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反击》 1|身残 凌千帆，生于星历3083年5月，天赋异禀，惊才绝艳。14岁时少年机甲大赛夺冠，一举成名；16岁时被联邦第一机甲学院保送录取；17岁进入s级顶尖机甲战队——星烽战队；18岁时参加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夺冠；19岁毕业实习时不幸飞船失事，下肢瘫痪。 千帆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头脑中一遍遍过着身体原主的辉煌历史。没错，她是个穿越者，来自21世纪的地球，有一份成功的事业，却在33岁生日那天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事件，穿到星际时代一个和她同名不同姓只有19岁的少女身上。 她想动弹一下双腿，力道传到大腿，却再也不能继续，膝盖以下完全麻木，没有任何知觉。欲哭无泪啊，难道剩下大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先截肢再装机械肢，这样就能重新站起来，行动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异。 可是一旦截肢，就再也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了，而她现在的情况，主治医生也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可能。 那就再等等吧，实在无望康复时再考虑截肢手术。她无法想象，她本应穿上水晶鞋的纤纤玉足，是一双蹭蹭发亮的机械大脚！ 和瘫痪问题相比，还有一件她目前尚无深刻感触但对原主来说，绝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那就是精神力！ 人类走出地球开始星际移民后，在宇宙射线的辐射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历史学家至今仍争论未休的因素作用下，进化出了精神力。精神力的最大作用就是能操作机甲，这大大增强了人类的单兵作战能力，在开拓蛮荒星球对抗强敌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操作机甲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卓越的体能。原主出事前体能s阶，精神力ss阶，能操纵神级机甲，可谓惊才绝艳，被公认为联邦新一代机甲战士中的顶尖人物。 可惜，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她现在接手的是一副体能c渣、精神力b3的身体，而且状态还在每况愈下。 明明前两天测量时精神力还是b3，怎么今天一测，就变成b4了？难道是我测量的姿势不对？ 算了，不去纠结这么多了，反正b3和b4都是渣，区别是渣和更渣一点而已。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就是这是一个高科技的时代，身体瘫痪的人也能在护理机械的帮助下，完成上厕所、沐浴、吃饭、穿衣等生理必需，维持基本。 还有，原主的家族很有钱，是个豪门望族，所以她暂且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她操纵手腕上的电子终端，招来自动轮椅。轮椅的扶手处伸出两只机械臂，扣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柔地抬起。她扶着椅背站起，然后转身，坐进椅子里。 一连串动作她已经熟稔，做起来和正常人起身坐下没什么区别。她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人，从来都是如此。 看看外面天气不错，落地窗外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出去散散步吧！正这么想着，门口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 “凌千帆，你给我滚出来！是你自己掉进水里的，却诬陷可欣推你！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要连累可欣吗？” “滴滴——”电子声响起，是她的机器人管家r7，以平平的机械语调说：“四夫人请止步，家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千帆小姐的休息。” “凌千帆，出来！去家主面前给我说清楚！”女声不依不饶，继续气势汹汹地大吵大嚷。 千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生在豪门的痛苦。错综的人事，复杂的关系，特别是当你从风光无限的云端掉下来后，原本吹捧你的家伙们一个个撕开虚伪的面具，冷言冷语算轻的了，更有甚者，是落井下石。 门外的噪声源就是一位。她是原主的四叔母，名叫杜媛，出生一个二流家族，嫁入凌家后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凌可欣，和千帆同岁。凌可欣本身资质也不错，可以说相当出色，可惜，偏偏这家里有个天才，凌千帆。 在这个群星闪烁的世界里，出色的人物很多，但能称为天才的，百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 和大多数豪门类似，凌家的资源优先供给最有潜力、最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所以可想而知，过去的十几年来，凌可欣被原主压的有多死；也可以想象，原主出事后，她会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千帆穿越来的过程很痛苦，睁开眼便是在冰冷漆黑的水里，她的下半身被固定在轮椅上，无法动弹，只得绝望地挥舞手臂，直到失去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在医疗舱里，她的机器人管家r7救了她，而导致她落水的，正是凌可欣。 穿越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基本弄清了这个家族内的人事关系，是时候算账了。 “我就这就去见家主。”千帆冷淡的声音传出门外，“你可以走了，不送。” 杜媛悻悻离开后，千帆打开衣帽间，从中挑了一件连衣裙穿上。裙子颜色是很纯净的深蓝，亚光丝绸质地，白色小翻领，七分袖，长度及膝，端庄典雅，很符合她凌府大小姐的身份。 衣帽间里的裙子都是她最近才买的，因为双腿残疾穿裙子更方便。而原主的衣帽间就不用提了，不仔细辨别几乎看不出那是女孩的衣服。清一色的黑灰白，一排排衬衣制服战斗服挂的整齐，就是没有一件裙子，更别提首饰包包等女孩子必备的装饰小物了。 再看看原主那素净整齐犹如军队宿舍一般的闺房，鉴定完毕，原主是个男人婆。 千帆不想做男人婆，虽然穿越前她也被世俗归为女强人一类，但却是外表温婉内心凶残先让竞争对手掉以轻心再回头杀个片甲不留的类型。 她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两月未剪的发丝终于垂肩，容颜已然恢复血色，配着精致的五官，和得体的长裙，看上去清丽端庄，绝对的大家闺秀。 人人都想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昔日天才，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凌府位于光耀星首都城西郊——这是联邦屈指可数、风景绝佳的贵族居住区，而凌府则在这片贵族区里占据半边湖泊。私人府邸里有广袤的树林草坪，错落有致的花园洋房，宽阔平整的私道，还有专用停机坪。 美景如画，千帆却无暇欣赏。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预测她会遇到的情况，以及要说些什么话。 “主人，到了。”r7汇报道。 千帆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面前是一栋青松掩映的三层花园洋房，修建整齐的绿色灌木围出一方院落，看起来毫无防备，但千帆知道，这是凌家的府中之府，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电子监控，能让里面的主人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她在入口处停下轮椅，清了清嗓子，对着电子监控屏幕道：“千帆拜见家主。” 荆棘铁门向两侧缓缓开启，她驱动轮椅进去，家主的机器管家在台阶前迎接，引导千帆的轮椅驶上台阶旁的辅助坡道，穿过门厅，来到正厅。 千帆的轮椅在正厅门前稍作停留，透过敞开的大门，敏锐的目光地扫过厅内，缓缓的，一丝嘲弄的微笑浮现少女的唇角。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围着家主开会。见千帆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各色目光投射过来。有惋惜，有遗憾，还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这其中又有两道无比怨毒的目光，来自家主身边站着的少女，正是凌可欣。 凌家基因不错，子孙都是俊男美女，凌可欣更是其中佼佼者，是个犹如细瓷娃娃般的精致美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一双秋水剪瞳含着水雾，述说无限委屈，肌肤晶莹如雪，身姿纤细婀娜。这样一个女孩，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即使没有超强的能力，也定会配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偏偏此人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处处要和原主争一头，又因为能力不及，处处被原主打压，所以两人成了死对头。 相比凌可欣的美丽精致，男人婆的原主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不仅没有女人味，而且性格也很不讨喜。 孤僻封闭，难与人为善，不通人情，不懂世事，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这就是千帆通过原主的记忆和这几个月的观察，总结出的原主性格。 这种性格的人，无论放在哪个时空都是不讨喜的。但因为原主以前实力太强，光芒过于璀璨，所以身边人都对她采取了忍让态度。而如今她失去力量，成了残废，再也没有人愿意容忍她，甚至以前压抑的怒气也化成浓浓的恶意，释放出来。 此时千帆感受到的正是这种积怨已久的恶意。这对她越挫越强的性格来说，反而是种激励。她挺直脊背，驱动轮椅，驶了进去，淡然无畏的目光扫过众人。 对一个死过一次失去一切的人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2|豪门恩怨 “千帆，我们正在讨论你落水的事情。那天你和可欣到底发生了什么？” 端坐在大厅尽头沙发椅上的家主发言，声音不大，却颇具威压。他叫凌睿，是千帆的大伯，十七年前就任家主。在原主那个谁都不放在眼中的记忆库里，这个人的印象很是模糊，据千帆自己的观察，这位家主应该是个精明的人。 “那天傍晚，我在湖边遇到可欣，她向我索要涅凰，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就把我推进了湖里。”千帆平静地述说。 “涅凰……”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惊讶声，众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千帆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住右手腕上的手环，以挡住那些贪婪的目光。她知道“涅凰”对凌家意义非凡，却没料到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涅凰是一台神级机甲。联邦的民间机甲一般处于c、b级别，军用机甲的标配是a级，s级以上属于特权阶层中的精英。而神级机甲，放眼整个联邦，不过十几台，且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 神级机甲，战斗力超群，能源供给接近无限，自带迁越系统，能进行星际远航，适应任何环境任何任务，除此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随身亚空间。 随身亚空间，能让庞大的机甲储存在一个非常小的亚空间介质里，比如千帆右手上的手环，就是涅凰的储存空间。这样就能随时取出机甲，进行战斗，大大增强了机甲战斗的灵活性。 原主18岁在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中夺冠后，作为凌家实力最强的机甲师，从家主手中接过了“涅凰”。这个意义非同小可，基本上确定了她凌家家主继承人的地位。 “可欣，你说。”凌睿回头，示意凌可欣发言。 泪光楚楚的女孩站出人群，第一句话就是矢口否认：“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的轮椅滑了，掉下湖的。我对天发誓，我根本就没有碰她！” 凌可欣越说情绪越激烈，红着眼圈，抽泣着鼻子，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这是她在过去十九年中和凌千帆斗争中积累下的经验，比不过凌千帆，打不过凌千帆，那就装可怜，这招总是能为她博来不少同情。 千帆不屑地嗤笑，“既然各说一词，那就调出监控录像看个究竟。” 凌睿神色微异：“我派人去查了监控录像，遗憾的是，你们这段没被监控上。” “那就是监控系统出了故障？应该不会吧，我们凌家的电子监控怎么会出问题？难道有人刻意篡改了监控录像？”千帆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首先申明，我一直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本事去篡改监控录像。” 略带黑色幽默的话语有意引导了众人思维，一定是有人篡改了监控录像，她自己是不可能做的，当事人中还会有谁呢？ 凌可欣正想撇清，她母亲杜媛却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着千帆的鼻子骂道：“胡说八道！你是在诬陷可欣！你自己废了，还见不得可欣好！操纵涅凰需要s级的精神力，现在凌家除了可欣，还有谁能操纵涅凰？涅凰早晚是可欣的，她根本用不着去和你抢！” 一番话看似咄咄逼人，其实愚蠢至级，人人都在觊觎涅凰，她无疑是把女儿置于风口浪尖。凌可欣涨红了脸，拉住母亲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冲动。 千帆淡淡回道：“涅凰是凌家的传家之宝，即使我没有能力拥有涅凰了，它应该属于谁，也是在我交还之后，由家主和众位叔伯婶娘商议后决定。顺便提一句，我当年获得涅凰，是因为在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中夺冠，而你家可欣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争夺涅凰？” 一番话堵住了杜媛的气势，她气的暴跳如雷，手指着千帆的鼻子：“你你你……都废了，还敢那么拽……” 这句话激发了千帆骨子里的傲气，她傲然一笑，挑衅地回道：“我就是这么拽，你又能怎么样？让你女儿再把我推进水里一次，或是干脆效率高些雇个杀手？” 杜媛词穷，转身向家主哭诉：“你看这丫头，对长辈是副什么态度？” 千帆不再理她，锋利的目光直指家主：“我不想再落一次水了，也不想哪天悄无声息地没了性命。这两个月来，我收集了一些证据，包括家主大人没能找到的监控录像。我决定把证据交给联邦警方，凭我以前的名气，相信警方会认真调查此事。” 此言一出，凌可欣和杜媛同时神色大变，周围响起一片激烈的反对声。 “这可不行，家丑不可外扬！” “让外界知道了，这事还怎么收场？” “凌博正在竞选商会主席，这个时候凌家不能出□□！” …… 听着众人的议论，千帆在心底暗笑不已，其实她手中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是唬人的，但这群人真的被吓住了，正好让她有了谈判的底牌。 凌睿严厉的目光直逼千帆：“你是要让凌家陷入丑闻？” 千帆毫不退缩：“我只是在捍卫我的生存权力。” 凌睿板着脸，大手一挥：“你们先下去，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凌可欣经过她身边时，一扫先前的楚楚可怜，压低声音恶毒地说：“想扳倒我？没门！认清现实吧，你已经废了！” 她华贵的裙裾扫过轮椅，纤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傲然离去，千帆坐在轮椅上，目送着她的背影，唇角挂着冷冷的笑容。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怯怯的女声：“小帆。” 千帆抬眼，见是一个牵着幼儿的美丽妇人。一身剪裁合体的墨绿丝绒长裙，头发在脑后盘成发髻，容颜美丽端庄，眉目含着忧愁。 毕竟不是自己的记忆，千帆反应了一下，才认出眼前的女子名叫江婉，是原主的继母。原主的母亲生下她后不久就去世了，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娶了江婉。 原主本来就感情淡漠，对不是自己亲生母亲的江婉更没有什么感情。五年前，原主父亲去世，办完葬礼后，原主就搬出了父母的院子，开始独居。 原主记忆库中，关于人物的资料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值得重视的对手，比如某机甲队队长；一类是极端厌恶的家伙，比如凌可欣；一类是没什么印象，比如家主大人。江婉基本可以归于第三类，没什么印象。 江婉站在千帆面前，眼中含泪，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倒是幼儿扬起小脑袋，清脆地唤了声：“姐姐。” 粉妆玉砌的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正式的小礼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上去萌极了。正处于战斗状态神经紧绷的千帆不由心下一软，她伸出手来，轻抚男孩的脑袋。 江婉眼中闪烁着泪光：“对不起，小帆，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你父亲去世的早……” “没什么。”千帆回道，声音不再那么冰冷，“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众人散去，豪华的大厅空了下来，头顶的花枝吊灯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触目繁华，却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凄凉。 “千帆。”凌睿注视着千帆，威严的眸子变幻着幽深莫测的情绪：“你这次落水后，似乎变了很多。” “变了什么？”千帆反问。 “变得……”凌睿微微皱眉，思索词句，“让我感觉，可以和你以成年人的方式，正常交谈了。” 千帆在心底仰天长叹，怎么，难道原主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难道原主有自闭症？ 很有这种可能，大凡天才，都有些性格缺陷，最典型的是阿斯伯格症候群，又称自闭症天才。 凌睿继续说道：“既然能和你以成年人的方式正常交流，那么想必，你应该明白，凌家不可能放弃可欣。” 3|交易 “凌家不可能放弃可欣。”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即使她真的把你推下水，害的你几乎丧命，凌家也要保她。 这和凌可欣的有恃无恐如出一辙，千帆并不意外，平静地反问：“凌家已经没落如此了吗？” “没落”这个词显然触怒了凌睿，他眼底浮现怒气，却在少女明亮的目光下，渐渐消散，转为一丝黯然神伤。 “你说的没错，凌家正在走下坡路，三代里只出了五个ss级机甲师，我们在星际防卫军里的地位岌岌可危，这将影响整个家族的地位。”他深深叹气，“本来，你曾给过凌家希望，我曾坚定地认为，你能重现凌家昔日辉煌，可惜……”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千帆身上，眼神中是无比的惋惜，遗憾和痛心。 “我们这一辈中，我和你父亲是ss级机甲师，可惜你父亲五年前战死，剩下我一人，在联邦舰队中独臂难撑。年轻一辈中，现在只有可欣可能成为ss级机甲师了，所以我不能放弃她。”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家庭整体利益来说事。千帆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却偏偏无法反驳。沉默许久，她开口道：“我需要补偿，答应我几个条件。” 凌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吧。” “第一，我要离开光耀星，你要确保我的安全，至少是来自家族内部的危险。”明白自己的境遇以来，千帆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凌府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要离开光耀星，越远越安全。 “没问题。”凌睿回道：“凌家在六个一等星，十五个二等星上都有产业，选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会派人护送你离开。至于可欣那里，我会严重警告她，让她绝对不敢再来找你麻烦。” “第二，我需要一笔钱。” “你有一笔三千万的家族基金，还有你父亲留给你一亿两千万遗产，这些钱本来要等到你二十岁以后才能动用，我可以给你破格提前。” 一亿五千万，以星际时代平民阶层平均一万的月薪来说，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过得舒舒服服。 千帆却反问凌睿：“凌可欣有多少基金？”作为豪门，凌家每个嫡系子孙在出生时都会得到家族赠送的一笔基金，千帆有，凌可欣自然也有。 凌睿答道：“和你一样，三千万。”他想到什么，神色微变：“你不会是想……” 千帆微笑：“正是，我要她的这笔基金的三分之二作为补偿，现金入账，拒绝拖欠。” “她不会同意的。” “那就让她等着法院传票吧！” 凌睿扶额，忽然觉得还是以前那个清高孤高的侄女的性子要好一些，至少不会和他谈钱。 “好吧，我去说服她。”凌睿做出让步。 “第三，是关于涅凰。”千帆抚摸着腕上的手环，不知是什么质地的金属，泛着柔和的银色，上面刻着古朴繁复的花纹，她虽然从没用过，却能感觉到原主对涅凰的深刻眷恋。 “我真的很遗憾。”凌睿注视着她的动作，坚定地说：“涅凰你必需交还，这是凌家的镇家之宝，只传给有资格的人。” “我知道。”自从知道涅凰的价值后，千帆就没指望能留下它。原主的记忆库中，治疗无望后，凌睿曾命她归还涅凰，却被她以和涅凰同归于尽为胁而暂告搁浅。 “我可以交还涅凰，但有一个附带条件。”她继续说道：“你不可以将它传给凌可欣。” 凌睿面露难色：“你知道涅凰是一款适合女性操纵的机甲，除了她外，我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 “至少你现在不能传给她。她的精神力刚到s级，神级机甲在她手中发挥不出什么威力来。这样吧，等她精神力到ss级时，你再传给她。” 从s级到ss级，虽然只是一个级别之差，其距离却是十万八千里。大部分精神力达到s级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想升到ss级，除了努力，还需要天赋和机缘。像原主那样十八岁精神力就能达到ss级，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凌睿苦笑：“你这分明是不想让她拥有涅凰。” 千帆反问：“你就这么没信心，不相信她的精神力达到ss级别吗？” 凌睿叹气，再次怀念以前那个自闭症的侄女，“好吧，我可以承诺你一个期限，十年。十年内我不会传可欣涅凰，除非她的精神力达到ss级。” 千帆明白这已是凌睿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她见好便收：“好吧，成交。” 她低头，强压住心头的恋恋不舍，取下涅凰手环，在递给凌睿的瞬间，又提了一个要求：“我，可以再次看看它吗？” 凌睿沉默了几秒：“跟我来。” 凌家的机甲训练馆。 千帆仰望穹顶，暗暗估量，起码有一百米高，再加上这个比两个足球场还大的建筑面积，不是顶级豪门，还真建不起来。 凌睿摒退外人，右手掌平摊，将精神力注入手心的涅凰手环。手环亮了起来，发出红色光芒，光芒越来越烈，浓的有若实质，最后爆发出撕破亚空间的球形光环，将凌睿笼罩其中。 随即，在一片犹如烈焰燃烧的红光之中，一个蜷曲姿势的钢铁巨人缓缓站了起来。高约二十米，机身呈暗红色，头盔上镂刻着一只烈火中展翅冲天的凤凰，胸甲成倒三角形，托起两侧肩膀上的武器发射台。手臂和腿部护甲内侧隐藏着武器插口，机械关节透着隐隐红光，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尽管通过原主的记忆库，千帆已经对涅凰了如指掌，然而当真正亲眼见到时，她还是被深深震撼住了。 原来，庞大的机甲也能这般华丽；原来，掌控力量是如此的激荡人心；如果能让她再次操纵这台机甲，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还好，她和凌睿约定了十年，否则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机甲落入敌手，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和不甘。 涅凰，等着我，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回到我手中。 4|昔日队友 千帆离开光耀星的日子，是一个微风有云的天气。她拒绝凌睿派专机护送，坐着轮椅，带着机器管家r7，只身前往宇宙港。 为了今天的离开，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首先，她重新开设了几个账户，把从凌家得到的基金、父亲留给她的遗产、以及从凌可欣那里索赔到的钱存进新账户，以保证财务独立自由，防止某天凌家翻脸，冻结她的资金。 其次，她花高价重新定制了一个轮椅，除了更加安全舒适外，轮椅中还暗藏玄机，装了能通过宇宙港安检的冷兵器，还预留了安装热、兵器的插口。 最后，她精心设计了航线。直到出发前，凌睿还以为她的目的地是二等星盖亚星，而她却准备在中转港换乘飞船时，前往一个更不起眼的三等星伊奥兰。虽然凌睿承诺会保证她的安全，但她觉得更安全的，是去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当然，若是凌睿有心，自然能查出她去了哪，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以普通乘客的身份正在安检通道上排队等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贵宾通道口出现了骚乱。 一大群人聚在那里几乎堵塞了交通。大多是年轻女孩，手中捧着鲜花，打出横幅标语，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出场。大批宇宙港警在旁边维护秩序，拉出警戒线，令人群让出通道。 难道是追星族？千帆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在看清横幅标题的瞬间，她的脸色变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横幅标语是：“热烈欢迎星烽战队载誉归来！” 星烽战队，联邦顶尖的s级机甲战队，连续三年积分榜排名第一，正是她以前的战队。 出门要看黄历啊！尽管这是星际时代，早就没有黄历了，她还是应该留意下新闻的，就这么撞面了，多尴尬！ 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她稍觉心安。她现在的形象，留着长发穿着裙子，和以前那个男人婆相差甚远，除了坐着轮椅外，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谨慎起见，她调转轮椅，背对着欢迎队伍，极力降低存在感。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高呼，犹如沸油中溅入了一滴水，顿时间引爆了全场，人群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动。就连正在排队等待安检的队伍也躁动起来，一个个拿起智能终端，一边噼噼啪啪地拍照，一边激动地嚷道： “拍到了，拍到了！那是队长白渊，那是艾琳娜，啊，前锋克莱特也出现了！他刚刚在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中夺得冠军！” 人群沸腾起来，响起一片尖叫声：“克莱特！”“克莱特！” 克莱特是星烽战队这一季得分最高的队员，也是原主凌千帆最强的竞争对手。千帆忍不住想，若是原主没残，哪轮到他出风头？ 安检门就在眼前，千帆心中只想赶快过了这道门，把满场的欢呼甩在身后。然而就在此时，她觉察到了不对劲，身后人潮奇迹般地安静下来，而她面前的安检人员放下手中工作，两眼放光地望向她身后。 她转过身，看见了几道原主记忆库中熟悉的身影。 该死！正是他们，星烽战队的队员！ 这一瞬间，她努力回想原主和这些人的关系，结论是很不妙，原主孤僻冷傲，目中无人，在队中没有人缘，极为孤立。 看着其中有几名队员表情微妙心怀鬼胎的样子，她几乎忍不住想说，你们想嘲讽就抓紧时间吧，我还等着过安检呢！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站在她面前，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就已成功地羞辱了她。想当初，她是他们中最骄傲最风光的那个，而如今，他们依然身处巅峰享受荣耀，而她却从云端坠落，拖着瘫痪的双腿，被家族抛弃，远走他乡。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那个坐轮椅的女孩是谁？” “好像是……凌千帆。” “不会吧，怎么可能？” “就是她，听说她瘫痪了，原来是真的！” “真不敢相信，想当初她多么风光，多么骄傲！” “世事无常啊，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 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些或惋惜或奚落的话语，对骄傲的人来说，都是伤人的利剑。千帆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是目光越发清冷。 走在最前面的是队长白渊，他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招呼千帆：“千帆，好久没见，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还行。”千帆淡淡回道：“祝贺你们，这一季的成绩不错。” 不待克莱特回答，一旁的艾琳娜抢话道：“这个赛季我们的成绩是不错，保持了第一名。你看，没有你，我们照样拿第一！” 没有你，我们照样拿第一！ 这是赤果果的炫耀和羞辱！ 艾琳娜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关注地望着千帆，等待她的反应。按照队员们的经验，凌千帆一定会勃然大怒，甚至动手伤人——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意外的，千帆反应平静，幽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这世上没有谁是不能取代的。无论少了谁，行星还是要转动，恒星还是要升起，对吧？好了，我要进安检了，麻烦你们让一下。” 队员们一脸意外，这还是以前那个凌千帆吗？难不成她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性格大变？ 白渊并非刻薄之人，眼前对方如此，他也觉得自己这方有些过分了。“祝你旅途愉快！”说完这句话，他让开了道。 千帆操纵轮椅，刚刚滑动，后背椅却被人牢牢把住。她转过头去，接触到一双燃着奇异火焰的苍冰色眸子，正是星烽战队第一风云人物——克莱特！ 通过原主的记忆库，千帆知道克莱特也是一个性格非常糟糕的家伙，阴冷，偏执，狂妄，任性，简直能和原主媲美了。他的实力很强，但和所有人一样，一直掩盖在原主的光芒之下，直到原主出事，他才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千帆挑起秀眉：“有事吗？” 克莱特没有回答，而是转到轮椅前面，双手把住扶手，完全封死了千帆的道路。 头顶的阴影居高临下地压了下来，伴随着强大的男子气场。千帆昂着头，迎着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变了。”克莱特终于开口，声音阴冷低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留了长发，还穿上了裙子，看起来像个女人了。”他修长的手指落下，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起了千帆额前的几缕秀发。 “人总是要变的。”千帆依旧保持着淡漠的语气：“请放手。” 回答她的是一阵头皮被扯的剧痛。克莱特猛然拽紧她的头发，俊脸压下，露出狰狞之色：“你怎么敢变？我还没有打败你，还没有来得及击败你！” 一旁的白渊霍然色变，急忙上前劝阻：“克莱特，你到底在干什么，放手！” 克莱特疯狂地咆哮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我还没亲手击败她，她就残疾了！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让我看看你是真的残废了，还是想逃避！” 咆哮声戛然而止，克莱特松开拽着千帆头发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围一片静寂，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戏演的是哪出？刚才还凶神恶煞地要拽人家起来，转瞬间，就拜倒在人家的石榴裙下了，这画风转的也太快了吧？ 注视着克莱特面色痛苦地跪在轮椅面前，千帆眼底流露出一丝报复的快意。她新定制的轮椅暗藏玄机，按下扶手上的按钮，就能射出钢针，制敌于出其不意。 “免礼。”她有意拖长尾音，带着犹如女王般高傲的神情，操纵轮椅绕过克莱特，向安检门驶去。 安检人员呆若木鸡，千帆满脸无辜地双手一摊，解释道：“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几根绣花针而已。” 5|神话的终结 星海茫茫，航途遥远。经过两次空间跳跃，换乘三次后，千帆终于坐上了前往伊奥兰星的飞船。 这是一艘老式货船改装成的客货两用飞船，高等星的宇宙港淘汰下来的，用于偏远不发达星系内的交通。飞船狭小，设施陈旧，速度慢，遇到太阳风粒子流，还会剧烈颠簸。以原主的身份来说，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坐这种飞船，不过千帆无所谓，她来自21世纪的地球，能进行宇宙航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经历了。 穿越者的记忆，其实非常奇妙。一方面，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库，另一方面，她的感情认知却是原来那个自己的。所以原主的记忆并非她的体验，而是像电影画面一般，你看过，你了解细节，但当你真正体验时，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定的头等舱能勉强容下她的轮椅，有一张狭窄的床，一个折叠小桌，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能透过透镜看到外面的星空。 漆黑的宇宙空间，点缀着万千星光，似乎永恒不变，却令千帆无限着迷。她很小的时候就向往宇宙，梦想成为一个天文学家，长大后却从事游戏编程，主持开发了一款名为《星际时代》的游戏，发行后风靡全国。 思绪又忍不住回到从前，她坐在床上，呆了又呆，最后化作一声轻叹，算了，都穿越了，就不要再纠结了，她不在了，那个人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了吧。 头等舱内能上星网，除了空间跳跃、遭遇强电磁干扰之外，航行的大部分时间都能上网。因为要占用宝贵的通信流量，所以上网费用不菲，十分钟三千星币。对于身家过亿的千帆来说，这点钱算不了什么，可是她却抚摸着星网头盔，犹豫了一阵。 上星网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简单的页面浏览，可以匿名；另一种是通过星网头盔接入精神力，以精神体的方式登录星网虚拟世界，这需要账号，和公民编号挂钩，一个公民只能拥有一个账号。 原主在星网虚拟世界上用的是本名，这和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处事风格倒是一致。可是问题也出来了，大家都知道虚拟世界中的“凌千帆”就是本人。她出事后，再也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自然，也不会上星网。 一味逃避不是办法，千帆心情复杂地把星网头盔戴在了头上。一道白色流光环绕过头盔，耳边响起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正在扫描虹膜……身份认证通过！” “正在扫描精神力……精神力为b阶4级，只能开启最低权限！” “正在监测体能……体能为c阶3级，你的登录时间被限制在一小时内！” “叮铃！欢迎来到星网虚拟世界！” 千帆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待定下神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充满白茫茫雾气的圆形房间，四周有许多扇门，但大都处于灰色状态。 这情景……似乎有几分熟悉。 确切的说，这种熟悉感来自她本人的记忆，而非原主的记忆库。 低头打量自己，发现自己身穿一身黑色战斗服，双脚站立在地板上，不由轻轻松了口气，还好，在星网上，她不是残疾。 想想也是，这是个精神体的虚拟世界，没有必要把身体的残疾也模拟进去。 