《悬案九阕》 第一话 死者沈世京 “伊人兮,末矣。朝君兮,归矣。王兮,叹矣。妾兮,已决矣。” 又逢一年冬末,他站在翾廷之上,冷风扬起他墨兰色的衣摆,长长叹了口气,双眸愈发深邃,那深不见底的黑如这夜色一般沉寂,这样安详宁逸夜晚,她又在哪里。 眸中云海淡然翻涌,深入骨髓的冷峻,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只那一瞬,毫无半点生气,他淡然如无物,心寒至极境。 四年前,她从这里毅然跃下。 那笑颜,自从那一刻起,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重复着,每一时每一刻都如蚀骨一般折磨着他,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心底里翻涌,她的一双杏花眼望尽红尘看过来时的样子。 她总是一阙浅藕色,系着高高的发髻。肤如凝脂,浅笑莹眸。 她那时仍然哼着那首她喜欢的伊人思君曲,从翾廷望仙涯上一跃而下。 他曾以为,一天天过去,总有一日是可以忘记她的。 可是一年又一年,她被放进心里不但没有被忘记,反而愈发深刻,愈发的心疼。 “汐儿。从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了的吧。知道我会放不下你,知道,我或许没办法忘记你。”无论再过多久,他都是忘不掉她的。“那么如今,我便来陪你可好。” 第一话沈世京死了 室内没有被搜掠过的痕迹,她的手机和钱包放在桌子上摆放整齐,这里是四楼,窗外就是和学校仅隔一条马路的大街上,窗子是从里面被反锁的没有被破坏,也就是说排除了凶手是从翻窗入室作案的可能。 血迹是从厨房的门口到卫生间里,地上的血脚印凌乱,她当时为抵抗攻击一定奋力挣扎过。尸体是被发现倒在卫生间的,当时门是从卫生间里面锁住,据说是因为她在约定好的时间没有出现,而她目前唯一的亲人,她的外甥怎么也联系不到她,所以找到这里来的,看到地上的血迹,便一边让邻居报了警,一边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然后就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因为失血过多死去多时。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打开卫生间的门的一瞬间,从狭隘地空间里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案发现场,卫生间内一地的鲜红,触目惊心。 她粉紫色的大衣却搭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两只拖鞋,一只穿在她脚上,已经浸成了深红色,一只则落在了茶几下。亮粉色绒绒的拖鞋面上,有一道滴过的血迹,还有半个鞋印,应该是慌乱之间落下又被凶手踩到,并踢到茶几下的。 她昨天白天穿过的鞋子整齐放在了门口,依照她的习惯,将钥匙放在了鞋子里。 厨房和卫生间之间隔了一个客厅,可既然鞋子整齐放好,说明她进家门的时候,还没有任何事发生,而这件凶案应该就是发生在她换好拖鞋,并且按照以往的习惯将钥匙放进鞋子里之后,到她走进客厅刚刚脱下大衣的这段时间发生的。 大衣搭在沙发上,应该是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让她来不及将大衣挂好收起,便转过身去……是来人了吗?可如果来人就是凶手的话,应该是在她开了门的那一刻就动手的,血就应该是从大门到卫生间的,或者到其他什么地方。可是现在血是从厨房到卫生间,这路线很清晰,厨房门口的血量较小,当时她应该受伤不大,所以只有微弱的几滴,然后她从厨房躲出来,并在这个过程中又被凶手刺了几刀,所以在客厅的地面上血迹越来越多,还可以看到凌乱挣扎的脚印,然后她躲进卫生间,并且誓死抵住门将卫生间的门反锁。可……为什么是厨房呢?凶手行凶时,第一刀为何是在厨房刺的?难道当时凶手在她开了门之后进到房内,她还和凶手一起进到厨房里了吗? 为什么呢?是要倒茶或者切水果给凶手吗? “……这个死者是第四个了吧。”一旁侦查现场的警察低声问了旁边的人一句。 第四个了。 “嘘。”旁边的人看了周围一眼,立马示意他闭嘴,“别乱说话,上次被骂的还不够吗?” “霍汐?” 正想着,有人叫了我一声,我寻声回头看了过去。看到那个出声叫我的人,我并不意外,可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我没应声,他便朝我走了过来,“这里你都看过了吧。” 我点头。 “你,是昨天最后见过她的人?”他这句话,针对的意思很明显。 我抬眼看向他,“最后见到她的人,应该是凶手吧。” 他笑了,将过不惑之年,面上却显得比其他人苍老了许多,双鬓的些许白发和眼底的血丝,“有人见到昨天下午死者去学校找过你,而在她离开学校回到这里之后,她就遇害了。” “孙队长,如果你怀疑我是凶手,动机呢?”我并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了,他盯了我六年了,但凡我身边有风吹草动,总要把我找来问问话。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过想要证实我就是那件案子的凶手。“沈世京是我大一的同班同学,又是我的朋友。我和她之间不涉及任何利益及感情的纠纷,我凭什么杀她。” “你嫉妒她。”孙和阳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而尖锐,正是这一声,引得周围办案的警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注目,“她有一个好的家庭,在一个优渥的环境中长大,不愁吃穿,所以,你嫉妒她。” “两个月前,本市有一名女子在夜归的路上被人劫杀,后来证明,被杀的女子是我市著名实业家沈长辉和其妻子婚姻关系中的第三者;九天前,沈长辉被杀,死在了办公室内。哦,对了,沈长辉就是今天的死者沈世京的亲哥哥,在这样的背景下,你认为我凭什么会羡慕她?如果你想要将沈长辉的死也推到我身上,说是因为我嫉妒他们兄妹感情好才下毒手,既然如此,被你指出是因为嫉妒才杀害他们的我,又为何要杀沈长辉的第三者?难道第三者的存在,还不足以说明,沈长辉以及和他有关系的人,包括沈世京在内,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幸福吗?”我并未着急,也没有因为他的厉声指责而感到冤枉故而慌乱起来,反而冷静下来仔细给他分析这看起来有所关联的三起案件。 “你怎么会知道沈长辉和第三者的事?”孙和阳很惊讶,根本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件事一样。当然,沈长辉因为身份特殊,他的死牵连甚大,应是现在市里最重要的一件案子,他们丝毫没有向外界透漏半点消息,而现在被他视为嫌疑人之一的我,却知道这件事。 我偏过头,又看了看刚刚从卧室里收集完证据走出来的女警,才重新看向他,“昨天下午,沈世京到学校来找我,因为她哥哥沈长辉的死,她希望我能帮她找出凶手。” “你?”身旁的一个小警员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唏嘘。 “她怀疑凶手有目的作案,并非为财,并且……”我陷入沉思,仔细回忆起昨天沈世京所说的每一句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是被我忽略了的。 孙和阳迫不及待地问,“并且什么?” “不知道。”我答,我还没想起到底是哪里被忽略了,只是昨天,沈世京突然来找我实在有些奇怪,她的样子不太镇定,神色急躁不安,就像是……“也许在她死之前,是发现了什么跟凶手有关系的事也说不定。我也很惊讶她会来找我。” 说起来从大一到现在,我和她的关系算不上好,只能说是认识。特别是在沈长辉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家人附近应该都被警察监视并且保护着,如果沈世京真的是发现了什么,她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反而跑来求我帮忙找出凶手呢。 我的一句话,令在场包括孙和阳等人陷入沉思。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孙和阳问。 我想了想,“记得不太多了,当时我并没有仔细听,只知道她是求我来查清楚她哥哥已经那个女子的死,好像是想证实什么,可她的样子又像是有了什么猜测,自己又很不想接受一样。她当时的话很多,很奇怪,零零碎碎的,因为我把她的话当成是她难以接受她哥哥的死而说的胡言乱语,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你答应她了?”孙和阳挑眉问我。 “没有。” 对,没有。沈世京突然来找我,说话前后不搭奇奇怪怪,我只当她是因为承受不住失去哥哥的难过而安慰了几句,所以对她求助我,希望我帮她找出真相的事也就没有答应。 谁会想到,她离开学校之后就出了事呢。 “孙头儿,沈再阳来了。”一警员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少年。 “你先走吧,有事我再找你。”孙和阳道,然后转过身去迎那少年。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离开这里,与那少年擦肩而过。我见过他几次,他是沈再阳,沈世京的外甥,也就是沈长辉的独生子。因为和沈世京的年纪相差不大,所以她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这一次也是他先发现沈世京被杀的事,并且报警的。 直到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世京很疼他,以前曾听她提起过,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因故先后病死,是她哥哥嫂子将她抚养长大,她和沈长辉相差了22岁,和沈再阳只差了5岁。沈长辉对沈再阳很严格,所以沈再阳更喜欢和这个姑姑一起,在学校的时候,也总见到沈再阳来找她和她一起吃饭。现在父亲和姑姑先后出事,他一定也不好受。 等一下。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最早被害的人,竟证实与沈长辉存在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而之后沈长辉遇害,再然后是沈世京。似乎这三件案子的关键点就在沈长辉身上,因为前后两个遇害的人都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而沈长辉是本市著名实业家,身家上亿,而现在沈长辉和沈世京兄妹俩都遇害了,那么这笔财产的继承人就只有沈长辉的妻子和儿子了,如果是牵连到第三者的话,那么沈长辉的妻子也有嫌疑。 如果凶手是沈长辉的妻子,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今天看到沈再阳时,他低着头好像在强忍什么的模样了。 还有一个被害人。 那个警察说过,沈世京是第四个。那么就是说,除了沈长辉和他的第三者,还有沈世京,还有一个受害者?!我掏出手机,搜索本市近些时候的新闻,寻找那一个被我遗漏的受害者。 正翻着手机里跳出来的几条新闻,我忽然意识到身后一阵寒意。 立马抬起头向后看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多疑了吗?刚刚明明觉得是有人在看着我的,可为什么什么人都没有呢。也许是我因为沈世京的死而变得又紧张起来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条只有寥寥两句话的新闻,却在这个时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7月17rb市育和路小公园内发现一具女尸,遭人割喉,失血过多而死。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据调查,该女子姓名林珍娜,是一名酒吧特殊服务从业者。” 7月17日,也就是三天前?!酒吧特殊服务从业者?!不就是…… 正好是在沈长辉死后第六天,又刚好是发生在沈世京死之前,怎么就偏偏卡在了两件案子中间呢,只是巧合吗?不过这个女人真的也和沈长辉有关系吗?小姐的话,好像实在跟这三起案子搭不上边了,沈长辉的事情发生后受到高度的重视,难怪所有人会把力量集中在调查沈长辉的事情上,一个小姐被劫杀自然不像一个著名实业家被杀那么有冲击性。 还是先去查一下这个叫林珍娜的女人吧。 我打定主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育和路小公园。” 出租车扬长而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后慢慢探出身来,看着车离去的影子。 …… 是这里了吧。 案子既然发生在三天前,这里应该还留有些痕迹才对。 果然和我猜测得差不多,在一处隐蔽的长椅上,看到了被血浸过的痕迹。浅胡桃色的长椅上印着深褐色的印子,以印子的轮廓和形状不难看出当时死在这里的人的出血量之大。我又后退了一步,四下看了看周围地面。 “小姑娘。”一个环卫大妈开口叫了我,她见我举止奇怪,又不敢走过来,躲得远远地问道,“你干嘛呢?快别在那儿待着了,怪渗人的。” “渗人?”我起初也没有怎么在意她,对于周围人异样眼光的对待,我太习惯了,可是她的反应还有她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怀疑。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死了人啦?”大妈招手让我走过去,又小声说道,“那里死了人了,就在那个椅子上,你看看,那里现在还有血迹呢。之前有一个和我一起打扫这一片的,就是因为清洗那椅子,沾了些不该沾的东西,这不,突然就病倒了,发高烧。” 出了命案,附近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都很忌讳。“死在长椅上吗?” “是啊。”大妈提起那时见过的场景,现在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死在长椅上?不是说劫杀吗? 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引得大妈有些怀疑,不得不解释说,“我朋友约了我在这里等她,这不,时间都快到了,她还没来,我也是无聊瞎转转。这一片之前不是治安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呢,在网上看到新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报又胡乱编的呢。” “哎,我跟你说啊,这里的治安虽然一直都挺好的,可是也不能说就没有坏人啊。好一点的女孩子,天刚黑就都回家喽,那种人啊……哎,天天深夜里在外面招摇,能不出事吗。”大妈提起死在这里的那个女人,直接表现出很嫌弃的样子。 看来她知道,死在这里的林珍娜是什么人了。可是职业并不能成为凶手理所当然杀害她的理由,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杀人都是犯法的。 “大妈,您跟我说说,您知道的呗。”我看向长椅,“她是倒在长椅上的吗?听说是劫杀,那地上当时应该很多血吧,一定挺难清理的。” “那倒没有。”大妈摆手,“她不是走着走着被害的,所以地上没有太多的血,只有那椅子上,和椅子附近的地上有血,她啊,是坐在椅子上,让人抹了脖子的。” “坐在椅子上?!”这还真的是我没想到的,难怪我在周围没有找到痕迹,如果是路过这里,然后碰巧遇到歹徒抢劫然后被杀害的话,不可能只有椅子上有血的。可她怎么会是坐在椅子上被杀害的呢?“她是晚上遇害的?” “没错啊,所以我说,现在的年轻女孩啊,晚上就该早点回家。你看看,像她们这种人,大半夜在这里晃,不出事才怪呢。”大妈说。 大半夜,那发现尸体就应该是早上这些最早起来的环卫工人发现的,可是就算她职业特殊,那大晚上不开工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又刚刚好会遇上劫杀的歹徒呢。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干活了。”大妈说完,推着车离开了。 本来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想要来确认林珍娜的死和那三件案子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却觉得,林珍娜的死也疑点重重,她大半夜坐在这里被杀害,周围也没有留下血迹,是因为没有挣扎吗?可面对一个抢劫了自己,还严重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歹徒,按理说她不可能不做挣扎的。怎么会乖乖地坐在这里,任由歹徒抢了东西之后还割了她的喉咙呢。 而且,如果她是因为出于害怕所以没有反抗的话,在整个被抢劫的过程中,她都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那歹徒抢了东西之后为何不急着离开,反而还要杀了她呢。 抢劫的罪,怎么也不会比杀人重。除非歹徒认定,她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难道这一切,真的如我直觉预料,是有关系的吗?” 我紧闭双眼,等候“那个人”的出现。 “他”忽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没错,林珍娜的死,不应该是偶然发生的意外,无论是从时间上来看,还是案件发生的过程之中,她都应该与那三起案子有关系。” “可她只是一个小姐。第一个死者是沈长辉的小三,第二个死者是沈长辉,第三个死者是死者这里的小姐林珍娜,第四个是沈世京。沈长辉,还有沈长辉的小三,以及沈世京之间都有直接的关系,沈长辉既然是本市著名的实业家,又怎么会和林珍娜有关系呢。” “为什么没关系,你不能单从案子的表面,便主观去决定其中哪一环的嫌疑,你还没有去确认过林珍娜,又怎么会知道,她和沈长辉没有关系呢。” “你也认为,我该去确认一下林珍娜的关系?” “你确定,你从这里开始,就要插手这几件案子了吗?” 我倒吸一口气,是,我还不确定。我仍然对许多事都放不下,在那些事发生之后,更不愿意再牵扯进这些与性命有关系的案件之中。昨天沈世京来找的时候,我也直接拒绝了。直到今天早上,我在上课,被警察从学校带到了沈世京的家里,也就是案发现场,我才知道沈世京也出了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知道沈世京出了事之后,想要查下去呢?我还特别找到了林珍娜死亡的案发地点来,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因为沈世京的死,让我觉得愧疚吗?因为我没有答应帮她,我没有仔细去听她说了什么,所以面对她的遇害,我将责任归到了自己身上,觉得愧疚才想要查清楚的吗? 不! 不是这样的! 身为朋友,她的死让我有些难过,愧疚的应该是杀害她的凶手。身为朋友,在她难过的时候我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倾听并且安慰,她在世的时候,那些事我并不方便去查,也没有理由和责任去查,这些当是警察的责任。而现在她出了事,我想要查下去吗? “没错,我想要查下去。”不是因为觉得她死去而愧疚,而是觉得,既然已经四个了,就不要再出现第五个第六个了。 …… “我想要看一下林珍娜遇害的相关资料。”我站在孙和阳面前,对着坐在桌前的他说道。 这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从厚重的文件之中抬起头来看向我,一副你又胡闹什么的态度,“你看林珍娜的资料做什么?还有,凭什么你说想看,我就会让你看了?你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赶紧回你学校好好上课去。” “林珍娜的死可能是那三件案子有关系。”我说,“如果你想尽管查清楚这四件案子,那就让我帮你。”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你只是一个学生,更何况你还……”他话未说完。 “首先,第一个受害人,证明了沈长辉的第三者,基于最大利益获取者即是嫌疑人的猜测,不能排除最直接的情杀关系。也就是说,在第一起案子里,沈长辉和他的太太有最大的作案嫌疑。第二个受害人沈长辉,既然是第一个案子的嫌疑人,这个人与之前第一个受害人和沈世京之间都有直接联系,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促成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关键点。而第三件案子,死在小公园里的林珍娜,表面上和其他三个受害人都没有关系,可是她的死有很多疑点,比如为什么会在深夜里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她是不是在等谁,还有,像是她为什么在被割喉的时候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如果可以证实林珍娜和沈长辉之间的确存在某种关系,那么这一切,就一个连环杀人案件。” 第二话 连环杀人案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最早被害的人,竟证实与沈长辉存在不正常的男女关系;而之后沈长辉遇害,再然后是沈世京。似乎这三件案子的关键点就在沈长辉身上,因为前后两个遇害的人都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而沈长辉是本市著名实业家,身家上亿,而现在沈长辉和沈世京兄妹俩都遇害了,那么这笔财产的继承人就只有沈长辉的妻子和儿子了,如果是牵连到第三者的话,那么沈长辉的妻子也有嫌疑。 如果凶手是沈长辉的妻子,是不是就可以解释今天看到沈再阳时,他低着头好像在强忍什么的模样了。 还有一个被害人。 那个警察说过,沈世京是第四个。那么就是说,除了沈长辉和他的第三者,还有沈世京,还有一个受害者?!我掏出手机,搜索本市近些时候的新闻,寻找那一个被我遗漏的受害者。 正翻着手机里跳出来的几条新闻,我忽然意识到身后一阵寒意。 立马抬起头向后看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多疑了吗?刚刚明明觉得是有人在看着我的,可为什么什么人都没有呢。也许是我因为沈世京的死而变得又紧张起来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条只有寥寥两句话的新闻,却在这个时候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7月17rb市育和路小公园内发现一具女尸,遭人割喉,失血过多而死。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据调查,该女子姓名林珍娜,是一名酒吧特殊服务从业者。” 7月17日,也就是三天前?!酒吧特殊服务从业者?!不就是…… 正好是在沈长辉死后第六天,又刚好是发生在沈世京死之前,怎么就偏偏卡在了两件案子中间呢,只是巧合吗?不过这个女人真的也和沈长辉有关系吗?小姐的话,好像实在跟这三起案子搭不上边了,沈长辉的事情发生后受到高度的重视,难怪所有人会把力量集中在调查沈长辉的事情上,一个小姐被劫杀自然不像一个著名实业家被杀那么有冲击性。 还是先去查一下这个叫林珍娜的女人吧。 我打定主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育和路小公园。” 出租车扬长而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后慢慢探出身来,看着车离去的影子。 …… 是这里了吧。 案子既然发生在三天前,这里应该还留有些痕迹才对。 果然和我猜测得差不多,在一处隐蔽的长椅上,看到了被血浸过的痕迹。浅胡桃色的长椅上印着深褐色的印子,以印子的轮廓和形状不难看出当时死在这里的人的出血量之大。我又后退了一步,四下看了看周围地面。 “小姑娘。”一个环卫大妈开口叫了我,她见我举止奇怪,又不敢走过来,躲得远远地问道,“你干嘛呢?快别在那儿待着了,怪渗人的。” “渗人?”我起初也没有怎么在意她,对于周围人异样眼光的对待,我太习惯了,可是她的反应还有她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怀疑。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死了人啦?”大妈招手让我走过去,又小声说道,“那里死了人了,就在那个椅子上,你看看,那里现在还有血迹呢。之前有一个和我一起打扫这一片的,就是因为清洗那椅子,沾了些不该沾的东西,这不,突然就病倒了,发高烧。” 出了命案,附近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人都很忌讳。“死在长椅上吗?” “是啊。”大妈提起那时见过的场景,现在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死在长椅上?不是说劫杀吗? 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引得大妈有些怀疑,不得不解释说,“我朋友约了我在这里等她,这不,时间都快到了,她还没来,我也是无聊瞎转转。这一片之前不是治安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呢,在网上看到新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报又胡乱编的呢。” “哎,我跟你说啊,这里的治安虽然一直都挺好的,可是也不能说就没有坏人啊。好一点的女孩子,天刚黑就都回家喽,那种人啊……哎,天天深夜里在外面招摇,能不出事吗。”大妈提起死在这里的那个女人,直接表现出很嫌弃的样子。 看来她知道,死在这里的林珍娜是什么人了。可是职业并不能成为凶手理所当然杀害她的理由,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杀人都是犯法的。 “大妈,您跟我说说,您知道的呗。”我看向长椅,“她是倒在长椅上的吗?听说是劫杀,那地上当时应该很多血吧,一定挺难清理的。” “那倒没有。”大妈摆手,“她不是走着走着被害的,所以地上没有太多的血,只有那椅子上,和椅子附近的地上有血,她啊,是坐在椅子上,让人抹了脖子的。” “坐在椅子上?!”这还真的是我没想到的,难怪我在周围没有找到痕迹,如果是路过这里,然后碰巧遇到歹徒抢劫然后被杀害的话,不可能只有椅子上有血的。可她怎么会是坐在椅子上被杀害的呢?“她是晚上遇害的?” “没错啊,所以我说,现在的年轻女孩啊,晚上就该早点回家。你看看,像她们这种人,大半夜在这里晃,不出事才怪呢。”大妈说。 大半夜,那发现尸体就应该是早上这些最早起来的环卫工人发现的,可是就算她职业特殊,那大晚上不开工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又刚刚好会遇上劫杀的歹徒呢。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干活了。”大妈说完,推着车离开了。 本来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想要来确认林珍娜的死和那三件案子没有关系。可是现在却觉得,林珍娜的死也疑点重重,她大半夜坐在这里被杀害,周围也没有留下血迹,是因为没有挣扎吗?可面对一个抢劫了自己,还严重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歹徒,按理说她不可能不做挣扎的。怎么会乖乖地坐在这里,任由歹徒抢了东西之后还割了她的喉咙呢。 而且,如果她是因为出于害怕所以没有反抗的话,在整个被抢劫的过程中,她都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那歹徒抢了东西之后为何不急着离开,反而还要杀了她呢。 抢劫的罪,怎么也不会比杀人重。除非歹徒认定,她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难道这一切,真的如我直觉预料,是有关系的吗?” 我紧闭双眼,等候“那个人”的出现。 “他”忽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没错,林珍娜的死,不应该是偶然发生的意外,无论是从时间上来看,还是案件发生的过程之中,她都应该与那三起案子有关系。” “可她只是一个小姐。第一个死者是沈长辉的小三,第二个死者是沈长辉,第三个死者是死者这里的小姐林珍娜,第四个是沈世京。沈长辉,还有沈长辉的小三,以及沈世京之间都有直接的关系,沈长辉既然是本市著名的实业家,又怎么会和林珍娜有关系呢。” “为什么没关系,你不能单从案子的表面,便主观去决定其中哪一环的嫌疑,你还没有去确认过林珍娜,又怎么会知道,她和沈长辉没有关系呢。” “你也认为,我该去确认一下林珍娜的关系?” “你确定,你从这里开始,就要插手这几件案子了吗?” 我倒吸一口气,是,我还不确定。我仍然对许多事都放不下,在那些事发生之后,更不愿意再牵扯进这些与性命有关系的案件之中。昨天沈世京来找的时候,我也直接拒绝了。直到今天早上,我在上课,被警察从学校带到了沈世京的家里,也就是案发现场,我才知道沈世京也出了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知道沈世京出了事之后,想要查下去呢?我还特别找到了林珍娜死亡的案发地点来,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因为沈世京的死,让我觉得愧疚吗?因为我没有答应帮她,我没有仔细去听她说了什么,所以面对她的遇害,我将责任归到了自己身上,觉得愧疚才想要查清楚的吗? 不! 不是这样的! 身为朋友,她的死让我有些难过,愧疚的应该是杀害她的凶手。身为朋友,在她难过的时候我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倾听并且安慰,她在世的时候,那些事我并不方便去查,也没有理由和责任去查,这些当是警察的责任。而现在她出了事,我想要查下去吗? “没错,我想要查下去。”不是因为觉得她死去而愧疚,而是觉得,既然已经四个了,就不要再出现第五个第六个了。 …… “我想要看一下林珍娜遇害的相关资料。”我站在孙和阳面前,对着坐在桌前的他说道。 这一句话让他大吃一惊,从厚重的文件之中抬起头来看向我,一副你又胡闹什么的态度,“你看林珍娜的资料做什么?还有,凭什么你说想看,我就会让你看了?你只是一个大三的学生,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赶紧回你学校好好上课去。” “林珍娜的死可能是那三件案子有关系。”我说,“如果你想尽管查清楚这四件案子,那就让我帮你。”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你只是一个学生,更何况你还……”他话未说完。 “首先,第一个受害人,证明了沈长辉的第三者,基于最大利益获取者即是嫌疑人的猜测,不能排除最直接的情杀关系。也就是说,在第一起案子里,沈长辉和他的太太有最大的作案嫌疑。第二个受害人沈长辉,既然是第一个案子的嫌疑人,这个人与之前第一个受害人和沈世京之间都有直接联系,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促成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关键点。而第三件案子,死在小公园里的林珍娜,表面上和其他三个受害人都没有关系,可是她的死有很多疑点,比如为什么会在深夜里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她是不是在等谁,还有,像是她为什么在被割喉的时候没有反抗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如果可以证实林珍娜和沈长辉之间的确存在某种关系,那么这一切,就一个连环杀人案件。” 第三话 郭喜妹的证词 “你有信心将这凶手揪出来?”孙和阳问。 我犹豫了下,看着他,点了下头。 “那好,小杨啊。”孙和阳对着外面,凑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喊了谁,然后走进来一个人高高壮壮的年轻人,孙和阳对他说道,“你负责霍汐,她想知道什么想查什么,你全力配合她。” 众人大呼不解,就只是因为我这么一个上午还被怀疑是杀害沈世京的嫌疑人,现在站在孙和阳面前大言不惭的一同说辞,孙和阳竟然还真的就相信了我。不仅如此,还派了人陪我玩下去。 “霍汐,这是小杨,你想要查清楚这四起案子,我给你机会。你……”孙和阳转过头来和我说,话还没说完,我掉头离开,向外走去。办公室门口乌压压的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我不得已停下。 众人看见我的样子,渐渐让开了一条路。 我还未提步,孙和阳说了,“我给你七天的时间。” 我回过头,“好。” 然后向外走去,孙和阳立马催了小杨一句,“你还不跟她去,快点快点。” “她到底是什么人啊?”身后有人嘀咕了一句。 “她是霍汐?”有人疑惑,“是那个霍汐?” 我从孙和阳的办公室一路走到外面,小杨追上前来,站在我一侧,“你现在想去哪里?孙头儿说让我配合你,你想要我怎么配合?” “警方既然查出第三起案子的死者叫林珍娜,并且知道她的职业。应该是有人来认过尸了吧。我们去见一下来认尸的这个人。”可以来认尸,这个人和她的关系就一定不一般。 小杨迟疑了一下,说,“好。” 车开过了大半个城市,从城市南面的警局开到了城市北面的郊区,最终在一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前停了下来。小杨一边停车一边解释,“哦,这里啊,是那个案子的死者和来认尸的女人一起租住的地方,她们不是本地人,都是骗了家里人说是在这里打工的。” 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小杨停好车走了过来,引我从一旁的楼梯上楼,这楼有四层,年头不短了,起码在50年往上。楼道堆满了异物,散发着一股异味,就像是有什么腐烂在了这里一样。楼道里的墙壁上已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角落有或许本来就不稀奇的蛛网,楼梯的扶手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一楼二楼的楼道里没有灯,通风口又被厚纸板挡住了,形成了密闭的空间。现在的时间是下午3点55分,可在这个楼道里却黑的看不清脚下台阶。小杨提醒了我几次小心, 到了三楼,楼道里终于有灯光了,顶上悬着一个摇摇欲坠的昏黄灯泡,电线悬挂在外面挂了个灯泡一样。小杨说,“就是这一层了。” 他从我身旁侧身挤了过去,先去敲门。“郭喜妹,郭喜妹在不在,开门!” 趁着空当,我看了一眼,这里一层少说也有十几户,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恐怕整栋楼的入住率也未超过三成。墙皮有明显脱落的痕迹,然而,在小杨所敲门的这一户,铁门是重新漆的,白色的油漆显得特别突兀,而且并不细致,应该是在匆忙之间大致刷了几把而已。 缝隙处清晰可见其他颜色,红色?!这个铁门,原来是红色的? 我又看了看周围几户,几乎都是同样的铁门,其他人家的铁门都是银色的。我伸手,摸了摸门上的白漆,是新漆上的。而这一户白门周围的墙皮,也有些奇怪,脱落的地方边缘平整,就像是人为用工具铲掉的一样。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正想着,透过铁门上方的栅栏缝隙,看到里面的木头门开了一下,有一个身形纤瘦,面容干枯的女子从里面向外张望,她似乎下意识没有开铁门,而是问了句,“谁啊。” “我。”小杨说了句,“林珍娜的情况,还有些疑问,来跟你确认一下。” “是杨警官啊。”郭喜妹应了一声,她认出了小杨,然后透过缝隙看了看我,才又看了看小杨,大抵是想确认一下,我是跟着小杨来的。然后她一边打开铁门,一边嘀咕,“人死都死了,这尸体也认了,你们不去抓杀了她的人,找我能问出什么啊。” 我跟在小杨后面走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铁门。小杨走近房内,熟门熟路的坐在了沙发上。郭喜妹转身去倒水,我则打量着整个房间的布局。进门,左手边是一间一平米大小的卫生间,打开门就是地上的蹲坑,很狭小的空间,上面装着一个二三百块钱的简易热水器。右手边是厨房,相当于两个卫生间的大小,宽应该是一样的,就是再深一些,一个人在里面转个身都有些困难。 刚好这时郭喜妹在厨房倒好了两杯水,双手握着杯子往外走,我让了路,她不解的地看了看我,然后握着杯子端到了桌上,一杯放在了小杨面前,一杯,她看着我,向我这边推了推。 走过厨房和卫生间,就是一间十平米大的客厅,再往前就是卧室的大门,似乎这房子的格局就是一个长方形,最上面是隔出的一间卧室,中间是客厅,下面左右两边是卫生间和厨房,然后是大门。 “她是局里新来的,孙头儿让我先带带她。”小杨看出郭喜妹的顾虑,解释了一句。 我走过客厅,已经站在了卧室的门口向里面打量。卧室要比客厅小三分之一,大概六、七平米,摆了两张上下铺,显得屋子里很满。墙角有个小柜子,应该是她们放衣服的,“这里只有你和死者林珍娜两个人住吗?” “嗯?”她原本低着头,坐在沙发对面的一把折叠椅上,双手握在了一起。听到我问她,才好像惊醒一般抬起头来,“啊,这个啊,不是。原本我们是四个人住在一起的,这有两个人半个月前回老家了。” “两个人一起走的?”我随口问了一句。如果是半个月前的话,好像跟林珍娜的死就没什么关系了。 “她们两个人都是从偏远地方来的,是老乡,这也是做个伴一起回去看看。”郭喜妹却回答地很认真,“其实她也不叫林珍娜,叫林英。我们吧,起个洋气的名字能被人记住,多赚点钱。” “这里一个月多少钱?”我听出了她的意思,便明白了她们的职业特殊所以在面对警察的时候有这样不自然的反应,可是觉得有些诧异,她们是四个人一起住这么简陋的地方。厅里的一个矮柜上倒放着一只名牌包,少说也要一两万,化妆包散在外面没有收拾好,里面掉落出来的粉底是香奈儿的,唇膏是阿玛尼的,她们的收入应该不低啊。 “八百。算上水电,一个月也要九百块了,我们四个人平均一下,每人二百二十五。”她顺着我的眼睛看过去,看得出有些尴尬,忙掩饰,“有些东西都是人家送的。我们的收入并没有多高,还不抵个捡破烂的呢。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钱,要付房租,要付车费,时不时还遇到些赖账的也没办法,又要应付各种罚款啊什么的。好不容易省下点儿钱寄回家里去,还不敢告诉家里人是怎么赚的。要不是家里实在太穷,我们又没读过什么书,找不到工作,谁会做这个啊。” 小杨低头轻咳了一声。 她意识到说的有点多了,便借故转过头去在柜子里翻找些什么东西,闭了嘴。 “那林珍娜呢?她家里的条件也不好吧。有没有人给她送什么东西的呢?”我看着她的背影问。 郭喜妹好像突然吓了一跳一样,一抖,手底下的一样东西从柜子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一个红色的绒绒盒子。郭喜妹一看东西掉了,傻眼了,正想要去捡起来,小杨反应过来不对劲,先她一步捡了起来。郭喜妹慌了神儿,又不敢从小杨手里抢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杨捡起盒子之后,双目微疑地盯着她然后慢慢退后,坐回了沙发上。 小杨在东西掉落的一瞬间,警觉郭喜妹的神色有变,立刻就反应出郭喜妹还有什么事隐瞒了警方。慢慢地,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是一块钻表,镶满了施华洛世奇水钻。“郭喜妹,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的呀。”郭喜妹摆手,急忙为自己撇清,“这个东西真的不是我的。” “这个钻表是从你的柜子里掉落出来的,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小杨怎会放过这样一个重要的线索,她们住在这么破陋的筒子楼里,却背着名牌包,用着名牌的化妆品,还有钻表。 郭喜妹稍稍低头,挑起双眼看了看,很快,眼球向右转动。 “这个钻表是林珍娜的吧。”我抢在她开口之前问道,她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只是在听到话题又转到了林珍娜身上,她才慢慢松了口气。我继续说,“这个钻表,是谁送给她的吗?林珍娜遇害的当晚,是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据现场环境来看,她在遭到凶手毒手的时候,并没有做出反抗的行为。凶手极为狠毒,似乎比起谋财,更在意取她的性命。脖颈上的一刀致命,说明凶手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她,而林珍娜对凶手极为信任,所以在凶手接近她的时候,才没有丝毫的防备,所以才会让凶手得逞。凶手在杀害林珍娜之后,伪装成劫杀,并且抢走了她当时带在身边的财物。你跟林珍娜,其实关系不好吧。” 第四话 一块名贵的钻表 郭喜妹的脸色突然间惨白,低垂的眼睑,眼神落在地面上来回打转,并咬紧了嘴唇。她开始摇头,刚要出声否认。 “是你杀了她。”我一句话,使得她呆滞在了那里,“是你杀了她,对吧。你和林珍娜的关系并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好,卧室里有两张上下铺,你说你们四个人住,其中两个人回了老家。我刚才看了下,左边的下铺和右面的上铺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回老家的两个人所住的。因为只有这两个床位,床上是没有枕头和被子的,我想应该是她们离开之前收起来或者带走了,因为床铺上长时间不住人的话,留着枕头和被子也会落灰尘。而右面的下铺,床上的枕头和被子被堆在了一角,可爱的抱枕被扔在了床下,上面还弄了些脏乎乎的痕迹。你这几天都还住在这里,所以我想,那个铺位不仅仅不是你的,反而还被继续生活在这里的人嫌弃,而这个人,就是你!没错,郭喜妹,你不仅和林珍娜的关系没那么好,反而还很不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很恶略吧,所以在她出事之后,你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才将她平时喜爱的抱枕扔在地上随意踩踏。不仅如此,你还将她的东西据为己有,你没有告诉警方林珍娜接受钻表的事,因为你想故意隐瞒这块钻表的存在,不想让人发现在这么简陋的出租屋里藏有贵重的钻表。你刚才说过,你们家里的条件都不好,生活很拮据,所以当你看到林珍娜接受了不知何人赠予的钻表,你既羡慕又嫉妒,所以你心生邪念,想要将她的钻表据为己有。”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紧咬着嘴唇,眼神不敢与我们直视。 “……林珍娜是在小公园里出了事,我上午路过小公园事,环卫阿姨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说大半夜的,好人家的女孩都回家了。当时我就在想,大半夜的,好人家的女孩或许都回家了,可是林珍娜是个小姐,她的确不需要这么早回家,可是那天晚上。难道她不需要工作吗?特别是经你的口证实之后,我发现林珍娜的家庭条件的确不那么好,收入微薄,那么,她就更加没有理由会无故休息。而且,大半夜的,她一个人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如果不是有人约了她,她会在那里呆到案发吗?而你,清楚她的作息时间,你们虽然有心结,但恐怕在你知道林珍娜拥有钻表之前,你们的关系还未恶化到非杀了她不可的地步。所以当你约她等候在那里的时候,她根本想不到,你觊觎她的钻表,已经动了杀机。你杀了她,并且伪装成劫杀,你以为在你们的其他两名室友回家之后,就没有人知道林珍娜拥有钻表的事了,你将她的钻表据为己有。并且……”我看向卧房内,“林珍娜的床铺上,枕头和被子之所以会被堆在一角,相信是因为有人之前占用了她的床位在收拾东西。你的床位在左边的上层,所以并不方便,而左面的下层对着大门,你心怀不轨自然担心被人发现,相反,林珍娜的床铺靠近柜子,你收拾起来方便也不会被突然造访的人发现。现在是下午4点20分,我们刚刚进门是3点55分,这个时间如果按照平时,理应你是刚起床的,正在准备梳洗上班的。可是刚刚杨警官敲门足有三四分钟屋内没有回应,你当时在做什么?在你打开门的时候,我留意到,你不是刚起床,你的目光很灵敏,不是刚起床的状态,你的面容憔悴不堪,应是熬夜许久未睡的关系。你额间还有汗珠,明明没有睡,却在敲门三四分钟之后才打开门,当时你在收拾行李,对吗?因为,你要跑!” 小杨听完我的分析,立马站了起来。他缓了一会儿,才渐渐将我说的反应过来,然后呵斥郭喜妹,“是你杀了林珍娜吗?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我,不是我!”郭喜妹虽然慌了神,她吓得不知所措,嘴里却一直念叨着这一句话,可她见到小杨却怎么也不肯再相信她是无辜的时候,她转过头向我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杀的她,我……我是讨厌她,可是我没有杀她……” “你还敢狡辩!”小杨暴跳如雷,转身走进卧室里翻了一圈,提了个箱子出来,甩在她面前,“这是什么!你刚刚还不是在收拾行李吗?!” “是,我是在收拾行李,可,不是……不是我杀的她。”郭喜妹左右为难一瞬间被逼到了死胡同,她的行李已经被小杨找出来了,那么接下来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一急,没办法了,她猛地向我冲了过来,小杨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已经两三步就到了我跟前,可并没有伤害我。反而,抱着我的腿就跪了下去,“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人,我只是想把她的东西拿走而已,可我没有杀她,我……” “你……”小杨怒气未消,刚刚又被她突然的行为吓出一身冷汗,恐怕还正在担心,如果她向我扑过来伤了我,要怎么跟孙和阳交代。 我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小杨很识趣地没有接着说下去。 郭喜妹的手劲儿很大,她死死拽着我的腿,掐得我还有些疼。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架起来,“你先起来,如果我刚刚的推测有哪里出了问题,你可以现在就说出来。如果你没有杀她,只是想要将钻表据为己有,而现在钻表并未离开屋子,你也只是未遂,并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可如果你杀了人,并将她的东西据为己有,你应该知道……” “不,”郭喜妹向我求情,“我不是凶手。我只是见她死了,心想说应该没有人知道她有个手表的事,就想着,就只是想着卖了换点钱。” “你说你不是凶手,那你到底知道什么,还不赶紧自己说清楚。万一这位杨警官失去耐心,把你抓到警察局去。你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可以轻轻松松的说了。”我又加以诱导。 郭喜妹很矛盾,她低着头犹豫,像是在怕什么。只是抬起头她又看到了小杨,小杨听完我的话也很配合的掐了掐腰,郭喜妹怕了。“哎,还不都是因为我贪心,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郭喜妹和林珍娜,也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林英,是从半年多以前就开始闹矛盾的。林珍娜是郭喜妹从老家的邻村带到这里来的,刚到这里的时候对郭喜妹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可是慢慢的,就不一样了。林珍娜长相秀气,比郭喜妹漂亮的多,自然吃香一些,就开始渐渐没那么收敛了。 “小芳的事儿,就是让她闹大的。”郭喜妹提起那件事仍然气不过,可刚一抬头看到小杨,她一时间涌上来的那股火气就灭了一半。 小芳就是和她们同住的那两个女孩其中之一,和另外一个女孩小美是表姐妹。她们四个人原本都是在同一间洗浴城做事。所以一起住的,小芳长得也很漂亮,和林珍娜不分高低。 “小芳有个男朋友,是做保安的。俩人常在一起,本来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后来,小芳出了事,就是怀了孩子,本来想着去打了就好,休息两天什么事都没有了。可大家就忽然开始议论纷纷的,没多久这事闹大了,老板也知道了,说是影响挺大的,就把小芳和她男朋友都给开了。小芳的男朋友在工地又找了一份活儿。过了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小芳那个男朋友就怀疑,小芳的孩子不是他的,赌气就消失了。小芳的肚子也大了,不能做手术了,在这里没了经济来源。后来才知道,这些事都是那个贱货传出去的,她啊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不得已,小美也把工作辞了,就带着小芳回家等着生孩子去了。”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林珍娜早上回来,跟郭喜妹炫耀她的钻表,说是金主送的。郭喜妹家里弟弟妹妹上学等着钱用,原本就和她有心结,加上林珍娜又是故意气她,两个人就在言语上起了冲突。而结果就是郭喜妹摔门而去,之后的这些日子里,虽然住在一起,可是两个人一直处于冷战状态,谁也不理会谁。林珍娜呢三不五十就出去过夜。 “她从收了钻表的那一天开始,就不怎么干活了。好像有人包养了她,定时给她钱花,给她买各种好东西,她也爱炫耀,收到什么就故意在我面前显摆显摆。”郭喜妹说着,想到了什么,“对了,有一件事。之前她跟我吹牛说,要从这里搬出去,以后就不住在这样的破地方了,说是会有人给她买别墅。” “买别墅?买什么别墅?那后来那个人真的给她买了?”小杨忍不住又问了句。 “哪儿买了,根本就是她吹牛的。这不什么都没有呢,她就出事了吗,对了,她出事会不会跟那个什么说要给她买别墅的人有关系呢。” 第五话 真凶设下的陷阱 “这些事我们会去查,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小杨训斥说。 郭喜妹又低下头搓着手指。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林珍娜死的那天。”我只是适时的提醒了一句,引得小杨侧目看向我。 “那天…”郭喜妹嘀咕着,后来心一横,说,“其实,早在她受到钻表的时候就不怎么做了,所以也就不往店里去了。然后一个礼拜之前,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就害怕的要死似的,天天躲在家里也不出去。那天晚上我正在开工,突然前台的小妹接了个电话,说是找我的,我就去接了。可那个人我不认识,他就问我说林珍娜有没有来开工,我说没有,还以为是哪个老熟人找她呢。然后那个人就让我打电话联系一下她,告诉她,有东西要给她,让她在小公园等着。起初我也不想转这个话的,我跟她关系又不好,凭什么帮她的忙啊。可电话里的那个人说,如果我帮这个忙,他就给我两千块钱。我就留了个账号试了试,结果还真的打进来两千块钱,我就给那贱货打了个电话,谁知道她手机关了。我就打给了隔壁,让隔壁的邻居帮忙叫了她一声,然后我就把那个人让我转给她的话告诉她了。谁知道,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我就听到消息说她死了。”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吗?他有没有提过什么能表示出他身份的信息?或者,你还记不记得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你仔细想想,越完整越好。”我觉得,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郭喜妹气急败坏地泄了口气,“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我怎么会记得那么仔细呢。” “你要想清楚,现在不仅仅是带不带你回局里的事了。那个人是通过你找到的林珍娜,并且,依照你所说的来看,他应该就是杀害林珍娜的凶手了。你现在或许不想要再想起什么,可你别忘了,他既然已经杀害了林珍娜,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毕竟你听过了他的声音,他已经杀了一个,还会在乎再杀一个吗?”小杨吓唬她,“他可是知道到哪里能找到你的,你之所以要走,也应该是害怕他会找到你吧。可你能躲一辈子吗?你多隐瞒一点,就多一点危险,可如果你能帮我们抓到他,你不就没有危险了吗?” 这一吓,果然好用,小杨的话正中郭喜妹的心思,活生生地给她吓了一哆嗦,“我,我……他就是问了句,林珍娜在吗?然后我回他说没有。他问我能不能联系到林珍娜,有事想要找她。我让他打林珍娜手机,他就说关机了。他问我能不能帮忙联系到林珍娜,然后转告她一句话,说他在那个小公园等她,让她去取一样东西。还说如果我要是把这句话带给了她,就给我两千块钱。我当时一时财迷心窍,又怕他骗我,我就留了个账号给给他,我让他先打钱,我就帮他。挂了电话没五分钟,我就收到了转账信息了,我看既然那个人把钱打了,我就帮他联系了一下。结果那贱货……不是,我是说林珍娜,林珍娜的手机真的关机了,我们这又没有电话。我就打给了对面的邻居,邻居请她过去接的电话,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对面问的,邻居可以给我作证。” “我肯定会去证实的,这件事,当时你为什么没说!”小杨身形高大魁梧,光是站在眼前就已经很吓人了,尤其是在他知道郭喜妹竟然还隐瞒了这么多秘密之后,自然很生气,就不要说现在的样子了。 “我,我哪里会……”郭喜妹支支吾吾不好回答。 她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呢,恐怕在她知道林珍娜被杀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那晚打给她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凶手。她还收了凶手的钱,帮他把林珍娜约了出去,如果将这件事告诉了警方,恐怕还会被怀疑是凶手的帮凶。她收拾行李要走,一方面是躲避那个凶手的灭口,而另一方面,她也要躲警察,如果凶手被抓到,这件事没有弄清楚,加上她和林珍娜原本就有矛盾这件事,恐怕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距离林珍娜遇害才三天的时间,她就已经收拾好行李要离开这里了,我猜,她大概是那一日认完尸回来就在嘀咕这件事了,刚好又看到了林珍娜之前宝贝的钻表没有收起来,心想林珍娜也不会回来取这钻表了,就又起了贪念,索性一起带走。 “你在接电话的时候,就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吗?你确定他是男的?”光凭这一点线索,实在很难猜出打电话的人是谁。 “肯定是个男的。”郭喜妹点头,又迟疑了,连她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不过,这么一说的话,那天在电话里,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听到了什么声音?!”小杨急着问。 我见郭喜妹还在细细回忆,便一把上前把小杨给推了开,以免他打扰郭喜妹回忆。 “duang、duang、duang的声音。”郭喜妹形容了一下。 duang、duang、duang?!这是什么声音,那人在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周围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呢,到底什么环境里会有这样的声音?! “不知道,只是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啊。”郭喜妹急着撇清。 “好吧,今天先这样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再转转,”我看了一眼小杨,知道今天从郭喜妹这里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就决定再去找找其他的路子。从小杨手里接过了那个盒子,我对她说,“这个东西,我们就先拿走了,这段时间希望你不要离开,有什么状况你可以联系杨警官,想到了什么,也可以直接联系他。” 郭喜妹看着我手里的盒子,有些心疼,可又没办法,皱着眉点了点头。“行。” “走吧。”我跟小杨说了一句,然后先后走出了大门。郭喜妹送我们出了大门之后,关好了铁门,在里面就把木门又反锁上了。 “走吧?”小杨要走,可回过身见我没有动,催了一句。 我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等你,你跟对门的邻居确认一下郭喜妹说的电话。” “好吧。”小杨听完,从兜里掏出钥匙给我,“那你下楼的时候慢点儿。” 我接过钥匙,向楼梯下走去,小杨叩响了对面的房门,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谁啊”,然后开门的声音。回到车上,我拿捏着那个盒子,开始回忆郭喜妹刚刚说过的话。 那duang、duang、duang的声音究竟是什么呢? 没多会儿,小杨下来了。坐回驾驶的位置,跟我说,“没错,邻居确认了,郭喜妹当晚的确打过电话去,因为是挺晚了的时候,所以他们一家记得挺清楚的,还叫了林珍娜过去接的电话。” “嗯。”我思绪全在那个怪声上,听他说完,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你听我说话了吗?不是你让我过去证实的吗?你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关心了呢。”他显得有点不耐烦。 “刚出了郭喜妹的家门,就过去问她的邻居,如果当晚接电话的事是真的,郭喜妹是无意说出,然后你去问邻居,邻居的反应应该是有些诧异迟疑的,因为他需要去回忆那天发生的过程。如果当时他们已经串通好了,邻居的反应应该不同,他可以很轻松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我云淡风轻地解释了一下。 “那……”小杨刚想说什么,自己就噤了声,他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你不只是测试邻居的反应,你还是故意要我装个样子给郭喜妹看的,对吧。咱们刚从郭喜妹那里出来,她立马反锁大门,可并不一定她就回到了室内,如果这个时候我去敲对面的门,她一定听得到。你是故意,让她听到我去对面询问的声音,好让她放松警惕的。” “这是其一。”我还没想到,郭喜妹所说的那个电话里的怪声究竟是什么,“你的手机调震动了吧,刚刚在郭喜妹那里,我看到你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闪了两次,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孙和阳打电话给你的,就是想向你确认我的行踪。当时我在,所以你没有接,我先下来,好让你回个电话给他。” 小杨一怔,有些尴尬,转过了头去。 “好了,我们接下来…”接下来要去洗浴城看看吧,总要弄清楚那个怪声是什么,这是我们距离凶手最近的线索了。 “那个,霍……霍……小……”小杨似乎想要叫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看样子他想说小姐,可是毕竟我们刚刚才见过一个“小姐”,这个时候,这个词恐怕难免更尴尬些。 “叫我霍汐,”我研究着手中的盒子和里面的钻表,“或者,霍少。” “霍少吧,”他对我的名字看起来有些忌讳,所以选了一个避重就轻的,可结果因为他自己都觉察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才试着想要解释,“好像,他们都这么叫你。” 没错,他们都这么叫我。霍少,少爷的少。“你刚刚想说什么?” “咱们接下来要先去一下沈家大宅。”他说。 “沈家大宅?沈长辉家?出了什么事?”孙和阳急着找他,除了想要知道我的行踪之外,难道还另有安排吗?如果不是沈家大宅出了事,那…… “第五个受害者出现了。”小杨发动车子,开始倒车,打趣似的问我,“霍少,我有一件事挺好奇的,你当着郭喜妹第一次推理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她不是凶手了。” 第六话 第五个受害人 上古。 小良随着族人进山打猎,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冬天就快要到了,他们要开始储备过冬的食物了。冬天一到,山里的动物便不怎么出来了,那时,储备的食物如果不够,大家都要饿肚子的。 今年才六岁,明明还是对一切都很好奇的年纪,却已经可以轻车熟路的做着大人们的活计了。这早就不是他第一次进山,所以山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格外的亲切、熟悉。 他独自追逐一只野兔到了水边,却突然放声大叫起来,“阿爹!阿爹!” 小良的阿爹听到喊声,以为他遇到了野兽,匆忙赶了过来。却看到小良站在岸边,指着半边身子浸在水里的一个……人?! 那人不知是死是活,竟一动不动的。小良的阿爹看到那人墨兰色的衣衫上所绘着的图腾,大惊失色,连忙招呼其他族人,“是天神!快,把天神抬回去医治。” …… 听了小杨的话,我侧过头去一笑。 郭喜妹不会是凶手,凶手用割喉的方式杀人,何其残忍吗,又怎么会怕成郭喜妹的样子。更何况,凶手怎么会把钻表这么重要的线索轻易掉在我们面前呢?如果她是凶手,根本就是在脑门上贴张白纸,写着我是凶手四个大字,也太挑战警方的智商了。 沈家大宅。 沈长辉不愧是市里的名人,著名实业家,连住的地方都是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半山别墅。小杨开车到了大门口,沈家的佣人打开了大门。然后继续向里面开,得有五六分钟才停了下来。沈家有专门的停车场,我粗略一算,大概能停个十二辆车,而目前停在车位上的,不算我们刚刚开来的这一辆就有四辆。 偌大的花园簇拥着一栋三层别墅,这时从别墅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身着黑色笔挺西装,走到我们面前,“我是这里的管家,我姓徐。二位就是孙队长刚刚提到的杨警官和……” “霍少。” 徐管家话没说完,他身后传来一声使得我们纷纷侧目去看。 说话的人,是沈再阳。 “果然是你。”沈再阳这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徐管家身边,对他说,“她是霍少,是姑姑生前很好的朋友,不得怠慢。” “是。”徐管家毕恭毕敬地应道。 “姑姑以前喊你霍少,我也这么喊你,你不会生气吧。”沈再阳看向我,他虽刚刚十七岁,可是个子却比我高一些,脸上还带着稚气,唇边已经有些胡渣冒出的痕迹了。见我摇了摇头,他才放心下来,“以前听姑姑说过,你很厉害。没想到……你是为了姑姑的案子来的吗?” “霍少在查这几件案子。”小杨接过了话,看徐管家一脸诧异,才又解释,“是孙头儿安排的。” “既然如此,二位请进吧。”徐管家没有再多问,只是领着我们向别墅里走进去。 我和沈再阳并排走在前面,后面是小杨跟着,我从进入大门开始,就在留意四周围的环境,顺便问了句,“孙队长说这里出现了第五个受害人,是什么人?” 徐管家为难,看向沈再阳。我循着徐管家的目光也看向沈再阳,沈再阳倒没有徐管家那般为难,相反很坦然地回应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母亲。” “沈太太?”虽然预料到这大宅里会出事的人,必定不普通,可是现在得知受害人是沈太太也着实令我大吃一惊,因为这个人,是目前几件案子中的嫌疑人,即使郭喜妹提到打电话到洗浴城给她的人是一个男人,也有可能是被人买通的。这四件案子中虽然还未确定林珍娜的死是否和其他三件案子有关系,可是在沈长辉、沈世京以及沈长辉的第三者这三件案子中,理所当然受益最大的就是沈太太了。 “不过我母亲没有死,只是受了些伤,吓着了。”沈再阳说着,已经陪着我们走到了别墅大厅中。“你们刚赶到这里来,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去看现场?” “沈太太现在休息了吗?”小杨问,他是想先见一下沈太太的。 “太太刚刚吃了药,应该已经睡下了。”徐管家回说。 “我去看看吧,也许母亲还没有睡着。”沈再阳主动提出。 “好。”我继而转向徐管家,“那请徐管家先带我们去沈太太发生意外的地方看一看吧。” 徐管家点了下头,沈再阳往楼上走去。徐管家则带着我们向别墅的后门走去,“这边请,当时太太是在后花园里遇到歹徒的。” “你觉不觉得这沈再阳和沈长辉长得其实并不是很像。”小杨凑到我身边来说了句。 “也许他像沈太太多一些。”我觉得他的关注点实在有些独特。 说话间,从后门出来,就是后花园了。徐管家站定,介绍说,“当时太太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然后突然冲出来一个歹徒挟持了太太,我正好给太太送红茶过来,与歹徒撞个正着,情急之下便将盛满热茶的茶壶向他丢过去。茶水泼在了他的手臂上,他就放开了太太,从那边的灌木丛上跳了过去逃走了。再后来,我就让家里的其他人去找那个歹徒的踪迹,并报了警。” “你们没有找到那个歹徒吗?”小杨也猜到了结局。 徐管家无奈摇了摇头、 “沈太太受伤了吗?”我想起刚才进门时的情景。 “太太受了一些轻微的伤,歹徒用刀抵着太太的脖子,推攮的时候,刀锋还是划破了太太的脖子。”徐管家似乎心有余悸,又说,“不过,沈家的私人医生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所以为太太上了药包扎好之后,就没有去医院。” “既然沈太太只是轻伤……”我侧过头看向小杨,那孙和阳又凭什么说,这里出现了第五个受害者? “沈家大宅里有监控,在歹徒逃走之后,我们调出监控查看,有人认出歹徒的身形和前几天闯入沈先生办公室,杀害沈先生的凶手一模一样。”徐管家抬了手,指着墙壁上的监控说道,“无论是沈先生的公司里,还是沈家的大宅中,这样的监控都有很多。袭击夫人的歹徒和杀害沈先生的凶手身形一样,我想这应该不只是巧合,这后花园的上面,就是先生之前的书房,自从先生遇害之后到现在,太太曾特意交代不要动先生的书房、所以先生生前的东西,文件什么的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里面。” “那徐管家的意思是,那个歹徒很可能是冲着沈先生的什么东西来的?”这个徐管家的说法,其实也说的通,如果歹徒一开始闯进沈长辉的办公室,是为了找什么文件的话,结果被突然回到办公室的沈长辉发现,所以歹徒对沈长辉痛下杀手。因为他并没有在办公室里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便想到东西可能会藏在沈家大宅沈长辉的书房里,而刚巧的是,在沈长辉死后,沈太太还特意交代,不要沈家的佣人去动沈长辉的书房。结果歹徒今天闯进来在书房里寻找那东西,离开的时候,却碰巧又遇到了独自在后花园里看书的沈太太…… 可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凭他上次下手杀害沈长辉的作法来看,又怎么会给沈太太挣脱的机会呢?就算管家来的及时,沈太太只是受到轻微擦伤的这个结果,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就像是凶手故意精心布置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却刚好在沈太太的这件事上露出了最致命的破绽一样。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放过沈太太,没有像杀害沈长辉和其他死者一样,杀害沈太太呢?如果按照徐管家的推测,那个凶手与这些案子有关系,他已经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会因为遇到沈太太而改变他一贯的行凶手法吗?所有的连环杀手都有共通的特点,他们执着于自己犯罪的完美过程,因为享受过程所以不太可能轻易破坏自己定下的规则。 等一下,东西?!特别重要的东西?! 徐管家的说法是文件,可他应该也不确定那个歹徒是否真的在书房里寻找什么东西。 反而,那个打电话给郭喜妹的人,要她转告林珍娜去小公园里取一样东西。结果林珍娜去了,就在那里丢了命,东西,又是一样东西,这两件事之间会是因为同一件东西吗? “那沈先生的书房里,有丢什么吗?”小杨看见我发呆许久没有说话,便自己和那徐管家问了起来。 “这……”徐管家沉思片刻,回答道,“刚刚发生了太多事,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检查,更何况先生的书房是太太特别嘱咐不要去动的地方。” “徐管家,”正说着的时候,沈再阳已经从楼上下来了,循着我们说话的声音找了过来,不多会儿人就站在了我们面前,“徐管家,我母亲醒了。霍少,杨警官,你们是现在去探望我母亲吗?” “这样吧。”我想了个办法,“太太毕竟刚醒,杨警官不方便,我去探望沈太太。杨警官跟徐管家一起,到沈先生的书房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等一下我和沈太太说完话就过去找……” “duang!!!” 突然的一声,我呆在了那里。 duang?! “这是?”我刚问出口,已经寻着那一声刚刚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 没错,我刚刚听到的就是duang的一声,和郭喜妹描述中,在那个凶手打给她的电话里,一模一样的声音,duang!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时钟!!! 刚刚那一声就是从我眼前这座时钟传来的!六点半,半点,所以只响了一声吗? 这座落地时钟体积硕大,发出的声音响彻整座沈家大宅。 “这口时钟是多年前先生从欧洲一个古董市场淘来的,完完全全是老式的机械时钟,所以每到整点和半点的时候都会报时。”徐管家跟在身后过来,解释说。 “可是这声音和……”小杨也感觉到了这个声音的怪异,和普通的时钟发出的声音有些区别。 “没事,我只是吓了一跳,这个时钟的声音太大了,我还以为是这宅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呢。”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还是按照我刚才说的吧,杨警官和徐管家去查看书房,我和沈再阳去看一下太太的状况。晚一点,我过去找你们。” 第七话 沈家遭窃 “沈太太,你觉得怎么样?” 在沈再阳领着我进了沈太太的房间之后,我看到沈太太已经醒了,靠在床头若有所思。沈再阳本能过去,为她整理一番搭在身上的被子,“妈,小心着凉。” “我没事。”沈太太温婉地笑了一下,这话是说给沈再阳的,却也是说给我的,她抬起手来招呼我,“你是阳阳说的那个霍少吧,来,坐下说吧。” 沈再阳起身,将椅子拉到床前,请我坐下,然后他坐到了床边陪着沈太太。 “沈太太,最近沈家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你面对这些一定会很难过,不知道跟你说节哀会不会有用,可还是想劝你保重身体。”我坐下来之后,对沈太太说。 “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沈太太说起这些事,神色哀伤。“听说你是为了帮助查出凶手来的,现在有线索了吗?” 面对沈太太的期待,我只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有用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凶手躲在暗处,却没有留下关于他的蛛丝马迹。” “你是在怀疑什么吗?”沈太太犹豫了一番,说。 “沈太太为什么会这么问?”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之前长辉出事的时候,家里的人就都在传说可能是熟识的人做的。没想到后来连世京也出事了,结果今天……所以我在想,这个人针对我们沈家的人,是不是就是和沈家有关系的人,或者……”她神色凝重看向沈再阳,显然是担心沈再阳的安危。 “或者什么?”我装作不懂。 “或者,这个凶手会不会就是在沈家大宅里的人。”沈太太看起来有些不安,而让她不安的就是沈再阳,如果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第一个出事的人,是沈长辉的第三者,第二个出事的是沈长辉,第三个出事的虽然是林珍娜可现在还不确定是否和沈家有关系,第四个就是沈世京,第五个是沈太太,尽管只是受了些微弱的伤,可是这样算下来的话,似乎沈家的人都出事了,然后就是,沈再阳…… 按照沈太太的猜测,沈再阳的确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个会出事的。 “沈太太怀疑谁?”我见她看向沈再阳时的忧心忡忡,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沈太太犹豫着。 “妈,霍少是跟姑姑关系很好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听警察说,姑姑在被害之前就已经找过霍少了,我认为,姑姑也是希望霍少能解开父亲被杀的案子。”沈再阳出声劝说。 沈太太点了点头,面向我说道,“管家徐世荣跟随长辉多年,他了解长辉的很多私密事,了解长辉的起居,更了解这大宅子里的一切,我想……” “沈太太怀疑徐管家?”沈太太的想法倒真的有些让我意外。“好,我会仔细查清楚的。” 沈太太这才放心,神情逐渐舒缓下来。 “那我先出去了,我还要去沈先生的书房查看一下,”我起身告辞,对沈再阳说,“照顾好沈太太。” 从沈太太的房间里出来,向着另一头沈先生的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前,我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转过身看了看刚刚走过的地方。 “欸,”小杨正好开门,看到了我,“你来了怎么不进来,我正要去找你呢。” “刚才看到沈太太很难过,就安慰了几句,没想到耽搁了些时间。”我说着这些话走了进书房,看到徐管家正在书桌前细细清点着这里的一切,我回过头去问小杨,“这边怎么样,有差到少了什么吗?” “珍藏版的书,和书房内贵重的陈设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小杨说着,指了指墙上的画,“连这两幅世界名画都完好无损,实在看不出这个书房里还有什么是值得偷的。” 世界名画安好地挂在墙上没有移动半分的迹象,这书房里到处都是珍稀古董,书柜里的书都是珍藏版,恐怕这一屋子都是绝对值钱的宝贝,随便哪一件都很值得“偷”。 可是如果从这里离开逃到后花园的歹徒,没有拿走任何一样东西,那么他到这里,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难道这里还有什么是更值钱的? 我环视四周,慢慢挪动脚步,想要发现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这里丝毫不像是被歹徒入侵过的地方,除了……窗户打开了。 书房的窗户是两扇向外推的,而右面的这扇打开了。“这窗户之前就是开着的吗?” “不是。”徐管家一边翻查着记录,一边回道,“先生出事之后,太太说不让任何人动这里,是我亲自进来关好的窗户,那个时候,我是从里面锁住的,我很确定,两扇窗子我都锁好了。” “两扇窗子都锁好了?!”我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小杨走了过来。 “你看,”我指着窗台上隐约的痕迹对他说,“这里有半个脚印,可以看出,脚后跟的位置偏向于书房内,脚尖是对着外面的。也就是说,歹徒是从这里离开的,却不是从这里进来的。” “那说明什么。”小杨并没怎么在意。 “徐管家说了,他亲自从书房里面将窗户反锁了。你看窗户外面,一点痕迹都没有,只有这一个脚印是从里向外的。那个歹徒从这里离开,却不是从这里进来的,那说明什么?”我提醒了他一句。 “你是说……”小杨反应过来,转过身看向了书房的大门。 “没错,如果他不是从窗户进来的,那么他就是从大门进来的了。”我认同了他的猜测,这也正是我想要说的,可是,能从大门进到书房里的人,究竟是谁?真的只是一个外来的歹徒那么简单吗? “哎呀!”一直在埋头清点的徐管家突然叫了一声,“原来,原来是先生的印章丢了。” “印章丢了?!”小杨又抢在我前面问了出来,“那是做什么用的,很重要吗?” “先生的印章一直是放在下面这个锁住的抽屉里的,这个钥匙只有先生有。可是先生出事的时候,能打开这把锁的钥匙就不见了,你们看,这个抽屉现在打开了,里面的印章不见了。”徐管家说,“那个印章是先生公司很重要的东西,可以决定先生所拥有的一切。” “别着急。”我安慰他说,“就算歹徒偷走了沈先生生前最重要的印章,他现在也绝对不敢冒然使用的,否则不就正好说明了,他就是杀害沈先生及多名死者的凶手了吗?他怎么会这么蠢呢。” 结果沈先生的书房遭窃,连累沈太太遇袭,竟然只是丢了一枚暂时没什么用的印章。 在沈家查探了一圈出来之后,天已经黑了。谢绝了沈太太要留我们在沈家大宅吃过晚饭再走的好意,小杨和来与他换班的警员接过头之后,便开车带着我从沈家的半山豪宅里下来。 “去路边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学校吧。”小杨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知道前面有一家牛肉面不错。” 小杨把车停在了他说是不错的那家牛肉面摊旁,自己找了个路边空的桌子就坐了下来。我还在想着那沈家大宅的种种疑点,回过头发现他已经在摊位上坐下了,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便也坐了下来。 “你的推理能力很厉害。” 我刚一坐下,小杨就在掰一次性筷子了,他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没想到小杨倒觉得有意思,笑了,“我这夸你,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得,你是大三的学生吧,也是警校的学生吗?还是学的就是什么犯罪心理学这一类的?” 面摊儿的老板这时候忙完了其他的活儿,走了过来,“呦,杨警官,吃点什么?还是老样子?” “一个大碗牛肉面,然后……”小杨说着,看向我,等我自己决定要吃什么。 “我也要一个大碗,不要香菜。”我几乎没有仔细去想什么。老板听了我们说完,便应了句就转身回到炉子前准备去下面了,回过头来,小杨正在偷笑。“我不是警校的,我读法学院。” “法学院?那以后出来不就是律师吗!”小杨猜错了,可似乎又因为法学院和警校同样是处理案件的,他并没有显得特别讶异,“也是,律师挣的可比我们这些小警察要多得多。” “我和今天遇害的第四起杀人案的女死者沈世京,在大一的是同学。”我对于他先入为主的印象也并不是很介意,因为近几年来,见惯了其他人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曲解我的每一个行为。 “沈世京?”小杨回忆了一下,然后起身去拿了两瓶水回来,“沈世京不是读心理学的吗?” “嗯,大一的时候,我也是读心理学的。上半学期将要结束的时候,孙和阳找我,说是我养父母遇害的案件找到了疑犯,我本来以为终于抓到凶手了。结果在半个月之后,孙和阳跟我说,证据不足。所以不得不把疑犯放了。”我默然说道。“我是在大一的下学期申请转系,读的法学院。” 小杨疑问,“你养父母?” “我身上,也刚刚好背了四件案子。”我笑答。 老板已经将两碗牛肉面端了过来,没有香菜的那一碗放在了我面前。我伸手从桌子上一个剪开一半的酒盒子里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褪去包装,熟练的掰开,然后在碗里把面拌了拌。 第八话 机械时钟的秘密 小杨心知肚明,所以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开始吃面。挑起满满一筷子的牛肉面送到口中,他吃了一大口,等口中的面吞下去之后,他才开玩笑似的,“你的年纪比我小多了,要不是孙头儿让我配合你,你以为我听你的安排跑前跑后的啊。” 面不错,很劲道。“我认为年龄的长幼并不能代表一个人能力的强弱。” 他错愕,倒也服气,“这话说的。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在当着郭喜妹第一次推理的时候,不会真的就以为她是凶手吧,可看你的样子……” “郭喜妹不是凶手。”我放下了筷子,“而且她和凶手的关系,也不只是接了个电话,帮忙转达一句话那么简单。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她说起她们收入不高生活拮据,用的奢侈品都是人家送的时候,你当时提醒她咳嗽了一声,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余了,所以转过身去在柜子里翻找东西。” 小杨也放下了筷子,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然后隐约确定,点了点头。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盒子,“其实在她翻找柜子之前,她并不知道这块钻表被藏在了柜子里。” “你说什么?”小杨这下子是真的懵了,“你说她不知道钻表藏在柜子里?难道这钻表不是她藏的?”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凶手,在杀害了林珍娜之后,抢了她的东西,将完全可以作为杀人证据的钻表藏在客厅的柜子吗?就算会,那么在警察上门询问的时候,你会主动打开那个柜子吗?”我抛出了几个问题,直接引得小杨深思,然后才慢慢说了下去,“因为在她打开柜子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钻表被放在了柜子里,我因为直觉她翻找柜子里的东西时候,有那么一刻的时间是呆滞的。所以我猜想,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问她,有没有人送东西给林珍娜。而她当时发现的东西就是这个钻表盒子,因为这个钻表就是别人送给林珍娜的,她在听到我问这个问她的时候,本能反应应该是想要把钻表藏起来然后回答我问题,而我们就在她身后,她不方便动作太大引起我们的怀疑。所以她装作不动声色放下钻表的时候,没有把钻表放到里面安全的地方去,却又正好掉落出来。当她发现自己失误的时候,她的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而之后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她看到钻表落在地上,没有下意识去掩饰,所以慢了你一步让你把钻表这个盒子捡起来了。我认为她那个时候是在犹豫,再后来当你问她,钻表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先是否认钻表是自己的。然后我留意到她的眼睛,是往上看了一下,然后眼球向右看去。心理学研究证明,人的眼球,看向左面,是在回忆,如果郭喜妹当时是这样的反应,那么她所说的经过就是她记忆中真实发生过的。而相反,她是先挑起眼睛往上看,然后看向右面,她当时是有回忆的,可是在她想起来某些事之后,她没有直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眼球向右,她是用左半脑在思考该怎样骗过我们。” “噢,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当时没有等她回答,就开始推理。”小杨终于明白过来了。 “对,因为她当时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她接下来无论告诉我们什么,都是在欺骗我们。如果一旦让她先说出口,用谎话蒙骗了我们,接下来我们想要让她改变她知道的真相都没那么容易了。因为她已经说了谎,如果要推翻自己的证词,那么比让她直接说实话还要困难。所以我没有给她说出谎话的机会,就做出了假象的推理,指控她就是凶手。当她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时,她会因为害怕而辩解,比起真相的细节,她肯定更害怕被我们当成真正的凶手,所以那时她的解释才有可信度。”我边说,边打开了钻表的盒子,“而郭喜妹当时的迟疑,应该是希望我们发现这块钻表。从我下楼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想,也许郭喜妹和林珍娜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小杨又想不通了,“你是说,郭喜妹骗我们,她和死者林珍娜之间的关系很不好吗?” 我点头,“女人之间的情感表达方式和男人是不同的,对男人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即使装个样子也能让人察觉出来两个人之间出现了问题。而女人之间对于情感的表达,更在于细节,表面上,郭喜妹好像因为同室小芳的事很看不起林珍娜,和林珍娜渐行渐远,可其实不然。郭喜妹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讨厌林珍娜,是不会把自己的行李放到她的床上收拾的,你不会真的相信,是因为林珍娜的床位更靠近柜子这样的鬼话吧,女人要是讨厌一个人,可不会省这仅仅几步的,她会由衷地嫌弃一个人的全部、” 郭喜妹没有在自己床位的下铺收拾行李,只是因为她与其他两个室友的关系,没有她和林珍娜之间的那么要好,所以她本能选择了将行李箱放在林珍娜的床上收拾。而林珍娜的床上,被子和枕头被推到了角落里,甚至抱枕都掉在了床底下,恐怕是因为当时郭喜妹收拾行李很匆忙。只是林珍娜死了三天了,她今天才很匆忙的收拾行李,到底是为什么呢?有什么理由是她非要今天离开的吗? “坏了!”在小杨想通这所有的一切之后,大叫了一声,引得周围用餐的人不时侧目,才稍微收敛,低了低头表示了下自己打扰其他人用餐的歉意,低声说,“郭喜妹有危险。” “别急,暂时没事。”郭喜妹会有危险的这件事,我早就猜到了。 “那……”小杨不解。 “现在有人保护她。”我继续吃面,很放心。 “谁?”小杨追问。 我不慌不忙地抬起头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由得他自己纳闷儿了一阵,却有些明白了。“你是说,郭喜妹那个邻居?” 我再点头,“如郭喜妹所说。她当时为了找林珍娜接电话,在深夜里把电话打到了隔壁,试问,如果郭喜妹和对方的关系只是隔壁邻居这么简单,对方在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非但没有破口大骂,反而还去对面帮她叫了林珍娜过来接电话。可见,无论是郭喜妹还是林珍娜,和他们的那个邻居之间都是很信任的。” “难怪郭喜妹自己提出让我们去隔壁确认电话的事。”小杨感叹了句。 “对,无论她当时有没有跟邻居串通好,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足可见她十分信任那个人,相信那个人不会对我们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单凭这一点,我就已经确定这个邻居一定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所以在我们走了之后,根本不必担心郭喜妹的安全。“你还记得郭喜妹说的duang、duang、duang的声音吗?” 小杨印象很深,“记得。你是怀疑沈家的那口机械时钟吧。” “没错,不仅如此,我刚才在想,在郭喜妹的描述中,是听到了三声duang、duang、duang的声音,如果当时电话里传来的声音真的是那口机械时钟的声音,恐怕正好是凶手打电话给郭喜妹的时间。距我所知,时钟会在每个整点敲响和当时时间一样的次数,而在半点的时候,只会敲一下。” 所以我们下午五点半在沈家大宅的时候,只听到了一声duang。 “三点?”小杨终于跟上了我的思路。 “有三件事需要你做的,”我将碗里的面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端起碗里喝了两口汤才接着说,“第一件事,是需要你去她们工作的洗浴城查证一下,当晚郭喜妹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几点,如果能确定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三点,那么我们就基本可以凭这个信息确定,郭喜妹所听到的duang、duang、duang的声音就是时钟所发出的声音。第二件事,是需要你去确认一下,林珍娜的死亡时间。第三件事,我觉得凶手今天晚上会对证人,也就是郭喜妹下手……” “我明白。”小杨当了多年警官,知道该如何保护证人。可是琢磨过来之后,他好奇,“你让我都做了,那你做什么?” “回去自习。”我吃完了,站起身来,“我的学校就在前面,你吃完就去忙这三件事吧,不用管我了。” 没等他答应,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那个钻表的盒子也带上了。“这个我带回去再研究一下,你不会怀疑我也想要占为己有吧。” 小杨冷切了一声。 …… “你很少有这样为难的时候,是因为这件案子很难办吗?”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虽然周围还有不少同学,可从来没有人愿意和我坐在一起,所以我总是一个人占了很大的一张桌子,他们躲我如瘟疫。 说着坐在我对面的,是学校里一个年轻的教授,阮文江。 他年仅30,是法学院现在最年轻最出名的教授,他还是我哥哥的同学。 “还好。”我正在发呆,被打断了。“只不过现在的线索太少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证明我的猜测。” “别急,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只有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他推了推眼睛,文质彬彬地说。 我低下头。 “这是什么?”阮教授指着我手中的盒子问道。 “一只钻表,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可是我却找不到它存在的意义。”郭喜妹特别让我们注意到这只钻表,难道只是要我们去查这个送林珍娜钻表的人吗?可我总觉得不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当时的反应不该是那样的。我觉得,还有些什么是她不方便明说的,在暗示给我们。 