她打开控制面板，看着上面的布局，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将这种感觉强行压下，她首先查看登录状态，是隐身，很好，没有人知道她上线。 再瞟了眼信箱，立刻被那标示未读信件的红色天文数字惊到了，随手打开几封，都是粉丝来信，询问她的身体状态，是否还能复归。 她关闭信箱，接着看看自己在星网上还能干些什么。四周的门，每一扇都通往一个区域，而现在那些门大都是灰色的，代表不能通行。 不能通行的原因是精神力，很多区域都是有最低精神力要求的，比如机甲区，只有精神力等级达到a的人才能进入。 而她的精神力等级已从ss降到了b阶。这一瞬间，她深刻体会到了原主的心情。昔日赢得无数荣耀的地方，如今连大门都进不去，这是何等情何以堪？ 再看经验值一栏，依旧是一串金色的长长数字，代表着过去的荣耀，如今看来，都成了讽刺。 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她想起出发时宇宙港那并不愉快的一幕，微微叹了口气，调出另一个界面，抬起手腕，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点了上去。 是账号注销界面。 系统提示音立刻响起：“请问是否真的注销账号？” “是的。”千帆平静地回答。 “一旦注销，你所有的经验值、荣誉、权限、好友信息都无法找回。请问是否注销账号？” “是的。” “明白。现在进入注销程序……” 千帆心中有些怅然，但却无比坚定。这是在和过去做一个诀别，荣耀已随原主逝去，从今以后的人生，属于她自己！ “注销程序完成！按照惯例，此消息将通报全网！” 在千帆听到这声通报的同时，星网的世界广播也播出了一行小字：“凌千帆账号注销。” 就是这行看似不起眼的小字，却在星网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距离她出事还不到半年，很多人还关注着她。星网上她还有一批死忠，期待着她的复归。忽然间，世界广播毫无预兆地播出她注销账号的消息，所有看到这条消息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星网静寂了几秒，随后沸腾起来，各大论坛几乎被刷爆，sns上人们纷纷交换着消息。 “没看错吧，凌千帆注销了账号？” “今天是愚人节？系统君在开玩笑？” “我看是抽风了吧。机战女神凌千帆，星网的封神账号，怎么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注销？起码也要开个新闻发布会吧！” …… 几分钟后，又有新的一轮消息疯狂地刷遍了全网！ “内部消息！凌千帆真的注销了账号！” “星网管理委员会证实，凌千帆账号自杀！” “系统君含泪自白：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注销账号，却无力阻拦！” …… 再然后，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缅怀帖子，凌千帆的星网头像环绕着小白花被挂上了各大论坛的头版头条： “机甲战区为缅怀机战女神凌千帆，停战八小时！” “星际机甲联盟主席加洛林扼腕叹息：凌千帆，是这个时代最有天赋的机甲战士，她的退隐，是机甲界无法挽回的损失！” “苍天落泪，星网同悲，永别了，我心目中永远的机战女神！” “一个神话的终结，凌千帆之后，再无人敢封神！” …… 千帆并不知道这些，机甲战区差点要摆出灵堂了，天见可怜，她又没死，只是注销了账号而已嘛！ 此时，她正站在新手注册的深蓝星空下，盯着头顶闪烁着的星网图标，目瞪口呆！ 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勾出一个优雅的弧形，环绕着ia两个字母。 她的第一反应：这不是我主持开发的《星际时代》游戏的欢迎界面吗？连图标都是一样的！ia是星际时代的缩写啊！ 第二个反应：泥马！星网无耻，竟敢抄袭，有没有版权意识？老娘要去索赔！ 第三个反应：这个山寨版看起来很酷啊，全息立体，气势磅礴，站在下面，真有种宇宙浩淼星空无尽的感觉。 而后而后……职业本能激起的热血冷却下来，她意识到现在是星际时代，和21世纪的地球隔了八千多年！ 或许，这仅仅是个巧合，又或许……她想起星网是从地球人类的社交网络发展而来的，难道和她的游戏有关联？ 她穿越前，《星际时代》已经卖的很火了，说不定这游戏后来发展越来越大，成为人类的社交网络，最终成为星网的雏形！ 她被自己的这个大胆的猜想惊到了，随后激动不已。她一直纳闷，怎么自己穿越连个金手指都没有，现在才意识到，莫非星网就是最大的外挂！ 6|外挂 就算星网就是她的外挂，那也得先登录上去再说。经过精神力扫描，报上公民号码，千帆注册了一个名为“流云”的新账号。 新账号等级低的可怜，拥有的权限和页面匿名浏览方式差不多，查查资料可以，很多稍微高级一点的区域就进不去了。 进不去的区域分两种，一种是经验值不够，比如高级交易区；另一种是精神力不够，比如机甲战区。经验值可以通过时间积累，而精神力不够，就只能靠修炼。 而且，因为精神力和体能太渣，她每天的登录时间被限制在一个小时之内，到时间就会被系统强行踢出。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以防止超负荷使用精神力对大脑造成伤害。 千帆在新手区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外挂”的使用方法。毕竟机制完全不一样，她那款游戏处于鼠标键盘时代，而现在不仅是全息，而且什么都要靠精神力。精神力不够，就是脚下有宝藏，她也没力气挖。 就在她失望地想要下线之时，忽然在个人控制面板中发现了传送门的功能——输入坐标，传送到指定地图。这个功能，她的游戏中也有，而游戏中各个地图的坐标，她早就熟记于胸，即使穿越，也没有忘记。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输入一个坐标，感到空间晃了几下，有种即将被传送的感觉，正满怀希望地期待着，忽然间晃动停止了，头顶响起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叮铃！因为你的精神力不够，不能进入星空探索区域。” 千帆怔了几秒，忽然间欣喜若狂，星网竟然存在“星空探索”这个区域，这说明，她的猜想完全正确，星网真的是从她的游戏发展而来的！ 她又接着试了几个坐标，一个都没进去，不是因为精神力等级过低，就是因为指定坐标不存在。 不过她并不气馁，毕竟是隔了八千年，经过数次技术革新，一些地图被删掉也完全有可能。 各种尝试中，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她恋恋不舍地下线，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继续探索。 飞船上没有白天夜晚，却有人为规定的作息时间。第二天，她精神抖擞地上线，在传送门上输入了一个她精心考虑的坐标：321，118，32。 这个坐标指向一个模块，她穿越时，这个模块还处于测试中，没有正式上线，坐标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所以技术人员很难发现这个模块，在后世的改造中很可能被保留了下来。 果不其然，在她输入传送坐标后，空间震动起来，一道白光环着她绕了一周，她只觉脚下一空，便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深邃的星空，如水的月光，高峻的远山，宁静的溪流……画面太美，不敢再看，正是她那未上线的模块——天籁之音！ 这个模块开启了一个新职业“音疗师”，音疗师通过弹奏音乐，修复和提升玩家的hp。 溪边一块光洁如玉的大石头上就放着一把琴，外形犹如古筝，琴弦透明，流光溢彩。在游戏设定中，这叫星光琴，是音疗师的职业道具。 千帆心中百感交集，她伸出纤纤玉手，手指轻抚上琴弦，深深吸一口气，让思维放空。 星光琴泛起流光，一股神奇的力量窜上千帆的双手，引导她的手指拨动琴弦。一串串七彩音符随着手指的拨动飘出，在空中起舞跳跃，时不时和飘落的星光相遇，漾起一圈圈涟漪……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千帆感到精神体里的能量活跃，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力量。她设计音疗师的初衷是帮助玩家恢复和提升hp，而现在星网上已没有了hp，取而代之的是精神力，难道能用这种方式恢复精神力？ 意识到这一点，千帆心底涌现一阵狂喜。下线前，她特意测试了一下精神力，果然看到了奇迹：b阶38级！ 注册账号时精神力扫描结果是b阶4级，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修炼，她的精神力就回复了02点，虽然微不足道，却令她看到了希望！ 只要坚持下去，她的精神力总有恢复的一天！ 穿越大神啊，你果然没有完全抛弃我！ 千帆几乎要喜极而泣。 旅途剩下的几天，她每天都准时上星网，认真地练琴，琴声越流畅优美，精神体里的能量就越活跃，修炼效果也就越明显。 遗憾的是每天只能修炼一个小时，而且每次修炼完毕，她都会觉得非常累，就像以前加了十几个小时的班一样，需要大睡一场来恢复精力。 当她的精神力终于爬上b3的档次时，旅途也到了终点。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船即将抵达伊奥兰星，预计在十五分钟后着陆。当地时间上午九点，天气晴，气温二十五度，祝各位旅途愉快……” 舱内响起清晰柔美的女声广播，船体轻轻颠簸，那是在穿破大气层。千帆趴在圆形透镜上，视野中，一个两端覆盖着白色冰雪、中央一道彩带的星球不断放大。更清晰了，那环绕赤道的彩带，是绿色山丘，蓝色湖泊，还有大片大片的紫色薰衣草。 伊奥兰，三等农业星，主要种植鲜花、蔬菜和水果。宇宙港附近，有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从宇宙飞船上往下看，像一条萦绕着星球的紫色彩带，因此星球还有一个名字叫紫星。 下了飞船，千帆深深吸了口农业星球特有的新鲜空气，花香混合着泥土气息迎面而来，沁人心脾。抬眼望去，只见天空明净如洗，太阳不是那么耀眼，周围闪烁着瑰丽光芒，犹如一颗镶嵌在蓝色苍穹上的钻石。 她事先查过资料，知道伊奥兰的太阳不是恒星，而是一颗反射恒星光和热的大行星，编号m67，当地居民称之为钻石之星。 伊奥兰星的自传周期是十二个小时。星际时代，人们依然延续古老地球的作息时间，把一个标准日划分为二十四个标准时。所以伊奥兰星每天有两次日出，两次日落。飞船抵达时间是上午九点，正值一天中太阳第一次挂在正中。 当地的房地产商在宇宙港出口处等待，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手中高高举着“云千帆”的牌子。 “云”是她穿越前的姓氏，她既然离开凌家远离光耀星，就索性用上本姓，从现在起，她就叫云千帆。 千帆驱使轮椅滑过去，做自我介绍。对方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大概没想到客人竟是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吧。 对此，千帆早已司空见怪。一路上，她见惯了不少这种眼神，或惊讶或同情或不解，反正都透露出同一个信息，那就是残疾女孩不应该单身出行。 残疾又怎样，难道只能坐在家里等死吗？她偏要出来闯闯，宇宙之大，星空广阔，她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7|寂寞如烟花 在当地房地产商的介绍下，千帆买下了一座地处偏远小镇的房子。镇子就叫“薰衣镇”，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海，另一面是一条清澈的河流，隔开郁郁葱葱的山峦。镇子很漂亮，建筑风格古老，有着错落有致的红色屋顶、层层叠叠的白色石墙和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透着一种童话般的氛围。 她的屋子是一百多平米的平房，带着前后院。前主人精于园艺，院子里种满花草，还有一颗漂亮的樱花树。她住进后，除了改装道路、台阶和门槛，让一切通道适合轮椅外，几乎没做其他改装。 在这里，时间流逝的脚步似乎变慢，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时间，能静心思考，能驻足欣赏风景。她想起前世，那个人总说，等有时间了，两人一起找个与世隔绝、风景优美的地方住几个月。不工作，不接电话，不理凡尘俗事，就两个人，静静相守……可是，相恋十年，直到分手，他们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回忆过去，心是无法抑制的隐隐的痛，但她明白，她必需尘封前世的一切，坦然接受现在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她坐在轮椅上静静思考，天地间无垠的风吹来，扬起了她黑色的发丝和白色的裙裾，她的身周，紫色的薰衣草花海在起伏摇曳。 “主人，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尽忠职守的机器管家r7提醒道。 现在是上午十二点，伊奥兰星第一次日落的时候，很多人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吃顿丰盛的午饭，美美睡个午觉，然后再去上另外半天的班——总之，这是个很休闲的星球。 回到家时天色已黑，千帆吃完饭后，戴上星网头盔，进入每日的必修课程。 还是那片深蓝的夜空映着远山，月色清幽，照在溪水之上。 她拨动琴弦，琴声依旧生涩，却比最初的不成调强了许多。 在她设计“音疗师”这个职业时，设想了十重等级，每一重配一首古乐，她现在弹的这首，正是第一重《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弹至境界，就会进入第二重《阳春白雪》。不过就她现在的水平来说，距离升级，还需苦练。 她并不心急，最初的欣喜过后，她已明白，即使有“音疗师”这个星网外挂，她想恢复到原主的实力，也不容易。 顶多精神力恢复到原来水平，而体能和瘫痪的双腿就无能为力了。四肢不健全，她就无法操作机甲，无法重返机甲战场。 不过，她也并非一定要继续原主的老路。先好好享受眼下的清闲生活吧，等精神力恢复得差不多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下线后，她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半天，醒来时，已近第二次的日落时分。房间里一片淡金色的斜阳，窗户半开着，外面天空明净如洗，透明的窗纱在风中轻盈舞动。 她驱使轮椅来到厨房，准备做点糕点，活动一下胫骨。 她对这屋子最满意的，不是庭院，而是厨房。面积非常大，适合轮椅活动，从电气灶到烤箱，一切设施齐备。还有占据一面墙壁的玻璃门，打开直通花园。 利用休闲时间做蛋糕，曾是她前世的梦想，她为此买了全套器具，却连一次都没用过。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如愿以偿了。 她决定做香橙小蛋糕。把鸡蛋的蛋白和蛋黄分离，把蛋黄打散，加入鲜榨的橙汁，在蛋白中加入砂糖，用打泡器打出泡沫。按比例加入面粉，打泡是关键，加面粉时要小心翼翼，不要把泡沫弄散了……最后是倒入模具，进烤箱，用两百五十度的温度烘焙。 半个小时后，厨房里弥散着浓郁香甜的气息。她带着厨房厚手套，取出模具，倒出小蛋糕，顿时间香气又浓了数倍，飘出厨房，直飘到院外，引得一群刚放学的孩子趴在门口，闻着香气，口水直流。 一个英俊少年踩着飞轮过来，驱散孩子：“去去去，别围着人家的院门，太没礼貌了！” 孩子们显然畏惧少年，正准备散开，门口的电子监控器中忽然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想吃蛋糕吗？进来吧。” 院门打开，代表此间主人的邀请。孩子们再也经不起诱惑，欢呼一声直奔进去，少年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他是怕孩子们闹出什么事端，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柔弱的残疾少女。 千帆做了很多蛋糕，一个人吃不完，正在想如何消灭，r7告诉她，门口有一群留着口水的孩子，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她承认，她是寂寞无聊了，每天除了修炼精神力和烘焙蛋糕外，她找不出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孩子们一窝蜂地涌进，看见轮椅上的娟静少女，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千帆指着面前的蛋糕温和地说：“随便吃吧。” 孩子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一个个看看少女，又看看蛋糕，互相推挤，却谁都不肯先上前。 千帆只觉这群孩子真有意思，忍不住微笑起来，然后视线稍稍抬起，看到了孩子们身后的少年。 阳光般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着一头柔软的栗色发丝、英俊的五官和明净的眼神。他站在那里，犹如一颗挺拔的白杨树，散发着蓬勃向上的生机。 这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人好感的男孩。千帆操纵轮椅，驶了过去，孩子们让开道来。她来到少年面前，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云千帆，你呢？” “夏晨。”少年自我介绍，接过千帆递过来的纤纤玉手，轻轻握了一下，便立刻松开，“其实……我见过你，在薰衣草的花田边……” 一句话又似乎暴露了什么，他立刻缄口，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千帆温和地一笑，回道：“我刚搬到这里，很喜欢这里的薰衣草花田。” “这里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你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处转转。”少年说道，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神情真挚得令人无法拒绝。 “好啊。我无事可做，只有靠烘焙蛋糕来打发时间，所以你看，”她唇角绽放出寂寞如烟花的微笑：“我有的是时间。” 8|少年的梦想 和夏晨结识，为千帆单调的乡间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他带她去溪谷领略落日，去旧街认识新的朋友，告诉她，即使是同一片薰衣草花田，在不同时刻，从不同角度欣赏，都有不同的美丽。 伊奥兰曾是一颗半工业星，大概在三百年前，它的第三卫星上发现了适合制造机甲的金属矿藏，一批和机甲相关的工场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在随后的一百年间，又随着金属矿藏的开采殆尽而逐渐消失。 目前，这颗星球只剩下一家生产民用采矿机甲的工场，距离薰衣镇八百公里外。小镇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机甲工场上班，每天早上，都有工场的班机来迎接工人，镇口熙熙攘攘，千帆见过几次，不由感慨，不愧是星际时代，上班都坐飞机。 夏晨还是高中生，家位于小镇另一头，是座气派的三层洋楼，家境应该不错。不过，他从没提过家里是做什么的，千帆也没问过。 某天，和夏晨谈起机甲工场时，少年意气风发地说：“毕业后，我要去光耀星，我想报考机甲学院！” 千帆恬淡地微笑，光耀星，她逃离的地方，却是少年的向往之地。人啊，就是这么奇妙，我之□□，他之蜜糖。 “我听人说，你是从高等星球来的，你去过光耀星吗？”夏晨问。 “嗯，去过。”千帆敷衍道。 夏晨的眼中亮起光芒：“那你去过光耀星的机甲大赛场，看过比赛吗？” 面对如此明亮一尘不染的眼睛，千帆无法说谎，坦然道：“看过。” “那是什么样子的？”夏晨兴奋起来，“据说光耀星高手如云，聚集着联邦最天才的机甲师，看他们比赛，一定很令人激动吧！” “还好。”千帆慢慢斟酌着词语，“光耀星之所以高手多，是因为那是首都星，全联邦的机甲教育资源都集中在那，有钱有势的人也多，舍得花钱花人力去培养下一代。那些大家族子弟，一出生就享受着平民无法享受的教育资源，比如十一二岁就能接触到真正的机甲，十四五岁时就能去军队里实习锻炼，一般的平民子弟，很难和他们竞争。” 夏晨眸子里热情的火焰黯淡下来，千帆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的话打击到了对方，但她说的是事实。无论哪个时代，有钱有势的人总是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这令平民阶层很难出头，这就是所谓的阶层固化。 “我的梦想是成为机甲师！”夏晨握紧了双拳，眼中射出坚决的光芒：“我虽然没有那些贵族子弟的资源，但我可以加倍的努力！而且乔森说过，我的天赋不错，如果能遇到名师指导，总有一天能成功！” 千帆赞许地点头，为理想奋斗的人总是值得敬佩的。她捕捉到夏晨话中字眼，问道：“乔森是谁？” “是机甲工场的首席技师。”夏晨解释道，他顿了一下，像是在下定决心分享一个重大秘密，“其实，我有一台战斗机甲，是乔森设计组装的。” “噢？”千帆有些意外，她知道那个机甲工场是生产民用机甲的，没想到里面的技师竟然能组装战斗机甲。 按照联邦法律，所有战斗机甲都必须注册登记，所以少年才会把它当成一个重大秘密来分享。 “你要不要看一下？”夏晨问道，目光充满希翼。 千帆无法拒绝：“我很荣幸。” “那就明天吧，我放学后来接你！”夏晨兴冲冲地说。 第二日，夏晨放学后直奔千帆住处。这一次，他不是踩着飞轮，还是驾驶着一辆宝石蓝的悬浮车。 “从姑姑那里借来的，机甲工场有些远。”夏晨边解释边放下供轮椅使用的辅助斜板，把千帆的轮椅推进车里。 这还是千帆自来到小镇后第一次乘悬浮车出远门，她想起对方不满十八岁的年龄，笑着问：“你有驾照吗？” “马上就拿到了。”夏晨像是生怕被千帆检查驾照一般，立刻踩下油门，操纵悬浮车飞起来。 正值第二次日落前的黄昏时分，天空碧蓝，明净如洗，钻石之星闪烁着迷人的瑰丽光芒，薄云犹如轻纱一般散在天边，很快便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下方，薰衣草花田一望无际，在风中起伏，漾起一层层紫色的花潮。 千帆欣赏着沿途风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一座占地广阔的机甲工场。远远就能看见工场招牌，“伊奥兰机甲场”几个钢铸大字在夕阳下烁烁生辉。 夏晨驾着悬浮车，在机甲工场西门降落，经过一道关卡，门卫熟人熟路地放行，还打了声招呼：“夏少，晚上走的时候小心一点。” 千帆掩嘴轻笑：“他叫你夏少？” 夏晨的耳根微红，“这个工场是我父母留下的，现在姑姑在经营，我从小就在这里面玩。嗯，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不在了。”他神色微黯。 千帆把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悬浮车沿着工场内的大道行驶了一阵，停在一座高大的仓库前。夏晨跳下车，放下斜板，千帆操纵轮椅滑下，张望四周。 这座工场从外面看起来规模庞大很有气势，其实里面设施陈旧，厂房年久失修，大片区域处于闭锁状态。 夏晨带她来的地方，正是一所废弃仓库，大铁门上挂着生锈的锁链，夏晨带着她从侧门进入。 里面虽然亮着灯，却不够明亮，只能照亮周围一小片范围。触目所见，到处都是七零八散的机械器材，还有一些机甲的残肢断臂。 机床边，一个技师正在做焊接工作，带着遮光镜的头盔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脸，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蓝色工作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精悍的古铜色的胳膊。 夏晨在千帆耳边低声说：“他就是乔森，我们等一下。” 三四分钟后，乔森完成手头工作，他取下头盔，露出一张四十岁左右、不修边幅但很有男人味的粗犷脸庞。千帆打量着他，心想，原来是位大叔。 大叔口气随意地冲夏晨打招呼，“嗨，小子，今天把女朋友带来了？” 脸皮薄的少年听闻此话，顿时间烧到了脖子根，他急忙分辨道：“不……不是……” 倒是千帆口齿清晰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是一般朋友。”夏晨跟着强调。 乔森一笑，不再打趣，他对夏晨说：“你的机甲，我又加了点新功能，要不试试？” 夏晨带千帆来，就是想展示自己的机甲，听乔森这么一说，当然点头说好。三人穿过两旁都是杂物的通道，来到仓库尽头，乔森打开灯光。 千帆顺着灯光亮起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台人形机甲静立在角落，高约三四米，有粗壮的手臂和双腿。颜色嘛，不太好形容，总体说来是黑色居多，但胸前有一块是灰色，左手臂上端是暗红色，腰部又镶嵌了一块银色。 原主留给千帆的记忆库中有各色机甲，大家族的精英子弟一般都是定制机甲，其中不乏标新立异的外形和颜色，讲究所谓的机甲时尚。但眼前这台色彩不一的机甲，真的很难和时尚挂钩，如果非要形容，就是一台浑身打着金属片补丁的机甲。 夏晨很骄傲地介绍：“这就是我的机甲，我给它起名叫英雄！” 打着补丁的落魄英雄，千帆在心里补充。她觉得自己很不厚道，人家少年如此骄傲的东西，她怎么可以暗笑怎么可以暗笑怎么可以暗笑呢？忍了又忍，终是憋住笑意，以很用力的口气评价道：“很威风！” 夏晨沉浸在化身机甲英雄的激情中，完全没注意到千帆奇怪的神色。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有什么比在一个美丽女孩面前展现自己的威武雄姿更令人激情澎湃的呢？ “我演示给你看！”说着，他快步跑到机甲前，顺着机甲腿攀了上去，动作敏捷灵活，看来有些身手。 乔森按下墙壁上的按钮，打开一旁的大门。夏晨驾驶着机甲，迈着沉重的步伐，跨出门槛。 “看看这傻小子的水平吧！”乔森笑眯眯地回头招呼千帆。 千帆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她心中的暗笑都被乔森看的清清楚楚。不知为何，从接触到的第一眼起，直觉就告诉她，这个名叫乔森的技师不是一般人。 9|补丁机甲 武侠小说中，总少不了某类高人——丐帮帮主，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服，看起来穷困潦倒，一旦出手，必定不凡，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此时，千帆心中就是这种感受。在她眼中，这台打着补丁的机甲，无论速度、灵活性还是稳定性、攻击力度，竟毫不逊于她曾见过的那些a极机甲！ 她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要知道这只是一个生产工业机甲的乡下工场，一个技师，竟然能够凭借手工作业，制造出一台a级机甲，若放在二十一世纪地球，就像是一家拖拉机厂造出了坦克一般，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轰动！ 而夏晨，一个从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乡下小子，竟然能把a级机甲操纵的有模有样，其潜力非同小可。这个热爱机甲的大男孩，若是能得到正确的指导，假以时日，必将绽放出耀眼光芒！ “怎么样？”夏晨跳下机甲，脚步稳健地跑到千帆面前，高高的额头上沁着汗珠，在灯光下晶莹剔透。 “令我吃惊。”千帆认真地说：“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机甲师！” 少年开心地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谢谢你，千帆，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你的话让我更有信心了。” “不过，我有一些建议，关于你刚才演练的几个动作，比如那个回旋撩杀，向后蓄力的时间稍短，如果能再沉住15秒，杀进时的力量大概能增强三分之一。” 下意识的，千帆从原主的记忆库中倒出料来，话一出口，就立刻意识到不对。夏晨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就连乔森，也树起耳朵，表现出饶有兴味的样子。 “你练过机甲，对不对？”夏晨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激动地说，“乔森说我缺少一个正规的机甲教练，你当我的机甲甲教练好不好？” 话至此，千帆若是推让，反而显得不把对方当朋友，她想了一下，回道：“我可以试试，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从没教过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少年完全忽略了千帆的后半句话。要知道，在这个偏僻星球，找到一个亲眼见过战斗机甲的人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是操纵过战斗机甲的人了。 就这样，千帆的乡间生活又多了一样事做，就是指导夏晨练习战斗机甲。一开始，她心里还没准，毕竟她自己没操作过机甲，经验全是原主的，但渐渐的，她发现，一旦打开和机甲相关的记忆，许多东西都会自然而然地涌上脑海。原主过去十九年的生活，一切都是以机甲为中心，机甲已经融入这副躯体的骨血，成为本能，想忘也忘不掉。 一个云淡风轻的上午，千帆来到机甲工场，带着一篮刚烘焙好的糕点。 “夏晨不在。”乔森忙着手头工作，头也不抬地说。 “我是来拜访你的。” 千帆把糕点篮子推到乔森鼻尖，乔森放下手中的活，深深吸了下鼻子嗅味道，满脸陶醉地说：“是奶黄蛋酥，有香橙和朗姆酒两种味道！” “我真佩服你的鼻子。”千帆笑着把篮子递给乔森。 乔森用帕子抹了抹手，接过篮子，随手抓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尝了一口，便幸福地眯上眼睛，“丫头，你的烘焙手艺越来越好了，可以去开店了。” “我本来也这么想，但我发现了一份更能吸引我的工作。” “机甲教练？”乔森嘴里嚼着糕点反问。 “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可惜我只有一个学生。” “这是个问题。说实话，找遍整个星球，怕也只能找到一台战斗机甲，就是我这的。” 千帆噗嗤一笑：“可以多制造几台啊！” “哪有这么容易？”乔森给了千帆一个白眼，“光造这台，就花了我五年的业余时间，我还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需要糊口呢！” “你可以雇一个助手啊！”千帆歪着脑袋，灿然一笑，自我推销：“你觉得我怎么样？” “师生恋不错，夏晨那小子崇拜你，也喜欢你……” 千帆一把夺过篮子，佯怒道：“不正经，没得吃了！” “好吧好吧，不说了。”乔森求饶，从千帆手中讨回篮子，左右开弓地把糕点往嘴里塞，唯恐千帆再抢走似的。 千帆看着他吃，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以前驾驶过机甲的。自从瘫痪后，本以为再也不会接触机甲，没想到遇到了夏晨和你。” 她望着远方的天空，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还能做什么，不能驾驶机甲了，可以制造机甲啊。我以前编过程序，虽然软件和硬件大不相同，但我可以从头学起……” “等等！”乔森抬起头来，嘴角挂着糕点屑：“你会编程？” 千帆用力地点头。她已调查过星际时代的编程方法，虽然和地球二十一世纪大不相同，但基本原理是一致的，她相信自己能够胜任。 “我这正好有一段机械手臂的控制程序要修改。”乔森操纵腕上的电子终端，调出光屏，打开一个画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程序代码，又打开另一个画面，上面是说明。 他把两份资料通过无线对接传给千帆的电子终端：“你照着说明修改一下，若是合格，我就录用你。” 千帆回到家后，先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学习语法、理解程序，然后仔细说明书，照着要求进行修改，最后从网上下载了个模拟器，运行程序。等忙完一切已是凌晨三点，她把修改好的程序发到乔森的邮箱，然后去浴室洗漱，准备睡觉。 她刚躺下，就收到了来自乔森的视屏请求，接通后，乔森满脸质疑地问：“真是你自己做的？” 千帆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半夜三更打电话就是为了怀疑我作弊？” “不是这个意思。”乔森解释道：“我刚才运行了下你的程序，非常棒！所以打电话通知你，你被录用了，明天上午八点，在工场主楼经理办公室见。” “谢谢！”千帆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心底嘀咕，半夜三点还不睡觉，还在工作，看来不管哪个时代，都有工作狂这种生物啊！ 不过她本身也是个工作狂，和乔森倒是趣味相投，希望能和他合作愉快！ 第二天上午八点，她搭乘工场班机，准时出现在机甲工场的经理办公室门前。还没进门，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工场现在经营困难，没有裁员已经很不容易，哪来的余钱再雇人？”一个尖锐的女声怒气冲冲地吼道。 10|从天才到鬼才 一个更大的嗓门压过了先前女声：“我不管，就要雇她！你早就说过要给我找个助手，找了这么多年，助手的影子呢？” “先前给你找过多少个？你都挑三拣四地不要，现在工场真的没钱，没法添人！”女声嚷道。 眼见这场争论没有停止的意思，千帆敲了敲门，她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里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千帆隔门问道：“我是前来报到的云千帆，请问，可以进来吗？” 半响，女声才不情愿地道：“进来！” 千帆操纵轮椅，推门进去。不出所料，乔森果然在里面，正隔着办公桌，冲站着的女子吹胡子瞪眼睛。 女子叉着腰，一副毫不相让的气势。她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一头利落的短发，身穿深蓝色的职业套裙，气势凌厉，眼神锐利。 “夏经理，你好。”千帆冲女子点头致敬。她知道对方叫夏敏，是夏晨的姑姑，也是机甲工场的老板。 夏敏面色勉强地回道：“云千帆是吧？我听夏晨提过你。乔森想雇你，但现在机甲工场经营困难，连这月的工资都发不起了……” “我可以不要工资。”迎着对方惊讶的眼神，千帆微微笑道：“就把我当学徒吧，我不要工资，只要允许我跟着乔森干就行了。” 乔森把头一扬，神气地说：“听到了吧，人家不要工资！” “这……”夏敏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这样吧，我虽然开不起工资，但可以包午餐。”她从抽屉中找出一张卡片，递给千帆：“这是就餐卡，除了午餐外，还包加班餐和咖啡。” “谢谢。”千帆收下。 又填了些表格，办完入职手续后，千帆跟着乔森来到工作的地方，一间充满机油味和金属噪音的大厂房。里面摆放着一台台半成品的工业机甲，十几个技师围绕着机甲，正在忙碌工作。 乔森递给千帆一个头盔：“小心点，别被砸着脑袋了。” 千帆一边打量里面的情形，一边暗暗庆幸，幸好她今天有准备，穿了一身适合干活不怕脏的衣服。 “大家过来一下！”乔森吆喝道，把人聚在一起，给他们介绍新成员：“这是云千帆，我的新助手。” 都是些干机械活的汉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轮椅上的残疾女孩，努力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乔森不给他们反应时间，挥手道：“赶快去干活！这个月末，采月g2一定要出厂，否则大家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一句话说明严峻形势，众人散去，一边走还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千帆，议论纷纷： “没搞错吧，是个残疾，还是个女的！” “怎么会雇她，能干活吗？” “乔总工程师那么挑剔，怎么会选她当助手？” …… 质疑声低低传来，千帆云淡风轻，不以为意。残疾人，没用……这些词她都听得耳朵生老茧了。她会用事实证明，除了腿不能走外，她的双手，她的脑子，没有哪样不如他人。 乔森把她带到一个庞大的仪器前，交代工作：“你先熟悉设备，这是测量机甲各项指标的机器，下午有个测量，就交给你了。” 留下这句简单的话，乔森飘然离去。千帆一刻都不敢耽误，立刻调出说明菜单，一项项地看下去。 趴在仪器操作台上，吃完简单的三明治午餐，还没来得及擦擦嘴，一台巨大的半成品机甲就推到了她面前。 她驱使轮椅，把从机甲中延伸出的接线连接到测量仪器上。不得不说，这项工作对行动不便的她来说，确实有些困难。几个技师在旁边看热闹，等着她出口求助，可是他们看到的，却是少女沉默努力的身影。 有些事，只要说一声“麻烦帮一下忙”，就能很轻松地解决，可是千帆没有这个习惯，她宁愿自己很辛苦地完成，也不愿出口求人。 渐渐的，技师们看她的眼光变了，当她完成最后一根接线，滑动轮椅回到操作台前时，众人已经收起了轻视。 乔森走了过来，吩咐千帆：“准备测量。” 千帆纤细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轻舞，机甲启动，在测试仪器的指令下，做出各种动作。各项指数实时传回控制台，机械的提示音此起彼伏： “压力测试……五级……六级……七级……最高承压指数七点八级，合格！” “重力测试……一点五倍……两倍……三倍……最高重力指数三倍，合格！” “负荷测试……” 整整花了一下午，一共做了五十八项测试，等测试完成，千帆累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乔森轻飘飘地表扬：“第一次操作，就能达到这个熟练程度，悟性不错。” 此话一出，众技师对千帆的态度已变成肃然起敬。她居然是第一次操作！要知道这台测量仪器的标准培训时间是一个星期，她居然一上午就掌握了！天哪，乔森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个鬼才？ 千帆不知道，她这个昔日天才，已经被人暗地里称做鬼才了。 傍晚时分，千帆正准备洗手下班，夏晨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千帆，婶婶说你来场里上班，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这么的环境这么糟糕，你身体怎么受的了？” 还没下班的技师见这副情形，露出恍然大悟而又心照不宣的笑容。 “没什么，我身体吃得消。”千帆露出疲惫地微笑：“抱歉，今天有些累，不能陪你练机甲了。” “我送你回去！”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这样高贵优雅的女孩，怎么能干这些粗活呢？ 浮云的影子掠过悬浮车内，夏晨开着车，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少女，她累的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在洁白如玉的脸上投下两弯阴影，是如此的娴静美丽。 他越看越觉得看不懂她，她显然出身优越，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高贵气息；她似乎也不缺钱，吃穿用度都很精致；她会机甲，对高手操作了如指掌；她双腿残疾，却没有一丝自卑自怨自怜的情绪……总之，她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谜。 千帆醒来时，太阳已落山，悬浮车静静停着，幽暗的暮色中，少年的眸子闪闪发亮。他的脸距离她很近，似乎在端详她，又似乎想做些别的什么。 “你离的太近了。”她幽幽出声，提醒他。 夏晨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吓了一跳，立刻把头缩了回去，脸窘的通红。 “到家了？”千帆打量车外，正是她家的院门。 “嗯。” “麻烦开下车门。” 一向乖乖听话的少年却没有立刻打开车门，他望着千帆，鼓起勇气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我家工场工作？” “因为我闲着想找份事做，而且我喜欢机甲。” “那你为什么要搬到这来？” “因为这里风景美丽，民风淳朴，还有你这样善良又可爱的男孩子。”千帆拍拍他的肩：“好了，快点开门，我肚子饿了，想赶快回家吃饭。” “可是你本来住在一等星的。”少年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 千帆无奈叹气，“好吧，我告诉你，因为我残废了，我的家人不喜欢我，我呢，也不喜欢他们，为了避免很多麻烦事，所以我搬到了这里。现在，你满意了吧，快让我下车，肚子饿死了！” 11|危机 千帆的新工作忙碌而又充实。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从新手变成熟手，又在工场的机甲拆卸比赛中，技高一筹，让那些曾经小看她的人一个个心悦诚服。第六个月的时候，她的机甲工程已经打下坚实基础，开始跟着乔森，正式学习机甲设计。 于此同时，她的精神力也在稳步增长。星网修炼是每天的必修课，她的精神力已经从起初的b阶4级恢复到准a阶。 机甲教练的工作也见成果。夏晨一个月前去光耀星参加机甲学院的录取考试，获得两家知名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在这前，他还取得了一级机甲师执照。想到要和这个阳光般的大男孩分别，她心中还有几分舍不得。 就在她一切顺风顺水之时，机甲工场却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 星期一早上，机甲工场的班机没有按时前来迎接工人，镇口等待班机的人中，有人打电话询问工场值班人员，转告大家：“今天临时放假，大家不用去上班了。” 临时放假？千帆觉得很不对劲，联想到最近盛行的各种传言，工场怕是出什么事了。 她带着r7，搭乘工友的顺风车，前往工场。显然，担忧的不止她一人，不少工人都自驾车前去工场。 悬浮车接近工场上空，远远地，便看见工场大门路边停着一长溜黑色悬浮车，一群人围在大门口。 是一群大汉，穿着统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气势汹汹的样子。隔着大门的铁栏杆，夏晨带着工场保安与大汉们相持。 工场保安不过十几个人，而对方起码有四五十个人，在气势上便压了一头。有工人想从外面进入工场，却被大汉们拦住。 “好像是瑞豪地产的人。”驾车的老徐神色严肃地说，他是位工龄三十年的老技师，对工场有着深厚感情。 千帆心下微沉。她早就听说瑞豪地产一心想买下工场的地，来投资建游乐园。夏家经营机甲工场上百年，当然不愿卖掉，而且工场里有五百多名工人，一旦工场被卖，他们将面临失业。 这时，悬浮车内的通讯器响起，传来工友激动愤怒的声音：“老徐，瑞豪那帮兔崽子挡住我们的路，不让我们进工场，还扬言说工场已经抵押给他们了，他们老板正在和夏总签协议！” “不可能！”老徐坚决地说：“夏敏绝不可能把工场卖给他们！” “在西边降落。”千帆提醒道，“大家从侧门进去。” 原则上，机甲工场上空禁止飞行物，所以工人们的悬浮车都是在外面降落下来，再驶入工场。紧急情况下可以破例，但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谁也不清楚。 老徐在西门降落，四辆工友的悬浮车跟着降落，老徐和他们商量了几句，准备前往正门支援夏晨和保安队。 “且慢。”千帆叫住他们，“你们几人就这样去了也没用。” 一人怒目相视：“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瑞豪的人在我们地盘上撒野吗？” “驾驶机甲去。”千帆道。 五人均是一怔，老徐迟疑地问：“你是让我们驾驶机甲把他们赶走？” “有武器为何不用呢？”千帆反问，“工业机甲虽不是战斗用的，但在他们面前挖个坑，吓唬一下这帮家伙，总是可以的吧！” 工友们反应过来，一人爽朗地笑出声：“好主意，干脆把他们就地埋了！” 五人前去驾驶机甲威慑敌人，千帆操纵轮椅转向，带着r7前往经理办公室。办公室就在一楼，轮椅滑上辅助坡道，进入走廊，却在办公室门口被四名气势汹汹的黑衣大汉拦住。不远处，两名工场保安被绑成肉粽，扔在一边。 “我要见经理。”千帆平静地说。 “滚开！”一黑衣大汉威胁道，一把抓住轮椅的椅背，想强迫轮椅转向。 “请松手。”千帆语调平平地劝说。 “还不滚，老子送你这残废上西天……”恶狠狠的尾音化作一声惨叫，大汉捂着被戳了几个血洞的手掌，痛的直跳脚。 其余三人刷的围了上来，掏出光束枪，瞄准千帆。千帆知道他们枪中的子弹是麻醉弹，联邦实行武器管制，民间不允许流通杀伤性的热武器。 不过被□□打中的滋味绝不好受，千帆可不想体验，在大汉们掏枪瞄准的同时，她按下扶手上的按钮，一个几近透明的防护罩凭空出现，将她全身笼罩。 大汉们愣了一下，立刻开枪，光束子弹嗖嗖嗖地击在防护罩上，化作一圈圈光波。千帆坐在里面不屑地嗤笑，她这防护罩，是按机甲防御设计的，虽然防御级别不高，但对付麻醉子弹绰绰有余。 来而不往非礼也。轮椅防护罩外围，弹出一个黑色金属圈，然后刷刷刷射出钢针，大汉们猝不及防，被扎的鬼哭狼嚎，乱了阵脚。 钢针上萃了毒，这几个家伙怕是要在床上躺几天了。 r7郁闷地垂着脑袋，它跟过来是想保护主人的，可是看主人这样子哪需要人保护呢？它这兼备军事功能的机器管家，没有用武之地啊！ 觉察到r7的沮丧，千帆似笑非笑地瞥了它一眼。能够深刻读懂主人每个表情的机器管家立刻上前，为千帆打开办公室的门。 里面隔桌相对，坐着一个傲慢的男人和一个神色灰败的女人，正是瑞豪的老板和夏敏。桌上放着电子文件，夏敏正抬起笔准备签字，手指颤抖不已，听见千帆进门的声音，她抬起眼来。 “夏女士，我认为外面的打斗丝毫不会影响这份协议的签订。”男子稳操胜券地微笑，翘着二郎腿，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架势。 “什么协议？”千帆操纵轮椅，滑上前来，扫过一眼夏敏桌上的电子协议，转头冲男子冷笑：“机甲工场不会抵押给你的！” “我手中有机甲工场的债权抵押书，一个亿。”男子轻弹了下手指，语气笃定地说：“现在机甲工场穷的叮当响，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起，哪来钱来还账？除了抵押，她别无选择。” 千帆转身，狐疑地询问夏敏：“他手中怎么会有你的债权抵押书？” 夏敏完全失去了昔日精明能干的神采，她双眼无神地回道：“我借了几笔钱来维持工场运转，没想到这些债权被转让，都到了他手中。” 她的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悔恨，事到如今，她已明白，当初借钱时，对方已为她设下了套。 千帆再次转身，锐利的目光射向男子：“如果你接手了机甲工场，会怎样？” “会怎样？”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会把这片有碍星容的破厂房拆除，在上面盖起伊奥兰星最大的游乐园，迎接附近星域的客人……” “我明白了。”千帆打断他的话：“你是说，工场里的所有人都要失业。” “那是自然。”男子上下打量千帆，面露惋惜，“你长得不错，可惜是个残废，否则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很喜欢机甲工场的工作，不想失业，所以，”千帆美丽的脸上露出高贵冰冷的微笑：“不就一个亿吗？债权交给我吧！” 12|两个女人的较量 瑞豪地产的人已经撤去，工场重新恢复了平静。工人们却没有离去，而是聚在经理办公室外，等待新的消息。 夏晨在门前焦急等候，里面夏敏和千帆正在商议事情，连他都不许进入。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他率领工场保安队和瑞豪地产的人差点打起来，后来老徐驾驶机甲把那群打手完全压制，再后来，瑞豪的老板灰溜溜地出来，一声不吭地把手下带走了。 办公室里，手握工场命运的两个女子静静相对。 夏敏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纷乱中冷静下来，她注视着千帆，语气复杂地说：“想不到你这么有钱。” 千帆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夏敏接着问：“现在你手持工场的一亿债权，说吧，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债权转为股权，这一亿就当我的注资。我希望能尽快得到一份公司的资产报表，计算出彼此的股份分配。”千帆一边考虑一边说。 说实话，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她不曾想到的。揽下机甲工场的一亿债权，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因为机遇到了眼前。 在机甲工场工作的这半年，亲眼见到工场所拥有的技术实力，和与其不匹配的财政赤字，让她产生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想法：如果工场能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优化组织结构，调整产品线，更加积极有效地参与市场竞争，那么一定有更广阔的前途！ 她忍不住想起前世的经历。她和那个人一起创业，从无到有，把一家小小的游戏工作室经营成为业界知名品牌。她负责技术，他负责经营，她曾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到最后，他却要卖掉这家她为之付出无数心血的公司。 在她眼中，那不仅仅是一家公司，而是见证了她的青春、爱情和成长的地方。她的产品就是她的孩子，天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被卖掉。 而那时，她和那个人的感情也走到了尽头。为了公司不被卖掉，她放下骄傲和自尊去求他。 她清楚地记得，穿越前的那个雨夜，她在他家门前苦苦等待，看到的却是收购方老总的女儿挽着他的胳膊，亲密无间地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她浑身血液彻底凉透，不敢相信，相恋十年刚刚分手的他，转身就把别的女人揽入怀抱，而且那个女人，还是她竞争对手的女儿。 手中的雨伞滑落在地，惊动了正在秀恩爱的两人。他回首，见是她，惊慌失措地跑上来解释：“小帆，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不愿听他的解释，扬起手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一个人跑进漆黑磅礴的大雨中…… 穿越之后，她一直忙于适应新环境，直到搬到这个小镇后，她才有时间整理思绪，回想以前的那些事。 每当夜深人静时，总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萦绕着她的灵魂无法安宁，她明白，那是一种不甘。她不甘心前世就那么惨淡落败，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事业。她更不甘心今生的岁月就这样在轮椅上平庸度过。所以，她需要找事情做。而现在，机遇来了，她能掌握机甲工场的经营权，她要做出自己的产品，并把决策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夏敏并不知道千帆的这些复杂心绪，她坐在经理椅上，低着头，双手十指交叉，认真地思考着，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决定。许久，她抬起头来对千帆说：“我非常感谢你能伸出援手，但是，这家工场是家族经营，我无法接受外人入主，除非，”她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你愿意和夏晨结婚。” 千帆惊讶地差点摔下轮椅，她知道对方不会那么爽快答应，但提出让她和夏晨结婚，这，这，这……画风也转变的太快了吧！ “我看的出，夏晨很喜欢你，只是在你面前，他不够自信。我想知道，你呢，你对夏晨的感觉呢？”夏敏审视地望着千帆，毕竟事关侄子的终身大事，她必须慎重。 “我……”千帆绞尽脑汁地搜刮词句，想把对方的侄子表扬的地上无双、天上少有，只是不适合她。可是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和词汇实在太匮乏了，嘴唇动了动，只说出干瘪瘪的一句：“我和夏晨不适合。” “如果你是说你的身体……”夏敏的目光落在千帆瘫痪的腿上，“坦率地说，我也不是很能接受，但夏晨，他显然并不在意。” “我比他年龄大。”千帆终于找到了借口。 夏敏微微一笑：“不过两岁而已，又不是二十岁，完全不是问题。” 将近二十岁，我穿越前都三十三了，千帆在心里回道，当然她不可能说出来，她无奈叹气，决定直言：“夏晨在我眼中，就是个大男孩，就像弟弟一样。我对他完全没有那种感觉，所以，你也不要费心了。” “你心里真实想的，是他这个乡下小子配不上你吧？”夏敏提高音调，尖锐地问。 这话甚是无礼，千帆有些愠怒：“夏晨是我的朋友，非常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伤害他。而你，”她高傲地扬起下巴：“欠着我一个亿。所以你别替夏晨瞎操心了，先想想怎么处理这笔债务吧！我必须提醒你，我不是慈善家！” 说完这句话，她操纵轮椅，傲然转身，r7急忙为她开门。 夏晨等在门外，见千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千帆甩给他一句：“自己去问你姑姑吧！” 出了工场大门，千帆叫了一辆出租悬浮车回家。到家已是中午，她吃完午饭便上星网修炼，然后大睡一觉恢复精力，直到黄昏才起床。 “主人，夏晨来了，在院子里等你。”r7向她汇报。 “知道了。” 千帆换了身衣服，坐上轮椅，前往院子。路过厨房时，她进去端了个盘子，盛了几块昨晚做的慕斯蛋糕，又倒了两杯柠檬冰茶。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余下天边一抹清浅的红霞。这个时候的天空是最美的，头顶是沉静的深蓝，往下是明净的湛蓝，再往天边，是映着淡色金辉的浅蓝。 少年坐在院子里的木凳上，背后是隐没在暮色中的蔷薇花。他似乎已经坐了很久，双手支在膝盖上，埋着脑袋，犹如一尊沉思的雕像。 听到轮椅滑过石板路面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对着千帆，露出一抹略带疲惫的微笑。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么明亮，一尘不染，里面闪烁着真诚的光，犹如初升的星辰般璀璨。 “你醒了？”夏晨问。 “嗯。”千帆操作轮椅到他身边，把手中的糕点盘放在木桌上，问：“等了多久了？” “下午就来了，r7说你在睡觉。”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千帆递给夏晨一块蓝莓慕斯蛋糕。 夏晨咬了一口，露出享受美味的微笑：“你的烘焙手艺越来越好了。” 千帆嫣然微笑：“乔森也这么说，还说我不去开糕点店，真是可惜了。” “糕点店太埋没你的才华，你是想经营机甲工场，是吗？” 犹如一曲轻柔的小夜曲砰然弦断，美妙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千帆望向少年，看见那双清亮的眸子泛着冷静而又炙热的奇异光芒。 “我想告诉你。”他轻声说，“如果你想经营机甲工场的话，我会全力支持你。” 13|珍惜 千帆浅浅啜了口冰茶，斟酌着词句问：“上午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夏晨点头，“姑姑都告诉我了。非常感谢，你能在危难之际施加援手。我很抱歉，姑姑的话给你带来了困扰，并向你保证，以后这个话题再也不会被提起。” 暮色中，少年的眸子是如此的真诚，犹如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石，千帆的心不由郑重起来，她知道，对这份情义，她必需珍惜，好生对待。 她轻柔地微笑：“知道吗？夏晨，你比我见过的许多出身世家的男子，更具有绅士风范，而且，你身上还有他们所不具备的高贵品质，那就是真诚。” 夏晨也微微笑了：“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我感到非常荣幸。”他操作手腕上的电子终端，调出一个光屏，展示给千帆：“这是一份粗略概算，你注资一亿，将获得工场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意味着工场的经营决策权将转到她手中。她注视着少年：“这样分配，你姑姑同意吗？” “这个工场其实是我的，姑姑是代我经营。” 千帆摇头：“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和你姑姑的感情。” “过段时间，她就会想通的。其实她什么都明白，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们夏氏就会被扫地出门，不仅保不住工场，还要连累几百号工人失业。她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觉得愧对我父亲的嘱托。其实，只要工场能存续下去，能繁茂起来，经营权归谁，并不那么重要。” 少年的语调云淡风轻，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豁达和智慧。 “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工场经营好的。”千帆说道，平静的语气中透出决心和力量。 “我相信你，一直都很相信你，你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的优秀，无人能及。” “谢谢。”千帆轻轻说道，心底有感动的情绪在起伏蒸腾。 “另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夏晨神色决然地说：“我决定先不去光耀星了，下一年就留在伊奥兰。” 千帆感到吃惊：“你要放弃机甲学院的录取？那可是你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机甲师，我不会放弃的。光耀星，我还是要去，只是晚一两年而已。比起求学，我觉得现在更应该留在伊奥兰，这么多年，工场的重担都落在姑姑一人身上，现在轮到我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少年英俊的脸庞映着星辰微光，泛着光辉。千帆久久注视着他，忽然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踩着飞车的大男孩了，工场危机让他迅速成长，从男孩变成男人，开始顶天立地，勇敢承担起责任。 许久，她开口道：“夏晨，你让我吃惊，你姑姑一定会以你为傲。” 夏晨淡淡微笑：“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以我为傲，因为你是我的机甲教练，是真正把我带入机甲战斗世界的人。” “一定会的，击掌为誓。” 千帆伸出白皙的手掌，夏晨的手印了上去。清脆一声击掌，旋即分开，在相触的瞬间，他感到了女孩滑腻温软的肌肤，心旌有一丝微漾，旋即压下，深埋心底。 她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她坐在轮椅上，却令站着的人感到渺小；他唯有努力，不断努力，才有可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机甲工场的股份转让手续很快完成，现在千帆也是老板了，而且还是大老板。她拥有一间独立宽敞的办公室，就在夏敏的对门。 她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埋头在财务报表和经营资料中，发现工场的财务危机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刻。 一亿元的注资，不过是偿还债务、暂缓燃眉之急而已。马上就要到月末了，工人的工资还没着落。 “砰——”门被推开，千帆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夏敏。 “麻烦请先敲门，否则我要考虑上锁了。”千帆提醒道，她实在不喜欢对方这种粗鲁无礼的举动。 “真麻烦！”夏敏不满地嘟囔道，把一叠打印资料扔在千帆桌上，“没办法了，这月实在周转不开，只能拖欠工资了。” “那以前是怎么发的工资？”千帆把身体靠在轮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脑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对方。 “以前是拆东墙补西墙，拆西墙补东墙，现在是没墙可拆了。”夏敏把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千帆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直看到对方心虚地垂下眼睛，才大发慈悲地说：“知道了，让我考虑一下。” 等夏敏离开，千帆抚额长叹。其实她目前最头疼的不是发不起工资，而是夏敏这种不合作态度。她刚刚入主工场，就拖欠员工工资，这会让员工们心里怎么想？这分明是夏敏给她的下马威。 所以，工资是一定要按时发放的，只是钱从哪来呢？千帆把目光投向公司的不良债务上。 第二天，她带着r7和财务主管，又让夏晨带两个工人，开着三台公司刚出厂的新机甲，长途跋涉三个小时，来到一家拖欠货款的采矿公司门前。 直到把机甲开到对方门前，财务主管还在她耳边唠叨：“这样做真的好吗？极星矿业可是我们合作了几十年的老主顾啊！” “几十年的老主顾？怪不得拖欠了这么多货款。五千万，能回收三分之一，这月和下月就能发的起工资了。”千帆不以为意地说。 极星矿业的总经理在会议室迎客，千帆递上名片，自我介绍：“我是伊奥兰机甲工场新上任的总经理，云千帆。” “云小姐，久仰久仰。”对方一张肥脸笑成了一朵花，“没想到云小姐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还……” “还是个残废对吧？”千帆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萦绕在她轮椅上的视线，毫不客气地说：“我今天是来要账的。”她用眼神示意身边的财务总管。 可惜财务总管完全没能领会到上门要账的精髓，他屁颠屁颠地跑到对方经理面前，打开电子文件，点头哈腰，一副讨好的语气：“王总经理，您看，今年三月和去年十月，这两笔货款还没有到账……” 他放低了姿态，对方的姿态自然就高了起来。王总经理看了眼账单，冷淡地敷衍道：“这个啊……我们现在经营也很困难，一时间筹不齐这么多钱。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和我们的财务商量一下，看可不可以先付一部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阵机甲引擎的轰鸣声，王总经理抬眼望去，脸色霍然大变：“那是在干嘛？哪来的机甲，干嘛拆我们的院墙？” “那是我带来的新式机甲。”千帆轻点着手腕上的电子终端，微笑着说：“我刚才难道没提？今天除了要账外，我还准备展示一下机甲的新用途。除了采矿外，我们的机甲还会拆墙，还会挖坑，还会爆破……” 14|初露锋芒 千帆把极星矿业总经理亲笔签字的支票扔在夏敏桌上，语气轻松地说：“三个月的工资发放问题解决了。” 夏敏抬起眼来，面笼寒霜：“你知不知道，极星矿业是我们的大客户！你要回了欠款，却断送了一个大客户！” 千帆不以为然：“我只知道这个大客户目前也是经营不善，他们拖欠我们今年和去年的货款，也会拖欠明年的货款，希望他们倒闭时，别把我们拖垮了。” 夏敏无言以对，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现在，整个伊奥兰的经济形势都不容乐观……” “所以我们必须走出伊奥兰，去拓展更加广阔的星域市场！”千帆语气坚决，掷地有声地说：“下个月的天辰星工业机甲展会，我准备参展，我需要雇两名有展会经验的市场营销人员……” 是夜，工人们都下班了，白日喧嚣的机甲工场恢复宁静。一间废弃的仓库里，幽白的光线下，乔森腰间绑着绳索，攀在一台半成品机甲上，拿着工具专心作业。 千帆驾驶轮椅进来，饶有兴味地看着乔森工作。她发现，无论什么时候，她看见乔森，他都是在工作，似乎不知疲惫，永不休息。 乔森头也不抬地说：“新老板来视察工作了？” 千帆抿嘴一笑：“下个月的天辰星工业机甲展，有信心参展吗？” 乔森正在忙碌的动作顿了一下：“夏敏那个死抠门，舍得出钱参展吗？” 千帆脸上神彩流转：“别忘了，现在机甲场的大老板是我，我有决策权。” “呵呵。”乔森跳下机甲，收了工具，拿着水壶，边喝水边走到千帆面前，调侃道：“果然是有钱人神气啊！” 千帆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水壶上一行几乎被磨光的不起眼的小字上：“军用水壶？cwmi，中央军事机甲研究所？那可是个了不起的地方，据说云集了全联邦头脑最聪明的人！” 乔森目光骤冷：“你懂得还真不少。” 千帆耸肩，“我是知道的不少，不过我对他人的秘密没有兴趣。我找你，是想商量机甲展会的事。” 乔森冷哼一声：“你自己的秘密也够多的，想必不会有闲心管他人的事。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千帆操纵腕式电子终端，把资料打在光屏上，介绍说：“这次展会共有二十三家厂商参展，这里是厂商的资料，以及他们的最新产品。我需要你协助我分析，我们展出具有怎样功能的产品，才能将他们全部秒杀。” “全部秒杀？”乔森似笑非笑地望向千帆：“你的野心真不小，问题是，我们有这样的产品吗？” “可以现做啊，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千帆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我们有星际最强的机甲工程师，他还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助手，此外还有一大批经验丰富技术熟练的技师，还愁开发不出最强的产品吗？” 乔森抬手止住千帆的话：“你说的都没错，就是那聪明能干的助手还需实践证明，话说，你一个女娃，怎么敢这么大言不惭？” “因为她的师傅脸皮更厚啊！”千帆嬉笑道：“好了，我这就把资料传给你，我要回家休息了。” “别忘了明天带点糕点来，我要吃柠檬口味的松饼！”乔森叫道。 千帆回首，秀眉竖起：“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工作了一天，回家还要给你做松饼？” “我不管。”乔森涎着脸说：“这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你的拜师学艺费！” 千帆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转动轮椅，摇着头嘀咕：“真想不通，一个老男人，居然还这么喜欢吃甜点。” 她的身后，一个老男人对着机甲金属外壳，用袖子擦掉上面的污垢，望着上面映出的那张胡子巴茬、历经沧桑的容颜，无限落寞地自言自语：“我已经这么老了吗？” 一个半月后，天辰星，工业机甲展会，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千帆租下了展厅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展台上陈列着伊奥兰机甲工场的最新产品——采月g3，高约八米的工业机甲，通体银灰，线条流畅，质感冷凝，在一大堆笨重的工业机甲中，显得鹤立鸡群，卓越不凡。 采月g3的周围，陈列着各种机械插件。装上钻头，就能挖矿，装上机械臂，就能举重，装上镭射炮，就能爆破……总之，一台多用，功能无限扩展。 一旁的巨幅电子屏幕上，滚动播放广告，采月g3在各种恶劣环境下的工作，各种插件使用，各种极限测试数据，最后，还有一段精彩的机甲格斗表演。 仅凭这最后五分钟的机甲格斗表演，便吸引了无数观众。要知道这可是工业机甲展会，一台工业机甲，居然能做出战斗机甲的高难度动作，简直闪瞎了无数人的钛合金狗眼。 广告词是：像采矿机一样吃苦耐劳，像游戏机一样功能扩展，像格斗机一样敏锐灵活，采月g3，领导工业机甲新潮流，选择采月g3，碰到海盗也不怕！ 总之，用夏敏的话来说，明明是一家乡下小工场，偏偏要打脸充胖子，装出星际知名企业的派头。 这正是千帆要的效果，为此，她不惜投下血本，把机甲工场的家底全拿出来了。夏敏劝阻无效，几夜未眠，最后红着眼圈来到展会，却被自家展台前的人头攒动的气势吓到了。 喜讯不断传来，开展第二天，就拿到了一笔五千万的订单，第三天，又拿到两笔订单，还有不少采购商表示出强烈兴趣，纷纷前来索要资料。 等第七天展会结束时，千帆共收获了三亿八千万的订单，夏敏笑的嘴都合不拢，又提出新的担心，这么大的货量，能按时交货吗？ “没问题。”千帆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们回去后就扩大生产，招募工人，让那些废弃的厂房都开工！” 采月g3以优异的性能和丰富的功能获得本次展会最佳产品奖，千帆代表工场上台领奖时，发生了一点意外。 一台来自竞争公司的展示机甲操纵机械手臂，把专为轮椅上台铺设的斜坡道给拆了。竞争公司那个带着金丝眼镜、一脸奸诈相的经理不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意外，我们保证赔偿。” 他的话音落下，只听咔嚓一声，采月g3扬起大铁钳，干净利索地把弄坏坡道的机械手臂剪成两截。 众人目瞪口呆，竞争公司的经理惊骇的张大了嘴，千帆一脸平静地解释：“抱歉，是意外，我们保证赔偿。顺便问一句，你们的机械手臂是面泥做的吗，怎么这么不禁夹？” 15|人不轻狂枉少年 千帆不得不感谢那家竞争公司，因为目睹采月g3剪断机械手臂的那幕后，原本采购那家公司的厂商纷纷退单，改为定购采月g3，订单一下子翻了近两倍。考虑到前期成本，千帆在订单中加了新条件，就是要预付十分之一的货款。 伊奥兰机甲工场一下子陷入忙碌之中，废弃的厂房纷纷开启，沉睡的机床转动起来，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每一张脸上都是容光焕发。 忙碌是件好事，意味着工场繁盛起来了，意味着不用再担心失业，意味着有涨工资的希望。 “银行的贷款终于批下来了！”夏敏一进房间，就把贷款合同扔到了千帆的办公桌上。话说，她们好像习惯了互扔工作资料。 千帆拿起合同来看：“两亿五千万，百分之十二的浮动利率，条件好像不错……” 夏敏一边给自己倒水喝一边说：“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以前跑断了腿，都拖三阻四地不给批，现在可好，拿着订单给他们一看，就乖乖地给批了。” 千帆笑道：“贷款下来，扩大生产的钱算是有着落了，值得庆祝！” “话说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工作，快累死了，要不今晚我们去酒吧轻松一下，叫上夏晨和乔森。”夏敏热情地邀请。 千帆有些犹豫，其实她更想早点回家好好补觉，但夏敏难得主动，而且这是个拉近彼此关系的大好时机，不好拒绝。 “好的。”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夏敏看了眼时间，“我又要走了，下午要去原材料商那里验货。我一会给你发酒吧地址，晚上十点不见不散。” 目送夏敏风风火火地离开，千帆轻轻摇头微笑。夏敏这人其实不错，办事利落，工作能力也很强，就是有时眼光局限，缺少那么一点办大事的胆识和决断。 但在一个集团里，眼光、胆识和决断，只需要一个人具备就够了。 当傍晚天边铺满红霞的时候，夏晨来办公室接她。少年一身洁白的衬衫，配着浅灰色休闲裤，看上去干净清爽，英姿勃勃。 千帆在办公室放了换洗衣服。她换了件式样简洁大方的蓝色连衣裙，扎在脑后的马尾放了下来，自然地垂在肩头。来伊奥兰大半年，她的头发长长许多，现在过肩膀了。 夏晨推着她的轮椅，两人边走边聊。 “我一直忘了对你说声谢谢。”千帆说，“你在展会上剪断那家伙的机械臂，不仅为我出了口气，还替我们增加了不少订单。” 机甲展会上，驾驶采月g3的正是夏晨，那段博人眼球的机甲格斗表演，也是他的贡献。 夏晨淡淡一笑：“没什么。” “对了，你最近的机甲格斗练习怎么样，听乔森说，你每天都练到很晚。”千帆问道。 夏晨面露苦恼：“我好像遇到了瓶颈，你最近教我的那几个动作，无论怎么练习，都做不到位。” 千帆微微沉吟，从包中取出一张便签，写上号码，递给夏晨：“这是我的星网号码，加我好友。这个星期天上午八点，我在星网等你。” “这就回去加你！”夏晨如获至宝地接过便签，仔细叠好，放入衣服口袋。 说话间，两人上了悬浮车。夏晨驾车升空，飞向市区，在和夏敏约好的酒吧对面降落。这是伊奥兰市最大的酒吧，远远看见气派非凡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烁，映亮了半边街区。 “差点忘了，乔森呢？”千帆这才想起还少了个人。 “他正忙着手头活，要晚点来。”夏晨回道。 不愧是超级工作狂，千帆由衷感叹，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工作狂的了，但和乔森那种不眠不休的变态精神比起，还远远不及。 夏晨推着千帆的轮椅进入酒吧，毫不意外，千帆又收到无数注目礼，大家仿佛在惊讶，一个残疾女孩怎么会来酒吧？ 不得不说，酒吧确实不适合她，里面人很多，轮椅很难通过，幸好早来的夏敏一眼就看到了两人，挤过来帮轮椅开道，穿过重重阻碍，三人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落脚位置。 “喝点什么？威士忌？”夏敏问。 千帆拒绝，她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喝太烈的酒。她点了杯果汁口味的鸡尾酒，名叫燃情岁月。三角形的杯子，上面一层酒液是深蓝色，向下逐层渐变成橙黄，最后是一抹玫瑰红，犹如一朵深蓝海底燃烧的玫瑰。 夏晨要了生啤，典型的男生口味。 三人坐下没多久，就有女孩来邀请夏晨跳舞，夏晨委婉拒绝，结果没过两分钟，又有一个更加热情的女孩前来，夏敏烦不胜烦，把夏晨推走：“快去，快去，烦死了，我们都没法好好聊天了！” 夏晨可怜兮兮地被赶走，一步三回头的眼神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千帆还是第一次见识姑侄俩的相处模式，只觉得很有意思。 “看到了吧，我家晨晨多受女孩欢迎！”夏敏骄傲地炫耀，接着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其实呢，我把他赶走，是不想让他妨碍我吊凯子。” 千帆一怔，噗嗤大笑，她知道夏敏一直独身，却不知对方如此奔放。 “唉，没办法，工作压力太大，在酒吧和男人调，是我最享受的休闲方式。”夏敏晃着杯中酒，感慨道。 千帆打量夏敏，对方今天一身黑色吊带衫，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深陷的沟壑，下面是一条紧身牛仔裤，显得性感迷人。她正处于女人最成熟的时期，青春的流逝并未令她容颜黯淡，反而令她充满魅力。 “没有男朋友？”千帆浅浅抿了口酒，问出这个关于个人的问题。对女人来说，谈论男朋友，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最佳方式。 夏敏笑得风情万种：“男朋友是种什么生物？睡了走人，不付饭钱的品种吗？” 这话毒辣，千帆也笑了起来：“那你可以让他升级嘛，不仅付饭钱，还要负责养家。” “你是说结婚？”夏敏撇撇嘴：“我不想被婚姻束缚住，就现在这样多好，想几点回家就几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没有约束。” 千帆看着夏敏，不由地联想，再过十年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也像夏敏一样，做个自由自在的单身贵族吗？ “对了，你有男朋友吗？”夏敏轻晃着酒杯中的透明液体，含笑反问。 千帆微微犹豫了一下，诚实地回答：“有过。” 夏敏一下子被点燃了八卦的小宇宙，她单手托着腮帮，两眼发光地望着千帆：“快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千帆开始回忆，却发现记忆中那个人似乎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他长得挺帅。” “那是自然的，因为你就是美女嘛！还有呢？”夏敏催促道。 “个子也挺高。” “以你的条件，交往的肯定是高富帅了！”夏敏很不满意千帆敷衍了事的回答，诱导道：“说具体点嘛，比如他是温柔型，还是冷酷型，或是狂野型？” “这个……”千帆努力回忆，寻找合适的词语：“应该是介入温柔和冷酷之间吧。他沉默的时候，挺冷的，有些难以接触的感觉；但他一旦对你微笑，你会觉得，”千帆唇边不觉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仿佛漫天星光都散落了下来。” 不管曾经伤的有多深，此时她愿意回忆的，还是他的美好。 “哦。”夏敏似懂非懂：“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千帆缓缓摇头：“不，他对我来说，仅仅是一段过去的岁月。我想，即使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我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因为没有感觉，所以才可以如此温柔平静地谈起他。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漠然。 “那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千帆低头，啜了口鸡尾酒，慢慢品尝甘甜之后的苦涩：“分手的原因很多，但我想，我们最终是输给了时光。” 夏敏笑道：“说的你好像年龄很大，经历了世事沧桑一样！” 千帆不置可否：“我的心理年龄已经不年轻了。”穿越前三十三岁，和夏敏此时的年龄差不多。 “话说我真的很难相信你才二十岁。”