第九话 暗藏玄机的礼物 “这只钻表很漂亮。”阮教授说着,从我手中结果盒子,他垫了手帕将钻表从盒中取出。“你又仔细查过这支手表有哪里不对劲吗?” “有。”我是很信任阮教授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哥哥的关系,另外一部分,是因为阮教授这个人真的很正直很诚恳,“我刚才检查过这支钻表,做工精细,也按照它上面的批号去网上查过,是某个大品牌当即的限量款,这一支要十几万。” “十几万的手表?”阮教授惊讶,笑着取下了手表枕放回到盒子中,继续垫着手帕观察那只钻表,“这么贵重的手表,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不过,如果是限量款的话,应该可以查到购买的人吧。” “没错。”我正是因为查到了购买这只钻表的人,所以才陷入了眼前的僵局。“购买这只钻表的人,就是沈世京。” “那个今天遇害的人?”阮教授想了想,大抵也明白了我为何会发呆。他沉默着将钻表递给我,我戴上了从医务室借来的一次性手套,接过钻表,从表盒中拿起手表枕正要装回去的时候。 手下,下意识的捏了捏……这个是?! 我直接将手表放回到盒子里,反而拿着手表枕捏来捏去,然后从手表枕后面的缝隙中,小心取出一帐仔细叠起来的薄薄的纸,慢慢展开。 “这是什么?”阮教授也好奇,起身走到我身后来看。 这张薄薄的纸居然是一张化验单,上面就诊留下的名字是林英。林英?!郭喜妹亲口告诉过我们,林珍娜的原名叫做林英,而根据这张化验单上的内容看下来。 她怀孕了?! 林珍娜两个月前的化验单,显示她已经怀孕足七周了。 两个月前? 郭喜妹说过,两个月的某一天,林珍娜从外面回来,跟她炫耀金主送给她的这只钻表。并且是从那一天起,林珍娜就不怎么开工了,据郭喜妹的说法是有人包养了林珍娜,定时给她钱花,给她买东西。林珍娜和郭喜妹说自己就要从那里搬出去了,有人会给她买大别墅。 但是林珍娜的别墅还没有到手就遇害了。 两个月前,钻表,化验单……对,这是这一点,我怎么没想到呢。 “教授……”图书馆内有路过的学生和阮教授低声打招呼啊 阮教授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点头同他们示意,就是要他们别打扰我,然后他和那些学生一起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前去说话。 林珍娜是因为怀了某个人的孩子,所以“恃宠而骄”,那个人花费十几万这么大一笔钱买了钻表送给她,而之后林珍娜不开工了,还有钱和东西收,也就是说,那个钻表并不是金主在知道她怀孕之后,要和她撇清关系给她的分手费。 反而她不开工,更像是在养胎。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金主想要的? 她的金主……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那通打给郭喜妹的电话,让她转告林珍娜去取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林珍娜为什么会把怀孕化验单藏在钻表的手表枕里?如果钻表不是郭喜妹偷偷藏起来的,那极有可能是林珍娜放在那里的,在其他两名室友离开之后,只有郭喜妹和林珍娜两个人可以在那间屋子里自由行动。林珍娜是在那夜接到电话之后,出门之前把钻表藏在那里的吗?她那时难道已经猜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不测了吗?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我掏出手机,匆忙将钻表收拾好,向图书馆外面走去才接通了电话。 “怎么才接电话啊。”是小杨,他抱怨我接电话接的晚了,“我现在在她们楼下守着呢,这边现在没什么情况。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刚刚从验尸房过来的,你知道吗?林珍娜她怀孕了。” “十五周。”我说着,将钻表的盒子收回到背包里,把化验单叠好放进口袋。 电话的另一边是好长一阵的沉默,然后小杨诧异地说,“你不会连这个都推理出来了吧。” “不是推理,我也是刚刚发现的。”我说,“你在她们楼下守好了,别让歹徒有机会去伤害郭喜妹。我去今天沈世京的案发现场再看看。” “好。”小杨说,“你放心吧,我跟守在那边的兄弟联系一下,你直接过去吧,那边还有人。” 挂了电话,我走出校门,正准备过马路到对面沈世京的家里去。 一辆摩托车刺耳的马达声突然从我的左边方向逆行飞快驶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经迫近我跟前,眼看着就要撞向我了,我感觉,那一瞬间有什么把我扑开了。等回过身来的时候,我已经趴在地上,我没死!那辆摩托车并没有撞到我,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刚刚的事,连忙回过头去看那个救了我的人。 可他比我的反应还要快,在我讲讲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立马背过身去。 我试着左右晃了一下,想要去看清楚,这个明明救了我却好像故意在躲我的人到底什么样子。 可是他背对着我,又穿了一件黑色的帽衫,宽大的帽子将两边可以看到他的地方全部挡上了。这个人,未免也太奇怪了。 “你有受伤吗?”我还是出于担心,问了一句。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叫住他,谁知道他听了我的话真的就停了下来,我这才缓过来试着站起身来,还好,只有一些擦伤并不严重,手脚都完好,没有断。“谢谢你救了我。” 他又摇了摇头,然后双手揣着兜直直地向着与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灯下,我隐约看到这个人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流着血,是刚刚推开我的时候,一起扑倒在地上时伤到的吧。那辆摩托车冲过来的时候很快,学校门前的这条路平时很少有车经过,可是也不算多窄,而那辆车却笔直地朝我开过来……我是在走出校门的时候,才听到马达的声音,转眼间那辆摩托车就已经开到了我跟前。这或许是不是代表了,那辆车原本一直停在那里,就是在等我走出来。 为什么?为了灭口?!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还好,可好像刚刚救了我的人伤得更重。那个穿着黑帽衫的人到底是谁,他救了我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离开了。我有感觉,当时他突然冲出来推开我的速度几乎快比那辆摩托车还快了,他将我扑开,却没有直接压在我背上,所以我没有受什么伤。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他当时应该是用那只手撑住了他的身体,然后在落地的时候,我半个身子是摔在了他身上的。 这个人,我认识他吗?他会什么会这么舍命救我呢? “霍汐!”阮教授追了出来,看到我这一身狼狈,连忙看向左右,“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刚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没看到有车过来,差点被撞倒。”我试着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因为不想再多一个人担心,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怀疑那辆车就是冲着我骑过来的。 “你现在要去哪里?”阮教授问。 我指了指对面,“我想再去沈世京出事的案发现场看看。” “那我跟你一起吧。”阮教授说着,上前来搀扶我,一起往对面走去。“你怎么也不小心点儿,也不能为了想案子什么都不顾啊,你看,差点被撞到吧。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意了。” “嗯。”我应着,然后一前一后走上了楼。 “霍少。”守着现场的警员见我来了,粗略地打了个招呼,看着阮教授。 “他是我学校的教授,和我一起来的。”我介绍说。 警员这才放心,打开了门。让我们进去,门上还贴着封条,我们俯下身从封条下面钻了进去,警员打开了门边的灯,说,“孙头儿特别交代,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动过。” “这就是你那个朋友,自己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阮教授在室内打量了一周后,随口说了句。 “对,大一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这里租了一间房子。虽然她平时住校,可是周末或者寒暑假的时候,她就会到这里来住。虽然她对其他人说过,是因为在学校对面租这么一套房子比较方便,可后来我听她说起过,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她的哥哥嫂子,哦,对,就是沈长辉和沈太太,他们将沈世京抚养长大的。所以沈家的大宅,除了特别的日子,沈世京是不回去的。”也许沈世京活着的时候,也很在意这些事吧,毕竟父母不在了,沈家的大宅只是哥哥嫂子的家。 “你们的关系很好?”阮教授听我说了这么多,所以有些疑问。 “一般吧。”我走到客厅的架子前翻着看看她以前的书,想要找到点什么警察在这里漏掉的线索,又忍不住补充说,“可能是因为我的性格,所以我没什么朋友,也不是很在意有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惯了,对身边的人并不是特别关注,可能对世京来说,我跟她有些地方很相似,可她却与我不同。她很开朗,有不少朋友,可我觉得,她能说真心话的朋友并不多,她对我很信任,会和我说很多事。对了,那天……就是她出事的前一天下午,她还来学校找过我。” 第十话 回忆里的哥哥 阮教授听了,走了过来,“出事的前一天?” 我点头,“是,那天下午,她突然找到我,我刚下课她等在门口,说有些话要和我聊聊。我当时其实并没有很在意,因为我知道在不久之前,她的哥哥沈长辉刚刚遇害,我以为她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我就只是想说陪陪她,哪怕听听她发发牢骚抱怨抱怨。我们在学校里走了走,她和我说了很多话,可是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的很随意,就像是她一边回忆一边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我,都怪我,我当时只是想陪她走走,所以对她说的话并没有很上心,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那她找到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地方,表现得很奇怪?就算你当时不是很在意她因为悲伤过度而发泄的话,可是我想,以你的性格肯定会觉察到她有哪里和平常很不一样的地方。”阮教授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沉思片刻,才说。 “她说到了沈长辉的死。”这也就是今天一大早我会被孙和阳派人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因为学校里的人大多都看到了,昨天下午我和沈世京在学校里一边走一边说话的样子,按照警察对她死亡时间的预估,她应该是从学校回到这里之后就遇到了凶手,“她告诉我,沈长辉的死不应该是歹徒计划之中的。她当时显得很烦躁很不安,因为她在描述过程之中手势很大,说明她当时是极力在否认她心里的某种猜测。她求我帮她查出真相,应该也是想要证明她猜测是错的。所以我在想,她会不会知道什么,然后被这一连串案件的凶手发现了,所以才遭遇了不测。” “她从学校回到这里之后就遇害了……嗯。”阮教授走到窗前检查了一下,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从学校到这里,走路不超过十分钟。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你会被警察怀疑。那么在沈世京离开学校之后,你去了哪里?难道没有人可以证明,你当时不在现场吗?” 我无奈,摇了摇头,“我是和她一起离开学校的,她穿过马路回到了这里,而我往那边走了。因为我当时听她说了那些话之后,有些难过,我就去看我哥哥了。” 阮教授听了,怔了会儿,别开了目光。 我哥哥出事至今已经七年了,被葬在城郊的墓园里。沈世京当时的每一句话,特别是说起她和沈长辉之间的兄妹情时,都让我想念我哥哥,霍准。他如果现在也该29岁了。 所以在沈世京死亡的时间内,我没有任何人证能证明我不在案发现场,而我又刚好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理所当然被怀疑。 因为提起了我哥哥,阮教授的反应也有些伤感,我安慰道,“其实我没事了,当时我哥哥就是为了保护我才遇害的,我不遗憾这些年错过的时光,因为我知道他很在乎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 “嗯,”阮教授点头,“霍准是一个好哥哥,他比任何人都要疼爱你。” 我知道。 “你是说,沈世京当时已经开始怀疑,杀害沈长辉的凶手了吗?”阮教授转开了话题。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仔细给他分析,“第一个死者,叫徐宁宁,是沈长辉和他妻子婚姻关系中的第三者,这件事就是世京当时告诉我的。第二个死者是沈长辉,是她哥哥。好多人都以为,沈世京是这起围绕沈家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个受害人,可直到我今天上午在这里听到一个警员说,这是第四起。我才开始收集资料,我发现在三天前,育和路小公园还有一起割喉劫杀案,死者叫林珍娜,是一个洗浴城的小姐。看起来和沈家有关的这三起案子没什么关系,直到我在林珍娜的住处找到了这个钻表。” “林珍娜所拥有的限量版钻表,是沈世京购买的。”阮教授将最后一句话点破。 就是这样,限量版钻表,林珍娜所有的疑点都围绕在这块钻表上,包括那张化验单。十几万的钻表,是沈世京购买的,为何到了郭喜妹的说辞中,成了金主送给林珍娜的礼物?至少我不会相信,林珍娜的金主就是沈世京。就算钻表是沈世京送给林珍娜的,恐怕这里面也有什么事是我们还不知道,包括,林珍娜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手中的书,翻着翻着。 我停下了,又急切的细细翻了一遍,果然,我刚刚没有看错。在这本书的某一页中写了一串数字。 很眼熟,所以在刚刚一闪而过的时候,给我的感觉似曾见过。 我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钻表的盒子,在盒子底部刻着一串数字,和沈世京写在书里的这一串数字一模一样。我叫阮教授来看,“这两串数字是一样的。” 阮教授在仔细确认几遍之后,说,“没错。看来你这个朋友还真的认识第三个死者。” 是,钻表的确和沈世京有关系。可沈世京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钻表送给林珍娜呢? 林珍娜肚子里的孩子,会是沈长辉的吗? “先回去吧。”阮教授说。“回去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哪里是被忽略的。” 被忽略的? 对了,我连忙掏出手机打给小杨,“你还在郭喜妹楼下守着吗?” “是啊。”小杨应声。 “这样,你跟验尸的人说一下,请他们做个dna检测。”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了,“检查一下林珍娜腹中胎儿和沈长辉之间的关系。” “林珍娜和沈长辉?”小杨惊呼,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好吧,我跟他们说一声。” “走吧。”等我挂了电话,阮教授才说。 我们从沈世京家里出来,没有回学校。是阮教授提议在外面转一转,换一换脑子,比较容易清醒一些,想到一些在案发现场想不到的东西。我们顺着学校前的马路,向东走去,往前走了大概两千米,拐过一个弯,就是夜市了。这个夜市临着学校的一侧,比起学校前的冷清,简直是热闹非常。 “好好放松一下吧,别再想着那些案子了。” 是因为我这一路走来,一直在想着这四件案子里,四名受害者的共同点,以及可能是嫌疑人的人。阮教授笑着打断了我,他走在我身边,高高瘦瘦的影子映在我的影子旁边。“和你同龄的女孩,在这个年纪里哪个不是玩乐的年纪,再看看你自己,哪里有别人那朝气蓬勃的样子。” 我被他打乱了思绪,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了一切,陪着笑。 “是烤羊肉串!”他看到了前面的摊子上在卖烤羊肉串,回过头招了招手,要我跟上去。然后他自己挤进了人群里,对这老板说道,“老板,来十串。” 然后他就两只手各举着五串羊肉串,又挤了出来。递过来一把给我,“给。” “我不饿,晚上吃了牛肉面了。”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吃吧。”他硬塞给我,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就已经开始吃他手里的那一把了。“你哥哥和我说过,你特别喜欢吃羊肉串。” 我哥哥……“其实是他更喜欢吃。” 说起了我哥哥,我便没那么多在意了,也开始吃起来。 “其实我也很喜欢吃。”他说。 “阮教授,”我忍不住想要和他打听,“你比我哥哥大一岁,为什么会和他同级呢?” 他轻笑着回答,“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高考的那一年没考好,所以不得不复读一年。所以大一的时候就和你哥哥同一年级了。” 原来只是因为这样。 “你哥哥很聪明,但你也不赖。”他一边吃着烤羊肉串,一边说,“以前就总听你哥哥说,他多保护多保护你,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恨不得把所有的苦一个人吃了,也希望你过得好一些。霍汐,你哥哥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他一定会心疼的。” 我低下头,没说话。 “自己珍惜得不得了的人,活成了这样,被人欺负却又不解释,习惯着被孤立。你哥哥那么疼你,他要是知道在自己死后,你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了这样,你说他得有多难过啊。”他还在说着我哥哥的事。 “其实他刚出事的时候,我挺恨他的。”我被阮教授的一番话影响,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之后又觉得有些尴尬,“那时候我才初二,他却让我跑,可我当时还真的就听了他的话跑了,我哪里知道,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连个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就消失不见了。我就算活下来了,可是每次想到,当时他是为了救我才出事的,我就恨他,恨我自己。如果我再聪明一点,再早发现一点点的线索,我都不会让他牺牲自己保护我的。” 阮教授的表情很复杂,七年了,他和我哥哥是从大一就认识的朋友,到大二那年,我哥哥出事。三年前我考进哥哥以前读的这所大学时,他是法学院里的助教。是他认出了我,因为哥哥当时留在宿舍里的东西,是他帮忙收拾的,他一直留着哥哥当年的东西,包括一张哥哥和我的照片。 那时候阮教授和我说,他一直在等哥哥的家人来取回哥哥的东西,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来。我从心理学系转到法学院,他看到我的时候就认出我。阮教授把哥哥的东西交给我,那已经是我哥哥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了。 第十一话 沈长辉的实业公司 在我哥哥出事后,我一直自责是我害死了他。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就不会被绑匪撞死。我没办法接受突然失去他的这个事实,所以,我疯了。我开始幻想,他并没有死,反而一直还在我身边,保护我,陪我长大。 养父母将我送到了医院里,我在医院住了一年半。直到高一,我的成绩超乎寻常的优秀,使市内一所重点高中破格录取了我这个初二就辍学了的学生。因为在哥哥出事之后,我拼了命的学习,就像他曾经在身边教导我一样。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或者说,我是我哥哥带大的。他叫霍准,我叫霍汐,他比我大七岁。无论环境怎么变,他一直都是我哥哥。他保护我,陪伴我,教我功课,和我玩耍。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哥哥是那么优秀的人,他聪明到让所有的人都羡慕,所有的人都在夸他。他就是我的大英雄,可是有一天那个大英雄突然不见了,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想他,所以我让自己变成他、 路过便利店的窗户,玻璃上映出了我的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怎么了?”阮教授没发现我停了下来,已经走到了前面,一回头,看到我站在便利店的窗户前。 “我和我哥哥,像吗?”我看着玻璃里映出来的样子,问了他一句。 阮教授走过来,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在玻璃上的样子,说,“像。” 我哥哥当时应该也是这样子的,如果他现在没死的话,应该……应该就像阮教授一样,这么高了吧。嗯,应该是这样,我踮起脚,正好到他肩膀的高度。我哥哥喜欢穿白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他最喜欢衬衫的袖口上缝着透明的扣子。 我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就像是午后的阳光,很舒服。 可不是这样的,不是阮教授这样的。我哥哥不穿格子衬衫,也不戴眼镜。 “霍汐,你没事吧?”阮教授有些担心。 我摇头,玻璃里的影子也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哥哥是穿白色衬衫的。有一次,他送我上学,到了我学校门口的时候,他放我下来。然后他袖口的透明扣子掉了,他把扣子捡起来让我先帮他收好,我就把他的扣子放进了我校服裙子的口袋里。可是……我们都忘了,没多久就出事了……” “扣子?”阮教授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伸手从领子勾出我系在脖子上的红绳,红绳上挂着一颗透明的扣子。 阮教授的眼神很复杂,难掩心疼,还有些说不清的情绪。他抬手,用手指轻轻托住红绳上垂落的扣子。 “哥哥出事后,养母和养父把哥哥的东西都扔了,我当时被关在医院里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他们是为我好,不希望我再受到哥哥的影响。可是后来回到家,什么都没有了。连我哥哥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了……”入读高中,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以前的校服翻了出来,在那件校服裙子里找到哥哥的扣子时,对我来说,那就是我哥哥留在这世上,最后一件能让我怀念他的东西了。 我偷偷用红绳把它串了起来,挂在脖子上,我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那是我哥哥,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可为什么……我看着那半透明的玻璃,为什么他今天还不来见我。如果是平常,我想见他,他就会来见我,可是今天他怎么还不来。 影子始终是我的影子,他没来。 阮教授就站在身边,他说,“每一件送给最重要的人的礼物,都有特别的意义。你哥哥很聪明,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 …… “你没事吧。” 我从宿舍楼上下来,看见小杨把车停在了我们楼下,他站在冲着我们大门的方向,背靠着车门,挺不耐烦地抽着烟。可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些意外,恐怕是被我憔悴的样子吓着了。 “没事。”我说,女生宿舍楼下过来过去的人很多,纷纷侧目看向这个出现在女生宿舍楼前的男人,一个不修边幅,看起来有些邋遢的老男人。“上车再说吧。” 我不想再承受过多的异样眼光,所以推开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小杨从车头前面绕过来,上了车。“对了,郭喜妹那儿可什么事都没有,今天早上接我班的人去了之后我才回去的。” “开车吧。”我没理会他太多,说。 昨天晚上和阮教授去逛夜市,把心里堵着的很多回忆都倾泻了出来,一晚上,我的梦里都是我和我哥哥的记忆,想了一晚上就哭了一晚上。我也是天亮了才睡着的,十一点多点的时候被小杨的电话吵醒。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邋遢极了的男人站在我楼下。 小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悻悻地发动了车子。“现在去哪儿?” “去沈长辉的公司。”我说着,将背在后背的包放到了身前,掏出那钻表的盒子,放到他车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化验单,“我昨天在盒子里发现了这个。” “这是?”小杨开着车,只是瞄了一眼。 “是医院的化验单,接受化验的人是林英,也就是林珍娜。这张化验单是两个月以前开的,证实了林珍娜在两个月以前就怀孕了,腹中的胎儿当时就足7周了。”我说,“林珍娜把这张怀孕证明的化验单藏在钻表盒里的手表枕中,然后才有了我们有机会在她们的住处发现这一切。” 林珍娜怀孕了,然后有人送了这只钻表给她,郭喜妹口中的“金主”却成了沈世京。最令我怀疑的是,林珍娜亲口告诉郭喜妹她要搬离那里,有人会给她买别墅这样的话。沈世京虽然有些钱,但我肯定如果让她出钱买栋别墅是不可能的,她毕竟没有那么有钱,可是在沈世京身边,刚好那么有钱的人就有一个,所以我不能不怀疑沈长辉。如果林珍娜肚子里的孩子是沈长辉的,那么沈世京很有可能是替沈长辉买的钻表送给林珍娜的,或者……钻表是沈世京买的,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是要送给谁的。第一个死者是在两个月前遇害,而就在两个月前,林珍娜证实怀孕,沈长辉死在十天前,而林珍娜是四天前,沈长辉和林珍娜的遇害时间实在有些短,可是林珍娜和沈世京的遇害事件相隔更短。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凶手不得不迫不及待的除掉他们呢。 沈世京来找我,回到家就出事了。还是沈再阳来找她的时候发现的。 之后是沈太太遇刺的事,虽然徐管家说,歹徒有可能是从二楼沈长辉的书房里翻找东西出来之后,恰好在后花园里碰上了沈太太,但我总觉得有哪里还是没对上的感觉。 沈长辉的印章在书房里丢失,而能打开抽屉取走印章的钥匙,是在沈长辉遇害的时候就丢了的。 所以沈长辉和沈太太两件事联系起来,任谁都会相信是同一个歹徒所为。 还有沈家的机械时钟,“你去郭喜妹打工的洗浴城查过了吗?她接到的电话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哦,对了,我正想给你说这件事来着,结果迷迷糊糊给忘了。”小杨说,“洗浴城的前台翻查了四天前来电记录,证实郭喜妹在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三点。而林珍娜的尸检证实,林珍娜的死亡时间,是凌晨四点到早上六点之间。” 也就是说,郭喜妹听到的duang、duang、duang的声音,更加可以证实是从时钟发出来的。可现在还不能因为这样的猜测,就断定郭喜妹所听到的声音,来自于沈家大宅的机械时钟。 “到了。” 我还想着那些事,车已经开到了沈长辉公司楼下。小杨停好车之后,我们走进了大楼,他介绍说,“你看到没,整栋楼都是沈长辉的,不仅如此,还有公司后面的厂房,也是属于沈长辉所拥有的。” “请问两位是?”前台的美女将我们拦下,客气地问了句。 “警察。”小杨出示证件。 “哦,那两位是来查沈总的案子吧,请两位稍等一下。”她微笑着说完之后,拨通了公司的内部电话,“李经理,来了两位警察查办沈总的案子。” 只是很简单的一两句话,她挂了电话,对我们招呼说,“请两位稍等一下。” 果然只是稍等,很快,从一旁电梯里就出来了一个年级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女人,身材丰腴,圆脸短发,上身穿浅蓝色西装外套,下身着黑色紧身及膝工装半裙,踩着一双三寸高的黑色亚光皮高跟鞋,噔噔蹬地走到了我们面前,“两位就是来查办沈总案子的警察吧。” 小杨刚点头,“我姓杨,她姓霍。” “杨警官,霍警官。”她的反应很快,“我姓李,叫李静,是这里的公关经理。由我带着两位在公司里查办也方便一些。” 小杨看向我,见我没有意义,便对她点了下头。 李经理对前台摆了摆手,然后带着我们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之后,她按下9层,然后才说,“沈总的事发生之后,公司里一时间人心惶惶的,毕竟沈总是遇害,所以公司里的人就难免怀疑是不是公司混进了什么人。我们从沈总出事之后,便加大了公司的安保,这段时间公司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说着,电梯到了,门打开,是一个厅,直冲着电梯门的有一扇双开门的房间,门前靠右的地方摆着两张桌子,桌子后的两个人看到李经理立马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问候道,“李经理。” 第十二话 沈长辉和徐宁宁 “嗯,你们忙你们的。”李经理摆手让她们坐下,然后亲自上前拉开了那双开门,跟在我们身后进到了办公室里,“杨警官,霍警官,这里就是沈总的办公室了,也是沈总遇害的地方。” 沈长辉办公的地方果然气派,我问她说,“沈总遇害的那一天,外面的两个秘书在哪里?” “沈总遇害的那天是周末,所以她们两个都没有上班。原来沈总还有一个秘书的,当时也是她发现的沈总出事了,才报的警。”李经理走到窗前拉开了帘子,办公室内豁然亮堂了起来。 “那个秘书现在在哪里?”小杨好奇。 “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那天是接到了沈总的电话,让她回来送一份文件。结果她在外面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就推门进来看看,然后就发现沈总倒在了这里。当时她也吓坏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拄着呢。”李经理走到办公桌前方偏左的方式,告诉我们当时沈总的尸体就倒在了那里。 “沈总平时在公司里口碑怎么样?”我在他办公桌前转了转,问说。 “这……”李经理有些为难,倒还是挑了些好听的话说,“沈总为人处世很严谨,倒也不是不苟言笑的,他在公司里的口碑算是不错的了,也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和他结了仇。” 我与小杨对视一眼,都深觉这个李经理不是普通人,察言观色,说话办事很圆滑。我只是问了她口碑如何,她竟好像随意说出似的,告诉我们沈长辉不可能有仇家。 “既然沈总是这样一个好人,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想一想呢?”小杨问。 李经理忽然低头沉默。 “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我们是来查案子的,如果你可以如实提供给我们线索,帮助我们破案,省去很多兜兜转转的麻烦,早一点帮沈总找到真凶使之伏法,不仅可以让沈总安息,也可以彻底杜绝谣言。恐怕这样,才能真的令你们公司的员工塌下心来工作吧。”小杨出声诱导。 李经理犹豫了下也接受了他的说法。点头说,“你说的对。”然后,她想了想,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能说的,不过这些都是沈总的家事,现在沈总出事,我们也不好在他身后说这些而已。” “和沈太太有关系?”我听出她的意思,便明白她刚刚那样的反应,原来是沈太太才不方便透漏的。 她点了点头,“是,沈太太和沈总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其实沈总在外面有情人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五六年前,就有人在说沈总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三十出头吧。因为那个女人有一次到公司里来找沈先生,所以很多人就都看见了,其实大家都明白,那个女人就是故意的。这件事当时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在说,沈总在外面的哪个女人怕是想要逼宫了。可这件事说起来也奇怪,那个女人都招摇到了公司来,沈太太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沈太太当时并不知道,沈总在外面有个女人吗?”小杨多嘴插了句话,就打断了李经理。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李经理轻笑,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这老公在外面有没有女人,做老婆的可是很明显就能感觉出来的。” “啊?”小杨没结婚,自然不懂。 “这呀,就是女人的第六感,老公回到家,怎么说话,什么语气,跟他说话什么反应,穿什么衣服有什么不同,都能很敏锐的察觉到的。沈太太可是名校毕业的,比普通的女人还要聪明,这沈总在外面有什么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没有找到公司里,公司里也没有传得那么热闹,我敢肯定,沈太太都一定察觉到了。她只是没有说而已。”李经理说着,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个相框翻了过来,相框里是沈长辉和沈再阳的照片。“还不是为了孩子啊,当时再阳只有十来岁,还在读小学呢。沈总虽然看起来对再阳十分严格,可其实他很疼再阳的,这么大的公司将来也都是要交给再阳的,再阳的性子内敛,沈总恨铁不成钢罢了。沈太太也是清楚,如果跟沈总坦明了,其实对她和再阳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将来沈总的这一切都是给再阳的。” 五六年前,三十出头……那李经理所说的这个女人,应该就不是本案的第一个受害者徐宁宁,也许是在徐宁宁之前,沈长辉在外面的第三者吧。 “那后来呢?那个女人……”小杨问。 趁着小杨发问的功夫,我绕到沈长辉的办公桌后面,检查书架上陈列的物品。 “这后来不就是沈太太一直装作不知道,沈总也是大宅小家两边跑嘛。沈总啊虽然在外面玩,可他也不是会为了外面的女人和沈太太离婚的人,再加上再阳的关系,别管那女人怎么闹,沈总都不会给她名分的。”李经理的语气,听起来是有些反感那个女人的。 也许是当时,真的如她话里所说的那句“别管怎么闹”,那个女人一定来闹过几次吧。小三毕竟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敌,联想沈太太和沈再阳的处境,李经理会同情她们也不奇怪了。 “不过,”她说,“那个女人闹了几次之后,沈太太也一直装作不知道。然后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她再也没有来过了。公司里的人就猜着说,是不是沈总想通了就和她分开了,所以……” 小杨听完,没有找到可以突破的点,故而将注意力放回到办公室里,到处仔细查看着。 李经理见我们两个都没有再问什么,也就什么都不说了,默声陪着我们在办公室里到处检查。 我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话的是阮教授,我特别走开了些才接通了电话,“喂,阮教授。” 电话另一头的阮教授嗯了一声,然后说,“霍汐,你好些了吧?” 我知道,他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依稀记得昨晚,我对着便利店的玻璃泣不成声的样子,我以为我会在自己的影子里看到我哥哥,可是昨晚他怎么都没有出现。后来是阮教授将我送回去的,恐怕他是因为担心,不过这都十一点多了,他才打给我。我想是因为他也犹豫了很久,怕这个电话打得太早了影响我休息吧。“我没事,我现在在沈长辉的办公室找线索。” 阮教授迟疑了会儿,他没想到我一大早又出来忙了。 “这个,怎么会被扔到垃圾桶呢。”李经理猛地叫了一声。 我回过头去见到她正在弯腰从办公桌下的垃圾桶里捡了什么出来,我跟阮教授说了一声,“我这边好像有点儿新的发现,等晚上回到学校再说吧。” “嗯,好的,你注意安全。”阮教授说着,挂了电话。 小杨已经从李经理手中接过了东西,放到了办公桌上,慢慢铺平。我刚走过来,他笑着问了句,“你男朋友啊?” “我法学院的教授。”我说,然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捏成团的纸展开。那张纸大概b5大小,材质较硬光面,还没展开的时候我只看到了边角上有颜色,可怎么看都不像是照片一类的。直到小杨把它完全展开,“这是奖状?!” 一张小小的奖状,边缘已经扯破了,隐约看得到上面印着“少年科技大赛第一名”的字样,第一行还手写着沈再阳的名字。 “这,这是怎么回事?”沈再阳的奖状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沈总出事之后,有人进来过?” “没有,”李经理立刻否认,“自从沈总出事之后,这里就被关了起来。也只有上一次沈总遇害的时候,警察进来过之后,直到今天咱们进到这里之前,不可能有人又进来的。” “那沈再阳的奖状怎么会在这里?”总不能解释说,当时现场搜证的人,竟然大意到忽略了这个藏在垃圾桶里的线索吧。 “警方搜证,只是将案发现场与案件有关的物证带回去,我觉得,这不是他们大意了。”小杨指着垃圾桶说道,“很显然,他们当时翻查过垃圾桶,不过这里面的东西没什么可以作为物证的价值而已。你看这张奖状也有些问题,正常的奖状怎么会这么小呢?” “这个好像扫描之后打印出来的。”我上前核实了一下他说的情况,检查那张刚才被揉成一团的奖状。在垃圾桶里还有几个同样的纸团,有一些有展开过的迹象。 “这不是再阳的奖状吗!”李经理惊呼一声。 我们看向她,她好像还知道些什么。 “没错,是再阳的奖状。当时再阳参加少年科技大赛,那时他只有七八岁吧,是沈总和再阳一起努力试验了许多次才成功的,再阳很出色,就拿回了第一名的成绩。沈总后来把再阳的这张奖状就扫描了下来,这一张应该是他之前一直夹在行事本里的,他很珍惜的,可怎么……”李经理也不能理解,沈总这么多年一直很宝贝的东西,为什么会丢在了垃圾桶里。 “你确定,沈总很在意沈再阳的这个奖状吗?”听她的语气,沈长辉还是很疼爱沈再阳这个儿子的,并且很在意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按照李经理的说法,这个奖状等于是沈长辉陪着沈再阳完成很多次试验,沈再阳才取得的好成绩。那也就是间接证明了,沈长辉很在意他们父子间的相处。 “是真的。”李经理确认,“再阳很小的时候,沈总和再阳之间的感情很好的,只是后来,沈总越来越忙,和沈太太的关系越来越不好,才开始逐渐疏忽了再阳的。这个奖状一直放在沈总的行事本里,本子换过许多,可沈总都很小心的保存着这一份影印版,一直都是夹在他贴身的行事本里。” 一直夹在行事本里的奖状影印本,被扔到了垃圾桶里。 会是杀害沈长辉的凶手做的吗?可是凶手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你等下把这个送回去检验,看看这上面有没有别的痕迹。” 小杨从包里掏出了袋子,将奖状平放进透明的证物袋里。“放心吧。” 我向李经理询问,“你知道徐宁宁这个人吗?她以前也是在这公司里打工的。” “徐宁宁……”李经理很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她对于徐宁宁这个名字显得印象并不是很深刻,可绝不是第一次听到的那种疑惑。“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去年吧。去年的暑假公司招了一批实习生,其中就有这个徐宁宁。” 第十三话 死亡不能掩盖的秘密 “徐宁宁在这里打过工?”小杨诧异的问。“那之前我们来调查沈总的时候,为什么你们谁也没有说起这件事呢?” “当时也没有人问起,更何况徐宁宁当初只是在公司待了两个月而已。”李经理并不认为这是刻意隐瞒,“后来到了八月底,她要开学就离开公司了。” “那你知道,徐宁宁和沈总的事吗?”我直接抛出一个最大的难题给她。 她想了很久,看着我们并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才点了下头勉强算是默认了。“徐宁宁人漂亮,大眼睛高个子,又会打扮,还是大学生。当时徐宁宁到公司来实习,是作秘书的。起初只是秘书室一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可能是因为那次会议吧,徐宁宁临时代替请假的小王,就跟沈总去了。回来后没多久,沈总就把她调到了自己跟前,其实起初公司里已经有人在议论,沈总把徐宁宁放到身边的意思。可是后来一开学,徐宁宁就离开公司了,后面的事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大家还以为,徐宁宁回到学校之后跟沈总就再也没联系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徐宁宁和沈总还有联系的?”她的这最后一句话,正好给我找到了破绽。 “半年前,沈总让我以我的名义,帮他在泰达名苑租了一套豪宅。我当时不放心怕生什么事端,所以就偷偷留意了一下,后来才发现,原来沈总和徐宁宁的关系并没有断。那套租下的豪宅就是给徐宁宁住的,徐宁宁表面上是假期结束回学校去了,可实际上她和沈总还是有联系的,两个人的关系,一直维持着。”李经理似乎并不怎么讨厌徐宁宁。 “豪宅?” 泰达名苑,豪宅的话,一个月租金要两万多。沈长辉竟然悄声金屋藏娇,不过在我所知道的资料里,似乎没有人知道徐宁宁在校外还有一处豪宅住着。“把地址给我。” …… “你怎么看。”驱车前往泰达名苑的路上,小杨问我。 “有些想法,可还不确定。”现在的线索比昨天我猛地站在沈世京殒命的现场时要多了一些,可是问题是现在线索越多,越摸不清头脑。每一条捋出来的线索之中,看起来毫无关系,可是在微微一丁点的细节上,又仿佛每一个遇害的死者之间都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这种联系是什么?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只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总有一条线索,是可以把几个人的命运拴在一起的。但凡找到这条线索,就可以确定杀害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泰达名苑32-b。 沈长辉借李经理的名义,租给徐宁宁的房子。小杨出示证件之后,物业给我们打开了门。 虽然比不上沈长辉的沈家大宅,可也算得上是高端大气的。“每一个跟着沈长辉的女人,好像都能得到些好处似的。” “那是肯定的,沈长辉是著名实业家,如果没有好处,这些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跟着他呢。”我说着话走进了客厅,房内的布局很好,很温馨的装修风格。 “前天的时候,房主还来过呢,只不过这里的门锁换了,房主是一个挺娴静的女人,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通过物业,想让我们等到租住在这里的徐小姐回来之后,告诉她该交房租了。”物业的管理员跟着我们走到房内,“你们是来找住在这里的徐小姐吗?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死了。”小杨说。 徐宁宁在两个月前就死了,沈长辉在十天前遇害,也难怪之后没有人给房主交租了。物业管理员在听完小杨说徐宁宁死了之后,脸色惨白,有些慌乱。 “怎么死的?”物业管理员还是问了一句。 “你刚刚在询问过我们是不是来找住在这里的徐小姐之后,就问了句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你知道,她要出事吗?” 小杨刚要开口就被我打断了。 “不是不是,这可都跟我无关的啊,我就只是一个物业的管理员,值值班,帮人传传话收收快递什么的,就连警察找上门来还是头一次呢。”他急忙解释,生怕撇不清关系被我们怀疑。 我一边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仔细打量,一边说,“那说说看吧,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单凭你刚刚说的这句话,你很有可能就是提前知道徐小姐要出事的人。那你,会是凶手吗?” “不是,这话怎么说的这是。”他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奈,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出头,身形偏瘦,皮肤黑黄,有些龅牙,年龄大概在25到30之间,身着一身略大的工作装。“其实我也是猜的,徐小姐那人吧,不坏,但是并不怎么聪明,可和她看起来的不一样……” 徐宁宁看起来精明,其实不然,至少在这个物业管理员看来她人品还不错。 “她不经常住在这里的,常常是礼拜二或者礼拜四下午来,然后晚上或者半夜就走了,很少见她在这里过夜的,哦,对了,有一次下大雨,她当时没走成。然后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点,天刚亮的时候,她急匆匆地往回赶,一个人,正好那天我轮到我巡逻了,就碰见了。我还问她呢,这么一大早去哪里啊,她就跟我说,是要赶回学校上课。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她还是个学生。”他继续补充到。 礼拜二或者礼拜四来,不在这里过夜。“她每次都是自己来的吗?” “不是,她每次来,都是坐着一辆黑色的宝马车来。每次都是同一辆车,可我没怎么留意过开车的人,一开始以为她是哪家的白富美呢,给她开车的就是一个司机,每次她来,那辆车就停在外面。可是那天早上她走的时候,不是刚好让我碰上了吗?然后我就看到她一个人离开了,那辆黑色的宝马已经走了。然后我就明白了,她可能是让人包养的。”他说到这里,有几分鄙夷。 黑色的宝马车,沈长辉的车就是黑色的宝马,他有一次接沈世京的时候我看到的。 徐宁宁平时也是住校,在出事之前还没有人知道她被包养的事。她很低调,所以总是礼拜二或者礼拜四这样令大家以为她有课的时间出来,在学校门口坐上公交车,然后在特定的地点下车。然后这辆黑色的宝马车就在那里等着她上车之后,把她带到这里来。 “她有多久没来过了?”我问。 他想了会儿,盘算着时间,“大概两个多月前,那次大雨过后,她早上一个人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到这里来了。其实她突然不来了,我们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他们吵完架之后就分手了,所以后来一直没看见她,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出事了。” “已经出事?所以你真的知道,她要出事对不对。还有,你说他们那天吵架了?是徐小姐和那个男人吗?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我总觉得他的这番话里疑点太多了。 正好,看到了一个落在沙发下的皮夹,我俯身从沙发下捡了出来,等我站起身的时候,发现他们都停了下来正盯着我看,“继续说。” “其实不是我听到的,是大家在传的,说是有人正好路过窗下,听到他们在里面争吵的声音。就是在说这个房子的事,徐小姐以为这个房子是那个人买给她的,也不知道怎么她就知道了,这房子只是租来的,就跟那个人大闹了一场,吵得还挺凶的。我虽然算是和那个人打过几次照面,可还真的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子,他好像特别小心,不过也是,干这事儿的多半都有老婆了。自大他们搬进来开始,那个男的就特别神神秘秘的,别说长相了,就连声音都不好辨认,他在房里的声音特别小,有的时候只能听到徐小姐自己的声音。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就打算和这个徐小姐怎么样,怎么会给她买房子呢,如果只是感情问题,这俩人吵吵闹闹的也就散了,可现在既然牵扯到了房子,这么大的一笔钱,肯定没那么容易了事啊。从那个男的每次来这里时候的样子,我就知道,他绝不是个善茬儿,你们想啊,就他做事那么谨慎的一个人,徐小姐到了什么没得着肯定要跟他闹的,毕竟跟了他有一阵儿,就算手里没什么把柄,但从把这件事告诉那个人老婆来说,都够他吃不消的了。那个男的怎么会放过她呢。”他继续自顾自的说,似乎越来越放得开了,径自揣摩起了案情。 “想象力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啊。”小杨听不下去了。 “您别说,我还真的写过小说呢,只不过全国写小说的人那么多,难出头啊。熬出来的作家其实就那么几个,这熬不出来的,饭都没得吃。所以我这不就是到物业来当管理员了么,说好听了,是管理员,其实性质和保安差不多。”他没听出小杨的意思。 我笑着,没搭理他们俩的斗嘴,打开了钱包…… 怎么,会这样。 第十四话 藏在钱包里的线索 “怎么了?”见我神色有变,小杨意识到这个钱包可能有新线索,所以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 钱包是男款的,很简约的款式,我刚才捡起钱包的时候就有些疑惑,这个钱包是浅棕色的。如果是像沈长辉这样的事业型成熟男人来用,未免有些不太搭。直到我打开钱包,看到钱包里的照片时,我终于发现从徐宁宁身上延伸出来的这条新线索是什么了。 我翻开钱包直接转了过去,让小杨看里面的照片。 “这……”小杨也大吃一惊,“这旁边的人不是沈世京吗?!” 没错,照片里有十几个人,像是一个什么团体的合影留念,在徐宁宁身边站着的人,就是第四个死者沈世京,我轻笑着提醒了一句,“再往上看。” 小杨有些不理解,抬眼仔细看着照片上面,他找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眉头紧锁。“这,这是……” 是沈再阳。 这张合照里有三个人我们很熟悉的人,第一个死者徐宁宁,第四个死者沈世京,然后是沈再阳。 照片里徐宁宁和沈世京穿着女高的校服,她们两个人关系看起来很亲密,沈再阳站在了后一排距离她们还有几个人的距离。距离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我想大概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徐宁宁和沈世京当时是高中,所以和她们现在读大学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沈再阳不同,沈再阳现在正是青春期发育阶段,三四年的时间可以让他有不小的变化,所以当小杨看到照片的时候,他找了很久才认出沈再阳来。 男款钱包,难怪我当时会觉得,它和沈长辉的身份并不怎么搭配,原来它的主人不是沈长辉,而是沈再阳。沈再阳把这张照片放在自己的钱包里,难道…… “恐怕还要麻烦你,再到这所高中去查一下了。”我对小杨说。 “嗯。”小杨接过钱包。 “你们是谁。” 我们正说话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了两个女人,一个年纪看起来四十多岁,另一个恐怕比我还要小一些。年纪小的女人搀扶着那个年纪长一些的,走进来。她们也没料到这房间里有人似的,一进门,也吓了一跳、 “警察。”小杨掏出证件。“你们是谁?” 那个年纪小一些的,目光在室内我们这三个人身上环视了一圈,然后问出声,“谁是陈亮、” “我是,我是。”物业的管理员答应道,“你们找我什么事啊?” “我叫徐敏敏,是徐宁宁的堂妹,她是徐宁宁的妈妈。”自称是徐敏敏的女孩介绍了一下之后,然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来,“不是你昨天打电话过来,说是让我们搬走我姐姐的东西吗?” 昨天这个物业的管理员陈亮打电话给徐宁宁的堂妹徐敏敏,让她们来拿走徐宁宁的东西?! 小杨和我对视一眼,明白这中间还有什么事,所以他绕过他们三个人,走到了门口,关上了大门。 我才问向陈亮,“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是这样的……”赵亮说。 徐宁宁半年前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有一些行李是从县城老家直接寄到这里来的。当时徐宁宁不在,是物业帮忙签收暂时保管的,作为登记,物业记下了行李寄送人的地址和电话。然后周四徐宁宁来的时候,物业的管理员赵亮核实了信息之后,就把从老家寄来的行李给了徐宁宁。 两个月前,徐宁宁因为意外发现,这里的房子并不是沈长辉买给她的,还是用别人的名字租给她的。一气之下,徐宁宁认定沈长辉一直是在骗她,所以和沈长辉大吵一架,也正是这一场争吵被物业路过的人听到了。自从那天下过大雨之后,徐宁宁一大早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来。 无论谁看来都会认为,是徐宁宁和沈长辉摊牌之后,两个人分手了。 自从徐宁宁不再到这里来之后,沈长辉也再没有来过,于是这里就被空了下来。直到前天这房子的房主上门来收房租,陈亮打不通徐宁宁留下的电话,无意中想起了当时寄给徐宁宁行李的电话,所以就联系到了徐宁宁的家里人。而徐宁宁当时的行李,就是徐宁宁的堂妹徐敏敏帮忙寄给她的。 在徐宁宁尸体得到家里人的确认之后,没想到两个月后竟然有人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找一下徐宁宁来确认一下泰达名苑的房子是否继续租下去,否则就把房里的东西带走。 在这个时候,物业还不知道徐宁宁已经死了。 所以徐敏敏把这件事告诉了徐宁宁的妈妈,然后带着徐宁宁的妈妈到了这里。 “我就说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经不在了,要不然我怎么会一直给她打电话呢,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就翻出来原来的记录,打电话到她老家去了。”陈亮直到刚刚,才从小杨的口中得知,徐宁宁死去的消息。看得出来,他对于徐宁宁的死有些抵触,而这种反应恰好可以证明,他和徐宁宁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 从他之前对徐宁宁一些事的细节描述,即使徐宁宁是从半年前到两个月前这段时间出入这里,而且每个礼拜只也不过礼拜二或者礼拜四来,一个礼拜就算一次,那么这四个月之中,他也大概只见过徐宁宁不到二十次。泰达名苑是知名的小区,以精装欧式豪宅为重点,这里住的人大多是20岁到40岁之间的年轻人。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陈亮却对一个月见不到几次面的徐宁宁有很深的印象。从他一开始对徐宁宁的描述之中,大概能听出来他当时对徐宁宁的那种好感。 只是他说着说着,说到徐宁宁和人争吵,然后怀疑徐宁宁被包养,他的言辞之中对徐宁宁就出现了类似于鄙夷的形容。 “你,怎么了?”徐敏敏见我一直看着她们,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了。 “别管她,她想起事情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小杨上前把她们让到一边,再回头对我说,“我通知队里了,其他人等下就会到达这里搜证。” 我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避开他走到徐宁宁妈妈面前,她从刚刚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哭。“徐宁宁和您的感情怎么样?或者说,在您眼里,徐宁宁算不算是一个好女儿呢?” “……都两个月了,你们什么也查不出来!还总是问这个问那个的,宁宁,宁宁都死了两个月了,现在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你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抓凶手嘛,我女儿都死了两个月了,到现在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徐宁宁的妈妈对于警察侦办徐宁宁的案子有很不满的情绪。 “婶婶,婶婶你别哭了。”徐敏敏一边安慰徐宁宁的妈妈,一边和我们解释,“叔叔过世之后,是宁宁姐和婶婶一起相依为命的。宁宁姐很孝顺,她读大学都是自己赚打工费交学费的,还每个月往家里寄钱,所以知道宁宁姐出事之后,婶婶才这样的。” “我理解。”看来徐宁宁不仅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孩子,反而……她被沈长辉包养,是因为需要钱读书和养家吗?“徐宁宁的性格怎么样?她有没有和你们提起过,她有没有男朋友的事?” “宁宁姐的性格很好的,她书读的多,人也很优秀,有见识又很低调,对婶婶和我们都特别好的。”徐敏敏说着,回想了一下,“如果说男朋友的话,你是问赵凯哥吗?刚刚我就想问了,这里是赵凯哥和宁宁姐的新家吗?” 赵凯哥?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小杨也迷糊了,他刚要开口问,就被我打断了。我抢先问道,“赵凯是你宁宁姐的男朋友吗?你为什么会问这里是不是他们新家呢?赵凯和你宁宁姐在这里买房子了吗?” 难道徐宁宁跟沈长辉在一起,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如果说宁宁姐男朋友的话,就是赵凯哥啊。”徐敏敏说。 “别提那个小子!都是他害的宁宁变成这样!”说起赵凯,徐宁宁的妈妈反应很大。 “到底怎么回事?”徐宁宁的妈妈说是赵凯把徐宁宁变成这样,除非她话里的意思是徐宁宁的死,赵凯有间接的责任,我立马问道。可是徐宁宁的妈妈却不想再说下去,我只能从徐敏敏的口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你们应该知道,现在不是你们喜欢或者讨厌某一个人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找出杀害徐宁宁的凶手。如果因为你们的隐瞒,使得警察忽略了某些线索从而造成破案过程中的麻烦。就不仅仅是警察负责任不负责任的事了,你们还要因为刻意隐瞒,根据情节轻重受到法律的惩罚。” 徐敏敏果然吓到了,徐宁宁的妈妈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看了看徐敏敏,不再阻挠。徐敏敏说,“宁宁姐和赵凯哥初中时候就在一起了吧,反正就是在一起很多年了,只不过婶婶不怎么喜欢赵凯哥,因为赵凯哥不上进,家里的条件也不好。他们高中毕业后,宁宁姐考到了城里的大学,就到这里来上学了,赵凯哥的成绩不好,就没有继续上学了,然后也跟着宁宁姐一起到了这里。听宁宁姐说过,赵凯哥来到这里之后,在工地打工的。” 在工地打工? 我看向小杨,小杨心领神会地掏出了电话向一旁转过去,联系队里的人去查这个叫赵凯的人。 “那关于这个房子的事,徐宁宁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我仍然认定,这个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一个细节的房子,很有可能是串联起这所有线索最重要的一环。 徐敏敏很认真地想了会儿,并在这个回忆的过程中试图以目光向徐宁宁的妈妈做出询问,在得到徐宁宁的妈妈点头认可之后,徐敏敏才吞吞吐吐地说,“大概是半年前吧,宁宁姐寒假回到家过年的时候,跟婶婶说起想要大学毕业之后留在城里的事,还说很快她就要在城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然后等到她和赵凯哥结婚以后,就把婶婶也接到他们那里去住。” 第十五话 被怀疑的少年 看来这一次,还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们认识沈世京吗?”我问。 “沈世京?”徐敏敏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答案。 倒是徐宁宁的妈妈,在断断续续的哭泣中,隐约想到了什么。“是那个挺有钱,短头发的女孩吗?” 挺有钱,第一个重点对了。短头发,第二个重点也对了。“阿姨您记得?” “有些印象,她是宁宁的朋友,她们当时读同一所高中,宁宁比她大一年级,不过好像和她很要好。对了,宁宁还经常带她到家里来做做功课的。”徐宁宁的妈妈说完这些话之后,猛地一把拉住我的手,紧张兮兮地问,“你们,你们怀疑是她杀了宁宁?!” “沈世京也死了。”我见小杨正想要解释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不过,我们怀疑,杀害徐宁宁和杀害沈世京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阿姨,您再仔细想想,关于徐宁宁和沈世京,你还有没有其他能想到的?” 徐宁宁的妈妈,懵了。“其他能想到的……”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说,“可是也想不到什么了。宁宁的爸爸死得早,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辛苦,宁宁是读大学时开始在外面打工的,所以她读高中那会儿,同学都挺看不起她的。有时候还会因为她自己带饭去学校在背后说她,她回到家偷偷哭过几次,还以为我不知道。可你说的那个女孩吧,我有印象,因为宁宁和她关系不错。” “怎么不错?”我追问。 “就是,就是那个女孩和宁宁没什么隔阂,很亲。长长一起吃一起住。对了,她还帮宁宁找过两份活儿呢,第一份儿活儿是给她外甥当家教。那个小男孩白白净净的,和她差不了几岁,可是话不多,有些闷。从宁宁高二开始,到高三结束,每周末她带着那个小男孩来家里上课。”徐宁宁的妈妈说着,又抹了抹眼角,谁会想到,当时懂事的闺女突然就被人杀害了呢。 她说的小男孩,可以确定是沈再阳,原来徐宁宁还给沈再阳当过两年的家教。“那第二份活儿呢?” “第二份活儿的话,就是去年暑假的时候了,宁宁想留在这里实习,然后那个女孩就给宁宁联系了一份儿工作。”徐宁宁的妈妈只说了这么多,却并无隐瞒的迹象,也就间接证实了,对于留在这里当实习生的事情,徐宁宁只告诉了她这么多而已。 可是,原来徐宁宁在沈长辉的公司里做实习生,是沈世京帮忙安排的?! 在第三个死者林珍娜那里发现的钻表,是以沈世京的名义购买的。而第一个死者徐宁宁,和沈世京的关系也不一般,那么沈世京来找我帮忙调查沈长辉之死时,她为什么没有说这些事呢。对于和徐宁宁的关系,及她知道第三个死者林珍娜的事,她竟然只字未提。 为什么? “那个男孩子……”徐敏敏说,“那个和宁宁姐要好的女孩带来的那个男孩子……” “怎么了?”我看她的表情,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徐敏敏又仔细想了想,生怕说错了什么,很小心。她坐在那里,手放在腿上看起来中规中矩,却不是揉捏着衣角,表现得有些不安。“他,我以前见过几次,也听宁宁姐说起过。” 徐宁宁提起过沈再阳?!“这是什么意思?关于那个男孩,徐宁宁跟你说过什么?” “其实看得出来,那个男孩挺喜欢宁宁姐的……”徐敏敏的一句话,仿佛将已经快要陷入僵局的案件推向了新的高潮,她的话,证实我的猜测。 “那个男孩,喜欢徐宁宁?”出于谨慎,我又向她确认了一遍。 徐敏敏点了点头,“我见到过一次,宁宁姐来这里上大学之前吧,他去找宁宁姐,然后被宁宁姐拒绝了。想想都知道结果啊,他的姑姑是宁宁姐的好朋友,他又比宁宁姐小那么多。别说宁宁姐了,那么小一个小孩子说喜欢谁,谁都会当成玩笑吧。” “那之后呢?徐宁宁上了大学之后,他还有找过徐宁宁吗?”沈再阳今年也不过十六岁吧,如果是徐宁宁上大学前,就是高中毕业之后不再教他开始,那应该是三年前。三年前沈再阳只有十三岁而已,他向徐宁宁表示出好感的话,也着实难怪她们会认为那是一个小孩子的玩笑。更何况当时当时十九岁的徐宁宁正值花季,还有一个男朋友,怎么会相信沈再阳的心意呢。 徐敏敏并不知道后来的事了,所以她看向徐宁宁的妈妈。 徐宁宁的妈妈擦了一把眼泪,才道出。“第一年宁宁回来过寒假的时候提起过,说是那个孩子去找她了。她比那个要好的女孩子提前一年进入大学,后来那个女孩才从县城的高中考回了这里。当时我还琢磨着,是不是那个小男孩受他姑姑的嘱托去看看宁宁的。后来,宁宁回去的少了,也就没有再提过那个男孩的事了。” 通了……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从三年前徐宁宁高中毕业考入这里的大学开始,就不再给沈再阳做家教,沈再阳在徐宁宁大一那年还来找过她,当时沈世京还在县城的高中里读高三。徐宁宁的男朋友赵凯在那一年因为成绩不好的原因没有考上大学,但是他跟着徐宁宁一起来到这里,在一个工地打工。而一年后,沈世京也考回了城里,然后是和我一起同一年进入大学的。去年暑假,徐宁宁大二结束,想留在这里做暑假实习,然后沈世京帮她在沈长辉的公司里安排了一个实习生的位置。 结果,在徐宁宁两个月的实习之中,恐怕沈世京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和自己哥哥勾搭在一起,沈长辉并因此将徐宁宁调到了自己身边。在实习结束之后,沈长辉和徐宁宁也没有断了关系,直到半年前,沈长辉让李经理在泰达名苑以李经理的名义租下了这一套豪宅。之后每个礼拜二或者礼拜四,徐宁宁下午在校门口上了公交车之后,到达指定的地点,沈长辉开着黑色宝马车等候在那里将她接到这里来,因为物业管理员陈亮对徐宁宁当时有好感,并且误以为徐宁宁是有钱人家的女孩,所以对她特别留意,才因此留下了一些线索。 然后,一切好像都在两个月前发生改变了。 徐宁宁一直以为,泰达名苑的这套豪宅是沈长辉半年前买给她的,所以才会在寒假回家过年的时候跟徐宁宁的妈妈透漏,自己毕业后想要留在城里,然后和赵凯买房结婚之后,会把徐宁宁的妈妈也接到这里来一起住。结果徐宁宁在两个月前突然发现,泰达名苑的房子不是沈长辉买的,只不过是他利用别人的名义租下来的。之后,就有了被其他物业管理员发现的那一场争吵。 沈长辉一直很小心,往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被人看到他的样子,甚至连声音都不确定。他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的。 两个月前的话,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还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还有这种种联系?! 林珍娜也是在两个月前发现怀孕,并且收到钻表的。 沈长辉和沈再阳……沈再阳的钱包落在了这里,说明沈再阳也来过这里,匆忙之间还落下了钱包也不知道。徐宁宁的尸体是在距离泰达名苑并不远的一处河边被发现的,然而那里并不是杀害徐宁宁的第一案发现场。如果,如果可以证实,泰达名苑这里是杀害徐宁宁的第一案发现场,那么沈再阳就有极大的嫌疑。 会是他吗?这一连串的凶杀案会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所犯下的吗? “他们来了。”小杨听到门外有动静,起身去开门。 孙和阳亲自带队赶到了这里,他第一个进门,迎面就遇到了我。叹了口气,直接朝我这边走了过来,站在那里看了看徐敏敏和徐宁宁的妈妈,然后转过去吩咐道。“好好到处检查一下,别再漏下什么线索。” 我见他转过身来刚要和我说什么。我说,“徐宁宁的妈妈和堂妹徐敏敏你应该知道,那边那位是泰达名苑的物业管理员陈亮,他对徐宁宁有一些线索可以提供。你可以继续问他们,刚刚小杨和我在一起,我听到的他也听到了,或者你问他也可以。” 说完,我起身要向外走。 “你去哪里?”孙和阳叫住我。 “我去沈家大宅再查一查。”我在回答他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他,而是面对徐宁宁的妈妈还有徐敏敏,说,“你们可以把刚刚跟我说的再告诉这些警察一遍。” 说完,我向外走去。 我听到身后的徐敏敏似乎是问了孙和阳一句,“什么?她不是警察吗?” “她不是警察。”孙和阳无奈的回说,然后用了一句话彻底使徐宁宁的妈妈还有徐敏敏,从满腹怀疑的唠叨声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说,“但她是唯一敢不顾后果查出真相的人。” 我在外面等了有五六分钟,小杨才从里面跑了出来,隔了还有几步,就按了钥匙。我转身拉开车门上了车,然后看他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位置。 第十六话 沈再阳认罪 第二次拜访沈家大宅,从车子停在沈家花园里的车位上开始,到我打开车门走下车,站在花园之中,我总觉得这沈家大宅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可一时之间解释不清楚这种感觉从哪里来的,就只是单凭直觉,有些微妙的变化,仿佛是肉眼没能观察到的。 徐管家已经等候在门前了,看着我们走下车,他才迎到身前来。“杨警官这一次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沈先生的案件有了新的线索?” “没错。”我问,“沈再阳在哪里?” 徐管家错愕了片刻,有些惝恍,“沈先生的案子,为什么要找少爷呢?” “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问沈再阳而已。”小杨看了看我,好像是在提醒我说得太直接了,所以他出声解释道,“只是我们有些新的线索,想要和沈再阳核实一下而已,你放心吧。” 徐管家在听了小杨的话之后,虽然显得松了口气,可还是心事重重的。“那,两位先请进来吧,少爷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去过。” 徐管家说着,领我们进了大门,直上三楼沈再阳的房间。 他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等了一会儿,沈再阳从里面打开了房门,看到我们,他有些惊讶。 “少爷,杨警官他们有些关于沈先生的事情想要和你核实一下,您看是否需要安排他们现在客厅里等一下呢。”徐管家对沈再阳说。 “进来吧。”沈再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接受徐管家的说法,而是直接让开了门,让我们进去。然后他才对徐管家说,“你先去忙吧。” “是。”徐管家转身离去。 沈再阳回过头来问已经走到房内的我们,“你们,有什么要问我的。” 小杨下意识的反应先看向我,引得沈再阳也看向了我。我在房内四处简单了看了看,然后走回到沈再阳面前,他示意我们坐,等我们在房内找地方坐下之后,他坐到了床上。 我这时才开口问道,“两个月前,五月九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沈再阳初听到五月九日这个时间时,显得很紧张,他刻意躲避我们的目光。“我,我在家。” “沈再阳,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我说,等他慢慢抬起头来,“五月九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这是第一个死者,也就是徐宁宁死亡时间。 沈再阳沉默了。 “你认识徐宁宁吗?”我不再执着等待他的回答,而是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沈再阳低头,眉头紧锁,越来越不安。 “认识还是不认识。”我问。 “不……”他似乎想说不认识,可是径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认……认识。” “徐宁宁是你姑姑沈世京五年前介绍给你的家教老师,对吗?”我问。 沈再阳迟疑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她死了吗?”我再问。 一连三个毫无退路的问题,终于把沈再阳逼到了没办法再逃避的角落里。他愈显不安,就愈抗拒周围的一切,他紧绷着嘴唇不想要再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可他的这个反应,恰好证实了我问他的问题。 “是你杀了她吗?”我的第四个问题问了出来。 沈再阳已经很紧张了,他的瞳孔微张,说明他现在很害怕,眼睛无目的地到处看,证明他想要拒绝回到我的问题,他的呼吸变得渐渐沉重起来,那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对有关于徐宁宁的死的抵触。 “我们在泰达名苑其中一户,找到了你的皮夹。”我的语气慢慢放缓了下来,刚才是故意突然发问一连串的问题使他紧张起来,现在,就是要慢慢从他口中问出真相时候了。“而之后,我们也证实了,那间豪宅是你的父亲,也就是本案的第二个死者沈长辉,为徐宁宁租下的住处……” 我故意说得,好像是话还没有说完的样子,我要让他以为,我还知道什么,然后正在慢慢说…… “够了!”沈再阳突然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很愤怒。他说,“是我杀了她!” “你还年轻,你要知道,杀人的后果,你这样冒然认下杀人的罪名,你知道你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吗?沈再阳……”我在听他一时冲动承认杀害徐宁宁的罪名时,轻轻比了个手势要正准备上前来拘捕沈再阳的小杨坐回去,然后继续诱导他说。 “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她!你们抓我吧,没错,我把她杀了,就在泰达名苑那套房子里,我掐着他的喉咙,我死死地掐着……后来,后来她就不动了……”沈再阳的呼吸急促,就在这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我,眼底,是狰狞地阴狠。 我刚刚是故意诱导他说出后面这一句话的,在一连串的问题攻击下,他会因为不敢回答,而变得十分紧张。之所以我一连问出四个问题,目的就在于,在问出这四个问题的同时,不仅仅要他一点点变得更加紧张,也是要引起他的回忆,在我问的同时,他会因为我说出的问题直接联想到当时的画面,所以会让他在紧张的同时表现出惊恐来。他抵触那样的回忆,所以当我再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他会显得更加排斥,更加抗拒。然后突然放缓的语气,不是要他松懈,而是在于要打破之前的几个问题,已经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来的画面。当我的提示主引了他整个画面的进程,他会出现短暂性的混乱。那时候他的大脑是处于一片空白的,会开始怀疑自己所记忆的画面真实与否。最后留给他的那句没说完的话,就是扩展他的想象,要他相信我知道了一切。他第一次承认自己是凶手,是出于一种大脑自我意识的本能保护,保护他自己私有的记忆,就像是保护私人财产不受侵犯一样,我的主导使他觉得自己的记忆受到了侵犯,所以他无意识会想要保护自己的记忆,去证明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 他猛地站起来承认自己杀害了徐宁宁,就是因为想要证明自己的记忆是真实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大脑还处在一阵混沌当中,如果我当时没有制止小杨上前来拘捕沈再阳。沈再阳的情绪缓和过来之后,他会从混沌中惊醒过来明白这一切都是一场心理上的引导。恢复意识,他会本能保护自己,然后否认这一切,因为小杨拘捕他的过程会在他的心理产生一定的冲突,而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往往他的本能会无意识地说谎。 一旦他否认了,再想要问出答案就没那么容易。他已经上过一次当,自然会有所防范。 而我当时表现出并不相信他的话,就算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是杀害徐宁宁的凶手。可是我不相信他,他当时的思绪是在一个平缓的过程中逐渐清醒过来的。他已经从刚开始意气用事张口说出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想要在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之间,证明自己刚刚的言行不仅仅是冲动,证明自己很理智,这其中他就会像是要和我较劲一样,他明白是我在诱导他失控,所以才会更加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失控。然而这时,他所说的话,才真的是他冷静下来之后全凭记忆所说的真相。 因为,他已经放弃了撒谎,退无可退。 门外的人,似乎因为眼前突然一黑,险些栽倒,一把扶在了敞开的房门上。门撞向门后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便紧接着听到了徐管家的声音,“太太!太太!” 我使了个眼色给小杨,小杨从身后掏出手铐拷住了沈再阳。我上前去安抚沈太太的情绪,然后空出路来让小杨带着沈再阳先回到车里。 我俯身去照顾沈太太的时候,徐管家正半跪在沈太太身边,他的手颤抖着拉住我,“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少爷不会杀人的!少爷不会杀人的!” “徐管家,”我叫了他一声,然后低头看向沈太太,她扶着额头,缓和过来一些,慢慢睁开了眼睛,我说,“沈太太,你们放心,如果沈再阳不是凶手,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绝对不会冤枉他的。” 沈太太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衣服。她看起来很单薄很无助,我这反应过来,刚刚我下车的时候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沈家大宅里看不到其他佣人的身影了。难怪我觉得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因为少了的是原本会动的,并且在房子里有一定存在感的人。 先是沈长辉出事,现在沈再阳都可能证实是凶手,沈太太难怪会一时昏厥。 徐管家也没了办法,宅子里没有其他人可以来帮忙了,加上他刚刚听到了沈再阳的话,也仍有些懵。我横着将半倒在地上的沈太太抱起,然后送她回到她的房间里。徐管家上前掀开了床上的被子,我放沈太太在床上,刚想要离开,沈太太拉住了我。“阳阳,不是凶手。” “你放心,我一定查清楚。无论是沈再阳,还是沈先生,以及其他的三个死者,我都会查清楚,还他们以安息。”我说。 沈太太慢慢松开了手,将头撇到了另一边去。 我转身要离开,徐管家说,“霍少,我送你出去。” …… 上古。 “醒了,醒了!娘,天神醒了!”小良忽然大叫,引来了爹和娘,还有围在房子外的村民族人。大家在听到小良的呼喊声后,急忙向屋内探视着,想要知道天神的病况。 “神。”小良的父亲一声高呼,在床前跪了下来,小良被娘按住了头,也跪倒下来。 “神啊!”屋外的族人,在听到声音后纷纷跪下。 “这,是哪里。”他从昏迷中刚刚醒来,还虚弱的很,用很轻地声音试图询问跪在床边的人。 第十七话 徐管家的说法 徐管家送我出了大门,站在门口看着我走向小杨的车。 小杨已经将沈再阳拷在了后面的座位上,透过车窗,看得到后座沈再阳那张阴郁而又稚嫩的脸庞。 “霍少,我能和少爷说句话吗?”徐管家问。 “按照他们的规定来说,应该不可以。”沈再阳已经亲口承认他杀了徐宁宁,现在让徐管家和他见面说话的话,很可又能徐管家会包庇沈再阳和他串供。只是看着徐管家现在的样子,实在很憔悴,我只能说,“放心吧,如果沈再阳不是凶手的话,他会没事的。就算他现在承认了,我们也会尽力收集证据,完全符合当时案发的每一个细节,才会对凶手作出告诉。” 在泰达名苑,徐宁宁曾经住过的地方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沈再阳。可是当我刚才看到沈再阳之后,并且还是在亲耳听到他承认了,是他掐死了徐宁宁之后,我还是有些怀疑。 这一切,会是这样的答案吗? 可我为什么觉得,这四起案子……不,再加上沈太太遇刺,和校门口冲向我的摩托车那两件事,这所有的事情都应该还有着某些关联。凶手,真的是沈再阳吗? “哎,要不是那个女人,怎么会把这一家害成这样呢。”徐管家叹道。 那个女人? “你是说,徐宁宁?”我可以理解徐管家的护主心切,可是他平白将这一切都推到了受害者徐宁宁身上,只是因为三观不正的原因吗?“徐管家也认识她吗?” “不认识,只不过见过一次而已。”徐管家站在门口和我抱怨说,“那个女人啊,作风很差。她不止跟沈先生在一起,还同时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有一次一个男的陪着她找到这沈家大宅来,说是她怀了沈先生的孩子,要向沈先生讨个说法。” “那后来呢。”我摸了摸口袋,想要找手机。 “他们在家里闹,当时沈先生出差了也不在家,那个女孩就和太太一直吵,然后太太失手把她从楼梯上给推了下去。后来我就打电话给沈家的私人医生,他们就把那个女孩给接走了,当时流了挺多血的,然后陪她来的那个男孩临走前还在吵着说,如果她有什么事,他一定回来报仇的。”徐管家大概回忆了一下。 原来徐宁宁到沈家大宅来闹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多月前吧,还是五一以前的事呢,当时大宅里的佣人还在问我,五一放不放假。”徐管家说。 “那当时沈太太的反应怎么样?这件事沈先生后来也知道了吗?”我想既然当时徐宁宁怀着身孕到家里来闹的话,沈长辉难道会不知道吗? “沈先生应该不知道。”徐管家说,“当时太太吩咐了大宅里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准把这件事告诉沈先生,所以后来谁也没敢说。” 沈太太不让说,他们就真的不说了?!不过如果是第三者怀了孩子来家里闹,沈太太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沈长辉呢?“沈先生一点都不知道吗?” 没想到徐管家的反应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他轻笑着,颇有几分见怪不怪的意味,“能在沈家大宅稳坐正宫,沈太太怎么会是一般人呢。这些年,沈先生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可哪个能逼得了太太让了这位置,早些年还有一个女人,都闹到了沈先生的公司里,最后还不是让太太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处理了。” 早些年?闹到沈长辉的公司? 我有些印象,李经理倒是提起过这么一个人过,只是她并不知道后来这个女人怎么样了。在李经理的描述中,沈太太只是有所感觉沈长辉外面有人,但为了沈再阳委曲求全,所以忍下了这一切。可是在徐管家的说法里,原来沈太太不止知道沈长辉身边曾经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过,而且连那个女人的失踪都和沈太太有关系吗?! 徐管家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作势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哎呦,您看我,老糊涂了,跟您这儿瞎说什么呢都,您别见怪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笑了一下,返回到车上。小杨启动了车子,在徐管家的注视之下,我们离开了沈家大宅。 一路上,沈再阳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我从后视镜看到他的模样,比之前似乎成熟了一些。车里没有人说话,气氛诡秘极了,小杨听不到后面的动静,不放心,在行驶的过程中几次回过头去看。 我手机响了,收到一条信息。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对小杨说,“到学校门口,把我放下,你带着他回去吧,孙和阳知道该怎么做。” “谁啊?”小杨瞄了眼我手里握紧的手机。 “教授。”我说。 “你这个教授也真奇怪,是不是成天就盯着你这一个学生呢?”小杨半开着玩笑说。 “大概是因为,他所有的学生里,只有我最危险吧。”我也随口应了一句。 可就是这一句,我发现沈再阳竟然抬起头来了,他在身后默声看着我,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孙和阳虽然不靠谱,但是他至少不会冤枉好人,你今天晚上会在他那里度过。这几天,你家里人大概不能去见你,你有什么需要的,联系他通知我。”我说的他,是小杨。 “我会被判死刑吗?”沈再阳沉默了一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小杨正襟危坐,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一个大男孩的心思。我抬眼从后视镜看向沈再阳,他这一次没有回避,反而也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案件还未查清楚。”我说,“你今年已满十六周岁,具备刑事责任承担的能力了,还是要分案件的轻重,如果你只是涉及其中某一件案件,并且在审讯过程中积极配合,你不会被关很久的。可如果性质恶劣,又拒不配合,我很难说你最后会怎样。” 我故意这么说。 沈再阳又低下头去。 外面开始下起雨来,到了校门口,小杨把车停下接了个电话。阮教授打着伞不知道在雨里等了多久,看到我下车,他把伞举了过来。在关上车门之前,小杨刚把电话挂上,凑了过来说,“孙头儿在泰达名苑找到了监控录像,明天上午是你自己去还是我来接你?” “我自己去。”我说完,就关上了车门。 小杨开车从我们面前驶了过去,阮教授拉我躲进了雨伞下,“走吧,快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 “看来凶手已经抓到了,可是你的表情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轻松下来呢。”阮教授把伞收起来放在了门口,然后和我一起走进图书馆。 “也许不是凶手。”我有些事还没有想明白。 如果沈再阳杀害徐宁宁的理由,是因为拒绝过他的徐宁宁,意外成了他父亲的第三者。那么他杀害他父亲的理由也可以同样解释吗?他又为什么要杀害林珍娜和沈世京呢? 他应该不认识林珍娜才对,而且他和沈世京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杀徐宁宁和沈长辉可以解释,可是杀林珍娜和沈世京就实在说不通了。 “现在沈再阳只是承认了杀害徐宁宁,还没有承认是他杀害了其他三名死者。”我看了下周围夜读的同学,现在有些晚了,图书馆里的人并不多,我们坐在偏僻的桌子旁,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我确认了环境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总觉得,沈再阳不是凶手,甚至,他不是杀害徐宁宁的凶手。” 否则在沈再阳的叙述里,他既然提到了是掐死的徐宁宁,又为何没有说到他是如何移尸,又为何移尸的。我能感觉到,沈再阳在说出他掐死徐宁宁的过程中,他所陷入的回忆是很紧张的,所以才会落下钱包。只是以他这样的心理素质,他真的可以做出移尸的种种细节吗? 他或许的确到过案发现场,可是……如果徐宁宁不是他杀的,他又为什么承认杀害徐宁宁呢?单凭他那一瞬间的反应来判断的话,他所说的不像是假话,难道只是我想多了吗? “其实有时候,不必非钻一个牛角尖,你换个方向,站到牛角尖的对面去,你能感受到的,就不只是眼前一丁点的线索了。”阮教授说。 站到牛角尖的对面去? 现在的牛角尖如果是沈再阳杀害了徐宁宁的这件事,那么对面是什么?我脑子里有些乱,“我明天想去徐宁宁的墓前看一看,阮教授你有没有脚踏车可以借我用用。” “脚踏车?从这里到那边的话,要很远吧,骑脚踏车你大概中午都回不来。不如明天我送你过去吧?”阮教授笑道,“其实我也只是想知道,这件案子最后的真相是什么。” 有些意外,但是我并没有拒绝他的提议。我不能开车,一直以来独自生活在学校里,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所有没有要去的地方,平时我很少离开学校,所以基本上也用不到脚踏车。如果是阮教授愿意帮忙开车送我一程的话,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的。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这件案子最后的真相是什么。 从沈家大宅回来的这个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有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路绵延,哥哥走在前面,拉着我的手,我们很开心蹦着跳着向前走。忽然,他蒙住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很害怕,我向他求饶,可是他突然不见了,周围都是死尸,好多,好多我曾经好像认识的人……一地的鲜血,我好害怕。 而我就在这样的梦中惊醒,浑身是汗,湿透了衣衫。 原来我坚持相信,沈再阳不是真正的凶手,竟然是因为同一个反应。沉默。 那一年,我也有过同样的反应。 第十八话 死者男友的现身 天亮了,我换好衣服下楼,阮教授的车停在了学校门口。“霍汐,来!”我坐上车之后,阮教授看了看我的样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做了个噩梦。”我托着额头,“可能是因为沈再阳吧,和我那时候很像,被怀疑是凶手。所以让我联想到了那时候的事。” “你还相信沈再阳不是凶手吗?”阮教授开着车问道。 “其实当年那些事之后,我怀疑过我自己,甚至怀疑过,是不是我在连自己都毫无知觉的前提下,杀了人。