夏敏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千帆：“你很有魄力，眼光独到，行事果断，心思缜密。真的很难想象，一个没有丰富人生阅历的人，能做到你这点。” 千帆嫣然一笑：“就当我是不同寻常的天才好了。” 夏敏叹气，指着千帆：“你最大的特质，就是看似温和低调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狂傲拽吊的心。不过，”她向千帆举起酒杯：“我喜欢你这点，人不轻狂枉少年！” 千帆也笑着举杯准备碰杯，却见对方举着酒杯不动。 “有几句话我想说，也许会冒犯你。”夏敏注视着她，语气中透着一种罕见的认真：“其实刚认识你时，我有些讨厌你。明明是个残疾，却那么高傲；明明是被放逐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不得不离开高等星，却处处显出优越。” “残疾”这个词千帆听多了，倒不觉得什么，可是当听到“放逐”这个词时，她的心却有些微微刺痛。夏敏说的不错，她其实被家族遗弃，自我放逐到这里的。 “不过现在我的看法改变了。你是一个有资格骄傲的人，似乎无论怎样的境遇你都能安之若素，无论怎样的苦难都压不倒你。我这一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这杯酒算我赔罪，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前的无礼。” 说完这句话，夏敏举杯和千帆的酒杯相碰，然后仰头，豪迈地一口气喝完。 一种豪情自心底激起，千帆也举杯仰头，一饮而尽。两人手腕翻转，同时展示喝干的杯底，四目相对，会心微笑。 正是气氛良好之时，头顶却忽然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子声音：“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16|女王范 两人抬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两边的客人已被挤走，她们的座位边围着四五个穿着花哨、小混混模样的青年。发出邀请的是一个身穿银色缀亮片马甲的青年，一头染成绿色的中长发，长得还行，就是两只耳朵上不知道穿了多少个孔，挂满了金属链子和玻璃珠。 他把手伸在千帆身旁，看似彬彬有礼的样子，却透出一种轻佻。 千帆转动轮椅，面向青年：“很抱歉，我不方便跳舞。” 青年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千帆瘫痪的双腿，流露出失望之色：“看走眼了，原来是个残废！”他转身向同伴们招手：“走吧！真他妈的晦气！” 语气无礼之极。千帆低头喝酒，选择无视。无论哪个时代都有一群名叫傻逼的生物，她犯不着拉低自己的层次和他们计较。 夏敏却按捺不住，不爽地喝道：“站住！” 青年转身，目光扫过夏敏，嬉笑道：“你想陪我们跳舞？可惜老了点，我们不喜欢老女人。” 夏敏板着脸训斥：“道歉！”她指着千帆：“你必须得向她道歉，否则今晚别想走人！” 青年张狂地笑了起来：“要小爷道歉，也不打听小爷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一只迎面飞来的高跟鞋，不偏不斜，正中他的鼻梁。青年一下子被打蒙了，只见夏敏一边扔出另一只高跟鞋，一边骂道：“今天就让老娘来替你妈好好管教你！” 青年低头躲避第二只高跟鞋的袭击，气急败坏地喝道：“她敢打人，兄弟们上！” 眼见几个小混混就要冲过来，斜里闪现一道身影，先拦住最先头的一个混混，一个漂亮的翻背摔，把对方狠狠摔倒在地，再扭腰，伸腿，横扫，把另一个混混踢到桌边。 混混们的叫嚣声戛然而止，只见夏晨挡在两位女士之前，挺拔如松，震慑全场。 千帆回头冲服务生招手：“再来一杯血腥女王。” 夏敏笑着跟风：“把你们最好的香槟拿来。” 两人一唱一和，一副悠然自得、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为首的混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狠狠道：“怕什么？他就一个人，大伙一起上，先收拾了这小子，再去教训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谁说只有一个人？”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子声音响起，人群中挤出一中年大叔。只见他一身灰色工作服，头发蓬乱，脸上胡子巴茬，浑身散发着机油味，正是姗姗来迟的乔森。 乔森娴熟地从路过的陈列酒柜里顺手摸了一瓶红酒，一边用自带的工具开启瓶盖，一边问两位女老板：“我把这帮混混收拾了，这瓶酒可不可以算公费？” 夏敏抛给他一个媚眼：“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乔森仰头灌酒，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把剩下半瓶塞到一旁已经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的服务生手中，说了声：“保管好。”就脚下一个滑步，无比潇洒地闪到混混面前。 下一瞬间，人群惊呼着向后退去，只见场中拳影闪烁，飞腿横扫，桌子椅子掀倒一片。乔森和夏晨同时出手，顷刻间就把几个混混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地爬不起来。 夏敏袅袅起身，捡回自己的高跟鞋，穿上后用鞋尖踢了踢为首青年的额头：“别趴着装死，快去道歉！” 青年抬起被打成猪头的脸，爬到千帆面前，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我瞎了狗眼，冒犯了大小姐！” 千帆优雅地打开随身小包，从里面取出钱包，扔出几张纸币到青年头上，语气轻飘地说：“医疗费，自己去医院吧。” 接着，她又取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交给匆匆赶来的酒吧经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和地址，你们计算一下损失，明天找我的财务总监算账。” 做完这些，她驱动轮椅，示意其他三人：“我们走吧。” 三人跟在千帆身后，全场一片屏声静气，轮椅所过之处，道路自动让开。围观群众默默膜拜：看到没，这就是女王范儿，先把你打的半死，再扔给你医疗费，一切损失全包，威武大气啊！ 酒吧二楼，被冠上了会所称号，和一楼的喧嚣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格调高雅，贵气十足。铺着厚厚织锦地毯的走廊静寂无声，偶尔有训练有素的服务生走过，脚步也都轻的犹如踩在云端。 能够上二楼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入会金要上百万，还需认识的人担保。所以这里人一向很少，而今天，整层二楼，只用来接待一行客人。 二楼尽头的vip大包间门前，站着四名黑色西服带着墨镜保镖架势的男子，面容肃穆，站姿笔直，透出铁血军人的强硬气势，所有给包间端茶送水的服务生都要经过他们的严格检查，才准入内。 包间里的一面屏幕墙正对着楼下大厅，一般这面屏幕墙会根据客人喜好，放映节目，而此时，这面墙却是透明玻璃，下面大厅的情景在包间客人眼中一览无余。 一位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青年抚掌大笑：“干的漂亮，够大气！想不到区区三等星还有这等人物，那个轮椅上的女孩是谁，我倒是很想结交一下！” 坐在他身边一位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孩不屑地轻哼一声：“不过是个残疾而已。”她亲密地挽上青年的胳膊，将一枚刚刚剥好的晶莹剔透的果肉塞到青年口中，娇滴滴地说：“来，罗兰少爷，尝尝我们伊奥兰的特产，钻石果。” 罗兰笑着吃了水果，却不留痕迹地将女孩推得离自己远一些。对方不是夜店陪酒小姐，而是行星总督的千金，肯屈尊纡贵地给他剥水果，这个美人恩可不容易消受。他可不想过两天回荣耀星时，多一个要死要活要跟他走的人。 “那个女孩，我觉得有点眼熟。” 坐在斜对面沙发上的男子发话，声音低沉矜持，自有一种清贵气势。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容颜半隐在阴影中，依稀可见英挺的五官和坚毅的轮廓。 罗兰嬉笑道：“楚韵峰，你的口味果然不凡。那么多名媛淑女环绕着你，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今天刚见到一个坐轮椅的，反而有兴趣了。要不，我去帮你要她的联系方式？” 楚韵峰抬眼，幽黑的眸子里射出警告的光芒，饶是罗兰也不怕地不怕，也被这一记无形眼刀吓的心里一咯噔，他急忙摆手：“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 楚韵峰不再理他，而是询问身旁一带着电子眼镜、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你说的人就是他？”他的目光转移到楼下某位大叔身上。 “西塞罗，你不会认错人吧？那个屁颠屁颠跟在两女人后面的家伙看起来很落魄啊！”罗兰背靠着沙发，双手叉在脑后，无比挑剔地说。 “不会错，就是他，乔森克罗迪，我曾和他共事五年。”西塞罗笃定地说。 楚韵峰从另一个角度提出质疑：“他离开研究所这么多年，不知水平是否还如你记忆中的那般？” “这个，您不用担心。”西塞罗露出自信的微笑，“我研究过他新研制的采月g3，虽是挖矿用的工业机甲，但其结构控制极其精细，没有一丝冗余。能把工业机甲设计成这个水平，我相信，他的机甲制造水平不仅没有倒退，反而更加精进。” 楚韵峰点头：“好吧，这个人我要定了。”他转头吩咐坐在角落里的助理：“你协助西塞罗办好这件事。” “是。”助理毕恭毕敬地回道。 灯火酒绿的浮华之外，夜色苍茫，群星默默注视大地。居上位者肆无忌惮地翻弄苍生命运，却不知道，这个命令会令他追悔莫及。 17|骑士的效忠 周日上午八点，千帆登录星网，接到了来自夏晨的好友请求。互加了好友后，她给他一个坐标，约他在星网中央公园见面。 目前她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了a阶，能够访问星网的很多区域，上网时间也从最初的1小时延长到现在的2小时——之所以还有这样的时间限制，是因为她的体能太渣，依然停留在c阶。 星网中央公园，和现实中的公园几乎一模一样，有葱郁的绿植，盛开的鲜花，跳跃的喷泉，走在广场上，甚至还能感受到阳光照耀的暖意。 唯一能让人意识到这是虚拟世界的，是周边的行人。有些人具有真实清晰的面容，有些人面目模糊，还有些人就干脆是个虚影。 星网作为现实世界的模拟，用户在星网上的形象来自现实形象，可以通过设置形象清晰度来保护自己的。 形象清晰度可以针对人来设置，比如此时，千帆在旁人眼中是一个模糊的虚影，而对前来和她见面的夏晨来说，则和她在现实世界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她在现实世界中坐着轮椅，而此时，她一身白色t恤加牛仔短裤，随意地站在喷水池边，微笑着注视着惊讶的少年。 夏晨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腿上，光洁修长的双腿，白色短袜，踩着运动休闲鞋。此时的她，和任何一个青春健康的少女相比，没什么不同。 “星网上不给配备轮椅，所以我只好走路啦。”千帆幽默地说道。 夏晨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移开目光，掩饰地笑道：“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一句话出口，他又懊恼地想扇自己耳光，这是什么话，难道人家坐着轮椅就不好了吗？ 千帆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转向正题：“你现在的精神力是多少？” “a阶3级。”夏晨回道，偷偷观察千帆的反应，果不如其然，她的反应极其平淡 这是一个凭精神力的世界。精神力会随着年龄和修炼而有所增长，但成年人中，终其一生，百分八十的人都停留在d、c两阶；百分之十五的人能达到b阶——这已可以称之为良好；百分之四点九的人能达到a阶，这是机甲战士的标准；最后那不足零点一的凤毛麟角，则是精神力s级以上的精英。 千帆的原身，事故前精神力达到ss阶，以她不足十九岁的年龄来说，可称为逆天的存在。 所以当听说夏晨的精神力是a阶3级时，千帆的反应很平淡，因为在原主的世界中，这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水准。 “我教你的那几个操作，其实是s级机甲的标准操作，以乔森组装的那台a级机甲，应该也能做到。我想，你之所以力不从心，最根本的原因，是精神力不够。”千帆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加倍努力修炼精神力了。”夏晨恍然大悟。 千帆清浅一笑，转身反手拉住夏晨的手：“跟我来。” 尽管是虚拟世界的牵手，却令夏晨心神微微一漾。来不及回味，周边空间震荡起来，一道环形白光绕过两人，将两人传送到另一个地点。 夏晨定睛，发现身处一处古典的宫殿之中，楼阁之上是深蓝夜幕，一轮明月静静悬挂。千帆站在他面前，换了一副装束，一袭白裙胜雪，在夜风中猎猎起舞，似乎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宁静，空灵，缥缈，他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她，一时惊艳的无法移开目光。只见千帆走到一个案几前，款款坐下，轻抬素手，抚起上面的琴。 琴身古朴，琴弦闪烁着五彩萤光，乐声清越，是他从未听过的美妙之音。 千帆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坐下冥想，随着琴声，感受精神力的流动和变化。” 夏晨急忙照做。冥想是修炼精神力的基础，他早已就驾轻就熟。双腿盘膝而坐，微闭双眼，身心放松，意识深中，隐隐显现一团柔光，那是他的精神力之源。 琴声犹如无垠的清风般飘进他的意识，从精神力之源中引出一丝微光，袅袅上升，飞入深蓝空灵的夜空，向着明月的方向攀升。 月光如轻纱般缥缈，精神力微光汇入其中，与其萦绕共舞，越来越亮，越来越明……琴声陡然激昂起来，精神力微光骤然爆发，一路冲天直上，直指九天明月！ 在精神力光芒和明月相触的瞬间，夏晨只觉自己像是被高压闪电击中，无穷无尽的压力自明月释放，沿闪电而下，冲击精神力之源，引起精神力之源的剧烈颤抖！ 他承受着巨大压力，苦苦支撑，咬牙坚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在她面前丢脸，一定要顶住！ 精神力之源遭受的冲击越来越强，几近崩溃边缘。而琴声也越来越激昂，犹如战号一般，给他鼓劲，激励他绝不要放弃。 就这样相持了一阵，明月陡然爆发出耀眼光芒，白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他滚滚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晨只觉压力顿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星网上的个人房间，而千帆已经下线。他觉得很疲惫，像是打了一场激烈的机甲比赛一般，可是精神却无比亢奋，有种脱胎换骨般的爽快。隐隐中，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立刻测量精神力，片刻之后，看着显示数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a阶1级！ 他的精神力不久前还是a阶3级，现在居然升到了a阶1级，这距s阶只有一级！ 他呆了一下，立刻下线，顾不得疲惫，踩上飞轮，冲出家门。 夏敏在他身后叫道：“哎，你午饭还没吃呢！”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没影了，夏敏无奈摇头：“这孩子！” 夏晨一口气冲到千帆家门口，按下门铃，不过等待了十几秒，他却心急如焚，当终于听到她从门警器中传来的声音时，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还好，她在。 那种感觉，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贝，生怕一眨眼，就会消失再也找不到一样。 大门向两侧自动开启，他大步走了进去。这栋屋子他来过很多次，花还是昨日的花，景还是昨日的景，可是他的心情却有很大不同。 那是一种犹如朝圣般虔诚的心情，他的脚步禁不住放轻放缓了下来，唯恐打扰到此间主人。 千帆正在客厅沏茶。她坐在轮椅上，美丽的身影侧映着窗外夕阳，芊芊素手摆弄着细瓷茶具。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唇角浅浅勾起。 夏晨看着她，冲到口中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过于宁静美丽，他生怕自己激动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氛围。 他问了声好，在千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千帆递给他一杯茶，浅笑着说：“下午茶，虽说时间稍微晚了点。” 夏晨接过。茶尚未入口，便觉清香扑鼻，再细细品尝，才发现那似乎是白桃的味道。果香和茶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令人从肠胃到精神都彻底放松下来。 “真好喝。”他忍不住地赞叹，低头观摩手中茶具，发现这是一只轻薄如云的白色细瓷杯，配着浅紫淡彩的托碟，是说不出的好看。 她似乎有很多杯子，每一次，递给他的果汁、咖啡、红茶、绿茶，都装在不同质地不同花色的杯子里，和里面盛的液体相得益彰。 这些细节无不暗示着她习惯于优雅精致的生活，夏敏说她是落难公主，而在他眼中，她却是远在云端的女神。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头脑，他问道：“刚才在星网上，你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你弹奏的琴声竟然能提高我的精神力！” 言简意赅，一语切中问题实质，千帆投以赞赏的眼光，他很聪明，她没有看错人。其实今天她带他进去，是抱有实验的想法，她想知道“音疗师”的技能除了帮助自己恢复精神力外，对他人是否有作用。结果很令她满意。 “那是星网隐秘地图，我无法向你透露太多细节，你只需知道，能通过这种方式训练精神力就行了。另外，我需要你向我保证，绝不向第三者泄露此事。” 千帆说的极为慎重。因为星网存在隐秘地图、音疗师能提升精神力的秘密一旦泄露，不知会引来怎样的风浪。而她现在，实在是太弱小了，不足以对抗大风大浪。 夏晨没有立刻给予答复，而是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他注视着千帆，神色有些奇怪，紧张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激动。 “你教我机甲格斗，又帮我提升精神力，这些对我来说，意义都非常重大，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更紧张了，注视着千帆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我想，我唯一能够报答你的，就是奉献我的忠诚。”少年缓缓曲下单膝，仰望着轮椅上的女孩，语调清晰决然：“千帆小姐，请接受我的效忠。我夏晨在此宣誓：永远忠于你，接受你的差遣，严守你的秘密，用生命守护，绝不背叛。” 18|野望 千帆最初和夏晨相见时，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真诚善良的邻家大男孩，后来随着交往的深入，发现他是个可造之材后，便有心提携指点他，而直到现在，眼见这个英俊的大男孩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宣誓效忠，她才第一次萌生出将他招于麾下为自己效力的想法。 这不是奴性教育盛行的封建社会，这是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星际时代，虽然精神力天赋和财富权势将人划出了等级，但追求个性自由平等的核心价值观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在这种价值观下，一个人能向另一人屈膝效忠，绝不容易。或是出于巨大的利益，或是出于内心的折服。 显然，夏晨属于后者。 注视着少年那张殷切热忱的脸庞，她感到蛰伏在灵魂深处的野心被点燃了，一种骄傲的情绪油然而生，原来，也会有人对我效忠。原来，我也可以独立闯荡，赶出一番事业来。 一个想法在她头脑中开始形成并逐渐清晰。虽然她身残无法驾驶机甲，但可以培养代言人。比如眼前这个少年，他潜力巨大，勤奋努力，又愿意向她献出忠诚。如果她将原主所学倾囊相授，再加上她刚刚实验成功的精神力提升法，那么，假以时日，他定会成长为顶尖的机甲战士，跻身于强者之林。 她缓缓问道：“夏晨，你可知道，誓言一旦献出，就再也无法收回。” “我明白。”夏晨无比认真地回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乡下小子。遇到你之后，我平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到，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或许每个少年，童年时都曾有过一个梦想，化身骑士，打败恶龙，保护公主。我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了你，给予了我成为骑士的机会。” 千帆淡淡微笑，轻轻摇头：“你必须明白，我并不是需要人守护的公主。” “我明白！”少年急切地说：“你需要的是一把剑，而我愿意做这把剑，我相信在你手中，我能够被磨砺的锋利无比！” 千帆看见对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燃烧着炙热明亮的火焰，不错，他效忠自己是出于倾慕，但他已隐隐预见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能带他进入一个他原先无法企及、更高更远的世界。 那个世界，原主曾立于云端，自己穿越而来，内心也从未放弃，有朝一日，能重回巅峰。 不，是杀回巅峰。 她慢慢压住这些升腾在内心的念头，纤纤玉手伸向夏晨，一字一顿地说：“夏晨，我接受你的效忠。我也向你承诺，我一定会帮助你，成为优秀的机甲战士，成为强者！” 尽管没有学过骑士礼节，少年仍无师自通地接过她的手背，在上面印上轻轻一吻，无比虔诚，无比决然。 千帆保持着吻手礼的姿势，披着窗外红霞的潋滟光华。她优雅的颈项微微扬起，眸子里映入正在降临的夜幕。深邃的夜空中星辰一颗颗亮了起来，她此时的心境就犹如这夜空般，清澈高远。 她相信，这片璀璨的星空下，她一定能开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域！ 星期一，伊奥兰机甲工场又迎来了忙碌的一周。周三的时候，机甲展会上签订的第一笔订单顺利交货，第二天正好是月底发工资的日子，千帆给每位员工多发了百分之三十的业绩奖金。 每个员工都是一脸喜气洋洋，他们知道，工场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艰难时期已经过去，在新老板的带领下，工场一定会越来越繁茂，大家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又是一个加班的星期五，千帆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从光屏前抬起眼时，才发现时间已近凌晨。 她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没日没夜拼命工作的日子，但又旋即摇头暗笑，不错，她就是喜欢这种忙碌充实的感觉，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她现在是在为自己工作，不会再为他人做嫁衣。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夏晨推门进来，问道：“终于下班了？” “嗯。”千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你怎么还不回去，我不是早说过，不用等我的吗？有r7在，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滴滴——”站在一旁的r7头部划过一道光圈，仿佛在为千帆的话做强调。 少年低声回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时刻守护在你身边。” 因为这是身为骑士的责任和义务。 千帆感觉到了少年的细微心思，抬头了然一笑：“好吧，随你。” 两人正准备离开办公室，自动办公系统却响起了收到邮件的提示音。千帆转头望去，见是一封来自乔森的邮件，件名是工作报告。 她心中纳闷，对交工作报告，乔森一向都不积极，从来都是拖到最后一天，在她的再三催促下，才磨磨蹭蹭地写几行字敷衍了事。 距离这期工作报告的提交日，还有三天，乔森怎么会那么积极？事出反常必有妖，千帆打开这份报告，粗略扫过，一下子懵了。 竟是一份长达十八页的报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以乔森那种最烦书写的性子写出十八页的报告来绝对是天方夜谭！一定是我打开邮件的方式不对劲！ 她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神色越发古怪。报告的内容非常详尽，除了最近的工作外，还有采月r3的一些内部资料和注意事项，以及正在研讨的新型机甲设计方案。与其说是一份工作报告，不如说更像是一份交接报告。 夏晨见千帆的神色不对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千帆的目光停留在光屏上，反问夏晨：“乔森最近有什么反常吗？” “反常？”夏晨怔了一下，“没有啊！”他有仔细想了一下，补充道：“前段时间，好像有人来找过乔森，说是乔森以前的同事。” 千帆神色微变，抬头望向夏晨，追问道：“以前的同事？为什么来找乔森？” 夏晨摇头：“我也不清楚。那天我去找乔森，发现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一个工友告诉我，说有人来找过乔森。我问乔森那是什么人，他说那是他以前的同事，其余什么都没说。” 千帆转动轮椅，“走，我们去看看乔森。” 夜深人静，机甲工场器材仓库后的一处平房。 不过十几平米的屋子，简陋杂乱，与其说是生活用的卧室，不如说是另一个工作间，到处堆的都是机械工具、电路板和金属零件。 乔森收拾完最后一件行李，坐在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珍藏多年的照片。 19|英雄相惜 这是一张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一身军服风华正茂的丈夫，温柔微笑的美丽妻子，还有粉嘟嘟的可爱女儿。 凝视着照片，乔森的目光深情温柔起来，唇角不自觉地挑起一丝微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些幸福美好的时光，但随即，眼中的温柔化作了无尽的幽痛和沧桑。 有些痛苦，有些悔恨，即使用尽一生，逃到天涯海角星河尽头，也无法忘却，无法走出。 “阿月，我又不得不继续流亡了。”他对着照片中的人喃喃自语：“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记着我，还想让我去为那些世家效命。那是不可能的，他们是间接害死你和灵儿的凶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他把照片放入贴身衣物的口袋里，起身提起行礼箱，走到门口，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间他住了十几年的屋子，然后关门，决然离开。 身为机甲工场的首席工程师，他的薪水却并不高，除了生活费外，所有钱都用来购买和机甲相关的器材了。此时突然决定要走，满屋子的东西不可能带走，所以他的随身物品只有一个行李箱，一只羞涩的钱包，以及一辆老破车。 而对他来说，名利早已看淡。自从十三年前失去挚爱的妻子和女儿起，世间再多的财富，再显耀的地位，也激不起他的一丝兴趣。唯有对机甲的热爱，是他凄冷黑暗余生中的唯一光亮。 他来到车库，把行李箱塞到后座，然后坐上驾驶位，启动引擎。老破车发出难听的轰鸣，打亮灯光，开了出去。 工场内的地形他极其熟悉，这条路不知开过多少遍了，看着周围夜色中沉寂的厂房，一种感慨浮上心头。 毕竟是待了十多年的地方，就这么走了，怎能没有一丝伤感？ 转过一个路口，正沉浸在离别感慨中的他猛然刹车，因为前方道路上霍然站着几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站着的少年，一个坐轮椅的少女，还有一个机器人。正是夏晨，千帆和r7。 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难道知道自己要偷偷溜走？心念转动间，只见少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拍打他的车窗门：“乔森！” 这个时候想要调转车头已是不可能，乔森只得放下车窗，挤出一个笑容：“小子，这么晚还没回家啊？” 夏晨没有回答，千帆操纵轮椅驶上前来，反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在工场里晃荡？” “哦，我肚子饿了，想出去觅食。”乔森撒谎，他总不能说他是想偷偷溜走吧。 千帆嫣然一笑：“正好，我们也准备出去吃夜宵，一起吧。” “这个……”乔森找借口：“我的车装不下你的轮椅。” “那你就下车陪我一起走吧，反正也离门口也没几步路了。”千帆轻飘飘地把话堵回去。 无奈，乔森只得下车，和夏晨一道，陪千帆步行。 西门外有一个卖牛肉面的小吃摊，顾客都是工场里上晚班的工人。此时已过深夜十二点，老板眼见没生意了，正准备打烊回家，却见又来了三位客人。 三位中的两位他都认得，是工场里的大人物，而这第三位坐轮椅的小姐，他虽是第一次见，猜也能猜到，乃是工场新上任的大老板。他急忙把关了的电磁炉打开，重新把水烧开，下面，舀汤，放上比平常分量多的牛肉，再撒上葱花，淋上麻油，几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新鲜出锅了。 千帆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面，她吸了口面条，又喝了口面汤，只觉面条筋斗，面汤鲜浓，美味极了。 “老板，你的面真好吃，怪不得生意那么好。”千帆夸奖道。 被这么一位美丽优雅、而且还是工场大老板的女士表扬，老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腼腆地笑道：“还不是托机甲工场的福，你们工场兴旺了，我的客人也就多起来了。” 千帆用胳膊肘碰了下乔森，转头笑着说：“听到了没有，人家在感谢你呢！” 乔森呼哧呼哧地只顾吃面：“关我啥事？你才是大老板。” 那边夏晨在问：“老板，有没有红酒？” 老板面露难色：“我这只有啤酒。” “那就先来三瓶啤酒吧。对了，你可以帮我回趟工场，找门卫老杨要两瓶红酒吗？”夏晨问。 “好好，我这就去。”老板把啤酒放在桌上，屁颠屁颠地向工场大门跑去。来的可是贵客，他不敢怠慢啊！ 千帆心中暗笑，看不出夏晨这小子也会耍滑头。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吃面，况且一个牛肉面摊怎么会有红酒？ 不过是找个借口把老板支走而已。她不用开口，对方便已会意，孺子可教也。 夏晨打开三个啤酒瓶，微微皱眉：“我去找个杯子。” “不用那么讲究。”千帆拿起一瓶啤酒，向乔森举杯：“知道我为什么舍得花一亿投资这个工场吗？因为我看中的是工场的潜力，最重要的是有你这样的人才。坦率的说，我认为你一个人就顶工场一半的价值。来，让我敬你一杯。” 乔森举起酒瓶，眼中神色变幻莫测：“丫头，有什么你就直说吧，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千帆仰头喝了一口酒，目光雪亮地注视乔森：“你想偷偷离开工场，是吗？” 乔森叹道：“不错，本不想惊动大家，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 千帆微微一笑：“一个从不积极写工作报告的人，突然提前三天交了报告，还把报告写的像交接手续一样，想让我不起疑都难。” 乔森悔恨地扶额：“我专门选了深夜提交，哪想到你居然还没回家，早知道，我应该再等两个小时才对！” 千帆笑道：“已经晚了，既然被我抓住，就别再想逃。好吧，现在老实告诉我，”她笑容一敛，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乔森干脆耍赖：“员工有自由辞职的权利，对吧？” “你当然可以行使你辞职的权力，但是，我们都明白，你和工场之间，并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千帆注视着乔森，眸子里闪烁着真挚的光：“你是工场的首席工程师，是核心是骨干是灵魂人物，没有你，工场不可能走的更远。你热爱机甲制造，而我愿意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资源供你研究，自由发挥。我想，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好的老板了，更何况，我并不只是你的老板，我还是你的学生，你吃了我那么多松饼，还没教完课，就想跑人，这可不行！” “我知道！”乔森仰头，将一瓶啤酒咕噜咕噜地灌下，这才放下，抹了把嘴角，无比苦涩地说：“相信我，我有我的苦衷，我若是继续留下，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你是说那些来找你的人吗？”千帆问道。 乔森抬头，目光犀利：“你知道多少？” 千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有人威胁你，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你。” 夜风中，少女神色决然，眸光清冷。她坐在轮椅上，双脚无法行走，身影单薄，但没有人怀疑，她的决心和力量。 乔森望着她，内心感到一种久违的震撼。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我，你明白后果吗？你也许会因此失去一切。” 千帆淡然一笑：“比起我曾经拥有的一切，我现在拥有的已经少的可怜，如果连伙伴也要失去，那我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乔森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忽然爽朗大笑：“好好，既然你都不怕，我还担心什么，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胆量还不如你这小丫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再跑！”千帆洒然笑道。 这时面摊老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对夏晨说：“我找到老杨了，可他说他那没有红酒。” 夏晨扔给他一张面值一百的票子：“辛苦了，老板。没有就算了，啤酒也不错。” “那我再给你们加点小吃。”老板半是高兴半是不安地收下钱，一碗牛肉面也不过才五块，这一百元顶他卖二十碗牛肉面啊！ 深夜，一盏孤灯，小面摊上热气袅袅。酒瓶干杯，三人相视而笑，所谓天涯落魄，英雄相惜，正是如此。 20|冤家路窄 第三批订单如期交货后，机甲工场终于实现了扭亏转盈，月末发工资，千帆又给每个工人送上了一个分量十足的红包。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千帆也终于能有时间静下来思考，工场管理体制的重组问题。 首先，她需要一个新的财务总监，这个人要熟悉财务、税务和法律，要有丰富的工作经验，还要头脑灵活、诚实可靠。 可是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伊奥兰一个小机甲工场应聘呢？她在网上发布了招聘信息，应聘的人也不少，可是能满足她要求的，却一个都没有。 其次，她需要扩展市场营销部。目前夏敏主要负责这块，但随着业务的扩大，人手不足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和寻找财务总监一样，她也面临招不到合适人才的问题。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又加班到了这么晚。 去乔森那里看看，当做换脑筋吧。尽管工场管理工作繁忙，她也没有荒废机甲制造的学业，每天就是再忙，也要抽出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学习。 尚未进实验机房大门，便听见机甲引擎轰隆隆的声音。和战斗机甲不同，工业机甲的噪音很大，这和成本有关，没有人愿意在降低工业机甲噪音上花钱。 夏晨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她，快步迎上来，推着她的轮椅，来到机床面前。夏敏也在，一身职业套装女裙，戴着头盔，正大声在和一个技师争论着什么，见千帆进来，她回头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和人争论。 乔森则站在机械手臂吊着的平台上，居高临下地指挥地上的技师们启动仪器，安装线路，调试机械。 “夏晨，轮到你上了！”师傅大声喊道，冲夏晨挥手。 夏晨做了个ok的手势，低头对千帆说：“我去去就来。” 千帆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少年的身影，只见他一手抓住上面扔下来的吊绳，踩着机身，几个错步，便翻进驾驶舱里，手脚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梦想成为机甲战士的少年，此时正坐在半成品的工业机甲里，手脚连上操纵器，按照指令，做出一个个又一个简单平实的动作。 下面的技师则根据机甲的动作，记录下一条条细致的数据。测试进行了半个多小时，等夏晨从机甲中出来，已是一身大汗。 操纵半成品机甲，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对体力和精神力的消耗都很大，所以机甲测试师这块也是人才紧缺。因为有这个能力的人，都去玩更酷更炫的战斗机甲了，谁愿意满头大汗、尘土飞扬地干这苦差事？ 千帆递给夏晨一瓶补充体力的营养饮料，见乔森走了过来，她问：“第四代采月的进展怎么样？” “没问题，再过两个月应该就能批量生产了。”乔森答道。 夏敏一脸不满地走过来：“承重臂用钛合金，成本太高了，不能找稍微便宜一点的代替材料吗？” 乔森眼白一翻，双手一摊：“你帮我去找啊！”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千帆急忙说：“太晚了，大家该下班了，赶快回家洗洗睡吧！”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震得整座机房的钢铁穹顶都在嗡嗡作响。几人刷然色变，夏晨率先冲了出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千帆操纵轮椅赶到门口时，看到的是这么一幕：远处的一处厂房火光冲天，烟尘飞扬，而漆黑的夜幕上，闪烁着几架正在激烈交火的战斗机甲！ 轰轰轰！又是一轮炸开的火光，未击中目标的激光炮弹毫无差别地轰炸在地面上，又有几处厂房遭殃。 “危险，赶快避难！”夏敏喝道，按下了防空警报按钮。 霎时间，整座工场警报长鸣，尚在加班还没回家的工人们纷纷跑出厂房，向工场内部的防空洞跑去。 千帆也跟着众人去防空洞避难，轮椅刚刚跑出一段距离，就听身后一声爆炸的巨响，实验机房轰然起火，墙壁断裂，屋顶倒坍。 “采月四代！”乔森悲愤地吼道，目呲欲裂，想奔回去挽救自己的心血，却被夏晨牢牢拽住。 直到进了防空洞，工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地正在工作，怎么会出现空袭这种无妄之灾？ “夏敏，你去清点人数，看看是否有人还没进来。乔森，打开监控器，观察地面情况。夏晨，帮我连线行星警备处，我要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混乱之中，千帆头脑是异常的清醒，有条不紊地下着命令。 幸好是下班后的晚上，员工并不多，只有四五十人，夏敏一边清点人数，一边安抚众人情绪。 防空大厅里的中央屏幕开启，看着通过地面监视摄像头传回的录像，惊魂未定的人们目瞪口呆，颤抖不已。 空中的激战已经延伸到地面，大概有二十几台机甲，分成两派，一派数量占多，成包围态势，均是银黑色人形机，机甲头部闪烁着剑盾纹章，那是联邦星际防卫军的标志。 另一派只有五台机甲，各种形状，没有亮出纹章，不知道是何方来历。虽然身处下风，抵抗却是异常顽固。 其中一台黑色飞鹰机甲极其彪悍，虽然损伤严重，半边机身都燃着火，却依然锐不可挡，杀的围攻它的五六台机甲不敢近前。 天空爆射着致命的白焰火花，黑鹰飞旋横扫，双翅掀起能量巨浪，肩头的镭射炮同时射出炙亮火光。敌方一台机甲措闪不及被爆头，两台机甲被翅膀上的利刃削断了胳膊和半边肩。趁着对方阵脚大乱，飞鹰夺路而逃，然而就在此时，一枚导弹拖着长长尾光追上了它，天空亮了一瞬，巨大的爆炸轰鸣在整个天地间回响。 战斗如此惨烈，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地面上到处都是火光，爆炸和轰然倒坍的建筑物。 经过十几次请求，夏晨终于连上了行星警备处，通讯屏幕上出现一个神色冰冷的军官，打着官腔问：“什么事？” 千帆接替了夏晨的位置，回道：“这里是伊奥兰机甲工场，工场上空出现不明机甲，正在激战，战火波及工场，给我们带来严重损失！” 军官似乎并不惊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冷冰冰地回道：“星际防卫军正在执行任务，你们要大力协助，不得妨碍。” 不得妨碍？眼见工场就要化作废墟，对方居然还让他们大力协助，不得妨碍？千帆脸色霍然一变，眼中射出严厉的光：“星际公约规定，交战必须避开民间设施，现在星际巡逻队就在我们的头顶上发射炮弹，相不相信，凭这一点，我就能把你们告上军事法庭？” 军官傲慢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变色，他不情不愿地说：“你稍等，我核实一下。” 地面的轰炸还在继续，对工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巨大损失，千帆压抑住焦急和愤怒，耐着性子等待军官的回应。 大约等了一分钟，通讯画面一闪，切入一个女军官的影像。她一身星际防卫军的机甲战斗服，衣领上闪烁着三颗尉星，作战头盔下是一张志得意满的骄纵面孔。 千帆脸色刷的苍白，此人竟是她的死对头，凌可欣！ 屏幕中，凌可欣猖狂地笑道：“凌千帆，想不到吧，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凌睿说你离开光耀星是为了静养，没想到你却跑到这样一颗乡下星球来开工场。说出去简直丢我们凌家的人，为了凌家的脸面，我干脆把你这破工场给轰了吧！” 21|生化人 清晨，昨日还蒸蒸日上的繁荣工场，已化作一片惨烈废墟。到处都是焦土，瓦砾，融化扭曲的金属和残缺不堪的机床。闻讯而来的工场员工、家属和乡邻，站在废墟外围，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相拥哭泣，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工场内部，救援搜索工作正在紧张进行，昨晚加班未走的员工共有五十七人，躲进防空洞的只有五十二人，还有五人下落不明。 “出来了，出来了，小心点！”几人从废墟下抬出一人，浑身泥土血迹，所幸尚有一息，立刻被抬上急救机。 救援工作直到下午才结束，下落不明的五人中，一人轻伤两人重伤，还有两人被压在倒塌的残垣下，找到时已没了气息。 千帆的轮椅停在废墟中的一处高台上，身边站着夏晨和r7。她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瘫痪的双腿，无法自由行走，只能坐在这里，听凭一个又一个糟糕消息的传来。 一辆漆有工场标志的飞行器在高台边上降落，夏敏风尘仆仆地跳下来，朝千帆跑来，怒气冲冲地说：“警察署说这件事不归他们管，行星警备处又进不去，老娘跑去政府大楼见总督，却被人拦住，说要预约。tmd，这么大的工场没了，还死了人，他居然还敢让老娘预约！” 伊奥兰工场怎么说也是几百人的工场，出了这档大事，除了行星急救中心派出了几架救援机外，其他部门居然毫无作为，漠不关心，就连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狂吠不已的新闻媒体，也都是静悄悄的。 显然，是有人打过招呼。千帆不由疑惑，以凌可欣的那点本领，能做到这样一手遮天、滴水不漏的程度吗？ 这背后似乎另有黑幕。 还有，凌可欣是怎么知道自己在伊奥兰的？按理说，凌睿即使知道自己的去处，也绝不会告诉她。 疑云重重，但她绝不会退缩，定要一点点揭开真相，让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从包中取出纸笔，签了两张支票，递给夏敏：“这是给家属的安葬金，告诉他们，抚恤金绝不止这一点，我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夏敏风风火火地离去，夏晨望着千帆，柔声劝道：“先去吃点东西，稍微休息一会吧。你昨晚一晚上都没合眼，今天又是一天连饭都没吃。” 千帆摇头，“我不饿，也不累。你来开悬浮车，我想再从空中拍些证据。” 天空灰蒙，阴云堆积。悬浮车在工场上空萦绕，从高空望去，工场惨遭轰炸、千疮百孔的景象历历在目，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夏晨。”千帆幽幽问道，“你会不会后悔，把工场交给了我？” “不会。”夏晨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道，“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家的工场或许还好好的。” “如果没有你，早在半年前，工场就被夷为平地了！” 千帆苍白疲惫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谢谢你，夏晨。” 谢谢你，夏晨。其实我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我也会迷茫，也会怀疑自己，也会不知对错。因为我的个人恩怨，连累工场被毁，连累无辜的人死去，我心怀内疚，无法安心。 但如果就此退却，那么死去的人就是白白牺牲，夏家几代经营的机甲工场毁之一旦，工场所有员工的心血和努力付之东流，我不甘心，你也不会甘心，所以我必须坚强，战斗到底。 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夏晨忽然指着前方某处：“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 千帆拿起望远镜，聚焦夏晨指向的地方，只见距离工场几里外的河谷边的茂密丛林中，一角黑影随着林海涛动，时隐时现。 她心下一动，吩咐夏晨：“过去看看。” 悬浮车飞到近处，反而再也寻不着那角黑色。幸好夏晨的方位感极强，他把悬浮车停在一片林间空地上，引导千帆的轮椅和r7，寻着能通行的路径，走了一段，发现前方树林有被碾压的痕迹。 枝条折断，叶片破碎，还有树枝烧焦的痕迹，像是有飞行器在此迫降，看痕迹范围，应该体积不大。 千帆操纵轮椅，寻着碾压痕迹前行，夏晨和r7在两边护行，为轮椅拨开挡路的树枝。行了二三十米的距离，隐隐能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千帆拨开枝叶望去，吃惊的倒吸了口冷气！ 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赫然呈现在眼前！仔细望去，翅膀下面有一个人，一个生着翅膀的人！ 穿越以来，千帆见过许多过去无法想象的东西，但像眼前这般如此离奇的景象，还是第一次。要知道，她穿越到的是星际时代，而不是魔法世界！ 夏晨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发出声来：“难道是……生化人？” 生化人！千帆迅速在原主的记忆库中搜索，得到些许零星资料。 生化人，又称人造人，是指利用生物技术、在人类基因中结合兽类基因植入电子器械、造出的非自然人。和自然人相比，人造人的体质更加强悍，更能适应各种艰苦恶劣的环境，也更适合包括机甲在内的各种战斗。 在早期的外星探索中，生化人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曾有一个时期，生化人成为联邦军的主力，为联邦开拓外星域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祸根也因此埋下。星历2375年，生化人暴动，和人类展开了一场长达两个世纪的战争。联邦损失惨重，人口锐减，经济萧条，大批珍贵的历史文化财产毁于一旦，人类面临灭种危机。 最终还是联邦取得了胜利，消灭了生化人。从那以后，联邦通过星际公约，禁止任何形式的人造人，包括机器人在内，都必须保持一目了然的机械形态，而非人类外表。 千帆一边思考，一边操纵轮椅走到近前。如果忽略那对存在感极强的翅膀，趴在林中的仅仅是一个带着头盔的昏迷男子。千帆弯腰，掀开头盔上的护面罩，发现下面是一张非常年轻英俊的脸。 五官精致绝伦，容颜苍白透明，头发是一种妖异的暗红色。双眼紧闭，薄唇紧抿，剑眉深皱，即使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桀骜。 一瞬间，千帆心中升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奇怪感觉，仿佛对方是被天帝镇压的英俊恶魔，折断双翅落在了她的面前。 “r7，检查一下。”千帆吩咐道。万能的机器人管家，除了收拾家务身兼保镖外，必要的时候，还能当医疗机器人使。 “滴滴！”r7领命，眼中射出一束蓝色光波，开始扫描。 扫描完少年全身后报告：“左右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三根，金属片嵌入脏器三厘米，内脏出血，重度损伤，需要紧急抢救！” 紧急抢救？千帆的目光落在少年身后那对巨大的翅膀上，若是就这么把他送去医院，怕是还没开始治疗，就被星防军抓走了。 凌可欣率星防军机甲队执行任务，就是为了消灭这个少年极其同伙。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但她绝不愿让凌可欣白白捡了这个便宜。 可是，这个少年是个生化人，被星际公约禁止，来历不明，而且还令星际防卫军机甲队出动…… “该怎么处理？”夏晨问道。他和千帆一样，对星防军深恶痛绝，明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生化人，也不愿意将其交给星防军。 “先带回去吧。”千帆微微沉吟，做出了决定。见死不救，她做不到，交给星防军，她更做不到，那就先带回家，等他脱离了生命危险，再考虑怎么处置吧！ “好的。”夏晨表示赞成。出于谨慎，他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回到千帆面前，疑惑地说：“他的机甲呢？怎么也应该有个残骸吧？” 其实千帆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少年昨晚明明是驾驶机甲突围，而现在，周围却没有任何机甲坠毁的痕迹，那么最可能的是—— 她弯腰，扳开少年紧握成拳的手指，褪去黑色的战斗手套，果不其然，他的中指上带着一枚色泽奇异的黑金指环。 22|反击开始 战神星，星际防卫军总部大楼。 房间里光线幽暗，气氛沉重。椭圆环形的会议桌外围，坐着几名神色严肃的军人，桌子内侧中央，站着一个女军官的三维立体影像。 坐在会议桌上首、主持会议的是雷德少将。他出身平民，从远星星域的底层军官干起，一点点积累军功，爬到中央，终于在五十八岁那年，把肩章上的三颗校星换成了一颗将星。 平民出身的将领，大多做事严谨认真。雷德也不例外，对待工作，他一向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而眼下，他负责的一项重要行动竟然在关键时刻前功尽弃！ “凌上尉，这次行动的目的是抓捕，结果目标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抓到，你怎么解释？”雷德沉声问道。 他质问的对象，是三维立体影像中的女军官。她身材高挑，容颜美丽，军帽下漏出几缕飘逸的刘海，上挑的眉眼中透出一种出身优越的傲气。 正是凌可欣。 “他们机甲上带有自爆装置，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抓活口。”凌可欣不以为然地回道，显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她的军衔虽然比雷德低很多，但出身不一样。雷德出身平民，没什么根基，能混到少将已经算祖坟冒青烟。而她却是出身星际豪门，参军不到一年半就升到了上尉，前程远大，岂是一个区区平民少将可以相比？ 雷德看出了凌可欣的这种态度，深深皱起了眉头。他最讨厌这种世家子弟，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就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其实不过是个草包而已，剥掉家世的华丽外衣外，一无是处。要不是因为他接到上级电话，指名要给凌可欣一个表现机会，他怎么会把这个入伍才一年多的大小姐新兵投入到这么重要的行动中？ 而且还让她毁掉了全盘行动！ 他斥责道：“这套针对生化人基地的行动，我们前后酝酿了半年多，精心设下圈套，为了就是抓住活口，获得生化人基地的第一手情报。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三次围歼，锁定了他们的跳跃轨迹，把他们打的精疲力竭，没想到最后派你去收获成果，你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说到最后声调越来越高，怒气压抑不住：“你说，目标都死了，我们这次行动还有什么意义？” 毕竟是少将，发起火来还是有些吓人。凌可欣的气焰消了几分，她强辩道：“当然有意义。若是不把他们消灭，生化人基地存在的消息一旦泄露，必将引起全联邦的恐慌。星际防卫军的第一职责，就是保护联邦的安全和稳定。” 这时一个副官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入，来到雷德身边，耳语了几句，雷德霍然色变，对着凌可欣喝道：“凌上尉，你在伊奥兰到底干了些什么？” “抓捕生化人啊。”凌可欣回道，有些莫名其妙。 “你可知道，此次行动是军事机密，绝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请放心，我们的行动绝对保密！” 凌可欣自信满满地回道，雷德却冷笑一声，“绝对保密？现在怕是整个星际的人都知道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雷德大手一挥，用于演示作战计划的屏幕一闪，切换到电视新闻。里面出现一副机甲激战的画面，背景是炮火映照的夜空，下方是火光冲天坍塌燃烧的工场。 正是那晚轰炸伊奥兰工场的录像！ 摄像头显然不止一个，录像从各个角度几乎全现了战斗原貌，一台机甲燃着火光消失在天际，四台机甲爆炸，敌人全灭后，轰炸还在继续，激光炮，镭射弹，肆无忌惮地倾泻在工场之上，将原本损失惨重的工场彻底夷成废墟。 接着画面一变，出现白天的景象。断壁残垣的工场，烧焦报废的机甲，从碎石中挖出的浑身是血的伤员，还有匍匐在死者身旁嚎啕大哭的家属。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副从高空拍摄的全景图上，满目疮痍，触目惊心。一行黑色大字缓缓打出： 星际防卫军公然践踏星际公约，肆意轰炸民间设施，造成重大人员伤亡，你们的罪恶，将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画面过于惊心，所有人都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会议室里一片沉重难堪的静寂，过了片刻，只听凌可欣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这是什么？电视转播，不可能，不可能！明明通知了伊奥兰政府，实行言论管制，录像不可能传出！” 不打自招！雷德怒道：“你居然还不报告上级，擅自指挥地方政府，实行言论管制？” 这时会议室的通讯器铃响，副官接起，一脸严肃地把通讯器递给雷德：“是军事委员会的。” 雷德接过通讯器，回头狠狠瞪了凌可欣一眼：“事情已经闹大了，看你怎么收场！” …… 星防军总部闹的鸡飞狗跳之时，千帆正在家中召集几名工场核心人员开会。自从机甲工场被轰后，她家就成了临时办公场所。 沙发对面的电视墙分成两部分，左边是电视录像，右边是星网论坛。录像在电视台播出的同时，也传到了星网上。此时，随便打开哪个频道，头版头条都是关于机甲工场惨遭星际防卫军轰炸的帖子。 “绝密录像流出，星防军轰炸民间工场！” “绝不容忍，星防军将屠刀举向民间！” “星际公约何在？强烈抗议星防军践踏民间的罪恶行径！” “星防军的高层出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当然，也有质疑的帖子： “真的假的？星防军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yh台的新闻你们也相信？他们一向喜欢抹黑星防军！” 在该帖下面，立刻出现一大群专业人士，有人振振有词地说录像造假，有人摆出一大堆函数曲线，论证录像绝对真实，不存在痕迹。 不管怎样，千帆的目的达到了，就是将此事公布于众，引发星际联邦的全民关注，将星防军推向风口浪尖。 星际联邦也存在言论管制，相对而言，星网是最自由的地方，但无处不在的智能网络警察，能在一秒内把任何判断为非法的帖子删除。 工场被轰后的第二天，伊奥兰各级政府毫无反应，千帆明白，对方的本事能影响伊奥兰政府，自然也能实行言论管制。 怎样才能突破管制把视频扩散出去呢？千帆想到了星防军的对手——远星舰队和联邦议会。 议会和军方一直存在深刻矛盾，而军方又分裂为星防军和远星舰队两派。凌家是星防军派系的，原主的记忆库中，对远星舰队不太熟悉，但在议会里，倒认识几个人物，并且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千帆选定了一个名叫黎致远的议员，此人是凌家的远房亲戚，至于为什么没去星防军发展而去了对立的议会，是因为凌家枝叶太多，不可能对每个亲戚都予以照拂。 此人年少尚未发迹之时，曾被凌可欣羞辱，恰被原主解围，因此一直记挂原主，虽然没什么交往，但每年都会寄来新年卡片——当然，这和原主的声名显赫也有关联。 黎致远正在竞选连任，他的施政方针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削减军费，降低税收，这为他赢得了广泛的民众支持。 千帆联系上他后，给他发了视频。他看过视频后，表示愿意提供帮助。第二天，议会控制下的yh台播放了这段视频，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民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23|反击进行时 对这些来龙去脉，在座的除了夏晨略知一二外，其余人并不知情。他们只知道千帆将这件事捅了出去，现在全联邦的人都知道了星防军轰炸工场的暴行。 千帆的行动并不止于此。工场被轰的第三天，一场抗议星防军暴行的□□示威在伊奥兰行星警备处门前的广场上展开。最初参加的只有工场员工和家属，后来越来越多的同情工场遭遇的市民加入，到今天为止，示威人数已达到了两万人。 “在各处加强人手，一定要维护好秩序，严禁心怀不轨的家伙煽动群众□□。记住，我们进行的是和平示威，千万不要引发任何暴力事件。因为一旦升级为暴力，就会给对方借口，引起武力镇压。到那时，不仅我们所有的努力会白费，还会引发人员伤亡，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不幸的消息。” 千帆慎重地叮嘱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深知这个道理，民众的情绪煽动起来容易，但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引火上身。 与会人员均是一脸严肃，认真点头。夏晨提出一个问题:“参加示威的人越来越多，广场上怕是容不下了，再发展下去，不仅后勤补给困难，秩序怕是也很难维护。” “控制人数，劝说一部分人回家休息，只要广场上保持一万以上的人数就行了。”千帆做出指示。 夏敏发言：“星防军派出了专使，明天抵达伊奥兰，我们该怎么应对？” 千帆唇角微勾，清丽的脸上挑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就麻烦你来接待吧。” “我？”夏敏愕然，“可以吗？你才是头啊！” 千帆端起茶杯，浅浅抿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说：“他们派来的那人是个少校，想解决问题的话档次低了点，等他们派出足够分量的人来，我再出面吧。” “原来如此。”夏敏了然，“好吧，档次不够的就交给我吧，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老娘的脾气！” 送走众人后，千帆又静坐了一会整理思绪，直到个人终端响起请求通讯的铃声。她低头看了一眼来信显示，唇角浮现一丝嘲弄的微笑。 终于来电话了，对方倒也沉得住气。 她一边喝茶，一边按下了接听键，眼前光屏闪现，映出一张中年男子的容颜，正是她的大伯、凌家家主凌睿。 “千帆。”凌睿上下打量千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好久没见，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还行。大伯怎么样？气色好像……”千帆故作出关切的神色：“不太好啊？” 凌睿眼中闪现一丝尴尬的恼怒，他干咳了两声：“我听说你在伊奥兰的民用机甲工场，被星防军误轰了。” “误轰？”千帆捕捉到关键字眼，嘲弄道：“军部就是这样为自己的责任开脱吗？” 凌睿又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这件事闹到了星防军高层，关联的人都被严厉追究，可欣也被隔离审查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千帆的反应，千帆既不打断，也不接话，就这么端着洁白的细瓷茶杯慢悠悠地品茶，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 “据说你的工人正在行星警备处示威□□，要求赔偿和严惩肇事者。”凌睿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你看，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彼此都不好，军方会给你们补偿的，你就先去劝说一下那些工人，让他们不要闹事了。” 他话说完望着千帆，等着她的回应。千帆慢慢放下茶杯，望向凌睿，那目光如此雪亮锐利，似乎能射进人内心最阴暗的角落，这令身为长辈身为家主的凌睿莫名地紧张起来。 忽然间，千帆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响彻视频两侧。她笑的直弯下了腰，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 凌睿脸色由尴尬变为恼怒，见她笑声不止，终于忍不住喝道：“笑够了没有？千帆，你也太目无尊长了！” “抱歉，大伯的话真的很可笑，我实在忍不住。”千帆笑意未绝地道歉，听在凌睿耳中，更是满满的嘲讽。 “哪点可笑了？”凌睿怒道。 “你明明知道是凌可欣轰炸了我的工场，害的两名员工死亡，三名至今还躺在医院，六百八十三名工人失去工作场所，居然还想让我劝阻工人，不要□□示威，不要表达愤怒，要忍气吞声，要逆来顺受。接着，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去为凌可欣开脱，承认工场是被误轰的，让军部不要追究她的责任？” 千帆的语气依旧沉静，却隐着深深的愤怒：“在你的眼中，凌可欣是家族的希望，所以她犯下的一切愚蠢的残忍的罪行，都要为她掩饰，其他人都应该为她牺牲，是吗？” 凌睿沉默了几秒，语调艰涩地回道：“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你是凌家的人，就得为家族的整体利益作出牺牲。” 千帆怒极反笑：“好吧，那我就不做凌家人了，你也别再对我提什么无理要求了，我这副残疾之身实在承受不起。谈话到此为止，挂了！”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按下了结束键。 视频的另一端，面对消失的影像，凌睿默默坐了许久，才关了通讯器。他从不曾想过，自己和这个侄女的关系竟然恶化到了这一步。从她初显天赋那天起，他就一直关注她，悉心栽培她，直到她出事残废，治疗无效，他才无可奈何万分遗憾地放弃。 门外响起敲门声，进来的是凌家老四凌泽，凌可欣的父亲，他急急问道:“大哥，千帆那边怎么说？” 凌睿缓缓摇头，语气疲惫苍老：“她不听我的劝说。” 凌泽顿时火冒三丈：“我就知道那丫头是个无情无义的狠心人，我们凌家白白养了她那么多年！” “够了。”凌睿摆手止住凌泽的抱怨，“这次可欣有错在前，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那怎么办？”凌泽哭丧着脸：“大哥，现在军部要追究可欣的责任，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凌睿深深叹了口气：“可欣，你领回来了吗？” 凌泽急忙回道：“领回来了，她就在门外等候。” “让她进来吧，我有事问她。”凌睿道。 凌泽起身开门，招呼凌可欣进来。事件发生后，凌可欣被军部隔离审查，还是凌睿动用了上将的特权，才让军部放人。 凌可欣低着头，红着眼圈，眼泪汪汪，一副闯了大祸等着被责罚的可怜表情。凌睿深知她的习性，知道她表面装可怜不过是为了博取同情减轻处罚，内心怕是不以为然。 “可欣，我想你并不愚蠢，明知道千帆会反击，为什么还要去轰炸她的工场？”凌睿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大伯，我真的冤枉。我只是在执行任务，战斗中伤亡难免，谁知道那是她的工场？”凌可欣一脸委屈地回道。 凌睿严厉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直看到她心虚地低下了头才发话：“可欣，我甚至可以容忍你去找千帆的麻烦，却无法容忍你接二连三地犯愚蠢的错误。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你还不愿对我说实话，那就只好让你父亲把你送回军部继续接受审查吧！” 凌泽和凌可欣均是神色为之一变，凌泽想为女儿说情：“大哥，求你不要……” 凌可欣打断了父亲的话：“好的，大伯，我说实话，其实我本不知凌千帆在伊奥兰开机甲工场的。一个月前，有人向我透露了这件事，我猜那人的目的，是想让我毁了凌千帆的工场。” 这回轮到凌睿色变：“那人是谁？” 凌可欣一直娇怯的神情陡然硬气起来，她挺了挺胸膛，以一种莫名的骄傲语气清晰地回道：“是楚韵峰。” 24|纵使相逢应不识（一） 论起星际联邦顶级豪门的排名，楚家若是排名第二，那就没有哪个家族敢排第一。这是一个自联邦成立之日起就屹立于金字塔顶端的家族，几百年来英杰辈出，势力遍布军政商三界。可以这么说，楚家跺跺脚，整个星际都会抖三抖。 凌家虽然也是豪门，根基却无法和楚家相比，所以当凌睿听到楚韵峰的名字时，不由微微变色。 楚韵峰，楚家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自小便展现出无以伦比的精神力天赋，被称之为神童。凌睿刚任家主时，曾见过随长辈前来庆贺的楚韵峰，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才七岁的孩子，表现的极为大气，其成熟稳重丝毫不逊于一帮呼风唤雨的军政商大佬。 目前楚韵峰负责楚家的军火产业。楚家是星际联邦最大的军火商，军火产业，牵涉军政商三界极其复杂的关系，楚韵峰接手以来，将这部分产业打理的仅仅有条，不仅解决了一系列棘手的问题，还推动政府增加军费预算，以及通过了对几个边缘行星的军事行动。 此人的心机、智谋和手段，在凌睿所见过的人中都是佼佼者。凌可欣父女离开后，凌睿经过再三思考，向楚韵峰发出了通讯请求。 他没有楚韵峰的私人号码，因此拨打的是官邸号码。接通后，对方听说他的名字，语气立刻恭敬起来，说要禀告，请他稍等片刻。 此时，楚韵峰正在私人星舰上听取助理苏明的报告。 “属下失职，事先没预料到伊奥兰机甲工场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苏明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此时站在楚韵峰面前，却是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等着老板训斥的表情。 他跟随楚韵峰多年，既有优秀的才能，又善于揣测上意，楚韵峰交给他办的事情，从来都不需多说，就能完成的很好。只有这次，事情的发展超过他的预料。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终于开口：“搞垮一个三等星的民间工场，有很多手段，你为什么会单单选择这种方式？” 低沉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任何责备的意味，但句尾那微微上扬的声音足以令苏明诚惶诚恐。他头垂的更低了，解释道：“是属下投机取巧了。属下在调查伊奥兰机甲工场时，发现工场的大老板云千帆就是凌家的凌千帆，所以就想利用凌家的内部矛盾，让凌可欣去对付凌千帆，这样即使闹出什么事情，也和我们毫无关系。” 楚韵峰的语调平静依旧：“你能对各大家族的内部关系如此了解，也算难得。只是虎落平川未必好欺，凌可欣完全不是凌千帆的对手，你利用错人了。” “属下知错。”苏明惭愧地回道。 楚韵峰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手腕上的电子助理传来通讯请求，来自官邸的，他按下接听键，通讯器里响起官邸秘书的声音：“少主，凌睿上将请求和你通话。” 楚韵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回道：“接通。” 对方毕竟是联邦十大上将之一，还是长辈，这个面子不好拂。 星际通讯很快接通，凌睿的三维影像出现在楚韵峰面前。双方寒暄几句之后，凌睿说道：“楚少主，我想和你谈谈伊奥兰的事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的侄女凌可欣闯下了大祸，执行任务时轰炸了伊奥兰的民间工场。” “我是听说了。”楚韵峰语调波澜不惊：“内部消息说，是凌上将的一个侄女借执行任务为名，轰炸了另一个侄女的工场，引发了民间的愤怒和抗议。” 凌睿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家门不幸，让楚少主见笑了。只是这件事似乎更有□□，可欣告诉我，说是你的人告诉她千帆在伊奥兰的。听说楚少主正在筹备建设新的机甲工场，不知是否和这件事有关系？” 楚韵峰抬起深幽的双眸，冷冷回道：“凌上将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手下那么多人，又怎能事无巨细地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你的家庭内部矛盾，闹得联邦人尽皆知还不够，还要把我也牵涉进来吗？” 这番话毫不客气，一下子堵住了凌睿的话。其实凌睿并非是要质问楚韵峰，而是想探探对方的口风。事情闹得太大，光凭凌家难以平息，若是把楚韵峰也牵进来的话，就会让军部那帮家伙安静许多。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申明毫不知情，死不认账，凌睿也不想闹僵，便打哈哈道：“楚少主误会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既然你不知情，就当我没说过。” 凌睿又说了几句圆场的话才结束了通讯。对方的影像消失之后，他赔笑上挑的唇角紧绷下来，再次向千帆发出了通讯请求。对方或许还在气头上，通讯声响了很久才接通。凌睿也不计较，只说了一句话：“千帆，楚韵峰觊觎你的机甲工场，是他告诉可欣你在伊奥兰的。” 不等千帆回应，他便挂断了通讯，眼底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千帆既然有本事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来，就让她去对付楚韵峰吧！ 私人星舰的办公室里，楚韵峰和助理的谈话还在继续：“凌睿那个老狐狸已经有所觉察，为了少些麻烦，你暂时不要回光耀星。m67星域的那几个行星矿藏，你去转一圈，就当代替我视察工作吧。” “是。”苏明回道，知道这就是惩罚了。m67星域极其偏远，条件艰苦，这一去没有一年半载绝对回不来。 苏明退下后，楚韵峰又召了一名心腹进来。和儒商气质的苏明相比，此人面容阴沉，透着狠戾。他名叫西奥，是楚韵峰的三大助理之一，负责情报工作。 “我要一份关于凌千帆的详细调查，特别是她残废之后的。无论巨细，只要是有任何反常之处，都要报告。”楚韵峰吩咐道。 西奥领命下去，偌大的办公室恢复了静寂。楚韵峰从办公桌后起身，来到观景窗前，负手站立，凝望着那闪烁着亿万恒久星光的宇宙深渊，清冷的眸子里浮现一丝寂寥。 “云千帆……”他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神情似怜似伤。 因为，他的前世女友，也叫这个名字。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奔腾的水势就慢不下来。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冲动，他坐回到办公桌前，戴上星网头盔，登录星网，打开转送门，输入一个久远的坐标。 周围景象变幻，一道道飞逝的流光犹如一去不复返的时光，最终，一副画面定格在他眼前。 深蓝的星空下，一颗偌大的樱花树静静而立，花枝繁茂，花瓣晶莹剔透，在夜风中飘飞起落。 从他第一次上星网，发现星网雏形就是他前世女友开发的游戏系统后，他就经常来这里。因为他相信，如果她也穿越过来的话，那么即便相距亿万光年，即便隔着茫茫星空，他们也能在这里重逢。 这是一副没有被载入系统手册的秘密地图，坐标只有他和她才知道。最初，这是游戏中某个模块的进版画面，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那个模块被砍掉了，而这个画面因为她舍不得，所以孤零零地保留下来。 她是一个温柔大气的女孩，却在某些事情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固执。他问她为什么舍不得，她狡黠地一笑，回道：“将来有一天，我们的系统会做的很大很大，世上任何一台计算机都能联上它。若是我们失去联系了，就到这里来找对方。” 当时，他把她充满野心的话语视为一种可爱，却没有想到，在以后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中，他们当初那个小小的游戏系统真的成为了全人类的社交平台，并进而诞生出了星网。 若是当初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是否还会不顾她的反对卖掉公司，从而彻底失去了她呢？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也穿越了过来。 地图有个计数器，只要有人进入一次，就会加1，他看了一眼计数器：481，是他上次进入时的次数+1，她没有来过。 夜风拂过，樱花如雨飘零，落在他孤寂的肩头。他心头忽然升起一种糟糕的预感：是否她就在这个世界，只是不愿意来这里？ 因为不肯原谅。 25|纵使相逢应不识（二） 伊奥兰星首府大厦，一个尖锐愤怒的女声响彻豪华气派的办公室。 “什么？要求我们承认工场被误轰，停止示威□□，不追究肇事者责任，军部只赔偿工场三亿损失和八千万抚恤金？” 夏敏气的扔出了高跟鞋，对面军官幸好身手敏捷，一个侧闪，才避免了黑色笔挺、代表星防军威严的军服被高跟鞋砸中的命运。 “夏敏女士，请冷静。”军官试图说服对方，“这是我们军部能开出的最合适的条件……” “狗屁最合适的条件！”夏敏气的爆出粗口，拍案而起：“星防军当我们工场是叫花子，当我们的人命不值钱，滚回去告诉你们的头，我们绝不接受！” 说完，她冲出会议桌，从捡起高跟鞋的警卫手中抢过鞋子，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剩下一干来自光耀星的军官们目瞪口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粗暴彪悍的女人？ 夏敏坐上在外等候的悬浮车，径直前往千帆家里。千帆正在和夏晨商量事情，见夏敏满脸怒容的样子，便知谈判进行的不顺利。 “先喝杯茶，消消气。”千帆柔声细语地劝说。 夏敏接过茶杯，怒气未消：“老娘只想喝酒，喝醉了去砸了军部！” 千帆微微笑了起来：“说说看，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能让你这么生气？” 夏敏于是把军部开出的条件说了一遍，千帆唇边的微笑渐冷，她早就预料到军部不会开出什么好条件，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从金库中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夏晨：“这些钱拿去补给食物和水，再去做些横幅标语，告诉大家，做好长期抗议的准备。” 