我无力向任何人辩解,因为不光其他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过了。或许只是在其他人的暗示下,我就逐渐相信,他们说的是对的,凶手就是我。”我说着,有些心烦,“沈再阳也是一样,他的出现并不仅仅是巧合,我觉得,他或许也是被人‘暗示’了。” 徐宁宁的确是被掐死的没错,她的死因没有对外公布。而两个月后沈长辉是割破了喉咙而死,之后的林珍娜也是割喉致死,而沈世京是被刺了多刀失血过多而死。这样看起来也只有沈长辉和林珍娜的死亡方式接近,然而在徐宁宁未公布的档案中,沈再阳却说中了她是被掐死的。 “有时候迷茫,不是因为手头上的线索不够,而是因为,你还没真正解开线索存在的意义。”阮教授笑着说话时的模样,和我哥哥很像。 “也许,真的是我还忽略了什么,所以没有解开线索真正的意义。”我承认,我有些急躁了,太想要急于解开这个案子,反而拖了自己的后腿。而现在我一直在想着,该如何证明沈再阳的无辜,却失去了原本理智的判断。从我的思维中,因为我不希望沈再阳是这一连串案件的真凶,所以我推理的过程中,出现了原本应当客观的偏差。因为我私心认为沈再阳和当初的我一样,所以我想要保护他,证明他的无辜。 可毕竟他是徐宁宁案件的最大嫌疑人,我的私心便成了包庇。 虽然是被阮教授点破了心里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私自情绪,可我却似乎完全接受了他的劝说。我侧过头去,想起这些难免会心一笑。 阮教授发觉我笑,有些疑惑,他叨咕了句,“鬼丫头。” 车子驶出失去,慢慢接近墓园。 “案子还没有破,徐宁宁就已经下葬了。”我走在墓园的小路上,寻找着徐宁宁的墓碑抱怨着。 “我记得之前网上流传过一个段子,说是,别管生前住多大的房子,死后的归宿都是这样一个小盒子。可是你今天看看,生前的财富真的和死后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不过是其他人的自我安慰罢了。没钱的穷人,挤在着狭窄的经济型墓群里,你想要找谁,还得凑到跟前一个个去看,墓碑前这么点的地方仅仅也就能侧着身过去一个人吧。可是你再看那些有钱人呢,一个人的墓就坐拥好几平方米的地方,奢华程度不亚于他们死前在世时所享受的程度吧。”阮教授感叹道。“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阮教授也在意这些吗?”我一直走在前面,听了阮教授的话不由得回过头轻笑着接道,“其实我倒觉得不尽然吧。即使是人,也没办法决定自己死后的事,哪怕是自己的尸身如何处理。我虽然不知道在这里葬着的人,是不是真的都了无遗憾了。可是我想,既然死后连自己的遗体都做不了主,更何况是继续占有怎样的财富呢。死人的墓如何,不应该看死去的这个人拥有多少,而是该看活着的人,也就是他们的后人拥有多少。或为了炫耀财富,或为了寄托哀思,躺在这里的人所享受的,不过是后人之福。而对于后人来说,拥有多少,所付出的都不是全部,也只能说是尽力了而已,能给得起什么样的,就给什么样的。” 阮教授听了我的一席话,像是颇多感慨,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笑了。“你年纪不大,看事情的态度却很透彻。”然后他稍稍收起了一些笑意,“可是,霍汐,一辈子很长,不能把一切都看得太透彻了。有时候糊里糊涂的人,却比明白事理的人过得更快乐。” 心里难免有些苦涩,我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可又被他看穿。阮教授的话,虽然不重,对我却有很大的影响力,因为他直接点在了我的伤疤上。正如他所说,看得太透彻,就失去了快乐。 “霍汐,我希望你快乐。”阮教授说,然后停顿了一阵,才又补了一句,“你哥哥,也一定希望你快乐。” “借过一下。”正在我们僵持着的时候,这条往墓园半山上走去的小路突然过来一个人,我们挡住了他上去的路,他双手拎着不少东西,不得已出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 阮教授侧过身去,让开了一些。我见状,也往路边让了让,一人多宽的小路上,这个提着不少的人自己走过去已经有些吃力了,更何况还要避及我们。他提着东西,很费劲的侧着身子从我旁边过去,而他与我擦肩而过的这个过程中,神色很是哀伤,一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并没有看向我们。 他走过去,我有些特殊的感觉,继续看着他上山去的背影。 “怎么了。”阮教授纳闷,所以他走过来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也只是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楚这种意外的感觉是什么,就好像我的眼睛刚刚应该看到了什么。只是在从视觉传输到大脑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点的延迟,所以让我并不清楚,我刚才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走吧。”阮教授说。 “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我在来之前特别让小杨帮我查了徐宁宁的墓在什么位置,正想着小杨,小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喂?” “霍少,你还在墓园吗?”小杨问说。 “对,我们去她墓前看一眼就准备回去,等一会儿我自己过去局里,你不用管我了。”我以为他是催促我别忘了去局里看录像。 “我也正在往那边走,要去查一下最近赵凯有没有去徐宁宁的墓拜祭过。你在那边等我一下吧。我们等下在那里汇合,然后一起回去。”小杨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低沉。 “也好。”我和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然后和阮教授解释了一两句大概内容,就继续朝着徐宁宁的墓碑走去,好不容易,我们找到了徐宁宁的墓碑,走到墓碑前时却诧异的发现,在徐宁宁的墓碑前放了不少的东西。有一束花,还有些水果什么的。 “看来有人比我们早来了一步。”阮教授蹲下身去检查了一下那束花,“花是新鲜的,应该是刚放下。” “是他!”我错愕。 是那个在半山小路和我们擦肩而过的男人!难怪当时,我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衣服,那个男人穿着的外套上落了太多的灰尘,还有些污迹。他刚刚提了很多的东西上山,其中就有这一束花,而我当时只是以为他和其他来拜祭的人一样。所以,我感觉好像看到了什么,却没有在最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 就是他衣服上的灰尘,阮教授和我下意识都在回避他,因为我们都不想和他擦过然后沾到那些灰尘。试问一个大早晨就来拜祭的人,提了这么多的东西,足以证明他对于要来拜祭的很尊重很用心。可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穿着一件脏成了那样子的外套来呢?答案就是,因为那件衣服和他的生活息息相关。 也只有在工地的人,衣服才有可能脏成那个样子并不自知,他一大早来,也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在拜祭过徐宁宁之后就要回到工地上去干活的原因,所以他穿着的就是平时工作的衣服。 终于都想通了,我连忙从成排的墓碑中间走了出来,四下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阮教授不放心的追上前来。 “是那个人,他就是赵凯,是徐宁宁的男朋友。”我大概解释了一下,然后顺着下山的路一边慢跑一边寻找。终于透过成排的墓碑,在另外一条小路上看到他正在往山下走。 不行,如果我从墓碑中间穿过去,我的动作必定因为成排的墓碑之间狭窄的过道而惊醒他。从他的方向逃窜,比我抓到他更方便。可就在两难的时候,小杨来了,小杨毫不知情的从和他同一条小路上走了上来。他们面对面的距离不到百米,小杨一抬头看到我了,他伸手要和我打招呼。 “赵凯!”我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 赵凯听到声音不自觉看向了我,小杨一怔立马反应过来了,赵凯转身要跑,小杨撒下东西迅速追了上去。没跑多远,赵凯就被小杨给按住了。 我才穿过成排的墓碑走到他们跟前。 “放开我!”赵凯被小杨按在地上,还在大叫着。 “果然是你。”小杨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然后看向我,“你反应倒挺快的。你怎么知道他是赵凯?” “回去再说吧。”在这里实在不方便解释太多了,我只能先这么说。 阮教授已经走了过来,我看着他为难,阮教授也明白了,他说,“没事,你跟他们去吧。注意安全。” “好,那我们学校见。”说着话,小杨已经拘着赵凯往回走了,我跟上前捡起小杨刚才撒在地上的东西,匆匆忙忙追了过去。 第十九话 孩子是赵凯的 “那个,就是你教授啊?”小杨开着车,忽然问了一句。 “是。”我还在留意赵凯的反应。 “只是,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案件还没有侦破,你把案件的进展告诉他不太好吧。”小杨原来是在担心这件事,难怪从刚刚发动车子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他好像隐约有话要和我说一样。 我觉得需要解释一下,以免小杨误会阮教授,如果他在将这些事转述给孙和阳的过程中,也把自己的误会转达,也不太好。“阮教授是我的导师,他是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是个可以帮我提供不同见解的人。对于他的人品,我可以打包票的。” 小杨不好再追问下去。 “两位警官,”没想到后座被拘起来的赵凯却凑上前来,他的两只手还拷在一起,只是把头从前座的两个座椅之间探了过来,“我是不知道你们抓我到底为了什么,可是我马上就要开工了,如果不到会扣工钱的。” “这个时候你还在惦记着工地的活儿啊。”小杨笑他显然没有弄明白现在的处境,“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抓你?不知道你刚才跑什么?” “我……我就是听到有人叫我,我以为你们也是帮那个人的人呢。”赵凯支支吾吾地说。 “那个人是谁?”我好像从他的话里隐约察觉到了线索。 赵凯犹豫了一下,一撇头一赌气,“不就是那个富二代嘛。他把宁宁害死了,万一,万一他要是对我……” 那个富二代?“你是说,沈再阳?” “就是他。”赵凯一口咬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案件还没结呢,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凶手?”小杨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还不赶紧坐回去坐好?!” 赵凯讪讪地坐回到了后座上,才开始辩解,“两位警官,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你看到了什么?”我的思绪突然紧绷起来。 “我看到了那个富二代把宁宁掐死的过程。”赵凯气急败坏地说,“那天我去找宁宁,我害怕那个男人也在,所以没敢直接去敲门。我就站在窗户外面往里面看,当时那帘子没有完全拉上,留了那么一个小小的缝儿,结果,结果我就看到那个富二代把宁宁按在地上,死死地掐着宁宁的脖子。宁宁刚开始还在挣扎着,拼了命的拍打着那个富二代,可是后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宁宁的手就已经垂到了地上,一动不动了。我当时就想冲进去把那个富二代狠狠揍一顿然后送到警察局的,只是等我快要走到门口了,我才开始怕了,我想着,那个富二代家里有钱有势的,他弄死我们跟玩儿似的,既然,既然他已经把宁宁杀了……我,我实在……可这时候门突然开了,那个富二代他就匆匆忙忙走出来了,那神色一看就不对劲,显然是心虚。他还和我撞了一下,可他不知道我是谁就走掉了,我也没敢动……” “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人杀了,还能忍着考虑自己的安危不冒然上前揪住凶手。你的心也是够大的。”我很少会说出这样带着火气的话来,可实在是觉得听不下去了。 原来赵凯一直就知道徐宁宁和沈长辉的关系,他还到过泰达名苑沈长辉租给徐宁宁的房子里。他刚刚说什么?什么叫怕那个男人也在所以没敢直接去敲门?!怕打扰了自己女朋友和另一个男人的好事?! “警官姐姐,我承认,我怂。可是没办法啊,人家杀了咱,顶多赔点钱这事算了了。可是咱要是惹了人家,随便按个什么罪名,就能把咱关好几年。我这不回去之后,想了又想,觉着说万一那小子反应过来我当时可能看到了什么的话,他要是想灭我的口可怎么办……”这赵凯想得倒是也挺多。 “这是法制社会。”小杨也听不下去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看得到青筋地跳动,“什么叫他们杀了你赔点钱算了了?就是因为你们这群法盲,把整个社会带乱了。” 这下我松了口气,原来不只是我,小杨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也会失控。等他的这些话说得赵凯低下头去不言语了,我才问说,“你是说,沈再阳杀害徐宁宁之后逃跑的时候,撞见你了是吧。” 赵凯狠狠地点了点头,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我知道我没用,我眼看着宁宁被人杀了,我也不敢站出来保护她,不敢指出凶手。我还想着等这两天工地结了钱,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的。” “你知道那个泰达名苑那个房子的事吗?”我没理会他的行为。 赵凯一开始没听明白,等他反应了一会儿之后,问了句,“您是说,沈长辉骗宁宁,买给她的那套房子?”见我没回答,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了嘴,“其实吧,刚开始是因为……我和宁宁都是从县城里来的,宁宁的妈妈从以前就挺看不上我的,说我配不上宁宁。后来高考,我没考好,宁宁的妈妈就更不高兴我和宁宁在一起了。是宁宁提出,让我跟着她一起到这城里来转转,找个活儿,挣点钱,这样等她大学毕业之后和我结婚,她妈妈也不会说什么了。可这城里的钱哪儿那么好挣啊,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工地的活儿,一个月累死累活的挣那么三千来块钱,宁宁喜欢这里,想要大学毕业后留在这里。可是我们在这里根本买不起房子,后来有一天,宁宁实习回来说她们老板对她有意思。起初我也是挺生气的,可后来想想……我就答应了。宁宁说那个姓沈的大老板说了,让宁宁跟他一年,会给宁宁买套房子的。可是……可是后来谁知道,物业来核对信息的时候,宁宁才发现,原来那个房子不是那姓沈的给买的,只不过是姓沈的托人租的。宁宁就跟姓沈的大吵了一架,算是闹掰了。” “沈长辉只有每个礼拜的礼拜二或者礼拜四,才会带徐宁宁到泰达名苑的那栋房子里去。案发当天,你为什么会去泰达名苑找徐宁宁呢?”我回过头去看着赵凯问道。 赵凯迟疑了会儿,“是宁宁叫我去的。宁宁和那姓沈的大吵一架之后,也翻了脸,知道那姓沈的就是白玩儿,根本就没打算给她买房子。宁宁说,就当认个栽吧,也不想再跟他牵扯下去了,就让我晚上过去一趟,帮她把东西搬出来。可谁知道……” 谁知道他替徐宁宁去搬东西,却正好看到沈再阳杀害徐宁宁那一幕。 说白了,还不都是因为贪心招来的祸端吗?如果徐宁宁不是贪图沈长辉的一套房子,最后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可话说回来,沈再阳为什么会出现在泰达名苑呢? “徐宁宁曾经怀过沈长辉的孩子吗?”我记得沈家大宅的徐管家说起过,徐宁宁和赵凯闹上门的事。 “是怀过孩子,只不过是……”赵凯低下头,哼哼唧唧半天也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杨从后视镜里挑眼看了他一眼,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孩子是你的?”我问说。 赵凯先是闷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是我的。宁宁挺确定的,她说……哎,反正是我的。可是我们没办法,连做手术的钱都没有。然后,然后宁宁说,正好那段时间姓沈的出差不在大房子里,不如我们去跟他老婆闹。如果姓沈的他老婆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还怀了孩子,说不定会为了她老公,给我们一笔钱让宁宁彻底离开姓沈的呢。可谁知道姓沈的他老婆没那么好骗……”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是认为,这一连串的连环凶杀案,都和两个月前的某件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只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确定。 赵凯边回忆边说,“宁宁就是想要点钱,当时她已经知道房子的事了。然后因为孩子又不是姓沈的,她也怕姓沈的知道这件事之后,再也不给她钱了……可是,她跟姓沈的他老婆争执的时候,被姓沈的他老婆一把推下了楼梯,不止钱没有要到,结果连孩子也赔了进去。姓沈的她老婆就让他们家那个管家处理的,找来了医生帮忙把宁宁送到了医院,还以为他们良心发现是要救宁宁的,哪知道他们只是为了取到宁宁肚子里孩子的那个dna,还弄了份鉴定,证明说宁宁的孩子不是姓沈的。他们要挟宁宁,如果不离开姓沈的,就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宁宁就……” 所以徐宁宁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下定决心离开沈长辉的吗?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觉得,沈太太让徐管家取孩子的dna时,就已经确定,徐宁宁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长辉的?否则,她接下来的这些计策恐怕也太巧合了,总不能是她猜的吧。还是说……发生过类似的事,所以沈太太这一次才能这么淡定的想出一个,这么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呢? 发生过类似的事…… 回到警局,小杨把赵凯交给其他同事先关起来时,赵凯还在叫嚷着,“不是我!你们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宁宁真的是被那个富二代给掐死的。” “孙头儿呢?”小杨拉了个同事问道。 “孙头儿在审你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呢。” 小杨带我到审讯室隔壁,透过单向玻璃和各种监视设备,看孙和阳审问沈再阳。 “你相信那个赵凯的话吗?”小杨貌似不经意的问我。 第二十话 扑朔迷离的真相 “一半一半。”我盯着审讯室里的沈再阳出神,看得出,孙和阳的审问过程并不顺利,沈再阳很不配合,无论孙和阳怎么问,问什么,沈再阳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如果沈再阳有杀人动机的话,那么赵凯也有杀人动机,自己的女朋友为了一套房子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而之后这套房子证实了根本得不到,他有理由迁怒徐宁宁。赵凯自己的说法是,他透过窗户看到沈再阳掐死了徐宁宁,然后他想要进屋去却因为害怕在门口停下了,沈再阳从房里出来正好与他碰到。可那个时候,我们并不能根据赵凯的话就相信徐宁宁已经死了,如果徐宁宁当时只是昏厥的话,在沈再阳走了之后,赵凯很有可能进入房间进行第二次行凶。” 小杨点着头,同意了我的看法。“他这是在笑吗?” 我仔细留意沈再阳的表情,他果然是在笑,低着头,面对孙和阳的审问一言不发,却带着浅浅的笑意,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这沈再阳……”小杨仔细想了好久,才倒吸一口气接着说,“他,是有酒窝的。” 我突然间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恍然大悟一个被我们忽略了的细节。 沈长辉和沈太太,都是没有酒窝的。 根据遗传学定律来说,酒窝属于显像遗传,也就是说父母的一方或者双方如果有酒窝的话,孩子会直接遗传到这一特征。反之,如果父母双方都没有酒窝,那么这个孩子……虽然不能完全肯定,父母双方都没有酒窝的前提下,是不能生出有酒窝的孩子,只不过这种几率会大大降低。 孙和阳还是没能让沈再阳开了口,无奈走出了审讯室。 小杨带我去找他,碰到孙和阳时,孙和阳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小子的嘴还真严,一上午了,愣是一个字都没翘出来,就让他耗着吧,看是他有本事还是我有本事。” “孙头儿,徐宁宁的男朋友赵凯已经带回来了。”小杨说。 孙和阳嗯了一声,然后缓和了语气,像是在跟我说,“走吧,去看看找到的监控录像,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新的线索。” 说完,孙和阳直接走了过去,小杨招了招手,让我跟着。 会议室里,投影仪将沈长辉死亡当天,办公室门前的监控录像投射在影布上。漆黑一片的环境,一点声音没有的录像,“等一下,往回倒一点。” 孙和阳默许,然后控制电脑的刘警官往回倒了一点。 同一个画面,来来回回放了四次,孙和阳终于忍不住问说,“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在监控录像的画面上显示,沈长辉一共进出办公室两次,原来当天沈太太去找过沈长辉,可是办公室里没有监控录像,所以不知道当时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可是能确定的是,在沈太太离开办公室以后,沈长辉还出来过一次,然后又回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可是下午六点半,监控录像突然黑了。 “怎么回事?”孙和阳有些压抑怒气地问。 “应该是他们控制整个公司监控的主机房断电了。”刘警官说,“监控黑了的时候是下午六点二十九分,然后,在六点三十三分的时候备用电启动,监控就恢复了。” 果然和刘警官所说的一样,监控自动恢复。在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三十三分。 “重点是在这里。”刘警官提醒了一句,然后让所有人都集中了注意力往屏幕上看。 只见突然从办公室里跑出来一个黑影,一股脑儿的窜进了电梯旁的楼梯里,不见了。 “该公司的其他楼层监控,有没有找到这个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人?”我转过头去。 “没有,这栋大楼的楼梯可以爬到楼顶,也就是沈长辉办公室的上面,那里是没有监控的。所以我想,凶手可能是刚巧在这断电的四分钟之内,跑到沈长辉办公室里行凶的。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沈长辉在办公室里,也许只是以为整个公司都没有人了,所以进去偷窃,然后撞上了沈长辉,然后行凶之后。从楼梯爬上楼顶。我检查过,他们公司的楼顶可以跳到旁边一栋大楼的楼顶上。而旁边的那栋大楼,三四五层是一个废弃的补习学校,没有监控。”刘警官很遗憾不能通过电子设备再为我们找到点新的线索。 “指纹呢?”我觉得就算没有监控,也会留下指纹吧。 “没有。凶手行凶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监识的负责人回答道。 没有录像显示凶手的正脸,只有在六点三十四分从监控下闪过去的一个黑影。 “下面是泰达名苑的监控录像。”刘警官见大家都没有问题了,就开始放徐宁宁案发时的监控录像。 画面显示,当天晚上七点一刻,身着深蓝色连帽衫的沈再阳敲了徐宁宁的房门,因为监控就在徐宁宁那套房子门前不远,所以可以看到徐宁宁当时打开门后,有些惊讶,可还是让沈再阳进去了。 七点四十九分,赵凯急匆匆的进入到监控范围内,可是显然他在房门前犹豫了,这就和当时赵凯所说的口供完全一致了。七点五十二分,沈再阳身着深蓝色连帽衫从房里出来,正好遇到赵凯,然后沈再阳直接走了,赵凯在门前又站了一会儿,七点五十五分离开,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很紧张了,好像在提防着沈再阳回到现场发现他一样,匆忙之间闪人。 七点五十七分,就在赵凯刚刚离开两分钟后,沈再阳的深蓝色连帽衫再次进入到监控范围内,他打开门进到室内。直到八点二十一分,沈再阳从房内拖出了徐宁宁的尸体离开。之后,在监控录像里再没有任何影像记录了,直到我们找到那里的时候,没有人再从那里出入过。中间只有一个女人去敲过门然后离开了,应该就是陈亮所说的房主。 如此看来,好像沈再阳杀害徐宁宁的证据确凿了。 真的是沈再阳杀害了徐宁宁吗?徐宁宁再插足沈长辉的婚姻关系过程中,不可能会把这件事告诉沈再阳的,而沈再阳明明喜欢徐宁宁,也曾向她告白过,只不过被徐宁宁当做小孩子的玩笑拒绝了。沈世京知道沈再阳和徐宁宁之间的这些事吗? 难道是在徐宁宁和赵凯一起去沈家大宅闹的时候,让沈再阳发现了徐宁宁和沈长辉之间的关系?所以沈再阳一怒之下,查到了徐宁宁的地址,趁机作案的吗?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孙和阳站出来说,可他却似乎不经意地看向了我,“看得出来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再继续查证线索。” 我明白他的这番话是跟我说的。我没理会他,站起身就走。 …… 上古。 村子里的一棵老树下,小良倚在一个男人身边,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道。“天神大人爱慕的女子,是什么模样的呢?” “她啊……”被称为天神大人的男子,坐在树下。他的腿僵直呆板地垂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双眸被黑纱所掩,即使唇边泛起了笑意,也难免看起来有些凄凉落寞。他不仅双腿废了,连一双眼睛都再也看不到光明了,可是提起记忆中的她,他心里却因美好而绝望,又差不多要在那绝望之中窒息了。 回忆的最深处,是一抹浓郁得散不开的浅藕色,却早与世间的万物融成了一片,明明那么不起眼,却独独难以忘怀,没错,这就是她,是那个追求真相绝不放弃的她。 “大人,您很喜欢她吗?”孩童问。 大概一个半月前,小良随他父亲和族人在山里狩猎。是在一条溪边发现了他,他那时昏迷着,伤得很重几乎奄奄一息,是因为他那墨兰色衣摆上所印的神兽图腾,使得孩童的族人将他当做从天而降的神灵一般崇敬。不仅把他带了回来悉心照料,救回了一条命,这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把他奉为天神一般。 在村子里曾经有个传说,说是村子里最早的一辈,是随黄帝征战蚩尤的勇士。他们虽助黄帝打败蚩尤的大军,却也因为逐鹿一战损伤惨重,在黄帝取得中原之后,曾有意加封勇士。可勇士却拒绝了,因为那个勇士在战争中失去了手臂,所以认为自己不可以成为一个部族的首领。勇士离开了,来到了这个村子住了下来,所以就有了后来村子里的人。勇士垂垂老矣,却仍忠心耿耿记挂着黄帝,并要自己的族人立誓,当世代为守护炎黄而存在。 神,是这个时代深受崇敬的一种存在。 自炎黄逐鹿大败蚩尤之后,如今已时隔数百年。 “伊人兮,末矣。君兮,复归矣。朝兮已亡矣,何故念复兮……” 百年前,炎黄二帝战蚩尤于逐鹿,九黎之君蚩尤不敌黄帝而战败,族人四散。逐鹿之战以炎黄华夏告捷而终,黄帝杀蚩尤使其身首异处,使各路诸侯自愿臣服归顺,尊黄帝为天子。然而,旱神女魃为助黄帝胜于逐鹿,制止大风雨后神力大减,“不得复上”。受黄帝呼唤加入逐鹿之战的应龙,也“不得复上”,天上“无复作雨者”,地上连续大旱数年。 故而,从天上来的他,便成了村子里的神。 第二十一话 悲哀的生日 “你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吧。”阮教授提着一个蛋糕,躲在校门口门卫的房檐下躲雨,他看到我从车上下来,招了招手,直到我纳着闷儿走到他跟前,他狼狈兮兮地问道。 “对啊。”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不过,从我哥那……那件事以后,我就没过过生日了。” “那怎么行。”阮教授说着,拉我躲到房檐下。 雨下得不大,却淅淅沥沥地持续了将近半天。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等在学校门口的,可他的夹克外套的肩膀上已经晕湿了一片,所以基本可以从表象判断,他至少等了超过两个小时了。 “在我小的时候,我父母常说,小孩子不能不过生日,过生日必须要得到祝福的,要不然这个孩子长大了,会不幸福的。”原来连阮教授这样的法学院高级教授也会相信这种哄小孩子的话。 我还没来得及笑他,却想起了很多事,“我哥哥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既然到了生日就一定要过生日,要不然长大以后会不幸福的。” 他最后一次给我过生日,还是出事之前的一年。那时候他才大二,我们住在养父母家,养父母都是学校的老师,家庭环境虽然还不错,可哥哥和我都不愿意再向他们要零用钱。哥哥高二开始就利用周末给小学生当家教,他很辛苦,却很努力的在赚钱,同龄的其他孩子有什么,他也会给我什么。每到过年过节,他都会一大早准备礼物给我,那年生日,他也是很晚回来,带了一个好漂亮的蛋糕。 “你哥哥对你真的很好,如果他知道,你还记得他为你做过的事,一定就已经很满足了。”阮教授从我略带哽咽的语气中,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缓了口气说道,“但是我想,他如果知道把你弄哭了,特别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他一定也很难过。” 我微微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破涕一笑。 “这样就好了,走吧,今天我就扮演一次你哥哥,陪你过个生日吧。”阮教授拉着我朝食堂走去。“现在都八点多了,也不知道食堂还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了,我还以为你六点多就会回来呢。” “因为,临时有点儿事就耽误了。”我随口应付了一句。 我以为他会问我什么事,可是阮教授这一次,却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案子的进展一样。 走进食堂,人果然少了很多。他放下了蛋糕,凑过去和食堂的师傅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眯眯地回到座位来,让我觉得他现在好像对我在协助处理的案件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等他坐下之后,我还在猜想他今天为什么没有问我的原因,我还以为他今天看到我们带着赵凯离开后,他会想要知道我们是否从赵凯那里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他被我审视的目光打量了许多遍,难免有些不自在,倒是他先说了,“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因为太感动了?” 我不禁笑了出来,“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什么都没有问呢?” “问什么?”他转身拿来了两个杯子,又倒上了水,不经意地问说。 而我只是摇了摇头,“你难道不好奇我到底因为什么事才回来晚了吗?或者,我以为你会问我们把赵凯带回去之后,有没有得到什么新的线索。” “因为这是你要处理的案件。”阮教授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似乎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样,“你是我的学生,所以在你学习并且适应的这个过程中,你遇到了麻烦,我很乐于帮你解决难题。可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自己主观的学生,你不需要老师手把手的教导,告诉你这件事该如何做,那件事该如何做。你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在你迷惑的时候,引领你的人,你学习法律将来会是一名出色的律师,那时候你要接手并处理的案件会更多,我只是不想插手你太多事。而且你刚刚进学校的时候,语气虽然还有些气馁,可是你的神色却比之前一天要轻松了一些,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得到了新的线索,或者是确认了你的推理,而且你的推理刚好附和你所验证的事情,你只是在矛盾,想要推翻自己的推理,或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所以,你不需要别人再去问什么,你会自己想通的。” “嗯。”我点头,“阮教授你真的很可怕,你的分析竟然让我觉得我在你面前,丝毫掩饰不了自己的心思。幸亏,你只是我的导师,而不是……” “不是什么?”阮教授提高了些声音问道,显然他对我没说完的那句话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不是对手。”我笑道,有阮教授这样对我一言一行都了若指掌的对手,恐怕需要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才活得下去吧,可是,即使是我这一句话,也好像并没有使他太过意外,他浅笑着喝了口水。我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想要问他说,“阮教授,你对你每一个学生都是这么细心吗?还是特别只是对我?”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句话的意思,或许是想要试探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吗?”阮教授眉目间稍显深沉,故作沉思地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很慎重。 “难道,不是吗?你如果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样的话,那就是只对我自己如此喽。可你为什么单单是对我自己这么细心呢?所以我大概分析了一下,第一种可能,是你因为和我哥哥在大学的那两年中有着很好的感情,所以当你知道我是我哥哥的妹妹之后,你因为和他之间的感情,所以替他照顾我。可如果是这一种可能的话,你做的也难免有些多了。而第二种就是你同情我,因为在你知道我哥哥出事之后,连我的养父母也出事了,我因为一些事被人怀疑受人指责,所以和大家的关系都不太好,你觉得我很可怜。可是这一种也不太可能,至少我觉得你不会因为同情和怜悯这么对我,因为你的言行好像并不是觉得我很可怜,需要被同情的样子。那就是第三种喽,你喜欢我,想追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和他很……敞开心扉地聊这一些,一般情况下这种话不都是应该说得很暧昧,很浪漫的吗?可是我坐在他对面和他说起这些来,就好像平常我遇到了困惑,跟他分析案情,向他寻求解惑一样。 阮教授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很耐心的听我一条一条分析完的。他转动的目光,说明他也有认真的在想我所说的每一条解释,“可是,也许是第四种。” “第四种?”我还真的没有想到第四种。 “霍汐,如你所分析,我的确很喜欢你。只是这种喜欢,有一点点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却不尽然是爱情。你分析的没错,一开始是有你哥哥的原因在其中,我没想到你会和你哥哥长得这么像,所以在看到你的时候,有些怀念他还在的时候,刚开始,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一个故去的朋友,照顾他妹妹这样。然后就是你所说的第二种,是从想要帮霍准照顾你开始,所以去了解你,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之后,让我觉得有些心疼你一个女孩子莫名就要背负这些,可是随着逐渐对你的了解,我发现你很坚强,远比我所想象得要坚强了许多,你并不需要同情,因为挫折从来都不会击垮你,反而还会成为你进化成一个更完美的人的过程,你只需要鼓励,比那些利用身世博取同情的人活得更痛快。然后就是……我大概把你当成了我自己的妹妹吧……”阮教授的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感慨,可是细细琢磨,又觉得似乎是没有说完。 我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感伤,所以很小心地问了句,“阮教授也曾经有个妹妹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才点了头,“是。”他的瞳孔有些细微的变化,他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在想,在我说起我哥哥的时候,我会不会也是这样子的。他调整了一下自己,可是眼眶仍有些泛红,“我没有跟你说起过吧,我以前也有一个妹妹的。” 他以前也有一个妹妹的意思是…… “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阮教授的语气很遗憾很心痛,尽是自责和无奈,“我很保护她的,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因为我曾经和她是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可是她越来越优秀,越来越美好。所以无论我怎样小心的把她藏起来,也无法制止恶狼想要欺负她。而我那时的年纪也并不大,我很想……很想再多保护她一点,我和她一起的日子还不多,多希望那样快乐宁静的时光可以再多一些,久一些……可我还是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如果只是丢了的话,其实也还好,只要知道彼此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会再遇到的,这就是天意,是人力所无法的战胜的神秘力量。”原来这三年的时间里,阮教授对我的好,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也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他那个弄丢的妹妹啊。 第二十二话 对不上的时间点 “会吗?”阮教授问我,很……认真地问我,“如果她以为我已经死了,或者,她认定了我已经死了……要不然,她或许根本不想再找回我这个……” “不会的。”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只是担心他继续说下去会更加懊悔,更加自责。虽然现在我不知道他们兄妹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眼下并不是询问他这些最好的时机,还只怕会令他更加难过而已。“她一定会很想要找到你的,她也会像你一样,很想很想你。所以不要放弃,她一定,会找到你的。” 阮教授释怀,他就如同被我的话打动了一样,松了一口气,“好了,食堂师傅应该已经给我们做好小灶了,来帮忙端盘子。” 我见他终于不再提那些难过的事,也放心了,有些伤疤的时间太久,并不是其他人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抚平的,我起身和他一起去食堂后面端盘子了。 我一直对沈再阳杀害徐宁宁的事抱有怀疑,起初只是因为沈再阳在承认他亲手掐死徐宁宁时的反应,我也以为是因为我代入了自己的情绪同情他,所以才认为他不是凶手,当时的直觉在我们看到徐宁宁房外的监控摄像时有了第二次共鸣。所以我向孙和阳申请,去和沈再阳聊一聊。 沈再阳被警员从临时拘留所押解了过来,他坐到我面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我注意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铐,眼神拒绝与我交流。警员退到了一边站着,而沈再阳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和孙和阳那日审问他时一样沉默不语。 “我很心疼你,”我决定先开口,试图软化他的防线,“其实你很好,只是因为喜欢错了一个女孩。” 沈再阳的手,微微一颤。 “其实说真的,我还没有正经喜欢过谁,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其实不见得比你少。只不过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没有那么多的家人可以替我扛着,我在你遇见徐宁宁的那个年纪,比你的心防还重,又怎么能敞开心去接受一个人呢。所以我还是挺羡慕你们这样的,情窦初开,萌萌心动。”我用他初恋上徐宁宁时的心情来瓦解他对我们的防备,这一招,涉世未深的沈再阳果然中计,在我提起那些时候的同时,他难免会有所联想,想起和徐宁宁初恋时那段快乐的时光,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的有一些时间是减少防备的。“我听说,徐宁宁原本是你的家教老师对吧。” 沈再阳沉默着,我已经没有把握可以确定能让他开口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无声的对抗,没有时限,没有输赢。他什么都不说,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甚至一动不动,昏暗的光线投射在他身上,看起来有些像地狱里狰狞的孤魂。我也不再开口,就默然陪着他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一旁警员已经显然失去了耐心,几次看表。沈再阳终于有了些极其细微的动作,他的嘴角微微的努动了下,我心底狠狠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任何的反应露在外面,生怕再把这个怯懦的孩子吓到。又隔了有五六分钟,沈再阳才悉悉唆唆地说了句,“她不是好女人。” 她不是好女人?是指徐宁宁?“为什么这么说。” 沈再阳抬起头来看向我,眼底充斥着血丝,仿若在这样一个孩童稚嫩的躯壳下,藏着一个嗜血的魔鬼。 我必须承认,在那一瞬间,我是有些怕的。对上他那样的眼神,是我从未有过的害怕,这种害怕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凶狠,而是见证一个扭曲的人性形同恶鬼,贪婪,愤怒,就像是在渴望着鲜血。 “其实,徐宁宁和赵凯去找沈太太闹的那一天,你在家。对不对?”我尽量平和下语气,避免让他察觉到我的丝毫情绪,我小心翼翼地继续询问着,想要引导着那个魔鬼将更多的真相说出来。 沈再阳突然平静下来了,坐正了身体,唇边牵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看来,我关于徐宁宁的推测,是对的。徐宁宁一开始只是把沈再阳当做一个孩子,把他的心意当做笑话,那时她的拒绝狠狠地伤害了沈再阳原本就是封闭着的内心。徐宁宁同赵凯的感情是否深刻,我不知道,可想必这世上所有的感情,从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很美好的,但毕竟没有什么是熬得过时间的。徐宁宁从小地方考入城里的大学,也不过是为了改变命运而已,可是当她来到这里之后,才真的经历过物质所决定的存在价值。一个充斥着虚荣的环境,还有这座城市里灯红酒绿的诱惑,难免不会改变她。她虽然和赵凯说是为了得到沈长辉许诺给她的那套房子,才勉强和沈长辉在一起,可毕竟和沈长辉在一起能得到的,远比和赵凯在一起所能得到的要多出许多。 然而当徐宁宁发现泰达名苑的豪宅其实是沈长辉骗她的,她应该也觉察到沈长辉并没有计划在她身上下大功夫的。应该,她那时是真的急了,或许其中还有其他原因,包括她发现沈长辉的心思也慢慢地从她身上转开了,所以她会担心自己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才与沈长辉有了在泰达名苑的那一次争吵。只是这一场被她当做“摊牌”的争吵,并没有为她挽留住沈长辉的柔情缱绻,反而使沈长辉对她彻底放弃了。之后的事,就像赵凯所说的,两个人不甘心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而在这时,徐宁宁意外发现自己怀了赵凯的孩子,他们打算利用这个孩子,到沈太太那里去骗一笔“封口费”。 可事实上,沈太太非但没有怀疑这个孩子就是沈先生的,还把徐宁宁推下了楼梯,并且设计让徐管家取得了引产胎儿的dna,以此要挟他们永远离开自己家人的视线。 就在徐宁宁和赵凯到沈家去闹的那一天,正巧了,沈再阳在家。 沈再阳应该是在那时看到了徐宁宁,才发现自己当初追逐的“女神”,竟然成了父亲的小三。原来当初徐宁宁拒绝自己,是因为她有一个男朋友,而后来的这一切,在徐宁宁去过沈家之后,沈再阳应该都查清楚了。所以他会去找徐宁宁,并且……“你在掐死徐宁宁之后,做了什么。” 沈再阳四处游弋的目光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直直地看向我。 “你在掐死徐宁宁之后,做了什么?”我重复了一遍,继续问道,“你当时如何处理徐宁宁尸体的。” 沈再阳的眼球转得飞快,他就像是拼了命的想要回忆起那天事情发生的时候。突然间,他的眼神变得柔弱了下来,又变成了那个怯懦内向的少年,“我……我……” “别着急,慢慢想。”我随着他性格的转变放缓了语气,加以诱导,“你好好想想,那一天,你很生气,你劝她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她与你争吵,她骂你,她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然后呢?” “她骂我……骂我?她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沈再阳果然向着我暗示的方向回忆了下去,他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然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没错,她骂我!” 沈再阳只是想劝徐宁宁不要再执迷下去了,他甚至愿意拿出自己所有的钱,希望徐宁宁可以离开他父亲,可以好好读完大学重新开始生活。可是徐宁宁当时因为失去沈长辉又小产,心情起伏不定,她对着来劝她放弃沈长辉的沈再阳大发脾气,甚至羞辱沈再阳当初向她告白的事。徐宁宁用沈再阳天生的性格内敛不善言辞来挖苦他,嘲笑他一无是处就像是个废物……沈再阳忍无可忍,突然爆发,上前死死扼住徐宁宁的喉咙,把她压在地上使劲儿地掐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宁宁已经不动了…… “我,我很害怕。我知道她死了,所以我匆匆忙忙就走了……我很害怕有人看到我,可是,出门的时候我撞到一个人……我离开那里之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跑,跑……我一直跑……”沈再阳伸出双手极度压抑地抓着头发,大把大把的头发生生往下拉扯,跟疯了似的。 警员被他突然失控的行为吓到,急忙上前来按住他。 “沈再阳!沈再阳!”我想要把他叫回来,把藏在他身体里那个清醒的沈再阳叫出来。我还有话没有问完,我还有事情没有求证清楚! 可是他却显得很痛苦,他在挣扎在尖叫! 没办法问下去了,就差一点!在沈再阳离开徐宁宁的房子之后,那个和他穿着同样帽衫回到现场的人,到底是谁?! 几个警员上前,压制住失控的沈再阳,将他送回到临时拘留所。 “看起来,你这里也并不顺利。”小杨跟在警员后面过来的,他的话没有丝毫同情我的意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表示不解,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查赵凯才对,可是这句话说完之后我发现小杨的表情有些沉重,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不会又出事了吧。” 小杨一点头,“郭喜妹失踪了。” 第二十三话 失踪的郭喜妹 郭喜妹的失踪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来报案的人,是郭喜妹的“对门邻居”。孙和阳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主动对小杨提出,让他来找我一起去见来给郭喜妹报案的人。 那人坐在我们对面,男,大概三十多不到四十岁,身高……我看了下他的腿估算了下,他应该一米七左右,身形偏胖,很憨,从他眼球的转动方向来看,他的右眼应该是将近失明的程度了。他看起来就很紧张,两只手不停地在搓啊搓的,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衣服上隐约看得到两个字,职高。 “说说吧,怎么回事。”小杨也是一脑袋的疑问,他明明已经派人盯好了郭喜妹的家,确定这些日子以来郭喜妹都没有出入过,一直老老实实待在那间破房子里。直到今天眼前这个人来报案,说郭喜妹失踪了,他们的人破门而入才发现原来郭喜妹早就不在房里了。 “我,我认得你们两位警官……你们是上次来……”他支支吾吾的,也不往重点说。 小杨愤愤地用手中的笔戳了几下桌子,发出笃笃笃地声音打断那人,“我问你答,叫什么,家住哪儿?你跟郭喜妹是什么关系?” 他把头低下去了,闷声答道,“高力。俺叫高力。喜妹是俺媳妇儿……” 小杨也深感惊讶,所以才会侧过头来看向我,我倒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样子,而是跟他说,“你是和郭喜妹一起到这里来打工的吗?为什么会装成她的邻居。” “喜妹,喜妹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她……她都是为了孩子。”高力有些着急,生怕解释不清楚,一副大老粗的样子,拍了下大腿叫了声,“哎呀,其实就是因为孩子治病,需要钱。喜妹才跟着同乡的小姐妹进城来打工的,俺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俺娘看着,俺来陪着喜妹的。可……” 可他没想到,郭喜妹学历低,没有专项技能,在城里找不到工作,所以在洗脚城当起了小姐。 “你既然知道郭喜妹在城里做什么,为什么不把她带回家里去,还让她继续留在城里?你又是怎么成了她邻居的!”小杨的质问比我铿锵有力的多了。 高力愣了半天,“俺……俺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啊!”高力气急,本来声音就大,这下子就彻底变成了嚷嚷了,“孩子,孩子随俺,眼也坏的,耳朵也坏的,没办法啊!需要钱治,城里的老板不用俺,只能俺媳妇出来打工……” “别喊别叫!好好说!”小杨呵斥了一句。 高力才反应过来,慢慢把声音压了下去,“两位大人,俺是个粗人,耳朵不行,你们别怪俺,俺跟你们好好说。说完你们帮俺找喜妹就行。”高力停了停,说到情绪激动处自然很难控制他自己,“俺来这里找喜妹,谁知道,谁知道喜妹她……俺没办法挣钱,孩子也得治病。可俺担心喜妹她变了心,不愿意跟俺回去了……” 郭喜妹家里条件很不好,母亲早早过世,父亲又病在床上,郭喜妹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后来在媒人的介绍下嫁给了同村的高力,高力天生残疾,一只眼是接近失明的,听力也比较弱,只是高力家有几件房子。郭喜妹和高力结婚后的第三年就生了个儿子。可是好景不长,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孩子有问题,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后得知,孩子遗传了高力的病症,天生一只眼就是看不到的,不禁丧失听力,而且连智力都不如正常的孩子。郭喜妹瞒着家里人,说是在外面找了个洗盘子的活儿,其实是在洗脚城做小姐。高力一次无意间进城探望郭喜妹,才知道郭喜妹在城里做的是什么,起初,他也同郭喜妹争吵过,甚至动手打过她。可是实在没办法,孩子治病需要钱,他们已经变卖了家里的房子,以高力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挣到什么钱,在面对现实的种种压力之下,高力只能妥协了。 可是他又不放心郭喜妹一个人在城里,索性带着孩子就找来了。郭喜妹在洗脚城打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在老家结了婚,她也担心,老板知道她结了婚所以辞了她,特别是在一起住的小芳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尤其小心,所以让高力带着孩子租住在她们对面的房子里。 这么些日子以来,根本没有人知道对门带着孩子的高力和郭喜妹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林珍娜觉得郭喜妹出于同情和对门的父子俩走得很近,因为林珍娜很信任郭喜妹,渐渐地便也很信任和郭喜妹走得很近的高力,还时常带些吃的回来,去对门探望高力和那个孩子。 林珍娜出事的之前的几天里,她因为看到了报纸上大篇幅对沈长辉的死进行报道的新闻,所以突然变得很害怕,她开始躲在家里足不出户,连电话都关了。日常采办都是交给郭喜妹负责的,高力只知道,林珍娜好像在躲什么人。在她出事的当天,一个神秘人将电话打到了郭喜妹的洗脚城前台,要郭喜妹通知林珍娜去小公园里取东西,郭喜妹收了钱,联系不上林珍娜,所以把电话打到了高力的座机上,高力去通知的林珍娜。“……她接到电话之后,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收拾了下,就出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喜妹回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她说林珍娜被人杀了。” “你说,林珍娜在看到沈长辉死亡的报道之后,变得很害怕?那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出在这里,林珍娜知道沈长辉遇害之后,为什么害怕?难道她知道,究竟是谁杀害了沈长辉?!所以她才要躲起来,因为她知道,杀害沈长辉的人不会放过她。可是既然如此,她在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为什么还要出去呢?明知道自己有危险还要冒死赴约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高力很认真的想了会儿之后,说,“她怕什么俺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后来,林英出事之后,俺倒听喜妹说过,如果不是为了钱也就不会死了。” 如果不是为了钱,也就不会死了?! 这么说的话,郭喜妹当时提起过,电话里的那个人让林珍娜去取的东西,就是钱?!林珍娜冒险赴约,最终丧命的原因,是钱?! 看来林珍娜不止知道谁是凶手,她还主动去要挟过凶手。所以她被凶手给灭了口。 “说说郭喜妹失踪时的情况吧。”我看了看小杨,他也很疑惑。 “那几天,喜妹一直躲在俺那儿,她也知道外面有你们警察守着,她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可是……”高力慢慢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故意想要隐瞒什么,他又开始挫着手,回答得支支吾吾的。 小杨看向我,或许他希望我能劝说高力如实说出郭喜妹失踪的真相。 我留意到了小杨的反应,等了高力一会儿,他还是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其实,郭喜妹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 我这句话也是试探,因为我并不确定,可是高力这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高力听后一愣,却又指着自己的耳朵说,“您说啥?俺听不清的。” “以郭喜妹和林珍娜的关系,在林珍娜觉得生命受到威胁害怕的时候,郭喜妹不可能不去安慰她。而且林珍娜对郭喜妹很信任,她在郭喜妹安慰她的时候告诉了郭喜妹,自己所知道的真相,也告诉她自己在害怕什么。所以郭喜妹知道,杀害沈长辉及林珍娜的凶手是谁!”我倾身,将双臂压在了桌子上,紧紧盯着他一丝一毫的反应,“可是在警方几次介入调查这件案子,向郭喜妹询问线索的时候,你们都故意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是因为你们不死心,还想要借着这个消息去勒索真凶!” 他突然一颤,眼神躲避着与我的对视,“俺,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后退,双手环抱胸前,轻笑道,“随便你说不说,现在是你在求警方帮忙寻找郭喜妹,恐怕你也感觉到了,郭喜妹可能出事了。凶手已经杀了两个人,或者,更多。林珍娜以此要挟他反而被杀,你觉得,你们要挟他,他就会放过你们吗?” 高力的眼睛左右转了几圈,他越想越害怕,双手在冒手汗所以不停地蹭在裤子上,“俺……俺说,可俺说了你们得去救俺喜妹!” 如我猜测的一样,在林珍娜出事之前,的确曾经告诉过郭喜妹她知道谁是杀害沈长辉的凶手。可是没过多久,林珍娜就出事了,就连林珍娜所掌握的真凶杀人的证据也不见了。可就在我和小杨去找过她的那一次,郭喜妹在回答我们问题的时候,不断的回忆起在接到电话时的点点滴滴,然后竟然就真的还让她自己反应过来那通话过程中“duang、duang、duang”的声音沈家大宅机械座钟的三点钟报时声。 所以在我们走了之后,郭喜妹想到林珍娜曾经告诉她,真凶愿意花多少钱让她永远保守秘密,郭喜妹动了心思。想尽办法联系到了沈家大宅里的凶手,为了可以拿到那笔钱,郭喜妹竟然联合高力一起瞒骗过守在门外保护她的警察,独自前去和凶手见面。可是郭喜妹一走两天,都不见回来,高力开始担心她出事,所以到这里来报案了。 我们听高力说完这些,我下意识看向小杨,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郭喜妹很有可能遇害了。我沉下气来不知道该怎么和高力说,我们的猜测,“郭喜妹打到沈家的电话,是谁接的。” “是,沈太太。”高力想了一下立刻说道。 我起身,向外走去,小杨立刻追了上来,我们走出审讯室,我停下来跟小杨说,“马上申请拘捕令,我们得把沈太太请回来问问清楚。” 也许,郭喜妹还没有死。 小杨刚开口,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看向了一旁,我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孙和阳正往这边走过来,周身笼罩着一股莫名的阴气。走到我们身边,孙和阳看了看周围,对我们说,“沈太太死了。” 沈太太死了…… 第二十四话 危险,因为接近真相 在鉴证科方面确认了沈家死亡的女尸是沈太太之后,我们带着沈再阳回到沈家大宅处理沈太太的一些事宜。沈再阳扑在沈太太的床上就嗷嗷大哭了起来,徐管家上前抚慰他。 “确定是沈太太吗?”我还是觉得不放心。 “鉴证科根据沈太太浴室梳子上的头发做过对比,证实是沈太太。也对比过留在屋子里的指纹。”小杨翻了一下笔记回答我。 昨天深夜,沈太太死在了房间里,并且,头被人搁走了。 为什么?这个凶手为什么要杀害沈太太?还要把她的头割掉呢?那么凶手在杀害沈太太之后,他到底把沈太太的头带到哪里去了,他带着沈太太的头总不可能去什么人多的地方,很多事都极不方便的。 不过现在,因为沈太太也遇害了,所以我们之前推测沈再阳是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便不成立了。沈太太的死亡时间内,沈再阳被关在临时拘留所接受调查,成了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霍少。”小杨叫了我一声,“我有个想法。” “你说。”我收起自己的思绪。 “高力既然可以作证,在郭喜妹打过电话到沈家大宅来找沈太太之后,郭喜妹就失踪了。那么这样说起来,郭喜妹很有可能就是见过沈太太的最后一个人了。会不会是因为,郭喜妹证实沈太太是杀害林珍娜的凶手之后,她向沈太太要钱被拒绝了,所以就杀害了沈太太呢。”小杨的推理,根据目前种种环境证据判定,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徐宁宁当时假借肚子里赵凯的孩子,装作是怀了沈长辉的孩子向沈太太要钱,也是被沈太太拒绝了。而且徐宁宁当时还被沈太太推下了楼梯,导致小产。那么这次,的确有可能是在郭喜妹证实沈太太杀害林珍娜之后,向沈太太索要封口费未果,和沈太太起了冲突,最终导致郭喜妹杀害或者误杀沈太太。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郭喜妹出来之后就失踪了。 可是这样的话,郭喜妹为什么要割下沈太太的头呢?既然是死在了沈太太的卧室里,不用怀疑这死者的身份会是沈太太了,那割掉沈太太的头想要掩饰被害者身份这个可能性便不存在了。 为什么呢?我看到徐管家抱着沈再阳,“昨天晚上,有人来找过沈太太吗?” 徐管家很难过,“没有……我也不知道,昨天太太说身体不舒服,想喝老陈记的鸡粥,让我去给她买。我就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太太把自己锁在了房里,说不吃了要睡觉。我就没想着那么多,把鸡粥放到了厨房,想着太太什么时候饿了,再给她热热吃。可是今天早上我来叫太太的时候,就发现,就发现……” 沈太太故意支开徐管家? 徐管家在回答这些话的时候,我留意到他身上的一个特征。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他的,就留在他们独自走了出来,正赶上下午一点整,沈家大宅的机械时钟又报时了,duang的一声。 小杨等了会儿才跟出来,“怎么样了?” “你再把徐宁宁案发经过监控拍摄的画面拿给我看一遍。”我说。 “好。”小杨说。 ……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电脑室里,播放着小杨发给我的监控视频,视频中,从七点五十二分到七点五十七分,这五分钟的画面我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二十遍。 心里的悬念仿佛就在一念之间可以破解一般,我拿起笔在身后的玻璃上写下了一连串的验算过程。 最后,拨通了小杨的电话,“你去请技术科化验一下,在沈家发现的女尸和高力孩子的dna。” “沈太太和高力的孩子?”电话里,小杨很纳闷,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他查沈太太和高力的孩子,“他们会有什么关系,难道沈太太和高力会是亲戚关系吗?” “我怀疑,沈太太不是沈太太。”我面对自己的验算结果,清楚的告诉他,“在沈家发现的沈太太尸体,很有可能是郭喜妹。” 所以我要他查一下,那女尸和高力的孩子有什么关系。鉴证科在沈家搜集到的,能证实沈太太身份的头发和指纹,都证明了和女尸的dna一致的话,如果女尸是郭喜妹,那么就说明沈家搜集到的一切都是被人做了手脚的。既然有人设计这一切,要我们认定死的就是沈太太,那不仅是需要在沈家做出伪证,还要彻底泯灭一切可以证实郭喜妹身份的证据,他们恐怕已经去过郭喜妹家里了。 没办法证实郭喜妹的存在,就不能证明那女尸是郭喜妹。可是动这些手脚的人有一件事忽略了,那就是孩子。当然,这个线索我们也是在今天上午,高力来报案的时候才知道的,所以他们肯定还不知道,郭喜妹有一个孩子,是最可以证明她身份的存在。 “还有,”我在说接下来的这番话之前,是慎重地犹豫过好几次的,我知道一旦证实,那么这一系列的事情会是一件极大的悲剧。“你再去查一下,沈长辉和沈再阳的dna。” 电话的那一头,小杨沉默了,他应该已经猜出了我的推测。挂了电话,我一个人面对窗外的夜幕发呆,夜深的太久了,恐怕是时候迎来黎明了。 “看样子,这件案子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阮教授推门走了进来,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可你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 “我是什么样的反应?”我反问他。 “你很失望,不,应该说,你很绝望。”阮教授细细地观察着我说,“到底凶手是谁,会让你有这样的反应呢?” “凶手,”我笑了,“凶手不只是一个人。我只不过是在扑朔迷离的真相中,看清了人性的弱点罢了。” 我说完,转身坐到了阮教授的对面,跟他揭开了真相。 这所有的一切,一连串的凶杀案,五个人的死亡,都要从第一件案子,徐宁宁的被杀说起。 首先是徐宁宁和她身边三个男人的角色,赵凯、沈再阳和沈长辉。赵凯是徐宁宁的男友,沈再阳暗恋徐宁宁未果,而沈长辉是徐宁宁的情人。徐宁宁发现沈长辉骗了他之后,和沈长辉大闹一场,非但没有挽留住沈长辉,反而逼得沈长辉太紧,让沈长辉同她分了手。之后徐宁宁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知道孩子不是沈长辉的,至于为什么知道,等一下再说,然后就是她利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去要挟沈太太,想要一笔钱。 可她没想到的是在和沈太太起了争执之后,会摔下楼梯,失去了孩子,还被跟去医院的徐管家拿到了孩子的dna证明,用以向他们威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沈长辉为由,让徐宁宁消失。一旦沈长辉知道徐宁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和赵凯有来往,他肯定不会放过徐宁宁。 可徐宁宁跟赵凯一起,到沈家去闹这一场的时候,正好被留在家里的沈再阳看到,沈再阳自从向徐宁宁告白被拒绝之后,时隔两年再见到徐宁宁,竟然是因为徐宁宁成了沈长辉的小三。所以,沈再阳应该是通过他和徐宁宁同时认识的一个人,得知到徐宁宁的近况,这个人就是沈再阳的姑姑,沈长辉的妹妹沈世京。沈世京在得知徐宁宁到沈家闹过之后,很生气,所以将徐宁宁当时如何利用她进入到沈长辉的实业公司打工,又是如何与沈长辉发展长了情人告诉了沈再阳。 沈再阳既然知道了徐宁宁当时进入公司,所以,他就会向沈长辉公司里的人求证徐宁宁的信息。沈长辉实业公司里的李经理,很同情沈太太和沈再阳遭遇的那个女人,将沈长辉让自己,以自己的名义在泰达名苑租的豪宅告诉了沈再阳。然后,沈再阳就找到了泰达名苑。 沈再阳去泰达名苑的那一天,正好赶上徐宁宁通知赵凯,来帮她收拾东西,准备搬出泰达名苑。她误以为敲门的是赵凯,就开了门,结果发现是沈再阳。 徐宁宁让沈再阳进去之后,沈再阳劝说徐宁宁死心放弃,不要影响自己的父母。结果遭到了徐宁宁的出言侮辱,徐宁宁因为先后失去了沈长辉,还有她与赵凯的孩子,又不得不搬出豪宅正闷了一肚子的火气,就全部撒在了沈再阳的身上。沈再阳忍无可忍出手,掐住了徐宁宁的喉咙把她掐晕过去了。 可是沈再阳以为,自己把徐宁宁给掐死了。他很害怕,匆匆忙忙就跑掉了,还在门口撞到了以为沈长辉在里面而不敢冒然进去的赵凯,沈再阳离开小区的时候,害怕自己被监控拍到,就把帽衫脱了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他就一直跑再也没有回到泰达名苑过。 而之后到来的一个人,因为认出了沈再阳所以捡起了沈再阳扔进垃圾桶的帽衫。这个人就是沈长辉,沈世京把徐宁宁的事告诉沈再阳之后,她没理由不告诉沈长辉,徐宁宁和沈再阳之间发生过的事,所以沈长辉来找徐宁宁,就碰到了沈再阳,可是沈再阳当时因为太紧张了,并没有注意到沈长辉,沈长辉了解沈再阳的反应,猜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他穿上了沈再阳的衣服,回到了徐宁宁的住处…… 而那时,赵凯也因为害怕跑掉了。 第二十五话 两个凶手? 监控录像中,7点57分,身着深蓝色帽衫返回到徐宁宁住处的人不是沈再阳,而是沈长辉。因为位置的原因,所有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深蓝色帽衫的人就是沈再阳,因为沈再阳和沈长辉的体型很像,而且,都是穿着牛仔裤,沈长辉清楚摄像头的位置,所以有意正脸回避监控。可我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手,沈再阳和沈长辉叩门的手,是不一样的。 沈再阳是用手背,微攥成拳去敲门,这种反应是一般我们去到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环境中,下意识的一种行为。而沈长辉是用手掌拍门,说明他很随意,因为他经常出入这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沈长辉进入到室内之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徐宁宁,他把徐宁宁扶起来,徐宁宁这时候也应该醒了过来,然后沈长辉得知沈再阳想要掐死她的事。徐宁宁威胁沈长辉,如果不给她钱的话,她就要去告沈再阳。沈长辉应该是拒绝了,他是个生意人,理当清楚一旦给了徐宁宁这笔封口费,以后徐宁宁只会无休止的利用这个借口向他要钱。 沈长辉再次激怒了徐宁宁,所以徐宁宁出言不逊,不禁触怒了沈长辉,还向沈长辉暴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就是沈再阳的身世,沈再阳不是沈长辉的儿子。 这件事,也就是之前徐宁宁到沈家去闹,要挟沈太太的秘密。 在徐宁宁刚发现自己怀了孕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沈长辉的,还是赵凯的,所以去验了dna。而之后的化验结果证实,孩子是赵凯的。 徐宁宁既然可以想到用孩子去向沈家要一笔钱,不可能不会疑惑孩子为什么不是沈长辉的,如果肚子里的孩子是沈长辉的,她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获取一笔钱。 五、六年前,沈长辉当时有个情人还闹到了公司里,这件事当时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在徐宁宁进入沈长辉的实业公司打工的时候,她应该也听人说起过。徐宁宁抱着疑问,找到了知道当年那个女人下落的人,并且从对方的口中知道了当初发生的事。那个女人也是同时和其他的男人交往,为了逼沈太太离婚,她怀着别人的孩子说是沈长辉的孩子向沈太太摊牌,结果被沈太太证实,孩子不是沈长辉的,因为沈长辉根本没有生育能力。 沈长辉没有生育能力是先天的,所以,他不可能有孩子,那么沈再阳究竟是沈太太和谁的孩子? 徐宁宁以这个秘密要挟沈太太,结果自己倒霉。可是既然什么都得不到了,她索性把这件事告诉了沈长辉,并挖苦了他一顿。徐宁宁知道沈长辉很疼爱沈再阳,可惜她话说得太重了,沈长辉彻底恼火,才掐死了徐宁宁,这就是徐宁宁的脖子上为什么会有两道痕迹的原因。 从7点57分进入到8点21分,拖着徐宁宁的尸体离开住处,这中间有24分钟,如果只是为了抛尸,那么这24分钟,身着蓝色帽衫的人在房里又做过什么呢? 答案就是沈长辉得知沈再阳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迁怒徐宁宁,并且真正将她杀害后,把她的尸体带出来,利用车子丢弃在外面。 沈长辉杀害徐宁宁并且弃尸之后,他就提交了自己和沈再阳的dna验亲子关系。当然,这个结果必然是沈再阳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沈长辉既失望又愤怒,失望是因为宠爱多年的沈再阳竟然不是他的儿子,而愤怒则是为了沈太太一直欺骗他。 所以我们在去沈长辉办公室里检查的时候,在垃圾桶里发现了那张被揉攥成一团丢弃的,奖状影印件。如李经理所说,沈长辉当时很在意沈再阳的那个奖状,一直带在身边,可是我们之所以会在垃圾桶里发现,不是有人为之,而是沈长辉亲自扔的。他在得知沈再阳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很愤怒地丢弃了那张奖状,并且,恐怕他还想要让沈再阳及沈太太一无所有。 与第一起徐宁宁被害案相隔两个月,沈长辉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是第二个案件。 根据沈世京订下钻表的时间来推算,沈长辉让沈世京帮忙订钻表的时候徐宁宁还活着,或许送给林珍娜的钻表,本来是沈长辉想要送给徐宁宁的生日礼物。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钻表寄来之前,自己已经亲手把徐宁宁给杀了。 沈长辉认识林珍娜,也不会是在徐宁宁死之后,而是在徐宁宁死之前,他就认识了林珍娜。而在徐宁宁告诉他,他没有生育能力之后,他亲手杀了徐宁宁。 而我们发现那张,林珍娜两个多月前的化验单显示,当时林珍娜已经怀孕七周,既然孩子确认和沈长辉的关系,那就是说,沈长辉不是不能生育,而是几率很渺茫,徐宁宁可能没有猜到这一点,所以她一口咬定沈再阳不是沈长辉的亲生儿子才让沈长辉有所怀疑。沈长辉和徐宁宁分手的时候,是林珍娜证实怀孕七周前后,那沈长辉会和徐宁宁分手恐怕也是计划好了的。 沈长辉之后验了亲子才知道沈再阳和他真的没有血缘关系,那这时候,林珍娜肚子里的孩子就可能是他唯一的亲生骨肉了。他不可能在验过dna之后,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他会很清楚,林珍娜肚子里的孩子对他来说很重要。 那么这时候,沈长辉就会向沈太太提出离婚了,并以沈再阳的身份为由,不给沈太太一分钱。 沈长辉的监控录像中显示,沈太太曾经到办公室来找过他一次,沈长辉亲自接沈太太进入办公室,又送她到了电梯口,然后他进入办公室后又出去过一次再返回,其实这份录像资料和徐宁宁案的录像资料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后来返回的那个人,并不是沈长辉。 沈长辉的体型和沈再阳很像,是因为沈长辉偏瘦,而录像中返回的那个人,比起沈长辉来要胖一些。他虽然穿着沈长辉的衣服,却比沈长辉紧绷一些,可因为差距不大,被忽视了。 沈太太之所以会到沈长辉的办公室去,是因为沈长辉让她来谈离婚的事,并且明确表示,不会给她任何赡养。在沈长辉送走沈太太之后,他又接到了沈太太的电话,沈太太以同意离婚为借口骗沈长辉出去,既然再回来的时候换了人,那恐怕在沈长辉出去之后就遇害了。 扮作沈长辉样子回到办公室的人,应该是在找证据,恐怕是证明沈长辉和沈再阳关系的证据。 6点29分机房断电,也是人为的。目的就是趁着这个空当将沈长辉的尸体运回来,然后离开,可唯一算差的就是机房在断电超过三分钟的时候,启动了备用电源。所以在6点33分,监控重新启动。还躲在里面布置这一切的凶手应该也察觉到了,所以6点34分,才会在监控前闪过一个黑影。 杀害沈长辉的这件事,是沈太太一个人完成不了的,所以她一定有一个帮凶。 然后是第三件案子,林珍娜在小公园的长椅上被人割喉。 高力提起过,在林珍娜看到沈长辉被杀案的报道后就很害怕,因为她那时候就知道,杀害沈长辉的凶手是谁,而不是仅仅因为她还怀着沈长辉的孩子。 沈长辉被杀的那天,他亲自接送沈太太出入,并且会因为一个电话就出去,可见当天他在办公室是约了别人的,他担心那个人撞见沈太太。而在沈太太打电话,以同意离婚的借口骗沈长辉到了停车场的时候,沈长辉当时约的人,其实也到了,她就是林珍娜。在停车场监控死角亲眼目睹了,沈太太及另外一个人将沈长辉虏上车后割喉杀害的一幕。 不仅如此,林珍娜震惊之余,还用手机录了下来。 沈长辉死后,林珍娜不甘心自己就只差一点便嫁入豪门从此衣食无忧,从她之前对郭喜妹所说的就有有人给她买豪宅来看,她是很期待过上好日子的。所以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还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用手机里的录像去要挟沈太太。 林珍娜同时对沈太太起了戒心,毕竟她是亲眼目睹沈长辉被杀的。所以在告知沈太太,自己握有他们杀人的证据后,林珍娜躲了起来,没有上班,还将手机关机了。林珍娜应该是以为,这样做沈太太就找不到她了,只能乖乖按照她提的条件,将钱交给她。她本来只是打算捞一笔就离开这里,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手里的证据成了某些人眼中的沙子,沈太太并不相信她只是要这一笔,杀害沈长辉的证据将决定自己的人生走向。对林珍娜来说,那段视频是林珍娜可以索取财富的手段,而对沈太太来说,那段视频是威胁沈太太人生的要害。沈太太怎么可能甘心放过林珍娜呢? 只是林珍娜毕竟将沈太太想得太简单了,而那个帮助沈太太杀害沈长辉,并且制造假象的人,是徐管家。在我们发现沈长辉和沈太太并没有酒窝,而沈再阳拥有这一明显的遗传特征之后,我就试想过这样的可能,如果沈再阳不是沈长辉的亲生儿子。那么他的父亲是谁?可以使沈长辉愤怒得要和沈太太离婚,并且让他们一无所有的原因,应该是沈长辉在证实沈再阳不是自己儿子的同时,知道了谁才是沈再阳的亲生父亲。 “他很愤怒,因为他没想到会被一直相信的两个人同时背叛,沈再阳的亲生父亲,是沈长辉最无法接受的一个人……”我慢慢抬起头来。 第二十六章 霍汐遇害 “难道,沈再阳的亲生父亲,是沈长辉认识的人?”阮教授一直双手叠握,听我分析完之后,他把手慢慢地放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很认真地看着他。“沈太太曾表现出对徐管家很不信任的样子,而徐管家也曾亲口向我证实,是沈太太把徐宁宁推下楼梯导致徐宁宁流产的。”我回忆起那时被误导的思路,接着说,“沈太太是故意当着我表现出她对徐管家的怀疑和恐惧,就好像徐管家会伤害沈再阳一样,她如同一个小心翼翼地母亲保护着沈再阳。而之后徐管家的话,则是将我们的线索引到了沈太太身上。我当时只是以为他们主仆不和,是故意陷害对方的。可后来当我发觉沈再阳对徐管家的过分依赖后,我开始怀疑,沈太太和徐管家的相互指证是有目的的,因为他们要保护一个人。” 是沈再阳。沈太太和徐管家的相互指证是两个人串通好的,因为他们想要扰乱我们办案的线索,只是为了包庇沈再阳,他们认定杀害徐宁宁的是沈再阳。 “你是说,徐管家是沈再阳的亲生父亲?”阮教授的瞳距失焦,对于这个答案他很意外,或者,他还有些同情,只是我想不明白他在同情谁。 “是。”我很确定这个结果,“一开始当我们进入沈家查线索的时候,就不难感觉出徐管家对沈再阳的过度保护。而让我真正确认的,是今天我和小杨一起带沈再阳回沈家为沈太太处理事宜时,我发现徐管家揽着沈再阳的姿态,很不一般,他护着沈再阳的样子让我怀疑,然后,我注意到他和沈再阳实在太过相似,包括酒窝。” 他们误以为是沈再阳杀了徐宁宁,所以徐管家和沈太太一起,为掩饰沈再阳的罪行所以他们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戏。 徐管家既然能找到林珍娜工作过的洗脚城,肯定也能查出林珍娜和郭喜妹之间的关系。所以利用郭喜妹把林珍娜约了出来,应允给林珍娜一笔钱。林珍娜虽然知道有危险,可为了钱还是去了,结果在公园的长椅上被徐管家割喉,徐管家拿走了林珍娜带来交易的证据。 “这么说来,郭喜妹也凶多吉少了。”阮教授的语气有些遗憾。 “郭喜妹已经死了。”我也很难受,因为我慢了一步,如果我早一点发现沈再阳和徐管家之间的关系,那么我就能察觉这一连串的凶杀案背后所为的目的,郭喜妹也就不用死了。“那日我们去找郭喜妹了解情况,郭喜妹提及在林珍娜遇害当晚她接到的电话里有duang、duang、duang三声。我当时还在想那是什么声音,可郭喜妹其实已经想到那是指证凶手的证据,可是,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们,而是自己利用这个线索去要挟凶手。我想应该是因为林珍娜曾经告诉过她,沈太太愿意花多少钱买她手中的视频,林珍娜没有赚到的钱,使同样很需要钱的郭喜妹动了歪念,洗脚城的电话是有录音的,郭喜妹利用录音去威胁沈太太。但是,她也失败了,她嘀咕一个沈太太作为一个母亲保护她儿子的不择手段。” 在沈家的那具女尸,其实就是郭喜妹。 沈太太和徐管家在杀害郭喜妹之后,也知道这件案子必定水落石出,到时候他们是凶手这件事一旦被揭穿,不但得不到沈长辉的财产,甚至要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了。所以他们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借郭喜妹的尸体让所有人都以为沈太太遇害了,而被认为是凶手的郭喜妹,可能我们一辈子都找不到她了。 “沈长辉其实才是杀害了徐宁宁的真凶,而沈太太和徐管家联手,杀害了沈长辉、林珍娜及郭喜妹。那沈再阳……”阮教授摇了摇头,说。 “坏了!”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断了阮教授的话,大声说道,“恐怕他们要跑。” 等我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拉开门,噔噔蹬地跑下楼梯,向着学校外面跑去。 沈太太一定藏在暗处,今天小杨带沈再阳回到沈家处理相关事宜,如果他们得空,恐怕会借这个时机带上沈再阳一起离开。沈太太自打利用郭喜妹假死后,就一定在等着沈再阳回去的时候了! 我太笨了,怎么,怎么现在才想到! 出了学校的大门,我一边拼了命的跑,一边拨打小杨的电话。一定,一定要赶在他们离开前阻止,可无论我打多少遍,小杨就是不接电话。 “霍汐!霍汐!”阮教授追上前来,“不急于这一时的,先联系孙队长……” 一阵刺眼的光,两盏车灯。不远处一辆汽车如同凭空出现的一样,一瞬间,朝着我们开了过来…… 是沈再阳! 在车子撞上我的那一刹那,我从车灯折射的光线看到,坐在驾驶上冷笑的沈再阳。 两声,沈再阳驾车先后撞上了阮教授和我。 …… 一片漆黑。 周围什么都看不到,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也许我已经死了。 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沈再阳驾车撞上我的那一瞬间,从我的腰部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和那一阵剧痛。 很疼。 特别的疼。 只是我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就那么短的一瞬间,阮教授下意识护住了我,可他根本来不及推开我。那车速实在太快了,直接撞了上来,我翻到了挡风玻璃上,然后,失去了意识…… 漆黑一片的梦境,就像是我陷入了回忆。 没错,我曾经失去过一些很重要的回忆,我甚至不知道那些回忆对我来说有着什么样特殊的意义。 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中,是我全部的童年。而我记忆中人生的开始,是从福利院里开始的,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血……如浓墨般的梦里,晕染了腥稠的血液。 是在做梦?还是我看到了我的童年? 血,到处都是血,饱和了血液的黑暗,却意外的让我觉得兴奋。因为血液唤起的意识,我竟然一点点在冷静下来,脑海里,尽是沈再阳最后的冷笑…… 他,是最后一个凶手。 没错,沈再阳也是凶手。 在那个我和阮教授没来得及解读完的真相之中,沈再阳就是那最后的一个凶手! 他,杀了沈世京。 他的姑姑,我的朋友。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在沈世京遇害的那一天她到学校来找我,她和我说了很多话,她当时很害怕,还说她好像知道了杀害她哥哥的凶手是谁,她请我在警方破案之前找出真凶,因为她只是想知道自己怀疑的那个人是不是凶手,如果是,她想劝那个人去自首。 沈世京遇害时间是七月二十日,距离沈长辉遇害的七月十一日相隔九天。而这九天里,沈世京因为要陪着沈太太一起处理沈长辉的身后事,所以难免与沈太太和徐管家接触多一些,想要发现点什么,九天的时间足够了,更何况在这九天的时间里,沈太太和徐管家还杀了林珍娜。 沈太太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所以杀了沈长辉和林珍娜。那么沈再阳杀害沈世京,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沈再阳虽然内向,可并不傻,他的智商比正常人还要高一些,他发现了母亲和徐管家先后杀害父亲和一个不知名打电话来勒索的女人,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和徐管家之间的关系,还一直以为沈长辉就是他的父亲,只不过为了保护他的母亲,他选择了沉默。紧接着,他又察觉到了沈世京在沈家大宅里发现线索后的异样,他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原来沈世京竟然意外听到了徐管家打给郭喜妹的那一通电话,在次日得知有一个同样叫林珍娜的女人遇害之后,她就变得警觉了。 剩下的,就和我在沈世京死亡现场所推测的一样。 沈世京见过我之后,从学校离开回到自己的家里,刚换下鞋,并按照她平时的习惯,将钥匙放进鞋子里,然后走进客厅,正在脱大衣的时候听到了门铃的声音。她把脱下的大衣随手搭在了沙发上,就转身去开门,门外的人,是沈再阳。 沈世京并没有任何防备,她让沈再阳进入到房间里来,然后去厨房洗水果给沈再阳吃,沈再阳跟着她进到了厨房里。沈再阳问她,姑姑,你是不是知道杀害我爸的凶手是谁? 沈世京愣了一下,却劝他别操心,自己会弄清楚的。 沈再阳说,我知道是谁杀了我爸的。 沈世京很诧异,然后她回过头来,看到的沈再阳正冷笑着。沈世京有些害怕,这和她平常见到的沈再阳不一样,她向后躲,沈再阳却拿起了她刚刚切水果的刀,直直的向她刺了过去…… 一刀,两刀……沈世京本能的伸手去挡,手臂上被刀锋划破。他们拉扯之间,沈世京向外逃去,她的血滴在了地上,脚上的拖鞋在挣扎的时候被踩掉了……沈世京的肚子上突然被刺了一刀,她很疼,所以继续逃命。她一边抵抗着沈再阳的攻击,一边躲进了洗手间,死死地顶住了门并将门反锁,在这整个逃命的过程中,沈世京被砍了多刀。沈再阳拿着刀就等在洗手间外面,一直等一直等…… 后来,洗手间里没有动静了。沈再阳回到厨房把刀洗干净放了回去,然后收拾了下自己,就离开了沈世京的住处。第二天,当沈再阳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全然不记得前一日发生过些什么,因为在之前约好的时间里沈世京没有出现,沈再阳便带着物业闯进了沈世京的住处……然后踹开了洗手间的门后,发现了已经死去的沈世京…… 沈再阳八、九岁的时候,沈长辉那个在公司招摇的小三,闹到了沈家。 那天,下着暴雨。 沈再阳听到外面的争吵声从梦中醒来,刚巧看到,沈太太将那个女人从二楼上推了下去,那个女人的身体翻过了栏杆直直坠落,头磕在了楼梯最下一阶。血,流了一地…… 她死在了沈再阳的眼前,睁大了一双眼睛…… 后来,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去了哪里,都以为她只是失踪了…… 沈再阳的精神,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状况的…… 第二十七话 难道是死里逃生? 我在一片黑暗之中,渐渐恢复了意识。从深沉的梦境里,开始回到现实中来,昏沉越来越浅,身体越来越沉。慢慢地,有了知觉,开始感觉到全身多处的伤痛。 “……她伤得很重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嗯。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以她的体质,不好说什么时候能醒得过来,或许……” 是身边不时有人在说话,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从过耳即逝毫无知觉,到逐渐有了感应,只是在我听完那些话,稍迟一些昏沉的大脑才能渐渐明白那些话的意思,可是很快我就累了,又昏沉地睡了过去。 终于有一天,我睁开了眼睛。 身处的环境令我十分震惊,我以为我会在医院,因为我清楚记得,沈再阳开车撞向了我们,尽管没想过自己命大竟然还有醒过来的机会,可是眼前的一切还不如让我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一个活死人,依附滴滴地机器而活。 然而,不是的…… 在床边坐着一个小孩,十来岁的样子。他见我醒来很惊讶,然后出去喊他的爹娘。在小孩的爹娘进入到房间里后,我和他们进行了友好并且有些困难地交谈,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艰难地证实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穿越了。 经过对他们的衣着,环境,说话方式等种种进行确认,我可以相信他们没有骗我。然而,我却没办法相信自己现在确实是清醒的,而不是因为车祸成为植物人在做一个离奇的梦。 据他们提供给我的信息,现在的部落首领是帝喾。 嗯,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五帝之一,《山海经》等古籍中,天帝帝俊的原型。 我头一次庆幸自己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是泡在图书馆里度过的,要不然我还真的不见得猜得出来这位后世封为神话传说的天帝究竟是谁。 我有些蒙,这是我有生之年处理的案件中最令我头疼棘手的一次。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应该是死去的,在沈再阳的车撞到我身上的那一刻就该死去了,我因为那突然的剧烈撞击,整个人翻到了车前盖上,隔着前车窗我和那个笑得如同恶魔一般的沈再阳仅距咫尺,我的血染红了那一整片的车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了伤,可我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绝对活不成了。 ……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说,我是在山下被人发现的,当时重伤昏迷。把我救回到村子里的人是青山和玉山两兄弟,他们为人忠厚老实,见我还有一丝气息,就将我背了回来,后来经过萧珏大夫的诊治,才救回了我的命。 