参加游戏示威的群众虽是出于自愿，但后勤补给也极其重要。她离开凌家时带走了一大笔钱，除了注资机甲工场外，还剩下不少。事件发生后，为防止军部冻结她的资金，她把所有的存款兑现。目前她手中的现金，够组织上万人的示威，和军部对抗好几个月。 “知道了。”夏晨接过信封，和夏敏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家也有一些资金……” 千帆心领神会地止住他的话：“我知道，不过目前还用不着。” 这是她和凌家、和军部的斗争，把夏家牵涉进去，她已心存愧疚，实在不希望他们被牵涉的太深。 这时夏晨收到一个短信，他迅速读过，抬头对千帆说：“是科尔发来的，说乔森昨天离开，一宿未归，今天也不知去向。” 科尔是工场保安，和乔森关系不错，工场被轰后乔森失去住处，便暂时搬到了科尔家中。其实夏晨也邀请过乔森，乔森却选择了去科尔那里。 千帆神色微变：“走，去科尔那里。” 夏敏另有事要办，夏晨陪同千帆前往科尔家中。单身汉的公寓，里面杂乱不堪，进去时，科尔正在埋头吃泡面。他目前的工作是维持示威群众的秩序，昨晚他一直待在广场上，今天早上才回来。 见老板到来，年轻的保安小伙有些局促不安。千帆问了些情况后，命机器人管家r7检查乔森住过的房间。 不多时，r7从废纸篓里翻出一张便签，上面记着几个数字，是个星图坐标。 “查下这是什么地方。”千帆吩咐r7。 r7头部弹出一个光屏，显示一副星图，星图不断扩大，聚焦在一颗行星上，行星地图继续扩大，最后定格在一副市区地图上。 红色箭头标注的星图坐标旁显示着一行字：天辰星首府中央区银河大酒店。 千帆飞快地拨出一个号码：“你好，我想问下昨晚前往天辰星的飞船上是否有一个名叫乔森的乘客……哦，我是他妹妹，母亲生病了，一时间联系不上他……嗯，知道了，谢谢！” 听她说话的内容，夏晨猜到她是在向宇宙港确认乔森是否去了天辰星，再听她那副语气，夏晨不觉佩服，说谎不用打草稿，还说的那么自然，也是一种本事啊！ 结束通讯，千帆神色一敛，对夏晨说：“立刻定两张前往天辰星的船票，我们去找乔森。” 天辰星是距离伊奥兰星最近的一等星，航程经过一次空间跳跃，需要三十二个小时。上船后千帆倒头就睡，这些天她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实在太累了。 她陷入悠远的梦境中，梦到了一个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的人。 漫天的粉色花瓣如雨飘落。她站在会场的樱花树下，捧着厚厚的打印资料，看着那个成熟英俊的男子风度翩翩地走向自己，有些手足无措。 “同学，可以把你的创业计划书给我看一下吗？”他微笑着问道，声音醇厚，犹如美酒。 她承认，她是醉了。她来这里是为了找风险投资人，却没想到会遇到他。 彼时，他刚从国外回来，拿着家族给的一笔钱，准备创业。他很欣赏她的创业计划，决定投资，于是，两人开始携手创业。 一开始，两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一天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都不嫌累。后来，经过艰苦的努力，克服重重困难，他们的产品终于上线了，并且取得了优秀的成绩。 庆功酒会后，他向她表白，说喜欢她，想和她交往。面对心仪男子的深情，她又怎能抗拒？于是除了工作关系外，她和他之间又多了一层更亲密的关系，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然而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前途坎坷。他的家人嫌她出身太低，他的朋友说她不够漂亮。 出身容貌已注定，她唯有努力，提升实力，才能证明自己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十年来，她凭借出色的产品，在业界打下了名气，渐渐的，再也没有人说她配不上他。 可是感情之路却不顺利，因为家人的反对，他始终不曾提过结婚。后来，她渐渐疲惫了，再后来，他要卖掉他们一手创建的公司，说是集团战略调整的需要。她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是以此为跳板回总公司争夺高位。 她一向全力支持他，但这一次她表示坚决反对。不仅是因为舍不得自己一手开创的事业，更是因为，她相信，公司的前景无限，继续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超越集团总公司的存在。 可是，他看不到这些，或者从根本上，他不愿承认她的天赋和成功。他们开始争吵，冷战，闹分手，直至那个漆黑的雨夜，她看见他和收购方老总的女儿亲密。那一瞬间，她明白，她失去了事业，也失去了爱情。 她扇了他一耳光，哭泣着跑进磅礴大雨中，然后，她被一个凭空出现的奇异光球笼罩，在她在那个世界消失的瞬间，她看见他发疯般地跑了过来，指尖触到了她飞扬的衣襟…… 千帆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意识到自己是在宇宙飞船上，神思恍惚了一瞬。不过是一次梦醒，却恍若经历了前世今生。 船内广播响起，提醒乘客天辰星快到了。她收拾了一番，坐上轮椅，打开舱门，发现夏晨已在门外等候。他一身深蓝色的休闲西装，看上去帅气极了。望着她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和仰慕，犹如她曾经望向那人的目光一样。 她心下微动，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再热烈的爱情也会被岁月消磨成灰，一旦走出，那么曾经笼罩在那人身上的所有光环都不复存在，回首再望，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擦肩而过的一个人而已。这个道理，眼前这个大男孩总有一天会懂。 蒙蒙细雨中，飞船抵达天辰星宇宙港。千帆下了飞船，坐在轮椅上，双手拢着遮寒的毯子，望着那无尽的灰色天幕，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命运的感觉。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超高分贝、极不和谐的喊声打断了她对人生的深沉思绪：“啊！啊！啊！你是凌千帆吗？机战女神凌千帆？啊，我的女神姐姐，我是你最忠诚的粉丝啊！” 她颦着眉转头，只见一个水蓝色头发的少年正挥舞双臂、满脸激动地向自己跑来…… 天辰星首府银河酒店大厦一百零八层。 铺着厚厚织锦地毯的豪华会客室里，一个面容阴戾、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对里面等候的人说：“乔先生，让你久等了，我们老板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接见你。” 对对方的这副惜时如金的派头，乔森见惯不惊。他从容地站起身来，一身洗的发白的粗糙工作服，和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 事实上，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被酒店保安拦在一层电梯间前，直到他出示了一封来自此间主人助理的电子信函，保安才放行。 穿过长廊，经过一道严密的安检后，黑西装男子指着面前雕饰精美的门说：“请。” 门扉向两侧悄无声息地滑开，乔森走了进去，看见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英俊冷酷的男人。 正是楚韵峰。 26|纵使相逢应不识〔三〕 楚韵峰背对着窗，外面是无边的天幕。雨后初晴，灰色云层正在散开，金色阳光映照在云上，形成一幅变幻莫测的瑰丽云图。 然而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画笔似乎也仅仅是为了映衬眼前这个男人，他英俊，尊贵，清冷，不发一言，却散发出无尽的气场，压的人喘不过起来。 乔森心头升起一种无力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和眼前男人的差距，是云泥之别。然而，即使是再卑微的存在，也不是任由践踏。 “楚韵峰？”乔森确认道。 “正是。”楚韵峰回道，背脊笔直地靠着高背椅，一双幽黑的眸子审视地盯着乔森，用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语调问道：“西塞罗说你改变了主意，愿意为我效劳？” 乔森不以为然地一笑，“我是这么对西塞罗说的。但在这之前，我想向你问你一件事。”他走近办公桌，双手猛然重重拍桌子上，逼近楚韵峰，目光咄咄：“伊奥兰机甲工场被炸事件，和你有没有关系？” 楚韵峰神态纹丝未变：“如果和我有关系又怎么样” “我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伊奥兰机甲工场被炸事件的幕后黑手是你的话，还想让我为你效劳，就别做梦了！” 乔森眼中迸射着怒火，他已经可以确定楚韵峰就是幕后黑手！工场被炸后，千帆曾说过，她的对手没有这么强，这引起他的猜测，怕是和他自己也有关联。 西塞罗曾劝说他为楚韵峰效劳，出任楚家新机甲工场的总工程师。被他拒绝后，西塞罗便没再露面。他有些不安，因为他深知那些人的做事风格，不达目的绝不放手。 接着，工场被炸事件发生了。没隔几天，他收到西塞罗的问候电话，问他是否考虑另寻高就。他假意表示愿意接受西塞罗的邀请，但要求和真正的老板楚韵峰见一次面，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面对乔森的怒火，楚韵峰波澜不惊，见对方拍完桌子就想走人，他才不紧不慢地说：“就这样想走人？你可知道，就凭你刚才的无礼，我就可以命人砍下你的双手。一个机甲工程师没有手是很可惜，不过没关系，我看重的是你的大脑。” 语气轻描淡写，人命犹如草芥。乔森猛然转身，怒目相视：“你想怎样？”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冲进四名黑衣保镖，将乔森团团包围。楚韵峰淡淡说了句：“拿下。” 乔森怒极反笑，“好吧，有本事你们就来拿我吧！”说着，他手中闪过一道蓝光，身周凭空出现一圈淡蓝色的光环！ 几个保镖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一时间不敢上前。 楚韵峰观察着那圈蓝色光环，眼底闪过一丝惊叹赞赏：“不愧是中央军事机甲研究所的首席工程师，连这种近身护罩武器也研制出来了。” 像是为了测试武器性能一般，他示意一个保镖：“你先上！” 那个保镖跃跃欲试地盯着乔森，双手握拳，一个扫堂腿踢了上去，来势凌厉，快如迅雷！他心中自信满满，这一脚的力道，就是钢筋混泥土墙也能被踢出一个大洞来。然而就在他的脚逼近乔森的瞬间，乔森身周的蓝色光环猛然暴涨，蹿起一道透明光波，和扫腿相撞！ “轰！”保镖只觉自己的脚像是踢在了太空钢板上，一条腿都被震麻了，身体被巨大的反弹力震的后退几步，险些没能稳住脚步！ “看来有些本事！”楚韵峰眼中兴味加深，“不知道对热武器的抵抗力如何？” 一挥手，另一个保镖端起光束枪，对着乔森下盘一顿猛射，他知道boss有心招揽此人，所以特意避开了致命部位。 然而光束子弹全部打在了一道光幕上，激起一道道激烈的震荡波纹，乔森屹立其中，神色凛然，毫无惧色。 楚韵峰微微笑了起来：“能够抵御物理攻击，还能防范热武器，果然有点名堂。不过不知道持续力如何，我想，除非有微核聚变的纽扣电池，否则你应该坚持不久。可惜，这门技术尚未攻克。” 乔森神色变了一下，楚韵峰这话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的近身护罩在高强度的打击下，只能坚持三十分钟，然后需要充能。 他咬了下牙，围绕在他身周的蓝色光环倏地分散开去，化作点点星光，充斥房间。他厉声喝道：“放我出去，否则——” 他手指一弹，头顶的一点星光爆破，直径足有两米、牢牢嵌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被震落下来，下面的一个保镖急忙闪身躲避，只听哗的一声，水晶灯跌在大理石地面，碎片溅射在众人的脚边！ 楚韵峰大局在握的神色没有发生一丝变化，他注视着乔森，平静的语气中透着微嘲：“就凭这点，也想威胁我？”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楚韵峰朝窗外望去，沉着冷静的眼眸终于出现一丝变色。一架小型战斗飞艇蓦然出现在玻璃墙外，闪烁着发射蓝光的镭射炮口正对着他！ “轰！”镭射炮弹呼啸而来，穿透防弹钢化玻璃，巨大的轰鸣声中，玻璃碎裂，桌椅横飞，办公文件四散纷飞！ 间不容发的瞬间，楚韵峰纵身闪到墙角，他背紧紧靠着墙，以防自己被爆炸的气流带出窗外。这可是一百零八层，任你身手再强，掉下去也会没命！ 他掉头望向战斗艇，目光正好和驾驶舱里的女孩相对，那一瞬间，他如遭雷殛，对方神色清冷，目光决然，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人！ 千帆也是心头一震，怎么可能，他的容颜怎么和那人如此相像？ 然而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夏晨腰间系着钢索，飞奔出舱外，跳进碎裂的玻璃窗，一把捞起俯倒在地的乔森，两人一起飞奔出去，同时腾空而起，一个惊险的跳跃，跳回飞艇。 临走前，乔森不忘潇洒地挥手，引爆房间里的星光，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破声，房间坍塌，家具破碎，激起一片烟尘火光！ 轰隆隆的飞艇立刻掉头，引擎爆出气流，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直到此时，整座大厦才拉响警报，措手不及的保安驾驶飞艇追踪而去，然后才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警察飞行器。楚韵峰从废墟中爬起来，手扶残壁，望着消失在层云中的飞艇，怔怔出神。 “要不要出动机甲队追击？”赶来救驾的西奥请示楚韵峰。 “不用了。”楚韵峰依然望着天际，语调幽幽，似有无尽心事：“我知道她是谁，放他们走吧！” 千帆驾驶飞艇，如海燕般在高楼间穿梭，几个迂回转合后，身后追兵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她依然心神未定，脑海中不断回现那人的容颜，怎么长得和她的前男友一模一样？难道前男友也穿越过来了？完全有这种可能，既然自己能穿越，那么前男友也有可能啊！ 可是，这其中又有许多不同，自己是穿到同名不同姓的人身上，年龄容貌完全改变；而那人却是容颜相似而不同姓名。 或许，仅仅是长相相似而已……可是为何，在目光相触的瞬间，她在他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27|女神姐姐 摆脱了追兵，飞艇内另外两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夏晨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背心全部浸湿。 乔森长长舒了口气，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惯常形象。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翘着二郎腿，口中赞道：“不愧是天才机甲师，驾驶飞艇的水准也是超一流！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夏晨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精神很好啊？” “还行还行。”乔森笑嘻嘻地回道：“经过这番惊险刺激，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二十岁！” “夏晨，你来驾驶。”千帆让出驾驶位，自己坐回轮椅，调转椅子方向，面朝后排座位上的乔森，严肃地说：“记着，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许擅自行动！” 乔森双手一摊，头低下，做出痛心疾首的认错姿态，“好吧，我承认这次是我冒失了。我只是想调查轰炸工场的幕后黑手，没想到，楚韵峰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原来那人就是楚韵峰，千帆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悸乱。倘若楚韵峰真的就是前男友，他想做什么？难道前世伤她伤的不够，今生还要继续逼她吗？ 不！她又在心里摇头，对方应该并不知道她是谁。在对方眼中，自己仅仅是一个三等星的乡下小工场主而已，连能进他的法眼、成为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千帆，你不会不肯原谅我吧？” 乔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做正做出一副小心翼翼、唯恐被责骂的赔罪姿态。那副样子实在有些搞笑，她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故意板着脸说：“看你以后的表现了。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去找楚韵峰？” 乔森叹了口气，开始从西塞罗挖墙脚说起，最后说到楚韵峰是轰炸工场的幕后黑手，千帆回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什么都知道，看来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了。”乔森叹道，打量飞艇：“对了，你是从哪搞到这架飞艇的？黑鹰ty8系列的最新款式，最高速度能达到5倍音速，好像还没开始发售啊？” “我刚下飞船就在宇宙港遇到一个粉丝，他超级热情地邀请我乘坐他的飞艇观光。飞到银河酒店大厦附近时，用望眼镜发现里面的情景不对，就闯进去把你救出来了。”千帆回道。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顺手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乔森却深感侥幸，若不是千帆及时赶到，自己今天怕是凶多吉少。 “对了，你那个粉丝呢？”乔森问道，心想，不会被她扔下飞艇了吧，这丫头做事从不依照常理。 千帆指了下乔森的座位下面，说道：“我怕他晕机，让他待在下面。” 座位下是个小型储存箱，乔森拉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个人。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一头水蓝色的中长发，细皮嫩肉，长得不错，就是形象太糟，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像条死鱼。 乔森用力拍他的脸，直到把他拍醒，然后把他拉了出来。年轻人坐了几分钟，无神的双眼终于聚焦，看清千帆后，猛然来了神，不顾舱内狭小，扑通一声跪下： “女神姐姐啊，收下我的膝盖吧，我要拜你为师！” 飞艇受惊般摇晃了一下，夏晨回头，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真想一掌把他拍飞。人不要脸，也不能到这个地步！ 千帆背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又是“女神姐姐”！不过，还好，他没叫什么“神仙姐姐”，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这个家伙扔下飞艇。 乔森愣了一下，捧腹大笑：“哈哈哈，孺子可教也。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蓝迪，今年十九岁。”年轻人老实地回道，一脸茫然地反问乔森：“你是什么人？” “我叫乔森，是你女神的老师。”乔森故作高深地回道。 蓝迪顿时两眼冒光：“你是女神姐姐的老师，那你一定很厉害了，求你收下我吧。我的理想是成为星际最伟大的机甲师，维护宇宙和平，捍卫人类正义！” 这回连千帆也忍不住笑了。一见面，她就觉得这家伙的思维和正常人不在一个频率，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过这家伙也真够无耻，刚才还说要拜自己为师，被乔森一忽悠，就转了风向。 瞥了一眼夏晨，瞧他一脸不爽的样子，千帆心头生出捉弄之意。她对蓝迪说：“其实乔森的老师也在这里。” “在哪？”蓝迪喜出望外，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高人，真是幸运啊！ “就是他，夏晨。”千帆指指夏晨。 正在开飞艇的夏晨手一抖，差点坠机，这是什么话，玩笑也开得大了点吧！ 可惜蓝迪却相信了，一头扑到夏晨身边，激动地说：“大哥，收下我吧！” “去去去，别打扰我驾驶。”夏晨一脸嫌弃地说，掉头问千帆：“我们怎么离开天辰星？” 以楚韵峰的势力，封锁宇宙港轻而易举，他们若是按正常途径登船，怕是自投罗网，所以夏晨才有此一问。 千帆嫣然一笑：“只好请你这位新收的徒弟帮忙了。” 在六道殷切目光的注视下，蓝迪顿觉自己成了英雄，头脑一热，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爹是宇宙港港长，想离开还不容易？不过，你们犯了啥事了？” 千帆笑而不语，夏晨不乐意理他，乔森拍着他的肩膀，无比欣慰地说：“那就拜托你了。我们也没犯啥事，就是刚才驾驶你的飞艇不小心撞碎了人家的玻璃窗……” 当天晚上，千帆、夏晨、乔森利用化名，成功登上了一艘前往旅游太空城的飞船，他们在太空城换乘，经过一天的航行，回到了伊奥兰。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带回了一件多余的行礼——蓝迪。 “我爹要是知道我放走了楚韵峰要抓的人，一定饶不了我的，所以你们无论如何都得把我带上啊！” 蓝迪声泪俱下地央求，千帆无奈，只好带着他一起回到伊奥兰。伊奥兰算是她的地盘，示威□□还在继续，楚韵峰的爪牙即使伸到这里来，量其也不敢动用官方力量。 “蓝迪就先住你家吧，过几天你找个借口把他赶走好了。”千帆宽慰夏晨。她家中实在没法住人，因为还藏着一个生化人少年。这次去天辰星，她没带r7，就因为少年还昏迷不醒，她怕留他一人在家出什么事。 “没问题。”对千帆的吩咐，夏晨从来都不会拒绝。“只是你家中就你一个人，我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有r7在呢。”千帆给他一个请放心的微笑，操纵轮椅，进入自家院门。 r7正在院门口眼巴巴地等着，见她进门，立刻迎接上来，发出欢快的电子音：“欢迎主人回家，禀报主人，他醒了。” “他”，自然指的是那个生化人少年。千帆心下一动，顾不得旅途劳顿，直接操纵轮椅，进入安顿少年的房间。 这是一间通往后院走廊边的小屋，原本是个储物室，现在被改为临时病房。里面只有一扇小窗，掩着厚重的帘子，杂物被堆到了一边，另一边摆着一张床。 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养病的地方，却是整座屋子最隐蔽最安全的房间。千帆住进来后，改造了安全系统，但这毕竟是座民宅，要是有人监视的话，把人安置在客房怕是会被发现。 少年倚靠在床头，光线昏暗，看不清容颜，唯见一双淡金色的眸子，璀璨生辉，仿若这幽暗空间中的唯一光亮。 如果说千帆在进入房间之前，忆起救他时的情景还心存警惕的话，那么在见到这双眸子的瞬间，她的心禁不住一动，然后，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她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眸子。纤尘不染，晶莹剔透，犹如天堂投下的一束圣光，投射在清澈的幽泉上，让人无法不以一颗轻柔宁静的心去对待。 28|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少年静静注视着千帆，犹如暗夜的风拂过幽泉，淡金色的眸子里泛起了轻柔的涟漪。 “是你救了我。”因为重伤体虚，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仍不失清冽悦耳。 “是的。你的翅膀呢？”千帆操纵轮椅，来到床前，仔细打量少年。从少年美丽的眸子中回过神后，她首先注意的是，少年身后那双翅膀不见踪影。 “收回去了。你要看吗？”少年问道。见千帆点头，他双肩微微颤抖，肩头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延伸了出来，笼罩了半张床。 千帆心头再次升起一种魔幻的感觉，她忍不住伸出手来，去触摸翅膀上的羽翼。那羽翼的触感非常奇特，似是轻薄的金属，却不似金属那般冷硬，似是羽毛，却远比羽毛坚硬锋利。 随即，她注意到少年的脸色又苍白了几许，身体轻颤不已，似在极力忍耐痛苦。她心下一动，急忙说：“收回去吧。” 巨大的黑色羽翼刷的收了回去，少年如释重负般靠在墙上，胸膛微微起伏，调节气息。 “刚才……你很痛苦？”千帆迟疑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而已。”少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微笑，却苍白虚弱的令人心疼。 “为什么？如果不舒服，你完全可以拒绝。”千帆问道。 “因为你想看。”少年回道，语气干净，眼神清澈，没有一丝扭捏。试想，如果这话由夏晨那小子来说，不知脸会红成什么地步。 千帆只觉心底那种微微心疼的感觉又加重了几许，她承认，她是有些被少年蛊惑了。不过她早已过了怀春少女的时期，尽管对少年存有好感，还是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那你的头发呢？”千帆指着少年那头灰色发丝问道。她清楚地记得，刚救他时，他的发丝是暗红色，犹如浸了地狱的血液，救回来后给他疗伤，他发丝的颜色渐渐变淡，而此时已经几乎看不出红色了。 “头发的颜色能反应我身体的情况，糟糕的时候，发色就会变红。”少年回道。 “哦。”千帆唇角漾起一个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那我很期待见到你完全康复后的发色。”她向少年伸出手来：“我叫云千帆，你呢？” 少年伸手与她相握，她感到他的肌肤细腻冰凉，犹如上好的美玉。 “云千帆。”少年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像是要用力记住，他唇边露出一丝抱歉的微笑：“我很想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我记不得了。” 话题终于转到了重点，千帆心中一动，追问：“你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那你记得什么？” 少年面露迷茫，缓缓摇头：“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千帆久久注视着少年，想从他脸上找出半点伪装说谎的痕迹，可惜，没有。他的眼神专注，神情宁静，似乎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都会泰然接受。 心头那种奇特的感觉再次升起。如果只注视他的眸子，你会觉得他纯洁无辜犹如天使，然而那高挺的鼻梁，英挺的眉毛，紧抿的唇线，组合起来，又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那晚他驾驶机甲勇猛战斗的画面浮现眼前，黑翼所过之处，杀气冲天，横扫一切，犹如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撒旦恶魔。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 她若收留他，是否能降的住？ 心念缓缓起伏，她取出一枚指环，展示在少年眼前：“这枚指环，你可记得？” 不知什么质地的黑色金属指环，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乍看并不起眼，可是仔细观察会发现，指环内部闪烁着星光，犹如蕴含着一个宇宙星空。 千帆已经对这枚指环做过鉴定，正如她的猜想，这是一枚暗藏亚空间的指环，里面放着少年的机甲。 “是我的吗？”少年反问。 千帆点头，“知道怎么开启吗？”她把指环交到少年手中。 少年细细摩挲着指环：“我知道它是我的，因为它的气息很熟悉，但我忘了如何开启，它里面有什么？” “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千帆回道，白皙的手掌伸向少年，柔声说：“我先帮你保管吧，等你恢复记忆的那天，再还给你。” “好的。”少年没有丝毫犹豫，把指环交到千帆手心。 试探完成，信任关系初步建立。千帆到这时才算相信，少年是真的失忆了，因为没有哪个机甲师，会把自己的机甲交给一个陌生人保管，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机甲，而是自带亚空间的神级机甲！ “我这里还算安全，你先好好养伤。记住，千万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要露出你的翅膀，否则会有麻烦和危险。”千帆嘱咐道。 “是因为我有翅膀，所以会带来麻烦和危险？”少年不解地问道。 “这个……”她想了一下，回道：“人们对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物，总是存在本能的恐惧，因为不了解，所以盲目地憎恨，敌视，甚至是伤害。安全起见，先把自己伪装起来，等有了自保的力量时，再去让人了解你。”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头：“我听你的。” 真是乖孩子！千帆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才发现他的发丝柔滑，犹如上好的丝绸，带着丝丝冰凉的感觉，手感好极了。 少年一动不动，任她抚摸，眉眼微微弯起，流露出大型猫科动物被顺毛时特有的享受神情。 “既然你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吧。”千帆微微沉吟，想起他那对极具震撼力的黑色羽翼，“就叫小墨，怎么样？” “小墨。”少年重复了一遍，抬头微笑：“我喜欢这个名字。” “好的，小墨。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先休息吧！”千帆恋恋不舍地松手，感到自己被治愈了，怪不得人们都喜欢圈养宠物！ “你每天都会来看我吗？” 望着那双充满殷切希望的淡金眸子，千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在转身的那一瞬，她看见少年俊美绝伦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她心中也不觉升起一丝欢喜，这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吧。纯洁的，不掺任何杂质，犹如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透明水晶。 她回到自己房间，轻松的心情渐渐消失，纷杂的思绪再次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她静静坐了许久，最后找出星网头盔带上，登录星网，调出传送门，输入一个久违的坐标。 如果可能，她宁愿忘记。 深蓝色的星空，粉色的樱花树，晶莹半透明的花瓣也夜风中飘飞起落……美丽如初，宁静如初，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他曾问过她，为何要留下这副没用的地图，她告诉他，是为了有朝一日的重逢。其实那不过是一个信口胡诌的理由，真正的答案，隐藏在地图的名字中。 地图名叫“一颗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那时的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她有多么的爱他。后来分手后，她本准备删掉这副地图，却还没来得及动手，就遇到了穿越。 仔细算起来，不过是一年半前的事情，她的心境，却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沧海桑田，前世今生。 29|前男友 她走到树下，夜风拂过，樱花飘落，粉色的花瓣犹如辨识到旧日主人的气息，温柔地萦绕着她，落在她的发梢肩头。 她注视着这唯美的画面，眼眶不觉湿润。一时间，回忆如决堤的洪水，奔泻而来，将她滚滚淹没。初遇时漫天飘落的樱花，分手时大雨磅礴的黑夜。哭泣的泪眼，黯然的离去，那些为爱痴狂的岁月，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蓦然，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子声音响起在身后：“小帆？” 是他！ 她身形剧烈一震，在这一刻，她才明白，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她转过身，隔着漫天飘落的樱花，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背映着深蓝夜空，星光散落他的肩头。容颜还是那样英俊夺目，身形还是那样高大挺拔，只是和以前相比，气质更加深沉，眼神更加锋利，气场也更加惊人。 星网上的形象，是现实中的折影。她忍不住地想象，他在现实中该是如何的高贵冷酷。毁掉她苦心经营的机甲工场的，或许仅仅出自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 前世，他出身豪门，她一介平民，身份差距始终是恒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鸿沟；今生，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和他匹配的大家族出身，可惜，却是个残疾。 “小帆。”男人来到她面前，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里面变幻着复杂的情绪。 她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完美却疏远的微笑：“你也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她又懊悔地咬嘴唇，因为她想起了张爱玲的那段话：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他不是她命运中的良人，十年的青春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她绝不要重蹈覆辙。 墨韵峰并不知道她这些复杂的心理活动，在他眼中，只有一个咬着嘴唇懊悔的可爱女孩。他微微笑了，这一笑，柔和了他冷毅的容颜，带来春风拂过冰山般的清新温暖的气息。 “是的，我也在这里，等了你许久。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千帆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这世界真奇妙，我们竟然都穿越了。你很早就来了？” “是的。”墨韵峰解释道：“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异时空，成人的灵魂附在了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我以为你也一样，找了你许久，几乎要放弃希望了，然后，你就出现了。” 千帆微微一笑，感到自己找回了几分从容和放松：“你应该没想到，我竟会以被你毁掉的工场的经营者的身份登场。” 话语中透着微嘲，她没有忘记，如今的她和他立场不同。就在前不久，他参与了轰炸她工场的事件，而她从他手中救走了乔森。 “伊奥兰机甲工场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墨韵峰并不善于向人解释道歉，以他的身份地位，也几乎没有需要他解释道歉的场合。可是，眼前的人不同。 “有人向我举荐乔森，我觉得此人确实是个人才，就派手下去招揽。没想到，办事的人招揽不成，竟使出借刀杀人的计策，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了凌可欣，导致你的机甲工场被炸。我是真的不知道此事，否则定会阻止。闯下大祸的人，我已经把他发配到了边远星域。” 墨韵峰的语气极其诚挚，解释的也很合理，他的商业帝国极其庞大，又怎会事无巨细地关注一个乡下小工场呢？ 千帆在心底苦笑。他说不知道，是指不知道手下的人所干的事，还是不知道工场的主人就是她？ 如果工场的主人不是她呢？他又会如何，是就此放手，还是继续施压，将对手逼入绝境，无法翻身？ 不管是哪种，她现在都没有力量和他抗衡，所以最好的选择，是维系和平。 “小帆，我愿意做任何事情，补偿你的损失。”墨韵峰继续说道。 “补偿就算了。”千帆拒绝。她既没有力量和他翻脸，也不想仗着旧情要他什么，所以她回道：“只要你不要再给我制造障碍就行了，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墨韵峰注视着她，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骄傲又要强。” 千帆不以为然地一笑。当初，他追她时，说喜欢她的骄傲和要强；后来，他又受不了她的骄傲和要强，指责她不知退让，不够懂事。 “好的，我答应你，不再管这件事。”墨韵峰的目光落在她穿着裙子的腿上，“我听说，你的腿不方便。要不，我接你回光耀星，帮你找最好的医生看看？” “不必。”想都不用想，千帆一口回绝：“虽然穿越后，我的身份还是不如你，但凌家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我的腿若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 “好吧。”墨韵峰不再勉强，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伊奥兰的条件艰苦了些，那个机甲工场也不适合你。要不，你处理完那些事，到我这边来？我名下有两家机甲工场，你可以随意挑选去哪家。或者，你想做别的也行，我名下也有游戏产业。” 不愧是星际第一豪门的继承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千帆知道，墨家的两家机甲工场，在机甲厂商中分别排名第一和第四。随便哪家的效益，都能超过一颗二等星球的国民生产总值，又岂是伊奥兰一家小小的民用机甲工场所能相比？ 千帆微笑着摇头：“谢谢你的好意。虽然我那家工场很小，在你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但那是我一点一滴和朋友们一起构筑起来的事业。