从我醒来,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前两天伤好些,腿骨终于长好了,我走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他们救了我的那个山下。这两个多月来,我不曾发现任何一点破绽,任何一点线索,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证实,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我很绝望。 我和这里的人不太好交流,他们帮我当做怪物一样。他们说话的方式,每天生活的习惯,甚至连基本的吃和穿,都与我所习惯的模式发生格外强烈的冲突。 “你似乎,不太高兴。” 萧大夫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 我刚刚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走到这树下发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原来还有一个人。我之所以确定萧大夫是在我之前就在这里坐着的,是有原因的。不知何故,从我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幅模样了,不禁双腿残废,竟然连双目也是失明的。我当时有些好奇,觉得命运至少不该让一人承受两种伤害,想过去问问看,他的情况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因为一些意外导致的? 可是这个想法我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村子很原始,似乎是某一类特定的族群。这里人特殊的日常习惯我还没有完全了解,就目前阶段的发现来说,村民对于这个萧大夫都是十分敬重的,我不想冒然亵渎了他们对他的崇拜,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大夫虽然腿脚不便,可是有村民随时随地的照顾,为了方便他的出行,他们用树木和藤蔓做了一个类似担架的东西,只是“担架”的中间部分很像是一把椅子,萧大夫无论去哪儿,都会有男性村民来抬。 而我在整个发呆的过程中,既然没有听到一点点的动静,也就是说,在我来之前,村民就已经将他抬到树下来了,而这里只剩他自己之后,我才来到这里。 “你知道是我?”我很好奇。 他的眼睛虽然覆着黑纱,可却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很多细节,至少我很清楚,我的这条命都是他救回来的。即使放到医疗技术和设备十分发呆的2016年,在经历一场以故意杀人为目的的恶性车祸,即便我被后来发现的人及时送到了医院,能保住一条命,也不太可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恢复成我现在的样子。这位萧大夫的医术,十分了得。 他闻声浅笑,点了下头。 发髻随着微风扬起。 “你还没有回答我。”他说。 我迟疑了一下,才记起他刚刚好像的确问我了什么,“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回答,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很不开心。” “这是为何?”他轻声问道,有些疑惑。应是觉得我大难不死,刚刚逃过一劫,还有什么事会比现在还活着更重要呢? “萧大夫,你觉得这个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是什么?”我深吸一口气,说道。 他偏过头,仔细地想了想,“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是最不可思议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是人,只有有人在,任何时候所发生的事,都有可能是最不可思议的,所以你的这个问题,没有最准确的答案。”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说法说服了我。 “死人啦!死人啦!……” 突然一阵大叫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就刚刚正在聊的问题还没有进入深一层的探讨,就不得不就此中止,不知何人在吵闹,可等听清了他喊的话,我们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发生什么事了?”萧大夫问。 “不知道。”我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到一个人一边喊一边跑了过去,我犹豫了一下。对还在等着我解释的萧大夫尽力描述了一下,“是村子里人,一边喊着死人了一边跑了过去,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征。” 萧大夫眉头紧锁。 “会是很麻烦的事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还不确定,等一下看看。”萧大夫稳了稳气息,说。 我点了下头,才反应过来他看不到,又补充了句,“好。”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就有村子里的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萧大夫说,“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去看看。”萧大夫对其他人说。 来报告状况的人自行抬着萧大夫向出事的地方跑去,我跟在他们后面,也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子外,是水源,似乎事情发生在这里。 他们将萧大夫稳稳地放了下来。 “汐……”萧大夫坐在椅子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叫谁,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他侧耳听了一会儿,却准确无误地向着我的方向伸出手来。 他是在叫我?!我带着些疑问走了过去,却不知该如何当着村子里的人去接他的话。他们的礼节我还不是很清楚其中各种意思,然村民将他当做神,恭恭敬敬的,总不该也要我像村民一样,对他跪拜吧。 只是那声汐,难免不让我联想些什么。后面是想叫什么的? “是叫我吗?”我只能凑到他身边去,小声问了句。 萧大夫点点头。 “我叫霍汐。”我说。我曾经有和他说起过我的名字啊,他是忘记了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霍汐,你可以替我上前去看看情况吗?”萧大夫原是要我帮忙。 “好,你等我一下。”我说完,起身。推开人群,走到最里面,岸上躺着一个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从衣着佩戴也基本可以确认是和其他普通村民不一样的人。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俨然是刚被其他村民从河水里打捞出来,面色胀白,额间有青筋突起。我回到他身边,将我刚才观察到的重复给他,又补充到,“尸身浮肿,却胀得并不是很厉害。双目突出,眼中的血丝很明显。” 萧大夫似乎对我简要的诉说很满意,他听后沉思了片刻,又说,“霍汐,你去看一下他的后脑,是否有被重击的痕迹。” “好。”我应下,才又钻到了人群中间,在尸体旁蹲了下来,就在我抽起尸体的上半身检查时,突然发现,村子里的人站得离我越来越远。我继续检查清楚,他的后脑的确有伤,不知是被什么硬物砸的,有很大一块凹进去了。 我将尸体放平,试着在他的胸口压了压,果然……我回到萧大夫身边,“尸体不是落水而死的。” 萧大夫又只是又点了下头而已,看他的样子,似乎在想些什么。好像我告诉他,死者并非溺死的时候,他早已猜到了是这样的结果。 第二十八话 真正致死的原因 “怎么会这样啊!这昨夜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一阵哭喊,我侧目看了过去。 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正趴在尸体上放声大哭呢。她看起来悲痛欲绝的样子,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旁边不时有人劝她,拉她。 “人既然死了,你就要好好保重自己。”人群中一个年过中旬的妇人劝道。 可那女子不管不顾地一直哭,声音都劈了。 “出什么事了?”青山这时候也来了,他只看到周围为了一群的人,还没注意到人群中间发生的事。我示意青山向人群里看去,他顿时吓了一跳,脸色变得煞是难看,“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山说着,看向了萧大夫。“大人,这是……” 我发现青山的语气中,略有些保留,“青山,你认识他们吗?” 青山又看了看萧大夫,很小心,然后才转过头来回答我,“死的那个叫长景,哭他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妻,书兰。” “萧大夫,难道你刚刚就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吗?”我更加困惑,只觉得萧大夫刚刚的反应有些难以解释,除非他在听到我第一次向他描述死者特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死者是怎么死的,还有,他究竟是谁?可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萧大夫倒也没有刻意隐藏的,犹豫了下,也只是说,“碰巧猜到而已。只是这个长景有些来头,他祖父是族里的勇士殊已,后来殊已战死,就由长景的父亲继承殊已的荣誉,如果长景没死,到他父亲故去之后,那么这一切都是长景的。” 所以,有因为利益的原因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做。”村民面对着一具尸体,有些发憷,你推我我推你半天,最后派了个看上去就没什么用的人来问萧大夫。 我忽然觉得这萧大夫在村子里的地位,倒有些像是村长。 “先抬回村子里,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还要再查清楚。”萧大夫说完,只摆了摆手,就有村民上前来将他的椅子抬了起来,往回走。 看着萧大夫离开之后,我反而留了下来,观察着周围的人。 青山傻呆呆地望着村民将长景的尸体抬了起来,嘟囔了句,“怎么真的出事了。” 我确定,我很清楚的听到了他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如同他根本不意外那个叫做长景的男人会死,而是有些惊讶和害怕,他突然死去这件事的发生。我有些不大希望长景的死和青山有任何关系,对于救了我一命的青山兄弟,我有些担心他与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我看向青山,想了很多,然后发现玉山并没有跟着他,“玉山呢?” “不,不是……”青山当时正在走神,刚听到我的话时,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便本能地出声否认说,可很快,青山就闭嘴了。他明白了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只是没有解释什么,就只是一声不吭呆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你说,不是什么?”我自然察觉得到他不同于平时的紧张,就算心里一千万个不希望和他有关,可我也要证实他确实是无辜的。 可是青山并不想再辩解什么。 青山今天的反应真的很奇怪,太奇怪了。在我的印象里,青山很憨厚,是个特别老实、淳朴的人,他的思维很简单,而且他是真的很善良,他的脸有些圆,身形显得很壮硕,可却是个很好欺负的人。他跟村子里的人关系都很好,有时候走在路上,几乎所有人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和村子里的孩子们关系也很好,每次出去打猎,都会采一些好吃的野果塞到腰间的兜里,带回来,一群孩子围在村口,看到他就特别高兴,青山会把野果分给孩子们,孩子们会亲切的喊他一声青山哥。 比起青山,玉山看起来要机灵一些,玉山比青山小两岁,身形要瘦一些,比起看起来憨憨壮壮的青山,玉山更加帅气俊俏一些。不过玉山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更加开朗,更加出色。他们兄弟二人住在村子里相依为命,感情一直都很好,一起劳作,一起生活。 在山下发现我的时候,他们想都没想,就将我背回了村子去找萧大夫,才算是捡回了我的这条命。入了冬,山里的动物少了很多,大多不再频繁的出来活动,这村子里的人都会趁着秋天储备足够的食物,以防寒冬饿肚子。现在正值严冬,天气较凉,村里的人基本很少外出,可他们却因为萧大夫的一番话,说我的病需要新鲜的野猪肝做药引,就跑到山里去猎野猪,整整四天,他们捧着野猪肝回来,人也冻得快脱了相。这样善良的兄弟俩,怎么可能会伤害别人嗯? 青山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叫月蝉。我见过月蝉几次,她很漂亮,说起话来很温柔,眼睛里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跟青山很配。 “霍汐姑娘。” 听到有人叫我,我闻声回头。认出他也是村里的人,便向他点了下头示意了下,他站在距我远远的地方说,“大人请你去一趟。” 他说的大人,自然是指萧大夫。 …… “萧大夫,你找我?”我一进门就问了句,也是想提醒他,我来了。 萧大夫一个人坐在房里,他的房子是用石头和泥土搭建起来的,墙外面又用泥土和枯树叶糊了一层,房子里生着火,却也并不是很暖和。不过在这村子里,他这里算是最暖和的地方了。 “坐吧。”他向一旁抬了下手,让我坐下。 我找了块干净的木凳,坐了下来,“你找我有事吗?” “别担心。”他似乎感觉到了我有所防备,“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长景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件事,所以对于心里种种猜测选择了保留。毕竟在这里我人微言轻,实在不方便表达太大意见,想了想,“我只知道他应该是村子里的人,不过只见过一两次而已,有些印象,却并不了解他的为人,所以不敢妄自揣度。” “你不用太在意,这里只有你和我,我只是今日发现你似乎并不畏惧尸体,而且见解独特,所以才想要找你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他浅浅笑着,虽然不知道那黑纱下的双眸是怎样绚丽的风景,可是唇边的笑意很暖,没什么距离感,说着,他又苦笑道,“只不过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不能发现什么,才想要请你帮忙,趁着事情还可以控制,尽早解决。” “趁着事情还可以控制?!”我对他的话有些疑问,尽管村子里的人十分尊重他,可对我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双目失明,但是医术很好的大夫,为什么他会把这件事说得这么严重。 萧大夫倒没有直接否定我的猜测,反而是似答非答的态度解释说,“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果这件事不能尽早查明,一旦事情张扬出去,必定会惹来事端。” 我低下头去,不愿再淌这趟浑水。 “霍汐?”萧大夫听不到我的动静,只能开口叫我,“霍汐姑娘?” “在。”我应了声。他并未接着说什么,恐怕也是察觉了我不想牵扯其中的心思,所以便不再试着说服,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让人有些不大适应。“我……我是因为……不是,只是……” “没关系。”他轻声说道,却听不出来语气间有何不悦,没有丝毫责怪我的意思,并非是有意替我解围,而是……“你不必允诺什么,这里的一切本来就与你无关,你大可以由着心思去选择你的处境,不用去说些违心的借口。” 他这是…… “萧大夫。”我很困惑,因为他的那些话,好像是站在了我的角度替我着想一般,他不仅猜中了我的心思,还鼓励我,支持我选择比较自私的一边,这是为什么?之前我便有所感觉,他对我没有一个陌生人该有的距离感,如同相识很久的朋友一样,说话间很随意。“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这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他的病人吗? “你说。”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应该是因为他自己有段时间是看不到的,所以低估了自己所表现出来的状态,所以让我发现他在紧张的这件事。所以我对他的疑惑变得更加多了。人只有在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才会有这种提起一口气的反应,因为心跳过速,胸腔内自然觉得憋闷,需要吸进一口气来缓和自己的慌张。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对他说有个问题想要问他的时候,会让他有这样的反应? 可如果他真的是在担心我会问什么的话,他大可以拒绝我,拒绝回答我的问题。而现在,他表现得很紧张,有些焦虑,双手看似自然放在腿上,却不自觉的微曲手指,攥起拳头。 他侧耳,好像生怕漏掉什么。 我觉得这不是最合适问他到底为什么对我这样的原因,所以决定转移话题。“我是想问你,你相不相信,人会从一个世界去到另一个世界?而那另一个世界,却不是死后的世界。” 第二十九话 青山遇袭受伤 比起坦然,或许用松了一口气来解释萧大夫现在的反应更加合适。只是在松了一口之后,他轻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些遗憾。 他刚刚,是猜到了我想要问什么吗?微微一笑,“我信。” 他说,他信?! “大人!” 有人叫他,叫他的这个人无不例外是村子里的人,只是那人却只是站在房子外面喊了一声,并没有直接进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否也是他们对于他的一种敬重。 “弗昇?”萧大夫只听那一句,便听出来房外的是谁,隔着门,他并没有让那人进来,而是直接问,“怎么了?” “大人,玉山把青山打伤后,逃进了山里。”弗昇回说。 我一个错愕站了起来,动静稍微有些大,引得萧大夫侧耳听了过来。萧大夫又问,“青山伤得重吗?” “青山兄弟的头被打破了,留了血,不过人没事。”弗昇接着说。 “带我去看看。”萧大夫这话里的意思,便是弗昇去叫人过来。这话说完,弗昇便匆忙赶去喊人,萧大夫才循着我的方向说道,“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我?”我的确很关系青山的伤势,只是因为之前刚刚说了,我不想牵扯进这件事里太多。所以眼下就落入一个尴尬的局面,并不好主动提出去关心一下救命恩人。 “是,你对伤患的描述很简单很直接,比起村子里的其他人,我觉得你在的话,至少可以帮我多了解一些。所以,可以请你帮个忙吗?就只是暂时充当一下我的眼睛。”萧大夫所提出的这个请求,使我没办法拒绝他。 不过应了他也好,我既可以有理由去关心一下青山和玉山,也不必涉案太多,可进可退,是个好办法。“那好吧,我就跟你去一趟。” 他含笑不语。 所幸青山伤得并不重,我们到青山和玉山家的时候,月蝉已经来了,正在照顾青山,她擦去青山额上的血迹,很心疼地守在青山身边。 青山见到我们就要起身。 “坐着吧。”萧大夫对青山说,然后他侧耳向我这边听了听。 “怎么会这样?”我向月蝉点点头,月蝉含笑向我回礼,我走到青山身边,月蝉才收了手。 “发生了什么事?”萧大夫问。 “是因为……”月蝉刚要开口。我注意到青山的手在月蝉袖口边拉了拉,月蝉好像懂了他的意思一样,立马住了口,闭口不谈刚刚想要说的。 这一微妙的动作,虽然萧大夫看不到,可是月蝉突然住口,和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萧大夫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了。他就算眼睛看不到,可是感官感受却比所有人都要强。 自从村里人将萧大夫放下之后便都出去了,这房里就剩下,青山、月蝉、萧大夫和我,我很确定萧大夫对于他们之间的欲言又止是有感应的,也莫名有种感觉,就好像知道萧大夫也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一样,只是出于某种微妙的默契,我们彼此达成共识,没有在这一刻选择拆穿他们。 “霍汐姑娘怎么也来了?你的病才好些,这天凉了,要小心些。我这粗人受点伤没什么的,不像你们姑娘家家的身子弱,就是一点小伤而已。”青山憨憨的说,他在说到姑娘家家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月蝉,好似在他眼里唯一的姑娘,就只有月蝉而已。 “我刚才头有些晕,所以去找萧大夫帮我看看。正好在萧大夫那儿,听说你出事了,我有些担心就跟着过来看看。”我感觉到青山的语气有些防备,不似他平时待人的亲切,就好像他根本不想我们问太多一样。所以我给了一个可以让他松懈的理由,根本没有提萧大夫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青山的思维很简单,很容易去相信一个人所表现出来最直接的反应。 “玉山呢?”倒是萧大夫,直接提起玉山,令青山又不由得一阵紧张。 在萧大夫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看到月蝉是看向萧大夫的,直到他说到玉山,月蝉转而看向青山也是很想听清楚青山回答的,可在青山发现月蝉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本能似的回避了月蝉的关注。“玉山……玉山他去,去打猎了。对,玉山去打猎了。” “你们没有一起去吗?”萧大夫又问,他带着些轻快的笑意,听起来漫不经心,如同平时邻里间的嘘寒问暖,“我记得,你们兄弟一直不都是一起的吗。” “大,大人。是因为,因为我今天不舒服,然后,然后那个玉山就先去了,后来我好些了,就去找他,没找到,就……就自己回来了。”青山的这些话,显然是事先编好的,只是青山为人老实,不像是能编出这些谎话的人,而且他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明显是在回忆一些话,而不是一些事。 因为如果他是在回忆某些事的话,他会回忆的是画面,会想要努力解释清楚的是一个画面,而不是努力去复述一些话,青山不善于撒谎,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会因为自觉的窘迫,而让他的记忆变得凌乱,他会因为紧张,而忘记其中的一些。那这些话,就只能是有人教他的,他只是努力背出那个人所说的话而已,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玉山,只有玉山才能让青山完全信任他。 可真的是玉山袭击了青山吗?如果袭击青山的人是玉山,那青山为什么还要帮玉山解释?只是出于想要保护他的弟弟?那这样的话,他没理由继续背玉山教给他的那些话啊。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事,只是现在问青山的话,青山不一定会说。 “原来是这样。”萧大夫没有追问下去,恐怕他也感觉到了。 “青山大哥,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我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提醒了一句,就算萧大夫知道青山受伤了,感官再灵敏,我想他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察觉到青山的伤处。 “这,这是……”青山下意识用手去遮挡额头的伤口。 青山额头上的伤,有一个青紫色的擦伤轮廓,伤痕处出现多道细微血丝,其中一道伤口比较深,长约一指,血就是不断从这一道伤口里殷出来的。从他伤口血迹还未凝固结痂,不断向皮肤组织外殷出,鲜血仍呈鲜红色来看,“你的伤是才伤的吧?” 青山的样子,不外乎告诉我他正在想借口隐瞒。 “呀!”我故作惊讶,好像是突然间发现了什么,走上前去,盯着他的伤口说,“这是……” “怎么了?”这一声却先惊到了萧大夫,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突然听我这一声,然后询问道。 青山和月蝉都露出不解的目光向我询问。 “这伤口……”我装得很严重地说,“你这伤口是被何人打的?伤口附近出现的?这伤口附近出现的青黑色印子,是中了毒的反应。” “这,这不会的……”青山大惊失色,根本察觉不到我是在骗他。 “袭击你的人,可是拿着石头打的你?”我试图说服他相信我,然后将整个被袭击的过程说出来。 “这,这……”青山慌了神,他开始真的以为自己中了毒。 “如果是随手捡起的石头,的确是可能的。”萧大夫原本可以袖手旁观,等我骗取了青山的信任静听答案就好,可他却适时地插了句话,以萧大夫的身份和地位,他随便的一句话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使他们相信,而这原本也是我不希望他配合我的原因,一旦揭穿这是场骗局,对他德高望重的形象是有影响的。“石头上沾附着的各种草汁,有一些是有毒的。我们之所以会不当回事,是因为平时就算我们接触到沾染毒汁的石头时,天气的温度尚可,而现在天寒地冻,石头上的毒汁会因为天气而将平常的毒性加倍,更何况,如果青山兄弟当时被打破了头,留出血的话,毒汁因为沾染鲜血,会使毒性很快进入身体。青山,你有没有觉得胸口憋闷,十分紧张,还有,呼吸不顺畅,眼前有些发黑?” 青山十分信任萧大夫,他每说一句,我看到青山都会明显去试着感觉一下。直到萧大夫说完,青山吸了两口气,一阵晕眩你险些栽倒。 “坏了,坏了!这下该怎么办。”连月蝉也察觉到青山的反应和萧大夫所说的一模一样,她对于萧大夫的话深信不疑,真的以为青山是中了毒。 不愧是大夫,骗人的伎俩比我高明多了。 青山哪里是中毒了,一开始是因为我说他而他的伤痕青黑色,猜测他中毒,他开始有些紧张。萧大夫应是听了那句话,就已经猜到了青山额间的青黑色伤痕是撞击所产生的淤青。我因为他淤痕里细微的擦伤,所以判断他是被人用石头袭击了,萧大夫从我提到的石头里,又判断出,青山是因为留下了痕迹所以让我猜到他是被石头袭击的,才编出了那么一大段话来。 至于青山的中毒反应,也不过是听了萧大夫的暗示罢了,青山以为自己中毒,他自然紧张,而在聆听萧大夫那些话的时候,他为了听清萧大夫所说的内容,是放慢了呼吸的,他当时心跳过速,所以生理上的感觉会让他不自觉地放慢呼吸去调整,可是听到萧大夫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这样,便有了呼吸不顺畅一说。而眼前发黑,是紧张过度,大脑缺氧的原因,萧大夫恐怕是故意把话说得那么长,青山压抑呼吸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受惊,肯定会出现缺氧的状态。 第三十话 失踪之前的经历 “既然青山已经出现中毒反应,那么袭击青山的那块石头就应该是沾有毒汁的。”我卖了个关子。 “你是想说,既然青山中毒,那么袭击袭击青山的人也中毒了。”萧大夫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故意接了我的话,和我一唱一和的将这场“骗局”演了下去。 我点头应声,“对,因为石头上是有毒的,青山中了毒,凶手肯定也中了毒。幸好青山被发现的及时,只是不知道凶手……” 青山和月蝉一阵心虚。 月蝉还是先忍不住了,说了出来,“是玉山!是玉山,救救玉山。大人,救救玉山。” 青山也吓了一跳,他一时之间未必明白我们的意思,但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些话,是在说那个打伤他的人有危险了,“大人,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 青山急切地说着,挣脱了月蝉的搀扶,就要往地上跪下去。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萧大夫面前。 萧大夫抬手,让他起来,语气依旧很平淡,“玉山?难道袭击你的人是玉山兄弟吗?快起来,好好说清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昨天快下午的时候,我们从山里回来,碰到了月蝉……”青山说着,被月蝉搀扶了起来,他看着月蝉,开始回忆从昨天开始发生的事。 原来,今天死的那个长景,也在追月蝉。 长景的家里有些背景,比起青山来自然条件更好一些。青山虽然和月蝉青梅竹马长大,可月蝉的父亲比较势力,据说长景答应给月蝉的父亲两头牛,所以月蝉的父亲动了心,不但开始倾向撮合月蝉和长景,还对青山月蝉的事百般阻挠。长景有了月蝉父亲的支持,更是不把青山放在眼里,可月蝉却和青山越来越好,让长景很不高兴,长景几次公然挑衅青山,更是扬言要把青山杀了。 在长景尸体被发现的前两天,长景还去找过青山。 而从青山一开始的描述中,长景将月蝉堵到了月蝉家里,威胁利诱她跟了自己,被月蝉一通臭骂才骂走,不过长景离开之前曾经放下狠话,说是要杀了青山,一定会把月蝉弄到手。 “什么人啊,臭不要脸的。自己有妻子还来招惹月蝉?!”我忍不住出声骂了句。刚刚在青山讲述这些的时候,我在他的房子里四处打量,青山和玉山的家里一共两间房,院子里搭着野猪皮,还有一些肉干,比起村子里一般的人家来说,条件的确算不上很好。可是居住环境真的不错,他们兄弟俩都很勤劳,也特别利落,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里的活计不论大小都能拿得起来,两人的衣服多是兽皮缝制的,据说也出自玉山的巧手,现在是冬天,他们进山打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打了野兽扒了皮卖给同村的人,因为过冬大家都需要厚重的衣服御寒。就算父辈没有留下什么基业,可是月蝉如果嫁给了青山,至少也不会吃苦的吧。 我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出事之前办理的沈长辉的案件,难免有代入情绪,觉得像沈长辉一样,长景明明有了老婆还出去乱搞,就是对所有人都不负责任的表现。 可是我的话刚刚说出口,就让青山和月蝉怔了一下。 萧大夫低下头去笑了笑,然后对青山说,“你继续说吧。” 青山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月蝉来找我,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就很生气。可是月蝉拉住我,不让我去做冲动的事,玉山就说要去和长景理论理论。” 因为玉山一向冷静,有自己的主意,所以青山和月蝉就很放心的让他去了。可是到了快晚上天快黑的时候,都不见玉山回来,所以开始有些担心。青山把月蝉送回家去,想去找找玉山,却在回来的路上撞到了紧张兮兮的玉山,玉山慌慌张张地说自己错手杀了人。 在青山的追问之下,玉山才说,是长景要杀他,他为了躲长景,却错手把他推到了水里去。 他们当时都有些害怕,因为长景的父亲很厉害,还是村里的勇士,他们知道,如果长景的父亲知道了玉山杀死长景的事,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玉山就提出,要到山里去躲一躲。天寒地冻,山里的晚上肯定不容易熬,可是幸好他们兄弟俩一直在山里打猎,知道后山有个山洞可以暂时避一下。所以玉山决定,先去山洞里躲躲。“……然后,就是今天,我不放心玉山一个人在山里,就去看看。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大家都在河边,结果……结果就……” 结果就发现,长景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出来。 所以当时,青山的反应才是那么错愕的,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那你刚才说,玉山先上山打猎的事,是玉山教你说的吗?”萧大夫的语气听不出来他对于这件事的反应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如既往是淡然处之。 青山虽然没有答话,但也算是默认了。 月蝉看起来很不放心,“大人,那现在怎么办?玉山,玉山他……” “先把玉山找到再说吧。”萧大夫静默片刻,做出了决定,“去通知村里的人,连夜上山,找到玉山平安带回来,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青山听到萧大夫的这番话,才终于算是安下心来,他不停地在谢萧大夫,好像是玉山终于有救了一样。 人性真是个复杂难懂的东西。 “你怎么看这件事?”等所有的一切都暂时安静下来,只剩萧大夫和我两个人的时候,他向我问道。 其实,我不想发表任何看法。一是因为本身,一开始我就表明了态度,不想要再牵扯进案子里。二是因为立场,我和青山玉山兄弟较熟,在现在所有的证据较少的前提下,我的任何看法都可能是偏向他们的,我会逃避面对玉山可能是凶手这件事,会有预设立场。 “看样子,你并不想告诉我。”他笑道,随即轻轻掸了一下袖子,正坐在椅子上。“其实我有种感觉,我觉得你已经有了些自己的想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却好像不想牵扯到这件事里去。然而你又偏偏担心我会忽略了某些线索,才适时的提问,让我注意到,对吗?” “没错。”我坦诚,因为刚刚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我才主动演出了那出石头有毒的戏试探青山。我不确定萧大夫破案是不是像他的医术一样,那么厉害。 萧大夫抿着唇,点了点头,好似是懂了什么,他袖口和衣襟上都有着奇怪的图腾,从我醒过来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轻声说,“我可以问,是什么理由吗?” “理由?”他问什么理由。 “你很聪明,观察很细微,又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其实你应该是有信心破解长景被杀一案的。可我觉得,你不是不能查,我猜不透你的反应,你就像是故意在逃避直接面对案件一样。为什么?”他终于还是发现了我在逃避的这件事。 说还是不说?我还不确定眼前的这个人能不能完全信任,可是对于他,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熟悉,好像很熟悉。我好像很熟悉他这个人,可又实在对他没有什么安全感,“那你先告诉我,你既然是个大夫,那他们为什么喊你大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他愿意和我解释这样对他们来说比较越矩的话,而不是斥责我,应该可以和他聊聊其他的。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萧大夫微微一怔,然后突然笑出声来,“我是萧珏。” “萧珏?”我重复了一遍。 “是,萧珏。”他说,“你可知黄帝?” “自然知道。”炎黄二帝可是中国自上古以来最传奇的人物,也是所有中国人的祖先,在中国,连小孩子都听过他们的名号,他这么问我,也未免有些瞧不起我吧。 “黄帝,是我先祖。”他沉了口气,说道。 “先祖的意思是?”先祖?先祖中原的大首领不是帝喾吗?我记得曾在图书馆里看到过这一类的资料,知道帝喾是黄帝之后的首领,具体的关系虽然记得不太清了,可是既然可以继承黄帝的位置,应该与黄帝是一族的人吧。而现在毕竟还不是有具体史诗资料记载的年代,所以他这一说,我还是有些分不清,他所说的先祖,到底是黄帝真正的血脉后代,还是黄帝所统治族群中所有人对黄帝的一种敬仰呢?可是见他的反应,开始怀疑这里的村民对他的崇敬,“有血脉关系的?” 萧珏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吧。 原来,他是黄帝的直属后人,难怪这里的人对他是毕恭毕敬的,竟然是因为他的祖宗是黄帝?!这个消息实在是让我有些承担不住了。不对,如果他是黄帝的直属后人,那么他和现在的大首领帝喾,也是亲戚关系吧,用后来的词汇形容,也就是皇亲国戚? “原来是这个原因。”那我之前还一直称他萧大夫…… “没关系,你可以直接叫我萧珏就好。”他貌似在我的沉默之中,明白了我纠结的那件事。 直接叫他萧珏的话,不会被村民冠上个对他大不敬的罪名围殴致死吧,“你的意思是……可我,为什么我可以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称呼你呢?” “因为你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 第三十一话 比真相更可怕的心魔 他竟然说,我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他的这句话,莫名其妙给了人一种关系暧昧的揣测,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在暗示什么。说难懂吧,也并不是很难懂,可就是让人觉得,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所想的那个意思。 他一本正经所说出来的这句话,并不像是开玩笑,打趣所说的。可是寡淡的语气,也不像是刻意在暧昧,就是给人一种不可猜测的深意。我知道是我接触的案件多了,所以在听到别人说话的时候,会第一反应去感觉话语里的破绽,去防备话里的意思,可萧珏的这句话,却绝不是我多想了。 他的话让我隐隐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压力,可这压力的来源绝不是他,或者说,是他在暗示我,将会有什么发生在我身上一样。这样的感觉令我很不舒服。 “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抗拒被牵扯到查这件案子中吗?”萧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我看不到那黑纱下,他的眼睛究竟闪烁着怎样的光彩,这对我判断他的心理活动有一定的影响。 “因为我怕死。”我是故意的,因为不主动去刺激他,我根本观察不到他的直觉反应,他给我的感觉未免太过神秘了,可就是这样的神秘让我有种危机感,我要确定,这种危机的来源究竟是不是他本身。果然,他在听到我那么直白的话之后,吓了一跳,虽然他的反应很小,不过很幸运地被我捕捉到了。我看到他垂放在双腿上手抓住了衣衫,曲了一下,这一瞬间的本能反应,告诉我他也很紧张,那么他就有可能不是威胁到我的人了?我渐渐对他的防备减少了一些,就在我意识到他不会是我的敌人时,松了口气。“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你相不相信人会去到另一个非死亡状态的世界?” 他想了想,迟疑地点了下头。 “是我。”我在揭露谜底前,仍然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想要发现他的破绽,而是想要证实,他到底信不信我说的这些话。“我从另一个你可能无法理解的世界来,在那个世界,我应该是死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可这一切都不是梦,我所有的记忆都是很清醒的。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我就是因为破解了一起案件,遭到幕后的凶手灭口才出事的。” 所以,我不想再牵扯进任何的案件中去,越接近真相,对我来说就越危险。 我以为他至少还会向我再确认些什么,可是令我感到一点点欣慰的是,他竟然接受了我全部的说法,并非看他的表情,正在慢慢消化这一切。 我有些惊讶,“你信了?” “信了。”他说,“你没有理由要骗我,如果这只是个谎话,以你的聪明大概不会编得这么拙劣。” 拙劣?! 我不禁轻笑出声,是啊,拙劣。 “你选择保护你自己,并没有错,不用觉得心里有负担。你的聪明是自己的,不需要付出什么,去回报谁。”他竟然还可以在这个时候体谅我的处境,“霍汐,好好活着吧。” 他对我说,好好活着吧? 我对他居然有些动心,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 我是他的病人,所以一直住在他院子里另一间房子里,整个村子,也只有萧珏作为大夫收留我,不合太引人注目,毕竟我来路不明,是因为伤重被青山玉山救回来的。我能感觉到这个村子里的人,对于外来人的抵触和防备,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可其实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在这个时代,战争是在平常不过的事。 天才刚亮,我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进院子,在他的房前停下。 “大人,玉山失踪了,下落不明。”是村里的人。 我披着外衣起身,探到窗前细听。 “整座山里都找过了吗?”萧珏的声音,从他的房里传了出来。 “大人,都找过了,起初见到山洞里没有人,便以为玉山去了山里找水喝,可是大家找过了整座山,都不见玉山。”来回报消息的人有些焦急。 玉山可能出事了。 知道玉山在山里的人,只有青山而已,就青山和玉山的关系而言,青山是最没有可能去害玉山的人,那么会是谁掳走玉山呢? 静听萧珏那边的动静,不难听出他摸索着穿上了外衣的声音。“进来吧。” 就是这么一声,又从院子外好像进来些人,他们打开门才进入到萧珏的房内。不多会儿,便抬着椅子将他抬出去了,萧珏到了院子中,说了句“等一下。” 他突然叫住了村民,让大家都停了下来。 他该不会是发现我躲在窗边偷听了吧,我一动不动,担心他听到些什么。如果让他发现我对玉山的案子还抱有些好奇,这和我拒绝我牵扯的理由就有了出入。我的确是好奇,本着多年的谨慎,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都充满了好奇,可我也清楚,这件案子绝不是我能插手管的,不说别的,单就他萧珏的身份,恐怕背后就能牵扯出不少的势力来,萧珏既然已经知道我的事,但愿他不会对别人说,否则我在这里会变得更加危险。 “走吧。”萧珏又对众人说道,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一样,难道他刚刚故意停在院子里,是在等我的选择吗?是否要跟他一起去的选择? 我很想帮他,也很想帮玉山洗脱罪名,可是我不敢,沈再阳的事历历在目,只要我去深刻分析案情,沈再阳最后隔着车窗那张狰狞的面孔就历历在目。他就像一个死神,无时不刻的在提醒我,不要多管闲事。 萧珏出去之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想来萧珏也怪可怜的,我虽然帮不了他破解案件的真相,不过也不是不能为他做些其他的事。既然他的身体状况有限,那我可以将这有限变成无限,如果能够方便他查案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算是尽了一份力了。 可是该怎样帮他呢?萧珏自己就是个大夫,都医治不好自己的眼睛和双腿。以目前的条件而言,带他去接受未来世界的医疗技术是最希望可以知道他状况的,可也是最不现实的。既然没办法治,那就…… 如果可以有一个轮椅的话,他的行动就方便多了。 可是车这种东西,至少还要等鲁班去发明。鲁班,周时期鲁国人,按照上古、夏、商、周的顺序来算,至少还有一千多年,一个连我都不确定在我可能回去之前能活得到的时候。 其实还是可以自己动手,做个简易的轮椅的,无非就是一把椅子加上四个轱辘罢了,后面两个大的,前面两个小的。 我个人觉得可行性还是比较高的,所以开始着手准备找材料的事了。然后找到了月蝉帮忙,一切寻找可以用的东西。 “霍汐姑娘……”月蝉几次开口,欲言又止。 “问吧。”我知道她肯定有事想要问我,要不然,这青山他们搜山搜了一整晚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应该很担心的在家里等消息,而不是一大早我一找她,她就跟我出来闲晃的吧。 “大人……大人他真的认为,是玉山杀了长景的吗?”月蝉一听我应下了,急匆匆挡在我面前,拉起了我的手就问道。 大人?原来她是关心萧珏的心思。“萧珏怎样认为,真的重要吗?” 听我直呼萧珏,月蝉起初有些讶异,可顾不得其他,她点头说道,“大人的想法自然最重要,若他认定是玉山杀了长景,那玉山就真的没救了。” 萧珏的话原来这么重要。 月蝉把我的手都抓疼了,看她实在担心,我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安慰她说,“放心吧,我相信萧珏是一定会查清楚这件案子的,如果玉山无辜,他一定不好冤枉玉山的。” 我有些奇怪,似乎自己在说出这些话的同一时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我为什么那么相信萧珏会查清楚真相呢?但,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吧。 月蝉对我的看法有所保留似的,或许,她是有些不太信任萧珏的。 “月蝉姑娘,关于长景的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们的。”我见她的反应有些迟疑,忍不住补充问说。她那一瞬间的走神,给我的感觉就是她还有些什么事隐瞒着。 而她隐瞒的事,很有可能和长景有关。 月蝉受到惊吓,突然放开我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你跟长景,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不能让青山知道的事?”我追问。 月蝉当时的举动完全印证了我的猜测,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玉山失手将长景推落水中的消息,是经过青山复述玉山的话得知的,所以现在还不能确定长景的死,是不是玉山失手所杀。如果是玉山杀害长景的话,总需要有一个理由的,一个能让玉山愤恨到要杀了长景的理由。 玉山和长景之间,隔了两个人的关系,那就是青山和月蝉。可如果,有些事是青山所不能知道的,那么月蝉就是玉山和长景之间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找她来陪我寻找材料的原因。 第三十二话 长景死亡的疑点 “怎么样?查到些什么?” 我刚一进门,就被他吓了一大跳。 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了,可结果偏偏就没有注意到,萧珏坐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下,正对着我房门的位置。而我刚刚小心溜进来的时候,也只是留意他房里的动静,没有看到院子里其他的情况。 我想方设法的撇清自己,“我只是去找月蝉随便走走。啊,好累,我回去休息了。” 他故意在那里等着,总不是发现了什么吧。我转身伸着懒腰往回走。 “霍汐姑娘。”萧珏叫住了我。 “怎么了?”我佯装轻松地停下脚步。他看不见,我只要在语气上不被他察觉到破绽就好。 “这件案子。”萧珏什么严肃地说道,停了那么片刻,“关于这件案子,你的态度让我觉得很困惑。” “我的态度?”是我不自知的时候流露出什么反应了吗? 萧珏静待稍久,声音略显低沉,有些微微的沙哑,“你说你不想查,我应了你,可你却还在私自查。按理说青山和玉山救了你,他二人于你有恩,你应当倾向于他二人无罪,可为何你查案的着手点,却在他二人身边最亲近处呢。” 他这些话,不失警告的意思。 不过他的点到为止却暗示了我一些别的含义,他没有明说。不顾以他的意思不难猜测他心里的困惑到底是什么,我先前为了查玉山下落,设计骗青山中毒,现在为了查玉山和长景的联系,又主动探听月蝉的意思,我用这样的办法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似乎让他觉得看不过去了。 “一种感觉。”在说出这四个字之前,我在心里犹豫了很久,我并不确定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是不是一件对的事,可我还是决定告诉他。 “感觉?”萧珏的语气透漏出他更加困惑的反应。 “是。”我承认,有些事压在心底我并不愿意回忆,我曾以为我身边的人接连出事,只要我再也不与谁亲近,我身边的人就不会再有麻烦。可是这一次的感觉太奇怪了,“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个孤儿,可是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福利院里开始的,就是那个只有孤儿才会待着的地方,然后会有好心人来收养。” 我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孤儿院的意思,然后告诉他,“我原本有个哥哥,相依为命。听说我是因为生了一场病,烧了好多天,所以把有的事忘记了。有一天我们一起被一对很善良的夫妇收养。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我失去我哥哥之前几天的时候,很不安,一直没办法稳定下来自己的情绪,很紧张,就好像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了一样,可是他们只是以为我生病了,没过几天,因为一场绑架我哥哥失踪下落不明,然后我们找到了他坠落山下的尸体。第二次是我一个室友被杀,当天我离开的时候就有那么很不安的感觉了,只是我并没有多在意,因为在不久之前我们刚刚大吵一架。也是因为我的疏忽,我没有去细查,结果我第二天回去的时候,她惨死在我们的寝室内。第三次是我养父母出事,他们出事的前一天,我养父联系我让我回家吃饭,说好了第二天中午,可谁知道第二天早晨我就接到消息,说是我家里出事了。还有第四次……” 第四次是沈世京从学校离开之后……我当初之所以主动揽下沈世京等一系列的连环杀人案,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证实沈世京死后,我开始把这四次不安的感觉联系在一起,我认为这所有的事发生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才会让我在出事之前有所察觉。可令我意外的是,原来第四次的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因为沈世京要出事,还有我。 “按照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黑纱拂面,他的气息听起来有些压抑。“说说看吧,也许我能帮助你。” 我慢慢向他走了过去,用了二十秒的时间,决定相信他。“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他偏过头去犹豫了下,应该算是答应了。 “我可以为你提供线索,可以帮你做事,可是我需要你帮我隐藏我的身份。”我缓了口气,凝望着他,“萧珏,我不知道这次的案子背后又会藏着什么样的危险,我不属于这里,所以我很担心会因为这样受到什么样的牵连。” 萧珏眉心微蹙,很慎重的考量了番,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 “那你觉得杀了长景的凶手,会是玉山吗?”我没有兜圈子,直接向他问出了整件案子中目前最大的疑问,就目前而言,我们所知道的信息很少,所以能做出的判断未必准确。 “不确定。”萧珏坦然抬起头来,对着我的方向说道,“现在的线索不多,即使所知道的情况,也是通过青山的转述得知,未必准确。不过单凭玉山从村子里失踪,我以为长景被杀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我和你的看法的一样。”我回忆着那一日所见到的长景的尸体,“青山说,是玉山亲口告诉他,玉山把长景推到了水里,所以玉山以为自己把长景杀了。可是长景致死的原因有疑惑,至少,玉山并没有解释长景脑后那个被硬物砸凹进去的伤口是怎么弄的。玉山虽然也是靠打猎为生,可是他和长景的身形相近,如果硬搏,我不认为青山会在没有受到压制性伤害的前提下,可以轻松将长景推入水中。除非长景在和玉山发生争执之前就已经受伤了,才能让玉山轻而易举的占据上风。那么关键问题就是,长景后脑的伤,到底是什么硬物所留下的?袭击长景的人到底是谁?” “你有线索了?”萧珏听我分析完长景死因后,问说。 “还没有。”我多少有些气馁,按道理说,这个时候所拥有的武器和用具并不多,所以想要追查出凶器是什么,应该没那么困难,可是对比记忆里那日见过的长景后脑的伤,却实在想不出可能是什么造成的。“不过月蝉倒和我说了一些事,她说,长景的妻子曾经去找过她。” “长景的妻子找过月蝉?如果是在长景向月蝉的父亲表明,要让月蝉嫁给他之后,那长景的妻子去找她,大概是因为嫉妒?希望月蝉离开她的丈夫吧。”萧珏并不怎意外这件事的发展。 “起初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我笑,他想问题的方向和我很像,所以在一开始听到月蝉这么说的时候,我也是有过同样的猜测的。“可是月蝉告诉我,长景的妻子找她,反而是劝说她嫁给长景。” “什么?”萧珏显然也很意外。“长景的太太?” “没错,你也很惊讶对吧。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应比你还大,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就没办法理解同样作为一个女人,长景的太太为什么会劝说月蝉嫁给长景呢?”而且据月蝉说,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长景的太太,也吓了一跳,可见连她当时应该都是认定,长景的太太是来劝说她离开长景的。如果长景的太太和月蝉的关系算不上亲密,那么“共侍一夫”这种事,也未免太奇怪了。 萧珏想了会儿,他的手指在腿上敲了两下,“的确很奇怪,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他这种明显有所保留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 “长景的脾气暴躁,我虽未见过,也听人提起过。此人嚣张跋扈,与家里的关系有关。甚至多次向他的妻子施以暴力,不过他的妻子倒十分内敛,对于村里人的关心,矢口否认长景曾经动手打过她,反而还一直说长景的好话。慢慢地,也就没有人再也管他们的事了。”萧珏原来还知道些琐事。 “长景动手打她?”那这就是家庭暴力了,事实证明,女人对于暴力的妥协会助长男人再次施暴的可能。长景的妻子,那日看到长景尸体时,我倒是远远见过一面,可惜没有仔细打量,只觉得她痛哭起来十分悲伤,我还以为他们的感情很好呢。“可如果长景有对她施暴前提的话,那么她去劝说月蝉嫁给长景,也就可能是因为长景的威胁,或者她希望月蝉嫁给长景之后,长景可以转移对自己的虐待,哪怕是长景因为宠爱月蝉顾不上她,所以可以使她逃离长景伤害,这样的想法。” 这样的话,那长景的太太去拜托月蝉嫁给长景这件事,就没什么可以追查的线索了。“不过有一件事令我很奇怪。” “关于玉山?”萧珏问。 “不是。”我想起今日和月蝉说过的那些话时的反应,心有余悸,“当我问月蝉,杀害长景的,可不可能是其他村子的人时,月蝉的反应很过激。她跟吓丢了魂儿一样,直说不是。我不明白,月蝉为什么会坚信不是外面的人杀的长景,一定是村子里的人呢?” “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绝对不能是死在外人手中的。”萧珏长长叹了口气。 第三十三话 九黎蚩尤后裔 “这是什么话。”我有些觉得好笑,怎么就不能是死在外人手中的呢?比起死在同村人,这样朝夕相处的人手中,难道死在外来侵入者手中更没办法被接受吗?相比之下,应该是外来犯案更可以在情感上被接受吧?除非他们只是不想接受确实有外来入侵的人,进入到村子里过。 “霍汐,你说你是从哪里来的?”他也不急着解释什么,却只是又将话题引回了最初。 我沉了口气,“我从两万多年以后来,一个未来的世界。” 从上古,到未来,我因为一场故意杀人灭口的车祸,穿越了两万多年。 他微怔,许是我的答案让他需要一时间去消化,“既然你是从那个叫未来的地方来,可知道逐鹿之战?” “逐鹿之战?知道。”这种故事已经不需要到图书馆里翻资料了,大概是小学生新课标里的必读精选,“后人将大败蚩尤于逐鹿的炎黄二帝,奉为华夏先祖,是后来所有中国人的祖先,并且一再被神化。” “看来你并不这么以为。”他丝毫不惊讶我的说法。“那么,炎黄二弟和蚩尤,你怎么认为?” “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也可以吗?”毕竟萧珏亲口说过,他是黄帝的后人,如果当着他的面这样评价他的先祖,会不会引起他的不高兴呢? “你可以说。”他一抬手,一点儿也不拘束。 “在我的世界,称现在这个时候是上古时期,史前文明,因为这个时候没有文字,所以很多重要的年表纪录都没有保存下去,是纪录在史册之外的未知时代。后代子孙根据口口相传的故事,将这时候的一些事编成了神话传说,赋予了这些最早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以神力,将他们神化。流传至千万年的后世,还有一群脑残粉儿会极力维护炎黄二帝的正面形象,与其他提出异议的人辩个面红耳赤。似乎但凡辱及炎黄,便是辱及自己的出身,辱及这一整个民族的存在价值。而我个人认为,其实不过是一场拉帮结伙争地盘的故事罢了,成王败寇,强者驱逐弱者而已。”只是后来的人宁愿相信春秋战国时期的人是推着战车,挥舞着青铜器去争夺城池,却不愿接受比春秋战国更早些时候的人,使用着比青铜器更落后的武器去守护自己的家园。这难道不比后人所赋予的呼风唤雨的神力,要更加伟大吗? 萧珏听了我的话,待反应了片刻,竟一下子笑出声来。“也只有你敢这么说吧。” 原来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是蚩尤的后人。逐鹿之战,后人只知炎黄二帝率华夏部落大胜,斩杀蚩尤于逐鹿,一统中原。却不知蚩尤战死之后,九黎族人成为流民,竟落得被驱逐的下场。也难怪萧珏说,这里的人不能是死于外人之手的。 九黎族人自逐鹿战败之后,被流放至此忍辱偷生,不敢再招惹事端。长景被杀一案若在查清楚的过程中牵连到了村子外的人,恐怕会给这个息事宁人的村子再次招来祸端。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让月蝉在听到我的猜测之后,产生异常惊慌的反应。“原来,你当时和我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我记得他第一次暗示我,如果不能尽早查清楚长景的被害真相,会给这里带来麻烦,是这个意思。 萧珏不语。 “可你不是黄帝的后人吗?为什么,你会在九黎族人的村落里?还有,你为什么要帮九黎的族人查这件案子呢?”如果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和这些九黎族人不是该势同对立的吗? “你知道,为什么长景敢在村子里胡作非为吗?”萧珏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本案的死者长景。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没有理由的两次转移话题,除非这其中的线索有一定的联系。“我记得长景的爷爷好像是黄帝部下一员勇士,然后长景的父亲继承了他爷爷勇士的荣誉。” “你如果去村子里再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流落至此,建起村里几辈生活在这里,是因为当初一位追随黄帝参加逐鹿之战的勇士,因为在战争中断了一条手臂,拒绝了封赏,来到了这里。然后带领族人世代在此生活下去,那位勇士要子孙族人全部立下誓言,誓死效忠于炎黄世袭。所以这里的人,都恪守誓言,谨小慎微的过着他们的日子。”萧珏的这番话,算是解开了这里的人为什么对他毕恭毕敬的原因。他静默了一会儿,我没有去打扰他,只觉得他需要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去舒缓一下。萧珏继续说,“那个带着子孙族人立下誓言,至死追随炎黄世袭的勇士,就是长景的爷爷。” 原来长景的爷爷还有这样的背景,这也难怪长景可以在村子里肆意妄为。“如果只是断了一条手臂的话,为何就拒绝封赏呢?” 既然是跟随黄帝参加逐鹿之战的勇士,理应可以当个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才对。他怎么就偏偏用断了一条胳膊的借口放弃了?还带着这些人来到这里穷乡僻壤的过日子呢? “因为他也是九黎一族的人。”萧珏揭开了谜底。 所以,是九黎族人的一个勇士,帮助了黄帝,打败了九黎的首领?然后以断臂做借口,拒绝了封赏,带着九黎其余的族人到了这里,隐居?!然后勇士的称号在他死了之后,传给了他的儿子,结果他的儿子有个儿子,莫名其妙被杀了,就是本案的死者长景?“可真够乱的。既然你告诉我这些,总不会是因为,其实你也怀疑过,杀了长景的凶手可能是村子外面的人吧?” 萧珏轻点了下头,证实了我的猜测。 “是外面的人犯案的可能性,大吗?”我忍不住问了句。 “不。”萧珏道,“这附近并没有任何人入侵过的迹象。” “那也就是说,现在问题回到了最原本的出发点。既然是外来入侵犯案的可能性不大,那么犯案的嫌疑人,还是村子里的人。”这下可就麻烦了,兜了一大圈,除了知道些死者长景的背景之外,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线索,那么接下来这件案子该怎么查了。 “接下来,你觉得该怎么做。如果你不想出面,那你只告诉我,你的想法就好,我自然有办法去查。”萧珏丝毫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 “寻找玉山的事,肯定不能停下。如果玉山是被人掳走的,那么他现在肯定很危险,一方面找线索,一方面还是要盯紧青山那边。因为玉山不是被掳走的话,他肯定会想办法和青山取得联系,玉山是整个案件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想要知道长景死亡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必须找到玉山。然后还要去查证一下,青山遇袭时的状况……”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回忆。 萧珏挺起了身子,“青山遇袭时的情况。你是怀疑,袭击青山的人,不是玉山。” “对。”我索性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按照青山所说,他是把玉山藏在了山上,并且亲自确认之后才回到村子里来的,然后在村口,他就遇上了村里的人将长景的尸体从河里打捞出来。回去没多久,他就遇袭了,按照青山的话来说的话,他以为袭击他的人是玉山。为什么青山会认为袭击他的人是玉山呢?” 可是玉山那个时候不应该还在山上吗? “不是青山以为,而是有人看到了,玉山从村外过去。我想,恐怕青山当时并没有看到袭击他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听到村里的人说,是玉山。所以他就以为是玉山,然后才想要包庇玉山。”萧珏指出我推论中的失误。 青山没有看到玉山?“可是青山是额头受伤,也就是说袭击他的人,是从正面打伤他的。” 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只是看到一眼的话,青山也能判断出,袭击他的人到底是不是玉山啊,正面受伤没理由看不到袭击他的人长什么样子。 我们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看来有必要再查一下青山了。”萧珏说。 没错,青山遇袭的事有些疑点对不上。 “萧大夫,你会验尸吗?”我故意这么说。 “你想验长景?”萧珏一语便猜中了我的心思,可是他的反应却比我想的要严肃得多,似乎他并不支持我查长景的尸体。 “只有弄清楚长景的死因,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推测。不能把所有力气都耽搁在寻找玉山这一件事情上,如果杀害长景的另有真凶,而这个人现在刚好控制了玉山,那么我们的处境就太被动了。不如三管齐下,找玉山,查青山,再查长景死之前究竟都经历了什么。”这是我的计划。 萧珏有些犹豫,“既然如此,那好吧。等下我会让大家继续寻找玉山,然后我去查青山。等到稍晚一点,我们一起去验长景的尸身,找出他真正的死因。” 第三十四话 藏在尸体里的真相 “你说的没错,长景在落水前已经死亡。” 萧珏转过身来,在抹布上擦了擦手,摸索着向我这边寻来,他的手放在了椅子新安装的轮子上,还有些不太适应,却笑着说。“你的这个办法倒也不错,如此一来,我不用靠其他人的帮助也能自己去到任何地方了。” 我靠在一边,见他很喜欢我做的这把简易轮椅,自然感到高兴。“不过,虽然方便,也要小心。椅子上虽然安装了木制的轮子,可是毕竟还不够稳定,上山下山不行,而且我也担心这轮椅的重心不稳。所以说,你想要去哪里,最好身边还是有其他人跟着。”说完了轮椅,我转而看向放置在宗祠里的尸体,“说正事。当时在河边我检查长景尸体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疑惑了,长景的尸体是在河里被发现的,如果按照表面现象来判断,他真的是溺死的。那么他的胸腔里应该有大量的水,因为在他落水后如果还活着的话,没有理由放弃呼吸和挣扎,而呼吸和挣扎则会使他吸入大量的河水。我当时按压了一下他的胸腔,可以不见他的口中吐出水来,所以我以为,他是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连验尸也懂?”萧珏似是随意的问了句。 “懂一些现场勘察的皮毛而已。”我不愿告诉他,是因为见过法医现场做初步鉴定才学会的。 萧珏收起笑意,严肃地说,“你判断的没错,长景的确是在被杀之后,抛尸河中的。而且,他是在死亡一定时间之后,被被抛入河中,你来看。” 萧珏示意我上前去观察,他摸索着刚刚发现的,原来在长景小臂上有一道伤口,长约五厘米,较深。被河水泡得伤口周围的皮肤组织已经翻开。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这道伤口是他死亡时候所留下的?” 萧珏应声点头,“是,我检查过他后脑上的伤痕形状,我认为造成他后脑伤痕的,和他手臂上这道伤痕的凶器,是同一件。” “那他有可能是在与凶手搏斗的时候,被凶手所持的凶器先划伤了手臂,然后,被凶器从后脑重击死亡,”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件凶器会在他身上造成两处伤痕。 “你只说对了一半。”萧珏不知何故,竟显得分外神秘。 “一半?”我有些诧异,怎么会是一半,既然证实了长景是死后被抛入河中的,那么在他临死前后脑受到重击时……我突然停下了,停下了刚才一切的判断,“除非,后脑的重击也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萧珏轻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他叹的这口气到底是为了谁。“长景的真正死亡原因,是中毒。” 我不禁挑眉,呆怔住了。 这个意思是,长景先后遭到了下毒,暴力,和被丢入水中三种可能造成他死亡的方式?! “有没有办法判断出顺序呢?”我知道这很难,在这样一个条件实在不怎么充裕的时候,想要找到办法证明下毒,暴力的先后顺序,实在有些麻烦。 “你来检查一下他后脑的伤痕。”萧珏扶着轮椅向后退,让开了长景身旁的位置。 我走过去,俯身拨开长景头上的头发,“需要我怎么配合?” “用这个。”萧珏递过来一包枯草灰。“你将枯草灰撒在他后脑的伤口处,看看这些草灰有没有什么异样?然后将他的手指和脚趾割破,同样将枯草灰沾上去,留意一下枯草灰接触到伤口的反应。” 我接过他递来的那包枯草灰,小心展开包覆着的布料,按照他说的,在长景的手指和脚趾上割破一个伤口,将枯草灰分别撒上。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是脓水吗?有像脓水一样,黄黄的,很粘稠的东西殷出。”我又凑过去了一些,闻了闻,“有些酸臭发苦的味道。” “三处都是吗?”萧珏侧耳听着我说的每一句话。 我又确认了一遍,“是,三处都是。这是什么原因?” “是毒素已经在他身上完全扩散开的原因。”萧珏静静地吸了口气,“既然他的手脚都显示出毒素已经蔓延,想必这种毒的毒性不是最强的,不至于短时间要了他的性命。所以是等到毒性在他身上蔓延开之后,才发挥的作用。如果我判断无误,应该是断肠草,毒性偏缓,非要等到他肠穿肚烂时才感觉到异样,那时便已经没救了。而他至于后脑的伤口,断肠草这种毒,有一个特性,就是会在中毒之后如果受伤的话,形成身体一处保护的薄弱,毒性会随着血液的流动堆积在伤口外层。可如果他是在受伤之后才中的毒,那么自身的伤口已经形成保护,断肠草的毒性是不会显现在伤口上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因为长景后脑的伤口处有毒性物质的显现,就证明他是在中毒之后才被人袭击后脑的?然后才遇到玉山,被玉山推入水中?”我有些错愕了,这个人到底是多招人恨啊,一晚上居然可以经历三场谋杀? “我刚才检查长景的尸体,他后脑的伤口有凝血的现象,而且伤口周围血管扩张,局部充血,这是死前受伤的现象。你应该知道吧?”他说着,向我确认了一下。 “嗯,如果是死后受伤,血液会根据人的死亡逐渐停止流动,所以伤口不会出现充血反应。既然他的伤口有凝血现象,也就是说,他在受伤的时候还活着,所以伤口出现自愈凝血。”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没错。”萧珏的语气有些低沉,可是不难听出赞许,或许是我的答案让他对我有些刮目相看了。“我向青山询问过,证实了玉山是前一天的亥时去找的长景。而我推断,长景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寅时。” 亥时,是前一天晚上的九点到十一点之间。而寅时则是第二天凌晨三点到五点。“不可能啊,这中间怎么隔了两个时辰?” 我们既然已经证实了,长景是在死后被丢尸河中的。那么如果是玉山干的,玉山是要等他的毒性发作死亡之后,才将他丢弃河中的。可是这中间差了至少四个小时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我有一种寒意,突然叫住了萧珏。“如果,如果长景落水两次的话,那这个疑团就解开了。” 没错,如果长景是落水两次的话,就可以解释这前后为什么隔了四个小时。 “断肠草的毒,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潜伏十六个时辰到四十个时辰。”萧珏不忘提醒说。 十六个时辰?! 如果以最短的十六个时辰来计算,到长景毒发而死的时候,他至少是在十六个时辰之前中的毒。一天前……“应该是这样的……长景先是在十六个时辰之前,误服凶手的断肠草之毒。而当时因为断肠草之毒没有扩散开,所以长景并没有任何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之后,是案发前一天的亥时,玉山因为月蝉的事前去找长景理论,当时长景应该已经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了,他和玉山起了争执之后动起手来,可就因为他身体不适,所以被玉山推落水中。长景因为中毒导致行动缓慢,落水之后使玉山误以为自己杀了他。所以玉山匆匆忙忙离开。青山说过,他是送月蝉回家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找到玉山的,所以至少能肯定的是,青山至少不会是太晚才送月蝉回去,所以根据他的说法,他遇到玉山时,应该是不过子时。” 在玉山误以为自己杀了长景之后,他匆忙离开现场,之后遇到了青山,然后玉山逃到山里去躲着。在玉山离开之后,长景当时是没有死的,他因为断肠草发挥了效用,所以是暂时昏迷,之后他从水中爬了出来。才又遇到了一个神秘人袭击他,这个神秘人与他搏斗,用武器划伤了长景的手臂,才重击了他的后脑。倚着长景后脑的伤势判断,他当时伤得不轻,绝对是颅骨骨折。所以,他当时应该陷入第二次昏迷,并且是在这一次昏迷当中毒发身亡的。以现在的技术,没办法判断颅骨骨折的伤损程度,可按照他当时的伤势,加上先后两次和玉山及神秘人的搏斗,长景当时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他是没办法求救的。 所以在他死后,被第二次抛到河中。也就是这一次,让村里的人后来在河中打捞出长景的尸体。 我噗嗤一声笑了。 萧珏很意外,他不知道我在笑什么,侧耳听了过来。 “玉山没找到,现在又多出来几个凶手。”我难免苦笑,本以为只要证实是有人在玉山和长景恶斗之前,就已经重伤长景,使长景不敌玉山才被丢弃河中的。没想到现在却又冒出来几个同样想要置于死地的人,“第一,真正下毒毒杀长景的人是谁?第二,那个重击长景后脑导致他重伤的人是谁?第三,如果长景死亡的时候,他后脑的伤口已经出现血凝自愈的现象,那么他死亡的时候,应该距离他受伤有一段时间了,袭击他的人和将他抛尸河中的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萧珏问。 “如果你是玉山,亥时,你会去哪里找长景理论?” 第三十五话 长景父亲的秘密 “大人?”萧珏刚到门口,远远就看到长景的妻子从他家的院子里迎了出来,她又惊又怕地站在一旁,怯懦地向萧珏问候道。 稀里哗啦的一阵,是从长景家的房子里发出来的。 长景的妻子回过头去看了看,她看起来很害怕。 “出了什么事了?”萧珏听到了声音,所以向长景的妻子问道。 “是,是父亲……”长景的妻子很害怕。 萧珏偏过头来,对跟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我说,“我们去探望一下老人家。” “大人!”长景的妻子突然叫住了我们,她很为难,“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阿爹,今日阿爹他……哎……” 长景妻子的一声长叹,倒好像是叹尽了一切的无奈,那语气让人心底不由得一阵心疼。她一边同我们说着话,一边遮掩着自己手臂和脖颈上的伤痕。她应该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岁。可是她的样子却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即便身为人妇,除了凄惨我想不到其他词更适合形容她了。身形纤瘦……不,不是纤瘦,她看起来就像是营养不良一样,面色有些枯黄,头发干枯暗哑形如柴草,即使现在天气很冷,她还只是穿着单薄的旧衣,一阵寒风刮过,她就在瑟瑟发抖了。 不是说长景的家里很有背景吗? 为什么长景的妻子会落得这般惨状呢? 萧珏是个好人,他听到长景妻子的请求,便默声答应了。长景的妻子见萧珏不再执意拜访,松了口气,她站在距离我们几步的地方,双手叠放在身前,弯下腰来向萧珏施以礼数。完后,她转过身去要回家去。 “等,等一下。”我实在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称呼她。长景死了,我隐约记得听青山提起过她的名字,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了。情急之下,就随口这么喊了一句,她果然停下,我紧走两步追到她身边去,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这些伤……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听我这么说,她反而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十分激动的摆着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她说着又去遮挡伤口,是真的不希望我再追问下去,“是我……是我自己摔的。” “你自己摔的?”摔的怎么能把身上摔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纵横交错的伤痕呢?这一看就知道她是被打了,可是我发现当我提到她伤口的时候,她反而显得更加害怕,她看向我,一双眼睛含着盈盈泪水,好像是在恳求我,不要再问了。我松了口,“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摔成这个样子,记得擦药。” “嗯。”她重重地点了头,说了句,“谢谢你。” 我让开了路,看到她十分小心地走了回去。我想,她那句谢谢不是因为我嘱咐她要擦药,而是我没有追问下去,让她松了口气,她那一瞬间所表现出来的松懈,告诉我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听起来,你好像有些同情她。”萧珏说着,自己转动轮子凑到我身边来,稳稳地停下。 “她有些伤是新伤。”这是我刚刚观察到的,伤处呈现浅红色,还没有青黑色淤血显现出来,说明刚挨打不超过一天。“除非,长景的父亲也动手打她。她很害怕,怕我追问下去。” 萧珏眉头紧锁,仔细的听着我说的话。恐怕这一点,是他之前并不知道的。村里的人都以为,只有长景打她,却不知道,连长景的父亲也对她施以暴力,这实在是…… 我克制住想要爆粗口的冲动。 “看来老人家正在因为长景的死而发脾气,我们今天去拜访他,可能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线索,还会再连累长景的妻子受责罚。”萧珏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情绪来,可是听他的语气,他极力压制的愤怒使得语调不自觉提高了些。“先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回去再想想,该从哪里继续查下去。 我走到他身后,推起轮椅,带着他返回。 “在这里,男人打女人是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路上,我忍不住问他,这里有太多让我觉得无法接受的事,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的冲动,这就是那个最原始最野蛮的社会吗? “自大伏羲氏之后,逐渐便从以女人为主走向了以男人为主的状况,曾经受到女人把持政权的压迫,导致了一些男人本性上的释放,所以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人以暴力向女人宣示,男人主导一切的权力吧。”萧珏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反而回答得很坦然。 我笑了,“男人以暴力殴打女人证明自己存在感的这种事,如果只是以这样的借口来粉饰持续了上万年的暴行,还真的是让人觉得莫名凄凉啊。” 我是个学法律的,理应站在反对家庭暴力一方。可我也明白中国自古以来的性别压抑,不禁使一部分男人找着各种借口在女人身上发泄他们所谓的压力,竟然也使部分女性有了掩饰遭到暴力的无奈和顺从。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其实家庭暴力是可以被接纳,被原谅的,这才造成了家庭暴力维权里的难度。 我养母,就是这样的一个女性。 即便她与养父一样身为教授,可是在面对养父的暴力时,她只会躲避、求饶,而养父在施以暴力只会会冷静下来向她认错,所以她每次都是很轻易的就原谅了养父。 “……不能去啊。” 我推着萧珏停了下来,他也听到了前面的争执声。 月蝉正拉扯着青山,不知何故两人发生了争执,月蝉看起来都快哭了。 “是月蝉和青山,”我俯下身去,倾身在萧珏的耳边说道,“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在争吵,月蝉拉着青山不放。青山看起来有些生气,月蝉很委屈。” 毕竟我们现在是偷看,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争执会被其他人看到。我低声向萧珏解释,尽力描述我所看到的画面给他。我问他,“我们要过去吗?” 萧珏点了点头。 我懂了他的意思,推着他上前。 萧珏说,“相隔甚远就听得到你们在争执了,发生了事情吗?” 两人听到萧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月蝉连忙放开紧紧拉扯着青山的手,低下头去站在一旁,青山负气走了过去,“大人。” “青山,玉山找到了吗?”萧珏问说。 “没有。”青山别过头去,显然是因为玉山的事正在烦恼,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知道玉山下落的样子,这会儿应该正为玉山的事担心呢。 我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僵在了这里进行不下去,也不好出面说些什么。便转而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向月蝉问道,“月蝉,是青山欺负你了吗?” “没有。”月蝉好像怕我们误会青山似的,竟然想都没想直接就否认了。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尴尬了,低着头解释说,“不是这样的,青山,青山他没有欺负我。” “那你们,刚刚是在吵什么?”我不解。 从来都只见他们好得不得了,像今天这样争执的,还是头一次。青山虽然是个粗人,可他对月蝉向来很好,几次接触下来,并不觉得他们之间除了月蝉父亲这关还有什么问题。可月蝉也不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除非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我不放心玉山,继续去找人了。”青山不愿意说,只是向萧珏说明了一声,在得到了萧珏的应允之后,他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青山……”月蝉叫了他一声,可这一次青山却连头都没有回。 “月蝉,青山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今天的青山特别奇怪。 月蝉仍然望着青山的背影,很失落。“都是因为我爹不好。” 又是月蝉的爹?她爹为什么总在两个人的事之间掺和着? “你爹还是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吗?”萧珏坐在轮椅上,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不是这样的。”月蝉解释说,“爹不知怎么的,今日竟主动提出让青山去见他。我担心他再对青山说什么难听的话,就不想青山去见他。可不管我怎么劝,青山都不听我的,我很担心,万一……” “月蝉姑娘,至于这件事,你还是让青山自己去面对你爹吧。”萧珏说。 月蝉犹豫半晌,还是拿不定主意,可是既然萧珏说了,她也只能答应了。“那我先去找青山了,玉山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青山很担心他,我想去陪陪他。” “好。”萧珏点头答应了。 目送着月蝉离开之后,我问萧珏,“你竟然会支持青山去见月蝉的爹?现在青山因为玉山的事已经很难受了,如果月蝉的爹再对他说什么难听的话,那青山不就太可怜了吗。” “如果青山打算和月蝉在一起的话,他总是要面对月蝉父亲的。不可能多一辈子吧,别管多难听的话,该他受着的就得受着,如果他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又怎么能承诺会照顾月蝉一生呢。”萧珏的声音终于随和了许多,他停了一会儿才又说,“想必,青山也是这样以为的。” 青山也是这样以为的?难道刚刚青山发脾气,就是因为月蝉对他的不信任吗?“那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万一青山和月蝉的爹起了冲突……” “不会的。”萧珏浅笑,轻轻勾起嘴角的样子,有些好看。“现在长景已经遇害了,月蝉的父亲是绝不会再阻挠他们的了,想必他这一次主动找青山过去,也是要和青山谈娶月蝉过门的事。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要帮忙查清楚长景遇害的,我们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刚刚,是已经算准了月蝉的爹找青山过去是谈婚事的吗?那他为什么不直说呢,还绕这么大个圈子。 第三十六话 寒冬的河水 “找到了吗?”萧珏问道。 我从水里面钻了出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映着河水清楚地看得到自己那张,浸泡了冷水已经通红发胀快要变形的脸。头发上稀稀拉拉的还滴着水,一阵冷风吹过来,狠狠地打了个颤。我已经不只是冷了,根本身子都僵了,“哪有那么好找啊!我觉得你是不是有意在耍我啊!” “不应该啊。”萧珏的轮椅停在岸边,腿上披了张兽皮毯子。 “这条河从头到尾我都快翻遍了,一点发现都没有好吗?!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帮你这个忙!”现在好了,不光帮忙推理,连蛙人的活儿都干了。 我真是越想越火大。 “你有仔细找吗?已经两天了,随着水流,或许被冲到了哪里,也可能被覆在了泥沙之下,或者……” “大人,我已经找的很仔细了。”我只觉得一股火气腾腾地往上冒,这人真是当大爷当惯了,自己不能动,就坐在那里指挥我。这么冷的大冬天,我脱了外衣钻到水里面去找线索,居然还被嫌弃没有仔细找。 他不再提出异议。“你先上来吧。” 我呼哧呼哧地走上岸去,浑身都在沥啦水。他掀开腿上盖着的毯子,递给我,“披上吧。” 我也不客气,都冻成这样了,自然顾不得其他。接过了兽皮毯子就披到了身上,只是一张毯子,一下子就觉得暖和了许多,至少没有直接要把我吹透的冷风。而且,这毯子披在我已经冻僵了的身子上时,是带着他体温的。 “先回去吧。”他只能放弃了。 回到住处,我就开始阿嚏阿嚏的打喷嚏,头也烧得迷迷糊糊,冻得我躲在房里,围在火堆旁,披了好几层还直打哆嗦。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怎么样了?”萧珏自己推着轮椅过来,手中端着一盅味道奇怪的东西。起初我并未答话,所以他进到房里之后,听了一会儿,凭着我打喷嚏的声音才寻到我的位置,慢慢推着轮椅来到了我身边,伸手将那陶盅递了过来。 他一直举着,也不知道我是否伸了手要接。我看不下去才接了过来,结果扑面而来那股气味,让我差点就把陶盅扔了出去,“这是什么啊,难闻死了。” “是药,里面有用牛骨磨成的粉末,所以味道闻起来会有些腥。但对你现在的情况来说,有好处。”他是指我伤风感冒这件事。 还算他有点良心,怎么说我也是因为他的拜托才下到冷水里去的。弄成现在的样子,幸亏他没有袖手旁观,看我笑话,否则这件案子……倒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了。我端着那气味难闻的汤药看向他,其实答应帮他查这件案子,我也有私心是利用他的。因为那种感觉,令我不安,担心这件本来与我无关的案子会不会有什么情况又要牵扯到我,查会受到威胁,不查根本不知道威胁自己的是什么。我承认是因为他的身份,让我决定和他合作,在这里,有什么比他更能掩饰住我的呢。 可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发现他并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那种特别寡淡的人,不是冷冰冰没有情绪的。他会因为长景妻子的遭遇而愤怒,会因为村里的一些小事奔走,会因为要保护这里的九黎族人而尽力查清这件案子,而这对他的状况来说,实在是有些困难。 “怎么了?”他摸索着,从轮椅上撑着双臂挪到了我旁边坐下,捡起地上的干柴小心放进火力,可能因为有一阵儿没有听到我的动静,才让他有些好奇。 我本能摇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抱着那有些烫手的陶盅在怀里,分外温暖。“你的眼睛和腿,是怎么弄的?” 他刚又捡起干柴,怔了一下,然后放进火堆里。“我几个月前,从一个悬崖上掉了下来,两条腿都摔废了。眼睛,是因为伤到了头,昏迷了很久,醒过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我小声嘟囔了句。真是天妒英才,他的年纪也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刚过了青涩的年纪,有了些成熟的味道,只不过,是因为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经历吗?竟让他看起来稍微带了些怅然。“你家里人呢?只有你自己吗?我都跟你说了好多我的事,可好像,还从没听你说起过你的事呢。” “家里人?”他不知何故默念了一遍,竟有些神伤,偏过头来,“我有一个父亲,有叔伯,有兄弟。还曾有一个妻子,和一个爱人。” “一个妻子?和一个爱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还是误会了他这话里原本的意思,我以为他不同的,可原来发现其实他和其他人没什么差别,突然有些失望而已。 可是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没有那么……高尚了吧。 接触过的案子里,见惯了各种人物关系的设定,大概早已见怪不怪了。可能一开始就是我把自己一种意愿,强加给他了,所以在听到他有两个女人的时候,那种感觉有些微妙。 他苦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那你……”是爱你的妻子,还是爱你的爱人呢?我很好奇这个答案,可是却在刚开口的同时,把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就算现在一起合作查案,可他毕竟不是案件中需要被查对象。 “你呢?”他却忽然问道,“听你的声音,你应该是个很漂亮、开朗的女孩,是否已经心仪的人?” “你猜错了。”我否定了他的试探,“我不漂亮,也不开朗。” 这是真话,我的性格和开朗扯不上一点关系,任何一个女孩有我这样的经历,也都不会开朗。尽管不是自己想要封闭自己,可是背负了太多离奇的案件,被当做瘟神一样躲避着。为了保护自己不必落得太狼狈的下场,总是要装出一副,不在乎,要装出一副是我先不想和大家接触的样子来。久而久之,大概也就忘了,和别人共处时的感受。 而我最在意的人,也早就离开了我。想想在未来那个世界的事,也不知道我这么意外穿越后,有没有人会在忌日清明,去给我哥哥上柱香的。对了,阮教授……他当时是和我一起被沈再阳撞了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我疏了口闷气,“说回案子的事吧,你到底想要让我在河里找的是什么?” “是证据。”萧珏回到话题上来的速度也很快。 “证据?”我迟疑了一下,“该不会是长景的尸体被丢入河中之后的证据吧。” “是。”他确认了我的猜测。“一开始,我就忽略了一件事,既然长景的尸体是在村口的河中被发现的,那么是从哪里弃入河中的呢?就算是大晚上,也不可能是扛着一具尸体走到村口弃入河中的,难保不被人看到。如果不是从村口弃尸的话,那么究竟是从哪里弃入河中的呢?” “所以你要我沿着河道往上找,就是想看看河道中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紧接着又是一阵的无奈,“可是根本毫无发现。虽然不见得能证明长景的尸体是从哪里被弃的,可也难保长景的尸体在顺流而下的途中是真的没有留下线索的,水的流动性太强,就算留下过什么,也可能被冲得更远了……” 对,冲得更远了。 “我们找错了方向。我们今天是逆流向上找,如果按照水流的方向来计算,那么长景留下的线索,很有可能已经被冲到下游了。”我解释说,然后想到什么,站起身来。 “你去做什么。”萧珏被我的动作惊到。 “去搜线索啊,现在往下游去找,也许还能找得到。”我顾不得其他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萧珏伸出手来试探着抓我,结果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腕,“别去了。你就算在下游找到了线索,又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长景的尸体曾经被浸泡在河水中,根本找不出他是从哪里被弃的。” 我愣住了,的确是这样。我是太着急了,才会忽略了这个问题。 “大人!大人!”有人在院子里高声呼喊着,是一女子的声音。 萧珏听到声音,便双手撑着,坐回到轮椅上,我上前搭了把手,然后裹着厚重的毯子推着他出了屋子。 “是玉兰?”萧珏只听了那么一两声,好像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眼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个子不高,圆脸,偏秀气,倒也挺好看的。只不过我总觉得这张脸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她呢。 “大人!”玉兰哭着就扑了过来,跪倒在萧珏脚边,死死扯着他的腿,“大人,求您救救姐姐!” “玉兰,先起来再说。”萧珏推开她,让她起身。然后偏过头朝着我解释说,“她是玉兰,她姐姐书兰是长景的妻子。” 长景的妻子,书兰?!难怪我觉得这个女孩眼熟。“你姐姐怎么了吗?” “大伯,大伯他要打死姐姐!大人,求你救救姐姐……”玉兰哭得梨花带雨。 第三十七话 险些被打死的书兰 “爹,爹!求您放过书兰吧,爹……” 我们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长景家院子里传来的动静,和长景妻子的哭喊声,她拼了命的在求饶。听到这儿,我推着萧珏加快了脚步。 赶到院子门口的时候,萧珏像是有感应似的侧耳偏向了我。 “院子里目前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们那天见过的长景的妻子,就是书兰。一个男人年纪较大,年过半百,看起来凶神恶煞,他拿着藤条状的东西正在追赶书兰并且打她,这个男人应该是长景的父亲。还有一个男人,不,是男孩,这个男孩看起来和玉兰年纪差不多,有些清瘦,他一直在护着书兰躲避长景父亲的殴打……我好像在村子里没有见过这个男孩……”我只是尽可能的将我看到的描述给萧珏。 他听我说完之后,只是回说了一句。“他是书兰和玉兰的弟弟,叫守望。” 守望?书兰和玉兰的弟弟? 萧珏突然自己转动了轮椅的轮子上前,对这院子中正在追逐的人高声说道,“老人家,还是不要为难晚辈了吧。” 长景的父亲听了萧珏的话,就停了下来,看样子萧珏对他也是有几分影响的。而守望则死死将书兰护在了身后,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周围一切的状况。 “大人,这点小事怎么连您也惊动了。”长景的父亲慢慢将扬起藤条的手垂放下去,他走到萧珏身边,俯身问候,然后恶狠狠地看着跟在萧珏身后的我,又移开目光瞪着玉兰。 萧珏像是感觉到了长景父亲骇人的目光,他侧过头去对玉兰说道,“还不带着你姐姐躲出去。” 玉兰得到启示,被长景父亲一吓,有点儿呆滞,然后回身看了看萧珏,大概是认定了萧珏在这里,长景的父亲不会为难他们一样,急忙绕过长景父亲走到院子里,和守望一起搀扶着书兰,侧着身从长景父亲身边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哎。”听得到长景父亲一声叹息。 “为何会弄成这样。”萧珏等书兰他们姐弟三个离开之后,才问说。 “大人,外面风大,进屋里说话吧。”长景父亲抬眼,极具威胁地看了看我。 我可以忽略了他目光里的不善,上前推着萧珏的轮椅,陪他一起进了长景家的房子里。 难怪月蝉她爹一心想把月蝉嫁给长景呢,长景家的房子算得上是这村子里最好的了,院子里一共七八间大房,正中还有一个类似堂室的客间。而长景的父亲就是引我们直接走进了客间,客间中砌着一个烧火的炉子,单从他们家里的各种环境表现就可以看得出,长景家在村子里的地位不一般。 长景父亲进了客间之后,便一直在咳嗽。 我将萧珏安置好在一旁,萧珏对长景父亲说,“既然病得这么重,为何不来找我看看呢。” “大人,我这条命早就该交代了,早就对人间没了眷恋。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因为我那儿子不成材,才不放心将我父亲留下的威名交给他。可是现在……”他和刚刚在院子里追赶着书兰和守望时的凶神恶煞不一样,现在的感觉就只是像一个苍老得快要死去的老人。 “出了这样的事,原本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早在知道长景出事的时候,就该来探望您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还请您见谅。”萧珏对待长景父亲似乎也特别客气。 长景父亲摆了摆手,又狠狠地咳了几声。说道,“早就听说了,大人您在查我儿的案子,还请大人一定为我儿找出真凶啊。” “老人家放心吧。”萧珏说,“不过这一次来,也有许多疑问,想请老人家帮忙。” “如果能为我儿找到杀他的凶手,您尽管问,知道的一定告诉您。”长景的父亲在提到杀害长景的凶手时,那双眼睛变得血红,他让我觉得很惊悚。 萧珏点了点头,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问道,“如果让您想的话,您认为谁最有可能杀害长景呢。” 老人家被萧珏这一句话弄得有些震惊,他的声音都在发颤。“难道杀害我儿的,不是玉山吗?!我听说这两日村子里都在四处抓玉山,难道,凶手还有其他人?!” 萧珏自然感觉到了长景父亲的情绪,出言安抚,“老人家,您先别激动。长景兄弟的死还有许多疑点,现在并不能完全确定杀害长景的人就是玉山,即便是为了让长景安息,也要找出真凶,不能随便找来一个人就认定他是杀害长景的人。这样不仅害了无辜的人,也使得真正的凶手逃脱惩戒,使长景难以安息。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长景的父亲似乎很轻易就被萧珏劝服了,只是在他看似妥协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变得苍老了许多。“哎,造孽呀。其实我那儿子在村里究竟什么样,我很清楚,可他就是从小被惯坏了,所以不管我怎么说他,他都是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倚仗父辈在战场上拼下来的荣誉,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甚至连村里的人敢怒不敢言我也知道,可能怎么办呢,我个将入土了的人也就长景这么一个儿子了。” 果然,世上的熊孩子,都是熊家长惯的。一开始舍不得管,后来管不了,再后来……总会有人替你管的,让他全部承受,你曾经为他挡去的伤害。只不过长景的下场有点惨了。 “如果,要说谁可能杀了他的话,青山玉山那两兄弟,因为月蝉她爹一心想把月蝉嫁给我儿的事,怀恨在心,他们是最有可能杀了我儿的。然后,就是刚刚出去那姐弟三个……”长景父亲说着说着,声音就淹没在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之中,可是这一阵咳嗽听起来有些刻意,大概是为了掩饰他接下来说不下去的那些话吧。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萧珏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对我吩咐道,“我们走吧。” 我推着萧珏要往外走。 长景父亲却好像随口问问而已,说道,“这个姑娘,是青山玉山他们之前从山下救回来的那个吧。” 我感觉到一阵寒意。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很随意,可是却故意提起青山玉山,这里面的用意,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萧珏出声解围,“当时他们从山脚下救了她,本以为是活不成了,可他们心善,不忍见她死在山里,就背了回来,送到了我那里。她一直跟着我,如今,也算是又活过来了。” 萧珏这番话当真是在向他解释我的来历吗? 他的手顺着轮椅的方向摸了过来,摸索着,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一种威胁。当他察觉到长景父亲对我产生威胁的时候,竟然想都没想的就护着了我,让长景父亲明白我是他手下的人。 “是。”他自然分得清轻重,既然萧珏都亲自解释了,他也不好再怀疑什么。 我推着萧珏笔直地走出了长景家的院子,始终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受,身体的不自然僵直,坐在轮椅上的萧珏不知是怎么感觉到的,等到距离长景家有一段路之后,他才松开我的手,“不用担心,长景的父亲没有跟过来的。” 我停下脚步来,扶着轮椅,长舒了一口气,眼前竟然一阵晕眩。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遇到危险,自然会做到。”萧珏淡然说道。 他刚刚对长景父亲说的那些话,是因为我答应帮他时,开出的条件?“我还好。只是刚刚他在气势上着实有一种特别的压制感,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毕竟是族里勇士荣誉的继承人,他的父亲,是跟随黄帝的勇士,气势上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萧珏竟替他说话,话里还有几分佩服。 “怎么,你很敬仰他啊?”我记得萧珏说过,他有父亲,有叔伯兄弟。可是既然他现在孤身一个人流落在这儿,我以为他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流放的呢,如果是和权力斗争有关系的,那就不奇怪他怎么会跌落山崖摔成这样了。如果这些和我猜测一样的话,按理说,他应该很抗拒接触和自己家族中人有关系的人啊。那长景的父亲作为跟随黄帝时的勇士,萧珏怎么会对他有这种敬仰之情呢。 萧珏很意外地没有回答。我刚要推着他继续返回,他却伸手示意我停下来,“等一下。” “怎么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出来吧!”萧珏突然提高音量。 这里,该不会有埋伏吧。 只是静等了一会儿之后,从身侧不远处一棵树后走出来几个人影。 是书兰他们。 他们慢慢走了过来。 “伤得重吗?”萧珏面上看不出表情。 我看向书兰,她身上单薄的衣服多处被藤条抽打得裂开,一道道血印子清晰可见,可想而知当时长景父亲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手上,脸上,都是藤条抽打的痕迹。就连刚刚一直护着她的守望,也未能幸免,姐弟俩互相依靠着,这画面看了真让人心酸,我俯下身在萧珏耳边说道,“惨不忍睹。” “跟我来吧,先上个药。”萧珏说罢,自己推动轮子向前行去。 我去扶书兰,“小心点儿。” 书兰刚要迈步子,一个站不稳险些栽倒,被我扶住了。她这一行为把身边的守望吓得不轻,我扶住书兰,对玉兰说,“你照顾守望。” 说完,我走到书兰面前蹲下,“我背你吧。” 第三十八话 禽兽父子 “玉兰,你可以帮我看看炉子上的汤药怎么样了吗。”萧珏正在给守望诊视他手臂上的伤痛处,突然叫了一声一直守在我们旁边的玉兰。 “好。”玉兰站起身,朝屋子外走了出去。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儿。”既然玉兰出去了,为书兰敷药的事就完全落在了我身上。那一大罐捣碎了的草药,带着些绿色的草汁,用捣锤从罐子里刮出来一点,把那烂糟糟的草药在她身上挨打的地方敷上,摊开。然后又缠上粗布的绷带……她身上那一道道的伤痕,触目惊心,我看着都觉得疼,真不知道那对禽兽父子是怎么才能对她下这么重的毒手。 “没事的,不疼了。”书兰侧过头,看到我的表情,她握住了我的手安慰道。 我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你这身伤,真是……怎么要你一个挨了打的反而来劝慰我呢。”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那么疼了。”书兰像是想要缓和当下尴尬的气氛似的,故意装出一副不要紧的样子,反而让我觉得心里更不舒服。 “啊啊啊,疼……”守望叫出声来,可是很快也就意识到自己失态,竟然把话又给吞了回去。 “守望,”一直默声为他治疗手臂的萧珏,轻声说,“要是疼,你得说出来。知道你哪里疼,我才能知道你究竟哪里伤到了,有的位置并不严重,可有的位置受了伤如果不能好好治疗,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大人。”一听说守望的伤势可能很严重,书兰坐不住了,走了过去。“守望他……” “不用担心,现在看来守望只是皮外伤。想必是他当时一手护着你,一手去挡长景父亲的责打,所以他受的伤大致上都是伤在了右臂上。”萧珏一手按着守望的上臂,一手握着守望的小臂摆动了几下,“幸好,没有伤到筋骨。” 书兰闭着眼睛长叹,看样子她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她看起来太绝望了。 我再三想要吞下这口气,可是看到她这副样子,实在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那老家伙为什么这么打你们?!竟然,守望护着你也会被打成这样!” “不,不是的……”书兰竟还想要否认,可当她看到守望的时候,满眼都是自责和心疼。 “姐。”守望伸出另一只手去拉住书兰,然后他很小心地看了看萧珏,有意提醒书兰。 “难道比起挨打,揭发某些人的恶性更让你们觉得害怕吗?”我顺着守望的眼神看向萧珏,萧珏一直淡然处之,从头到尾没有说几句话,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也难怪守望会提醒书兰,不要当着他的面乱说话,“你们有什么,就放心说吧,他如果有胆子出卖你们,我就把他也丢到河里去。” 让他也尝尝,大冷天泡冷水的滋味。 萧珏听了这话,竟然莞尔一笑。可书兰和守望吓得够呛,他们惊恐地看着我,好像我就是一个随时会吃人的怪物,萧珏笑说,“你们要是当真受了委屈,就跟她说吧。也难得有她看不过眼的事,竟然会主动站出来想替你们主持公道了。” “这,可以吗?”看起来书兰还是有些想要说的。 只是她刚问出口,守望立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唉!小兔崽子,是因为你吗?”我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书兰对他的授意显然是照办了,我出口挑衅,上前一把揪住了守望的领口,“是因为你吗?该不会是因为你有什么原因,才一直要你姐姐忍受着那对禽兽父子的折磨吧,你就这么一直看着他挨打,你以为你为她挡着就是帮她了?你要她在面对伤害时缄口不言,就是在帮伤害她的人,你在纵容他们对你们的伤害。” “不,”书兰很担心似的扯着我的手腕,“不关守望的事,都是我,都怪我。” 守望经过我刚刚的一番教训,老实了很多,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被吓傻了,已经顾不上再做阻拦。书兰将我拉回到后面坐下,强忍着眼泪说,“都是因为我,才把他们也牵连进来的。” “他们?!”她这话里的意思,还包括玉兰? “我家里人死的早,就带着玉兰和守望一起嫁过去了。一直以来,他们也都住在长景家里,我一女人,玉兰和守望年纪又小,什么忙都帮不上,难免遭人嫌弃。”书兰低着头。 “他们打你,就是因为你们什么忙都帮不上?”我想,要我完全适应这里的三观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 书兰抬起头看向守望。 原来,书兰十二岁的时候,爹娘就先后都病死了。她带着弟弟妹妹实在没活路了,所以听从了村里长者的劝说,嫁给了长景,带着玉兰守望一起,住到了长景家里。长景家是村子里唯一有牛的人家,条件是村子里最好的,起初几年过得还行,可是书兰嫁过去两年之后,还是没有给长景生下一儿半女的,所以遭到长景父亲的嫌弃。 我压着嗓子,咳了一声。特别想骂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无论这里再怎么原始,婚配再怎么早,但是总要尊重生理发育的吧。她都还没发育完整就要她生孩子,生不出孩子就嫌弃她,这是什么世界啊。 书兰继续说,“……爹嫌弃我,怕我是个没福气的人,就张罗着要给长景再娶一个。” 然后他们就开始在村子里物色其他人家的闺女,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可是一直也找不到,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可书兰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长景脾气大,有一次被他父亲叫去训话,回来就拿书兰撒气,把书兰狠狠打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好像找到发泄的地方了,但凡脾气大了,就拿书兰撒一通。 “王八蛋……”我咬着牙骂了句,还是没忍住。“你继续说。” 书兰抬着头看着我,她眼中露出些疑惑,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然后接着说,“玉兰比我小四岁,比守望长一岁……” 在那对禽兽父子继续物色合适的姑娘为他家传宗接代的同时,玉兰渐渐长大,长成亭亭玉立一个大姑娘。结果某一天开始,就被长景惦记上了,长景的父亲也和书兰说起这件事,希望书兰跟玉兰提,把玉兰许给长景当妾。书兰因为太清楚长景的品行,不愿玉兰也落入这火坑里,就一直拖。再后来,长景又看上了和青山青梅竹马的月蝉,月蝉爹有些势利,见青山一无所有,长景家条件又不错,就想着答应这事。可却遭到月蝉的抵死不从。书兰为了不让玉兰落入长景手中,还曾经亲自去找月蝉求过,希望月蝉嫁给长景。 只是月蝉并不答应,拖了一段时间之后,长景在月蝉那里讨不到甜头,就又把注意力挪到了玉兰身上。 “……可谁知道,他突然就死了。我还以为这件事终于就这么过去了,可是爹却说是我克死了长景,不但没有为长景生下儿子,还把长景也害死了。长景出事后,爹就埋怨我,然后就……”书兰用手背擦了下眼泪,她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殴打她的长景终于死了,没有等来平静的好日子,连长景的父亲都因为责怪她而打她。 “那这一次,也是因为这件事打你?”我还是觉得接受不了这种说法。 书兰点点头,“爹说,我怎么不陪着长景一起去死。” “他就是要打死大姐,为了让大姐去阴间照顾他儿子!”守望愤愤不平地说道。 “变态。”我已经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来形容那对父子了。可是在知道这件事之后,既同情他们姐弟三个的遭遇,又莫名觉得心情很沉重。 “大人,药已经熬好了。” 我们说话间,玉兰捧着药盅从外面进来,双颊冻得通红,她站在屋里,又疑惑地看着屋里的人,问了句,“这药是给谁的?” “给霍汐。”萧珏淡淡地说。 “给我干嘛?”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出去前你并没有喝药。”萧珏很笃定地说,原来他还记得我们在玉兰求助的时候急忙出去,我就手把药扔在了一边的事,“免得伤风,不好喝也喝了吧,你现在是最不能生病的人。” 这话说得让屋里的人都有些尴尬了,玉兰很听话地捧着药盅走过来,还未靠近,我就已经闻到了那股味道,十分嫌弃。刚才玉兰急匆匆跑来的时候,我可是如释重负一般放下药逃命似的出去的。 谁知道绕了一圈,这还得喝。我接过药盅,心里千百个不情愿,“对了,你们还要回去吗?” 书兰他们立刻沉默了。 他们应该也清楚,回去肯帝还得挨打,可是不回去,又能住在哪里呢。 “如果你希望留他们住下的话,你要和书兰、玉兰一间了。”这话或者算是提醒,可又好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萧珏这里不顶长景家,只有两间房子,在这之前,原本是他住一间,安排我住一间的。如果要让他们留下来过夜的话,那就是说,书兰玉兰和我要住一间,守望和他要住一间了。 守望向我投以求助的目光,他是在求我答应,让书兰和玉兰留下。“我不敢要求可以和大人住一起,我在院子里待一晚上就好,只是大姐二姐身子弱,求霍汐姑娘答应。” 第三十九话 尴尬的共处一室 “那怎么行呢?”我说。虽然可以理解以村子里的人对萧珏的敬仰,守望是绝不会和萧珏一间一起住的,可是这天寒地冻的,他说要在院子里待一晚上根本就是疯了。这晚上的气温可是至少零下多少度的,他在院子里待一晚上还不活活冻死吗?“天气这么冷,你不可能在外面撑一晚上的。” 守望死咬着嘴唇,照这架势,难道萧珏比寒冬还恐怖吗?可无论答案怎样,想要劝说守望和萧珏一起住的话,大概是不可能了。可是也不能让他和我们一起住啊,除非…… “要不然,”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们姐弟三个住一间,我和萧珏住这里。” 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唯一让我意外的是,他们竟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萧珏。 “虽然这个办法不怎么样,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你们觉得呢?”萧珏转动轮子转向了大家,“你们姐弟之间,将就一下住霍汐那间,今天晚上让霍汐先住在这里。” 这的确不是个好办法,但是,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他们想了想,可能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没答应,也没拒绝。 “那就这样吧。”终于搞定了。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伴随着太阳的落山,天也是越来越冷了。今天萧珏的院子里,多了些人气,虽然都是些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可至少比他这平时要热闹多了。想来也奇怪,以前我也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可为什么自从到了这里之后,我会觉得萧珏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呢。 在书兰和玉兰两姐妹的参与下,难得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收拾妥当之后,他们问候过,便回到了房里关上了门。我把萧珏推回屋子里,然后凑到门边上观察了一下,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把房间让给他们,后悔了?”萧珏忍俊不禁。 “后悔什么啊,他们三个那么可怜。”我放弃了,回到房中火炉前坐下,“比起守望,肯定是跟你在一起安全些啊。” “我同意。”萧珏并不在意。“守望是个大小伙子,他不会对书兰和玉兰做什么,可是对你来说,他所存在的威胁,比我多一些。至少我没办法对你做什么。”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原来他是觉得,比起守望这样一个手脚健全的人来说,我是认为他没办法对我做什么才提出和他住一起的。“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呢,竟然也会这么想。我的意思是说,比起守望和你在一起,肯定是我和你在一起,你要安全一点啊。” “什么意思?”这一下,他不懂了。 “我自认为,我还是属于那种很安全的人,起码不会让人随便对我想入非非。既然我没危险,有危险的肯定是你啊,我这要打能打要跑能跑的,把你丢给守望,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连路都找不到。”可他居然还担心我? “你太低估我了。”他随意说了句,“不过,你怀疑守望?” “不。”我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我怀疑他们三个。” 萧珏没有说话。 “你刚刚,也听到书兰说的话了吧。长景除了打月蝉的主意,他还意图染指玉兰。”这才是真正让我突然变得心情不好的原因。 萧珏依然沉默,只是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好看了。 “之前我以为,书兰去找月蝉,劝说她答应和长景的婚事。是因为我们以为,书兰长期活在长景的暴力之下,她希望借月蝉转移长景对她的注意力。可是现在多了个玉兰,如果长景曾经对玉兰存在这种威胁的话,就算书兰不为自己,可是看她刚才护着玉兰和守望的样子,也可以认为,她会为了保护玉兰而伤害长景。同样,玉兰和守望也有同样的理由杀害长景。”所以说,我怎么可能把一个没有起码防御能力的萧珏,放心交给有嫌疑的守望同处一室呢。 “你认为,他们姐弟三个真的有可能杀害长景吗。”萧珏这一次的语气,显得没有那么笃定了。 心底有一种情绪,想要突破自己伪装的平静突然爆发出来。我很少这样,我一直以来都足够冷静,足够理智,可是书兰的遭遇让我联想到了我的养母,那个我没有来得及去救的女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对书兰就代入了养母的情绪,我因为没有能及时救养母脱离折磨而产生的自责和愧疚,因为对书兰的怜悯竟然一点点的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这是让我觉得最恐怖的事。 我不是只会了冷静客观的去分析每一个可能,而是我知道,一旦我失去冷静理智的伪装,我的世界会坍塌成什么样?被虐待的阴影,和自卑愤恨的本性,我不想再回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我不想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心理变态。 “怎么不说话。”萧珏侧耳倾听。 “私心里,我不希望是他们。可是让我觉得害怕的是,在我想到可能是他们姐弟三人其中一个,或者他们三个都参与到了杀害长景的事情中……”毕竟,一家人联手弄出凶杀案的,之前我刚办过一个。转了一大圈,结果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我居然觉得我可以接受,因为出于对他们的同情,我甚至扭曲了自己原本应该理智的立场,认为他们的作法是可以被理解的。我竟然,还因为同情他们产生代入情绪,认为他们反抗杀害长景,是没错的。” “霍汐。”萧珏过来,摸索着将手覆在我的手上,意在安慰,“别太为难自己,这并不是你的错。我觉得但凡有些感情的人,都会同情书兰他们的遭遇,你又不是一块石头,有自己的喜恶是正常的。更何况,你也是个女孩子,难免同情同样是女孩子无力还击的书兰和玉兰姐妹俩。” “是吗。”我提了提嘴角,虽然还是觉得很压抑,可他的话多少对我起了些效果,没有那么堵的慌了。“你这个大夫,原来还会医心啊。” 萧珏微怔,笑着收回了手,正襟危坐。“那,也要看病人的心还有没有的救。” 有些意思,我仍然去留意了一下对面的房子,没什么动静了,想必他们折腾了一天也都睡了。这才松懈下来,一直提着一口气使我的神经处在一个持续紧绷的状态,也是真的累了。“真不知道我怎么就到了这里,还莫名其妙的搅和到了这里的案件当中。” “天意吧。”萧珏转动轮子,坐到火堆旁边,低下身去捡起干柴丢入火炉中。“也许,这里曾经有你的前世。只不过是穿越了一个轮回而已吧。” “一个轮回?!”我觉得好笑,起身也坐到了火炉旁边去烤火。望着安静燃烧的火焰,我却平静下来了,“你知道吗?从我生活的时代,到现在,相隔一万多年。我在那个世界里的最后记忆,是凶手谋杀我时的表情,当时我很确定自己死定了,伤得太重,因为我在感受到那一阵剧痛的同时,我是因为身体多处骨折,脊椎严重受损所产生的压力而昏死过去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醒过来,为什么我会在这中间穿越了一本《中华上下五千年》。” 如果这里有我前世的话,这一个轮回也未免太久了。武侠小说里不都这么说吗,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可我为什么要轮回了一万多年?我前世总不会是造了什么孽,才要承受死后一万多年的折磨才轮回到了我吧。 “霍汐……” 我听到他叫我,他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心里总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也大概猜到这种感觉是什么,可我不想任由它继续下去,这里对我来说还是一场梦,他对我来说,太不切实际。 他还有一个妻子和一个爱人,而我还不确定,这一场梦会什么时候醒来。“我已经害死过一个一直帮我的人了,也不得不相信,我最终会连累身边的人陷入危险。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阮教授……想到是因为我,连累了阮教授,心里就一阵难过。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了吧,于我也算是亦师亦友,竟然也会被我连累,和我同时遭到沈再阳的毒手。 萧珏不再说话。 我承认我们之间很有默契,所以不用再说其他的话,我们就都明白这里面的意思。这很好,起码不会误会不会暧昧,如果只是像朋友和搭档一样相处,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可为何,坦然说明白了,反而有些尴尬呢。“你认为,这三姐弟中间,就没有谁有嫌疑吗?” 萧珏的手指曲了曲,缓缓吸了一口气,待那口气在胸腔里酝酿开来,才开口说道。“守望。” “想到一起去了。”果然,我也是最怀疑守望。“我一直觉得青山遇袭的那件事,可以再查一下,我不认为袭击青山的人会是玉山。玉山当时是在山洞里,他不可能趁着这段时间跑回家中,而且他没有袭击青山的理由。因为青山是一定会帮他的。按照一开始的推理,青山遇袭之后,听到了有人喊玉山,他才认为袭击他的人是玉山,因此,他极力向我们掩饰,不希望我们发现玉山。而之后得知玉山有危险,他才说出说出实情,等到那时候你请人去寻找玉山,就已经找不到他了。有可能是在青山遇袭的同时,玉山被人掳走。我注意到守望的身形和玉山很像,所以我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袭击青山的人逃跑时,应该不会被人看到自己的正脸吧,既然他会袭击青山,也就是不希望被青山看到自己的样子,所以他逃跑时回头的可能性不大。村里的人就算看到,也只是他的身形和背影,再加上他是从青山和玉山的家里跑出去的,理所当然就会被认为是玉山了。” 可其实,村民被这一假象误导了,而青山则被村民误导了。恐怕袭击青山的人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认作是玉山。 “先睡吧,明天我们再去看看青山。” 第四十话 再查青山遇袭 我把粗布绷带的末梢段儿塞进了缠绕在他头上的绷带里。 “怎么样了?”萧珏一直坐在一旁,他把着青山手腕的脉搏,这一句,是他凭着我呼吸声的方向偏过头来问我的。 “幸好,没有感染。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淤青的地方也消退了不少。”我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把刚才随手就放在了桌子上,换下来的绷带收拾了下。月蝉守在旁边一直很担心,见我忙活着,她上前来将我手中的绷带一并收走。我说了句,“谢谢。” “没事的,我什么也不会,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谢谢大人和霍汐姑娘来帮青山呢。”月蝉很诚恳,她看向青山时情意浓浓的。 “大人,我是不是……”青山从我们这边将目光转开,见萧珏面露难色,不安的问,“我,有事吗?” “青山,你这两日,还是不要出去寻找玉山了。”萧珏没有直接回答青山,反而避重就轻地说。 “大人。”月蝉很紧张,她温婉的表情忽而僵在了脸上,瞳孔深处淡出一抹迫切,“大人,青山他的伤不是快要好了吗?这,这是为何啊?” “青山,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萧珏转过头去,静等青山的回答。 青山看向月蝉,仔细地想了想,“倒并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可能是这几日担心玉山下落,所以很累。” “你不只是很累。”萧珏收回了手,并替青山将袖子挽了下来。“你是累病了。” 月蝉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 “萧珏,你话要说清楚,你知不知道,你把月蝉吓坏了。”我注意到月蝉突然呆滞的面容,小心地提醒了下萧珏,免得他再说什么严重的话,当场就有可能把月蝉吓昏过去。 “心悸分为惊悸与怔忡,以自觉心中悸动,惊悸不安为病症,多呈现反复发作。是因为情绪波动或者劳累过度引发,常与失眠、健忘、眩晕、耳鸣等症状并见。”萧珏先是解释了一下心悸的症状,然后对他们说,“我刚刚察觉到,青山兄弟的脉象不稳,呼吸急促并且不均匀。我知道这几日,你定是因为玉山的事而揪心,所以即便身体乏累不堪也不肯停下,你过度消耗身体的状况,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青山,且听我的,这几不要上山了,好好休息一下。别等到好不容易把玉山找回来洗脱了嫌疑,你自己又病倒了。” “大人。”青山不放心。 “玉山和村子里的人都交好,大家必定会尽心尽力寻找玉山的,你不必担心。”萧珏发现了青山的心结,并劝说道。“你还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想一想到底是谁袭击你的。既然袭击你的人可能不是玉山,那么很有可能是凶手。如果凶手怀疑自己杀害长景的时候,被玉山看到了,他是来找玉山的,结果你那时已经把玉山藏在了山洞里。真凶找不到玉山,并且发觉你回来了才出手攻击你,他就有可能已经知道玉山当时被藏起来的事了。你再想一想,那天还发生了什么,要是凶手比我们更早一步找到玉山,玉山可就危险了。” 青山慌了神。 “打伤青山的人,不是玉山吗?”月蝉问。“如果是玉山躲在家里,碰巧青山回来呢。” “不会的。”我立即否定了月蝉的猜测,“青山不是说他当时刚从玉山躲藏的山洞回来吗?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长景死了的。而且玉山分别时已经告诉青山,回来的时候该怎样说,就说明玉山当时已经准备好了要在山洞里躲下去。他没理由和青山再前后脚回来,躲在家里袭击青山的。” “也许,也许……”月蝉飞快的转动着眼球,似乎是她的大脑在飞快运转着,想尽一切可能。突然,她想到了,“也许玉山是想要确认看看,青山有没有照他说的做呢。” 既然连月蝉都能想到的理由,我们当然一早也想到过。只是见月蝉这么执着的想要帮忙,我还是礼貌性地答复了她。“如果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既然青山已经按照玉山说的做了。那玉山又为何躲在家里袭击青山呢?” “这……”月蝉立马接不下去了。她有些失落,“如果不是玉山的话,那玉山是在山里失踪的吗?如果不是玉山,那又会是谁呢?青山会不会有危险。” 青山已经整理好,他站起身来,走到月蝉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慰。 “躲在这里袭击青山的人可能是凶手,目前也只是猜测而已。不必太紧张。”萧珏开口安抚,“对了,青山,你再把那一日的情况说一遍吧,我们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新的发现。” “好。”青山重重一点头,走到门口,手扶在门上。“那天我就是这样推开门的……” “等一下,从开头说起吧。”我打断了他的描述。 青山愣了一下,点了头,又重新开始说,“那天我送月蝉回去,回来的时候就在距离家门前没多远的地方遇到了玉山,他慌慌张张的,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听他说,他把长景杀了,要去躲一躲。” “等等。”我趁着他喘气的空当提出疑问,“为什么玉山要把长景杀了?” “之前不是说,是长景先动手打玉山的吗?玉山为了抵抗,不小心把长景推入水中的。”月蝉解释说。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好像隐约记得青山那一次提起过,可是既然月蝉说话了,“对了月蝉,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不是说那天是长景来找你的麻烦吗?然后你去找青山的时候,玉山就在旁边。长景到底做了什么让青山和玉山都那么生气?” 月蝉低下头去,似乎有意想要回避我这个话题。 “月蝉姑娘,现在长景已经死了,我们没办法从长景那里得到答案,所以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只有把前后发生的所有事联系起来。”萧珏适时地说。 只是他这话…… “好吧。”月蝉抬起头来看向青山,她很难过也很委屈,只是现在事关重大,为了还原所有的真相才不得不说。“那一日上午,长景就来了。闹着不走,非要在我家里吃饭,我爹也就答应留他在家里吃个午饭了。吃完饭之后,他又赖着不走,还让我爹去给他什么药去。我爹一走,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 月蝉说着,眼眶就红了。青山已经气得恨不能再杀他一回了。 “……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的,没地方去,就去找青山。”月蝉的样子着实可怜,青山忍不下去走了过去,月蝉拽着青山的手臂,强忍泪水。“青山家里也没人,我就想到他可能和玉山一起进山里去打猎了,就到村口去等着。后来,青山他们就回来了。” 青山和玉山收工返回村子,却在村口遇到了月蝉,得知月蝉的遭遇之后,青山立即恼怒要去找长景算账。月蝉和玉山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就把他拉了下来,玉山主动提出要去见见长景,和他好好谈一谈。可没想到的是,玉山这一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青山抚过月蝉的背,他很心疼,这心疼里大概还会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自责。他没办法保护心爱的人,没办法让月蝉的爹认可他,接受他,可谁知道这件事还会连累玉山。 “之后呢?”我虽然不忍心打断他们,但,我确实这么做了。 “之后青山急匆匆的上山了,我回到家里,怎么也不放心。等到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去找玉山了。他当时就在山洞里躲着,冻了一晚上,我给他带了衣服和吃的。”青山的声音里带着些低沉的鼻音。 “第二天天一亮……”我嘀咕着他的这句话,转过头去看萧珏。又问说,“你当时上山去找玉山的时候,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青山很慎重的想了想,使劲儿摇了摇头。“没有。” “后来玉山有没有跟你说起什么?”我追问。 “玉山当时……玉山当时只是告诉我,让我不要跟任何人说他在哪里。然后跟我说,如果有人向我问起他,就说我们一前一后上山的,然后我在山上没有找到他就先回来了。”这些话,是青山当时说过的,他又想了一会儿,“玉山当时,还嘱咐我说,任何人问起都说不知道他在哪里。” 任何人?!他的这个任何人,只是那些会将他当成凶手的人,还是包括凶手呢?如果这句暗示里,包括了不要告诉凶手行踪,那么就是说,凶手也会是一个可以向青山打听消息的人。 “后来我回到村口,就发现你们都在那儿,凑过去一看,才知道长景真的死了。我当时吓蒙了,没想到玉山说的是真的,杀害同村族人的罪名很严重,更何况长景家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当时我向你们隐瞒了玉山的事。从河边回到家之后,我一推开门,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然后就是,对!玉山的屋子里有动静,我就走过去看,刚一推门,就被打晕了。” 第四十一话 守望的嫌疑 在玉山的房里…… 青山刚一推门就被打晕了…… 那么说这个人是冲着玉山去的?如果是玉山本人的话,他怎么会跑到自己的房间里等青山呢?按照惯例来说,玉山要是等青山的话,他应该是到青山的房间里去等着。更不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还弄出动静被发现……等一下,被发现?! 为什么是被发现? 如果换一种假设,当时在玉山房间里的人,不是玉山。那这个人是谁,是凶手?不,不确定。可是从青山的话里,隐约可以推测出来,这个人冲着玉山去的,而且,他既然是在玉山的房间里弄出了动静被青山发现,恐怕至少能证明两点。第一是那个在玉山房里弄出动静的人,大概是在找什么;第二,就是他根本没有预料到青山会那么早回到家里来。 可是为什么他会袭击青山呢?只是因为感觉到自己可能被发现了吗? 青山和玉山一直以来都是一起行动的,也唯独除了出事的那一天以外,青山是一个人回来的。如果躲在玉山房间里的人,只是凑巧那一天去偷东西,他在不知道玉山没有跟在青山后面一起回来的话,怎么会冒然攻击青山呢?就算是他在前面将青山击倒,那玉山很有可能就跟在青山后面……不对,恐怕玉山没有跟着青山一起回来这件事,那个在玉山房间里弄出动静的人,一开始就知道。 那个人就是知道玉山不会回来,才到玉山的房间里去找东西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青山突然回来了,所以他才攻击青山! 找什么呢……玉山就是一个穷打猎的,他们兄弟俩的这个家,实在没什么值得偷的。 “好吧,我知道了。”萧珏转动轮子向着门外推动。“看来青山兄弟也实在想不起来什么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我刚刚才发现的线索…… “霍汐,我们走吧。”萧珏像是感觉到了我要说什么一样,却抢在我前面开了口,说道。 “大人慢走。”青山立于门边恭送,又对月蝉说,“月蝉,我身体不舒服,你帮我送送大人吧。” 月蝉先是很担心地看着青山,生怕他有一点闪失一样,才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请求。 “青山,这两还是照我说的好好养着吧。玉山的事,会有其他人帮忙的,你不要太担心。”萧珏故意行到门口的时候停了片刻,侧过头对青山说道。 见一切定局,我只能推着萧珏出了大门。 月蝉心事重重地跟着我们。 “月蝉,你回去吧,外面太冷了。”走出大门之后,确认青山回到了房里,我拉着轮椅停了下来,贴心地对月蝉说。 萧珏从出了门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直到我对月蝉说了这句话之后,月蝉好一会儿没有回答。萧珏才循着微弱的声动偏向月蝉,“月蝉姑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月蝉忽而睁大了眼睛,十分为难地看着我们,“大人……月蝉担心,那个人会不会回来再伤害青山。” “月蝉姑娘为什么会这么想?”萧珏有些意外。 月蝉摇头解释说,“我只是担心,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突然会打青山,这一次只是把青山的头打破,要是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再来一次,那下一次应该就不是打破青山的头这么容易了吧。” “月蝉姑娘以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呢?”萧珏可以沉住气,循序渐进地诱导让我很佩服。 月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改了口,“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那个人躲在玉山屋子里,应该是和玉山杀了长景的事有关吧。” “可是那天,我们才刚发现长景的尸体,根本还没有人怀疑玉山。”我说。 “凶手,如果是杀害长景的真正凶手呢?大人,霍汐姑娘,你们不是说过,杀害长景的可能不是玉山吗?万一,是真正杀害长景的凶手,不就知道玉山的情况了吗?他来找玉山,是灭口怎么办?!这一次没有找到玉山,那万一下一次,他会不会对青山……”月蝉越来越紧张,她好像很害怕凶手会来伤害青山。 “这样好了,我请村里的人多留意一下青山这边。”萧珏提议。 月蝉想了会儿,也是觉得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其实……” 我们静等着月蝉接着说下去。 “那天打伤青山的人,我可能看到了。”月蝉小心翼翼地说。 “你看到了?!”我惊讶了,月蝉居然看到了那个偷袭青山的人吗? 月蝉抿了抿嘴,低下头去,“也不能算是看到了,只是那个人逃走的时候,我正好来找青山。是和看到他逃走样子的竹牙一起看见的。我正在和竹牙说着话,竹牙告诉我,他刚刚看到青山回来了,让我去找他。然后我们就听到声音,看见一个人从青山那边跑了出来,朝村口跑去。只看到了个背影,那人的身形和玉山很像,而且也是穿着一件灰粗布的衣裳,披了个毛皮坎儿。” “那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们。”我有些不高兴,我们辛辛苦苦一直在找线索,月蝉明明留意到了却没有告诉我们这些细节。 倒是萧珏摸索着过来拉了拉我,劝说道,“想来,月蝉姑娘应该也是担心看到的人是玉山,她怕自己的话会证实玉山确实是凶手,这样青山会很难过。” 月蝉看了看我,默认了。 “好了,我们知道了。青山现在一个人在家里,月蝉姑娘还是去陪陪他吧,免得他再担心玉山。”萧珏很大方的就把月蝉放走了。 看着月蝉离开,“她刚刚说了那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都不追问下去。” “追问什么?”萧珏反问我。 “当然是追问那个袭击青山的人啊,月蝉不是说看到了吗。”我回忆着月蝉的话,可是觉得哪里有些问题似的,莫名地不安。 “月蝉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她只是不愿意明说打伤青山的人是谁罢了。”萧珏一副了然的神态,从容淡定,貌似他已经知道了。 “暗示?”我仔细想了想,月蝉只是说,那人身形和玉山很像,而且穿着和玉山一样的灰粗布衣裳,披着毛皮坎儿,所以她才会认为那个人是玉山。猛地,“守望?!” 就是这样,守望的身形不但和玉山很像,也同样是穿着灰粗布衣裳,和毛皮坎儿。 “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她怀疑打伤青山的人是守望呢。”我嘀咕了一句,回过神儿来,“对了,刚刚你知道我想追问那个人在玉山房间做什么,才急着要走的,对不对。” “对。”他果然有这个意思。 “那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当时就在怀疑,那个人是在玉山房间里找什么的。为什么不去玉山的房里查一下,还要急着离开呢。”我没办法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要弄清楚那个人到底在玉山的房间里翻什么吗? 萧珏出乎意料的板下脸来。“霍汐,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我被他突然的一句话问得呆愣住了,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在焦虑什么?!“我……” “长景固然有千百个不是,也不该接受某些人的私刑,若他当真有罪,也该交由大首领处置。真凶以私己的目的惩罚于他,断了他的性命,如此行为和长景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不同。”萧珏格外严厉,面上白皙的轮廓掩着黑纱,纵然不知那双眸子深处到底包含了多少情绪,可他现在很生气,我知道的。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他说的没错,一句话都没有错。 就算长景真的有罪,也该由主掌一切的人来裁定他的罪行,如果每个人都因为另一个人有罪,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去伤害对方,那么这个行为本身也是犯罪。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当做制裁者,那么这个世界就乱套了,犯罪就是犯罪。既然凶手犯下了案子,那么解决案子,找出真凶,不仅为了还死者公道,也是为了维持一个和平的秩序。 “是我错了,我太着急了。”我太着急想要找到凶手了,竟然一刻也等不住。我这是怎么了,要不是萧珏提醒,我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过于急躁了。 “霍汐,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萧珏也渐渐冷静下来,他一如平常同我说话时的语气,关心道。 我心里压抑了太多的事,太多。“是。” 我很意外自己在面对萧珏的时候,竟然一丝防备都没有,或许曾经有过,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了。我竟然对他承认了这一点,我很惊讶。 “愿意说说吗?”萧珏又问。 我笑了,终于笑了,他在问那些和案子有直接关系的人时,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我推起他,一边走一边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那件案子?”萧珏轻声说。 “对,就是那件案子。我本来可以阻止一个人被杀的……”可是我那时忽略了,或者说,人的本性是难以从书本里学到的知识。我高估了自己,却等同于眼睁睁看着郭喜妹遇害,“我不想有人再死在我眼皮子底下了,所以想尽快揪出凶手,不希望再多一个遇害的了。” 不想,再有多一个人遇害了。 第四十二话 重新梳理案情 “这是什么?”我在萧珏那一桌子奇奇怪怪的盒子里发现了一些东西,看起来像是草药。 萧珏听到我的话,推着轮子过来,摸索着,接过了我刚才拿在手中的盒子,摸了摸形状,放在鼻息下闻了闻,答说,“水苏。” “什么东西?”我心里也大概明白是一种药材吧,可好像并不常见似的,没怎么听说过。 萧珏一边收起盒子,一边解释说,“水苏,也称鸡苏。生于田边、水边潮湿的地方,只有南方才有,性微温,味辛。主用于止血消炎,疏风理气。” “好厉害呀。”我不禁称赞道,他只是这么摸了摸,闻了闻,就知道那是什么药了?也许是因为运气好吧,我连忙又在桌子上摸出另一个盒子,递给他,“那这个呢,这个是什么?” 萧珏不急不恼,浅笑着接过盒子,这一次,他只是用手指大概摸了个形状,便十分确定,“灯芯草,也称碧玉草。清心降火,多治小儿夜啼、喉痹、温湿黄疸等症状。” 这一次,也由不得我不服气了。其实他说的这些,我根本不懂……“你对这里的每一种药材,都很了解吗?只是摸一摸,闻一闻就知道它们是什么,能治什么病?” “看样子,你好像是在怀疑我的医术。”萧珏笑着又推着轮子回到刚刚那边,继续捣他的药材,忽而停了下来,又说了句,“如果没记错,你的命也是我救的。” “是是是。”我就知道,救我一命也不用挂在嘴边上吧,“怎么样?想好了要我怎么报答吗?” 他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我也知道他是开玩笑的。 “这边,月蝉姑娘。”听这声音好像是玉兰。 “是谁来了吗?”我站起身来,打算走到门口去看一看。“月蝉?” 月蝉在玉兰的陪同下,拎着一个包袱走到了房外,却再也不往前走了,她问了句,“大人在吗?” 我转身看向房内,萧珏正坐在轮椅上捣他的药呢。听到月蝉的声音,萧珏回说,“是月蝉姑娘吗?” “大人。”月蝉躬身,就站在门外隔着一道墙向萧珏欠身施礼,并说,“才听说书兰和书兰住在大人这里,想着她们应该没有带什么衣服,所以找了些自己的衣服给她们送来。” “你有心了。这两日天凉,她们正需要呢。”萧珏的回应,听起来是称赞了月蝉,可又未免冷淡得过了头,只是这一句话说完,房内便安静了下来。 月蝉抬起头对我说,“霍汐姑娘,那我就先去看望一下书兰。” “嗯。”我应了声,然后看玉兰又陪着她向对面的房子里走去。我才关上了门回到房内,“有些奇怪,不是吗?” “你是指,月蝉给书兰她们送衣服来?”萧珏一语中的。 “没错。”之前一天,月蝉才暗示我们袭击青山的人可能是守望。怎么才一个晚上,她就可以像是毫不在意一样,带着些衣服来探望书兰和玉兰? “月蝉和玉兰的年纪相仿,所以她们幼年时常在一起玩耍,感情还算不错。书兰的事,月蝉也是知道的,所以那时候,书兰会想到劝说月蝉救玉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看不出萧珏一副淡然处世的样子,却对什么事都了若指掌。 “那你觉得,月蝉这次来,是真的为书兰玉兰送冬衣的吗?”我是明知故问。 不是。月蝉的确不可能只是来送冬衣这么简单,其实从她昨日只是暗示我们就大概能听出来,她故意给我们指了一个方向,其实也是要我们去查守望。既然月蝉当时没有明说守望的名字,今日又见她亲自来送冬衣给守望的两个姐姐,可见月蝉也并不是完全确定,她当时所看到的人是守望。 那么她今日来的目的就太明显了。 “打个赌吧。”我说,“你觉得月蝉能不能从守望那里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我和你的看法一致,这个赌,没法打。”萧珏捣好了药,抱着硕大的药罐子向桌子那边移动过去,“你认为守望偷袭青山的可能性有多大。” “七成。”不能再多了。 “怎么解?” “守望有动机。”这一点占七成,“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守望绝不会是那个下毒的人。” 我相信,袭击青山的人可能是守望,但是守望绝不会是下毒毒杀长景的人。 “那等下,就找守望过来聊聊吧。”萧珏又将几个盒子里的药材分别添加到药罐子里去。 “你在弄什么,隔着这么远我都闻到味儿了,酸臭酸臭的。”我捂住了鼻子,直接表现出特别嫌弃的样子来,反正他也看不到…… “试了几次,牛骨还是有味道。”他歪着头,不怎的满意。“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等下找守望过来聊聊。”我堵着鼻子,随口接了句。 “嗯。”萧珏嗯了一声,不知是他的心思是还在药上怎么的。他又在桌前折腾了一会儿,我紧张兮兮得躲得老远,以前见过生化系的做试验,所以觉得这个蒙着眼的大夫才特别危险。后来,他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样,我们再来捋一遍案情。” “好。”听到他转回到案情上,我松了口气,刚刚真的有在担心,他一盒一盒倒进去,最后再点把火儿……“这件案子要从村里的人在村口的河中打捞出长景的尸体开始。” “在你的帮助下完成第一次验尸,你发现了长景并非溺死的疑点。”萧珏将话接了过去。 我接着说,“查验尸体的时候遇到了青山,那时候玉山没有跟在他身边,而青山的解释是他和玉山先后上山打猎,错过了,所以他自己先回来了。” “之后是青山遇袭。我们回来之后没多久,弗昇来告知,说是长景在自己家遇袭被打晕了。我们赶到,袭击青山的人已经不见踪影,青山试图隐瞒,是因为他误信了村民的话,以为袭击他打伤他的人是玉山。所以他想要保护玉山,反而露出了马脚。”萧珏回忆起当初的线索来,记忆分毫不差。 “之后我们第一次去找长景的父亲打探情况,结果遇到了书兰,就发现书兰身上有新的伤痕,根据时间推测,那些伤是在长景遇害之后,被打的。所以我们当时推测,责打书兰的人是长景的父亲。”主线开始逐渐往受害者长景身上靠拢。 萧珏沉了口气,“而那次我们受到书兰的阻拦,并没有见到长景的父亲。之后,我让你下河水里寻找线索,但是一无所获。长景的家在村子的上游,如果是从长景家外弃尸的话,尸体最终是在村口的河里被发现,那么尸体应该是从长景家漂到村口的,可是这段河道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的确是个问题,也许长景的尸体并不是从上游丢弃的。”我开了个叉,然后继续回到案情上来,“之后就是玉兰来求助,书兰差点被长景的父亲打死。我们到的时候,幸好守望护着书兰,然后我们见到了长景的父亲,可是得到的线索价值不高。之后,我们把他们姐弟三个带了回来,并且得知,长景和书兰、玉兰之间的关系。确定他们都有作案嫌疑。” 萧珏这一次犹豫的时间有些长,似乎是在想什么,才慢慢开口接着说下去,“然后就是昨日我们探望青山,并且得知长景轻薄月蝉的事。月蝉还告诉我们,偷袭青山的人是个和玉山身形相近的人。” 我也沉默了。 看似支离破碎,毫无关联的这一切,可是其中又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谁和谁都有脱不开的线索。“如果把青山前后两次的描述,和月蝉、书兰的话全部联系在一起的话,那么应该是这样开始的……” 最早,书兰父母双亡之后为了生存,带着玉兰和守望嫁进了长景的家。 书兰婚后两年没有怀孕,所以长景的父亲很不高兴,并把火气施加给长景。然后长景的父亲开始主张为长景纳妾,而且在这个过程中,长景开始对书兰施加暴力。 玉兰长大,长景把主意打到玉兰身上,被书兰推脱。 长景又开始骚扰月蝉,可惜月蝉的爹不像书兰护着玉兰那样护着她,月蝉的爹觉得长景比一穷二白的青山要强,所以他同意把月蝉嫁给长景,结果遭到月蝉的抵抗。 书兰为了不让玉兰受牵连,所以去求月蝉嫁给长景。月蝉拒绝。 之后,长景多次骚扰青山和月蝉,挑衅青山。在长景遇害之前,最后一次骚扰月蝉的时候,对月蝉动手动脚,月蝉从家里跑出,找到青山告知情况。青山大怒,被月蝉和玉山拦下,玉山主动提出要去和长景谈清楚,可是这一去就出了事。 “按照我们之前的推理,长景应该是在一天之前就中了毒了。然后亥时,玉山去找长景,并且和长景动手,将长景推入河中。玉山以为自己杀了长景就匆忙离开,可是在玉山走了之后,长景从河里出来,又遇到了神秘袭击他的人,使他后脑受重伤昏迷。长景却在这个昏迷的过程中,因为毒发死了。然后又被丢进了河里……而另一边,玉山以为长景死了,所以逃到山洞里。” 第四十三话 玉山失踪之前 玉山在山洞里躲藏了一夜,他并不知道第二天长景的尸体就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 至少,青山上山探望玉山的时候,他们是不知道的,。玉山为了在山洞里继续躲藏下去,所以,他还教青山编了谎话……这里好像也有些疑问,玉山为什么要躲?就算是他以为自己杀了长景,可是躲避的话,不就反而露出破绽,让人怀疑到他了吗?即便长景真的死了,可是除了青山和月蝉,又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去找过长景了,就算假设,也只会猜测是青山,因为月蝉,青山才是有动机杀害长景的那个。玉山就这样突然失踪的话,不就是让人怀疑他有问题的吗? “霍汐姑娘,这就是青山兄弟说,他和玉山兄弟打猎时发现的山洞。”弗昇把我带上山,指给我玉山曾经藏身的山洞,他站在一旁,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可是你……” “我只是来帮萧……大人看一下情况的。”这个时候,我只能搬萧珏出来解围了。“大人不方便行动,所以让我来帮他看看这里有没有疑点。” 就是这样,毕竟上山的话,对萧珏而言是有些麻烦的,所以他让我自己来查看,还交代了弗昇帮忙。 这个山洞不大,是天然形成的一个石洞。入口处呈半圆形,直径大概两米左右,里面呈l型,入口直通深七米,然后到头可以向左拐,左拐里面有一个较大一些的空间。看来玉山是躲在这里的,避风,而且,不容易被发现。 “霍汐姑娘,有什么发现吗?”弗昇跟在身后进来,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你很害怕吗?”我一转身,就发现他的特别小心。“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弗昇挠了挠头,说,“自己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怕的。可是这不是带着你吗?是大人嘱咐要我小心照顾你的,这山里的野兽毒虫多。我也确实担心,要是伤了你,回去可没办法跟大人交代的。” 我没想到他小心翼翼是因为这个原因。“没关系的,你不必太紧张我。” 说完,我又举着火把四处去找线索了。 “霍汐姑娘,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弗昇明显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你说。”我应了句,然后在角落里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就凑过去捡了起来,可什么都不是。 “你和大人?”弗昇这句话只说了一半。 但是留给人的遐想空间实在太大了,加上他有些怪的语气,不难察觉他误会了什么。我站直了腰,很无奈的解释,“嗯……一开始是救命恩人,然后是朋友。现在的关系是,因为他不方便上山,所以要我来帮他看看,能不能按照他交代的,找到什么线索。” 弗昇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个疑问大抵就这么过去了。不知为何他会松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也放松了很多,不像一开始那一路上山的时候对我的不自然,“可是,霍汐姑娘你能帮大人吗?” “什么意思?”他这话怪怪的。 “你别误会,你别误会!”弗昇连忙解释,“我是说,霍汐姑娘知道该怎么找线索吗?” 还是觉得怪怪的,可大概可以将弗昇的意思理解为,你真的帮得了大人吗,你会找线索吗。嗯,就是这样,“我本身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大人请我帮忙的时候有吩咐过,一步一步说得很清楚。就是看看山洞里有没有什么痕迹啊,看看山洞周围的环境怎么样啊……大人都说得很细了,我就记下来,然后按照大人说的,一样一样查看不就知道了吗?” 弗昇恍然大悟,似是原来这样也行啊的反应。 “对了,我记得那日是你来找大人,说是玉山打伤了青山跑了,对吧。”因为我隐约记得那日,萧珏曾经叫过弗昇的名字,所以对他有些印象。 “是。”弗昇点着头答应。 “是你看到玉山逃跑了的吗?”我只是随口问了句,山洞里太黑了,就算隐约透漏着外面的阳光,也实在太阴暗了,我只是想找个话题可以说说话,这样至少心理上有个安慰。 “不是我看到的,是竹牙告诉我的,让我去请大人。”弗昇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后来听竹牙说起过,当时他正跟月蝉姑娘说话呢,就听到青山他们那里传来的一声,竹牙和月蝉姑娘就赶紧去看,然后看到玉山从家里跑了出去。月蝉姑娘还叫了他几声,可是他都头也不回就跑了,然后他们就看到青山倒在了院子里。” 我在山洞里搜寻了一会儿,可是发现不大,“竹牙和月蝉说话?竹牙和月蝉很熟吗?” “这……”在一连串的嗯声中,不难听出弗昇的犹豫,这个答案,显然他是疑惑很多的,即使如此,弗昇也试图两全,“只是月蝉姑娘心地善良,跟谁都会说上几句话的吧。而且听竹牙说,当时月蝉姑娘只是叫住竹牙,问他有没有见青山他们回来。” “是吗。”我微微怔了片刻,可又好像觉察不出这话里哪儿有问题,“对了,我一直好奇来着,如果想要在这山洞里生起火来,该怎么做呢?” 难道真的钻木取火?! “生起火?是……什么意思。”很显然,我的智商大概被他怀疑了。 可我哪里知道这里的人到底都在用什么样的方式生存啊,科技的进步,使人类原本生存的本能退化了,只是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们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也只限于钻木取火而已了。 “噢……”弗昇拖长了声音,“霍汐姑娘也是大家族里的小姐吧。这就难怪了……” 他竟然误以为我是那种名门千金?不讳世事的那种? 后来在弗昇的解释下,隐约明白了,原来这里人家进入冬天之后,就会在房子里用泥土砌一个火炉,在里面生上火,然后一整个冬天都让火一直烧着。如果要走夜路的时候,会用一个火把在火堆里引燃,然后举着火把出门。同理情况下,他们进山也会点燃火把,因为要防备野兽攻击,野兽看到火,会害怕一些,所以人带着火就安全一些。可是如果意外把随身携带的火苗弄灭了,就只能钻木取火了。“只要把木头削出了形状,然后找到容易擦出火苗的位置,没有那么难的。” “可如果是像玉山这样呢?半夜跑到山洞里来,他肯定不会带着火把,那应该就是钻木取火了吧。”可是我并没有在这山洞里找到新燃烧过火堆的痕迹。 弗昇想了想,“其实那天,就是青山被打晕的那天,我们后来不是来这里找过玉山的吗?当时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天那么冷,如果有人在这里待过,起码要一直生着火才对,要不然人哪儿熬得住啊,肯定要冻死了。可是我们到这儿的时候,地上的火已经灭了,而且烧得柴都冷了。当时虽然有生过火的样子,只是大概在我们赶到的两个时辰之前,火就已经被人熄灭了。” 生过火?!可是,就像弗昇说的,天那么冷,玉山又是大半夜进的山,根据玉山最后对青山嘱咐的话,至少在青山下山之前,玉山是没有打算离开这里的。可是既然没有打算离开这里,他又为什么会把火熄灭呢?而且还是在大家后来上山找他的两个时辰之前,这样推算下来,就是营山离开之后没多久,玉山就离开了这里。 只是单从玉山还来得及熄灭火这一点说,他当时离开这里至少不是被胁迫,或者直接被打晕带走的。 那么就有可能是玉山自己离开,或者,跟谁一起离开。 “青山和玉山的感情那么好,玉山失踪这么多天,青山一定很着急。”我不禁感叹。 而弗昇那边,却隔了一会儿才回答,“对了,是青山和玉山救了你的,对吧。” “是啊。”我说。 “他们兄弟俩的感情,的确一直挺好的。”这话,有点保留吧。 “他们有吵过架吗?”我继续追问。 “吵架?他们俩?”弗昇立即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来,“他们兄弟俩多少年了一直生活在一起,要说也是,他们家的父母病死得早,就剩他们俩了。青山从小就一直带着玉山在身边,玉山对他哥哥也是特别在意,特别的听话。反正在村子里,没人说他们感情不好的。可是……” “可是什么?”我问,然后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小的脚印。 “其实我见到过一次,他们吵架。是在半年前吧,我路过他们家外面,听到的,而且两个人吵得还挺凶的。”弗昇说起那次偶然听到的话,好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两个人,也会吵架吗?我一直以为,青山什么事都听玉山的,像青山那么内敛的人,他会和玉山吵架?我不信。”我故意出言激弗昇继续说下去。 “这,这是真的!”弗昇果然中计,十分认真的和我保证,“那一次我路过的时候,亲耳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吵架的,就是为了月蝉姑娘!” 青山和玉山唯一一次吵架是为了月蝉?! 第四十四话 玉山和月蝉 “别乱说,这根本就不可能!玉山和青山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因为月蝉……不是,玉山和青山的兄弟情,还有青山和月蝉之间的感情,都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坏的。月蝉是个好姑娘,我可是亲眼看到她对青山照顾得有多好的。”如果说玉山和月蝉有什么,我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弗昇举着火把走了过来,“谁说不是呢。我也没说玉山和月蝉怎么样啊,是,其实玉山也喜欢月蝉这事,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就像你说的,玉山和青山的感情是真的特别好,青山和月蝉之间的感情也是没的说,月蝉对青山,那是个死心塌地,连长景那样的人都不愿意嫁呢。所以玉山呢,也就是愿意去成全他们,促成青山和月蝉的事。” “那你还说青山和玉山吵架是为了月蝉!”我觉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是完全的不负责任。 “他们吵架的确是为了月蝉,可不是你想的这样。”弗昇强调,“他们吵架的原因,是月蝉想要让青山和玉山分家,所以才吵起来的。” 月蝉想要让青山和玉山分家?!这个答案,远远超过我的想象了。 那这究竟是种什么关系呢? 青山和月蝉相爱,玉山和青山兄弟俩感情深厚,而且玉山对月蝉有好感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玉山更希望成全青山和月蝉……这前面的关系,我大抵还好理解一些。可是到了后面,月蝉希望青山和玉山分家开始,就有些偏离了。如果月蝉是因为青山家里的条件,才希望青山和玉山以后分开过,使得青山和玉山大吵一架,还被听到了。可是照着一般的剧本的话,这个时候青山和玉山不是应该闹翻脸了吗?可为何之后还没有发现他们不一样了,还是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家。难道那一次争吵,对他们之间一点影响都没有? 或是,曾经有过影响,可是后来说开了,兄弟俩也就都不介意了。嗯,这样的可能性大一点。所以后来得知月蝉被长景轻薄,玉山才有可能主动提出去和长景谈谈。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我有一种感觉,现在所掌握的所有线索,都已经围绕着一个最重要的关键点了,而那个关键点就是解开长景被杀案真相的唯一钥匙。可那究竟是什么? 踏进大门,觉得家里的情况好像有些微妙。院子里就安静,萧珏也没有在房里。 我推开了另一间房子的门,玉兰正在整理衣服,她看到我,便放下手里的所有活计,迎了过来,“霍汐!你回来了啊?一定冻坏了吧,山里那么冷。” “还好。”我看了看,这房子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你知道萧珏和其他人去哪里了吗?” “哦,你是问这个呀。”玉兰回身看了看,明白了,“姐姐说想要回去把东西收拾好都带出来,就带着守望回去了。大人说他刚好有事要再去问问大伯,就和姐姐一起去了。” 萧珏还有事要问长景的父亲吗? 我看,他是担心书兰和守望回去拿东西,会再受到长景父亲的责打吧。 既然萧珏只是陪他们回去一趟,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好吧。你这是在整理衣服吗?” “嗯。”玉兰点了点头,格外开心。“是昨天月蝉拿来的。她一定是知道我们出来的急没有带什么衣服,才送来的呢。霍汐,你说月蝉是不是特别善良。” “是。”就算她怀疑守望,可还是愿意帮助书兰和玉兰,她把自己的衣服拿来给她们救急,也许我不应该因为她怂恿青山和玉山分家一事对她有偏见。看玉兰的样子,她真的很开心,也许离开长景家,原本就是一件让她们可以得到开心的事。看见玉兰不时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一比,我也替她们高兴,如果能够离开长景那个有问题的父亲,她们或许还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我出去走走,你继续忙吧。” 从房里出来,顺便带上了门。可是一转身就看到了在院子门口徘徊,心事重重的月蝉。 她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见她有些不对劲,好像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有些担心,就向她走了过去。“月蝉,你来了。” 月蝉竟然猛地吓了一跳似的,匆忙左右看看,脸都吓白了。 “你没事吧?”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竟然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月蝉抬着头看着我,一双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委屈极了。“霍汐姑娘……” “你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的反应完全把我吓着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瞧着她的样子,大概也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说着,月蝉的眼泪就落下来了,她却紧咬着牙关,什么都没有说。 “先进来再说吧。”我只能让她先进屋,暖和一会儿,也许她就放松下来了。 可是月蝉很戒备,她好像很介意房子的什么一样,只是呆怔地看向了萧珏的那间房子,我想了会儿,跟她解释说,“萧珏出去了,可能要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你是来他的吗?” 月蝉马上摇头,想都没有想直接否定了我的猜测。 “那,你是来找我的?”我试探着问,她既然在门口徘徊,应该是有事才来的,虽然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事,可看她的样子不难判断这件事对她来说有一定的压力。既然她不是来找萧珏的,就只能是来找我的吧?难道,她看向萧珏的那间屋子,还会是来找书兰玉兰或者守望的吗?而月蝉的反应,大概也告诉我,我猜对了。“那你先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我领着她进到屋子里,关上门,顺手在火炉里加了把干柴。火炉烧得噼里啪啦的,我转过身看向月蝉,她还站在门口,只是很小心地打量着屋子里的四处的环境。我笑问道,“你难道是第一次进来吗?” 月蝉一怔,愣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原来竟然是真的…… 月蝉解释说,“因为村子里的人都对大人很尊重,所以除了之前要帮大人出行的人之外,没有人进到过大人的屋子里来。大家都是在门外答话的,像现在这样能够站在大人的屋子里,我……” “萧珏和你我一样,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以为,萧珏就算有哪里和我们不一样,大概就是因为他和黄帝的关系了吧,可是在这么一个世道里,就算他是黄帝的后人又怎样,也不过是一个政治的牺牲品,要不然怎么会被放逐到这里呢?还是独自一个人。“不过,到底是什么事?” 月蝉听我追问原因,又变得紧张起来。 “你是来找我的,那,是因为青山的事吗?”我根据她所表现出来的状态猜测。 月蝉的肩膀突然动了动。 看来我猜的没错,她就是为了青山的事来的。“还是为了青山被打伤的事吗?” 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她会来找我的原因了。 月蝉这一次却丝毫未动,我的话对她并没有产生一丁点的影响。看来,那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了。可是我跟她之间,如果不是因为青山被打伤的事,她会因为什么原因呢? 我没有接着猜下去,而是安静地走到火炉旁坐了下来。 过了没多会儿,月蝉也慢慢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她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可都是动了动嘴,就又把话咽了回去。几次反复之后,她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侧过身来面对着我,吞吞吐吐地说,“霍汐,你喜欢青山吗?” 我被她这句话着实吓着了,差一点惊呼出来。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有去看着她,月蝉看起来却十分认真。 她的态度证实,她不是开玩笑的,是很认真的在问我这件事。 虽然理解月蝉对青山的一往情深,可是却没想到,月蝉竟然会误以为我也喜欢青山。 她默等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回答她,反而令她更加坐立不安。她彷徨地解释说,“我只是觉得,你为了青山的事忙前忙后,你对玉山的事也很上心一样,我担心,你也是因为喜欢青山才……” 原来她是误会,我帮忙查案是因为对青山献殷勤?! “青山是个好人,而且他们救了我。”这该怎么跟她解释呢,看着她的泪痕还挂在脸上,生怕一句话再刺激到她的敏感,“可是我对青山应该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感情,你可以将我现在帮忙他们的这件事,当做是因为他们救过我,所以我想尽自己的一点力气来帮他们做一些事。也可以当做是……萧珏,因为萧珏行动不便,所以既然萧珏要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只是帮萧珏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果然是这样。”月蝉松了口气,好像证实了什么,“你果然是喜欢大人的。” 我猛吞了一口口水,差点呛死。“月蝉姑娘,我想你可能真的误会了什么。嗯……这,我的意思是,我跟谁都不存在任何喜欢与否的感情。只是单纯的朋友间的情义,你明白吗?” 第四十五话 一场噩梦 “朋友的情义?”月蝉好像对这个说法并不是很理解,她重复了一遍,然后很疑惑地想了半天。“难道你不是因为喜欢青山,或者大人才帮忙的吗?”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无意伸手抹了下眼睛,“喜欢也分很多种,而我对大家只是一种最简单的好感,喏,就像我对你一样,对你,对书兰玉兰,都是一样的,觉得可以成为朋友,没有敌意的那种感觉,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但是,不会有任何非正常状态下的事情发生。” 我意图解释,可是月蝉听得更加迷茫。 “算了,”我只能放弃,“你只要知道,我只是把你们都当成朋友就行了。没有其他以外的什么感情。” 月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她的神色并没有完全放轻松,还带着阴沉。 “还有什么事吗?”其实我想问她,关于青山和玉山分家的事,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时机是否合适。 月蝉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能感觉到,她是有事情想要向我求助的。因为她这时候的眼神,很像沈世京遇害前来找我时的那个眼神。 她又让我想起了沈世京,想起了那个我还没有完全处理完的案子。 我一直很想要逃避来着,逃避面对,是因为我的问题,才使沈世京遇害。如果我那时相信她的话,不那么自负,我答应帮她,她就不会带着失望回到家。更不会在绝望中受到沈再阳的攻击,惨死在洗手间里。 “霍汐姑娘?霍汐!” 直到月蝉出声叫我,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走神儿了。 “霍汐,你没事吧。”月蝉似是因为我的反应有些担心,她看着我,又问,“你看起来不太好,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的确有些烫。“没事,不用担心,可能感冒了。” “感冒?”月蝉不懂。 “我是说,风寒,可能是受了风寒吧。”我纠正自己的用词,“对了,还没有问你呢,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霍汐,如果我跟你说的话,你别取笑我啊。”月蝉犹豫了半天,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那个,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你会不会把他的事告诉别人呢。” “这是什么问题啊。”这个问题有什么可以取笑的吗?月蝉还一本正经,特别小心地问……是青山?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这么问的吧,既然怕我取笑,那么就可能是替她自己问的。“这要分情况吧,喜欢一个人虽然也很重要,可是,没有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做坏事,如果是为了救他,那么你所做的事就是对的。即使他现在不理解,也总会明白你是为他好的。” 我的这些话,应该是给了她一些信心。从月蝉听了这些话之后的反应,更加让我确信,她所担心的事是有关青山的。“青山做什么了?” 月蝉听到这句话,竟然突然吓到了,她立马站起身来,眼神游移不定,“不是的,我什么都没有说,不是因为青山,只是,只是我自己好奇而已。霍汐……谢谢你,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要回去再考虑一下,我,我不会让他做坏事的。” 月蝉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我刚要追出去,就看到萧珏停在院子中,月蝉正面碰到萧珏,吓得魂儿都丢了,为难地问候了声“大人”,月蝉什么都顾不上地就跑出了院子。 萧珏侧耳听着,直到月蝉离开之后,他竟直接找到了我的方向,却只说,“生病了还不在屋子里好好待着,这么大的风,莫不是嫌病得还不够重吗?” 这人怼人的本事还真是厉害。“书兰和守望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他们姐弟,可能是有什么话想说吧。”萧珏转动轮子,行到房间中来。 我走到他身后把门关上。“有什么话想说?难道他们把你抛弃自己去说悄悄话了?” “今天上山查得怎么样?”萧珏进到房里,就把身上的狐皮大裘解下。 “有发现。”我走到身边,将他推到火炉前取暖,然后自己在一旁坐下,“根据山洞里的线索和弗昇所说的话,可以推断出,在他们上山寻找玉山的两个时辰之前,玉山就已经离开了山洞。山洞里的柴火熄灭两个时辰,大概就是青山离开之后,玉山就因为什么事也走了。” “柴火熄灭了两个时辰?”萧珏暖了暖手,沉思着,“如果玉山还来得及将山洞里的柴火熄灭的话,那么他走的时候应该并没有遭到挟持,是自己在一个并不急迫的情况下离开山洞的。” “没错,这就是问题最关键的。如果他当时离开的时候并不急迫,还有心思去注意把火堆熄灭,那么他离开之后为什么没有跟青山再联系呢?青山的焦急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可以确定,青山是真的很担心玉山。玉山在离开山洞之后,青山就和他失去联系。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玉山因为不放心,所以在青山离开之后,他随着下山了,然后刚到村口就发现,村里的人已经打捞出长景的尸体,他怕自己的事暴露所以直接离开,找了新的地方藏身。因为这段时间青山一直和其他人在一起寻找玉山下落,使玉山没有机会同他联系。”我向他说出我自己的猜测,“然后是第二种,玉山不是凶手,他自己也清楚,而且,他可能看到了之后向长景袭击的那个人,并且被对方发现。这应该可以解释,为什么大家还没有发现长景尸体的时候,他就要跑到山上去躲起来,这样反而更容易被怀疑是凶手不是吗?我想,他当时在躲的不是将他误认为是凶手的其他人,而是真正的凶手。我在山洞里还发现了一个偏小的脚印,确认了一下,这段时间上山的人中都是身形健硕的男人,那个脚印应该不属于后来上山寻找玉山的人的,也不可能是玉山自己的。所以可以这么推测,当时玉山离开山洞的时候,山洞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是那个人怂恿玉山离开的,是因为玉山认识那个人,所以才会跟他一起走。那个人应该对玉山不存在任何威胁,玉山才会在一个完全没有戒备的状况下,灭了火堆跟他一起离开山洞。而之后,或者是那个人把玉山藏起来了,或者,是那个人把玉山囚禁起来了。” 萧珏一直静静听着我的分析,等我说完,他想了很久,舒了口气。“其实,我也认为你说的那两种可能,或许是对的。”他停了片刻,又继续说,“上一次我们去探望青山,我告诉青山让他休养两日。便是有意要他和其他人暂时分开,如果玉山现在是自由的,他会想尽办法同青山取得联系,既然我们找不到他,那就给他创造机会可以被青山找到。村里的人继续在山里寻找玉山,那村子里的人就少多了,玉山想要找青山的话,就容易多了。” 原来他那时候就打这个主意了。 “可是,既然你都说了,村子里的人少了,大家都到山里去寻找玉山了。你就不怕玉山偷摸来见青山的时候,村子里没有人?”那这不等于饵下好了,却忘了撒网吗。 “你放心吧,月蝉不是给了最合适的借口吗?”萧珏笑说。“是月蝉担心偷袭青山的人会再次找到青山,所以拜托我,安排村里的人留意。所以,我特别请大家多留意一下。”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是我担心多了,他把这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既然都安排好了,那静等玉山回来就好了。对了,月蝉刚刚的反应那么奇怪,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为什么进门到现在,你一句也没有问过?” “因为,”他俯下身去,靠近火炉,搓了搓手,“我听到了。” 他、听、到、了?!“怎么可能?!” “眼盲的人,通常听力会比眼不盲的人要好一些。”他若无其事地解释说。 “是吗,这真是太好了。”我嘟囔了一句,这人一向如此,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天色暗了,村子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我很累,身子很乏。早早的就睡下了,在昏昏沉沉之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到了那个2016年,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像是医院的长廊上。从当时到穿越,我用了一段时间去适应一切的变化,可是从过去回到未来,我好像更加没办法适应周围一切的变化了一样。我尝试着和旁边的人说话,却没有看得到我。我只能在一个个房间之中徘徊。 然后我就看到了自己,插着很多管子躺在那里。 我怎么也抓不到我自己,感觉不到那个世界的一切,就像是一缕孤魂,再也回不去了。躺在那里的,似乎只是我的躯壳一样。我夺路而逃,没命地奔跑着。 跑了很久。 特别久。 我停下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又变成了有萧珏的这个时候。那种古朴的房屋和院落,纵横的田地和一些人家晾在院子里的兽皮、肉干。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年迈的长者,身形魁梧皮肤黝黑,他看起来很凶,他张了几次嘴,我都没有听清他说什么,所以走了过去,想要知道他说了什么。 “真相就那么重要吗?!” 他突然大喝一声,这一次我听清楚了。可是脚下变成了万丈悬崖,我慌神了……试着站直身体,可是那个人却向我一步一步逼了过来。他突然伸出手来,推了我一把…… 我尖叫着坠下了悬崖。 第四十六话 重病的霍汐 “霍汐!霍汐!……” 几次在将要醒来和继续昏沉之间,我听得到有人在叫我,不断地叫我。 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我已经完全烧糊涂了,一个劲儿的发抖,脑袋快要炸开一样,浑浑噩噩地说着胡话,浑身酸疼,感觉得到骨头和骨头衔接的地方所传来那种生硬的触碰感。 昏睡得已不知梦境之外的所有情况。 可我隐约知道,有人狠狠地捏着我的脸,掰开了我的嘴巴,灌进了又苦又臭的药水。那药水涌进喉咙的时候,本能地抵触,使我呛了一下,可是灌入药水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中止,不断有苦涩的药水继续灌入嘴里,我的舌头都麻了…… 然后,我又昏睡过去了。 天亮了,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投射进来,带着暖意撒在我的脸颊上,那温热的舒畅令我慢慢睁开了眼睛。身子仍旧很累,很乏,就像是半夜跟人打了一架似的,没有伤,可是酸疼得厉害。我吐口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脸上、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浑身都是汗。 “霍汐姑娘,你终于醒了。”月蝉推门而入,侧过头看到我坐起来又惊又喜,她放下了手中的水盆向我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松了口气,“还好,烧终于退了。你这刚好一些,可别再着凉了。” 她说着,伸手拉扯着被子给我又围上。 “我怎么了?”我实在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可是她看我的眼神告诉我,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才对。 “你病了,记不起来了吗?”月蝉说着,又去拿水盆,用粗布在水盆里涮了下,水盆里水气氤氲。她拧干了手中的布块,走过来要帮我擦脸,我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所以在她手中的湿布刚刚接触到我额头的时候,我就接了过来,告诉她我自己来。月蝉接着说,“昨夜你病得很严重,突然就发起烧来了,把大人都吓坏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大人那个样子呢!” “我发烧?”隐约倒是记得,做了个噩梦之后,突然就难受了起来。不过也是,冒着大冷天,下到河里去寻找线索,之后萧珏给我准备的汤药我嫌臭就没有喝,不过昨夜昏睡的时候好像有些感觉,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做梦。“那个样子是什么样子?萧珏现在在哪儿?” “大人好像来了远方的客人,正在和那人说话。”月蝉说着,看到我掀起被子要起床,连忙上前劝阻,“你不能起来,病才刚好一些,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了。”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又要抵挡月蝉的阻拦,这竟然又弄出了一身的汗。萧珏远方来的客人,总不会是那些害他从悬崖上跌落,瞎了一双眼睛断了一双腿的人吧。除了那些陷害他放逐他的人,我想不到其他可以被称为远方客人的人。那些人来干嘛?以萧珏现在的情况应对他们,也实在太悬殊了。好不容易摆脱月蝉的束缚,走到了门口,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拉着门,回过头问道,“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月蝉被我这一句话问懵了,“昨夜你病了,大人和书兰一起照顾你的,正好今早我来探望书兰和玉兰,就让她们先去歇歇而已。” 原来是这样,那昨夜灌我药的人是谁? 算了,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拉开门,一阵冷风吹来,差不多都要将我给吹透了。打了个哆嗦,披紧了外衣朝外面走去。昨夜会突然生病,其实并不意外,我之前重伤才好,抵抗力本来就弱,再加上折腾了这么几天,又是下河又是上山的,难免受了些风会感冒发烧。可是让我心有余悸的是那个梦。 为什么我会做那么一个梦呢? 那个男人对我说的话,却好像附和我的心思一样,真相就那么重要吗?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在村子里的一棵老树下找到了萧珏。 他坐在轮椅上,看起来倒是十分从容,面上带着暖暖的笑意,侧颜依旧美好。不知道在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只是他忽而愣了一下,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过去,继续同那人说话。 那个背对着我的人…… 一袭黑衣,身姿挺拔,举手投足尽显一种霸气,应该出身不俗。 “霍汐。”萧珏突然转过头来叫我,“过来吧。”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叫我,有些怔。那个原本背对着我的人闻声转过身来。我粗略整理了一下,然后大方走了过去,“我听说你有客人来了,只是这么半天不见你回去,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这就回去。”萧珏轻笑着说。 “你是……”那个人看向我,眯起了眼睛,他似乎因为我的出现感到惊慌,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珏,才反应过来萧珏不可能看到他投以的目光并且给予回应。 他的那句话,分明还有下文。他看到我时的样子,绝不像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那样的反应。 “霍汐,我们走吧。”而萧珏根本没有想要给我们介绍的心思,他说这话,恐怕就是为了打断那人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 虽然我还有一肚子的疑问。 我走到萧珏身后,推起轮椅,向着那个奇怪的男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完后,我推起萧珏往回走。可还没走两步,忽然就听到那个男人在我们身后,低声说了句,“汐月……” 汐,月?汐月…… 我迟疑了一下,刚停下来。可是萧珏的手突然转过来,就抓住了我的手。 他坐在前面,身子分毫未动。在这冷风凛凛地寒冬,那墨兰色的衣摆虚掩在他披在肩上的银色狐裘下徐徐而动。那只手从麾下伸出,默不作声地搭在我的手上。 “走吧。”我轻声对他说,然后推起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汐月是谁? 汐……我记得,萧珏也曾险些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似的。或许是因为我名字里有同样的字,所以才有些敏感,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早已察觉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我记得萧珏曾经提起过,他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爱人。 那这个汐月,会是那两个女人之间的一个吗?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爱人呢? 无论答案是怎样的,我知道,我很想弄清楚这个疑问,可我也很明白,无论答案是怎样的,恐怕都不是我所希望知道的。我好奇的是与眼前这个人有关的一切,而不是怎样的别人,既然答案注定会让我失望,又何必从别人的嘴里知道。 我和他,是朋友,目前为止,仅此而已。在我未弄清楚这所有的一切,包括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之前,这样就好。多一分都会是负担,如果,我还会离开的话。 答案是他并不希望我知道的,那恪守朋友的距离,未免不是件好事。与其自欺欺人,不如从一开始就豁然面对的好。我是霍汐,这辈子还有什么是我没经历过的呢?守在生与死,真与假的边缘,人心的虚伪看得太多了。知己,就够了。 “大人!大人!!”守望一路迎着跑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一边,“出事了!大伯,大伯他……” 长景的父亲掳走了月蝉。 我们赶到青山家的时候,长景的父亲正在院子里吵吵嚷嚷地大闹着,要青山交出杀人凶手。 “大人……”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发现萧珏之后,匆匆忙忙让开了一条路,使我们能够穿越人群,走到前面去。 “……把玉山交出来!我知道他就在这里,是你把杀人凶手藏起来的!”长景的父亲还在吵嚷着。 “月蝉呢?!”青山也不甘示弱,若不是身旁有人拉扯着,他急赤白脸的样子,真的有可能冲上去和长景的父亲扭打成一团。 “你把玉山交给我,我就把月蝉放了!要不然,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她!”长景的父亲一双眼睛血红。 青山听了这话,气得直往前冲,身边几个膀粗腰圆的壮士竟然被他拉扯得有些狼狈。 “住手。”萧珏听清了他们争吵的内容,在一阵喧闹声中厉斥一声。众人纷纷侧目,看清了他,才全都安静下来,从刚刚的吵架劝架,几乎快要把院子都震塌的声响,到现在的鸦雀无声,这一个瞬间的变化,也着实惊人。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珏搬起脸来,声音使空气又下降了几个温度。 “大人!”倒是青山先甩开了拉扯着他的其他人,走到萧珏面前,扑通跪倒在地,“他掳走了月蝉。” “曻倪!”萧珏转而问向长景的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他这次,倒显得不怎的将萧珏的话放在心上,无论是从神态还是语气,他对萧珏的不敬,已经使得周围围观的其他人议论纷纷,多是对他的冷言指责。 我也是才知道,长景的父亲原来也是有名字的,曻倪。 “你这是什么话,曻倪,你当真掳走了月蝉吗?”萧珏质问,虽有黑纱掩面,可是气势上却比曻倪更盛一筹,他低沉的语气,颇具威力。 “你们说什么?” 然而旁边的一个女声,让在场的人都侧目看去。 月蝉…… 第四十七话 谁被绑架了 这个状况,还真的是出乎意料。 我大致总结了一下这一场纷闹的主要情节。长景的父亲曻倪让青山交出玉山,然后青山向萧珏宣称,曻倪掳走了月蝉威胁他,结果,月蝉突然出现了。 乍一看所有的环节中,是青山说了谎。 只是,周围围观的群众都愿意出面作证,他们确实亲耳听到曻倪声称,他掳走了月蝉,要青山交出玉山,否则……月蝉出现的那一刻,青山大喜,他立即迎上前去,那种失而复得的表现不像是演技。反观曻倪那边,他看到月蝉忽然出现在人群中,大惊失色,一脸的荒唐。 曻倪想要靠近月蝉证实什么,却被青山发现,青山转身挡在了月蝉身前。结果曻倪抄起家伙一棍子打下去,把青山打伤了。 “是月蝉?”萧珏侧耳询问,语气中略显质疑。 “是。”除非月蝉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否则,我,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可能认错的,因为后来站出来的这个根本就是月蝉本人,假不了。 眼看着曻倪那老家伙竟然堂而皇之地又举起了手里的家伙,周围的人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曻倪的身份特殊,即便周围有壮硕的青年大小伙子,也没几个人敢跟他顶撞的。而青山刚刚伤及左肩,还倒在地上,发觉曻倪又要打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眼一闭,青山放弃了还手,像是准备好要挨这一下子了,结果月蝉突然扑到了青山身上,挡在了他的身前,而这一下子很有可能直接就打在了月蝉的身上。青山常年打猎,身子骨多少结识些,可如果是月蝉挨了这一下子…… 我想都没想,冲上前去。没有去接那一棍子,而是直接抬腿,一脚就踹到了曻倪的胸口上,把他踹了个跟头向后仰去。 曻倪哎呦一声,人仰马翻地倒在了地上。我偷袭成功,却引来一阵唏嘘,大多是说我把曻倪给打了。 曻倪自己也意外,估计他根本没想到有人会动手还击他,所以才给了我机会,让我趁他完全不备得以偷袭成功。勇士再勇,毕竟上了年纪,这一脚即便不重,可好歹让他摔在了地上,只这一下子就已经使得他半天爬不起来了。周围乱七八糟的议论声,朝着曻倪走了过去,捡起他落在地上的那棍子。 搁在手里掂了掂,这东西,是锄头吗?我刚才只看到一根棍子,可是隐约觉得这被他突然抄起,然后挥舞着的东西,像是一件类似于农具的家伙什。没想到,这东西长得这么像锄头…… 耸了耸眉,发觉古人的智慧还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曻倪刚要挣扎着起身,手中的棍子一转,我将没有钝器的一头指着他。 “霍汐。”萧珏叫了我一声。我转身回到萧珏身后。他一直侧耳听着我的动静,直到我回到他身后为止,我见他捏紧的拳头慢慢放开。萧珏这时才问向曻倪,“现在你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月蝉守着青山,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萧珏下令让人群散开,关上了大门。院子里,只有曻倪,青山和月蝉,还有萧珏和我。曻倪已经被我扶起,虽然他很不情愿,可我还是让他坐了下来。 他恶狠狠地盯着青山月蝉。嘴里倒是一个劲儿的嘀咕,“不会的……” “青山,那你先说吧。”萧珏一缕衣袖,侧过身去。 青山刚才还气呼呼地,可是这下听到了萧珏的话,他撇过头,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再看月蝉,她也回避着我的眼神,看向了别处。 “是他!”曻倪猛地大喝一声,他指着青山怒骂道,“他收留杀人凶手,我亲眼看到的!” 杀人凶手?玉山…… “老人家,”萧珏换了副态度,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他再称曻倪为老人家,看来是打算动之以情了。“早些时候我便同你说过了,玉山未必是杀害长景的凶手,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所以你不能一口咬定玉山就是杀人凶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大人您早就和他们串通好了。”曻倪气冲冲地指责说。 “二伯,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月蝉听不过去了。 “要不是大人护着玉山,早早将玉山抓起来,为我儿偿命,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曻倪看向月蝉,他只用眼神就逼退了月蝉,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活脱脱像极了索命的修罗。 我发现,其实这个曻倪没什么大本事,也不过是仗着勇士的威名横行霸道而已,有些年纪,欺负村里的小辈不敢还手,打这个骂那个,十足的老流氓。我第一次见他,也是有些怕的,因为他那眼神看起来确实很凶,可是这一次为了救月蝉,没想那么多就出手了,才明白他不过也是黔驴技穷罢了。 看到大家都冷场了,我站了出来,“话的确不能这么说,您年纪大了,更应该知道积口德不是吗?现在请你把这一次的事情原原本本完完整整说个清楚。”我又补了一句,“对了,不要夹杂太多形容个人心情及表现方式的词句。” 曻倪被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可是迫于在场的人没有人再站在他那边起哄,也没有人对我这种向他表示出挑衅的行为出声制止,就算生气,曻倪也顾及着自己的颜面,自行找了个台阶下来了。“我是亲眼看到的,玉山进了这家门。” “请从头开始描述,包括上你为什么会在青山家的门口,为什么会看到。”我背靠在墙上,又指出他话里的问题来。 曻倪狠狠抽了几口气,强把火气压了下去。“我听村里的人说了,月蝉这几日经常在大人的院子里出入,大人又把村里大多的年轻人派出去山上搜寻玉山。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既然村子里没人了,不就是要给玉山机会让他见青山吗?我可还没老糊涂,所以我就自己来盯着,可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曻倪在青山家门外躲了一整晚,都没有等到什么动静。他见天快要亮了,到时候村子里的小孩子和妇人们都该起来活动了,玉山不可能在有人的情况下回到家里来,曻倪便打算结束盯梢,回家里去休息一下。 可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扒头去看。刚好看到玉山翻墙进入到院子里,青山打开了房门,让玉山进到里面。整个过程被曻倪看得一清二楚,曻倪当时气炸了,就要冲进去把玉山揪出来,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可是他转念一想,知道青山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把玉山交出来。 曻倪就想到一个好主意,绑架月蝉,让青山用玉山交换月蝉。 可是偏偏就这一天,月蝉一大早没有来青山家,反而是去探望书兰和玉兰了。曻倪当时心里其实没底,他知道在萧珏跟前动手,这事肯定做不成。可就在他守在萧珏院子外的时候,又刚好看到有个奴隶打扮的人把萧珏请了出去。 曻倪知道大家都不会去萧珏的屋子里,所以他就到对面的房屋里找月蝉。看到月蝉正背对着门在补衣服,他就把月蝉打晕了,蒙上了头给拖走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月蝉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样子这一次的疑问都集中在曻倪明明把月蝉打晕,蒙着头带走了,可是月蝉偏偏又出现在了大家眼前。月蝉解释说,“我的确一大早就去了大人的住处,因为不放心书兰和玉兰,就带了些吃的给她们送去。可是书兰带着守望去河边洗衣服了,我就在屋子里和玉兰说了会儿话,才知道昨夜霍汐姑娘生病,折腾了一整晚。那时候正好大人有事说要出去,请玉兰照顾霍汐姑娘,我只是想让玉兰休息一会儿,才跟玉兰说,我去照顾霍汐姑娘,让她先睡会儿,这样等下她还可以接着照顾生病的霍汐姑娘。可是……玉兰,是玉兰?玉兰穿着我送过去的衣服,一定是二伯把玉兰当成我了。” 月蝉错愕,她忽然想到了玉兰。 我们又看向曻倪。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可能,才能解释,为什么曻倪说绑架了月蝉,而月蝉还在这里。不可能有两个月蝉,就只能是曻倪将穿着月蝉衣服的玉兰,当时月蝉给掳走了。 “老人家,玉兰现在何在?可还无虞?”萧珏问说。 曻倪竟然冷哼一声,对我们的关心表现出不加掩饰的不屑。“我才不管,掳走的究竟是谁。反正今天我看不到杀人凶手,你们休想我会放了她。” “你这未免也太无赖了吧。”我恨不得冲上去再暴打他一顿,明明都已经知道自己绑错人了,可还是不肯认错,竟还要一错到底。 “既然这样,青山,那就请你找玉山出来对质吧。”萧珏这时候,竟然允了曻倪的要求。 “这……”青山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个完整的话,他很心虚,可又不愿意让我们看出来他很心虚,过多的小动作泄露了他不安的心思。可是,萧珏就等着他,什么都不说,青山见瞒不过去了,才说,“玉山,玉山他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 第四十八话 活人留下的秘密 “你居然放走了杀人凶手!”曻倪一听说青山让玉山走掉了,顿时勃然大怒跳了起来。 看来这人是记不住,萧珏告诉他玉山还只是有嫌疑而已,并不能确定是杀人凶手这件事。 “玉山不是杀人凶手!他没有杀长景!玉山只是不小心把长景推落到河里。”青山极度不满曻倪口口声声叫嚷着玉山是杀人凶手的这件事,站起来和曻倪大吵。 “还解释什么!就是因为他把我儿推入河中,才害我儿溺水而死的,玉山就是杀人凶手!”曻倪不甘示弱地继续与青山争执。 “那也是因为长景欺善怕恶,为祸乡里,是他先动手殴打玉山的,玉山只是为了抵挡,才不小心把他推落河中,这一切原本就是长景的错!玉山没有杀人!”青山很罕见地生了气,即使如此,他与人争执起来所骂出口的话也显得有些笨拙。 “就是玉山杀了我儿!要不是玉山,我儿就不会死!我……”曻倪说着说着,已老泪纵横。 “吵够了?”萧珏淡淡地问了一句。 早先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乐乎,萧珏并不阻拦,就在旁听着,等两个人吵得没了力气,他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结果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青山。”萧珏叫了一声青山,然后对他说,“既然如此,你便把玉山回来的前后经过说一下吧。” 青山愣了片刻,刚刚怒红的一张脸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大人,其实是这样的……” 原来青山也是直到今天早上,天亮之前玉山回到家叩了门,才知道玉山状况的。玉山偷偷摸摸在附近转了好几次,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回去见见青山。然后今天,玉山终于找到机会,他并不知道曻倪还在监视着他们家,只是本能的逃避了大门,翻墙进入到院子中。 青山见到玉山,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玉山听到外面有动静,便又嘱托了青山几句,然后匆忙离开了。 “……玉山说他这几天躲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让我不用担心。他看起来样子还好,也不像是挨饿受冻了。我刚想问他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然后告诉我,别跟任何人说见过他,他说,他知道谁才是杀害长景的凶手,他害怕自己也遭到那个人的毒手,所以要先躲一躲。玉山说他相信大人一定会把事情查明真相的,他说等到大人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之后,他就会回来。”青山把当时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 “他知道谁才是杀害长景的凶手?”萧珏陷入一阵沉思之中。 “是谁?”我忍不住向青山问道。 青山犹豫半晌,他扭过头去一直盯着曻倪,然后说出了答案,“是守望。” 守望?! “你说谎!”曻倪大怒,“你说谎,为了掩饰玉山杀了我儿,你造谣守望杀人。大人,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守望那孩子,可也清楚,守望是没那个胆子杀害我儿的,一定是青山为了帮玉山洗脱罪名,才栽赃陷害的。大人,你一定要查清楚……” 萧珏回过神儿来,“青山,玉山可还跟你说了什么吗?” 青山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想要把已经变得凌乱的记忆拼凑起来。“玉山……玉山他……”想了一会儿,果然让他又想到了什么,“对了,玉山说,他那日和长景因为争执,长景动手打他,他为了躲避所以不小心把长景推到了河里。当时看到长景掉进河里,没多会儿就没动静了,他吓坏了,以为长景就这么溺死了。所以他就赶紧跑了,可是跑掉之后……” 玉山好不容易跑离长景家,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一件用木头雕刻的玩意儿不见了,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在自己和长景拉扯的时候,掉在了现场。玉山担心,掉在现场的那件东西会成为之后,指证他杀害长景的证据,就想着偷偷回去找回来。 可当玉山回到那里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原本应该已经坠落河中溺死的长景竟然正在河边跟谁打架。玉山凑过去偷偷留意了一下,就认出了跟长景打架的那个人,是守望。 玉山因为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就一直躲在草丛里偷看着。守望和长景扭打成一团,守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来,要砸向长景,长景抵抗着,猛地被守望手里的那块石头划伤了手臂。长景吃痛,一把推开守望,爬起来就要跑,结果被守望追上,守望抓着石头在长景的后脑狠狠砸了下去。 长景就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守望推了长景两下,都没什么反应,吓坏了,就四下张望向看看有没有人看到这一幕。然后守望就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的玉山,玉山匆忙起身,守望却一直狠狠地瞪着玉山,把手里的石头丢进了河里。玉山以为守望接下来会对付他,所以趁着空档跌跌撞撞地溜走了。 大家听完青山尽全力复述的内容,都沉默了。 能听得出来,青山生怕遗漏了什么,说得很小心,这应该不是他自己编出来的。 “那玉山也是凶手!他既然看到我儿还活着,为什么不去救他!……守望,守望!”曻倪咬牙切齿,要冲出门外找守望报仇似的。 “老人家。”萧珏叫住他,“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守望不一定是杀害长景的真凶。” “大人!大人,您难道不相信我的话吗?我对天发誓,这一切都是玉山亲口告诉我的,玉山不会骗我的,他……他从没有骗过我。”青山误以为萧珏对曻倪这句话,是指玉山的嫌疑,急忙向萧珏辩解。 “青山,你也放心吧,如果玉山没有杀人,我一定还他公道。还有,”萧珏对曻倪说道,“老人家,还是先放过玉兰吧,这件事毕竟和玉兰没什么关系。” “不!”曻倪断然否决,“如果是守望杀了我儿,我也要他们体会一下我失去亲人的痛苦。” “老人家!”萧珏脸色变了,力在劝阻曻倪不要做傻事。 曻倪突然冲出院子。 “青山,快去追!”萧珏急切地对青山说,“霍汐,我们赶紧跟上去。恐怕,曻倪这一次是去确认他掳来的人究竟是不是玉兰的。” “他真的会故技重施,用玉兰威胁守望吗?”我推着萧珏跟在后面追着。 “经过玉山的事,曻倪大概已经失去耐心了,他既然亲耳听到青山说,玉山看到了守望砸死长景,他一定会想要亲自向守望求证的。一旦让他证实,守望确实袭击过长景,这一次,他没那么容易罢休。”萧珏没有直接说明,曻倪会如何不罢休。 可是只要想一想,其实已经想得到。曻倪为了找出杀害他儿子的真凶,已经近乎疯狂了,他甚至可以撑着残败的身子在青山家门外一等就是一夜,足以证明他想要找出玉山的决心。现在知道玉山看到守望的事,他只要找到守望,用玉兰胁迫守望说出真相就行了。无论是玉山还是守望,只要向其中一个人确认就足够了,曻倪根本没想过要找证据证实他们之中,其中一个人杀害了长景,他只是想要替长景报仇。证实凶手是谁之后,他一定会…… 快一点,再快一点。 “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个破绽吗?”我是指,青山说的那些话,关于玉山回家时的状况。 萧珏想了想,点点头。“所以我们一定要阻止曻倪,不能让他错伤守望。” “什么啊?错伤?难道长景不是守望杀的吗?”跟在我们后面的月蝉惊讶地问。“不是守望的话,难道杀害长景的人,真的是玉山吗?” 真的是玉山吗……不是的,应该也不是的。真正的凶手,既不是玉山,也不是守望。 “难道,还有其他的凶手?”月蝉愈发紧张。 等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青山他们所在,他们已经跑出了村子,进了山里。曻倪正勒着玉兰的脖子踩在一处断崖上,崖高百米,下面是河水。和一开始猜测的状况一样,玉兰确实穿着月蝉的衣服。 曻倪铤而走险,已经濒临疯掉了。他挥舞着手里的利器,禁止其他人靠前。“守望呢?守望!守望你给我出来!” 他这么叫嚣了一会儿,村里人把守望和书兰找来了。书兰看到这一景象当场昏了过去,守望气哄哄地指着他大骂,“你放开我二姐!你这个怪物!” “我问你,”曻倪勒着玉兰的脖子把她甩到另一边,在位置有限的断崖边上,他压着玉兰的头,看得在场的人不禁提心吊胆。“是不是你杀了长景!” 守望顷刻间呆滞住了,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你说啊!”曻倪催促着,“到底是不是你把我的儿子杀了!” 守望面对这曻倪,却背对着在场的众人,使所有人都没办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从曻倪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守望就一直在沉默着,可就是这种沉默,却越来越刺激曻倪。 第四十九话 曻倪坠亡 的确,由青山转述的那些话里,有一个最大的疑问。 玉山他究竟去了哪里,这段时间,他到底在哪儿躲着?能让他不至于挨饿受冻,使他信任的一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而且这个地方,似乎离村子并不远,因为他亲口说过,玉山偷偷摸摸在附近转了好几次。可以做到这样,并且不被任何人发现,除非玉山本身藏身的地方就距离村子不远,或者,根本就是在村子里,所以他才能清楚,村子里的青年搜寻后的动静。 站在前面的守望紧紧握起了拳头,他的肩膀在颤抖着。 箭在弦上,蓄势而待发。 只差顷刻…… 守望欲动将动,这一动,恐怕必定会有人伤损。他咬紧牙关,忽然如同打定主意了一样,将身欲上前。 我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守望回头,他严重一股浓浓的戾气渐渐散去,又变成孩童般的稚嫩无邪。“你没事吧?” 守望摇了摇头。 曻倪还在断崖边上,揽着玉兰咄咄逼人。 “是我杀了他。”守望提高了声音回答他。“是我杀了长景。” 原来那一日,玉山去找长景的时候,守望看到了。守望认出来玉山就是青山的弟弟,而长景和青山之间的事只怕村子里没有人不知道。守望就偷偷跟在后面,跟着他们抄近路到了村子外面。 他还没听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长景就已经开始动手要打玉山了。长景屡屡挑衅,狠打玉山,可奇怪的是玉山并未主动还击,长景眼看着就已经落入了下风,这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长景气喘吁吁,身形瘫软。结果长景又一次向玉山发起攻击,玉山躲避不及挡了一下,可就是这么一推,长景失足落入水中。守望当时一惊,不过很快他就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观望,只是玉山并没有搭救落水的长景,守望看不到近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知道,很快玉山就匆匆忙忙跑掉了。 在玉山离开之后,守望眼见着奇怪,就凑上前去查看。突然,就发现了落入水中的长景有异状,竟一动不动地跟死了一样……守望发呆的功夫,落水的长景又扑腾着开始挣扎,慢慢地,自己爬上了去。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狼狈地爬到岸上,长景看到了守望,他就开始迁怒守望,责打他,辱骂他…… “我就是想杀了他!”守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说。他瞪着曻倪,有一种突然间爆发的魄力。“我希望他死!希望你们两个都死!” 我忍不住唏嘘,受到守望那股气势的影响,慢慢退了一步,站回到萧珏身边。 常年生活下压迫下的人,是会这样子的。 曻倪和长景两父子的变态压迫,对于书兰姐弟施加暴力,使守望小小的年纪里就萌生了要报复的恨意。人啊,都是这样,当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去欺负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寻找压力的释放,借以发泄自己的变态欲望。长景是因为曻倪的压力,而曻倪的压力来源,不难猜测,是因为他无法继承他父亲的成就,眼看着家门败落,长景又偏偏是个更加不争气的儿子。所以他将自己受到的压力,转移到了对长景,以及昌吉身边没办法令他满意的人身上。而那个没办法令他满意的人,一开始或许并没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只是一个虚构的轮廓,可是书兰迟迟没有为长景生个孩子,从而引发曻倪将那个虚无的轮廓代入了书兰。所以他讨厌书兰,这就表现在,他希望长景另娶。 长景虽然是个令很多人讨厌的人,自负自私,嚣张跋扈。可其实他是没有最阴暗一面的人。从他的家庭分析,家族败落是从他父亲曻倪开始的,所以他理所当然接受了生长环境的规律,他对自己的成就是没有什么要求的。在看到父亲继承祖辈的威名之后,仍一事无成的样子,他所看到的不是祖辈功德无量的传奇,而是一个庸庸无为的父亲,长景乐于享受祖辈留下的一切,而没有意愿去成为一个真正的勇士。他所承受的压力多半是来自曻倪,许多家长都有对自己所谓“恨铁不成钢”的心愿种种冷暴力最合理的解释,曻倪也是一样,自己成不了的事,转而期望在儿子身上,可是长景比他更加不济。曻倪又不愿意承认,他唯一的儿子就是个废物,所以,书兰的存在成了他们共同转移压力的方向。长景所受到的最直接的压力,是来源于他的父亲对他的妻子的一种厌恶,他只是从来都没有理解过这里面的曲折,便直接将自己受到的压力,发泄在了他以为令他承受压力的书兰身上。 长景醒来后,为了发泄他因为身体不适败给了玉山,跌落水中的愤怒,他转而对自己认为绝不会还手的守望发泄,可偏偏就是这一次的责打和辱骂,一次性激发了守望心里沉寂已久的恨意。 长景将守望推到在地,继续辱骂,继续打他……直到他指着守望,骂书兰的时候。守望再也忍无可忍,他抓起身旁的石头,挡了一下。石头锋利的边缘一下子就划破了长景的手臂,长景吃痛抬起头去看守望,守望慢慢转过头来,他变得狰狞的神态,吓坏了长景。 长景慌忙落跑,结果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守望冲上前去,用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了长景…… 这一切都和青山转述的那些话不经相同。 “你、你这畜生!”曻倪愤怒大骂,“我给你吃、给你穿!养活你们姐弟,要不是我,你们早就饿死、冻死了!你、你居然杀了我儿!!!” 曻倪越来越愤怒,他拉扯着玉兰站在悬崖边上看起来摇摇欲坠。他恨不得向守望扑过来,然后用他杀死长景的办法杀死他! 而守望则是一副“你来啊”的神情…… 他在激曻倪!他是在激曻倪,用自己的办法在救玉兰! “你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做人过!你和你的儿子都一样,你们欺负我,欺负我姐姐!你们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让村子里的人都以为,你们好心收留了我们姐弟,让大家都以为你们有多善良!可其实呢,从进到你们家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吃的住的都是最差的不说,还要干很多的活儿,天没亮就要起来帮你们干活儿!我之前一直以为,如果你们把我姐姐当做一家人,好好对她,那么我吃点苦受点累没什么的,我也真的愿意好好帮你们干活儿,可是你们呢!你问问自己,我是不是最有理由杀死他的!你们平时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守望积怨已深,看他的样子,绝不是这几天才动的杀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守望应该是真的想要杀死长景的,并且,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可惜他不知道,长景并非死于后脑的袭击……守望的攻击和玉山其实一样,都只是让长景陷入了昏迷而已,只不过守望的攻击更加致命一些,使长景昏迷的时间更加长久一些,长景就是在这段昏迷的时间里,因为毒发而身亡的。 下毒的人,也绝不是守望…… 如守望自己对案发经过的描述,和他对于曻倪长景父子的怨恨,他是选择了更加直接的办法来杀死长景以泄愤怒,他的直接袭击是突然的念头,虽然之前他一直很想要杀死长景,可能够体会他当时的感受,他一直忍着没有动手,直到跟随长景看到他和玉山起了争执,玉山无意间将长景推落水中间接刺激到了守望,所有人都会在自己讨厌的人遇难的瞬间有一种庆幸的心态,这是惊讶之后不可避免的。而守望因为积怨已深所以对于长景的落水,在惊讶之外,很快就一种失去理智的兴奋。所以当玉山离开之后,长景对守望发泄怒火的时候,守望的潜意识里是记得自己那时那种兴奋的,所以他会有勇气突然袭击长景。 以守望的心态,他更加不可能在这之前,就沉得住气,并且计划好了似的对长景下毒。 “守望,是你将长景的尸身又丢弃在水中的吗?”我问。 “……月蝉!月蝉啊!!!”围观的人群里却传来一个打断这一切的声音。 我们侧目望去,月蝉的爹跌跌撞撞地挤了过来,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月蝉?他在找月蝉?刚刚我还记得月蝉跟在我们身边一起来的这里,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看不到人了呢!月蝉的爹忽而看到了站在悬崖边上的曻倪,还有他手下受到胁迫的人质…… “月蝉!”月蝉的爹忽然大叫一声,将穿了月蝉衣服的玉兰误当做了月蝉。 “坏了,拦住他!” 我注意到他那一时眼底情绪的变化,匆忙大叫!可已经来不及了,月蝉的爹疯了一样的冲向了曻倪,并大喊着,“放开月蝉!” 他将玉兰当成了月蝉,以为月蝉受到曻倪的胁迫,竟然直接向曻倪扑了过去。 可我这一声,还是晚了。 第五十话 是真相还是救人? “怎么样了?”一看到弗昇出现在院子的门口,我匆忙跳起来迎上前去?33?? 弗昇被我拦下,一脸的愁容,然后他望向院子里,走向萧珏。“大人。” “弗昇,找到了吗。”萧珏淡淡地问。 “找到了。”弗昇说道,“月蝉的爹和玉兰挂在了树上,还活着。竹牙他们现在正抬着月蝉的爹和玉兰往大人这边来。只是曻倪他……” 就在刚才,守望试图激怒曻倪,使曻倪放弃玉兰而将注意力转向他,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的时候,月蝉的爹突然出现,他误会曻倪所掳的人是月蝉,竟一怒之下冲了过去。为了救“月蝉”和曻倪撕扯起来,结果三个人都掉下的悬崖…… 萧珏当下便安排村子里的年轻人绕路下去寻找,然后我们和守望就先回到院子里来等着。 弗昇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他那一时的沉默,却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曻倪死了…… “大人,我二姐她……”守望听闻玉兰还活着时,松了口气。又听弗昇说竹牙等人正抬着玉兰往这边来,急忙向萧珏请意。 “守望,你跟着弗昇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好搭把手。”萧珏轻易就答应了守望的请求。 “可是大人,他……”弗昇似乎有些想法,他对于守望的看法仍旧只是因为守望杀了长景。 “没关系。”萧珏似乎对一切都算准了,他对守望很有信心。“如果他想救玉兰姑娘的话,他会回来的。” 没错,从悬崖摔下去,就算是挂在了树上捡回了一条命,可伤得未必轻。这村子周围荒无人烟,更不要说找第二个大夫了,如果守望真心想救玉兰的话,他会带着玉兰回到萧珏这里来的。 只是守望在听了萧珏的话之后,并不作声。 “是,大人。”弗昇看了看守望,他不信守望,可是他相信萧珏。“那,大人,我们就先过去帮个忙了。” 弗昇只是先跑过来打个招呼,让萧珏有所准备而已。 萧珏轻点了下头。等听到弗昇和守望离开之后,萧珏才缓缓地说。“有什么想说的,趁这会儿没人就说吧,等一下大家来了,忙起来便没有什么机会了。” 他明明看不到,却能察觉到我有话要跟他说。 “我想问你,”我只是惊讶他居然会发现我的心思,还是在他完全看不到,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的前提下,没有过多的犹豫和掩饰,“如果,揭开真相和救人只能二选一,你会怎么选?” “二选一,为什么?”萧珏只是随口一问,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了,“是因为曻倪的事?” “是。”我不否认,“我在想,如果当时告诉了曻倪,杀害他儿子长景的另有其人,是不是可以挽回他的性命,不至于令他铤而走险绑架玉兰,结果使三个人都掉下悬崖。” 我很想知道,如果我在当时说出这一切,曻倪会不会因为我的话,而犹豫,从而有机会劝说他先放下报仇这件事,那么月蝉的爹就不会为了救“月蝉”扑过去和曻倪拼命了,这么他们三个就都不会有危险了。 “可是你如果当众揭穿,真正害死长景的,其实还有一个人。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长景是死于毒杀,你便会惊动真正的凶手,在你完全破解案件之谜之前,真正的凶手就会有所准备,而这,有可能令你无法揭露真正的凶手。”萧珏叹了口气。 看来,就算是他,也难以在这个问题上轻易决定。 “萧珏,我没救过人。”我坦然说出心里最害怕的一件事,我从来没有救过人……“我唯一能做,也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在一件事发生之后去推理它发生的过程,而我从未试过,甚至从未想过,在我意识到事情可能就要发生了的时候去及时阻止它。我很自私,一直以来只想要尽最大的可能性保护我自己,然后去成全一个他人口中天才本该有的样子。” 不可否认,我很在意天才这件事。 我想要成为,我哥哥那样子的人,受人瞩目,备受关注。 而我从没有过去救人的经验,因为我不会,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挽回一个生命。就像沈世京曾经求助于我的时候,我早已感觉到了她可能会出事,那是一个推理者最本能的直觉,可我并没有阻止她迈向死神的那一步。从郭喜妹那里离开的时候,我原本对她的话进行了可信度百分之六十的评价,对于她那个人我稍作保留,我当时便已经发觉到她也许会牵连到案子里,也只不过是交代小杨留心,对于保护证人这件事,我从没有努力去改变什么过。 萧珏长时间的静默,让空气变得如同凝固了一般。 “霍汐,你可以做得到的。” 我抬起头看向他。 “霍汐,你只是太紧张了。其实你根本清楚要怎么做,你有你自己的选择。从一开始,我就只是请你帮忙找出真相而已,所以救人并不是你的事,你做得没错。”萧珏的意外认可,让我反而不安。 “萧珏,到底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我有些困惑。 “同样重要。”萧珏笃定地回答。 同样重要……死人与活人同样重要,在生命面前,人才是平等的。生存的方式和身份所给予的优待或许不一样,可是只有生命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决定自己活多久,别人也不可以。 “霍汐,尽全力做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善后。”萧珏又一次肯定了我的信心。 他总是会在我动摇的时候,坚定我的决心。 “萧珏,村子里的人,有谁,是我能信得过的?”我面临一个很重要的决定,需要知道哪些人可以帮我办一些事,而不会中间泄密。 萧珏偏头沉思,伸出手掌来,“说说看,你的想法。” 我走到他对面蹲下身来,慎重地考虑了一下,在他的掌心写下弗昇。 “这个,可以。”萧珏说。 我想了想,又写下了,青山。 萧珏半晌没有说话,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在他的手掌中写下了竹牙。 萧珏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可以。” 原来,弗昇和竹牙可信,青山不行。纵然青山再老实,想必他的心里也是偏向于他至亲的人。我了解了萧珏对他们的看法之后,松了口气,心里渐渐有了主意。正准备起身,萧珏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正想着一些事,被他突然的行为吓到。萧珏倾身过来,低声地说,“你若是想拼上性命去做,那么,便带着守望,你对书兰的体恤和照顾,守望是记在心里的。” 原来萧珏即便双目看不到,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一切。 弗昇、竹牙、守望……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萧珏似乎是等我的回应。 “大人!大人!!”小良一边叫嚷着一边从外面跑进院子。“他们被送过来了……” 小良的话,说到最后没了声音,他定定地看着萧珏拉着我的那只手,似懂非懂的。 我抽回了手,“谁被送过来了?” “大伯伯和玉兰姐被送过来了。”小良说着话的时候,弗昇竹牙等人已经抬着他们进到了院子里。 “送到房里去。”萧珏自行转动了轮子,示意他们将月蝉的爹和玉兰送到对面的屋子里去。众人没有一刻的犹豫,直接抬着人送了进去。萧珏循着微弱的声音侧耳过来对我说,“去做你该做的事吧,别把时间耽误在这儿,我会救他们的。” “好。”我答应了下来。 萧珏进到屋子里,开始救人。 “姐姐。”小良走到我身边,抬起头来对我说。“你要去做什么?” 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帮忙救人,平日里冷清的院落一瞬间变得有些闹哄,只有小良听清楚了萧珏对我说的话,我望了望周围,对他解释说。“大人让我帮忙去看看曻倪的尸体。” “啊?”小良很惊讶。 “霍汐姑娘。”竹牙从屋子里退了出来,直接向我走了过来。“大人让我带你去。” “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萧珏这边现在的人不少,应该一时没有需要我帮忙的机会了。 “刚才我们赶到断崖下面,就发现了曻倪坠落在地上已经死了,而月蝉爹和玉兰就挂在了树上,气息微弱。大家好不容易把他们从树上搬了下来,就让弗昇先跑着去大人那里告知一声,我们抬着月蝉爹和玉兰才送到了大人那里。”竹牙将我领进了他们的祠堂里。 一阵阴风吹过,本就是寒冬又下降了几个气温。 这个祠堂在村子最里面,摆放着村子里所有过世的人的灵牌。之前长景的尸体还放在一旁,现在曻倪的尸身也被抬了过来,没想到这短短的几天之内,他们父子就这样被放在了一起。 “霍汐姑娘,你需要查看些什么?我能帮你做什么呢?”竹牙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搭把手。 “你就站在那里就好,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会告诉你。”我边说,边挽起袖子上前查看曻倪的尸体。“对了,你们找到月蝉了吗?” 第五十一话 青梅竹马的爱恋 “找到了啊,月蝉姑娘是跟着大家一起寻找曻倪的时候,崴伤了脚,书兰姐就照顾着她呢。小良他娘已经告诉月蝉姑娘,月蝉爹落下的悬崖的事了。这会儿,她们应该正在往大人那里去呢。”竹牙回答说,见我上前去触摸尸体,他脸色有些变了,大概是吓到了。“霍汐姑娘……” “嗯?”我转过头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不害怕吗?”竹牙小心问道,“我是不知道大人请你查看些什么,不过你一个姑娘家的……如果你要是害怕,我可以帮你。” “没关系的。”我明白他是好意,便没有再多在意,直接上手去检查曻倪的几处关节的损伤程度,等我回过头来才发现竹牙一脸惊讶,忙不迭地解释说,“因为我爹也是大夫,所以……” 竹牙松了口气,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哦,原来是这样啊。” 曻倪的尸体上多处骨骼断裂,应该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造成的。半边的头颅血肉模糊,应是头骨重创,看来是他摔落悬崖的真正死因。那么他从悬崖上摔下来直接死亡就毫无疑问了。 “对了,竹牙,你和月蝉熟吗?”我刚才听他说月蝉的事,所以有些好奇。 “熟算不上吧,只是月蝉姑娘人很好,和村子里的人都能说上话。”竹牙回答说。 “我记得,之前也是你和月蝉一起发现青山遇袭的事,对吧。”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感觉竹牙和月蝉之间有某种联系,可又想不通,为何萧珏回答我竹牙可信。 “你说那一次啊。”竹牙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算是我发现的吧。要是真的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月蝉姑娘的,我们才发现那些。” 多亏了月蝉?“那是什么意思。” “其实那天,我只是从青山家外路过而已。看到月蝉从另一边走过来,我就和平常一样和她打了个招呼,问她说,又来看青山吗。月蝉姑娘回答说是。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们就这样分开了,可是那一天,月蝉姑娘偏偏就多问了一句,问我说,有没有看到青山回来。所以我才停下来回答她,说是我还没看到青山呢。之后月蝉姑娘看起来有些沮丧,我就问了下发生了什么,她就和我说起了她爹阻止他们婚事的事。”竹牙回忆起那一天的细节,“我们正说着,就听到青山家突然一声响。其实青山兄弟俩靠打猎为生,他家里有什么野兽啊的,忙着弄干净,发出这样的声音并不意外的。可就是那一天,月蝉姑娘很紧张,她说一定发生什么事了。然后就看到有人从青山家跑了出去,月蝉姑娘大喊了声玉山,可是那个玉山没有回头。我才觉得青山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进去一看,就见青山倒在房门口了。” 月蝉大喊了声玉山?!那么就是在竹牙并没有认出逃跑那个人的背影时,是月蝉的那一声,让竹牙先入为主的认为,跑掉的人其实是玉山?!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霍汐姑娘,”竹牙叫我,吞吞吐吐地说,“你是不是怀疑……月蝉爹?!” “月蝉爹?”我不解。 “我有一点想法,可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怕说错了……”竹牙有他自己的担忧。 “你说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是帮大人来查看曻倪死因的,不会告诉大人的。”我以为他是担心,如果他的猜测是错的,会不会影响萧珏的判断。 可是竹牙却苦笑道,“霍汐姑娘,你就别骗我了。我早就看出来你和大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了,大人查这件案子的时候你总是跟在身边,你应该是在帮大人的忙吧。” 竟然,让他发现了?“没错,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因为一些事大人不方便出面,就请我帮他一起查清楚这件案子而已。” 我坦白说出真相,既然萧珏认为竹牙可信,那么必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我愿意相信萧珏的话。 竹牙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没有深究,而是说道,“其实我也觉得,月蝉爹有些问题,月蝉姑娘应该也是发现了月蝉爹一些怪异,所以才帮忙掩饰的。” “你说的问题,具体是指哪些?”月蝉爹的反应,是我在他扑向曻倪与之厮打最后坠落悬崖之前,并没有在意太多的,可是既然竹牙提起,我不得不回想起月蝉爹那时的反应,的确有些异状。 “早在长景出事之后,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之前,那会儿还没有人怀疑玉山,可是月蝉爹却把青山找了过去,就为了去不去的事,青山和月蝉还难得吵了一架,好多人都看见了。” 他说的这些,我貌似有印象,那一日应该是我和萧珏前去拜访曻倪时,书兰婉拒了我们。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拉扯的青山和月蝉。“后来呢?” “后来我是听青山说的,他去见月蝉爹了,本以为月蝉爹还会说什么。可他却突然答应了青山和月蝉的事,还催促青山尽早办婚事。只不过青山觉得,这长景死了,月蝉爹才答应了他们的事,而不是真心接受自己,青山很难过,他没有答应。”竹牙说得一板一眼,大概是从青山那里听来的。 原来那时月蝉爹要见青山,是要说这些话的。 从青山的角度来看,月蝉爹在长景的尸体被发现之后立马改口,的确不那么容易被接受。“对了,青山和月蝉的感情好吗?” “感情?”竹牙想了想,“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当然好啊。青山爹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照顾月蝉家,月蝉的娘病死的更早些,月蝉爹照顾月蝉不方便,所以在月蝉很小的时候,几乎都是青山娘帮忙照顾的,月蝉和玉山差不多大,是和玉山分奶水才活下来的。后来,青山娘还说过,等月蝉长大了,就配给玉山当媳妇。” “玉山?!”我确定了一下,应该不是我听错,或者他说错了吧。 “是玉山啊,这些都是我听我爹娘说的了,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经常一起玩吧,月蝉和青山两兄弟的感情都不错。有一次玉山出注意,三个人一起跑到山里去了,差点遇上了野兽丢了命,还是青山救了他们,不过青山也受了些伤就是了。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说,家里的大人就认为是青山的主意,把青山给揍了一顿。”竹牙突然笑着问,“说不定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月蝉喜欢上了青山?” 我本来正在沉思着什么,突然听到竹牙的这一句话,有些疑惑,“是月蝉先喜欢青山的?” 竹牙为难了,“这,也不好说。反正两个人在一块的时间挺久的了,倒是听说过,月蝉为了跟青山在一起,跟她爹闹过一次了,吵得挺厉害的。月蝉爹是真的挺疼月蝉的,不过后来,青山爹娘前后脚病死了,为了葬他爹娘,把家里值些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月蝉爹就觉得说吧,这要是月蝉嫁过去,不竟跟着青山吃苦了吗,所以就反对他们的事。这后来长景搭上月蝉爹,才又搞出来这么多事。” “原来他们俩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对了,刚才说到月蝉爹的怪异,只是因为他突然答应了青山和月蝉的事吗?” 竹牙用力的点了点头。“你想啊,月蝉爹先前一直反对青山和月蝉的事,就是因为长景。他以为长景的条件很好,可以让月蝉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是后来一打听,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儿,长景的妻子书兰经常挨打,月蝉爹怎么能放心把月蝉再嫁过去呢。可是如果他突然不答应这件事了,长景又怎么会甘心?所以啊,我觉得他因为疼月蝉,就有杀了长景一了百了的心思。更何况长景多次纠缠月蝉,月蝉爹怎么能放心月蝉呢。他肯定就是想,杀了长景之后,把月蝉托付给青山,然后自己就去怎么样的。” 竹牙说的这个动机,倒是可以成立的。如果是月蝉爹为了月蝉不再受长景的骚扰,可以好好过日子,他是有可能杀害长景的。 “还有还有啊,你想想,”竹牙试着说服我相信他的判断,又列举出,“曻倪掳走玉兰的时候,就算玉兰穿着的是月蝉的衣服,可是月蝉爹怎么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穿着月蝉衣服的玉兰偏偏曻倪也就罢了,连月蝉爹都骗过了就不太可能了。我觉得那时候,月蝉爹一定认出来被掳走的人是不是他女儿了,而他之所以扑向曻倪,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月蝉,而是为了和曻倪一起死。” 没错!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句话,竹牙的那句话没错!是我疏忽了,我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那一点是什么了。 是因为这样吗?是因为…… 竹牙对于自己的推理显得很自信,他认为自己发现了至关重要的证据,所以不急于打断我,而是让我寻着他的方向想下去。 原来是这样…… 原来坠崖的真相是这样的……“竹牙,你很聪明,观察力很强。难怪大人会告诉我,你是可以信的人。” “什么?”竹牙受宠若惊,“大人,大人说我是可以信的人吗?” “是的,我问过他,这村里的人谁可以信,是他告诉我的。”我有些惊讶,原来萧珏的信任对他来说是这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做一件事?” 第五十二话 书兰失踪了 “你似乎又有了些困惑。”萧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我竟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轮椅,自从他换上轮椅之后,行动倒是方便多了,竟也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我身后吓唬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躲在院子的角落。 如今月蝉爹和玉兰都在房里昏迷不醒着,守望和月蝉、青山不时来往院子中照顾,想在这时候只凭着呼吸的声音找到我,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叹息声。”萧珏轻轻一笑,“你的叹息声一声接一声,比起别人来,自然要容易找到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我又叹了一声,结果自己都笑了。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萧珏的笑意慢慢退去。 “嗯。”我只是应了一声,不过新的发现并不能作为直接的证据,还有一部分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需要证据来证实,所以现在,不打算和他讨论这些。 “看来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萧珏可以从很简单的语气中察觉到线索。“霍汐,你对于人心的分析很有见地,难住你的问题,大概与人性有关吧。” “我大学一开始,是学习心理的。第一年过完年后,下学期才转到法学院的。”我侧目看了看他,想象过他面上所覆的黑纱下,那双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停顿了半晌,他始终静默,我才开始解释。“在距离这里一万多年以后,所有人都会统一接受教育。从幼儿时期入读学前班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逐步研读下去,为了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们都拼了命的学习。大学是高等教育,虽然在大学上面,还有一些学位,我们的大学分了一些专业,对一些课业进行专门的研修。有心理,有法律,有金融,还有很多很多。我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心理,就是专门研究对人类心理的分析。可是持续了一个学期之后,我就转系了,去读了法律,而法律是制衡人类一切道德的标准,为不公平的人和事发声。” “听起来,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才让你下决心改变的。”萧珏淡淡地语气,听起来倒让我觉得没那么难过了,我本以为有一天说出这些事的真相事会让我觉得很尴尬,可是在他面前的时候,没有。 我感觉到有些安慰。“我曾经很想弄清楚每个人的心思,想知道在我眼前的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可是人性的真相,让我觉得无能为力,每个人都有隐藏起来所不希望被其他发现的一面,和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亲切、温暖、阳光、善良等等,所不一样的那一面,恶毒、凶狠、残暴、疯狂、执念……被藏在角落里最阴暗的一面,比起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的老师曾经说过,我是个解读人心的天才,可那并不值得我高兴,当我与地狱同生的时候,任何的荣誉都不能挽回我所失去的一切,我可以用仅仅一句话的反应,将我对面一个人当时的心思全部解读出来,只要一句话……无论眼前的人是谁,都如同地狱里的恶魔一样。我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善与恶的界限究竟在哪儿,我分不清好人和坏人的区别,一瞬间的心意可以让善良的人变得恶毒无比,也可以让恶毒的人变得温暖起来。所以我放弃了,选择了法律,在清楚人心的本性之后,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至少维持一个公道……” 萧珏始终沉默着,如同他不在一样。 我说完这些话,也沉默了下来。 守望打开房门,他打了个哆嗦然后在院子里张望了一周后,走了过来。从他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注视着他,直到他走到我们面前,咬了咬嘴唇,面对萧珏时他显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大人……” 话音刚落,守望就已经转过头来看向了我。 萧珏也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 “怎么了吗?”我站起身来,问了句。守望的样子明显就是有话要说,我先前还未想好,该怎样在解开真相前有所安排,可现在守望自己找了过来,应该不只是想知道,他自以为杀了长景之后,该接受怎样的惩罚吧。 守望年纪不大,个头却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他咽了口吐沫,把心思一横,问出了口,“霍汐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大姐?” 书兰?! 正疑惑着,月蝉也走了过来。 “昨天书兰不是和月蝉在一起的吗?”我记得竹牙说过的话,所以看向月蝉。 “确实一开始是这样的,我当时上山不小心扭伤了脚,是书兰姐陪我回去的,也一直在照顾我。后来小良娘亲过来告诉我说,我爹掉到悬崖下去了,被送到了大人这里。书兰姐就陪着我一起,跟着小良娘亲过来了,可是之后,我只顾着照顾我爹了,就没再看到书兰姐了。”月蝉也很担心。 “怎么会这样。那,问过其他人了吗?昨天来这里的人那么多,说不定有人看到书兰呢?”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就连忙问了出来。 “都问过了,可是昨天的那种状况,大家都没有留意我大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守望越说越着急。 “昨夜,书兰可回来过?”一直沉默的萧珏突然出声问道。 “没有。”守望已经慌了,“昨夜因为房里月婵姐的阿爹和我二姐昏迷着,我起初还以为,大姐是和霍汐姑娘在一起的,去了别的地方休息,就没想那么多。可是这一直都没有看到我大姐,我就想来问问霍汐姑娘知不知道我大姐去了哪里。” 他以为书兰和我在一起?可我这几天一直是在萧珏的房里休息的。“没有啊,昨天从出事之前,我就一直没有见过书兰了。” “那……那怎么办?我大姐,我大姐她……”守望一听说,书兰根本没有和我在一起,突然懵了。 那这么说的话,书兰最后出现是在昨天月蝉跟着小良的娘一起赶往这边的时候。可是,在昨天先后发生了那么些事情的同时,书兰的失踪难道和这些事也存在着某些关系吗? “守望,你先别着急。这样,月蝉姑娘还要留下来照顾她的阿爹和玉兰,不方便走开,你去找小良的娘亲问一下,她昨天既然是同她们一起过来的,也许该留意到什么。”萧珏一边安抚着守望的情绪,一边做出安排。 “好,我这就去。”守望听完,迫不及待地飞奔而去。 “月蝉姑娘,既然守望要去寻找书兰的下落,那就只能麻烦你继续照顾玉兰了。”萧珏说。 “大人,您放心吧。”月蝉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显得平静了许多,她温婉地笑着,似乎早已接受了命运这一系列残酷的安排,安静地转过身回到了屋子里。 “萧珏。”我望着月蝉消瘦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内,喊了他一声。 “嗯?”萧珏闻声并无太多的情绪起伏,倒只是极简单的答应了一声作为回应。 “案子的真凶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问。 萧珏一时又陷入了沉默,我侧目看向他,虽看不全他的表情,没办法分析他现在在想什么,可是他的手指扶在轮子上,感觉很僵硬。“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我苦笑出声。“如果我能劝他认罪呢?” “听起来,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萧珏很平淡,平淡得好像他从来不关心结果一样。 “还是要验证一下,如果他是凶手的话,那么很快,会出现第三具尸体了。”因为贪念而进行的屠杀,并不会因为长景父子的死而结束,当欲望的毒手一旦伸向了所憎恨的人,一两次的杀戮不会这么快就收手,压抑已久的恨意埋藏在心里早就变了质,无论他多么想做一个好人,可是内心都无法逃避阴暗的侵蚀。 夜,静得可怕,静得吓人。寒风凛凛地深夜,窗外如同恶鬼的嘶鸣。 “……如果一个人,忘记了一些事,有么有办法让她想起来呢?”我躺在床上,翘着腿,枕着两只手臂吊儿郎当地问道。 “既然已经忘记了,又何必非要想起来呢。”萧珏披着大衣,坐在火炉前,他不是俯身从地上捡起干树枝送到火堆里。抽了抽肩上滑落的衣服,他一只手中一直握着些干草,慢慢搓成绳,打个结,又继续搓下去,结与结之间距离不等。“有些事,冥冥之中忘记了,就是命运注定要你忘记的。记起,或许对你的伤害会很大。不记得,便不记得罢了。” 这话听起来,的确有萧珏的风格,反正就是让人听不懂。 “不过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我看了半天,也实在不确定。 他唇角微微上扬,可是笑而不语,没有一句解释。 “大人!大人!霍汐姑娘!” “来了。”我轻声对萧珏说道,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萧珏伸出一只手按下,示意我等等。然后提高了声音问道,“弗昇吗?出了什么事?” “大人,玉山他……”弗昇急得大喊。 我打开了门,弗昇一个人举着火把站在院子里。守望听到了弗昇的话,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第五十三话 玉山“出事”了 “大人!”守望隔着院子大喊一声。 萧珏侧耳。 守望接着说,“月蝉爹醒了。” 月蝉爹醒了?!这下……乱套了,弗昇和守望都在等着萧珏作安排,无论是玉山的事还是月蝉爹的事,二选其一根本是不可能的。 “霍汐,”萧珏叫我,“你跟着弗昇去看一下玉山的状况,我检查一下月蝉爹的情况就过去。” 我稍作迟疑,只是发觉在萧珏安排的时候,弗昇和守望不约而同地看向我,“好。那……”我隐隐有些担心,随着弗昇离开前也不忘嘱咐道,“你自己多小心。” 萧珏脸色慎重,点了下头。 “走吧。”我走向弗昇,迎上了守望的目光,对守望拜托,“照顾好大人。” “是。”守望很认真的答应道。 我和弗昇匆忙向发现玉山的地方赶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兰……”弗昇吞吞吐吐地只说了书兰的名字,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我听到书兰,有些出乎意料,这玉山出事和书兰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书兰失踪了两天,总不会是……我索性停了下来,“书兰怎么了?” “书兰,书……书兰……”弗昇不得已跟着我停了下来,可是他一个劲儿的回避我的目光。 “到底怎么了!”我催促说,有些着急了。 “书兰……把,玉山……给杀了。”弗昇叹了口气,还是没办法说了出来。 书兰把玉山给杀了?! “走。”我转身就走。 就在刚刚,村子里的一户靠近边上的人家,入夜前到院子里去收东西,隐约看到村口两个影子晃动,看起来样子十分奇怪。 “……出来收东西的人,就是如荆大娘。”弗昇忙不迭带我走到一妇人面前,将她介绍给我说。 妇人被称为如荆大娘,身形圆润,面相和善,年纪估计在五十岁左右。从她的穿着来看,家庭条件在村子里应该也算是可以的。 瞄了眼周围,大抵是因为又发生了命案,所以村子里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举着火把围观,只有不时听到的小声议论,倒没有谁特别喧哗,看来村子里接二连三的事故已经让大家变得惶惶不安了。 “玉山和书兰在哪儿?”我向弗昇问道。 “霍汐姑娘。”竹牙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凑到我身边,他悄声看了看周围,很谨慎。“怕村子里再引起恐慌,所以我们先把他们移到了祖祠里。” 我点头,“走。弗昇,你陪着如荆大娘慢慢过来。” “好。”弗昇答应。 “霍汐姑娘,都按照您交代的办好了。”一路往祖祠方向走,竹牙等身边的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才跟我小声回报。 “没问题吧?”我确认了一遍。 “是,您放心吧,没有人怀疑,谁也不知道。”竹牙回答说。 那就好。我跟着竹牙进了他们祖祠的院子,竹牙领我进了后一间仓库。刚打开门,原本坐在房里的书兰腾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去,两只手不知所措地搓着衣角。 “竹牙,你去看看玉山。等一下弗昇和如荆大娘也会过来,你安排一下。”我偏过头对身边的竹牙交代说,只是目光从未离开过书兰。 竹牙很懂事地应了句嗯,然后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坐吧。”我看了看周围,这间看似仓库的地方堆满了杂物,乱七八糟的,有两口大箱子放置着村子里的人祭祀用的一些器具。房间中横着两条板凳,也实在简陋极了,我一边同书兰说着,一边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刚才看到来的不是大人的时候,好像松了口气。是害怕面对他吗?” 书兰稍稍一怔,迟疑了会儿,拘谨着提了提衣摆坐了下来。 “书兰,你做了什么事害怕面对他呢。”也许是女人的直觉,摒弃所以推理依据而言,我刚刚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书兰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一场判刑似的,可当她看到是我的时候,她似乎松了口气,但又好像是在那一瞬间就认命了,放弃了挣扎。她这样的反应令我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在现在,当她和我独处的时候,我感觉到她有一种特别的拘束,与我并不怎么亲昵,可又好像很在意一样。 “我杀了玉山。”书兰平静极了。 “为什么?”偏偏书兰会杀了玉山的这件事,完全是在我的预计之外的,可其实,又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书兰很在乎她的弟弟妹妹,就像一开始,她会为了让弟弟妹妹有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长大,所以嫁给长景一样,她做出这样的事,保护玉兰和守望,我并不是很惊讶。 只是唯独意外的是,为什么是她。 书兰不动声色地看向我,恬静且执着,她唇边的笑意并不是很明显,以至于我险些忽略了。“玉山杀了长景,我只是给长景报仇。” 给长景报仇,是我以为,她能想到的最差的借口了。 “我以为你和长景的感情并不好,可你却告诉我,你是为了给他报仇,才杀害玉山的?”这个理由我根本不信,我知道她这么做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没错。”她根本没有一点想要为自己开脱的意思,“我和长景是夫妻,玉山杀了他,我替他报仇。” 看来她是铁了心决定顶下这个罪名了。“书兰,为什么?你知道的,长景和曻倪都已经死了,你大可以带着玉兰和守望离开长景家,重新开始生活。守望和玉兰都已经长大了,你们姐弟三个以后生活在一起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守望……玉兰……”说起一双弟妹,书兰再怎样执拗也动容了,眼底出现了混沌不清的惆怅。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失踪的这两天去了哪里?我可以帮你的,大人也会帮你的,我们都希望你可以带着玉兰和守望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我见提及守望和玉兰果真有效果,便继续循循善诱地引导她朝着有希望的一面继续联想下去。 眼看着书兰动摇了,她很想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在她和我短暂的对视之后,就硬生生别过了头去,极其强迫自己压抑,“不,不行!不……” 她这是……不对劲。 “是我!”还没等我再问什么,书兰就如同害怕我再出声动摇她似的,狠命地摇着头拒绝我的任何提议,她抗拒动摇,“是我杀了玉山!是我!长景……长景也是我杀的,你们不要为难守望,不关守望的事!守望只是打了他一下,守望没有杀长景!都是我!” “你这是……那你是如何杀了长景的?”我作出将要相信她的样子。 “我……我让长景吃了药。”她又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而她本人对这一举动毫无知觉。“出,出事前一天……长景在家吃饭,我,我就……我就把药下到了他的饭菜里……我……我没想到这件事后来会连累这么多人,我只是想杀了长景……我根本没想到会害了玉山和守望……” 会害了玉山和守望?她无意识说出的这句话,反而暴露了她的本性,她是觉得愧疚,是真心觉得自己连累了玉山和守望。可我能确定,她的愧疚绝不是因为毒死长景的这件事,只是如果书兰不是凶手的话,她为什么会知道长景中毒的事呢?“你凭什么认为,长景是中毒死的。” “断肠草,我在他的饭里,下了断肠草……”书兰说着,闭紧了双眼。“玉山来家里找他的时候,我算着该是他毒发的时候了,不放心,就跟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守望会发现,发现玉山和长景一起出去的事……我看着守望跟在他们后面的。我担心守望,所以就……守望把长景砸昏倒后,就跑走了,我就过去看看,可是长景那时候还有气,我知道他是毒发了……我看着他倒在那里挣扎,他很难受,很痛苦……我看着他一点点死去的。是我最后把长景的尸体推入河里的,是我……” 书兰的说法,完全符合我们所推理出来的状况。只是,在守望离开之后,等到长景毒发身亡,把他的尸体推入河中,这也在我们的推理之中,如果书兰不是那个做出这些事的人,她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她所描述的细节完全符合情理,会知道这些的,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了吧。 “那你现在为何坦白这一切?”我看着她在我面前的一举一动,她的行为虽然有些慌张过激的反应,可也掺杂着一些浮夸的演技,她太过于想要表达自己很痛苦,很狰狞,太想要说服我相信的这种演技,反而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所说的真假。 她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那些复杂的表演,就只是,很平淡地安静了下来……“为了守望……” 如书兰所说,是她在长景的饭菜中下了毒,想要毒杀长景。只是在她估算的毒发时间内,玉山却突然来找长景,书兰又意外发现守望跟着长景和玉山去了,在守望袭击长景之后,书兰等到长景毒发才把他推入河中。可是现在,她为了保护守望不被怀疑,主动站了出来承认了罪状。 “既然长景是你杀的,那么你杀玉山帮长景报仇这个理由就不成立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戳穿了她的谎言。 第五十四话 书兰的认罪 一出门就看到了如荆大娘和弗昇站在了祖祠的外面。 “怎么……”我一边说着,一边关好了门迎了出来。 我先前已经几次进入过这祖祠内了,并无人阻拦,想来书兰也是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里面,这村子里总不会也有什么,女人不能进入到祖祠内的说法吧。 “这……”如荆大娘特别介意似的,笑容已然是僵在了脸上的,她看着放置着村子里族人牌位的那间大房子说,“这里面……” 哦,我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介意放置在里面的长景、曻倪和玉山三具尸体,所以才不愿意走进到院子里去的。“那就在这里说吧。” 如荆大娘连连点头,一听说不用进到里面去就放心了,也大方了许多,“那,您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大娘,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是我有事拜托你来着。”我怎么觉得她跟我说话特别客气都让我不舒服,“您是第一个发现书兰和玉山的人对吗?可不可以和我说一下您当时发现他们时的具体情况,越细致越好。” “具体……情况啊?”如荆大娘看了看弗昇,对于这句话的意思似乎不是很理解,可是弗昇对她点点头,她好像就知道该说什么了。“噢,是这样啊。那我知道了……其实当时是这样的……” 将入深夜,如荆大娘出来收东西,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村口有两个奇怪的影子,起先以为是外来的贼人闯到了村子口来,便叫了老伴儿一起壮着胆子过去看看。这一看差点把魂儿都吓丢了,书兰脸色煞白地跪坐在地上,她身前横着一条死尸一样的人一动不动。 俩人走近,书兰还是没有反应。 如荆大娘叫了书兰两声,书兰慢慢抬起头来,如荆大娘可是一身汗毛全竖起来了。“……霍汐姑娘,你是不知道,那时候书兰的眼神,就跟……就跟……就跟山里的恶鬼一样!”如荆大娘好不容易想到了她觉得最贴切的形容,恨不得手脚全上,给我比划出她那时看到的情景,“哎呦……书兰当时都要吓死人了,一点生气都没有,两只眼睛就差冒出绿光来了。” 从如荆大娘的描述,不难判断出,当时书兰应该是受到了某些事的刺激,导致行为迟缓,整个人看上去呆滞、毫无生气。能使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在她失踪的这两天之内,一定发生过什么,足以在这短短的两天使她性情大变。 “然后,我就让老头子去看地上的那个人……”如荆大娘继续回忆说。 如荆大娘的老伴儿硬着头皮上前,将书兰面前横着的人翻了过来,就认出了那个没了气息的人是失踪多日的玉山。把如荆大娘的老伴儿吓得摔了个跟头,连忙往后退,跑回到了村子里去叫人。 “四叔离我家最近,所以就先叫了我。我开门看到四叔的样子,就觉得一定出事了,刚好竹牙离我不远,我就叫上了竹牙一起赶过去。如荆大娘当时都吓傻了。我们看到书兰跪在那里,所以,我就跟竹牙商量,竹牙和四叔一起先把玉山和书兰带到这里来,我去告诉大人。”弗昇接着如荆大娘的话说道。 而这之后的情况,我就都已经知道了。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如果当时玉山已经死去,凭书兰一个弱女子,她怎么可能把玉山的尸体带到村口来并被人发现的。我以为玉山失踪的这些日子才刚刚弄清楚,可是现在书兰也失踪了两天…… “大人来了。”弗昇听到了声音回过头去。 守望推着萧珏正往这边来。 “大人。”如荆大娘看到萧珏,也退开了许多。 “怎么样了。”萧珏问说,他很快就转过头来察觉到了我的位置。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明这个情况。 “没关系。”萧珏摸索着,伸手过来拉了拉我,很简单的安慰了一下。“我们去看看玉山。” “好。”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只是顺着他应了一句。 守望推起萧珏,我们继续往祖祠里走。竹牙闻声,从祠堂里打开了门,迎了过来,“大人,霍汐姑娘。” “弗昇,你先送如荆大娘回去吧。”萧珏只是刚才听到那一声问候,就知道是如荆大娘。安排完了弗昇和如荆大娘,又说,“竹牙,你在门口守着,如果等下青山他们过来的话,务必拦住。” “是,大人。”竹牙转身让开了路。 “大人。”守望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他又为难着看向我,底气很不足地问道,“我想……去看看我大姐可以吗?” 萧珏听了守望的拜托,没有直接回答他。 现在书兰一口咬定,是她杀了长景和玉山的,虽然她的话漏洞百出,可是让她再这样执拗下去,她的证言毕竟对她只有害。书兰很在乎她的弟弟妹妹,如果让守望去见见她,说不定守望为了书兰可以劝说她把真相说出来。 我有了这个主意,便从守望手中,将推着萧珏轮椅的活接了过来。“怎么说,书兰都是你姐姐,虽然她现在承认是她杀了长景和玉山,可毕竟还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单凭她的一面之词就定案恐怕也太武断了。在没有证实书兰是真正的凶手之前,她还是你的姐姐,是我们的朋友,她在出事前失踪了两天,你也担心坏了,就去看看她吧,她在那间仓库里。” 话音未落,守望十分感激地冲我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冲向了那仓库。 “守望在听到我说,书兰承认她杀了长景和玉山时,反应很震惊,可见他根本不相信书兰会这么做。”我压低了声音将我所看到的告诉了萧珏,然后才推起萧珏,向祠堂里走去。 走进祠堂,我将萧珏推到玉山跟前,又回去关好了门,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确没有人。 “玉山,没有死?”萧珏只是搭了一下守望的脉搏,立刻提出质疑。“为什么会这样?” “嘘,小点声儿。”我说,赶忙凑到他身边,怕他的话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冒了个险,不过玉山的确服了断肠草的毒,只是时间上和真凶所认定的有些出入罢了,现在能不能把他救回来,就看你的了。” 萧珏缓了片刻,“放心吧。” 说罢,萧珏转动轮子,侧过身去摸身后的东西。 我见他动作稍显得笨拙了些,又不难猜出他到底在找什么,便就手把他挂在轮椅后面的箱子取下递给了他。萧珏接过箱子,不慌不忙地打开,从箱子里取出一些奇奇怪怪地东西,类似于后世的银针一样的东西,萧珏摸索着玉山身上几处位置将它刺入……或者说,只是扎了一下,然后开始放血。萧珏用力将黑血从玉山的伤口中挤出,又用一种如同艾灸的东西,点在伤口一周……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玉山的?”萧珏手下的活儿并没有停下,却不动声色地问说,平淡得让人以为,他只是想随便找个什么话题和我聊一聊似的。 “月蝉爹和曻倪一起跌下悬崖的时候,不过更加让我确定的是,后来周围人的反应。”我其实很幸运,也可以说是玉山很幸运,我第一次用自己的推理救人。“你还记不记得,青山转述的那些话,玉山告诉他说,因为村子里的人多所以几次到了这里又不方便回去,所以我就怀疑,玉山当时并没有被谁完全控制住,以至于被胁迫藏在了哪里。他是自己藏了起来,藏在一个他认为很安全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应该就在村子里,或者离村子十分近的地方。那段时间村子里的人为了寻找他,时常会结伴上山当时村子里总是时不时的聚集一群人,如果不是距离很近,他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到村子里来的时候,撞到其他人。可是他没有,那段时间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所以我就想,玉山当时会不会就藏在村子里,躲在一个令他觉得很放心的人家里。可是我又想,既然他能回到村子里,那么那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回到家里呢?难道他躲藏的那个人家里,会比青山更值得他信任吗?” 我缓了口气。 “除非这个人,是和青山一样让他信任的。当时我跟弗昇一起上山去查看山洞的时候,不就发现了一个小巧的脚印吗?而且根据现场环境判断,玉山是在另一个人在场的情况下,有足够富裕的时间和自由去熄灭了山洞里的火堆,才离开山洞的。所以我就推测,那个神秘人是在青山从山洞离开之后,找到山洞里的,他说服了玉山相信他并且跟他离开山洞下了山,是在玉山完全没有被约束的状态下,回到了村子里,藏在了他的家中。或者当时,发生了什么,比如就像是青山突然遇袭。我问过竹牙,当时是他和月蝉一起发现青山遇袭的,是月蝉先对着那个袭击青山跑开的人喊了声玉山,才让竹牙以为,那个袭击青山的人就是玉山,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村子里的人就都相信是玉山袭击了青山,而之后就接着开始怀疑玉山溺死长景的事。也就是因为这样,导致了躲在那个人家里的玉山并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出来和青山相见。可是这个推理之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就是月蝉。”说到月蝉,我并不是故意又停顿了一下去观察萧珏的反应的,只是本能地这么做了,连我自己意识到这个行为的时候都很惊讶。“月蝉为什么要让竹牙,以及其他人误以为打伤青山逃跑的人是玉山呢?” 第五十五话 守望的无奈 假设,那个在青山离开之后赶到山上,并且在山洞里说服了玉山跟随他下山的人,就是月蝉的话,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玉山会听她的跟着她下山了。 以月蝉和青山的关系,她完全有可能从青山口中得知玉山藏在山洞里的事。 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压抑,怕自己猜不准,误会了不相干的人,也怕自己猜得太准,真凶就变成了是我再一次不希望的那个人。后退了一步,我没有接着把自己的这些推理说出口。 发了下呆,看向空荡荡的窗子前。我现在十分需要一个足够冷静,足够客观的人来帮我分析下去,我好久没有找“他”出来了,自从那时在夜市,无论我多想见“他”也没有等来他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我慢慢闭上了眼睛,我需要“那个人”的出现,来帮我分析。 为什么,为什么月蝉会使人误会袭击青山之后逃跑的那个人是玉山呢?她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从山上劝说了玉山跟着她回来的话,她明知道玉山在哪里,可为何还要误导竹牙去认为那个逃跑的背影就是玉山呢?! “既然已经想到了这里,你为什么不敢再大胆猜一下呢。”“他”果然出现了,眼底深处所投射出来的映像,是一张和我很像的脸,“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少了一颗透明扣子。 我伸手去摸挂在脖子上红绳中间的那颗扣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越是亲近的人,越要冷静对待。你始终把沈再阳的事放在心里忌讳着,不愿面对又有什么用,他所以会成为最后谋害了你的样子,并不是因为你当时怀疑他,在查他,而是因为当他选择为了帮沈太太掩饰罪行,杀害沈世京开始。或者,更早一些,从他最初误以为杀害了徐宁宁开始,他的本性就已经变了。不是你为了查明真相逼得他太紧了,而是你担心伤害他所以没有从怀疑他开始就尽全力。小汐,沈再阳扭曲的心理,是从他不幸的童年开始的,可如果你能一早就坚定自己的判断,顺着沈再阳的线索查下去,你至少可以阻止他再犯下杀害你的这项罪名。”那张近在咫尺,我再熟悉不过的面庞,戳穿了我心底最后的防线,“他”似乎是我,又似乎是霍准,我哥哥。“小汐,就按照你的判断查下去,你只有证明了月蝉确实不存在嫌疑,才能从自己的心里,真正的接受她是个无罪的人。” 月蝉……只有证明她确实没有嫌疑,才能证明她的确无罪。没错!那我就先按照自己的判断来设想,以一贯的逻辑先推理出凶手的一系列行为,再根据假设凶手的实际情况去进行推翻。如果月蝉不是凶手,那么就一定有足够的证据证明。 “首先,从玉山趁夜逃到了山上躲起来开始。青山留在家里。根据青山后来所说的话来判断,他是担心了一整晚第二天就直接上山去寻找玉山了。可是在这里就出现了一个时间差,是青山刚离开山洞回来,那个神秘人就到了。如果我们假设这个劝说玉山的神秘人就是月蝉。其实早些时候在竹牙的证词中就已经得到了一个很细微的线索,在青山遇袭的那一天,月蝉在青山家外叫住竹牙,并问了他,青山回来了没有。的确,这可能是出于月蝉平时对青山的了解,还或者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她知道青山和玉山经常一大早就上山打猎,所以想要知道青山有没有回来。可是从我的角度,至少我解读出两个问题,第一,即便青山和玉山平常一直在一起,可是月蝉为什么只问青山回来了没有,而没有问玉山回来了没有。第二,月蝉问的是青山回来了没有,而不是青山出去了没有。”我说。 “他”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表情,同样沉默着,许久,“他”问我,“那这能代表什么呢?” “第一个问题,月蝉为什么没有问玉山,因为她当时已经知道玉山不在家。第二个问题,月蝉为什么问青山回来了没有,因为她当时知道青山出去了。总结这两个问题,她既知道玉山不在,又清楚青山一大早就出去了,可是前一天晚上青山送她回去的时候,玉山去找长景还没有回来,所以月蝉当日根本不可能知道,在她回到家之后,青山和玉山发生了什么。然而第二天正午那会儿,月蝉见到竹牙时,她却无意间透漏出这两个细节,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所以我根据这一点,推测月蝉那天更早一点就见过青山,在青山出门去山上找玉山之前,她就见过青山。并且还从青山口中得知玉山的事,及玉山在山上躲藏的位置。所以接着可以认为,除了青山和玉山,当时知道玉山到底躲在哪儿的人,只有月蝉。”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我不敢沿着这条线索推理下去的原因,从种种迹象来看,对月蝉很不利。 “如果月蝉是现在已知,除了青山和玉山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那么她就是那个出现在山洞里,劝说玉山回到村子里来的神秘人更具备了条件。”“他”认可了我的分析。 “对,如果在青山离开之后,出现在山洞里的人是月蝉,那么月蝉是最可能说服玉山的人。”我不禁想到从弗昇那里听到的消息,玉山也对月蝉有好感,可是我还是不能确定,玉山对月蝉的心意到底能决定他付出多少。“对于月蝉劝说玉山回到村子里的用意,我还是琢磨不透。可如果月蝉以青山来劝说玉山,以她对玉山和青山的了解,足可以使玉山信任她,并且跟着她离开山洞的。山洞里有个娇小的脚印,我之前就推断认为,那是个女人的脚印,可这村子里大概也没有其他女人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使玉山足够信任,而因为是月蝉,是玉山以为再熟悉不过的人,所以玉山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她,并且答应跟着她回到村子里。所以到了这儿,山洞里那早早熄灭的火堆就可以解释了,月蝉对于玉山,玉山并不会觉得威胁,他是在答应了月蝉之后从容地熄灭了火堆,然后一起离开的。”火堆的事,我一直耿耿于怀,总是觉得火堆一定可以解释出来些什么,所以推理到了这一步,我终于觉得找到了答案。“然后我们再来说玉山的事。那日月蝉爹扑向曻倪去救他以为是月蝉的玉兰,结果三个人都掉下了悬崖,一死两伤。” 当村子里的其他人都只顾着把重伤昏迷的月蝉爹和玉兰一起送到萧珏那里救治,就只是匆忙间把曻倪的尸体拉到了祖祠来,我跟着竹牙来查看曻倪的尸体,竹牙同我说了他对月蝉爹的怀疑。我请他帮我做了一件事,潜入到月蝉家去寻找玉山。事实证明,竹牙找到了,玉山的确一直藏在月蝉家里,从他自山上下来之后,就一直躲在月蝉家。 那一日月蝉明明已经劝说玉山跟着她回到了家里,她知道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暂且将玉山留在家中,独自去寻找青山。可是路过青山门口遇到了竹牙,又发生了青山遇袭的事……“不对,到这里还是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月蝉明明带着玉山躲过了村子里人的几次搜索,从他们的角度来说,她应该是救了玉山的,可是……可是在青山家门外,青山遇袭,月蝉为什么要陷害玉山呢?也就是因为月蝉的陷害,所以使玉山蒙受怀疑,紧接着长景的死,我们也不由得跟随者线索怀疑到了玉山身上,玉山被迫只能躲在月蝉家,哪里也去不了。因为是躲在月蝉家,所以他也知道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在村子里,所以就清楚村子里的动向,才有了青山口中那几次玉山想要回家探望却受阻拦。月蝉收留了他,却又陷害他,还让他自由出入自己家……除非,月蝉那时候已经知道杀害长景的人是谁了,她是在帮那个人掩饰。” “说到这里,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让竹牙找到玉山之后,对玉山做了什么?玉山所中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萧珏突然出声打断了我。 眼前一茫,竟然因为萧珏的话把我重新拉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他”不见了。 没错,月蝉是在替真正的凶手掩饰! “大人!”守望突然开门闯了进来,他十分焦急,一进门就跪在了萧珏脚边。 “出了什么事?”萧珏皱着眉心问道。 “大人,求您一定救救我大姐!求您,一定救救我大姐……”守望一个七尺男儿,此时却也掉下了眼泪来,却还在死撑着,若不是为了书兰,他也不必这般无奈。 我有些心疼他的处境,刚才放他过去探望书兰时,便也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守望,有什么事慢慢说。” “我大姐她,死活不听我的劝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承认是她杀了长景和玉山的!可她这么做,一定有理由!她不会的,她绝不会杀人的!我劝不了她,可我知道如果她再这样下去,那她,那她就……”守望并不再像是一个孩子了,在经历这几天的这些事之后,他也开始变得成熟起来。 原来是这样,守望没有劝动书兰,书兰仍旧一口咬定人是她杀的,为此不惜和守望发生争执。守望想要救书兰,却不知要从哪里帮忙,他又气又无奈,只能过来求助于萧珏了。 这一次,看样子书兰是铁了心了。 第五十六话 玉山服下的断肠草 如果连守望都劝说不动书兰了,那么这一下问题似乎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霍汐,你认为呢?”萧珏似乎有意询问我的意见。 我看了看守望,“我先前一步到了这里,已经见过书兰了。书兰的性子一向温婉,逆来顺受,不过却十分执拗,尤其是当她认为她最在乎的玉兰和守望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尤其强硬。我没办法劝说书兰妥协,所以在看到守望的时候,我赞成守望去见见书兰。我以为书兰见到守望,就会变心,会让她的坚持放松下来,改了口。可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失败了,就算书兰看到了守望,还是没能使她改变一定要认罪的决心。” “霍汐姑娘,你,你也认为,不是我大姐杀的人,对不对!”守望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 “是,杀人的人不是书兰。”这先后几起案件本来就和书兰无关,只是我还想不明白,书兰为什么一定要承认是她杀害的那些人呢。“不过,就算我们都清楚,书兰是无罪的。可如果书兰一口咬定,是她杀的人,恐怕这件事再拖下去,对她都没有任何好处。” 毕竟,书兰和玉山的事,是如荆大娘夫妇亲眼目睹的。再加上书兰一口咬定她杀了长景和玉山,并且根据她所供述的内容,着实和案情符合,如果不能在最后找到真凶,那么书兰恐怕会难逃罪责。 “那该怎么办?”守望真的想救书兰。 我定定看向萧珏。 萧珏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只是突然之间,他似乎对我投以的注目有了感应,他好像很清楚的知道,我在看着他,并且也知道我在犹豫什么。“霍汐,守望是真的很想救书兰,这个时候,你如果有什么主意不妨直说,我想守望他不会在意其他的。” “霍汐姑娘,你有办法救我大姐吗?如果你能救她,求求你,求求你一定……”守望听了萧珏的话,很快就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向我请求。 “我只是想,书兰明明已经因为提到了守望和玉兰有所心软,可为什么还要执拗地称,是她杀了人呢。”我不否认自己的确有办法救书兰,只是我的办法就是先破案。“我觉得书兰一口咬定是她杀了人,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是那日曻倪落崖时,书兰知道守望承认杀害长景的罪行,可能是她出于想要保护守望的心情,所以自己认下了罪状,想要帮守望顶罪。只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书兰为何知道长景遇害的细节和真正的死因,就成了最大的疑问。第二,也是我认为更加符合真相的,那就是有人用守望和玉兰威胁书兰承认罪状,书兰之所以知道的细节,就是因为威胁她令她认罪的人告诉她的,那么这个威胁她的人就是真正的凶手。书兰的一口咬定,大概是这个凶手距离守望和玉兰实在太近,让书兰没办法吐露真相,只能答应凶手的要求。” “可是,这……”守望懵了,他不是很理解我这话里的意思,可是看他的反应,他大概也觉出书兰是被人陷害了的这层意思,然后,他变得更加不安,这个反应完全是正常的,因为他清楚了书兰这件事背后的隐情更为复杂后,更加没了主意。 “想要救书兰,那么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开长景被杀一案,找到真正的凶手。”萧珏总结。 “那玉山……”守望想问玉山的案子。 “咳咳咳……”躺在板上的“玉山尸体”突然一阵剧咳,从口鼻中喷出些许黑血。 “他……”守望吓了一跳。 萧珏转身过去压了压玉山的胸口,又探了探玉山的脉搏,从他的箱子里找出几种草药来,掐碎覆在玉山的七孔之上。这一番急诊之后,萧珏的动作才渐渐慢了下来,“玉山的情况虽见好转,可是这一两日,却实在没办法令他清醒过来,恐怕现在想要从玉山口中得知真相,是不可能的了。” “大人,玉山他怎么会?”守望仍惊魂未定,他还未能接受,已经被书兰“杀死”的玉山怎么又活过来了,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下突然活过来的。 “这件事,你便要请教霍汐姑娘了,这些都是她的主意,连我也被她骗过去了。”萧珏刻意强调霍汐姑娘,让我觉得他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的,并且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题说下去。 守望转而看向我。 “曻倪挟持玉兰,和月蝉爹一起掉下悬崖之后。大家都在忙着救还活着的玉兰和月蝉爹,竹牙陪我去检查曻倪尸体的时候,向我说明他对月蝉爹的怀疑,并且因为他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曻倪掳走玉兰,就算玉兰穿着的衣服是月蝉的,曻倪会认错不奇怪,可是月蝉爹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呢。” 这一点是我之前一直没想到的,因为在我所有的推理之中,唯独忘记了估计骨肉亲情所共有的默契。如竹牙所说,月蝉爹养育月蝉十几年,无论是血缘的默契还是从细微的举止,就算他那时不知道曻倪已经绑错了人,可是在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不可能丝毫不怀疑那不是月蝉的吧。 回过神儿,发现他二人都沉默着,我就继续说,“表面上看起来,月蝉爹是为了就被掳走的女儿才与曻倪拼命的。可就最后结果来看,是三个人都掉下了悬崖,试问,一个要救女儿的父亲会这么鲁莽吗?可如果他扑过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人呢?没错,月蝉爹当时扑过去,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杀人。他主动搅到这一场关系中来,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所以我让竹牙帮忙调查,后来竹牙告诉我,他的确在月蝉家找到了玉山,他们把玉山藏在了地窖里,每天晚上会送一次食物下去给玉山,这些食物就是玉山第二天要吃一整天的……” 天气干燥,又十分冷,一次要送一天的食物,也不外乎是一些储备的肉干和野菜。据竹牙说,月蝉爹会在头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把饭菜放到地窖口去,而玉山会在第二天天亮前,把饭菜收回到地窖里。 “所以你调换了玉山的口粮。”萧珏明白了。 没错,我让竹牙把玉山第一天的口粮换走了,然后在第二天用第一天的口粮又换走了,接着,等于他第二天吃的是第一天的口粮,第三天吃的是第二天的口粮……“长景毒发身死,中的是断肠草的毒,当时我记得你说过,断肠草是在服下之后十六到四十个时辰毒发。可是以月蝉家的情况来说,如果月蝉爹想要毒杀玉山,他势必不会让玉山的尸体藏在自己地窖里太久的。加上他们家只有月蝉爹和月蝉两个人,月蝉是个弱女子,而月蝉爹上了年纪,想要在玉山死后抛尸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认为,月蝉爹可能会在对玉山下药之后,算好了时间让他离开。” 可既然是至少十六个时辰才会毒发,月蝉爹势必会在玉山吃下有毒的口粮一天之后,找个借口让玉山离开,可其实玉山当时所吃的口粮都是前一天的。换句话说,就是在月蝉爹让玉山离开月蝉家之后,他以为玉山将要毒发的时候,玉山也只不过是刚刚吃下了有毒的口粮。“长景毒发以后,还挣扎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先后与玉山和守望发生激烈的冲突,过了好一阵才毒发身死。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就是担心你会反对我这么做,我知道这样很冒险,可这是唯一使玉山脱离月蝉爹的办法。” 就是因为我知道,萧珏如果知道在我的计划里,并不仅仅是要救玉山,而是要以他做诱饵,使他吃下有毒的口粮,以假死的状态重新出现,萧珏一定不会这么做。 “在玉山离开月蝉家之后,月蝉爹既然知道玉山中毒,他一定会偷偷跟着玉山,等到玉山毒发,他只有亲眼看着玉山死去才能放心。所以这个时候,即使玉山只是昏迷过去,气息微弱。他因为知道玉山服下的断肠草,一定会认为玉山死了。”我虽不是很了解断肠草的毒性,可是单单从长景的案子中分析死因,便可得知,在服下断肠草之后,会出现体虚乏力,易怒和昏厥等症状,长景是在多次昏厥之后丧命的,而玉山的第一次昏厥,就会被认为是死了。凶手会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的使人发现玉山的死,所以第一次昏厥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玉山,尚有一丝可能保留性命,而萧珏,就是那唯一的一丝可能。 “……霍汐姑娘,”守望犹豫了几次,有话要说,“你真厉害。” “谢谢。”我坦然接受,却见萧珏眉间多了些惆怅,想来,他仍是对我的作法颇多不能认可。“所以现在,找出真凶,瓦解书兰的心防,如果书兰愿意指证凶手胁迫于她的手段,帮助我们破案,相信村子里的人也不会为难她的。” 守望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好,那……那现在该怎么做?对了,既然月蝉爹已经醒了,我们直接去问他会不会简单一点。” “一个想要同归于尽和曻倪一起死的人,你觉得他会告诉你,他是不是杀了人吗。” 第五十七话 最关键的衔接点 “就是从这里这里开始的吧?”守望带我到了他最后和长景发生争执,并用石头重伤长景的地方,回过身看向我问道。他还不是很确定,我带他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感觉得出来,从他细微的反应里,直接反射出他因为我突然的要求,对我还不是特别信任。 我走到了河边,然后转头望向长景家的方向。这里距离长景家有一段距离,不过离这里最近的也就只有长景家了,以这里和村子为两点串起来,长景家大概在这条线四分之一偏向村子的地方。平常村子里的人都毕竟忌讳长景和曻倪,恨不得能绕着他们走,所以也不会特别到他们家门前路过,单就这一点,就造成了这里独有的偏僻。 “来,我们重新按照案发当日的经过走一遍。”我提议说。 守望没有应声,可也没有提出质疑,只是将信将疑地跟在我身后向长景家走去。到了长景家门前,我们先后停了下来,守望抬起头看向院子里,然后看向我。 “走,进去。”我说,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院子中,从大门到房前大概十五步,粗略估计也有十米。主屋呈现一个h字形继续向后延伸,而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这个h的左下角。我回望向守望,“帮我,我们把当天发生的情况重新演一遍。” 守望犹豫了一番才走上前来,青灰色的布衫,衬得他的身板看起来很单薄,他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这里。当时他们就在这里说话,而我从那边过来……” 他说着,抬手指向h的右下方。我看了看,然后走了过去,站在了他指的位置,“好,现在我就是当日的你,你继续。” 守望迟疑,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是从他们争吵起来之后,才赶到那里的,我住在那边的茅草房里,因为突然听到了声音就出来看看,结果走到那里,我就看到他们在吵架。当时长景和玉山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我只听到玉山说,让长景别再纠缠月蝉了,长景不答应,说月蝉爹已经答应了他们的事。” 月蝉爹答应了他们的事? “然后……”守望说着,又站在了他刚刚对面的位置,好像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在我开口叫他之前他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却还是显得有些疑惑,“然后那天,长景的样子,有点奇怪……” “有点奇怪?是怎么个奇怪法?”我也不清楚守望想表达的意思。 守望仔仔细细地重新回忆了一遍那一日的始末,有些不是很确定,“……也说不清具体事哪里很奇怪,可是,感觉吧……感觉上,那一天晚上的长景和平时的样子不一样,平时他总是随便欺负村子里的人,有一种特别凶狠的感觉给人,可是那一天晚上,长景不是挺着腰板儿的,而是,而是……”守望挺起了自己的身子,似是在模仿那一日长景的样子,他应该事实在形容不出来了,可看他模仿着的样子,挺直的腰板儿慢慢地窝了下去,向前倾着些身子,一只手像是作势放狠话一样指着他面前的什么,而另一只手,却似有似无地按着腹部,所以形成一个探着肩膀的奇怪样子,“大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就是这个样子?! “我明白了。”我明白守望所说的是怎么样一种奇怪的感觉了,原来守望形容不出来的奇怪竟然是长景中毒后的反应!先前守望提及长景给人一种特别凶狠的感觉,随便欺负村子里的人,并且是挺着腰板儿的,也就是长景一贯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而之后守望所认为的不一样,是因为长景那时候已经中了毒,并且断肠草的毒性已经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因为难受所以佝偻着身子,即使他指着玉山放狠话,也看起来没什么气势了。 不光是没有气势,其实长景那会儿已经注定命不久矣了。“那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们俩就在哪儿吵,然后曻倪那屋子里有些动静。长景其实有些怕曻倪的,所以他就让玉山跟他一起到了那河边去。”守望在叙述这个过程的时候,很诚恳地看向我。 长景惧怕曻倪?他们的争吵,还有曻倪屋子里的动静,那长景应该事担心曻倪听到动静,不想节外生枝,所以约了玉山出去谈。“走,我们接着去河边。” 守望一点头,走在了前面,“他们当时就是这样一前一后往河边走,我记得很清楚,是长景在前面,玉山跟在守望后面,我就一直躲在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一直跟着……” 听他这么说,我又向后退了几步,作势躲藏。 守望继续向前走,不多会儿,我们又回到了刚才的河边。他停了下来,“他们当时就是突然停在了这里,我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有上前。就躲在了那边一直偷偷看着……”根据守望所指的地方,我站了过去,听守望继续回忆说,“是长景当时转过身来就狠狠推了玉山一把,让玉山别多管闲事……” 长景站定之后,一把推得玉山倒退了几步,他指着玉山大骂,要他别多管闲事。玉山指责长景,说明月蝉和自己的大哥青山早已定下了亲事,要长景别再来打扰他们。长景不服,质问玉山,青山和月蝉的婚事是谁定下的,因为月蝉爹已经答应把月蝉嫁给自己了。玉山恼怒,责骂月蝉爹见利忘义,不顾月蝉和青山之间的感情私自做主。可是长景根本毫不在意玉山如何责骂月蝉爹的,这时候,长景因为毒发,身体越来越不适,所以他很不舒服,只想要尽快解决玉山的事回到家中。可玉山阻拦,玉山说事情没有说清楚,不会让长景离开,他今天一定要让长景承诺,不会再阻挠青山和月蝉的事。长景一方面不愿意答应,一方面已经恼羞成怒,玉山的锲而不舍在长景看来就是故意找事,长景率先动怒,对玉山拳打脚踢。也有可能是因为身体的不适,使他情绪很不稳定,再加上平日村里横行惯了,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殴打玉山。玉山忙着左右躲避,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恐怕已经习惯了被统治者所压迫的本性,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还手。长景和玉山的身形相似,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下,玉山断不可能讨到任何便宜,既然条件相当,长景是惯性去打,而玉山事惯性去躲,输赢早已可以断定。 可是那一天,偏偏就奇了怪了,玉山在长景追打得无路可退无处可躲的时候,只是本能地伸手去抵挡了一下。可就是这一下,长景却受力,脚下一个没站稳退了两步,竟然就这么跌进了河里。 长景跌入河中之后,又有一阵毒发所引起的短暂昏迷。而玉山在岸上看到长景不动了,就误以为长景是摔进了河里淹死了,所以他害怕连累到自己,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开。 “……我当时站得远,根本没看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我看到玉山跑走了之后就有些怀疑,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我就过去看看。”守望走到他那日查看长景落水的岸边。 守望刚看到水里的长景时,也着实狠狠吓了一跳,跟玉山一样,他也以为长景是死在了水中,为此,他滑了一跤坐在地上,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可没多久,守望还没回过神来,水中的长景就已经从又一次的昏厥之中醒了过来,他此时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断肠草的毒在长景的体内得到了充分的吸收,就算是换血恐怕都救不了他了。可长景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他只感觉到五脏六腑难忍的疼痛,这已经让他极难忍受了。长景从冰冷的河水里爬出来,又看到守望,他那时一定会想,自己被玉山狼狈摔落水中的事,肯定是被守望看到了。所以,按照长景一贯的性格,不难推断出,接下来他一定会把火气撒到守望身上。 这也是我们一开始就预测到的。长景因为觉得丢脸和疼痛,转而对他认为更加不具备威胁的守望发起了攻击,他是看着守望长大的,所以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压迫守望。守望为了书兰一直在隐忍,所以也就一直在被欺负。事实证明,任何暴力在第一次得逞之后,施暴的人会得到发泄压力之后的快感,那猥琐肮脏的快感。长景对守望的侮辱和暴打,守望一开始也是没有意识到要还手。 甚至在守望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长景又把守望打得摔倒在地上,那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挡凛冽寒风的侵袭,消瘦的身子骨跌倒在地上,被地上坚硬的沙石划出无数的伤痕。而长景还在责骂,骂守望,骂书兰…… 从长景口中所骂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刺进守望的心里。 守望实在无法忍受长景继续污蔑辱骂他的长姐,愤而抓起了手边的一块石头,他突然回头,那眼神里充满了杀意。长景,也怕了……长景哆哆嗦嗦地往后撤,继续他一贯欺善怕恶的本性,守望红着一双眼睛,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猛地,长景脚下绊了一跤……反应过来之后,竟是转身要跑。 可守望再没有给他多一次的机会,手中握着的石头,狠狠地砸向了长景的后脑…… “就是这样,我用石头狠劲儿地砸了他一下之后,他就趴在地上不动了。我当时立马清醒过来,才发现……才发现他已经……我听了听他的心跳声,可是没有听到。我害怕极了,害怕曻倪知道我杀了长景,一定会打死姐姐和我的,我就把手里的石头扔进了水里,然后就跑走了……”守望很后悔,不是因为他后悔杀了长景,而是因为一时冲动杀了长景之后又闹出来这么多的事。 第五十八话 守望的证词 我走过去,站在守望身边的时候,他有些呆滞地退了两步。我就站在守望刚刚站着的位置,模拟着他的动作,找了块和长景后脑伤痕相似大小的石头,重复了一遍守望的行为,转身,砸…… 我直起身来,十分凝重地思索着。 “怎么了,霍汐姑娘。”守望不知道我又有什么样的为难。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端着手里的石头问道,“你把长景砸了之后,就把石头扔进了水里?那之后呢,你还做过什么?” 守望初一听到我的疑问,还有些恍神,又仔细地想了想。“砸了他的头,之后,我听了听他胸口,没有气了,我很害怕,就……就把手里的石头往水里一扔,左右看了看,我怕被人发现,然后,就跑了……” 守望刚才说着,还从我手中接过了石头,重新像他那日一样模拟了一遍,把石头扔进了水里…… “你确定?你把石头扔进了水里,然后就这么走了?!”我又确认一遍。 守望又回忆了一遍,十分肯定地点了下头。“是。不过,霍汐姑娘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守望,你刚刚提到说,你把手里的石头往水里一扔,还左右看了看,你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比如说,感觉有人跟着?”我试着催眠他,令他回忆起那一日案发前后的枝梢末节。 守望几次陷入回忆,眼球在眼眶里慢慢地转动了几周。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我……” “没事。”我只能放弃,守望的话事真的,他眼球转动的速度,证明了他确实是在回忆,记忆里的东西是固定不变的,所以当人开始回忆的时候,眼球会因为脑神经的运转而有所动作,越慢,证明他回忆得越仔细,他是真的有认真在想。而如果他是在撒谎的话,眼球同样会转,可是那时候,大脑神经并非事缓慢在回忆,而是快速运转想要编出最合理的借口,速度是绝对不一样的。只是,无论是诱导还是催眠,我都失败了,没有能让他成功回忆起这一切前后的经过。 “霍汐姑娘……”守望愈发疑惑。 我回过神儿来,“没事,我只是想到了两个疑点。长景虽然先后受到玉山和你的两次冲突,可是事实上,真正令长景致死的原因是中毒。现在案发当日的情形,至你离开前,我们已经确认过了,可这毒究竟是他什么时候中的?怎么中的还是没有弄清楚。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疑点,玉山和你,虽然先后和长景起了冲突,但是你们具体和他冲突所发生的状况是不一样的,玉山和长景的冲突在前,可是玉山并没有直接构成对长景的伤害,你和长景的冲突在后,你虽然防卫过当重伤长景,可是你却少做了一件事,你没有把长景推落水中。” “这个意思是?”守望似懂非懂。 “如果你和长景的冲突在前,你重伤长景之后,离开。然后玉山和长景接着发生冲突,长景不慎落水……这样才能正常解释为什么之后长景的尸体会在河里被捞出来。”可是现在,先后的顺序是反的,作为最后和长景发生冲突的人,守望并没有把长景推入河中。难道真的会像书兰所说的那样吗?是她放心不下所以偷偷跟在了守望后面,等到长景死后,再把长景的尸体丢入河中。 这里和长景家很近,按照刚刚的推测,平常这里是不会有人经过的。如果长景没有被弃尸,而是死后一直放在这里,现在天气寒冷,尸体没那么容易腐坏,反而,长景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可是偏偏要把他推入水中,从这里推下去,势必会顺着水流冲到下方,更增加了被人发现的机会。这是偶然呢?还是凶手计划好的? “这里有个印子。”守望在河边发现了什么。 我寻过去,仔仔细细地查看。 “这个印子,是什么印子呢?”守望看着那奇怪的印子,鞋印不像鞋印,脚印不像脚印,四不像的一个痕迹,他只能向我问道。 这个印子,是在河水和岸边的枯草地之间的泥土上发现的。前后两个痕迹,前面的痕迹是一个圆,后面像是个拉长的半圆……我突然想到了,在那印子的旁边单膝跪了下来。 前面的印子是膝盖顶在地上的痕迹,后面的半圆是鞋印。两个痕迹中间的距离,就是小腿的长度,不过显然,地上的痕迹比我的小腿要长个几厘米。 这么一比,守望就明白了。“是有人跪在了这里?” 前面就是河水,后面的枯草也掩盖了痕迹。“我想,他不是跪在了这里,他是在这里滑到了。从痕迹上来看,这个人的前脚掌着地之后,是向后滑了,所以前面膝盖的这个印子才会这么深。” “只是,为什么会滑一跤呢?”守望试了试地,虽然土有些潮,可也被冻得硬邦邦的,也算不上太滑。 “如果这个人,背负着重物呢?”我到草丛里去找了找,隐约还能看到被踩过的痕迹,轮廓虽然不分明了,可是脚印仍旧很深,“这个人,应该是个男人,他的脚比女人的脚大一些,而且男人的脚底比起女人的脚底宽一些。你看这些脚印,从它的长度和宽度可以证实是个男人的脚印,只是这个人的脚印比起男人的脚又小了一些。根据男性脚长推测身高的公式y=9355+326x来算,这个脚印大概在23、4厘米左右,那这个人的身高大概一米七多点儿。而且根据脚宽推测身高的公式y=13079+418x来算,也在一米七的合理范围内,既然脚宽没问题,那他应该是标准的。可是这样的话,脚印的深浅就和大概推测出来符合身高的正常体重不符。这个人的脚印之所以这么深,除了背负着重物,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守望抿了抿嘴,“你说的什么外我是听不懂……不过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些,你是说,这个人背负重物走到了河里?” 没错!背负着重物。“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么当时他所背负的重物就是长景的尸体。” 那日在守望丢弃石头离开这里之后,有人赶到了这里,并且将长景的尸体背在身上,借着一旁延伸到水边的枯草地,往前走。可是一个不留神,他脚下没有踩稳,滑了一跤,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留下印记。然后艰难起身,背着尸体继续走到水里……在水中,将长景的尸体放下。 “那这个脚印,是月蝉爹?”守望终于发现了点有用的线索。 “不能说一定是,可是现在,月蝉爹一定是重要的嫌疑人。”这些特征都表明月蝉爹有最大的嫌疑。他有动机,有理由,玉山是在他家里被发现的,现在他又可能在长景案发的现场出现过。不过现在看来,“第一件长景的案子,是可以结束推理了。那第二件案子,青山遇袭,守望,你有没有什么是想要和我说的?” 守望低下头去,不再像刚才一样。“青山大哥,是我打伤的。” 那一夜,守望从这里离开之后。回到长景家里,他怎么想怎么担心,“我并没有想要把这件事嫁祸给玉山,我只是想起他那时的反应,我觉得他也是害怕被发现杀了长景的。我就只是想去威胁他一下,要他永远都别把这件事说出来,如果他不承认,根本就办法查出来,时间长了,这件事就会被忘记……” 守望回去之后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决定偷偷溜到玉山家,等青山和玉山回来之后,他威胁玉山一下。可是他没想到,玉山早在半夜就逃到山上去了,回来的人只有青山一个。守望怕解释不清,就打昏了青山逃走。“……我从他们家跑出来的时候,吓坏了,生怕被发现。连听到有人喊玉山的时候,我都没敢回头,我当时还以为玉山回来了,想说晚一些再来找他。可谁知道……” 谁知道,月蝉喊的那一句玉山,只是为了诱导竹牙以为,跑走的守望就是玉山。 现在,青山遇袭的事,也得到了守望的亲口证实。“接下来,就是第三件案子,曻倪的死。” “可是,曻倪不是因为月蝉爹,才一起跌下悬崖摔死的吗?”守望不解。 不对。 曻倪的死绝不是意外,而是在月蝉爹计划内的杀人灭口。“我记得当时,曻倪不是因为青山包庇玉山,才铤而走险掳走玉兰的吗?可事实上,早在那一日之前,月蝉就曾经暗示了我一句话,她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不会把他的事告诉别人呢?我当时就怀疑她所说的和青山有关系。可是现在回想,不难猜出,她当时是在矛盾,月蝉以为杀害长景的是玉山,在明知玉山杀了人的前提下,她知道玉山住在她家地窖里。而推断下来,那个时候玉山就已经试着联系青山,或者玉山已经回到了家里。月蝉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我们。” 是月蝉把玉山从山洞里带回来的,又放任他回到青山那里。她暗示我,无非就是希望我能自己猜出,玉山的事,或者,她并不是希望我们去查玉山,而是……曻倪?月蝉已经觉察到曻倪躲在青山家门外,她的暗示,只是想让我们发现曻倪?! 第五十九话 玉山中毒的疑点 月蝉在这整个案件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到了她爹的这一连串的犯罪中呢? 从她将玉山带回到自己家开始,她就跟这些案子有了隐约模糊的关系,她到底都做过什么?有没有直接参与犯罪呢?动机呢?月蝉做这些的动机,难道是想要帮她爹掩饰吗? 她在发现了自己的父亲犯罪之后,不但没有劝说父亲自首,反而还包庇掩护?……这个时代,如果维系律法平衡的唯一制度,如同萧珏所说的杀人偿命,这里的人没有自首观念,的确可能会在犯下了一起案件之后,继续连环犯案以掩饰。 月蝉,会是第二个沈再阳吗? “霍汐姑娘,你在想什么?”守望等了许久,才开口问说。 我慢慢回过神,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 守望苦笑,“霍汐姑娘,我虽然不像你们有那么多的本事,也听不大懂你和大人说的那些话。或者,我也知道,就算你相信我没有杀害长景,可我毕竟是犯下了罪行,我打伤了他,并且……”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愧疚,我刚才应他,却并未细想,这会儿的功夫,思绪已经回到了当下,才逐渐留意起守望的反应来。“你想帮忙?” 一直低着头的守望,在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猛地抬起了头,有些惊讶。 “为什么?”我静下来,想要听听他的解释。“是因为你大姐,还是?” “我……”守望面露难色,稚气未退的一张脸上,初露出一个男人成熟的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了决心,说,“我只是想要做一点什么。我毕竟是打伤了长景,虽然我恨他,恨他对我们的欺辱,可当时想要杀他毕竟是我真的……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所以伤害了他。他就算不是因为我而死,可那时候,确实是我在他快要死了的时候,还做出那样的事……我……” “你想赎罪?”守望的这个想法,倒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不是恨他吗?长景曾经对你们造成的伤害,你就算真的有那个念头要杀了他,也不为过。” 守望默然,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字字铿锵,“大人说得对,无论他做过什么样的事,都因为他是恶鬼。我若因为他的行为,而伤害,一时的失控会让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恶鬼。当我在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重伤他,那和他平日欺凌弱小的行为又有何不同。我不想成为像长景一样,丧失良心的人。所以霍汐姑娘,你告诉我,我该做什么,我一定会尽全力去做,我要替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一些代价。” 萧珏说的? 我定定地缓了一会儿,守望决绝地站在我的面前,毫不退却。“等到真相大白那日,凶手一定会得到他应得的下场。只是那时,你恐怕也会因为重伤过长景而受到责罚。即使是最后还会得到责罚,你现在,也愿意帮我们一起找出真相吗?” “是!”守望很坚决。 “那好。”我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受的鼓舞,守望既然能这么想,证明他还是想做个好人。这世上大概会有无数种把好人逼成坏人的绝望,可是想要坚持做一个好人,何其困难。有很多人,并非天生坏人,无非都是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可是在这之后能接受他人劝说,回到正途,难上加难。可是眼前这个大男孩做到了,他的初衷可能很简单,只是不愿意成为像迫害了他们姐弟一样的长景那种人,他想做个好人,并且愿意接受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愿意改正,愿意主动去做些什么,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这个勇气,可嘉,值得尊重。“守望,那你就跟着我,我们去把玉山遇害的前后查清楚。这几个案子看似棘手,毫无关联,可我觉得其实不然,从长景这第一件案子开始,曻倪之死,还有玉山遇害,这三件案子中间一定还存在着一些必然的联系。” 守望使劲儿点了点头,微垂的双眸,这个男孩心里,其实还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我走到他身边,学着阮教授曾经安抚我的样子,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谁是天生就会这一切的,努力去做,做到自己能力所能做到的最好,就已经够了。” 守望好像听懂了,抬起头来,笑了笑。 “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见他终于缓和了下来,我也放心了,回到追查的案子上来。“玉山还活着的这件事,现在只有你、我、萧珏、竹牙四个人知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书兰以及任何人,我担心的是,陷害书兰承认这些罪名的真凶,现在还在监视着书兰,如果是这样,恐怕对书兰或玉兰来说都十分危险。” “嗯。”守望应下,“霍汐姑娘你是不是在怀疑谁?” “为什么这么问?”看样子这河边的线索是搜集得差不多了,也再难发现些什么了,接下来我打算去月蝉家的地窖看看,能不能确认玉山遇害前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书兰会和玉山一起出现呢。 “因为你很紧张。”守望说,他的话使我诧异地回头看向他,他连忙解释说,“我觉得,你很紧张,可能是因为你怀疑的凶手就在我们身边。就像是村子里的人进山打猎时,埋伏在猎物身边,又警惕着被猎物反攻时的样子。” “能从我的反应联想到这里,也确实说明,你也很适合心理学。”经他提醒,我才感觉到自己现在太过于紧张了。守望很有天分,他能从我的反应翻译出我的心理活动,让我很惊讶,就算是在这个十分原始的社会,守望无意间所展示的天赋都是很惊人的,依照他的年纪,如果是生存在后世,加上接受最专业的教育,一定是日后学科里代表人才。“我的确很紧张,我怀疑的人就在身边,我距离真相越近,所感受到的威胁便越强烈,我很想要立刻揪出凶手,结束这一切。在这慢慢追查的过程中,因为担心再有什么突发状况,所以会让我逐渐失去耐心。” 想要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亦或者想要证明,我的怀疑是错的。 “月蝉爹是我们现在最主要怀疑的对象,因为他先后在三起案件中都留下了主要的证据。”在长景被杀的现场,留有他的足记;在曻倪坠崖这看似意外的状况中,他更是直接“凶手”;而在玉山中毒的时候……“不对。” 守望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忽略了一件事。”我怎么之前就没留意这一点呢,“推算玉山中毒的时间,月蝉爹已经昏迷了。” 既然昏迷了,他又是如何给玉山下毒的呢?那么给玉山送饭的人…… “我们去找竹牙,这件事里有蹊跷。”如果不是竹牙骗了我,那么这个送饭的人…… 顾不得其他,我带着守望匆匆返回。 只是绕过河边没走多远,就看到青山和月蝉两人一同走了过来。他二人状似散心,步伐并不怎么快,可眉间乌云笼罩,怕是也正因为玉山的事在烦恼着。初看到我和守望,青山月蝉也是惊讶,四人踱步走到一起,倒是月蝉先说了话。“霍汐姑娘也是出来散心的吗?” 守望刚想要说话,我开口抢在了他前面,笑着说道,“是啊,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心里实在闷得很。我想出来走走,也怕遇到凶手落个不测,就拉上了守望作伴。” “原来是这样,说来倒也是,你这也是死里逃生的人,才刚好一些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当然要小心一点。”青山应和,“大人的医术着实惊人,姑娘生死一线都能被大人救回来,可谓是命不该绝。” 我陪着笑。 “好像还没听霍汐姑娘说起过你自己家里的事呢,你是从哪里来的啊?怎么那日会摔在山崖下呢?”月蝉很是担忧,“不过自你醒来后,也未曾与家中联系,或许现在家里人该担心了吧。” 此话一出,在场其他人纷纷看向我。 “我家里好在没什么人了,逃难至此不小心失足而已。”我家里着实没人再担心我了。恐怕出了事也没人知道吧,也不知现在,小杨他们是否破了那件连环杀人案,抓捕了沈再阳等人。“只是,青山也是出来散心的吗?因为玉山的事?” 我小心地转移开话题,不着痕迹。 青山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啊,到现在我都没能接受玉山出事了,在屋子里躺了一天,今天月蝉来,便说陪我出来走走。” 我的视线,从青山望向月蝉,叹了口气,“玉山的事,我很遗憾。当时还是你们兄弟救了我,要不然我这条命也捡不回来,可我还没能为你们做些事,玉山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我的语气,让人听上去心惋惜极了。 “霍汐姑娘,或者……”青山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他没有直接否定不需要我报恩,因为他还有事要求于我相助,尽管这和他一贯的处事风格相距甚远。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玉山出事,你这也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如果是我可以做得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我适时又给出了一个台阶。 青山缓了口气,终是决定向我问清楚似的。 第六十话 玉兰醒了 “我是想问你,大人……大人他有没有查到什么?书兰……”青山想要证实,玉山的“死”是否真凶真的是当时与玉山在一起的书兰,可是他马上注意到跟在我身后的守望,暗自在心里掂量着该怎么说这句话,显然,青山是担心如果书兰是杀害玉山的凶手,恐怕守望的心情也不会很好。 我留意到这一点,也顺着青山的视线看了看守望。无奈说道,“书兰失踪了两天,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书兰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长景和玉山,并且将她杀害长景和玉山的过程描述得很详细,即使想要证明书兰是被人冤枉的,都无从下手。萧珏也很为难,现在的情况对书兰来说很不利,恐怕如果没有新的证据可以证明的话,书兰就会被定罪了。” 青山缓缓吸进一口气,对于这个结果,他很意外,也很难接受。突然间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月蝉连忙劝慰他,“青山,既然玉山已经这样,你就不要太伤心了,万一连你也病倒了,谁帮玉山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呢,书兰应该不会是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的人……” 青山听了月蝉的话,才重新定下思绪看向我,“霍汐姑娘,书兰她到底为何?” 书兰到底为何要杀玉山? 月蝉也望了过来。 我故意看了看守望,引他们去留意,留给他们一个我是故意顾及守望情绪才为难说出的印象。“据书兰自己说,她是在玉山和守望先后与长景发生冲突之后,才把长景的尸体推入水中的。她说自己是为了将杀害长景的事嫁祸给玉山,以此来保护守望,才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大人会如何处置犯下罪行的书兰呢?”月蝉问说。 青山微微一蹙眉,似是感觉到了些奇怪,转过头去看向月蝉。 月蝉慌神儿,立刻解释说,“我只是替玉山不平。” “你的心意可以理解,可我想,杀人毕竟不是小事,就算书兰承认了自己杀害长景和玉山的罪行,为了避免错判,萧珏也会按照书兰所交代的每一点细节去证实。”我舒了口气,慢吞吞地说。 “还要去证实细节?”月蝉有些意外。 “你怎么了?”青山问,“你为何突然对书兰的事这么上心?” 月蝉答说,“我爹也受伤了,玉山也死了,我真的想知道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凶手最后总得有个说法吧,不能杀了人,害得我们这么惨,却什么都不说。” 她的解释完全在合理范围之内。 月蝉抬眼,稍稍看向我。 我点头认可,“月蝉说的没错,不过我相信萧珏,真相如何,他一定会弄清楚的,断不会让他们枉死。” 搬出萧珏解围,月蝉只能默认。 “……霍汐姑娘!”大老远就听到弗昇的声音,他急匆匆地跑过来,还有些喘,“哎,你们都在啊。” “怎么了?”看到弗昇的样子,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弗昇不是应该陪在萧珏身边的吗?他就这么跑了过来,该不会是萧珏有了什么状况吧……“萧珏他……” “大人没事。”话一出口,弗昇就明白我究竟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解释,“正好你们都在,是大人让我来告诉大家,玉兰姑娘醒了。” “玉兰醒了?!”守望喜出望外,他迫不及待想要飞回玉兰身边。只是又回身放心不下我这边,有些着急,“霍汐姑娘,那……” “玉兰醒了是好事,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赶回去看看吧。”我说着,看向青山他们,意思是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青山始终有个心结在那儿,倒是月蝉,挽住了青山的手臂,“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我想去看看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好吧。”青山答应。 守望在前,弗昇同我跟在守望身后,再后面是月蝉和青山,一行人赶回萧珏的院子。守望一进门就奔向了玉兰。月蝉打过招呼之后去看她爹,只有青山尴尬地站在众人身后。 “玉兰怎么样了?”我走到萧珏身边,他正在擦手。 “醒了就说明好转了,不过现在她还很虚弱,需要再调养一阵子,她这昏迷了许多天,意识恐怕还未清醒,至于她被曻倪所掳的那一日究竟发生什么,就等她恢复了意识之后再问吧。”萧珏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还好吧?”我出于关心,问说。 萧珏只是点了下头。然后侧耳,只是顷刻,“是青山来了?” 我回身看了眼站在人群后的青山,回他说,“是,弗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时候,我和守望正好散步回来遇到了青山和月蝉,他们知道玉兰醒了,就也跟过来看看。” “月蝉去看她父亲了吗?”萧珏又问。 “是。”青山怯懦地应说。 “大人!大人!!”刚才进房里探望她爹的月蝉突然把在了门框上,大声叫嚷道。 萧珏闻声,只是抬起头来静听。 “怎么了,月蝉。”我问道。 月蝉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煞是惨白,双眼含泪跌跌撞撞地扑过来,语无伦次地说,“我爹……我爹他……” 一听到月蝉说她爹,萧珏立刻明白是月蝉爹出了状况,立即吩咐道,“霍汐,你和月蝉将玉兰带到大屋中休息,你们照顾她。青山,守望,你们俩跟我进来,弗昇,你守在院子里。” “好。” 众人按照萧珏的吩咐匆匆忙了起来,我和月蝉先进到房间里,准备将玉兰抬到萧珏住的那间大屋里,守望一看我们俩,想来也是怕我们吃力要来搭把手。我看了眼躺在旁边脸色发青,唇色发紫的月蝉爹,“你留下帮萧珏的忙,我们把玉兰带过去就好。” 萧珏既然指定青山和守望留下来帮他,定有他的道理,他需要他们的帮忙,而且这件事是我不方便做的,既然如此,不给他们添乱就算是帮忙了吧。玉兰还昏昏沉沉地迷糊着,动弹不得,月蝉无奈,怎么也拉不动她。我见状,挽起了袖子走上前去,一用劲儿就把玉兰横抱了起来,月蝉忙去开门,我们这才把玉兰挪到了大屋里去。 刚将玉兰放在床上,月蝉就忙前忙后的给玉兰铺床掩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还不时抬起头去听对面的动静,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俨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看着她一直忙,借着自找忙不完的活儿来转移对她爹的关心,我有些不忍。 对面,萧珏他们听起来也十分忙碌,不时指挥着守望和青山帮忙翻动月蝉爹的身体…… 我一把拉住了月蝉,她突然停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咬着嘴唇。我叫她,“月蝉,放松一点,不会有事的。萧珏一定会治好你爹的!” 月蝉虽然点了点头,可实际上仍然未能缓解她的担忧。 上午我和守望出去之前,萧珏才给月蝉爹检查过,明明那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病重就病重了呢?该不会是从山崖上摔下去的时候,还受到了什么内伤吧。只是以萧珏的医术来说,前面已经救下了一个貌似从山崖上摔下来更严重的我了,没理由检查不出来月蝉爹还有什么隐藏的伤病啊。 “其实,我挺羡慕玉兰的。”月蝉擦拭了一下眼角滑落的泪痕,带着些微重的鼻音,轻抚过玉兰的脸庞幽幽地说,“我很羡慕玉兰,她还有守望还有书兰姐。” 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是羡慕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吧。” 月蝉一怔,还是点了点头。“我只有我爹……我娘去的早,后来家里的状况并不怎么好,我爹就没再娶,他一个大男人照顾我不方便,所以很小的时候,青山的娘就经常照顾我。我对自个儿的娘没什么印象了,可是记忆里,却很清楚地记着青山的娘。她很温柔,是一个特别特别善良的女人,她就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着,我和青山还有玉山,是一起长大的,那会儿,他们也像是我的兄弟一样。”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月蝉继续说下去。 月蝉看了看我,似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应,我不确定她想要的是怎样的反应,可是她继续说下去了,“我真的很怀念那段时间,青山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我爹也不像后来这样,对我们的事百般阻挠,那时候的日子很简单,却很快乐。可是后来……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这么多的什么事?”她的失神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异样,趁着空当,我问。 “这么多的……”月蝉差点脱口而出,可就在话将要说出口的瞬间,她好像醒过来了,一垂眸一闭眼,苦笑着说,“还不就是青山家的状况突然变得这样,我爹不答应我们的事,结果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我暗暗泄了一口气,总觉得月蝉刚才差一点脱口而出的话,绝不是这一句。可是就差一点点,月蝉就把那句话说出来了,只是她的警惕性太强了,意识恢复得极快。可是,她在担心着她爹的时候,失神很正常,可仍旧保持着这么强烈的警惕性,就实在有点奇怪了吧。 “霍汐姑娘,你真的有些像她呢。”月蝉的样子,依旧我见犹怜,可是这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像谁?”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像汐月姑娘。”月蝉面上伤神,戚戚而悲。可她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瞳孔深处,却十分镇定。 第六十一话 汐月是谁? “汐月?”这个名字,我似乎是从萧珏那里听到过。 “你,不知道吗?”月蝉有些错愕,好像这原本就该是我必须要知道的一样,“我还以为,霍汐姑娘你一直跟在大人身边,大人会告诉你这件事的……”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等萧珏告诉我吧。”我只是突然醒过味儿来。 不得不承认,几次听到汐月这个名字,意外让我变得有些在意了。我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也大概能从各种线索中发现,她和萧珏的关系应该不一般。我记得萧珏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妻子,有一个爱人,可现在还没办法确定,这个汐月究竟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妻子。我与萧珏过往密切,每多亲近一分。便会更上心一些,即使我明白以当下局势如何相处最好,可心思毕竟不是那么好掌控的。我在意萧珏的这件事,恐怕一些人早已看在了眼里。 月蝉很聪明,她的反侦查意识很强,刚刚不小心泄露的情绪,差点让我问出她心里的秘密,她只用了短短一瞬便能从一种情绪里完全抽身出来,彻底从将自己从一个幽闭的角落里完全分割出来,不留痕迹。而且,她可以轻轻松松地用一个虚无的名字瞬间转移我的注意力,她很成功,因为即使我察觉了她的动机,也确实没办法从汐月这个名字中定下思绪来。 我很在意。 月蝉轻轻点了点头,“也好,毕竟是大人的私事,也许,大人会想要和你解释的。” 萧珏的私事?和我解释?月蝉无疑又在暗示我,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让我联想下去。联想什么?如果联系她刚才所说我和汐月很像的这句话,那么她说萧珏会想要和我解释,多半是想要暗示我,萧珏应该是把我当做了汐月……这一手,很完美。 如果换做了其他的女人,在听到别人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一个男子是将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他喜欢的女人,谁都会心慌意乱吧。 当然,在听到她的这些话之后,我也在所难免,我努力维持镇定,但是心里有些乱。 月蝉的暗示能力很强,可以轻易察觉人心并加以引导,她的这一招完全在我的计划之外,我毫无防备,眼看着就输得狼狈。汐月……她到底是谁?“也许吧,青山也会这样吗?” 我自己都听得出自己的气息变得很不匀称,眼看着输赢即定,我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月蝉微微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有分毫的呆滞。可就是这样一个短暂极了的功夫,却让我得以喘息。看来,我的孤注一掷终究是没选错,从月蝉刚刚一再对我的暗示来分析,她所选择用来压制我的线索,也必定是她私心里认为最有威胁价值的线索。那就是感情。 月蝉很有把握,我一定会因为萧珏和汐月的事受到影响,那么也就是说,在她的心里已然认定了一种关系对人所存在的刺激。这种关系的刺激,可以是萧珏对我,也可以是青山对她。 趁着月蝉分神,还没有来得及去重新回到她的思路上,我接着问,“青山会把什么事都告诉你吗?” 月蝉将将回神,却又因为这样被抛出的一个问题所影响,她浅浅地皱了下眉头,来表现她心里的不舒服。原来青山对她而言竟然是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令她这样拥有驾轻就熟的心里操控术的人,一再失神。 和我猜测的一样,感情,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青山会把什么事都告诉你吗?他心里的秘密,他和别人的秘密,他都会说吗?在你不知道的那些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别人同他经历过什么样的事,同他说过什么样的话。青山那么老实,他应该不会藏什么秘密的吧。”局势突然间转变,月蝉从刚刚将我压制到底的状态,因为听到青山竟仓皇落败,几句话的空当,她已经心神不宁了。 “青山他,和玉山的关系最好,还是和你的关系最好呢?玉山,应该是你和青山之间想要最亲近的最大的阻碍吧。有他在,青山便不是全部心思都在你身上的,他会想着玉山,想着那个和他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弟弟,他会先照顾玉山,然后才来照顾你……青山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他怎么会抛下弟弟玉山不管呢?无论他有什么,都会想要分玉山一半,背负着玉山这个包袱,到底,青山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令你爹满意的条件,娶你过门呢?你很恨玉山吧,恨他的存在,让你无法和青山更亲近,你恨他,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青山都会先和玉山商量,青山很听玉山的,比起你,青山更听玉山的话。你一定很生气,你付出了那么多,你爱他那么多,他怎么可以不先顾及你的感受呢,你好不容易说服青山答应和玉山分家,可谁知道,青山同玉山大吵一架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他们和好如初,和一开始一样,好像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而你不一样,你已经做了坏人,你回不去了……” “都怪青山,都怪他,本来都已经决定要分家了,可他就是放不下玉山……”月蝉突然失神抱怨。 “那……”我正准备继续引导下去。 “霍汐姑娘!”弗昇突然推开了门,就是这样一个突然打断的动作,居然让月蝉醒了。他站在门外,还不知道该不该进来,可是他的样子完全是已经感觉到了屋内一股异常紧张的气氛的。 “哎呀,聊着聊着我就犯困了,说些个胡话,霍汐姑娘,我没有乱说什么话吧。”月蝉完全已经恢复了,她轻拍着自己的脸颊,要自己冷静清醒下来。 我很惋惜,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好不容易利用青山使月蝉松懈,有机可乘,月蝉也眼看着就要说出一些什么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弗昇进来捣乱。以月蝉的警惕性而言,今天的事绝对是意外,下一次再想要对她心理暗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是现在,又不能发脾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似乎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那种感觉很强烈,并非是因为直觉,而是周围一切环境因素所给我的感觉,要出事。我竟然在开口问过了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留意着月蝉的反应。 “月蝉姑娘,你爹他……”弗昇犹豫着,尽管最终要说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你爹他病死了。” 你爹他病死了!就是这样一句话,月蝉所反应出来的心理活动似乎与我不同,我在听了弗昇那半句话之前,就已经有感觉月蝉爹出事了,即使弗昇没有为难着说下去,我当时的心理状态是已经八成接受了这个可能。可月蝉,却等着……她屏住了呼吸在等着弗昇将最后的结果公布出来。 那一瞬,她的瞳孔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微微扩张,掩饰得极为低调,月蝉对自己的情绪分毫都把握得极为细致,可谓是滴水不漏。她的心理状态,实在是太强大了。 可是,不对劲。 她刚刚那瞬间一闪即逝的感觉,是高兴?!不,更像是松了一口气之后的窃喜。只是那种情绪很快就被掩饰住了,太快了,根本抓不住。从心理学的角度上分析,我们一直都认为,最短暂的反应才是心里最真实的反应,那么月蝉在听到她爹死讯的那一瞬间,所反应出来的窃喜,是真的? 可为什么呢?! 月蝉面上怔了片刻,立即掩面而泣,哭得不能自己。 青山这时候走了过来,弗昇让了路,青山就站在了门口,他看起来很虚弱,强撑着,“霍汐姑娘,大人请你去帮忙处理后事。”说完,他才看了看屋子里哭得已经喘不过气来的月蝉,“月蝉交给我吧。” 我回望了一下,点了点头,才发现他们竟然都站在了门外。“进去吧,天冷,总不好冻着。你们照顾好月蝉和玉兰,我去萧珏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完了,青山侧身避过,让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我还是不怎放心,不过想来青山和弗昇都在的话,可能也发生不了什么事。 大步跨过院子,我就走进了对面的房里。萧珏正坐在一旁,床上躺着月蝉的阿爹。“怎么样?” 萧珏闻声抬头,“我这边还好,你那边如何?” 我那边……我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我和月蝉,也许从他安排守望和青山帮他的时候,就已经暗中猜到,月蝉和我在一起,会谈一些有关的事宜。我心虚,因为我并未从月蝉哪里讨得半分便宜,“月蝉很机警,也很聪明,她的反应能力远比我预想得要强太多,她一直都在防备着,但是可以知道她很在乎青山。” 萧珏默声思索了许久。 “霍汐姑娘,这月蝉喜欢青山,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吗?”守望有些气馁,他认为我所得到的线索并不能充分证明什么,或者,他因为我所得到的线索并不能直接证明书兰的无辜而泄气。 “不,这不一样。”我断然肯定,“喜欢和溺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所谓喜欢,是人类所拥有最基本的一种情感,而这种情感的表达方式也最直接,就是亲近。可是溺爱不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过度溺爱,会逐渐失去自我,迷失,这种感情就像是走入迷局一样,会使人郁闷,使人抓狂,会因为自己所无法掌握另一个人的全部而崩溃,甚至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出很多极端,不符合常理的事来。” “你的意思是……”萧珏似乎已经听出了我的意思。“月蝉,是真凶?” 第六十二话 失控的真心 “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月蝉就是真正的凶手。”刚刚的一番心理战,顶多算是个平手,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得便宜,我虽用青山使月蝉掉以轻心,可自己也着实中了她的陷阱。“只是先前的凶手预估出现了问题,我之前以为月蝉是她爹的帮凶,因为察觉到了月蝉爹的杀人行为,为了帮其掩饰才做了一些后续铺垫……” 霍汐姑娘,你真的有些像她呢。记忆里,月蝉的这句话突然冒了出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沉了口气,将心里的忐忑不安压了下去,有些吃力地重新集中注意力,回到话题上来,继续说,“在此之前对月蝉在整个案发过程中的判断是错的,月蝉很有可能并不是那个辅助犯罪的人,而是主导犯罪的人,如果是这样,那么月蝉爹就可能是辅助犯罪的人……” 我还以为,霍汐姑娘你一直跟在大人身边,大人会告诉你这件事的……月蝉的话,再一次涌上心头,轻易地将我努力集中的意识打乱。 我有些慌神,难以再集中注意力,眼前有些发蒙,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幸亏一把扶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才勉强撑住了身子的平衡。 “霍汐姑娘,你怎么了?”守望因我突然的踉跄吓了一跳,他本能地伸出手来扶住了我。“你脸色看起来很差,怎么回事?” “霍汐?”萧珏侧耳。 “没事。”我有些尴尬,也突然很庆幸这一刻萧珏是看不到的,敏锐如萧珏,若不是他双目受损,一定会发现我的异样是与他有关的。月蝉的话,句句在耳,当我在面对萧珏的时候那些话就一遍一遍地在提醒着我,我还是被她分了神。我从守望的搀扶中抽回了手,立在原地,深呼吸了两次,将心里的惶惶不安努力平衡下来,“月蝉很聪明,她能洞察人心,而且她的话对人有一种极强的暗示作用,我刚刚与她交手,虽未输,却也未赢。所以我想,既然连我都难以自控受其影响,更何况是其他人,所以月蝉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单凭对人心的掌控,她就可以轻易达到目的。” 这一点,不可否认。 我有自己的一套“扑克设定法”,习惯用十三张扑克牌去设定即已存在的人物关系。从a到10,即是平民,是属于围观的普通人,劳动者;j是王子,较高级发号施令的存在;q是王后,团队中女性角色的领导者;k是王,是在范围内存在的掌控者及能力者。 j拥有不平凡的身份,但是像个孩子,容易依赖;q是王后,不一定可以起到主导作用,可她足以压制和掌控j;然而当k这个王出现的时候,q又可以依附,联系j和k之间的关系,使之成顺,比某一个独立更加厉害。我认为,q作为女性存在的意义,其实是在协同合作中难以忽视的角色,无论是依附k,还是被j所依赖,她都是完全的掌控者,这便是女性王者的价值。 而月蝉,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她看起来柔弱无比,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孩。但其实她可以同时使j和k听命于她,而在这件案子中的j是玉山,k则是月蝉爹。两个毫无关系的存在,却因为月蝉这张q的存在被联系到了一起。 我很累,想到这里,已经使我筋疲力尽了。再加上面对萧珏的时候,我不想让第三个存在于现场的人,也就是守望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 “守望,你先出去吧。”萧珏静默了许久,开口说道。守望诧异尚未问出口,萧珏则说,“你去找弗昇,让弗昇将书兰带回照顾玉兰,你可以使青山和月蝉先回去准备月蝉父亲的后事了。” “是。”守望对萧珏的安排毫无异议,他退出去之前,仍心有顾虑地看了一眼过来。 直到门再次关上,我松了口气。 “月蝉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萧珏问。 我猛地提起一口气,“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而已。” “你平时不会这样紧张的,如果有什么话想问我,现在守望也出去了。”萧珏虽眼覆黑纱,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早已将周围的一举一动观察仔细了。 有什么话想问他? 我真的很想问他,汐月究竟是什么人,他曾经对我险些叫出的这个名字,到底是谁,他真的是因为我与汐月有相似之处,才收留我信任我的吗? 话几次从心里到了嘴边,可是看见萧珏时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会让他发现的吧,会让他发现,我对他的心思早已不是那么简单了,有些事一旦越界,再想要收身回来就难许多了。如果这个汐月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那么他对我即使有所好感,也终是不会有心,于他,这是不可能有任何发展的选择。如果这个汐月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他没有问题,可是我有,我清楚得记得自己来自于什么样的世界,现在又置身何处,我还要担心我能不能回去,于我,这也是不可能有任何发展的选择。 既然清楚我们都存在顾虑,那么现在挑明只会令大家尴尬。 萧珏仍然默声等候。 我将憋在心里的那口气默默舒出。是啊,有些事根本不必急于这一时,破案不可以等,可活着的日子还长,若是以后变无可变,再回来解决该解决的问题也不晚。现在更重要的是,证明真正的凶手是如何犯下命案的,还逝者真相,还无辜者清白,使有罪之人受到该受的惩罚。“月蝉爹如何了?” 萧珏微一怔,却也接得不着痕迹,“中毒不深,还有的救。” “月蝉爹所中的毒,也是断肠草吗?”我疑惑,最近的几件案子,似乎都和这种草药有关。见萧珏点头,我又接着问,“我对植物并不怎么熟悉,不过当时对几种具有毒性的药物稍微了解过,我只记得,在后世,断肠草被分为多个科属,毒性也都不一,有没有可能长景、玉山和月蝉爹所中并非同一种断肠草的毒呢?” “不大可能,这山上的断肠草就一种,毒性很强,而中毒的症状则包括流涎、恶心、口渴、吞咽困难、发热、呕吐、口吐白沫、抽搐、四肢麻木、肌肉无力、肌肉纤维颤动、舌硬、言语不清、共济失词、烦躁不安、心律失常等。迷走神经时,可使心跳减慢、加速及失常,出现四肢冰冷、面色苍白、体温不开及血压下降等症状。”萧珏所一一列举出的症状,倒和先后中毒的长景、青山不约而同的相似,那就可以证明,他们所中的的确是同一种断肠草,既然如此,那下毒的人,恐怕就只有一个。“自从长景被验出中毒之后,我因担心此种毒草会继续危害村民,所以一直在着力找出可以解此毒的解药。后来玉山出事,我便以催血破毒,加以药草解毒,缓解玉山中毒的症状,慢慢调理,才勉强使他体内的毒性减弱。” 原来这断肠草的毒这么麻烦,在这处于人类原始文明的社会,萧珏可以借此方法解此毒也实在不易。 “你在想什么?”萧珏听不到我的回答,便惯性侧耳询问。 “情花之毒。”我说。 “那是,什么?”萧珏仿佛从未听说过一般。 “是金庸《神雕侠侣》里的一种毒药,毒过世间万物。噬骨腐心,灼烧五脏。而唯一的解药,就是断肠草。”我记得那时看过这一段,便随口说说。 “用断肠草解情花之毒?”萧珏亦笑,“以毒攻毒?” 我也是突然想到,若这断肠草当真可解情花之毒,那情花之毒不也应该可解断肠草的吗?无非是对换一下顺序罢了,只是看萧珏这般反应,连他尚且不知这世上有情花之毒,只怕这个想法是不大可能实现了。 “那后世可知神农氏?”萧珏问。 “神农尝百草的那位神农氏?”我疑惑。 “神农氏乃一氏族,族中之人皆称之为神农氏。神农氏的大首领被推举出来统治所有部落时,称之为炎帝。当时世上之人无药可医,饱受病痛折磨,神农氏尝尽世间各种草药,为世人寻求治病解疾之法。当时却因服食断肠草而断送性命,故这断肠草,自被发现毒性之强起,便无可解,只能是以缓解,逐渐使毒消退。”萧珏掸了掸袖子,坐直了甚至。 是这样?我忍不住苦笑,“在后世的神话传说之中,只说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炎帝,有着透明的肚子,可以看到各种草药进入肚子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可原来,在这最原始,最无能为力的世界里,人类却充分展示了无畏的勇气。 “那后世可有流传前人所创的医术?”萧珏轻笑道。 “拔罐针灸刮痧按摩,都传下去了。还有人将这些整理成书,发行出售,夜市的地摊上十五块钱能买两本。”我已无力吐槽。 萧珏虽怔,未能理解我的意思,却也大概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了调侃,带着浅浅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点着头,“也好,至少前人的心血没有浪费。” “话说回来,月蝉爹是怎么中毒的呢?”我的目光转向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那个枯瘦的老人。 第六十三话 破解案件之疑 “月蝉爹虽然中的同样是断肠草的毒,可他与长景和玉山所中之毒还是有些不同的。”萧珏说着,他的手扶在了轮子上,轻轻转动轮子,行到床边。“长景和玉山所中的毒,分量不重,只是因为时间相隔较长,所以断肠草的毒性是一点点侵入骨髓的。而月蝉爹所中的毒,是加大了剂量,并且和我们发现的时候相隔时间并不算长。” “加大了剂量?”相隔时间还不算长,那这么说的话,就是在他出事之前刚中的毒,而且加重剂量也无非是要他即刻死亡。这也太狠毒了吧! “没错,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毒性还未渗入过多。我便让守望取来羊血灌入月蝉爹口中,再施以他法才勉强救回他的一条命。”萧珏说的方法,有些复杂。可不难读懂他的用意,他跟我一样,都在怀疑月蝉,那个时间太过于巧合了,萧珏会特意点明发现的及时,也是为了提醒我注意这一点。 “你认为,月蝉是否会知道,断肠草的毒大剂量被误服之后,不会立即丧命,还有时间能就过来呢。”我出于确认,必须把每一个细节都完完全全弄清楚。 萧珏低头沉思,“断肠草不必其他毒草,若是其他毒草,恐怕以此剂量服下,定在顷刻之间殒命。可断肠草毒性虽强,但是药性较慢,只是现在来看,断肠草是山上唯一还可以找到的毒草。” 他没有直接说明会还是不会,但是这举出的例子,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看来,月蝉的嫌疑的确很大。 “假设,”我缓缓提起一口气,陷入再一次的推理当中,“如果从最开始的长景命案来说……” 从发现长景的死亡,到推测他的中毒时间,我们大概可以确定,长景是在死亡的前一日之前,服食过被下了断肠草之毒的食物,那么,能让他放心吃下有毒食物的地方,究竟在哪儿?以十六个时辰为例,长景死亡是在寅时,也就是凌晨的三点到五点之间,而在玉山去找长景的时间,是亥时,也就是前一天的二十一点到二十三点之间,守望可以证明,当时的长景已经有了中毒反应。那么从二十一点往前退十六个时辰的话,那么长景至少是在玉山去找他的再前一天未时,就是十三点到十五点之间。这个时间,应该是长景死前两天午饭刚过的时候吧。 再推算四十个时辰的话,那么是长景死前第四天未时。这么推算下来,长景的中毒的时间应该就是在遇害前第四天下午未时到第二天下午未时这段时间之中。 “守望!”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口便喊守望。 “怎么了!”守望急匆匆地推门而入,脸色都被吓白了,或者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 “月蝉和玉兰呢?”我顺着开着的门,往对面扒了一眼,问道。 “弗昇已经带我大姐来了,玉兰现在有我大姐照应着。月蝉哭得没了人样儿,青山便先送她回去了。”守望这时发现没什么事,脸色才慢慢缓了过来,“霍汐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先进来,我有话要问你。”外面的风大,这会儿都吹到了屋子里来,一阵寒意,已不是屋子里一炉温火可以抵御,我是要他进来回话,顺便把门关上。 守望走了过来。 我思索着刚刚的怀疑,问,“在长景死前,你可曾记得,他在家中都吃了什么吗?” “在家中吃了什么?”守望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可是你问的是哪天?” “在长景死之前,第四天开始,你尽可能地回忆,如实告知。”我很认真地警告说。 守望用力一点头,回忆起来。“长景平日里,每日食两次,大多是我大姐二姐煮了肉羹,分着吃。第四日中时,也是这样,大姐盛好端给那父子,然后将剩下的分给我们。那天晚上他没有在家里吃,因为当午过后,他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大姐问说用不用给他弄些吃的时,长景是说自己在月蝉家吃过了。第三日大早,他也出去了,也是去月蝉家,快到晚上才回来,那日是长景生母的亡祭之日,所以他和曻倪晚上也是一起吃的。第二日嘛,他还是正午去的月蝉家,食过之后才回来的,他那日还很高兴,晚上便没有出去过。玉山来找长景的那夜,便应是出事的前一日了,也是正午在月蝉家食过之后,才回来的,不过那晚上并未吃什么,只说是不舒服,想多睡会儿,让大姐不要去打扰他,到了夜里时分,玉山就来找他了。” “你为何记得这么清楚?”我本以为他能说出个大概,便已经是帮了我大忙,可很意外的是,守望却连每一餐长景是否在家都记得清楚。 守望低头,眼中露出愤愤之色,“我当然记得清楚,长景还活着的时候,他不在家,我大姐便能松口气,他每每在外受了气,便总欺负我大姐。那些时候他逑月蝉而不得,时常赖在月蝉家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了,月蝉爹也偏向长景,几次撮合,故意留长景在家食饭。所以曻倪也就没有使我大姐去寻。” 原来是因为这样,守望才清楚记得那时发生的事。 又是月蝉家,果然证实了我的猜测。 守望答完了话,转身出去了。 “……如果在玉山去找长景那日,一切都是月蝉算计好的,这就都能解释了。”我叹了一句,真相离我们太近,而月蝉一直以来都以一个无辜弱小的形象陪伴在我们身边,所以被我们忽略她犯案的可能。 “你想说什么。”萧珏的手,扶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在这气温里,更添了几分苍白。 “在推算长景中毒的前四天到前两天之间,长景都有在月蝉家食饭,而长景自己家里,书兰煮饭是大家分食,又有玉兰帮忙,所以她在饭菜中下毒的机会很小,否则其他人也不会安然无恙。以玉山去找长景时,他已经中毒来假设,当天月蝉曾经去找打猎归来的青山和玉山,那会儿我们询问她的时候,她告诉我们,是因为她爹出去之后,长景轻薄她,所以青山动怒,要去找长景。青山是个粗人,心思必定不及玉山和月蝉,一开始月蝉解释说,是因为怕青山冲动所以阻拦,而之后,玉山却去了。我觉得能使玉山去寻长景,与长景说清楚,也绝不会是毫无关系的事。这么说吧,如果当天长景已经出现毒发的反应,而且守望对我说过,玉山在找长景的时候,长景的反应很奇怪,我猜测当时长景已经中毒很深,而既然断肠草是慢性毒草,从长景中毒之后有反应开始,到玉山去找他长景所表现出来的状态,绝不可能毫无时间差,那么就可以再往前推,长景刚有反应的时候,绝不是玉山去找他的时候。或者,他正午在月蝉家纠缠时,便有了迹象……”虽然不愿相信,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大,“月蝉对正午长景纠缠她时所表现出来的异状当是有所察觉的。从守望刚刚的证词中可以得到两个线索,第一,在长景死前的一日,他是天快黑了才从月蝉家回去,而且当时很开心。可那时按照月蝉的说法,是月蝉得到轻薄去寻青山和玉山的时候,长景到底因何事开心。第二,如果在玉山去找长景的当日正午,长景在月蝉家食饭时就已经表现出中毒的状态,那么以正午为时,重新推断长景被下毒的时间,十六个时辰,不可能是前一日的正午,那么,就是长景死前第四日晚上的那一顿饭了。他一连三日在月蝉家蹭饭,为何第三日月蝉才跑去告知青山和玉山呢?若她真的那么讨厌长景,还会让他留在家里连续三日食饭吗?第一日或许毫无防备,第二日怎么也该告诉青山一句了,她熟悉青山玉山的生活规律,与青山每日相见有太多的时间可以说这件事,然而她没有……” 为什么呢? 我转过身去,缓缓吸入一口气。长景应是在死亡前第四日晚上吃下了掺有断肠草之毒的食物,而下毒之人,就是在月蝉家做饭的,月蝉。之后的两天,长景继续到月蝉家蹭饭,而月蝉却没有告诉青山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她要做一件不能告诉青山的事。”“他”果然再一次出现了。 “月蝉要杀害长景。”在得到“他”同样的肯定之后,我终于把这句放在心里的结论说了出来。对,就是这样,“月蝉想要下毒杀害长景,是她一早计划之内的事,从长景发现死亡之前的第四天,月蝉就已经在晚上食饭的时候,在长景的食物里下了断肠草的毒。” “她当时一定暗示过长景,第二天要再来。”“他”点到为止地提示。 “没错,月蝉虽然对断肠草的切实毒性并不是完全熟悉,可自神农氏尝百草之后,想来这天下诸人便都知道断肠草有毒,且毒性较慢,较强。月蝉在长景的食物中下了毒之后,她并不放心,不确定长景什么时候会出事,所以,她要亲眼看到长景表现出中毒症状,才有了下毒之后第二日,第三日,长景接连在月蝉家蹭饭的事发生,否则即便长景再如何不知羞耻,也不会天天去碰一鼻子灰,因为当时长景非但没有碰一鼻子的灰,反而,得到了月蝉的回应……” 第六十四话 月蝉的爹 “……长景因为得到月蝉的回应,所以接连三日在月蝉家食饭,这回应恐怕也是月蝉的邀请,无论是从守望所说,长景第三日回到家中表现的高兴状态,还是月蝉爹主动避开,让长景与月蝉单独相处,都足以证明,当时,长景没有受到月蝉的冷落,所以他会开心,而月蝉爹的默许,也是因为月蝉爹以为月蝉是变了心思,想要答应和长景的婚事了。” 这就能解释,为何月蝉爹会主动避开,留长景在家里和月蝉单独相处。“那日月蝉一定发现了长景的异样,她知道长景的异状是因为断肠草的毒性发挥了作用,所以……是月蝉暗示的举动,让月蝉爹和长景都误会了,月蝉爹所以回避,是希望留一些时间和空间给他们二人。可月蝉爹的这一行为,从一开始就在月蝉的计划之中。” “因为月蝉需要留一段空白的遐想来暗示他人,她受了欺负。这也是再为她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他”很笃定地说。 “长景并不是月蝉唯一的目标,还有玉山。或者说,玉山才是月蝉真正想要除掉的目标,她的这一计划一旦成功,便是一箭双雕,同时除掉两个阻碍了她和青山在一起的人。”月蝉有动机杀害长景,如果玉山存在杀害长景的动机,是因为阻止长景继续骚扰月蝉,对月蝉和青山的生活造成影响,如果月蝉爹杀害长景,是因为他以为长景对月蝉造成伤害,并且想要中断长景继续伤害月蝉,那么月蝉有更直接的动机杀害长景,是因为长景的出现,阻挠了她和青山在一起的机会。“月蝉很在意青山,她的在意远比我所以为的还有深刻,大概已经成为一种执念,这种执念会让人为之疯狂。而之后陷害玉山,也是因为玉山和青山的关系,令她无法忍受,她无法接纳青山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她这个爱人,月蝉的执念会延伸出一种疯狂的占有欲,使她迫不及待地对青山身边的人赶尽杀绝。她是故意的,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去告诉青山和玉山,自己被长景欺负了。我刚才便说过,月蝉很聪明,她可以看透人心,所以她知道,玉山一定会和她一起阻止青山去找长景,因为青山冒失,很容易发生冲突。可是她受欺负这件事,兄弟俩断然不可能就这么忍了,而且据之前得到的说法是,玉山对月蝉的心思也并非无意,所以,在这种时候玉山代替鲁莽的青山出面,毫不意外。” 月蝉根本一早就算到了这里,她知道,玉山会替她出面去和长景谈这件事。她是故意在长景连续蹭饭的第三天,做出这样的事来,就是因为那已经证实,长景将会毒发死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告知玉山,让玉山去找长景。在玉山受到月蝉的暗示之后,理所当然会认为是长景强迫月蝉,他是带着气愤去的,而反观长景,长景刚刚得到月蝉的回应,自以为撼动了月蝉的心意,所以正高兴着,然而身体传来的屡次不适,让他在两种情绪中逐渐焦躁不安,再加上这时候玉山的“到访”,使矛盾激化,冲突一触即发。 “玉山和长景的冲突,也应在月蝉的计划之内,只有这样,长景死了,她才能将长景的死推到当夜和长景发生冲突,并且存在杀人动机的玉山身上。”我沉了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的“他”忽而如一阵烟雾散却,我停顿片刻,接着分析,“在青山当时的口述中说到过一件事,当日玉山去找长景理论之后,青山和月蝉一直在等着他回来,可是过了很久,玉山都没有回来。天已经快黑了,青山就送月蝉先回去家中,在从月蝉家返回自己家的路上,遇到了赶回来的玉山……” 萧珏一直沉默着,直到这一次,他听到我刻意的停顿,只是稍加思索,便已明白。“你认为青山在送月蝉回去的这个过程中,有疑问是吗?” “嗯。”我确认,“当夜那个时候,长景应该还未毒发而死,村子里的人更不会知道长景死了或者将要死了。可是这个时候,有一件事令我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当日月蝉向长景示好,月蝉爹故意避出去留给月蝉和长景独处的机会,在不知道长景出事了这样的前提下,如果在夜里看到送月蝉回家的人是青山,更何况还是那样的深夜里。难道月蝉爹会答应吗?” 按着一般的设定来说,这个时候,月蝉爹恐怕会大发脾气,甚至和青山再起冲突。可是在青山的描述中并没有提及这一段,为什么呢?因为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而不是青山忘记说或者不想说。青山送月蝉回家,他根本就没有遇到月蝉爹,而是在月蝉进到屋子里之后,就离开了。然后就在路上遇到了玉山。当时月蝉爹如果在家,看到青山送月蝉回家,这一幕,他绝不会坐视不管。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当时根本就不在家里。 “我和守望回到当时玉山和守望先后与长景发生肢体冲突的岸边观察过,在我们重新梳理案情的时候发现了一组脚印,脚印判断身高,大致与月蝉爹相似,而且可以从脚印证明,他当时极有可能背负着已经死去的长景的尸体。”我把在河边的发现告知萧珏,“因此可以推断,当时月蝉爹因为并在家里,所以他没有和送月蝉回家的青山发生冲突。” “你认为月蝉爹知道月蝉毒杀长景的事吗?还是,你认为杀害长景的这件案子,是他们父女商量好了,一起犯下的呢。”萧珏应该此前并未猜到,我们会在河边发现月蝉爹的脚印,所以这话听起来,便多了几分保留。 我看向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月蝉爹,这些事让我又想起了沈长辉和沈再阳,“我想,月蝉爹一开始并不知道月蝉的计划,单凭他那日和曻倪一起跌落悬崖,就可以证明他很爱自己的女儿,不惜以性命除掉威胁她的人,如果月蝉爹一早就知道月蝉要杀长景,他怎么会让月蝉自己动手呢。只是一向对青山十分执着的月蝉,突然向长景示好,这样的转变,他作为父亲怎么能不起疑,如果月蝉要对长景下毒,最不容易露出破绽的地方就是在她家里,将断肠草下在长景的饭菜中,单凭她在家里下毒的这个过程,就给了月蝉爹很多次机会去发现月蝉做了什么。只要月蝉爹有所怀疑,他大概就可以在月蝉能藏东西的地方找到断肠草。接下来只要月蝉将他支出去,他躲在外面等着就足够了。” 那一日,应是月蝉爹看似给他们创造机会独处,可他当时应该已经怀疑月蝉要害长景了,只是无奈自己什么都帮不了月蝉,才趁机出门,等候在家外面观察着。月蝉之后没多久,也出来了,并且直接找青山和玉山,偏就那一天兄弟俩从山上回来得晚了一些,月蝉生怕这时候长景再有什么异样提前死了,故而到村口去等候,在看到青山他们的时候,便说了后来的那番话。玉山虽然生气,却好在比青山理智一些,所以自己提出去见见长景,和他说个清楚,只要之后月蝉表示支持,那么青山身边两个替他拿主意的人都决定了这件事,他不会反对的。 而躲在暗处的月蝉爹将这一切看了个分明,在看到玉山去找长景之后,月蝉爹就跟在玉山身后,偷偷跟着去了。“这也是出于月蝉爹对青山的信任,无论他曾经多么想要否定青山没办法让月蝉衣食无缺地过一辈子,可他心里都是认可青山会保护月蝉的。所以月蝉和青山留下来,月蝉爹是放心的……” 月蝉爹跟着玉山到了长景家,看到了玉山和长景的争执,也发现了躲在暗处观察的守望。后又跟着他们一起到了河边,亲眼目睹玉山和守望先后同长景的争执,并在守望砸伤长景匆忙离开之后现身。按照长景的死亡时间推断,在守望离开之后,至少相隔一个时辰,长景才死去。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着实是一个好父亲。”萧珏叹了句。 是啊,月蝉爹不是一个好人,因为他在整件案子中为了维护那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害了好些人,可也是为了保护月蝉。月蝉爹应该清楚,月蝉给长景下过药,也应该清楚,月蝉使玉山来找长景,就是为了陷害玉山。可是凭空又冒出来一个守望,后来长景死去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偏僻的河边,尸体如果不能及时被人发现,便无法使人怀疑到玉山身上,因为当时玉山来找长景,只有玉山没办法解释他到底做过什么。为了让长景的尸体尽早被发现,所以他费劲将长景背在身上,然后走到河里去放下,使长景的尸体顺着水势被冲到下游,也就是村口。 “青山!”门外忽传一声,是弗昇的声音。 而我们刚刚都未察觉有人,这一声,我立刻拉开了门,果不其然看到青山站在门口,当下我心就悬了起来。“青山,你怎么在这里?” 他该不会听到了我和萧珏的话吧,我看向萧珏,萧珏却如全然不知。 青山低着头好一会儿,一向憨厚的人反而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心里的变化,所以我不敢妄自揣测他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话,如果有,我该怎么跟他解释,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月蝉确实杀人,一切还只是推理,若青山打草惊蛇,这后果……可如果青山什么都没听到,我便不适宜多做解释,免得他联想到什么。青山这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浑厚的声音中略显哽咽,却还在坚持,“霍汐姑娘,我有事想求大人。” 第六十五话 青山的请求 他说有事要求萧珏?! 我循着这一句话,望向屋子里的萧珏,萧珏淡然思索片刻,声音清冷地回了句,“让他进来吧。【零↑九△小↓說△網】” 我心里始终悬着一颗大石头,青山要见萧珏并且有事求他,总不可能是因为我们刚才说的话让他听到了,所以他才想求萧珏什么的吧?可是,青山到底都听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弗昇在院子里喊了那一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青山当时就在门外。可我不知道不要紧,一向听力过人的萧珏怎么也没发现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便让过门口,使青山进到屋内。弗昇还站在院中留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我回身确定了一番,便对弗昇交代,“没事了,你去看看守望和书兰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吧。” 弗昇这才放心,点了头离开。我关上门,回到萧珏身边。 青山始终崩着,一句话不说,一张脸憋得通红。萧珏自他进门之后,便是一言不发,静观其变,恐怕青山此时细微的反应也在萧珏的谋断之中,他早已洞察青山的情绪的变化,只是一字未语。萧珏轻俯下身,一手揽着长袖,一手拾起干柴送往火堆之中。 青山十分为难,若此时萧珏问一声,他倒有个台阶下,可现下谁也不说话,就平白尴尬了许多。这时候,青山终于忍不住了,他别扭着看向我,意在求助。 “萧珏,青山都进门半天了,你怎还不让他坐下,这白白在这杵着,你是不觉得,我们可尴尬多了。”青山于我毕竟有救命之恩,我既然看出了他的意思,没理由不帮他的。可我还不知他此番到底要求萧珏什么,也不便开口,只能寒暄着打破了僵局。 萧珏听是我说话,倒也诧异,“哦?青山还未落座吗。”这句话问得倒也奇怪,好似他当真不知一般,不过这么一句,也缓解了些气氛,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青山,坐吧。【零↑九△小↓說△網】” 青山闷声靠在了一旁,也没坐下,还是心事重重地看了我两眼。 这一次,萧珏似是有所感觉一般,说,“青山,你有什么事吗?” “大人……”青山支支吾吾地,我却早已悬起了一颗心,像是等着,又像是生怕他突然提起,关于我们对月蝉的怀疑。 我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他如果开口问了,我该怎么回答。 “大人,我……”青山再一犹豫,一瞬间将气氛又一次凝固到了冰点。 其实我心里在刚刚那一停顿之后,已经大概从青山的反应,猜出了他想要求萧珏什么事了。可只是仍然不放心而已,毕竟我与萧珏刚刚对案情的分析,实在不知青山听没听得到,或者听到了多少。只怕一个不小心,他真的问出来了,要怎么回到他,我们在怀疑月蝉。 “你是为了玉山?”萧珏径自反问。 青山怔了片刻,答说,“是。”又僵持了一会儿,继续说,“大人,既然玉山已经死了,我想要回玉山的尸体,好好将他葬了,求您答应。” 我暂时松了一口气,还好。 只是青山现在来要玉山的尸体,恐怕不妥。一来玉山其实并没有死,青山现在想要回玉山的尸体回去安葬,我们到哪里能给他找一具玉山的尸体呢?二来,此事若是处理不好,让月蝉发觉异样,恐怕打草惊蛇,对案件并无帮助。 “青山。”萧珏叹说,青山立于一侧洗耳恭听。“我知你们兄弟情深,可现下玉山被害一事还未有个结果,恕我一时不能将他交给你。你应知道,这连续几起案子,如果不能查个清楚明白,只怕村子里的人都会受其影响。希望你再给我几日时间,待一切水落石出,我一定将玉山完好的交给你。” 他那句完好,一语双关。 青山无奈,他不能违背萧珏的意思,只是俯身鞠了个躬,最后看了看我,又叹了口气,才转身出去。【零↑九△小↓說△網】目送青山离开,这一次确定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才放下心来。 自打青山走后,萧珏彷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忙活着他手里的事。 “你是故意的。”我从听了他对青山说的那一些话后,就很确定了,我刚刚还不解,就算我没有留意到青山在门外的动静,萧珏也该感觉到了。毕竟他曾经亲口说过,眼睛看不到所以听力异于常人。 青山走进房内的时候开始,我就在怀疑萧珏是否有了什么计划。 “你指的哪件事?”萧珏似懂非懂,却又好像是真的。 “难道你不是故意让青山在门外听到我们的谈话吗?”我也有些拿不准了,难道是我猜错了? 萧珏很认真地听完了我的话,他所有的反应都告诉我,他没有在隐瞒我什么,只是语气中独有的一丝无奈,反而坐实了他接下来的话,“起初一个走神儿没太留意,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外了。” “起初一个走神儿?!”我印象里,萧珏可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一大夫,怎么可能会有走神不自知的时候呢?“你也有走神儿失误的时候?”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可面对我的玩笑,萧珏并不怎么觉得好笑,他面色稍显失落,静默下来。 是有心事吗? 能让他失神忘却身边事,竟然连起初青山站在门外都未察觉。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我记得,我们刚才在聊月蝉犯案的推理过程,说起了月蝉爹在整个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然后萧珏好像说了什么。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着实是一个好父亲。” 对,就是这句。这是在弗昇叫出青山名字,引我们察觉青山之前,最后一句对话,我以为萧珏这句话是按照我的推理逻辑,在形容月蝉爹,可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萧珏面色虽已恢复正常,仍不免有些落寞,这和他刚刚所说的走神儿不径相似,他此时越是正经,就恰恰说明了令他刚刚走神儿的事物严重性。 是,他的父亲吗? 难道那一刻,萧珏的走神儿是因为我们聊到月蝉爹,所以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事吗?他因为想起自己的父亲,所以才走神儿没有及时发现站在门外的青山。 我早些时候曾经判断,萧珏身为黄帝的后人,既然流落至此,应是因为政治斗争被流放。如果根据这个思路来想的话,那萧珏的父亲……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无论怎样,那都是他自己的私事,我若真的将他当做朋友,适可为止的关心体谅就好,对于他家里的事和发生在他身上的过去,若他不想说,我还是不要多加干涉为好。这已经有些越界了,如果再关心,那么恐怕最后的结果会“阵地不保”。 “可是你就算后来发现了青山,也没有及时提醒我啊。”我回忆了一下,接着说,那时候我们讨论的内容虽然也算不上重要,可毕竟涉及案情,他当时听到青山在门外,理应制止我接着说下去才是。 “剩下的事,总要青山有些变化,才好找出月蝉的破绽。”萧珏果然是有了自己的计谋的。 尽管,我想到了。 “你是因为记得我说过,月蝉很厉害吗?”我以青山作饵,差一点就攻进了月蝉的防线,不过失败了。我自己都觉着说,以月蝉的心思,再想要用青山使她松懈一定难上加难,所以我刚刚已经在怀疑,萧珏之所以让青山听到那些话,就是要青山去怀疑月蝉,从而使他们之间有所间隙,这样的话,更容易使月蝉自己露出破绽了吧。计是好计,可萧珏毕竟是瞒着我自作主张……不,也不能说是自作主张,本身这件案子就是我受他的委托,帮他查的。“挑拨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这和萧珏的形象太不符了,素来淡若清风,总不会是因为急于破案,才出此一计的吧。 这才是我真正想要问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不符合他一贯行事的风格,我印象中的萧珏是个善良的大夫,做事笃定专注,若说他会为了急于破案才故意使青山听到我们的对话,以此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是一千万个不相信。所以,到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咳、咳咳……”床榻上昏迷着的月蝉爹忽然咳出血来。 我急忙上前观察他的反应,也留意着,担心他的动静会让院中其他人有所察觉。还好,月蝉爹咳出血之后,便没怎么样了,气息匀多了,面上毒色未退,不过却像是昏睡过去了。 “霍汐,若月蝉真的那么危险,你便不要再与她硬碰了。”萧珏趁着我照顾月蝉爹的空当说,起先我也没怎么在意,“我虽不知她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可你从进门开始的反应就不对劲。” 我?! 等我回过神来,萧珏已经转过身去忙别的了。我低下头,无意间察觉月蝉爹竟滑落两行清泪…… “萧珏,”我帮月蝉爹擦去眼泪,心中一片怅然,想起萧珏的那番话,便叫了他,萧珏也闻声停下了他手中的活计静候。“若我有危险,你会救我的吧。” “会。”萧珏语气丝毫未变,淡然如常地回了句。 “那就好。以你的医术,无论我遇到怎样的危险,只要你答应了救我,都应该能把我救活吧。”所以,尽管我知道我和月蝉可能势均力敌,她的暗示能力可能会再一次牵出我心里的黑暗,而我的黑暗偏偏又那么多,接下来我可能还会受伤,或者比这一次伤得更重,可是堂堂萧大夫既然已经答应了救我,我应该也就死不了了吧。 有了他那句保证,我就放心多了,打开门准备去再翻查一遍案件。 “你这心,却还是那么狠。”萧珏在我身后,轻轻地叹了句。 我一怔,他又并未在说什么,我只当自己是听错了,或者,他并不是在与我说话,便没有多在意。 第六十六话 木雕的疑惑 月蝉爹如果是因为迫不及待使其他人发现长景的尸体,所以才将长景的尸体放入水中,使之顺流而下,在光天化日被村里人看到。那他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要帮月蝉脱罪,让青山成为月蝉的时间证人,毕竟终其结果,当晚是月蝉和青山在一起,玉山理所当然的就成了替罪羊。 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因为长景先后与玉山和守望起争执,身上呈现多处不明伤痕,才让我们起疑,从而证实长景死于断肠草之毒。在整个计划中,月蝉从为长景下药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算计好了,要借机除掉青山身边的玉山的,所以那夜青山送月蝉回家,月蝉应该就已经对长景和玉山之间发生了什么有所感觉的,可是她会知道,自己的爹在暗中其实也帮了她一把吗? 我倒觉得,在月蝉爹将长景的尸体弃入水中的时候,月蝉是并不知情的,她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被她爹察觉了。按照青山所说送月蝉回去的时间,然后遇到玉山……可那时,长景还未死,在玉山离开之后,长景还和守望发生冲突并且被守望砸伤,是在又一段时间之后才死去的。既然是在长景死后,月蝉爹才将长景弃尸河中,那么就是说,在青山遇到玉山的时候,月蝉爹还没回到家?!后来月蝉和青山也证实,在玉山逃离村子的第二天,青山是天一亮就上山的,以此时间来推算,月蝉从青山那里得知玉山的下落,肯定是在青山上山前,见过青山的。是月蝉回到家中之后,没过多久又回到青山那里了吧。可是这样的话,在月蝉爹将长景弃入水中然后回到家之前,月蝉应该已经又出门了! 所以,那天的情况应该是……青山送月蝉回家,玉山误以为自己杀了长景所以匆忙逃离,可是玉山离开之后,长景醒来与守望发生冲突被砸伤,守望离开之后长景最终毒发,青山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玉山,玉山趁夜离开村子逃到山上,月蝉返回青山家得知玉山下落,青山上山寻玉山…… 然后,月蝉回到家遇见了月蝉爹,月蝉爹一夜未归,加上他将长景弃尸河中,当时一定很紧张。以月蝉对人心的猜度,她当时肯定就已经发现了月蝉爹的不对劲,所以,是在那时候,月蝉才知道月蝉爹为了帮助她做的那些事……之后,月蝉根据青山所说的上山,去找玉山。 青山刚离开,月蝉就到了,在月蝉的劝说下,玉山答应跟她回到村子里,暂时躲在月蝉家的地窖中。月蝉去找青山,却遇到了竹牙…… 不对,这里说不通啊,月蝉没理由在知道玉山的情况下,还有闲工夫和竹牙聊天的。 这里面,应该…… “除了真正的凶手,没有人在破获案件前能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每一个线索的发现是一个点,那么推理就是要将这被发现的所有点连起来,再一一去证实他们……” 这是,我哥说过的话。 点,连起来……连起来……还有什么线索是我忽略了的呢?一定还有关系! 肯定还有什么,是我忽略……守望!对,守望…… 守望说过,他是因为想要去威胁玉山,所以才去找玉山。当他发现玉山和青山都不在家的时候,所以躲在了玉山的房间里……可是…… 可是青山说,他是因为听到玉山房间里有声音才过去查看的……而我和萧珏当时都不约而同想到,是有人在玉山的房间里翻找什么东西。守望却没有提及这一点。 而那日曻倪自以为掳走月蝉的时候,曾经与青山对质,青山提起过,玉山亲口告诉他,自己曾经在案发现场与长景发生冲突时不慎掉落随身物件,所以回去寻找,然后就看到了守望把石头砸向长景,而他也被长景发现……这一点,守望也没有提到。 “霍汐姑娘。”守望突然出声叫住了我,“你怎么自己站在院子外发呆啊?外面多冷,回去想吧。” 他手中端着一盆,应是出来换水的。 自昨日萧珏使月蝉爹诈死之后,弗昇和守望就把月蝉爹挪到祠堂里去了。然后守望和书兰、玉兰就搬回了主屋对面的那间屋子里,萧珏自然还是住在他自己的房子里。 “守望,我有事想问你。”我起身走向守望,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才跟他说,“你砸伤长景当日,扔掉手中石头的前后,可有发现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你之前不也是问过了吗?”守望无辜地问。 “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当时,真的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你吗?”我耐心引导。 当时玉山和月蝉爹都藏身在暗处,可是玉山如果一开始没有察觉月蝉爹倒说得过去,可怎么当他再次折身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月蝉爹呢?玉山说守望看到他了,可是守望却说当时什么都没看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守望思索很久,还是摇了摇头,“霍汐姑娘,我当日真的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我当时很害怕,也很慌张……所以,只是匆匆看了周围两眼,逃都来不及,怎么还有功夫细看呢。” 如果守望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是玉山在说谎,或者是转述了玉山话的青山在说谎。 “那你当日,可捡到或者丢过什么东西吗?”我再问,玉山不是落了东西才回去找的吗?可是我们那日去案发现场模拟的时候,已经找得很细致了,什么都没有发现。除非玉山落下的东西是被人捡走了,否则就只能说明玉山在撒谎。 守望偏着头,又想了会儿,“没有啊。” 又是没有…… 说话间,房里的玉兰起了身,颤颤巍巍地拿着什么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见我们,一笑。守望赶忙上前去扶她,“你怎么也出来了,伤才好些,不好好养着怎么行!” “我实在闷得慌。”玉兰解释说,看样子这几天昏迷在床,她着实闷坏了。我和守望都无奈地笑笑,玉兰拿着手中的木雕,有些不高兴地对守望说,“你之前答应给我做的这个,可怎么看也不像我啊、” 不像她的木雕? 我从玉兰手中结果那木雕,是个大概二十厘米高,直径约七厘米的瘦长类似圆柱体雕琢的木雕。上面雕着一个姑娘,乍一看和玉兰很像,可仔细看,就觉得不那么像了…… 守望也疑惑,接过木雕看了看,问说,“二姐,这是我给你的那个吗?” “不就是这个吗?!”玉兰生气。 “怎么回事?”我好笑地看着他们姐弟间的斗嘴。 “之前大姐生辰,守望自己雕了一个木人送给了大姐,我看着喜欢,便求他也给我雕一个。”说着,玉兰夺过木雕推到我手里来,“这不,前些时候他说雕好了,就送了给我。可那几天频出事端,我也没有仔细看,这不,现在得了空也着实闲着无聊,就拿着玩儿,可怎么看都觉得并不像我啊。” “确实不像。”我对比了一下玉兰,说,“玉兰扎着两个辫子,可是这木雕确实散着头发的。” 也许是技术有限,木雕稍微粗糙一些,主要特征的辨识感也不强,毕竟不像后世有各种各样的工具。而我现在拿在手里的木雕,基本上的人物造型和兵马俑不谋而合,我在打量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了发型这个相对于还是比较明显的特征。 “散着头发的?”守望自己也挺惊讶,又接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看。“这……这不是我那个啊。” “怎么不是你那个,分明就是你送我的,现在又说不是。”玉兰还在生气。 这木雕,可以像玉兰,也可以说是像别人,乍一看是身形还有眼眉,所以觉得像是玉兰。可现在发现发型这个问题了,就理所当然地觉着不是玉兰。更像是……月蝉?! 月蝉的确是散着头发的。 和玉兰也有些相像。 我看向守望,守望也疑惑地看着我,眼中的困惑一点点散去…… “你们怎么都站在院子里啊?”青山突然站在了门口。 我下意识将守望送给玉兰的木雕藏在了身后,“玉兰说在房里闷着了,所以要出来走走,我们就陪她说说话。不过这会儿风大了,玉兰也该回去了,要不然,又得着凉。” “哦,对对,青山大哥,那我就先把二姐送进去。”守望说着,推着玉兰进房去了。 “青山你这次来,还是因为玉山的事吗?”我小心地问说。 青山慢慢低下头去,是默认了。 “萧珏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他真的很尽心在查这件事。”我只是把自己看到的如实说出而已,青山逼得太紧了,丝毫不给我们空闲,前些时候为了救人,萧珏是日也忙夜也忙的,人都消瘦了许多。 “霍汐姑娘,我也知道大人辛苦了,我……我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就是因为放不下这件事,所以什么都做不了,就想来问问,是否有进展了。”青山十分诚恳,但也难不住骨子里冷透的落寞,失去至亲,仿佛几日之间他已垂垂老矣一般,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头发也白了许多,瞳孔深处也浑浊了许多。 我看他现在这幅样子,真的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他玉山的事。“青山,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要这件案子过去,他就可以和玉山团聚了。 “霍汐姑娘,大人那边……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青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势很大的从眼前摊开指向一旁,他本就浑浊的目光变得更加不坚定。 这个样子……和沈世京来找我的那一次,如出一辙…… 第六十七话 关键的一点 “青山。”我索性转过身去在他面前站定,试图以最大的诚意使他完全对我放松警惕。“你们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也希望你能相信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对我而言就是救命恩人,我是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有什么想法和怀疑,不妨直说。” 青山一冲动,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就要说出来了,可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吞了回去。“其实,也没什么怀疑的,我是个粗人,不像你们那么聪明,我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青山的这句话,即是向我说明他的决定,也似乎是在劝说自己信服。 我看着他,他在看了我两眼之后,又别开了眼神。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想要单纯的隐藏自己,他的这种行为告诉我,他对于一些事有所察觉,他在怀疑,并且在刚才还想要主动去证实。但是,就在转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决定了,他这个态度完全就是愿意接受一切可能,但前提是经过“证实”的。 青山并不是个聪明的人,可是基于他现在的立场,他却选择了最聪明的作法。 “嗯,你说的对。”我认可他的作法。 “你们在说……玉山的事吗?”玉兰突然打开门,冒失地冲了过来,她站在青山面前抬着头看着青山,想要得到他的证实一般,“青山大哥,我姐姐她真的不是杀害玉山的凶手啊。” 青山一怔,“这话怎么说的呢。” “青山大哥,你相信我。”玉兰不顾守望的拉扯,最终还是冲上前去和青山极力解释,“我姐姐她真的不会杀人的,玉山是个好人,我姐姐怎么会伤害他呢。我姐姐……我姐姐她只是,只是为了保护我们。玉山出事我们都很难过,可是我们平日和玉山无冤无仇的,怎么会……” 玉兰听起来已经语无伦次了,她很想得到青山的证实,使青山相信,“杀害”玉山的人,一定不是书兰。玉兰很认真地想要帮书兰解释清楚,即使她自己看起来很狼狈。 “我并不是不相信书兰,”青山为难了一阵儿,可还是依着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他这一句话,使拉扯中的守望和玉兰都停了下来,青山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看起来没有那么突兀。“玉兰,守望。” 听青山念说,他二人不约而同看向青山,静待青山说下去。 青山缓了缓,“我并不是不相信书兰,也没有认定说书兰一定对玉山做过什么。长景的死,玉山也曾经被曻倪怀疑,我可以明白你们现在的感受,所以想你们放心。”青山慢慢回过头来看向我,似乎接下来的话是对我说的,“我相信大人一定会公正处理此事,无论是杀害长景的人还是杀害守望的人,大人都会查清楚,是断然不会污蔑好人的,我愿意等大人查清楚的那一天。” 发生了这些事,青山还可以保持一颗纯粹的心,愿意善良相待,实在是…… “太好了。”玉兰说出了我想说的话,她听见青山说的这些,松了一口气,上前去握着青山的衣袖,“青山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愿意这么想……” 青山抿嘴一笑,低下头去。这一低头……我看向守望,守望也正看着我,守望是因为不解,我则是因为多了一份担忧。 “青山大哥……”玉兰自然能感觉到青山的难过,她很想劝慰青山两句,可是开了口,又不知说什么好了。玉兰拉了拉青山的袖子,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玉山如果知道你因为他这么难过,他一定也很难过……” 这一句,很受用。青山缓缓抬起头看向玉兰,提及故去的弟弟,使他对其他人的防备松懈了许多。 “你们,这是怎么了?”月蝉站在不远处,像是刚来,被大家的反应影响很是疑惑。 玉兰悄悄松开了青山,却被月蝉看在眼底。 “我……” “我……” 青山和玉兰竟是同时开口,一个字,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很惊讶。 这下子就算没什么,也很容易使人误会了。我看情况不对,出声帮忙解释,“玉兰情况刚好些出来走走,正好碰到了青山,玉兰只是不放心书兰的情况所以和青山解释了两句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月蝉松了一口气,笑着提起手中的筐子,“我带了些吃的来,你们应该还没吃东西吧,既然都在,那就一起吃吧。” 守望一迟疑,他听到月蝉说带了吃的来,一下子就变得很紧张。他知道月蝉和月蝉爹是我们现在主要怀疑的人,自然会怀疑月蝉拿东西来给我们吃的用意。 眼见着月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最后停留在守望稍显防备的表情上,我说,“太好了,正好今天还没吃东西呢,月蝉做的东西可是好吃得很,青山也一起来吃点吧。” 月蝉看向我。 “好啊。”青山应了声。 “我来帮忙。”玉兰笑盈盈地说着,从月蝉手中帮忙接过,一起向对面走去。青山跟在后面进了院子,然后是月蝉。 守望突然一把拉住我,将我拽到一旁,“你不是……”他生怕被人听到,又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怎么能吃月蝉带来的东西呢,万一……” “放心吧。”我拍了拍守望的肩,“刚刚在我提议让青山一起留下来吃的时候,月蝉毫无变化的看向我,是诧异我会主动提出让青山一起在这里吃东西。而不是看向青山,如果她带来的东西里有异样,在我提出一起食用的邀请时,她会因为本能地担心去留意青山的反应和回答。所以,她带来吃的,只是想来试探我们对案件的调查罢了。” “那还是不能懈怠吧,二姐对于我们这几日奔走的事一无所知,那月蝉她不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吗。”守望反应过来了,月蝉虽不到要毒杀我们的地步,可显然对我们已经起疑。“霍汐姑娘别担心,我们尽力不让她察觉到什么就好了。” 见我点头,守望也随着转身向大家走去。 我迟了一步,没有直接跟上去。 有些不对劲,月蝉看我的表情。虽然我告诉守望,月蝉看向我是因为诧异我提出让青山一起留下吃东西的邀请,可是,私下我却觉得月蝉那一瞬所表现出最直接的情绪,不仅仅是惊讶。 从月蝉出现在门口开始,她与青山之间根本是零互动。青山更没有主动看向过月蝉,这应该不只是我的错觉,而是他们俩之间真的怎么样了。吵架了吗?因为青山昨日从我们这里听到了什么,所以他和月蝉争吵过了? 也不对啊,以青山的脾性,他不是那种会伪装直观感受的人,顶多是试着将情绪压一下,他是不会再伪装出另一种感觉的。如果他真的同月蝉争吵过,怎么会答应留下来一起吃月蝉送过来的东西呢?而且从月蝉的角度来说,她如果真的和青山争吵,实在有足够的本事可以令青山相信她。真的争吵过了的话,两个人都不会是现在的反应啊。 那,或许是因为没有争吵吧。在争吵之前,怀有心结,可是谁都没想好怎么说明,就会是这样心有余悸却不肯做先挑明的人,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没关系的样子。 青山已经开始怀疑月蝉了,他那日应该是听到我们的话了,如果换做平常,他恐怕会一如既往的相信月蝉,而这件事偏偏关乎他最在意的弟弟玉山,恐怕青山想不在意都难。我之前同月蝉“交手”过,我发现了月蝉不为人知的本事,月蝉也一定有所警觉,她这次来,也不仅仅是想要打探案件进行的怎么样了,绝大部分可能是想试探我在“交手”之后,是否对她存在威胁。 “……平日里在家,我都会做些吃的给我爹,可是今日一早醒来,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做了这些吃的也不知道该给谁吃,就拿到了这里来了。还希望你们别介意……”月蝉主动提及她爹,为自己博得同情。 守望回头看了看我,才安慰月蝉说,“月蝉姑娘哪儿的话,你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理应是我们照顾你才对,你还想着给我们送来吃的,我们怎么还会介意呢。至于你爹的事,节哀吧。” 月蝉抿着嘴应了下头,神色哀伤,令人动容。她忽而侧过头来,“霍汐姑娘,怎不见大人出来?” “他出去了。”我回说,“最近接连出事,一大早大人就在弗昇和竹牙的陪同下去了祠堂。” 祠堂里还有玉山和月蝉爹要照顾,萧珏宅心仁厚怎么舍得怠慢,一大早就带着药箱出门了。 月蝉没察觉到破绽,便苦笑着向我点了头,我也回以笑意。 “这个团子真好吃。”玉兰状似无意的一句话,打破了席间的尴尬,引得大家纷纷注目,她正拿着月蝉做的一个肉团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不住的夸奖。 “喜欢……” “喜欢……” 月蝉和青山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又同时噤声。 却是青山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继续说道,“喜欢吃你便多吃些,身体才能恢复得快一点。” “嗯。”玉兰巴不得呢。 青山笑望着,是故意装作不在意刚刚地尴尬,从头到尾,他没有去看过月蝉一次。 第六十八话 巧妙的破绽 这木雕,着实让人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既然是守望所制,可为何连他都觉得惊讶呢,就如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木雕一样。 “霍汐姑娘。”守望大老远就叫了我一声。 我回身看去,他和萧珏正往这边来。“你们怎么来了。”又问萧珏,“玉山他们没事吧?” “没事。”萧珏说,“想来看看你有什么新的发现。” 我从身后拿出木雕,守望愣了一下,“这个不是我送二姐的那支吗?霍汐姑娘的新发现难道和这个有关吗?可是它……” “守望,你现在好好回忆一下,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个木雕送给玉兰的。”我慎重提醒。 “这……”守望认真的回想起来,蹙着眉,“是我打了长景回到家,天亮了之后,送给二姐的。” “那这么说,你打伤长景的当时,你确实有把这件木雕带出来过吗?”我再次确认。 守望默认,“玉山来之前,我就一直在院子后做这个了。之前送过一个给大姐当生辰的礼物,二姐看到了也非要要,就一直催着我给做,我拗不过了,所以就赶着给弄了。我记得听到玉山和长景的声音时,我刚弄好,也没功夫放回去所以就拿着了。然后,然后就一直拿着……” “霍汐,你究竟想要说什么?”萧珏似有怀疑。 “先等等,”我不能急于下判断,必须把这一切细节弄清楚。“守望,你可曾记得你打伤长景前后,有没有把这木雕弄掉过,然后再找到。” 守望吸了口气,也是惊讶,“是弄掉过,但是我随手就捡起来了。” 他以为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细节,就没有特别提起,因为他根本就没想到,无意间掉下的木雕竟然还会牵扯到别的事。 “这样,你再说一遍你之后去青山家找玉山,并且打伤青山的前后。不是,你从打伤长景离开这里之后开始说,尽量细致,一点点的小事也不要放过……”我的猜测似乎已经得到了证实。 “当时……”守望遭到长景的谩骂和殴打,慌不择路的时候掉下了手中的木雕。后来打伤长景,把石头匆忙扔到水中,才将脚下木雕捡回。便急匆匆地跑开,生怕被人发现,所以留意了一下周围,也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他当时心慌意乱根本就没有察觉自己被人盯着了。回到家中他便躲在柴房里,完全不知情的玉兰去找他要木雕,守望顾不得思虑其他就把木雕给了玉兰,玉兰离开后,守望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就想去找玉山,探探玉山的口风。“……我刚进了屋子,就听到青山的动静,所以想也没想地就躲到一边,青山一开门,我就握着门后的一块石头又砸晕了青山……” 我追问,“你是说,你刚进门就被青山发现了?那么你进到青山家之后,是否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 “霍汐姑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守望这一次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你先别管我什么意思,你仔细回忆一下……”我不想令他在这个时候分神,而加以诱导,“你那天匆匆忙忙去找玉山,然后进了青山家的院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是直接去了玉山的屋子吗?还是说……” “我那时候……”守望垂眸细想,紧皱着眉头,他突然提高了声音。“不是!我那时候,不是直接去了玉山的屋子,我没有去过青山家里,所以偷偷打开门溜进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哪个屋子是玉山的。我正发愁着,然后就听到玉山的屋子里有动静……” “什么动静?”我引他继续想下去。 “翻找东西的声音……”守望猛地抬起头,他把那日忽略的细节全部都想起来了,“对了,那日,我就是因为听到玉山的屋子里有翻找东西的声音,两间屋子,只有那间屋子里有动静,我就悄悄过去看看,可走近了就没有声音了。然后听到外面传来青山的声音,我就赶紧躲进了玉山的屋子里……后来……” 后来便有了打晕青山的这件事。 “霍汐姑娘,是不是有哪里有问题?”守望知道我不是平白无故让他回忆起这一切的。 我定定看向萧珏,目前所有的谜团,这一下我都解开了。 萧珏仿若感应到了我在看他一样,淡然说道,“霍汐,你若想到了什么便直说吧。” “萧珏,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去探望青山,让他重复自己被打伤那一日时所发生的一切。”我解开了谜题,心也静了下来,好像有一股劲儿在猛烈的爆发之后,归于平静,看到萧珏点头便知道他已经想了起来,我便接着说,“青山那日的证词中,提到了一处,是刚才守望也说过的……” 那就是玉山屋子里传来的声音,翻找东西的声音。 “我一开始怀疑,青山所听到的声音,是袭击他的人,也就是守望发出来的。所以当时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守望藏身在玉山的屋子里找什么东西,可我始终想不透,守望当时要在玉山的屋子里找什么,直到玉兰拿这个木雕给我们看的时候,我才想明白。”我再一次举起木雕,然后递到萧珏的手中。 萧珏的指腹轻轻在木雕上抚过一遍,发现了问题。“这木雕上所刻之人,难道不是玉兰吗?” “可是木雕是我亲手做的,明明是照着二姐的样子……”守望急于解释。 “别急。”我安抚了他一下,“如果这木雕当真是你做的那一个,那么它才有可能是玉兰的样子。” “霍汐姑娘你是说……”守望渐渐有些明白了。 “这个木雕,不是你所做的那一个。因为在长景死前,还有另一个人也遗失过木雕。”我沉了口气。 守望转过头去看向萧珏。 萧珏早已明白我在说什么,“是玉山。”然后又接着我的话说下去,“在曻倪挟持玉兰的那日,青山曾经向我们转述玉山的话,说是玉山在逃离之后发现自己遗失了木雕所以又回去寻找。” “对,长景死前,先后与他发生争执的玉山和守望,事实上,都掉下过木雕。”玉山先掉落过一个木雕,在玉山离开之后,守望和长景再一次发生争执,推攮的过程中守望弄掉了自己的木雕,直到他将长景重伤打成昏迷,才捡起木雕,“而这时候,守望的木雕就已经不是他为玉兰所雕刻的那一个了。” “可是按照霍汐姑娘所说,这个木雕不像是二姐的话,那么玉山他……”守望的话没有说完,将后一半吞回到了肚子里,他明白了,我和萧珏也都明白了。 木雕是玉山所遗,而木雕上刻着的人是月蝉……“不过有一件事,他们还是说谎了。” “玉山没有回来过。”萧珏早已看破。 那一日,玉山寻找长景并随着长景一起到这里来,守望跟在后面,而月蝉爹是跟在他们再后面的。玉山的确有可能一开始并未察觉有人跟着,因为他是走在最前面的。可是玉山在第一次冲突后离开过的话,等他回来的时候,他是相当于绕到了所有人的后面,当时守望和长景正在争执,守望没有察觉月蝉爹很正常,可是绕回来的玉山没有看到月蝉爹就太不正常了。“可是我直觉认为,并不是青山骗了我们,青山的反应没有异常,他应是照着玉山的话重复给我们。骗了我们的人,是玉山。” 因为在玉山被月蝉从山上的山洞里带回到村子之后,和玉山有最直接接触的人是月蝉和月蝉爹,而在之前的推测里,月蝉在上山找玉山之前就可能已经从月蝉爹那里得知玉山和守望先后和长景发生冲突的事,如果当时玉山没有回到案发现场,而守望也在捡起木雕之后就离开的话,那么在将长景弃尸河中之后带走木雕的人,就是月蝉爹。 月蝉看到木雕,自然清楚那木雕的主人是玉山,可就和守望玉兰之前一样,在没有仔细观察两个木雕不同的发型之前,她根本没认出那木雕所雕刻之人并不是自己。而月蝉爹之前必然离得不近,也肯定不会知道守望捡走了原本是玉山的那个木雕。“月蝉将玉山带回,藏在自己家中,是因为她那时清楚,如果这件案子中存在两个未知的凶手,萧珏肯定会追查长景真正的死因,倒不如让玉山失踪,所以矛头都指向玉山。所以即便是先放过守望,她也不想这件案子再出现什么疑点。” “那,我在玉山房里听到的声音?”守望其实有了自己的想法,可他还不敢确认。 “应该是月蝉。”我说话时哈出的哈气,白茫茫的一团在眼前散开,“月蝉把玉山带回,自然可以从玉山口中得知,玉山要青山像往常一样迟一些回到村子里才不令人起疑。所以她将玉山安置在自己家中的时候,趁着青山家里没人,她就去玉山屋子里翻找玉山的那个木雕,她或许还想要证实一下,月蝉爹带回来的木雕就是玉山的,可是玉山的木雕已经被守望当成自己做的那个送给玉兰了,月蝉是肯定找不到的。月蝉是个心很细的人,肯定会发现有人在院子里,为了避免怀疑极有可能是从窗子翻出去的。这也是为什么青山和守望都听到了玉山房里被翻动的声音却没有看到人,青山也是听到了声音,可是赶到院子前的时候,月蝉已经翻窗离开,守望担心被发现所以藏在了玉山屋子里。而月蝉在离开玉山屋子之后,遇上了竹牙,她为了掩饰自己和平常一样与竹牙打招呼……” 如果说,月蝉为什么又故意拉着竹牙说了许多话,我想,她应该是故意找竹牙给她做不在场证明的,也顺便可以留意一下,回到家中的青山是否发现什么不一样,却意外听到了青山被袭击的声音。 守望跑走,月蝉很清楚那不是玉山,并且在她之后与我们的对话,从她暗示我们的语气来看,她早就知道跑走的人是守望了。令守望意外的那一声玉山,并不是月蝉认错了人,而是故意将矛头引向“下落不明”的玉山身上。 第六十九话 破晓前的最后危机 “霍汐,你这说法可能证实?”萧珏只问。 “可以。”既然我已经弄清楚了这一切,自然知道该如何证实,“如果玉山的木雕在我们这儿,那么你们说,守望为玉兰所雕刻的木雕又在哪儿?” 月蝉肯定不会在这样一个时候把很像自己的木雕丢出来,不管被任何人看到,都可能节外生枝,以她的性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那个木雕在哪儿,现在就已经很清楚了。 “守望。”事已至此,萧珏吩咐道,“你去寻弗昇,然后一起去月蝉家把你的木雕带回来。” “是。”守望应了句,转身离开。 “你还没有说完,这件案子也不过只揭开了一半而已。”萧珏不慌不忙地提醒道。 我轻笑一声,“好啊,那我就全部都告诉你。” 月蝉故意误导竹牙,使竹牙以为打伤青山逃跑的人,就是被怀疑杀了长景的玉山。从而使这个消息在村子里传开,萧珏不得不命人进山寻找玉山,而玉山躲在月蝉家里,自然可以得到月蝉带回来的消息,所有人都在怀疑他并且搜捕他,月蝉只要说服玉山忍一时,等到查清楚再出来就好。以玉山私藏月蝉木雕来看,他对月蝉恐怕还有些心意放不下,而这心意足以让他在这个时候相信月蝉所说的每一句话了。 月蝉将玉山藏起来,又在青山面前扮无辜,博取青山的信任。 “可是在我们探望青山伤势的那一天,月蝉后来送我们离开时,也曾说错过一句话。她说,我们说过,杀害长景的不是玉山,”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萧珏,我们第一次当着外人说这件事的时候,是在月蝉说过这番话以后,曻倪绑架玉兰的时候。而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我们两个人推理,月蝉为何会知道,并且很肯定的是我们说过呢?” 月蝉关心青山不假,她也知道袭击青山的人是守望,而守望也曾打伤过长景。为了保护青山不受守望的威胁,月蝉慌乱之际将她从我们这里偷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月蝉因为知道我们已经有所怀疑,索性将我们引到了守望袭击青山的这个线索上去。 这时候,玉山几次离开月蝉家,已经引起月蝉的不安,她担心青山发觉自己一直藏着玉山的这件事,所以,就算她曾经想过要抛出守望顶罪,留玉山一命,也不得不对玉山下手了。月蝉暗示我的时候,玉山还并未回到家中,除非她那时早就算到了玉山会和青山联系杀昂,要不然根本没办法解释她未卜先知的这件事来。月蝉恐怕早就察觉到我的存在不仅仅是跟在萧珏身边的一个路人甲了,所以她一方面暗示我,一方面送衣服给书兰和玉兰,她有计划并且慢条斯理地进行这一切。 利用曻倪发现玉山,然后引曻倪到萧珏的院子中来,借口替唯一在家的玉兰照顾我,将穿着自己衣服的玉兰暴露在曻倪面前,使玉兰代替自己被曻倪所绑架,然后她只要堂而皇之的出现,就可以借曻倪的口引出玉山回来过的这件事。以月蝉对青山玉山的了解,她必定清楚,当所有人闹到青山那里的时候,玉山早就离开,她完全可以不用自己出面,就再一次将疑点拉到神出鬼没的玉山身上。而曻倪当时情绪激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之后月蝉爹扑向曻倪,三人一起坠崖,一死两伤。 月蝉爹是因为想要以死了却所有的事,使月蝉脱离嫌疑。可月蝉这会儿却忙着暗中调走了与她在一起的书兰。小良的娘去月蝉家告知月蝉爹坠崖的事时,是书兰当时最后一次出现在其他人视线范围内,等月蝉赶到萧珏住处后,便没有人再留意书兰。而当时,月蝉究竟是如何利用守望和玉兰威胁书兰的尚且不知,可书兰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就是跟玉山的“尸体”在一起的。 而玉山受害的过程,我之前也已经推断出来了。 萧珏在听我说完这所有的一切之后,沉思着一言不发,他神色凝重,像是在想什么,许久,才开口说道,“那你说,月蝉下毒杀自己的爹,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他在询问我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如果月蝉爹死了,就没有人可以证实月蝉害过这么多人了。月蝉爹是最后一个知情人,如果她想要完全撇清这一切的关系,重新开始生活,她恐怕不会让月蝉爹继续活下去了。” 我是不知道,月蝉究竟有多喜欢青山。 但是我清楚,她的这份执念却在埋葬她和青山之间的感情,一点一点的,使自己再难回到从前。即使杀光了所有知情的人又如何,逃过了审判与制裁,真的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吗?午夜梦回,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人,真的不会向她讨命吗?余生即便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难道自己不会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吗?一辈子那么长,毒杀生父良心能安吗? “萧珏,对不起。”我也被自己鬼使神差的一句话,惊到了。“还有,谢谢。” “什么?”萧珏诧异。 一开始我以为,如果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即使是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不去管这后来发生的一切,不去试着阻止悲剧的再一次发生,自己能过下去就好。可是走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就算我那样活下去了,一辈子围绕着我的,只会是一个更加巨大的阴影,我毕竟做不到完全冷血,那么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遇害,凶手逍遥法外,这会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愧疚,不仅要接受自己再也不敢面对现实的惩罚,还要一辈子逃避一个真凶对我的威胁。 我沉默,他也没有追问下去。 有一会儿之后,我看向他,“萧珏,我想回去了。” “嗯,走吧。”萧珏说着,手扶在了轮子上,便要同我一起回家。 我没有动,“我是说,回到我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去。” 萧珏停了下来,又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因为还有家人挂念着你?” “不是。”我否认,“我没家人了,我从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什么样子,相依为命的哥哥也为了救我而遇害了,养父母也被杀了。我在那个世界,甚至没有一个会想念我的朋友了。” 萧珏的手扶在轮子上渐渐握紧,白皙的手指上,青筋突兀得分明。“是有心事放不下?” “是。”我想要去面对了。 去面对真正属于我霍汐的人生,想要找到我失去的记忆,找到绑架我和哥哥并且害死他的那些人,想要找到杀我养父母的凶手,还有,想要知道沈再阳的案子怎么样了。 “去吧。”萧珏出乎意料的豁达。 这让我有些失望了,可能我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还在期待着,他或许会挽留我。可是他竟然什么都没问,就直接跟我说,去吧。在他的眼里我应该就只是一个过客,连朋友都算不上吧,一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被他所救的人,又帮他查清楚了这件案子。 我和他之间,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你真能回得去的话。”萧珏淡然说道,然后转动了轮子就要走。 这……他这句话的意思……“你!” 他是故意的,故意跟我说去吧,因为他知道,我既然流落到了这里就根本回不去了。所以他才没有一句挽留的吗? “大人!大人!”守望这时候已经赶回来了。 “不会又有什么异样吧。”我看着守望向这般跑来,突然担心起来。 “这一次恐怕你的推断还是对的。”萧珏间接认可了我的猜测。 说着话的时候,守望已经赶到了面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焦急如火的样子,“大人,霍汐姑娘,月蝉,月蝉她……她打晕了青山,把我二姐带走了!”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月蝉打晕了青山,还劫持了玉兰?! 萧珏和我匆匆赶回,青山已经醒了,坐在门外的石阶上,书兰正递给他帕子擦脸,额间隐约可见血迹。萧珏进门,便问,“青山伤得如何?” 院子里的一众人听到萧珏的声音,纷纷起身。青山凑上前来,“大人……” “当真是月蝉所为?”萧珏听到青山的声音,便松了口气。月蝉既然对青山动手,如果不是垂死挣扎非要搏个鱼死网破,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青山看起来还好,神志清醒,不过他额间和左肩衣裳处有明显血迹。”我俯身在萧珏耳边将我看到的一切描述给他,以便他分析状况最快做出判断。 “大人,月蝉她……”青山还想要为月蝉解释什么。 萧珏一抬手,“你先别说了。听守望说,月蝉还带走了玉兰,先派人出去找吧,村子周围和山上看看,她们两个女子,应该也跑不远,救人重要。” “是,大人。”弗昇、竹牙应声,带着候在院子外的人就匆忙出去了。 “守望,你也去吧。”萧珏说。 “是。”守望正等着萧珏的这一句吩咐呢,顾不得其他,便急忙跟着大伙一块离开了。 院子里此事只剩下我和萧珏、青山、书兰。 书兰一脸茫然地坐在了石阶上。 “霍汐,你和书兰谈一谈吧。”萧珏开口,使青山一目了然,随着萧珏一同进到房内。 第七十话 绝望的月蝉 我走近书兰的时候,她曾无助地抬起过头看了看我,双目失焦,一副十分低落的样子。我坐到了她身边,石阶上有些亮,隔着并不算厚的衣服清楚地将那份寒意传了过来。 起初我只是陪着她安静的坐着,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书兰开始抽泣。 从很细微的一些反应,到她肩膀慢慢的耸动,一个弱小单薄的女人,看起来害怕极了。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她执拗地撑了一下,最后还是顺着我的力道,将身子倾了过来。 当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的一瞬间,书兰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情绪在这样一个时候,全波倾泻而出,她哭了,再也没什么好压抑的,她哭出来了。 那声音,从一点点到最后放肆惯了的歇斯底里,喉咙深处变得沙哑的哭泣声,将她这样一个弱女子的无奈尽显出来。她曾经坚强的撑住了一双年幼的弟妹,可如今却没有人能撑她一把。习惯了的坚强,在崩溃之前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慢慢伸出手来,抱紧了我,因为哭泣不住颤抖,从我这里看向她,那纤弱的肩真不知还能背负起多少事来,而她已然承担了许多。 “都过去了。”我揽住她的肩安慰道。 “大人!”小良的爹这时候带着人进到了院子里。他看到书兰,也不由得动容,萧珏闻声同青山出来。 “大哥!”这时候跟在小良的爹身后的人,突然大叫。 青山诧异回头,顿显惊讶之色,大惊而后大喜,“玉山!”兄弟二人重逢,青山一个粗人早已是语无伦次,乍一见到玉山时,双目含泪,欣喜溢于言表,“可是,玉山,怎么会……” 玉山回头,看向再后面跟着进到院子里的月蝉爹。 一众人肃静,月蝉爹不安地站在角落里,四下看了看,急切地问,“月……月蝉呢?我闺女呢?” “事到如此,你还想再替月蝉隐瞒吗?”萧珏自行扶动轮子循声上前,“你还不把这一切都说清楚!” 月蝉爹怯怯望向众人,蹲了下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青山询问无果,向众人求助,他逐一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想要得到答案。是玉山拉了拉他,使他平静下来。 书兰拉住我的手,愈发的紧。 “都不说吗?”我拍了拍书兰的手背,松开了她的手,独自站了起来,“既然没人说,那我说吧。” 院中的众人分别将目光注视过来。 “如各位所知,数月前我受伤困在山中,是青山和玉山两兄弟救了我。将我送到了萧……大人这里。”我已走到青山兄弟二人身前,一切的事都要从我来到这里之后说起,可是无意间险些当着众人直呼萧珏名号,虽救得快,也不免留下些尴尬。“我在大人这里被救活,于我个人而言,青山玉山和大人对我都有救命之恩,在长景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我在河边帮大人检查,发现了长景之死的一些漏洞,然后,大人让我帮忙一同查办这件案子。” 我边说着边转过身去看向萧珏,意在证实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符合事实。 众人也求证于萧珏,只见萧珏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道了句,“正是。” 我继续往下说,“长景的死,我当时有一疑惑在长景后脑的伤口上,在检查尸体的时候,我试着按压长景胸口,按理说,如果长景真的是掉入河中淹死的,那么他的胸腔内应有积水,在初步的检测里是可以有反应的。但是长景却没有,因此我怀疑他是坠入河中前就已经死去了,而我以为他的死因是后脑凹进去的伤。直到请大人对长景进行仔细检查后,大人说,长景的真实死因,是中毒。因此,长景之死成了一段悬疑,为了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我们沿着长景和玉山的那起争执开始从头查起。” “那杀了长景的人,究竟是谁?”小良的爹问说。 “是月蝉。”直接公布答案,毕竟我可没有卖关子的臭习惯,留意了一下大家的反应,我走到月蝉爹身边,“据说,月蝉是和青山玉山一起长大的,月蝉的娘过世得早,所以青山他们的娘便将月蝉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悉心照料。我说得可是真的吗,月蝉爹?” 听我询问,碍于在场众人,月蝉爹只得点点头。 “月蝉和青山玉山两兄弟青梅竹马长大,两兄弟的娘亲似乎属意玉山和月蝉的事,可月蝉心属青山,所以为了青山和月蝉,玉山做出了退让。”我看向兄弟二人,“可是他们的父母过世之后,家中情况顿不如从前,此举原是尽孝却招来月蝉爹的不满,因为担心家徒四壁的青山无法使月蝉之后的生活过得衣食无忧,所以对青山和月蝉的事横加阻拦。而这时,长景出现了。”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下意识去看向书兰,一时是心疼她的经历,二是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提及她的伤心事,我怕她承担不住。可是书兰却十分坚强,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经准备好了将一切公之于众。 你既然信我,我定不负你。“书兰当年同样因为父母故去,拖着一双弟妹的她在无其他选择的前提下,由所谓村子里的长者做主,嫁给了长景。婚后,因未能如其公公曻倪所愿为长景诞下后继之人。遭到长景父子的虐待,长景父子更以此为借口屡次刁难,提出……纳玉兰为妾的念头,书兰为了保护妹妹不受辱,所以在长景将目光转向月蝉之后,曾出面求助月蝉答应长景。而月蝉爹,”既然又说回了月蝉爹,所以使大家看向他,躲在角落里蹲着,尽可能地蜷缩着身子,“月蝉爹认为长景有利可图,或者说得好听一点,是他希望月蝉过得好一些。” 我极力在压制自己不说出一些试图攻击月蝉爹的话来泄愤,我既然答应帮忙推理这件案子的始末,便不能夹杂过多个人情绪,如果因为我的用词不当,很有可能因此使旁听者的三观被影响,失去自我的判断。 忍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使情绪平复下来。“月蝉夹在长景和自己爹中间,她又不愿意放弃和青山的感情,生怕任何的因素影响到他们继续走下去,所以她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杀了长景,”看向两兄弟,“嫁祸玉山。” 青山和玉山不约一怔。 “月蝉曾怂恿青山和玉山分家,虽然表面上说,是因为青山对玉山的照顾太多,怕影响成婚以后的生活。可其实,是不想青山再受到玉山的影响,青山为人忠厚老实,但是对于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玉山是言听计从,月蝉希望青山眼里只有自己的话,就一定要除去跟在青山身边的玉山。”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又走到了兄弟俩面前,“好了,现在动机有了,我们来再说整体犯案的全过程。首先,在长景纠缠月蝉闹到月蝉家里的时候,月蝉只需要适时的转变态度,让长景自以为有机可乘,留在家里吃饭就好,月蝉爹为了撮合月蝉和长景势必不会阻拦,据守望所说,在长景死前三日都有去过月蝉家吃饭。从长景的死亡时间推断他中毒的时间,应是在案发前的第三日晚上,也就是说,在长景死前的第三日晚上,月蝉就已经在饭菜里给长景下了断肠草的毒。那么之后两天,她又为什么留长景在家吃饭呢?很简单,因为她要观察,长景究竟什么时候才有毒发的迹象,她要嫁祸玉山。断肠草的毒性虽烈,却十分缓慢,想要抓住时间去找一个替罪的凶手并不是容易的事。断肠草毒发需要至少十六个时辰,在月蝉下毒后的第二日正午,长景依旧到了月蝉家吃饭,可这个时间距离前一天晚上不可能到十六个时辰,所以月蝉并没有如愿发现长景的不妥。”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停了下来,缓缓吸入一口冷气,我不知道一个人要恨另一个人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有这样的勇气,在下毒之后慢慢看着他死去。“下毒的第三日中午,长景依旧受到月蝉的邀请去了月蝉家吃饭,因为那日长景很高兴,和月蝉所说,长景胁迫她不同的是,长景回到家时是很高兴的,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月蝉和青山玉山两兄弟说了那番话,在长景看来,他是受到了月蝉的邀请,自以为他博得了月蝉的关注。在玉山前来寻他并所谓要把事情说清楚的时候,长景是浑然不知的。因为长景在月蝉家吃饭的时候,已经表现出了中毒的状态,月蝉故意支开月蝉爹,就是为了在长景走后,自己方便脱身去找青山和玉山哭诉。青山莽撞一根筋儿,月蝉和玉山固然不可能让青山出面,所以玉山这个时候去找长景,原本就是在月蝉的计划之中。而月蝉以为的天衣无缝的计划中,唯一的失策就是月蝉爹。月蝉爹早已洞悉月蝉在饭菜中对长景下毒的事,他知道自己帮不了月蝉,可也不愿意月蝉因此被治罪,所以在月蝉和长景所谓独处并支开月蝉爹的时候,月蝉爹应是躲在了外面没有离开。长景之后离开月蝉家,月蝉急忙去寻青山玉山,都被月蝉爹看在眼里,他跟在月蝉的后面看到他们,听了月蝉和他们的对话之后,又跟着玉山去了长景家中。” 众人纷纷看向蜷缩在角落里叹气的月蝉爹。 第七十一话 两只木雕的真相 “玉山找到长景家里的时候,已经入夜。守望听到他们争执的声音从柴房出来,躲在一旁偷看,而这三人的言行被躲在院子外的月蝉爹看得一清二楚。长景当时身体已经呈现出多种中毒的迹象,因为担心惊扰曻倪,再给自己惹来麻烦,所以让玉山跟着他到了距离长景家不远的水岸边。守望紧随其后,然后是月蝉爹,玉山和长景在岸边又吵了起来,因为心烦加上身体的不适,长景对玉山动手动脚发生肢体冲突,玉山在躲避的过程中弄掉了他随身带着的木雕,然后,玉山无意的抵抗使长景落入水中。”我转过头去,玉山已经把头低了下去,他身旁的青山不解地看着他半天。 “可是,如果玉山没有还手,怎么会轻易把追着他打的长景推入水中呢?”小良爹问说。 “没错,如果玉山没有还手只是抵抗,那么为什么能把长景推入水中呢?”我接过这句话的时候,便一直在盯着玉山看,玉山低着头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我说,“因为长景中毒了,距离他服下掺有断肠草之毒的食物已经过去超过两天,这个时候,别说是玉山了,他恐怕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加上岸边潮湿,天冷,河中流动的河水虽然没有冻上,可是岸边潮湿的土地深处泥土却冻上了,所以岸边的土地变成了两层,上层泥泞而下层坚硬,对于已经手脚无力的长景来说,泥泞无形间加大了他活动的困难性,伴随身体的不适,加上两层所产生的摩擦,只要在他稍感晕眩的时候轻轻一推便会使他滑到。长景和玉山争执时,只是站的位置刚好使他掉入河中。” 玉山自己也很惊讶,可是抬起头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 “长景坠入河中之后,玉山误以为自己杀了人,所以匆忙离去。”可当我走向玉山的时候,我发现他还是很紧张,所以不得不在距离他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下,转圜了方向,“而这时,青山和月蝉在家里左等右等等不到玉山回来,见天色已晚,青山送月蝉回家。在返回自己家的路上遇到了狼狈的玉山,玉山只说自己杀了人,要到山里去躲一阵子。在这里,我曾被青山自以为保护玉山的话误导,差点就相信玉山真的是看到了后来杀害长景的凶手,所以才躲出去。可其实玉山是因为并不确定长景是否死去,因为担心长景没有死,被救了,之后找他的麻烦才躲起来的。玉山,我说的可对?” 玉山忽然听到我叫他竟吓了一跳,有些恍惚地答说,“是……是的。” “这怎么……”青山错愕无法理解。 我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我正要解释这些,“玉山当晚虽然和长景发生争执,可是他并没有直接对长景构成伤害,整个被追打的过程中他也只有躲避和抵挡,所以玉山应该很清楚,他的行为不会使长景受到比较严重的伤害,在守望的口供中还曾提及到,在长景落水后,玉山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慌不择路地跑掉。所以我当时就认定,玉山在跑掉的时候还是很清楚,长景没有死。长景失足落水,可如果他是摔倒在地上,突然不动了,那么可能会被认为是摔死了,但是他是落水,在还有呼吸的情况下,水面是有气泡反应的……就是说,长景落水之后还活着,所以在水里吐出的气息就会变成水里的泡泡浮起,玉山当时应该是看到了这个情景,所以跑掉,他是因为担心长景爬起来之后会为难他。而玉山对青山之所以说是他杀了人,我以为是在情急之中的解释不当,怕青山再追问下去。” 青山紧紧盯着玉山,在我解释完上述这些之后,玉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说的没有错。” “玉山和青山分别,就跑到了山上去,冬天的山里很冷,所以玉山在山洞里生了火。而这时在岸边,水里的冰冷使失去意识的长景清醒过来,他从水里趴起,就遇上了守望紧接着长景和守望又起冲突,在长景的辱骂和指责中,守望摔倒,并将他为玉兰所雕刻的木雕掉落,不堪受辱的守望随手抓起石头重重砸在要逃跑,却因故脚下一滑摔在地上的长景后脑上,将长景重伤后,守望把石头扔进河里,然后顺手捡起木雕离开。可是这时候,长景也还没有死,他只是重伤昏迷了。可是在此处就有了一个破绽,玉山和守望先后掉落木雕,守望在重伤长景之后所捡起的,并非是他自己所雕刻的那一只,两只木雕分别出自玉山和守望之手,可是木雕上的人尽管不是同一个人,眉目之间却诸多相似,以至于后来发生这么多的事,也使人未来得及分辨,直到玉兰将守望送给她的木雕看出端倪,告诉我们,我们才发现,玉兰手中的木雕……”我拖长了声音,站在了玉山面前,使他无可回避,“所雕之人竟是月蝉。” 在场的人皆一阵错愕,顿感荒唐,唯有玉山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我。 我伸出手,摊在玉山面前,“现在,该把你藏的东西拿出来了吧。” “你……”玉山不时瞟向周围,尤其留意青山的反应,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怎知……” 我勾了勾手指,“事到如今,已不是你想隐瞒就能隐瞒的了,你如果当真在意她,就不该像月蝉爹一样处处隐瞒,放任她继续下去,若是一早你帮她改邪归正,她也不会错至今日了。” 玉山听完我的话,怔了怔,慢慢伸手到袖子中取出一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好放置在我的手上。 没错,那是另一只木雕。 我同时左右举起两只看似一模一样的木雕,只听得青山一声震惊,“这……” “守望木雕上所雕刻之人,是玉兰,他因为答应了玉兰给她也雕刻一只,所以在玉山寻长景的当夜,守望忙着制作这只木雕,听闻声响,连手中的活计也未放下便带了出来。而另一只,是玉山所雕,雕刻的人是月蝉,这只木雕遗落在了他们先后与长景发生冲突的现场,并在守望弄掉了自己那只之后,误将这只当做自己的带走了。”我解释完这两只木雕的时候,再看青山玉山已经变得尴尬了许多,青山听到玉山所雕刻之人是月蝉的时候,便也该明白了玉山的心思。 书兰起身应了过来,从我手中接过两只木雕细细比对,拿着守望所雕那只急切地说道,“没错,这只的确是守望所雕,木雕上的人是玉兰。” “书兰啊,你可要看仔细,这两只木雕看起来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那只就是玉兰呢。”小良爹是丝毫看不出来区别,相当谨慎地问。 “玉兰是扎着鞭子的,所以这只是玉兰,而散着发髻的这只……”书兰没有继续说下去,也只是疑惑地看向玉山而已。“那,玉兰这只,怎么会在你身上?” 玉山无法解释,只在慌忙之中偷望了月蝉爹一眼。 这一微妙的行为,正中我的猜测。我从书兰手中接过两只木雕,“玉兰的这只木雕为何在玉山身上,其实也不难推测。因为当日在守望捡走了月蝉的那只之后,曾有人接着到过案发现场,不但眼睁睁看着长景毒发身死,更是为了证明下毒之人的无辜,使长景的尸体尽早被村里人所发现,故而将长景的尸体背入河中。这个人身材比长景较为弱小,所以背着长景他十分吃力,还在看到地上的木雕时误以为木雕上的人就是月蝉,为了捡起木雕还摔了一跤跪在了地上。我说的对吗,月蝉爹?” 月蝉爹埋头在一旁,竟一言不发。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长景所遗落的那只木雕去了哪里,可是之后为何会出现在玉山身上,我并不急于说明,反而继续刚才所说的,“月蝉回到家中,始终无法放心玉山。担心玉山回到家中之后横生枝节,便急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青山家中,确定玉山是否归来。而青山告知玉山已经躲到了山上,然后,青山在天刚亮的时候便放心不下玉山急忙去山里寻找。月蝉再次回到家中,遇到月蝉爹,月蝉爹不得已将自己捡到木雕,以及之前之后的一些事全部告诉月蝉。月蝉只怕当下就已经决定要将一切都推至玉山身上了,所以她急忙按照青山出门前所提到的山洞去寻找,正巧看到青山刚刚从山洞离开。所以月蝉进入山洞,以帮助玉山为由,劝说他跟着自己下山,藏身在了月蝉家中地窖里。藏好了玉山之后,月蝉离开家,我想,她应该是告诉玉山,自己去找青山,将玉山已随自己回到家中的事告知,免得青山担心吧。” 受人爱慕,本来是件好事。 而玉山也并非不入流的流氓之辈,为了成全自己的大哥和月蝉的一段姻缘甘心退出,足以显示大丈夫的风度。可是,感情的事并非能轻易割舍吧,若不是玉山无意间掉落的木雕,这份心意恐怕再无人知晓了,而正是玉山这份隐匿的心意,却成了月蝉眼中威胁她与青山安静生活下去的危机,也给玉山自己招来无尽的危险。 第七十二话 下毒的凶手 “……只是月蝉此去青山家,却并非是为了将玉山的消息告知,而是为了证实玉山的木雕是否还在家中。月蝉应该一早就知道玉山有这样一个木雕,所以在看到月蝉爹带回来的木雕时,她并不是惊讶,而是急于证实那只木雕是否就是玉山的那只,如果在玉山的房里没有找到那只木雕的话,那么她大概就可以认定,月蝉爹所带回的木雕正是玉山的。”说到这里,我又停顿了,这一次,我是看向萧珏,“月蝉在青山回到家之前,赶到青山家中,在玉山房中翻找,所以后来到的守望和青山都听到了翻找东西的声音,是月蝉弄出来的。月蝉在翻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门外守望的声响,所以从玉山后窗跳窗逃走。青山既然也听到了当时房里传来的声音,可见青山当时离家已经很近了,所以守望刚进到房内想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青山堵在了门口。而翻窗出去的月蝉却正好在青山家外面碰到了竹牙,为了避免自己这样路过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月蝉主动和竹牙打招呼。而这时,守望将打开玉山房门的青山打晕,然后逃跑,月蝉和竹牙听到声音,在明知道不可能是玉山的前提下,月蝉却故意喊出玉山的名字,就是为了让人都以为逃跑的那个是玉山。” “而在之后,月蝉应该是对玉山这么说的,’现在村子里的人都认定了你就是凶手,你这个时候出去,不但无法澄清你没有杀长景的罪名,还会连累青山,所以你先在地窖里躲躲,等到过两天这件事消停些了,大家也都冷静下来的时候,你再出面去解释,也容易被接受。’”说完,我看向玉山求证。 青山将信将疑地将目光移向玉山,在玉山明显回避了一次之后,青山将手搭在了玉山肩上,玉山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点了头,“和霍汐姑娘说的分毫不差。” 就是这一句话,使得院中众人纷纷看向我。小良爹失神半天没能缓过来,后只说了句,“我的个活神仙啊,霍汐姑娘是亲耳听到月蝉这么对玉山说的吗?怎么会分毫不差呢。” 我低下头故作深沉的一笑,却没有要向他解释的意思,继续回到案情的分析上,“月蝉一方面继续将玉山养在地窖里,每日晚上由月蝉爹将第二日的口粮放到地窖口,第二天早上玉山取到地窖中食用。同时,月蝉因为知道打伤青山并且逃跑的人就是守望,她一边引我们去查守望,一边也发现了藏身在青山家门口等着玉山现身的曻倪。所以月蝉有了一个主意,就是铤而走险,不过也算不上什么险,因为她要用玉兰代替自己被曻倪掳走。月蝉将自己的衣物借故送给了玉兰,玉兰书兰离开长景家的时候,自然没有带什么换洗衣物。玉兰但是穿上了月蝉的衣服还不算,曻倪更是被月蝉故意引到了大人的院子中,。十分凑巧的是,那天之前的晚上,我因为受了些风寒病倒了,大人和书兰玉兰连夜照顾我也累得不轻……” 当我自己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直在意并且想要求证的事,已经有了答案,我清楚的记得那夜我病重烧得昏天暗地的,迷糊之间有人捏着我的脸逼我张开嘴把苦涩腥臭的药水吞下去,原来这并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当时在萧珏的院子里,我和他是同住一间,身为大夫,他绝对是第一个发现我当夜不对劲的人,可是为了方便照顾我才叫来书兰和玉兰帮忙。男女有别,所以守望绝对不可能进到房内帮忙,那么以书兰和玉兰的力气而言,能撑着我的身体就已经相当不易了,想要捏着我的脸逼我张开嘴又灌下药,便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那么当夜灌我喝下药水的人,就是萧珏?! 我恍惚记得他那时让我依靠在他肩上,将烧糊涂乱动的我紧紧箍住,吞下药水的前后,似乎听到他还说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应该是我当时烧的实在太厉害了,就算听到他说了什么也没办法过脑子了,可一直在我心里萦绕不去的,是他当时的语气……那么的,焦急,慌张,那么的……绝望? 为什么我会特别记得那种语气呢? 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会联想到绝望的话,是语调的高亢和激愤吗? 可萧珏在我眼里,却绝不是个会焦急,慌张甚至歇斯底里的人啊。 “…霍汐姑娘?”小良爹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叫我回神儿。 我错愕了一阵,茫然回神,并不能确定自己刚才这一晃神儿究竟停顿了多久,只是发现他们都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略微有些难堪,下意识看了看萧珏又急忙避开注意力,深呼吸了两次努力镇定下来,便接着说道,“当时因为我病倒了,结果使大家都忙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书兰和守望去忙别的,大人有事出门,月蝉正好借着这样的机会来探望,先将曻倪带了过来之后,又借口说帮玉兰照顾我,所以守在了我昏睡的大屋里。曻倪闯入对面的房间看到背对着门,穿着月蝉衣服的玉兰,便认为玉兰是月蝉,所以绑走了玉兰。而我当时却刚好醒了,月蝉因为担心我会阻挠她的计划,所以暗示我大人去见什么人了。我未曾留意对面房中的玉兰,便急着去寻大人。” “之后,月蝉故意失踪,使所有人都以为曻倪所掳的是月蝉,然后她突然出现,是为了激怒曻倪,让曻倪无可回头,只能一错到底。大家追寻曻倪上山的途中,月蝉以摔伤为由,使书兰送她回去。我想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并不是要月蝉爹误认为被曻倪所掳的人是自己。”我慢慢看向月蝉爹,说出了我的结论,“我认为,月蝉根本就清楚,月蝉爹为了保护她不被发现,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她只是刚好给了月蝉爹这样的机会。但我想,这里面或多或少也有一些原因,是她不愿意亲眼所见自己的爹死去,所以回避。” 我还不愿相信,一开始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感情的月蝉,最后竟然会引诱自己的爹做出牺牲保护自己。 一众人分别沉默。 我转个身,这便是向着书兰了,书兰一看我,也顿时明白了我接下来要说的关于她,她叹了口气,算是认了。我说,“月蝉一开始将书兰带走,也许并不是要害她,只是她需要一个能在月蝉爹将曻倪推下悬崖时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证人。只是当小良的娘去告诉月蝉,月蝉爹、曻倪和玉兰一同坠下悬崖的时候,月蝉就改变了原本的计划,或者,是在月蝉家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月蝉失踪前后共三天,而如果按照月蝉的计划,玉山是在书兰失踪后的一天才中毒,等到我们发现玉山的时候,玉山早已回天无力。在检查曻倪尸体的时候,我就隐约有了些直觉,所以让竹牙偷偷去盯着月蝉家,并且将每夜放置在地窖门口的食物,晚一天拿给玉山。所以玉山是在书兰失踪后的第二天才中毒。此之前在地窖门口放食物的人是月蝉爹,月蝉爹重伤昏迷之后,月蝉是绝不可能亲自去放食物的,所以,她利用了书兰对玉兰和守望的亲情,胁迫书兰答应在她们赶往大人处的时候失踪,返回月蝉家。接下来的数日里,月蝉刻意出现在大家面前,却使书兰不得不为了守望和玉兰的安危,藏身在月蝉家中。书兰,你在月蝉家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月蝉已不能再瞒着大家威胁到守望了,你不如自己说出来。” “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书兰淡淡地迎了一句,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又停在了我身上,“你说的都没错,在大家知道曻倪绑走了玉兰的时候都赶往了山上,我是最后才知道玉兰出事了的,所以慢了大家一些,可是在半路上却正好碰到了坐在树下的月蝉,月蝉和我说,玉兰已经被救下了,她崴了脚求我帮她一把,送她回去。我当时并未多想,便送了,到了月蝉家我怎么回想都觉得不对劲,月蝉如果是上山的时候崴了脚,那她是如何知道玉兰被救下的呢,我赶往山上的路途中并未遇见返回的人,月蝉当然不应该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可我还没有开口就被她察觉到了,她便是用那个木雕威胁我……” 书兰说着,看了看木雕,便又看向玉山,“我并不知道玉山也有这样一个木雕,可是却很清楚,守望送了一个木雕给玉兰。月蝉跟我说,木雕是在青山家里捡到的,如果我不答应听她的话,她就要把木雕交给大人,说大人只要看到了木雕就一定会相信,当日袭击青山的人是守望。这样大家都会开始认为,是守望杀了长景,守望就难逃一死。可如果我帮她做事,能证明玉山才是杀长景的凶手,那么便再没有人会怀疑守望了……” 果然和推测的一模一样,我循着她看去,玉山气愤地瞪着书兰,书兰默声低下头去。我挺身而出走到了两人中间,再对书兰说,“那么,在玉山食物中下毒的是你吗?” 书兰猛地抬起头来,充满惶恐,急着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下毒!”她忙不迭地摆着手,求助每一个人,希望大家相信,“……我并不知道那些食物里有毒,真的!相信我!我只是按照月蝉说的,每天夜里将食物送到地窖门口去,那时候地窖门锁着,我相信她说的只要将玉山再困上一段时间,只要大家找不到他,自然会相信玉山就是真正的凶手。我只是拿吃的给玉山,我没有下过毒,在玉山中毒之前,也根本就不知道玉山吃的东西里有毒!” “你怎么能证明……”玉山在得知,给他送毒食物的人是书兰时,就已经很生气了,这个时候,更是气得不能自己,竟站出来想要向书兰讨要说法。 “我能证明。”(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话 被利用的书兰 “霍汐姑娘?!”玉山又气又惊!“你这是在帮她吗?是她送有毒的食物给我吃的,下毒的人不是她还能是谁?!你就这样听信她的话,相信她了吗?” “玉山,你先别急,听霍汐把话说下去。既然是我请霍汐姑娘帮忙调查的这件案子,我相信,她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恶而影响判断。”许是我的沉默,竟然让萧珏开口制止玉山,他的话,明显在这时候比我的解释更能得到玉山的认可,“更何况,对霍汐而言,你和青山曾救了她,霍汐并非忘恩负义的人,也绝不可能因为偏袒其他人而中伤你们。” 这一番话说出来,果然使情绪激动的玉山平静了不少,青山将玉山拉到身后,“霍汐姑娘,你继续说吧,我也信你。” 青山说着我也信你的时候,看了书兰一眼。 他这意思无外乎是他信我,所以才信我说的我能证明下毒的人不是书兰,而不是他相信书兰。 在察觉这一小细节之后,我只能更加小心。“我之前说过,在我发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是我让竹牙帮忙调换了玉山的食物,我当时没办法证明囚禁了玉山的月蝉到底是在保护玉山,还是她的恶意陷害。玉山吃下并中毒的食物,是在真正的凶手下毒后的第二天。刚才说过,断肠草的毒属慢性,根据长景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毒发状态显示证明,真正使之毒发不治是在十六个时辰之后,可是在吃下有毒的食物以后会有所反应,例如一些昏厥、神志不清等状态,类似于毒发。而真正的凶手才会知道他原本下毒的时间,会在那个时间之后的十六个时辰之后将你放出来。可其实你中毒的时间要再往后推迟一天,也就是十二个时辰,在凶手以为你将毒发不治的时候自然会将你放出,可以毫不忌讳你逃往哪里,因为那时你跟本没得治了。可你逃出的时候仅仅是在你吃下有毒的食物之后四个时辰。在凶手以为你毒发之后,便会给自己找替罪的凶手,而被凶手选中的人,就是给你送食物的书兰。”其实说到了这里,大家应该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很心疼书兰莫名其妙经历这么多,可是她坚强得却让我自愧不如。“月蝉应该是告诉你,玉山已经中毒了,而你就是下毒杀害玉山的凶手,所以你才会拼了命找到已经不在地窖里的玉山,将玉山带回到村子里,你是希望大人可以救他。可是月蝉也告诉你了,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有的是办法可以让所有人相信,这一切都是守望做的。你为了保护守望不被陷害,不仅默认是自己对玉山下了毒,更向我坦诚你杀了长景的事。你想把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去保护守望。” 书兰从看着我到回避我,她垂下的双眸和那一语叹息,便已经真的放下了。 玉山似乎有话想对书兰说,可是几次欲言又止,迫于周围的众人才把话吞回到了肚子里。 这下子看起来,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有关这件案子里的谜底都解开了,在大家的沉默中,我看向月蝉爹,他蹲在那里看起来很无助。“月蝉是真的要杀你,单凭她给你下的剂量来看,她是真的要你死。也许在这个时候,我该劝慰你说,你的女儿是不得已如此。可事关人命,法不容情,大是大非上容不下个人感情,她错了,错得离谱,而你的纵容成了她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的支持,你没有帮她,是你害了她!一开始就是因为你的私心和贪欲,打着为她好的借口,将她逼到了不安的境地,使她走到了那一步。你本可以看着她幸福的嫁人生子,却把她害成了杀人犯。我也知道,你心里清楚她要你死,要你顶下她所犯的罪名,你愧疚,你难过,所以你愿意这么做。可你想没想过,真相总有一天是要大白的,藏在影子里的秘密能隐瞒多久?除非一辈子她都不能再面对阳光生活,即使是最后,你仍旧没有帮到她,你让她从杀人犯变成了更加恶劣的意图弑父的杀人犯。” 月蝉爹突然捂住脸,掩面哭泣起来。 “霍汐,那,那玉兰呢?玉兰现在……”书兰急切地问。“她又为何伤害玉兰?是因为我吗?” “不。”等听清楚了书兰的疑问之后,我直接否定了她的猜测,她是误以为月蝉因为她暴露了,所以要掳走玉兰报复她。可这根本就是错的,虽然我现在还没能完全确定月蝉为何掳走玉兰,只是因为玉兰恰巧在身边可以被威胁,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因为你暴露了,而是因为她无从选择,只能这么做了。” 现在这个时候,平白无故使她多想,只会造成书兰的负面情绪,对案件毫无帮助不说,恐怕书兰心里这辈子都会有个过不去的结了。 “既然如此,霍汐,你认为接下来大家要怎么做?”萧珏问。 “先救活人。”我这一次倒是半分的考虑都没有,直接回答。 之前,到底是为了破案还是救人的问题,曾经让我纠结了许久,可现在会这样想,也不仅仅是因为案件的告破,而是觉得,该这么做。“月蝉打伤青山逃跑,还携带人质,可见,她不是真的为了逃跑而逃跑。我以为她一定会再回来,目的就是为了威胁青山,无外乎要青山跟她走。那么,派到周围寻找月蝉和玉兰的人不能停,比起无事可做,继续寻找总会有帮助的,另一方便保护青山和玉山的安全,等月蝉主动联系这个办法虽然很笨,却很有效,一旦月蝉联系,争取把月蝉和玉兰都完好带回。” “那就按照霍汐所说的做吧。”萧珏认可了。“小良的爹,麻烦你继续看押月蝉爹。其他人都去休息一下吧。霍汐,送我回去。” 我迟疑了一下,也还是走到萧珏身后,推起轮椅将萧珏送进了房内。关上了门我才忍不住问,“你是故意给青山和玉山机会,让他们私下谈的吧。” “有关于感情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萧珏说得不动声色,慢慢解下外衣搭在一旁,转动了轮子靠近火炉,俯身去捡一旁的柴火。 青山恐怕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玉山心里也还有月蝉,他们兄弟恐怕真的需要时间来说清楚谈明白,这个心结不过,那么以后该怎么面对对方。“说起来,月蝉害得人还真不少。” 我坐到旁边,捡了根木柴,另有心事的把玩着。 “你可曾想过,若你是月蝉,你会怎么做吗?”萧珏无意间说道。 我噗嗤笑出声来,“怎么,是因为觉得既然我能解开这个案件,那我就一定可以犯出一个更天衣无缝的案件吗,所以想要知道我的话会怎么做吗?” “你很聪明,可你能解开凶手的疑点,恐怕也是揣摩了凶手的心思,只想知道如果是你,会不会比凶手的心思更加缜密。”萧珏倒也不意外,这话说得很是平静。 “我不会。”我是在看了看他,确定了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的时候,才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会?”萧珏诧异的点恐怕是以为,我所说的不会是我的手段不会比凶手更加高明,变向思考的话,这也算是对我智商的一种肯定吧。 “我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我只得重新把话说完整了,“我哥说过,推理的人必须保持随时的冷静和客观。不否认有时候我也会有想要自暴自弃的念头,可更多的时候,我很自信够冷静,头脑够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做出准确无误的判断,月蝉的作法太极端,不适合我,我更喜欢用脑子解决问题。” 萧珏听罢,也不禁勾了勾唇畔。 “萧珏,他们……会怎么样?”我记得之前我就问过他,根据这里的法律,凶手会是什么的下场。那时他回答我,杀人偿命。 萧珏侧耳听后,默然了片刻,却反问我说,“在你来的那个世界,你说过有一种可以制衡一切的法律。” “法律?”我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话,“是。” “我想听听看,若是根据你那边的法律,他们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萧珏说着,很随意地从一旁拾起枯草在手中轻轻搓着。 按照未来世界的法律的话……我正想着该不该向他普及量刑的意义时,瞧见了他手中的动作,疑惑地问说,“你,是在记录什么吗?” 萧珏停了下来。 “我只是,看你偶尔这么做,所以有些好奇。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说这会儿的人因为没有笔和纸,没办法记录一些大事情的发生,所以就会用草编成绳子,然后在绳子上面打结用以记录。既然这个村子里的人什么事都请你出面,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就是在用这个办法记录什么。”我确实很在意他的这个举动。 “纸和笔?”萧珏拖长了语调,像是在复述的同时思考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没有追问下去,淡然道了句,“的确。” 那就说明,我的怀疑没有错。“可是,只用一根绳子打个结,几年以后回头看真的可以记得住什么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什么事吗?” 萧珏又是一番思索,又说了两个字,“墙上。” 墙上?这是什么意思……我鬼使神差地往墙上看去,“这是……” 在墙壁上刷着一层厚厚的,类似于涂料的东西,然后画着些奇怪的简笔画……这,这是壁画吗?又不像,可是回头看到萧珏抚摸着绳子上的绳结,正侧耳听着我的动静。他让我看墙上,加上他手里的这个动作,前后应该是有一定的连贯性。 “墙上的这些,是发生的事吗?”我此前并未仔细观察过他的墙壁上,只是现在摸起来,这些画应该都是他刻上去的。 萧珏又抬了抬手中的绳子,“后世,是如何记录事情的?” “有电脑,有网络。不过,在科技发达以前,人们是用纸和笔以文字的形式记录的。”不过纸这东西,貌似最早的也要等到春秋末期了吧,后来是到了东汉,蔡伦改造了造纸的过程和成本,才得到提倡的。我看到墙上还挂着一些系着绳结的绳子。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萧珏又提起了这件事来。 我舒了口气,“案件性质恶劣,而中国又是唯一一个拥有死刑的国家,即便可以为她争取免于死刑,这辈子,她都难以离开监狱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话 下落不明的凶手 有的时候我会迷茫,因为一件悬案的破解,除了能带给我莫大的鼓舞之后,其实失落更多。每一个凶手的背后,都有一些让我觉得刺痛心脏感受的存在。法律和人情,纵然可以并存,可比起纷扰的人情世故,法度的存在是唯一的制衡。 想着这些,我看到了角落里刻的一幅画。是一个躺倒的女人,她的周围站着几个人……“这,是我吗?” 看起来像是我前段时间生病的样子,萧珏和书兰玉兰照顾我…… 可是,像我生病的这种小事,为何他也会记录呢?我没有听到他回答我,所以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转过头去看向他,萧珏定定地坐在那里,手扶在轮子上,略微用力,指关节已经泛白。 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呢?好像很紧张一样,可又有哪里让我觉得有些怪。再细看那个画面,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我对比周围其他的刻画,竟发现,唯独这一个的笔划与其他的不同。位置略低……想着的时候,我坐到那刻画的旁边,几次调整位置……是这样吗? 从这个刻画的高度及位置来观察,应该是一个人坐在地上,靠着后面的墙壁,斜着画的……一般来说,以萧珏的身份和在村中所受的仰仗,他记录的其他也都是大大方方的,可这个不但位置怪异,连刻画都比其他的要深一些,而且笔画里沉积了些灰尘,也比其他的要多。这样看的话,那这一个刻画就应该是比其他的要早一些所刻了。 早一些,而且是这样倚靠在墙边角落里的地方……“这个画上的女人,是汐月吧?” 我并不是完全确定,只是根据刻画所提供的种种信息,结合萧珏在我发现了这个刻画之后的反应来看……隐约记得小良还是谁提起过,萧珏被流放到这里比我早些时候而已。如果他那时当真是被流放,还被弄瞎了眼睛,弄断了腿,刚醒过来的时候没办法接受这一切……从床上摔下来,挣扎着爬到这里,靠着墙,很失落地刻下这一个…… 萧珏的神情告诉我,我的直觉是对的。 这个角落里所刻着的女人,真的是汐月。 汐月躺在那里,身边也围着几个人,她是病了吗? “霍汐……”在室内静默了许久之后,萧珏似是有意决定要解释一般,斟酌着,开了口。 “不必。”可他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深呼吸使自己有些矛盾的心思平定下来,“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一起讨论前女友的地步。如果是现在没必要一定让我知道的,那么也不急于这一时之间告诉我,有些话,还是想清楚再说的好。” 萧珏慢慢地,舒展了神情,那些差一点在这样窘迫环境下不得已的解释,静静回到了他心里。 我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如果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说出那些,以后都会觉得尴尬,既然选择成为朋友,至少也该留有三分的余地回寰。我虽然不确定他刚才想说的话究竟是什么,可不外乎是他认为我已经感觉到了我和汐月之间的关系,在那样一个十分尴尬的情况下需要做出解释。我只是突然发现了墙壁上的刻画而已,他不像是准备好了要告诉我什么,无论刚才他想说的是什么,恐怕都有几分真几分假。 假话一旦说出口,想要改变就难了。我不了解真实的他,可我了解我自己,在他略显仓促的回答中,想要察觉他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我怕自己会失望而已,宁肯退回安全的界限之内。 “大人。”弗昇赶来回报,站在门外大声说道。 “可有发现吗?”萧珏提高了声音问道。 “大人,我们找遍了村子及村子周围,都没有发现月蝉姑娘和玉兰姑娘的身影。”弗昇的话听起来难免有些气馁,搜寻许久,竟一点踪迹都没有发现。 “月蝉此举,无外乎垂死挣扎了。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所以不能用一般人的思考方式来想象她会怎么做。这个时候,越安全的地方越危险,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我在听了弗昇的话后,飞快地运转了大脑,给出最恰当的结论,当然,我压低了声音只是说给萧珏的。 萧珏想了想,对门外说道,“弗昇,你再带着村子里的年轻人继续寻找,不必往太远的方向搜寻。” 门外的声音倒是愣了好一会儿,弗昇有些不解的应说,“是。” 我回过头瞧了瞧他,他也在思索着什么。恐怕想要找到月蝉,并不像一开始预估的那样简单,从几次和月蝉打交道来分析,月蝉做事可谓滴水不漏,但唯独这次掳了玉兰逃走,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要借以威胁青山跟她离开的话,她打晕青山的时候,大可以直接把青山带走。可为什么非得是劫持了玉兰呢?月蝉和玉兰之间看起来毫无联系…… 不对,是有联系的。曻倪就曾经绑了玉兰当成了月蝉。 还有木雕……因为两只偶然碰到一起的木雕,使月蝉和玉兰从案件的开始,就被迫拴在了一起。 而玉兰在我之前的解读过程中,只是一而再的作为一个受害者出现,所以我从未对玉兰的行为进行侧写,可是这一次……真的只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吗? 既然月蝉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的话,那么这次劫持木兰便不会一点意义都没有,她怎么可能做这么冒险的事?就算月蝉知道我们发现她了,她也应该有能力再和我们周旋一阵子,这么鲁莽劫持玉兰,不是摆明了直接向我们证实,她就是凶手吗?月蝉真的会这么做吗? 而在接下来的一天里,弗昇、竹牙、守望分别带了村子里的年轻人组成小队,继续寻找月蝉和玉兰的踪迹。他们不仅找了月蝉家所有可能有暗室的地方,也找过了山里的每一处角落,查遍了山洞,这村子说大不大,但也有七、八十户人家,整个村子都快翻遍了,就是找不到她们,月蝉和玉兰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线索。 “会到哪里去呢?”我独自坐在门前石阶上,这几天也不知道一遍又一遍的筛选了几遍记忆了,可一点能想到的都没有。一抬头,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在院落外扒头看着我,“小良?来。” 小良听到我的声音,才滴滴跑了过来。站在我面前背着手,挺着个小肚子坏笑。 “怎么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有些纳闷,看了看周围,他并不是跟着大人一起过来的。 “霍汐姑娘……”小良竟学着大人的模样叫我,还拉长了尾音,脸上俏皮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心里在想着戏弄于我。 “好啊,你不说的话,我走了啊。”我故作不在意,起了身。 “别别别!”小良忙挡去我的去路,“霍汐姐姐,我跟你开玩笑的。” “那你告诉我,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想大概是因为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忙着在找月蝉和玉兰,小良找不到人玩耍,所以就来找我了。 “我,我……”小良的眼珠子往旁边瞟,年纪不大,可心思却挺多。“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你真的要和大人成婚了吗?”小良偏着脑袋,一脸天真的问说。 “和大人成婚?”我吃了一惊,没头没脑地怎么也想不到,他一个小孩子竟然问我这个问题。他说的大人毫不意外就是指萧珏,是连小孩子都在猜测我和萧珏之间的关系了?貌似我与他之间,清白得很。 “我是听我娘说的啊,霍汐姐姐和大人住在一个屋子里,不就是要和大人成婚吗?像爹和娘就住在一起,我娘跟我爹偷偷打听这件事的时候,让我给听到了。”小良有样学样地说。 “人小鬼大。”也的确是我疏忽了,竟然没顾得上考虑周围人的眼光,也难怪村子里的人会猜疑我和萧珏的关系了。 “姐姐别和大人成婚。”小良一本正经的拉住我。 “为什么?”我倒好奇,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我想要和姐姐成婚。”小良下定决心似的,抬头挺胸,十分认真地回答说。 我没忍住,噗嗤笑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小良的娘向小良的爹询问我和萧珏的关系,结果被小良偷听到他爹娘的话。而小良呢,误以为像他爹娘一样住在一起的就是要成婚的,所以才来问我。 住在一起……成婚?! 我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但是不能确定。 会在那里吗? 长景家。 月蝉和玉兰会不会躲在那里呢? 可是月蝉无论当时多慌乱,她敢带着玉兰离开,就一定是想好了要躲到哪里去的。就算是那里,也不无可能,长景父子先后离世,书兰带着玉兰和守望离开那里一直住在萧珏这边,所以长景家就空了下来。村子里的人顾忌长景父子的冤死,只怕是还没找过那里。 可是现在怎么办,大家都不在。 我刚要急着往外走,就遇上了书兰开门从对面的房子里走出来,“霍汐姑娘,你要去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