我喜欢这种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成就感，虽然艰辛，但很踏实，因为每一分每一毫都是自己的。” 这番话婉拒了墨韵峰，向他传达一个信息：伊奥兰工场再小，也是她的；而他的那些产业，就是再大再了不起，也不干她的事。 墨韵峰是个聪明人，也很了解她，所以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终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管那时我们发生了什么，也不管现在你怎么看我，我只想告诉你，看见你，我心里很欢喜。” “谢谢，遇到你，我也很高兴。”千帆回道。这话应是发自真心吧？不管怎样，穿越到陌生的时空，遇到一个故乡旧识，应该是值得高兴的吧？ “我还有些事，要下线了。”她说道。能谈成这个氛围，已是美好，再深一步，勾起回忆，就是伤害。 “好的。我想，我们还是朋友吧？”墨韵峰问。 迎着对方殷切的眼神，千帆浅浅勾起唇角：“是的，我们还是朋友。” “那就好。”墨韵峰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记住，任何时候，我的大门都向你敞开着。” 30|谈判〔一〕 夏敏用高跟鞋赶走星防军特使后，隔了一个多星期，星防军有了回音，提出再次会谈。这一次，对方指明了要和千帆会谈，并保证派出够分量的使者，全权负责星防军这边的谈判。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千帆的轮椅驶入伊奥兰星首府大厦四十八层会议室。会议室里宽敞明亮，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墙幕照射进来，映出一室明媚。一个年轻英俊、肩章上闪烁着三颗校星的军人站在会议桌旁，向千帆微笑致意：“你好，凌千帆小姐。” “你好。”千帆点头回礼，打量对方。一表人才，气质清贵，看起来出身不凡。 “我叫楚浩，在总参谋部任职，负责此次谈判。”军人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楚家的人。千帆在心底思量，怪不得能代表军部全权负责谈判事宜，就是不知道，楚韵峰是否和这次谈判有关系，他答应过放手的，不过他说的话，能相信吗？ 她从包中取出文件，递给楚浩：“这是我们工场全体员工经过再三商议拟定的条件书。” 谈判的第一项，是关于严惩肇事者。千帆的态度坚决且明确，主犯凌可欣必须被送上军事法庭，按违反星际公约罪论处。 楚浩的回答很是微妙：“所有相关人员都被严厉处分。直接参与行动的二十八名机甲队员被记大过，降军衔一级；负责此次行动的雷德少将被撤职查办。” 千帆冷笑道：“连少将都被撤职了？这个替罪羊够肥的了。不过，我不管你们处分的是少将还是元帅，我只知道，是凌可欣轰了我的工场，炸死了我的员工，你们不把她送进军事监狱，管你们处分再多的人，再大的官，我们也绝不卖账！” 楚浩长长叹了口气：“凌小姐，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是凌睿上将一定要保凌可欣的。你是凌家的人，何必一定要和自家人斗气，凌家若是落败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楚上校，你是大家族出身，深受楚家恩惠，自然念及本家。可是我，”千帆自嘲地一笑：“不过是家族的一枚弃子，自我放逐到这颗三等星球，好容易寻得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却被凌可欣所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心血在炮火中夷为废墟，看着无辜的人被牵连丧命，看着我的员工失去安身场所。这次我若是不追究她的责任，如何向我死去的员工交代？日后她若是再来找我，我又该如何自保？” 楚浩微微沉默：“好吧，关于这个，我再和凌睿交涉，如果他能够给你一个保证，保证凌可欣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你是否可以接受？” 千帆摇头：“我不相信他的保证。在我离开光耀星前，他曾给过我这个保证，可是你也看到了，事实证明，这个保证一文不值。” “但如果是来自军部的保证呢？”楚浩问道。 千帆继续摇头：“除非她是被关进军事监狱一辈子出不来，否则我不相信任何保证。” “好吧，这个要求我们会再次考虑。”楚浩话题一转：“我们接着谈补偿吧。关于抚恤金这项，军部同意你们的要求，每位死者赔偿三千万，伤者根据情况赔偿五十万到四百万，员工们这段时间的误工损失，按照工资赔偿。抚恤金一共是一亿五千四百万，你看这个金额可以吗？” 这个金额和千帆预计的一致，她点头道：“没问题。” 总算有一项达成一致了，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而接着下一个议题，又陷入了泥沼。 楚浩在大屏幕上打出一张经费表格，面有难色地说：“这是你们提出的工场损失赔偿及重建费用，经过我们有关部门的专家再三核证，认为损失赔偿和重建用不了这么多费用。” “你们认为多少合适？”千帆反问。 “厂房和设备合算三亿八千万，产品和订单损失估算两亿，我们认为，六亿足够赔偿工场的损失，以及重建一个新工场的费用。” 听着楚浩的计算，千帆轻轻笑了起来：“这距离我们要求的十亿，整整相差四个亿。” “据我们所知，凌小姐当初注资伊奥兰机甲工场，只花了一个亿，就拥有了工场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楚浩意味深长地说道。 “可是你知道我当初接手的是一家什么样的工场吗？经营赤字，发不起工资，被一家想买地的游乐园公司逼债到了家门口，差点倒闭。”千帆语锋一转：“而自从我接手之后，新产品不断发布，订单滚滚而来，工场蒸蒸日上，规模日益扩大。如果一家濒临倒闭的工场都价值两亿的话，那么一家繁荣昌盛具有巨大潜力的工场只值四个亿吗？” 面对她自信明亮的目光，楚浩不觉折服，“凌小姐经营手段高明，我很是佩服。但十亿的要价确实超过军部的赔偿限度。这样吧，我们一起看看，到底是哪些项被低估了。” 说着，他在大屏幕上打出另一份经费表格，是军部拟出的关于六亿的赔偿项目。千帆仔细看去，不觉汗颜，这份报表比她要求财务做的详实的多，不愧是联邦军部，人才济济啊！ 她虽然有些心虚，表面强硬依旧。接下来，两人就具体项目讨价还价，整整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初步定下一个赔偿金额：八亿九千万。 这已经达到了预期金额，但千帆依旧没有松口：“我需要和员工们商量一下再做答复。” “好的。”楚浩回道。 至此，谈判的三项中，双方各保留一项，算是打了个平手。看着对方气定神闲的样子，楚浩忽然意识到，对方之所以漫天要价，就是为了在谈判中掌握斡旋条件。 这个女子不可低估，他不由暗自苦笑。第一眼见到时，她看起来像是一个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而现在，她分明是个无坚不摧的女战士。 最后一项，是要求星防军公开道歉。楚浩坦率地告诉千帆：“事关军威，这不可能，而且也不会有哪个军队高层愿意出面道歉。” 千帆并不意外，她淡然回道：“不愿道歉也行，但我需要一个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楚浩问道。 迎着楚浩征询的目光，千帆一字一句清晰地回道：“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 如果说在先前的谈判中，楚浩已经见识了千帆的锋芒，那么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拥有怎样的野心。 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整个联邦只有十八家机甲工场拥有，而且都是大家族名下的产业。生产军用机甲，涉及到不仅仅是技术，还有国家安全、军事机密等方面的问题，所以许可证的审查非常严格，没有雄厚的背景是无法取得的。 现在一个三等星的无根无基的民用机甲工场的老板——好吧，就算她是凌家人，但她自己也承认已被家族抛弃——居然想要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乍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31|谈判〔二〕 “你是想要生产军用机甲？”楚浩惊讶地反问，头脑中怎么都无法把那些笨重的采矿机甲和灵活彪悍的格斗机甲联系起来。 “有何不可？”千帆反问，侃侃而谈：“我认为政府早就应该放开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让更多的民间企业参与竞争，这样才能制造出更高水平的军用机甲。我不介意当第一家试点企业，你们可以拭目以待，我能带给你们怎样的惊喜。” 好吧，楚浩败退在对方的自信满满中，他谨慎地回道：“虽说我全权负责此次谈判，但你最后这个条件超过了我们的预料，我需要请示上级，才能给出答复。” “没问题。”千帆合上文件夹，落落大方地朝楚浩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这次谈判顺利，能解决所有问题。” 楚浩接过她的手轻轻握了一下：“同样很高兴认识你。下次会谈，就定在明天上午同一时间吧，一个晚上，让我们彼此都好好考虑一番。” 离开会议室后，千帆才感到身心疲惫，三个半小时的谈判犹如打了一场恶仗般，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和体力。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要仔细掂量，每个微笑每个表情都要精确计算。楚浩是一个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的人，他出身名门，举止有礼，态度亲切，但在谈判桌上，这样的人非常危险，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不知不觉陷入套中。 坐上等候在外的悬浮车后，夏敏迫不及待地问她：“情况怎么样？” “还好。”她淡淡回道，把头靠在轮椅后背椅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众人见她这样，不好再追问，夏晨体贴地为她盖上毯子。 车里静悄悄的，几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打扰到她休息。她实在太累了，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单薄的残疾女孩，却勇敢地承担起所有责任，肩负起重担。 其实此时千帆的一颗心也是悬着的，所有谈判项目中，她最在意的，就是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 一旦拿下许可证，她就能将这家民用机甲工场重建成军用机甲工场，就能生产格斗机甲，以另一种方式，重回机甲战场。 她感到体内有热血在沸腾，有激情在澎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一定要拿下这次谈判！ 在她离开后不久，楚浩也返回下榻的酒店。摒退随从进入套房后，他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超光速远程视频通讯。 一个男子的影像出现在他面前，英俊的容颜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比他更为成熟，也更为冷酷。男子背后是一副飞船控制室的星图屏幕，显然是在飞船旅途中。 正是楚浩的堂兄楚韵峰。 “大哥，你都看到了吧？这个女子可真不简单！”楚浩说道。会议室里设有隐秘摄像头，刚刚结束的那场谈判从头到尾都落入了楚韵峰的眼中。 楚韵峰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楚浩继续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心机深重的女人。她一方面装弱者煽动群众敲诈军部，一方面又野心勃勃想利用这次机会获得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 “你觉得军部的态度会怎样？”楚韵峰问道。 “大概不会拒绝，毕竟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在那帮大佬眼中算不了什么，至少比起军部的威严来说，算不了什么。问题是如果答应她，岂不是给我们楚家的机甲制造了一个竞争对手？”楚浩面露忧色。 楚韵峰微微笑了起来：“看不出你这么看重她？” 楚浩尴尬地挠了挠头：“你没亲眼见过她，那气度，那架势，真的无法让人小瞧。” “我亲眼见过她。”楚韵峰的声音透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柔和，“就答应她的要求吧。她说的没错，军用机甲行业现在是一摊死水，各家厂商都固步自封，不敢推陈创新，就且看看，她能给这个行业带来些什么吧！” “好的，我这就上报军部。对了，还要和凌睿谈谈凌可欣的问题。”楚浩说。 楚韵峰眼底闪现寒光：“动用楚家的力量，给凌睿施压，逼他让步。” “ok，我这就去办。对了，大哥，你不是有些护着那位凌千帆啊……” 楚浩的话音未落，眼前影像一闪，便失去了信号。他望着消失的影像嘟哝道：“干嘛这么急着挂啊，难道是传说中的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第二天早上，谈判继续进行。 英俊的青年还是一身笔挺的军装，只是里面的衬衣换了种样式。他站在窗前，朝千帆友好微笑。几句寒暄之后，进入正题。 “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凌可欣将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审判不会公开，但我们会通知你审判结果。”楚浩说道。 千帆勉强点头。审判会有变数，这不是她想要的最终结果，但却是现在这种形势下能逼对方做出的最大让步。 “关于军用机甲生产许可证，”楚浩顿了一下，黑曜石般闪亮的眸子注视着千帆：“只要你们肯收回要星防军公开道歉的条件，军工部同意批示。”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千帆没有表现出丝毫欣喜，只是不动声色地淡淡点头：“感谢你们的理解，我们也会做出相应让步，关于工场损失赔偿和重建费用，就按昨天商定的八亿九千万计算吧。” 楚浩想从她的反应中找出丝毫破绽，可是没有，她的神情矜持，淡定，无懈可击。仿佛这边的回应早在她意料之中，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他心中有些郁闷，对方明明占了天大的便宜，却摆出一副知礼让步的姿态，难不成他还要感谢她几句不成？ 这个女子不简单，他再次感叹，不由想起他那身为家主继承人的堂兄对这位颇有维护之意，万一有一天这女子成了楚家的主母……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承认，他被自己这个念头惊悚到了。 “凌小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若是军部不接受你的条件呢？”在协议书上签字画押后，楚浩问道。 谈判之所以能在短短两天内达成一致，和他那位隐藏在幕后的堂兄有很大关系。他很好奇，若是没有人在幕后斡旋，她还有什么底牌敢和军部叫板？ 千帆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如果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工场主，那么我承认，我大概只能忍气吞声，做出退让。但是，我是凌千帆。我相信，还有无数人记得我的名字。” 话中之意不言而喻。机战女神凌千帆，曾让全联邦上下为之疯狂。从军队到民间，她的粉丝数以亿计。楚浩依然记得，去年她注销星网账号时，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连续一个星期，各大媒体、星网的头版头条都在缅怀她的辉煌，追忆她的足迹。 伊奥兰工场事件发生之后，军部最担心的就是她利用机战女神的影响力渲染此事，为此军宣部成立了专门的应对小组，和伊奥兰事件公关危机应对小组同等地位。结果，这边作出了各种应对计划，而对方却根本没有抛出这张牌！ 此时楚浩才明白，没有抛出，不代表对方不知道怎么利用，而是在留后手。仅凭视频公开和群众的抗议示威游、行，就已经把星防军逼的焦头烂额，根本就不需要抛出机战女神的底牌。但若是军部不答应她的条件，那么她定会充分这张牌，令公众舆论闹翻天！ 注视着她明丽自信的容颜，楚浩再次感到某种震撼。这个女子，她坚韧，独立，自信，不需要依仗任何人，任何势力。假以时日，她必将重返神坛，震惊世人！ 他心中感到了某种隐隐的期待。 32|百废待兴 长达两个月的伊奥兰抗议示威终于结束。联邦中央新闻社这样评价本次示威：这是一次克制理性的示威，伊奥兰的工人们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以良好的秩序和有组织的行动，向政府和星防军施加源源不断的压力。 长达六十三天的示威游、行，竟然没有发生一起暴力事件，也没有扰乱公共交通和秩序，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我们不得不佩服示威行动的组织者，目标清晰，行动理智，执行力坚决，这将为后世的类似运动提供一个范本。 千帆并不在意外界的评价，她在意的是达到了目标，两个月的艰苦努力，一切终于有了报偿。这次事件加速了她的发展进程，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反而应该感谢凌可欣。 伊奥兰机甲工场临时办公处。 “生产军用机甲？” 夏敏超高分贝的声音差点将屋顶掀掉，千帆急忙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小声点。这个临时办公室建在工场废墟中的一块空地上，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清除废墟、重建厂房的工人。 “生产军用机甲。”夏敏又用很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怎么可能，我们只是一家生产挖矿机甲的民间工场啊！” “为何不可？”千帆回道，“我们完全有这个技术实力，乔森不就给夏晨组装了一台格斗机甲吗？” 夏敏好半天才转过神来，回头恶狠狠地冲乔森和夏晨吼道：“你们居然敢背着我偷偷搞小动作！” 夏晨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从小热爱机甲，梦想是成为一个机甲战士，因为工场经营问题，他暂且放弃去光耀星机甲学院求学的机会，现在听说自家工场也能生产军用机甲，心中怎不激动？ 乔森报以谨慎的态度，询问千帆：“你怎么搞到许可证的？” 千帆报之一笑：“我只是在谈判中加了一个条件而已。怎么样，有兴趣吗？” 乔森神情微妙：“我怎么有种被人偷偷卖了的感觉？” “被我卖了还帮着数钱？”千帆帮他把话接完，噗嗤一笑：“好了，大叔，你就别做了。我还不清楚，你比谁都想制造格斗机甲，那是你的命根子。现在好了，我们有了许可证，可以正大光明地制造了。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制造出优秀的格斗机甲，把那些机甲厂商全都比下去！” 她的豪情壮志鼓舞了其他人，夏晨激动地说：“没什么好犹豫的，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我们一起干！” 夏敏低着头，在电子簿上写写画画，她抬起头来，懊恼地说：“我们的资金怕是不够，早知道就再狠狠敲他们一笔！” 千帆笑着回道：“你还真当人家是冤大头啊？军部那帮人精明的很，每笔账目都给我们算的清清楚楚，竹杠不是那么好敲的。” “那怎么办？”夏敏苦着脸：“粗略算了一下，我们从军部那里获得的赔偿，重建一个民用机甲工场是绰绰有余，但建军用机甲工场，完全不是一个投资规模啊！” 乔森和夏晨也用同样担心的目光望向千帆。对此，千帆早有考虑，她娓娓道来：“不用着急，慢慢来。一开始我们把精力和财力投入研发，先把样机生产出来，然后再进行品牌推广。不是有各种级别的机甲比赛吗？我们可以成立一支机甲战队，用我们生产的机甲去参赛，一旦取得成绩，就能趁机推广品牌，到那时，还担心找不到投资吗？” 夏晨的眸子璀璨生辉，灼灼的光芒几乎要将千帆点燃。组建机甲战队，用自己的机甲打比赛，这是一个令人何等激动的梦想！ 乔森的眼中也亮起了光，但依然不失冷静：“放眼整个伊奥兰星，也找不出一支机甲战队，我们上哪去找人？” 人才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操纵格斗机甲，要求a以上的精神力，能达到这个水准的人都是精英，那肯来一颗三等星的小工场效力？ 千帆指指夏晨：“这不有个现成的吗？还有蓝迪，他的精神力勉强达到了a阶，调、教一下，也能算一个。其余的，我们再慢慢找。” 乔森问：“蓝迪那小子是赖在这里不想走了吗？” 夏敏笑着接话：“他对千帆崇拜的五体投地，每天都嚷着要找千帆拜师呢！” 蓝迪来伊奥兰后，一直住在夏晨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夏敏已经和蓝迪打的很熟。她望向千帆半开玩笑地说：“我说，要不借用一下你的名气，号召更多像蓝迪一样的有志青年来我们这？” 不待千帆回答，夏晨便坚决地反对：“不妥。” 会议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工场被轰后，千帆向夏敏、夏晨、乔森这三名核心成员解释了自己和凌可欣之间的恩怨，直到那时，众人才知道千帆出身光耀星豪门，曾是名震联邦的机战女神。 当时千帆说过，希望三人能替她保密，因为这件事一旦被说成是豪门内部恩怨，就会转移公众注意力，不利于工场的斗争。 千帆没有明说，但夏晨能够感到，除了她说的那个原因外，她本人也不希望引起公众注意。联想她以前的辉煌，再看她如今的境遇，夏晨只为她感到心疼。这样的女子，若是要重回公众视线，也一定是要光光耀耀的，而现在，即使是一家军用机甲工场的老板，都是委屈了她。 千帆能感觉到夏晨的体贴和关怀，她冲他微微一笑回道：“打出我的名号没问题，不过现在还用不着。等时机成熟时，我不会浪费这个资源的。” 工场的总体方针就此确定，四人各去行动。接来下的几个月，重建工场，招募人才，培训待业员工，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在工场重建工程接近尾声的某一天，千帆接到楚浩的电话，告诉她凌可欣的审判结果。 “军事法庭认定凌可欣必须得为伊奥兰事件负责。她无视军规，滥用职权，造成民间财产损失和平民伤亡。判决剥夺军衔，从上尉降到普通士兵，发配到mb312星服役。” 听到楚浩这番话，千帆沉默了许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淡漠的语气透着抗议和不满。军事法庭果然是留了情面，仅仅安了个“无视军规滥用职权”的罪名，若是按“违反星际公约”论罪，凌可欣不被判处极刑也要进军事监狱待个几十年。 感到了千帆的不满，楚浩补充道：“mb312星又称囚犯星，是联邦流放罪犯的边远星球，条件极其艰苦，那里的驻军的主要任务是监管囚犯挖矿。发配到那里，她自身也和囚犯没什么区别了。” 还有一些话，他没有明说，能够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是他逼迫凌家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对凌家来说，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子弟居然被流放到了囚犯星，这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千帆又未尝不明白这些，凌可欣的一生算是毁了，只是没能把她送进军事监狱，总有一种留有后患的感觉。 挂了通讯，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几天后，她的预感变成了现实。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家的院门外。 33|生死一线 睡梦中，千帆觉察到了丝丝危险。她警觉地醒来，只见房中地灯幽暗，窗帘低垂，院落里的彻夜长明灯透进些许光线来，夜色静谧如往常。 她操纵手腕上的电子助理，调出房间的安全监控光屏。包括前后院在内的整座建筑的三维图中，代表电子监控的蓝色光点安静地闪烁着，表示一切正常。 然而笼罩心头的危机感并未消失，她唤了声：“r7”。 声音刚落，便见监控光屏上的十几个蓝色光点同时变成了红色，于此同时，房间固定通讯器中传来r7急切的报警声：“主人，有敌入侵！” 几乎是在同时，窗外光影闪过。随着一声巨大的玻璃破碎声，两道黑影窜了进来，手中端着冲锋光束枪，爆出一片凶残的炙亮光芒，毫不留情地向床上扫去！ 间不容发的瞬间，千帆滚落下床，耳边响起一片扑哧扑哧的光粒子穿孔的声音，羽毛和纤维在火光飞散开来，床顷刻间被射成了筛子。 千帆蜷曲在墙角，左肩传来尖锐的疼痛，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却一动不动，冷静地操纵电子助理，启动房间的激光防御系统。 两个杀手一边射击一边推进，此时，一张闪烁着致命蓝光的激光网骤然从屋顶落下，向两人迎头盖去。一人反应机灵，一个地滚翻，堪堪躲过了激光网，另一人则慢了一步，被激光网擦过，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肩膀被切去了半边！ 杀手的惨叫淹没在外间同时响起的爆炸和枪战声中，显然，除了破窗而入的两人外，还有其他人从别的门窗攻入，正在和r7发生激战！ 千帆一颗心沉到谷底。这帮人身手矫健，装备精良，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r7虽具有战斗功能，也未必能敌得过。而她房间的电子防御系统，也只能用来防御一般等级的攻击，真正遇到这种有组织的专业杀手，怕是无能为力。 怎么办？千帆被逼入了绝境。r7在外面应战无法回援，她一向依赖的轮椅此时正在床的另一头，她不敢动，生怕暴露，而另一个躲过激光网攻击的杀手正在一步步逼近。 几近绝望中，借着地灯的光线，她看见不远处的地板上躺着一把光束□□。这是她用来防身的枪，原本放在床头柜里，柜子在先前的扫射中化作碎片，枪也被击飞了出来。 手向枪伸去，却隔着三十多公分的距离无法触及。她深深吸了口气，集中精神力，将意念注入指尖。 精神力修炼到ss级，就具有隔空移物的能力，而现在她的精神力才刚刚恢复到了准s级，根本就不可能移动物体。然而情急之下，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心只想把枪拿到手中。 生死攸关的意念之下，枪居然动了，一点点地靠近她的手指，最终，触及到了她的手指。 与此同时，杀手的脚步也已停住。隔着千疮百孔、已经散架的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千帆。他带着战斗头盔，眼中射出阴森森的光芒，联络同伙：“发现目标。” 头盔上的通讯器中传来冷酷的命令：“立刻干掉！” 对着千帆的脑门，杀手缓缓扣动了扳机，眼底浮现一丝生杀予夺的残酷微笑。然而下一瞬间，他的笑意猛然凝固，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胸前正对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光粒子穿孔而过的烧焦痕迹。 千帆双手握枪，对着杀手，全身绷紧，一丝也不敢放松。原主的枪法极其精确，她继承了原主的战斗能力，刚才那一枪绝对射中了心脏，只是为何，那人还未倒下？ 杀手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眼底浮现一丝奇异的微笑。像是为了解释千帆的疑惑，又像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猎物垂死挣扎的绝望，他一手持枪，另一手解开黑色战斗衣，里面是一件泛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紧身衣，胸前嵌着弹孔，却并未被穿过。 千帆心猛然一跳，该死，对方竟然还穿着高性能的防弹衣！ 杀手对着千帆扬起了手，千帆只觉一股猛力袭来，手腕几乎被震断，光束□□飞了出去，接着，冷硬的□□口抵住了她的脑门。 “你们是谁派来的？”死亡即将来临，千帆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又冷静。 杀手再次为猎物的表现而感到意外。在他眼中，对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残疾女子，她无助地蜷缩在墙角，穿着一身丝薄的睡裙，露出大片雪白柔嫩的肌肤，再往上，那张小脸清丽动人，却又坚强冷静，令人心生蹂、躏的欲、望……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要不是因为时间紧急，必须得在对方援助赶来之前撤退，他也许会忍不住先发泄一通，再杀了她。 千帆听见了对方扣动扳机的声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难道就这样死去？这一世如此短暂匆忙，她还有未偿的心愿，还有没有实现的抱负，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 生死一线，一声巨大的破门声轰然响起，一个带着翅膀的黑影如旋风般冲了进来，杀手本能地转身，本应射向千帆的子弹冲了出去，连绵的光束子弹犹如火龙一般，铺天盖地地袭向来者。 房间里罡风四起，光影闪动，枪火爆射。千帆紧紧靠着墙角，震惊地睁大眼睛，思维几乎停止思索。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十几秒，杀手被抓在了半空，然后重重摔落，脖子被生生拧断，战斗头盔滚落一边。 紧接着，千帆落入一对巨大的羽翼中，一只坚实的臂膀将她拦腰抱起，掉头旋飞。 “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起，一枚镭射弹在千帆先前的落脚处炸开，若是她晚离开半步，怕是已被炸的尸骨无存。 千帆仰头，借着火光，将救她的这一张脸深深铭刻于记忆。正是在她家养伤的生化人少年小墨！飞扬的剑眉，淡金的瞳孔，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俊美无比，而又充满杀气。那一头银色发丝透着血色，犹如来自地狱的英俊魔鬼，释放出无尽的煞气，要将地上的一切尽数毁灭！ 子弹炮火如暴雨般倾泻而来，落在黑色的羽翼上，激出串串流光。他一只手抱着千帆，速度丝毫不减，另一只手的指尖生出利刃，如剑般指向前方，在羽翼的协助下，横飞纵斩，所过之处，激起一片腥风血雨！ 34|雏鸟情结 夏晨带人冲进火光四起的院落时，战斗已经结束。小墨坐在一处断阶上，杀气腾腾的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周围，黑色羽翼之下，笼罩着千帆。 地上到处都是断肢残臂，血流成河。十几个杀手，尽数死在小墨手下。 夏晨看到这一幕，惊了一下，他手臂一挥，止住了后面要跟进的人，转头对他们说：“千帆小姐没事，你们在外面等一下，这里交给我。” 他一步步走近小墨，小墨始终戒备地盯着他，羽翼倒立起来，这是要攻击的前兆。此时，千帆发话了：“他是夏晨，自己人。” 小墨倒立的羽翼顺了下去，千帆又轻声问道：“可以把你的翅膀收回去了吗？” 出于一种保护心态，她不希望小墨的这番模样被外人看到，而夏晨早已见过小墨长翅膀的样子，所以不用回避。 小墨听话地收回翅膀。夏晨这才看清，千帆一身睡裙的娇弱模样，被小墨的双臂拥在怀中，坐在他的膝头。 他心中生出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上前一步，想给千帆披上，口中内疚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受伤？” 一边说一边想从小墨手中接过千帆。千帆行动不自由，就是需要人抱着，也应该是他这个骑士。 小墨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接过夏晨的外套，小心地给千帆披上。他自己身上只有一件t恤，没法脱下披给千帆。 “一点皮肉伤，有人派来了杀手，但已经没事了，是他救了我。”千帆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安慰夏晨，“帮我找下r7，看看它的情况。” 刚才战斗那么激烈，r7十有是被打坏了，不知道能不能修理好，千帆对这个机器人管家已有很深的感情，若是真的失去它，她会非常难过。 夏晨明白千帆的心情，立刻用通讯器通知同伴：“寻找r7。”然后对千帆说：“你先换个地方，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去医院。”千帆摇头拒绝，“我家没法住了，你帮我找个休息的地方就行。对了，再帮我找找，看看我的轮椅还能不能用。” 没了轮椅，她双腿不能行动，就只能靠人抱着了。这……非常非常地不习惯。 夏晨又立刻在通讯器中传达找轮椅的指令，抬头对千帆说：“先去我家吧。” 千帆点头，对抱着她的小墨说：“我们去夏晨家。” 起火的院子外面，停着几辆悬浮车，还有陆陆续续的悬浮车正在赶来，那是闻讯赶来救援的工友。 第一批赶到的是夏晨、乔森和蓝迪，接着是工场保安队的人。夏晨和千帆说话的时候，乔森和蓝迪根据夏晨在通讯器中传达的指令，进去寻找r7和轮椅。很自然的，他们看到了屋里的惨状和杀手的尸首，震惊的无法言语。 r7很快被发现，它倒在料理台边上，被打掉了半边身体，冒着黑烟，噼噼啪啪地闪着电光，被抬起来时，还在不停地说：“有敌袭击，快去救主人！” “你的主人已经平安。”乔森回道，打开r7头颅后的机关，关掉电源。他拍拍关机的机器人管家的头：“放心，伙计，我会把你修好的。” 轮椅一时间没找到，想必是被压在了倒塌的卧室的废墟下。清理工作只能等到天亮了，房间的火势还在继续，出于安全起见，众人退出了院落。 直到这时，警车和消防车才赶到，夏晨问千帆是否有精力回答警察问题，千帆摇头道：“不用了，和他们说了也没用。” “那我就告诉他们你需要休息。”夏晨抬头对随后赶到的夏敏说：“姑姑，你先带千帆小姐回家休息，让蓝迪和乔森护航，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好的。”夏敏神色严肃地点头，叮嘱夏晨：“一定要保留好证据，为千帆报仇！” 直到上了悬浮车，千帆一直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重新感到肩伤的疼痛。小墨低头，唇齿细细碾磨过千帆的伤口，在他唾液的湿润下，千帆感到伤口渐渐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感觉，那是伤口正在迅速愈合。 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神奇的本领，只是他自己的伤，为何愈合的那么慢？ 迷迷糊糊地想着，她终于耐不住疲惫，陷入了昏睡。抱着她的臂膀坚实有力，犹如这世上最坚固的屏障，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在小墨怀中，两人盖着一床被子，准确地说，是她这边盖着被子，小墨只盖了个边角。他一只手枕着她的头，另一只手隔着被子圈着她的腰，两人的姿势犹如情人一般，无比亲密。 千帆的脸刷的红了，虽然在心理上她并非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而眼前的少年，英俊的令人心慌意乱，年轻的令人感到犯罪。 觉察到她醒来，小墨也睁开了眼睛，一双淡金眸子射出璀璨光华，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令千帆慌乱地移开了眼线。 小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千帆定了下神后，坚决地把小墨推开，她撑着双臂起身，上身靠在床头。小墨也随之起身，跪坐在床上看着她。 “谢谢你救了我。”千帆终于找回了一贯的从容，感激地说：“昨晚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死了。” “你也救了我。”小墨回道，声音清冽，犹如冰玉，是如此的好听。 “你的伤早就好了。”千帆明亮的目光审视小墨，“为何还一直赖在病床上？” “因为我怕……”小墨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我怕你赶我走。” 我怕你赶我走。 这话说的是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低声下气，带着些许令人心疼的担惊受怕。可是一想起他昨晚犹如死神般现身，挥翼之间便取了十几人的性命，血流成河也激不起他冷酷眼中的一丝波澜，千帆心中就生出一种极其奇妙的感觉，仿佛是……想心疼他，又怕心疼不起。 千帆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你有如此本领，纵横星际也难遇对手，又害怕什么？” 小墨目光坦然地望着她：“我想留在你身边。” 千帆只觉心砰然一动，像是有什么拨动了心弦，激起一串袅袅的回音，在胸中缭绕，久久无法消散。 如此真挚的语气，如此动听的话语，若是换一个男子来说，定是这世上最美妙的情话，然而……千帆提醒自己，对方只是一个失忆的生化人少年。 “为什么？”她询问，难道就是因为她救了他，他失忆后第一眼看到她，生出了一种雏鸟情结？ “我也不知道。”小墨低下了头，“就是见到你第一眼就觉得欢喜，看到你就开心满足，看不到你就焦躁不安。” 果然是雏鸟情结，千帆在心底叹息，不自觉，心再次柔软下来，唉，可怜的孩子！ 小墨继续说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怎么拒绝？更何况，就凭他昨晚救了她，她就不可能硬下心肠赶他走。 “好吧，你愿意待多久就多久，直到你恢复记忆，自己想走为止。”千帆回道，看到对方忐忑的眸子蓦然亮了起来，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满满地溢了出来，然后，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35|小墨 千帆被他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对方虽说是少年，年纪也只比她小一点点，已初具成年男子的健壮体魄。被他火烫的胸膛拥着，千帆只觉自己的身体也要燃起了火。她用力推开小墨，口中道：“不过，我们要先约法三章。” “好的。”小墨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殷切的喜悦，不要说约法三章，就是一百章，他也会接受。 千帆理了理头发，斯条慢理地说：“第一，不许对我搂搂抱抱。” 小墨立刻流露出遗弃小狗般的哀怜眼神：“可是我喜欢抱你，你身上又软又香，抱起来好舒服。” “说不许就不许。”千帆语气坚决，没有半点妥协余地。这个原则不确立，以后让她怎么和他相处？ “好吧。”小墨极不情愿地回道，垂头丧气地耸拉着脑袋，感觉这世上一半的乐趣都被残忍地剥夺了。 “第二，除了我和夏晨之外，不要让第三人看见你的翅膀，暴露你是生化人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被第一个条件坑了，这次小墨没有立刻点头，而是经过思索后回道：“如果看见我翅膀的人都死了呢？” 千帆再次想起昨晚的血腥场景，神色严肃起来：“非常时刻，你可以露出翅膀，可以灭口，但不可滥杀无辜。” “知道了。”小墨表示接受。 “第三，就是要听话，服从我的命令。”千帆郑重地说道。小墨的力量太过强大，若是不加控制，怕是会闯出祸端。 当然，这个条件中也隐藏着野心，小墨的力量若是为她所用，将大大增强她的势力。 “这是自然的了。”小墨毫不犹豫地点头。 两人刚刚达成协议，门外就传来轻且礼貌的敲门声，夏晨在门外问道：“千帆小姐，你醒了吗？” 千帆捡起床头的衣服披上，又看了眼还赖在床上的小墨，低声命令：“下床。” 小墨立刻下床站好。看来只要事先讲好规矩，他应该是个听话的好少年。 “进来吧。”千帆对门外的夏晨说道。 夏晨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少年。要不是少年昨晚救了千帆，他现在连冲上去拼命的心思都有了。他凌晨回来，发现少年拥着千帆睡，夏敏告诉他，少年死都不肯松手，为了不打扰千帆休息，只得让他们睡一张床。 千帆是他的女神，他连她的指头都很少有机会能碰一下，这个少年倒好，一出现就捡了天大的便宜，怎能不让他心头郁闷？ 不过想起昨晚，他又觉得后怕，若不是有少年在，他赶过去时，千帆怕是已经出事了。这么想，他心情又复杂起来，觉得自己没资格和少年计较，因为在千帆最危险的时候，他没能在她身边。 目光移向千帆，见她倚靠在床头，被子掩在腰际。青丝如云掩映着清丽苍白的脸，身上披着他的衣服，里面应该还是昨晚那件丝薄的睡衣。一瞬间，她昨晚的娇弱模样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他有些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视线应该放在哪里。 “千帆，你好些了吗？”他关切地问道，走到床的右边，正好和站在左边的小墨隔床相对。 “没什么，已经完全恢复。”千帆回道，指向小墨：“昨晚是他救了我，我和他谈过了，以后他就留在我身边。他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我给他起名叫小墨，嗯，大名就叫云墨吧。” “云”是她穿越前的姓，也是她离开凌家后用的姓，用自己的本姓给小墨命名，或许她心中隐藏着一份连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柔情。 夏晨却敏感到了这一点，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小墨，多谢你昨晚救了千帆小姐。”他向小墨伸出手来，以示友好。想起对方以后留在千帆身边，他心中抑制不住升起酸意，但转念又想，这样的能人留在千帆身边，想必会成为千帆的一大助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不可以表现的太小家子气。 千帆唇角漾起轻柔的微笑，很满意夏晨的反应。但反观小墨，刚才那个乖乖少年一下子桀骜起来，他斜睨着夏晨，一副我不屑于和你握手的傲娇姿态。 气氛一下子僵冷起来。千帆颦起秀眉，命令的眼神杀向小墨，小墨极不情愿地伸出手来，碰了下夏晨的手，立刻缩回。 夏晨压住心中的火气，提醒自己不要和这厮计较，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向千帆报告道：“警方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昨晚的杀手共有十二人，三天前以伪造的身份证件入境。他们来自黑芒星，关于他们的身份，还需进一步调查。但据我们在警方的熟人透露，他们很可能是专业组织的杀手，受雇于某人。” “我就知道他们是专业杀手，雇佣他们怕是需要一大笔资金。”千帆冷笑了一声，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虚空的某处：“我知道是谁干的。” 夏晨没有接话，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能猜出是谁干的。倒是小墨杀气腾腾地追问道：“是谁？告诉我，我去把他撕成碎片！” 千帆朝小墨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以一种令人心生寒意的语调慢慢地说：“不急，我们还需要证据，但这次，无论明暗，她绝对跑不了！” 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夏敏推门进来，匆匆问候了一声，询问千帆：“楚浩来电，问你的情况，接还是不接？” 千帆低头查看了一眼自己的电子助理，在发现在她昏睡期间，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其中有楚浩，还有一个陌生号码。 她心下一动，回道：“接。” 楚浩一身军装的英挺影像出现在千帆面前，背后是操作台，有人员走动，像是正在飞船中。这边，千帆依然坐在床上，小墨、夏晨和夏敏相隔一段距离站立，以免映入通讯视频。 看见千帆，楚浩长长松了口气，说道：“凌小姐，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夏敏不肯告诉我你的情况，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 口气关切自然，犹如相处十年的老朋友。其实两人才认识没多久，不过是谈判对手，充其量能算做是合作伙伴。 千帆语气淡淡：“多谢楚上校的关心。” 楚浩无视她的冷漠，继续说道：“我在远望星基地得到你遇刺的消息，立刻出发赶向伊奥兰，再经过一次空间跳跃，中午之前应该能赶到。” 这殷勤的未必有些过分，千帆礼貌而又生疏地回道：“不需要你这么费心的……” 她的话立刻被楚浩打断：“我答应过那人，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马上就要进行空间跳跃，见了面再说！” 说完影像消失，通讯结束。 夏晨和夏敏用微妙的眼神望着千帆，夏敏没忍住地问道：“楚浩真的好关心你，他说的那人是谁啊？” 千帆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敷衍道：“我也不清楚。我饿了，想吃早饭。” 夏敏回道：“我这就去准备开饭。” “可以给我找身衣服吗？”千帆指了指自己身上披着的夏晨的外套。 夏晨俊脸微红道：“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给你拿进来。” 目送着夏敏夏晨匆匆出门，千帆忽然感到有些抱歉，她这是寄居在人家家，怎么像是在把人家姑侄当仆人使？ 等夏晨再次推门进来送衣服时，她不无歉意地说：“抱歉，我住在这给你们添麻烦了，等找到新住处，我就搬出去。” 夏晨的神色刷的变了一下，他一把压住她的手，无比认真地说：“你不知道，昨晚出事时没能在你身边，我有多么自责。而现在，看见你住在我家中，我又有多么欢喜。所以，不要再提搬出去的话，从现在起，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你赶也赶不走。” 又来了个赶不走的家伙。千帆心中微叹，胸口却涌动着一种感动。不管怎样，被人这样珍视着，都会感到幸福的吧。 夏晨和小墨不同，小墨失忆，对她的依恋是一种单纯的雏鸟情结；而夏晨，这个少年在她还是孤家寡人时就开始追随，他一天天的成熟，感情愈加深沉。 她无以言报，只得微笑着说：“谢谢你，夏晨。” “对我，你永远都不用说谢。”夏晨松开她的手，低声道：“你先换衣服吧。”他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叫上小墨：“你还不走？” 小墨充耳不闻，夏晨凭什么让他离开千帆？千帆见状只得发话：“我要换衣服，你出去一下。对了，夏晨，你带小墨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两人离开后，千帆长长舒了口气，面露疲惫之色。静静休息了几分钟，她才掀开被子，脱去夏晨的外套。 她先是检查肩头的伤口，果然已经愈合，只留下一小片粉色的新长出来的肌肤。她清楚地忆起小墨舔舐她伤口的感觉，那小子的唾液简直比最新治疗仪还要厉害。 感叹一番后，她加强了要把小墨好好调、教的决心。他来到她身边，简直是穿越大神赐给她的金手指，她终于感到自己也有女主光环了！ 然而这点来之不易的幸运感在看到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时，又化作了一瓢冷水。她摇头苦笑，若是失去了身边这些人，没有了r7和轮椅的帮助，她就是一个废人，一个连行动都无法自理的废人。 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不会令她意志消沉，只会令她更加奋发。因为知道生存不易，所以才会加倍努力，懂得珍惜。 夏晨给她准备的是一套浅底碎花的连衣裙，外加一件淡蓝色的开口衫。两件衣服都是新的，夏敏穿衣不是这样的风格，也不知道一大早，他从哪里找来的裙子。 他非常体贴，知道她没法洗澡，还特意端来了一盆热水，备上了毛巾。她脱掉身上的睡裙，用毛巾沾着热水擦身，一边缓缓打理自己，一边在头脑中将获得的情报梳理了一遍。 很显然，除了凌可欣，不会再有第二人能有这个仇恨，这个财力，去雇佣专业的杀手刺杀她。 眼下要做的是，寻找证据，堵住凌家的口，再找出一个方法，永绝后患。要不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也派人刺杀？ 可她身边能用的人，只有夏晨和小墨，两人都太珍贵，她舍不得让他们冒险。或者，可以考虑利用一下楚浩的力量…… 36|两只争宠 + 快意恩仇 1 中午时分，千帆在夏家的露天花园会见了匆匆赶到的楚浩。楚浩把卫兵留在门外，只身一人进门。而千帆这边，她本人端坐在高背椅子上，身后站着小墨和夏晨。两人均是英俊的令人移不开眼的少年，又带着锋利的锐气，警惕地注视着楚浩。 出身大家族、在军部机要部门任职、见惯大风大浪达官显贵的楚浩，在两个少年的逼视下，居然感到了一丝紧张。 那种感觉就像是，如果他说错一句话，或是流露出一丝对千帆不利的意思，两个少年就会化身猛虎，将他撕成碎片。 夏敏摒退机器管家，亲自奉茶，笑语吟吟地端至楚浩面前：“楚上校，请用茶。” 楚浩感到一缕春风迎面而来，心中感叹，想不到，这位在军部被传成是伊奥兰母老虎的女子，反而是最温柔最好相处的人。 其实呢，是夏敏对某人有兴趣时，就会表现的格外温柔。楚浩风度翩翩，阳光英挺，正是夏敏喜欢的那种类型，再加上她想从他口中套出一点信息，所以招待的格外殷勤。 千帆看在眼底也不点破，相处那么久，她已了解夏敏的性情。被夏敏温柔假象所迷惑的人，下场通常都很惨。 几句寒暄之后，谈话进入正题。楚浩说：“我已经看了警方的调查资料，这帮杀手来自黑芒星。黑芒星被称之为犯罪者的天堂，星际三大杀手组织的总部都设在那里，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千帆浅浅抿了口茶，说起来，夏敏泡茶的手艺还是她传授的，以前夏敏泡的茶简直就是糟蹋茶叶。 “何必这么麻烦？”千帆不咸不淡地说，“真要调查的话，只需查查某人的资金流向不就行了吗？” 楚浩眼底闪过精光：“你是说……”他没有说出那人名字，但已心知肚明。 千帆放下茶杯，用轻飘飘的口气说：“除了她外，我想不出第二人会如此心狠手辣，要置我于死地。”她语气微顿，长长叹了口气，无限怅廖，百转千回的令在场几位男子的心都悬了起来。 只听她继续说道：“想当初，我离开凌家时，凌睿给了我保证，但那保证不值一文；后来，你也给了我保证，事实证明，这保证又成了空纸白文。我想，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保证了。” 语气轻柔平和，没有指责，也没有抱怨，却透出一种深深的失望和苍凉。仿佛，这天下尽负了她，她孑然一身，伤痕累累，孤独前行，从此再不敢相信任何承诺。 楚浩只觉心底涌现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还有一种军人荣誉被质疑的羞愧，他刷的站起身来，认真严肃地说：“凌小姐，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带上军帽，行了一个端庄的军礼，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楚浩的背影消失，千帆收回脸上的凄楚神情，一抬头，见两少年正关注地看着自己。 夏晨：“千帆小姐，你可以不相信他的话，但请一定相信我的承诺！” 小墨：“小帆，答应你的三条，我一定能做到！” 千帆顿时风中凌乱，拜托，不过是做戏，两位不要太当真好不好？ 还是夏敏最先反应过来，噗嗤一笑：“两只呆瓜，千帆是故意说给楚浩听的。来来来，有这个闲心，不如来帮我收拾桌子。” “叫机器管家来收拾吧！”夏晨回道，飞快地来到千帆面前，问道：“要回房吗？” 话音未落，一只手插入他和千帆之间，小墨以一种绝不相让的气势，把手摊在千帆面前：“小帆，我送你回房！” 夏晨一记眼刀杀了过去，伸出手来：“老规矩，石头剪子布！” 刚刚还令楚浩上校感到杀气腾腾的两少年，此时犹如孩童一般，玩起了石头剪子布，只为争夺送千帆回房的权力。 说是“送”其实是“抱”，千帆的轮椅被压在废墟下面，好容易收拾了出来，却出了点故障，送到乔森那里检修去了。 千帆一向倚仗的r7和轮椅双双罢工，行动极不方便，却暗喜了夏晨和小墨，照顾千帆成了一项福利，两人各不相让，争的头破血流。 夏敏暗暗叹气，充当透明背景，唤来机器管家收拾桌子，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去。眼不见心不烦，年轻人啊，令人嫉妒啊！ 千帆则是哭笑不得，只得祈祷乔森早点修好r7和轮椅。 这次，夏晨赢得了胜利，抛给小墨一个洋洋得意的眼神，转身弯下腰，一只手横在千帆腿弯，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小心翼翼地抱起。 千帆心想，我还没说要回房吧？可是抬眼看见少年近乎虔诚的喜悦神情，到了口中的话又收了回去。 小墨愤怒地跟在后面，指尖的利刃，伸出来又收了回去，终是没有胆量，当着千帆的面对夏晨动武。 两人间的明争暗斗到了晚上，终于上升到武力阶段。 千帆在护理小机器人的帮助下，刚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忽然听见外间传来打斗的声音。又是那两只，越闹越不像话了！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吩咐护理小机器人抱她出去。 “住手！”一声叱喝，卧室里正在缠斗的两人刷的分开身影，相持两侧。小墨指尖寒光闪烁，沾着血迹，夏晨手中握着匕首，英俊的脸上被划出一条血痕。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先动手的？”千帆动了怒气，这两个家伙，怎么那么不懂事？ 两人谁都没开口，只是杀气腾腾地怒视对方。护理小机器人把千帆放在床边，转回墙角，充当摆设。 “夏晨，你一向稳重，怎么也像孩子一样，跟着小墨胡闹！”千帆首先质问夏晨，其实看见夏晨脸上的那道血痕，她很是心疼，却没有表现出来。 被千帆这么一说，夏晨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收回匕首，低声回道：“小墨他不肯离开这间卧室。” 千帆一下子明白过来，严厉的目光射向小墨，小墨收回了爪子里的利刃，低声回道：“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 “够了。”千帆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你先去阳台上吹吹冷风，等明白自己错哪里了，再回来吧！” 桀骜的少年深深看了千帆一眼，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 千帆向夏晨招手，示意他过来。夏晨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只裹着一件浴巾的曼妙娇躯，一时间口干舌燥，心慌意乱，不敢抬眼。 “你若是想一直跟在我身边，就好好练习一下定力吧。我双腿不能行动，这样身不由己的狼狈样子，总是有机会被你看到。” 淡泊透彻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凄凉。夏晨只觉心疼，更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他慌乱地说：“不，你的样子一点都不狼狈，只是太美……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最后一句，声音低的几乎不可耳闻，千帆浅浅地笑了，纤纤素手抬起了少年的下巴，只见他俊脸通红，长长的眼睫毛低低垂着，不敢看她。 她伸出另一只手，怜惜地拭去他脸上的血痕，柔声问：“告诉我实话，你和小墨动武，除了他不懂事想赖在我房间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少年低垂的眼睫毛慌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被看穿了心事。千帆也不催他，就这样抬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的脸朝着自己，不许逃避。 经不起这种对持，不过几秒，夏晨便败下阵来。他低声回道：“我承认，我是有些嫉妒他，他身手那么强，生的又那么好看，我是担心，你会更喜欢他。” 原来如此，他是在担心失宠啊！千帆唇角漾起了然的笑意，收回纤纤玉指，松开了夏晨的下巴。 夏晨松了口气，随即又羞愧地抬不起头来。耳边响起千帆犹如春风般轻柔的声音：“夏晨，你只需记住一点，永远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少年愕然地抬头，接触到一双可以融化冰雪的温暖眸子。千帆接着说道：“在我孑然一身的时候，你来到我身边，帮我打开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门，你永远都不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我信任的朋友，最忠诚的伙伴，最倚重的下属。” 她把温软的手贴上他的掌心，和他相握：“你曾发誓，永远忠诚于我，那么现在，也让我献上自己的誓言，我永远都不会辜负于你。” 夏晨只觉眼角发热，有温热的液体就要涌出。虽然，这和他最想听到的话有所不同，但能得到她这样的承诺，他已是死而无憾。 “我……”他有些哽咽，话语不能完整，好容易才控制住翻涌的情绪，抽了下鼻子，掩饰地笑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千帆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他，温柔地微笑。 “我会努力处理好和小墨的关系的。”夏晨信誓旦旦地说道，神情坚决，一扫先前的脆弱。 “那我就放心了。”千帆流露出欣慰之色，“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不需要我多说。” “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对了，我去帮你把衣服找来。”夏晨跑到浴室把千帆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捧了出来，看到少女的内衣物时，他心胸坦荡，再也没有先时的窘迫和不安。 她说，她的双腿不能自由行动，所以今后，他少不了这样贴身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她说，他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所以今后，他一定要有定力，不能再为她的美丽心旌荡漾。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无怨无悔，哪怕低到了尘土里，也会开出花来。因为这种默默的幸福，这种溢满心胸却无法分享的欢喜，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2 送走夏晨，千帆换上衣服，抬眼看见外面阳台上，一个身影孤零零地站着，不由头疼，还有一只正等着她处理呢。 这一只和夏晨不一样，无法好好讲道理，就先冷处理吧。这么想着，千帆熄灭了灯，掩着被子睡下。 她真的很累，从早上醒来后就没休息过，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她被一阵风雨敲窗声惊醒，坐起身来，看见外面闪电雷鸣，风雨大作，忽然想起，那只还在阳台上罚站呢！ 急忙唤来护理小机器人，把通往阳台的门打开，放人进来。只见小墨浑身淋得湿透，原本一头飘逸的银发成了落汤鸡毛，一缕一缕地向下滴水。 他注视着千帆，金眸宁静，既没有被责罚的不满，也没有被淋雨的可怜。仿佛，他仅仅是执行了一个命令，她让他去阳台上站着，他就去站着，仅此而已。 千帆忍住心软，板着脸问他：“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不知道。” 死不认错的家伙，千帆简直想一巴掌把他抽回阳台继续淋雨去。她教训道：“第一，晚上我要睡觉，你不能赖在我的房间不走！第二，你不应该和夏晨动手！第三……” 千帆说的顺口，忽然发现没有第三，她消了下音，用重重的语气总结道：“总之，你错了，明白了吗？” 小墨茫然地点了点头，看那眼神，十有□□是不明白。千帆不想再和他计较，吩咐道：“好了，你别站在那里，把地毯都打湿了！赶快出去，回自己的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赶快睡吧！” 小墨听话地出门，千帆长长舒了口气，关了灯倒头继续睡。睡了没多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一摸，天哪，身边多出一个人！ 她刷的起身，打开台灯，只见小墨那家伙正揉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千帆气不打一处上来，怒道：“你怎么又进我的房间？” “我洗了澡，也换了干净的衣服。”小墨笨拙地解释道，完全不知道这么听话的自己怎么又惹怒了千帆。 千帆扭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地威胁道：“滚出去，再敢摸进来，明天我就找根链子把你锁起来！” 小墨就这样又被赶了出去，千帆让护理小机器人把门反锁，这才一觉安心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她听到门外传来夏敏的惊叫声：“小墨，你怎么睡在这里？” “千帆把我赶了出来。”语调平平，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我不是给你安排了房间吗？在楼上。” “那房间离千帆太远，我不放心。” “咦，你这是质疑我家的安全系统啊？告诉你，外面布了警戒的，院子里搭着帐篷，都住着我们的人呢！你不想住房间就算了，以后就睡走廊吧，我正发愁住不下人呢！” 听着门外的两只就要吵起来，千帆急忙唤道：“小墨！” 听见她的呼唤，小墨顾不得和夏敏吵，就要推门进来，却发现门还反锁着。护理小机器人转着轮子滚了过去，正要开门，却见门缝里探进尖锐的羽翼，轻轻一划，金属门锁就被割成了两截。 门外传来夏敏的怒喝声：“你这小子，竟敢破坏我家的门锁！” 小墨敏捷地窜了进来，砰的一声把夏敏关在门外，也把来不及闪避的护理小机器人撞了个正着。护理小机器人四仰八叉在地上，挥动着短短的金属手臂，好容易才翻过身来，恢复了平衡。 千帆又好气又好笑，隔着房门安抚夏敏：“抱歉，我让乔森帮你把门锁修好！” 不远处的库房里，正在熬夜修理r7的乔森忽然打了个喷嚏，难道是被人想了？抬眼看见对面长椅上，蓝迪正裹着毯子呼呼大睡，便走过去，踢了蓝迪一脚：“小子，怎么睡着了？让你干的活干完了吗？” 蓝迪嗷嗷大叫：“你干嘛？人家正在做美梦，夺得了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的冠军，正要上台领奖呢！” 夏府的一天，就在这样鸡飞狗跳中拉开了序幕。 千帆的房间里，小墨挪着步子来到床前。他穿着白色衬衣，下面是浅灰色的休闲西裤，千帆一眼就认出，这是夏晨的衣服。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夏晨的身材匀称修长，相比之下，小墨有些过瘦。千帆上下打量着小墨，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养胖点。 他站的位置，正好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的那一线。明暗交接的光影，将他的身影分成了两部分。迎着晨光的俊美容颜犹如天使般圣洁，淡金的瞳孔清澈见底，撒着细碎的星子。 而他的肩膀以下的部分则在阴影中。看似单薄的臂膀蕴含着巨大力量，那隐藏的羽翼一旦伸展，就是致命利器，无坚不摧，攻无不克。 他整个人，就是一个奇异的矛盾体，一半是纯洁的天使，一半是残酷的魔鬼。面对她时，是一个听话的乖宠，转过身去，就是桀骜不驯的野兽。 或许，她应该感到幸运，因为能得到他如此深切的信赖和依恋。 她朝小墨招手，示意他坐在床边，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檀木数字，细细梳理他那头略有些蓬乱的银色发丝。他的发丝晶莹细软，滑过指间有种微凉的感觉，理顺后犹如月华织就的锦缎，浮动着一层如梦如幻的柔光。 小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世上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享受吗？答案是当然没有。 晨光轻柔，时间似乎都放慢了脚步，唯恐打扰到这一刻的静谧温馨。 千帆为小墨细细梳好头发，柔声问道：“你昨晚想待在我房间，是担心我的安全？” “嗯。”小墨点头。 “那是我错了，不该那么凶地对你。”千帆反省道。 “小帆一点都不凶。”小墨坚决地维护她。 千帆摇头轻笑：“好吧，我就让人在房间里给你打个地铺，正好现在这里人多，住宿紧张。” 听说能和千帆睡一个房间，小墨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 千帆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确实，她需要一个贴身保镖，她一直都过于依赖r7，事实证明，在遇到真正的强敌时，一个r7是不够的。只是夏晨那边，她需要解释一下，让夏晨不要生出什么想法来才是。 夏晨和小墨，两人在她心目中的定位已渐渐清晰。夏晨主外，是她对外的代言人；小墨主内，负责她的安全。有这两人在，她就可无后顾之忧，放手大干。 “小墨，以后不许再对夏晨动武，记住了吗？”千帆叮嘱道。 小墨乖巧地点头：“记住了，我都听你的。” “你们两人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齐心协力。”千帆继续教导。 夏晨和小墨的关系，是她的组织中最重要最基础的关系，必须先把基础打好，才能进一步发展扩大。 当天下午，夏晨从外面办事归来，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喘口气，就见小墨一手拿着一 罐啤酒，冷艳高贵地走了过来。 这家伙不会又想生事了吧？夏晨挺直脊背，如临大敌。 砰！啤酒重重放在茶几上，一只手伸在夏晨面前。夏晨抬头，只见小墨用背书般的语调快速地说：“我们做朋友吧！” 3 mb312星位于联邦最偏远的第九星域，整座星球被赤红色的沙丘和戈壁覆盖，环境恶劣，气候严酷。白天气温高达四五十度，能够把人烤成肉干，而晚上则降到零下二十多度，能把人冻成冰雕。 这是一座监狱星球，联邦穷凶极恶的犯人们被关在这里，挖矿服役，用艰苦的劳动偿还犯下的罪恶。 驻军的主要职责是看守犯人，而对这里的军人来说，这座基地本身就是一座监狱，只有犯下大错、不得志的人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服役。 飞船在mb312星中央基地停机坪缓缓降落，一出舱门，凌可欣就被呛人的空气热浪逼得退了一步。这是什么鬼地方，基地内部都这么热！她心中抱怨着，军靴踩着扶梯，下了飞船。 地面上站着几名迎接人员，俱着全副武装、高大威武的军人。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前来办理交接手续的军官，思量是否能为自己在这里的无聊日子找些乐趣。 出发前，家主凌睿曾保证过，她只需在这里带上一年半载，等事情平息后，就把她调回去。 觉察到有几个士兵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凌可欣回望了过去，却又发现他们一个个低头脸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轻蔑地一笑，心中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来。不过是些身份卑微的低级士兵，终年见不到女人，能够见到她这样出身名门、优雅美丽的大小姐，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座破基地，简直因为她的到来而蓬荜生辉嘛！凌可欣觉得，他们应该挂出欢迎横幅来，再为她举办一个盛大的舞会。 办完交接手续的军官来到凌可欣面前，行了个利落的军礼，自我介绍道：“我是军部派来的监察官科林，负责你的案子。” 凌可欣正在暗叹，这座破基地竟也有这等容貌气质的军官，听到这句话，她愣了一下，反问：“我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不。”科林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微笑：“是刚刚开始。凌可欣，你涉嫌雇佣杀手谋杀，我宣布，你被逮捕了！” 什么？等待她的竟然是逮捕！凌可欣花颜失色，扫了一眼四周，做出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意外的疯狂举动，她居然掉头就往飞船上跑！ 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个圈套，她必需逃出去，找大伯凌睿，寻求庇护！ “抓住她！” 身后响起科林的严厉声音，先前被她看不起的士兵蜂拥了上来，堵住她的去路。她身为s级机甲战士，身手自然不错，却敌不过对方人数众多。一番打斗下来，她被按在了地上，娇嫩的脸颊贴上了冰冷的水泥地，几双大手重重按在她的身上。 疼，很疼！她奋力挣扎，口中骂道：“滚开，别碰我，移开你们的脏手！” 咔嚓一声，一副冰冷的重力环手铐从后面扣住了她的双手，她顿觉双臂重如千斤，浑身的力气再也使不出。 凌可欣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射向科林，杀气腾腾地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逮捕谋杀嫌疑犯。”科林冰冷地回道。 “我是凌家的大小姐，凌家绝不会放过你！我发誓，有朝一日你若落在我手上，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凌可欣原本娇美的面容被愤怒扭曲，犹如厉鬼。 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凌可欣，我还没死呢，你竟然敢称自己是凌家大小姐？” 凌可欣心头一个哆嗦，循声望去，只见士兵向两侧散开，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女驶了过来，清丽的脸上带着嘲弄的微笑，正是她的死敌，凌千帆！ 凌千帆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银发飘逸如仙，容颜俊美无双，桀骜的眼神中透着丝丝阴冷的杀意，只一眼，便令凌可欣如坠冰窟。 这少年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可怕！看他在凌千帆身后亦步亦趋，把凌千帆衬着如女王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瞬间，万般滋味涌现凌可欣的心头，有震惊，有愤怒，有嫉妒，最终，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凌千帆，你……怎么会在这里？”由于过度慌乱，凌可欣一向伶俐的口齿都变得结巴起来。 千帆微微一笑：“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是最重要的人证。你雇佣杀手刺杀我，现在我要以谋杀罪控告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你，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雇佣杀手，你这是诬蔑，诬蔑！你恨我夺走了你的一切，所以想方设法诬蔑我，想害死我！我们去找大伯评理去！”凌可欣大嚷道。 千帆轻轻叹了口气，报以怜悯的眼神：“你还没有弄清情况吗？凌睿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就算他知道，也是鞭长莫及。你派来刺杀我的杀手已经招供，此外，你雇佣杀手花了一大笔钱吧。这笔资金流向已被军部掌握，连同杀手组织的黑芒星本部都被特殊部队连锅端了。军部高层对这件事情非常恼火，他们决定不通知凌睿，就在mb312星对你进行军事审判，处以极刑。” 处以极刑！ 凌可欣如遭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他们不敢杀我，不敢！” 千帆冷笑：“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你以为凌睿还能护得住你吗？凌家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创造价值、只会耀武扬威的败类，才会衰落。明天就要审判了，我劝你临死之前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完，她转动轮椅，就要离去。 见千帆要走，凌可欣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背负着沉重的重力环手铐，扑了过来，一副要和千帆拼命的样子。小墨眼底闪现杀机，脚一抬，黑色皮靴挡住凌可欣的势头，然后再飞腿一踢，凌可欣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落在混凝土地面上，口中吐出鲜血，眼睑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不要踢死了，还要留着她参加审判呢。”千帆对小墨说，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责备。 “是。”小墨退后一步，低垂着头。 科林示意卫兵上前查看情况，两个士兵快跑上前，从地上拖起昏迷的凌可欣，一人检查了一番，回道：“伤势不重。” 科林面无表情地点头，毕竟是s级机甲战士，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千帆调转轮椅，来到凌可欣面前，抬手示意托着凌可欣的两个士兵把凌可欣放低一点。她抬手扬起一巴掌狠狠扇在凌可欣的脸上，凌可欣受疼一个激灵，睁开仇恨的眼睛。 千帆嫣然一笑：“果然没死。” “呸！”凌可欣朝千帆狠狠吐了一口痰，却被千帆偏头避过。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千帆扬手，扇在凌可欣没被打过的另一边脸上。 “这一巴掌是以长姐的身份，替凌家管教你。”千帆斯条慢理地说：“大家族的女子，即使是落魄，也要有风度，怎么能学泼妇吐痰？” 凌可欣哪能听得进去这些，她恶毒地骂道：“你不过是个废人，哪轮到你来教训我！残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摸不得机甲的废人，我要是你的话，宁愿早点去死，也不会这么窝囊地活在世上，浪费资源！” 这番话恶毒无比，小墨神色一变，冰冷的杀意散发了出来。就连通过监视屏幕，远程注视着这一幕的楚浩，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凌可欣需要吃点苦头。”他在监控耳机中对科林说。 “明白。”科林轻声回道，对拖着凌可欣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会意，两人齐齐动作，只听咔嚓两声相继响起的错骨声，凌可欣的左右手臂被生生卸掉。 这一瞬，凌可欣痛的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要不是身体还被托着，整个人都要蜷缩到泥土里了。 剧痛之中，头顶的声音却是无比清晰，声声入耳，敲击在灵魂之上，引发精神世界被摧毁的颤栗和绝望。 “你不会明白，我永远都是凌家的大小姐，无论我是风光无限的机战女神，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无论是身处高高在上的云端，还是跌落黑暗的深谷。这是一种心境和气度，贫贱不移，百挠不屈，为了一丝信念，一丝微弱的光明，可以九死不悔，奋斗不息。你永远都不会懂，因为你的世界中，只有浅薄无知的嫉妒，只有浮世表面的虚华。” 留下这番话，千帆转动轮椅，傲然离去，小墨紧随其后。在场士兵注视着她的背影，立正行礼，敬意油然而生。 千帆进入基地为她安排的下榻场所，楚浩已在客厅等候。她还没进门，楚浩便迎了出来，口中道：“抱歉，今天我实在不方便出面。” 大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极其微妙。楚家和凌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凌可欣这件事，是楚浩和某人在私下运作，一切都是以军部的名义，家族并不知情。逮捕凌可欣，身为楚家子弟的楚浩不方便出面，只派出了得力手下科林。 “没关系。”千帆报以理解的微笑，“你能为我安排这些，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楚浩还是那番义正言辞的老话：“我受人之托，自然要保护千帆小姐的安全。这次刺客事件，真是太抱歉了，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明天就把凌可欣移送到战神星军事法庭总部，这次证据确凿，定会判她重罪！”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小心观察千帆的脸色：“刚才我听见你告诉凌可欣，说明天要对她判处极刑，可是mb312星的军法裁判所没有判处极刑的权力，而且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安排……” “我知道。”千帆打断他的话，淡淡回道：“我只是吓吓她而已，不必当真。” 楚浩轻轻松了口气，要是千帆坚持要求就地处决凌可欣，他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家中手眼通天的那位这两天失去联系，想必是飞船进入了电磁混乱星域。就他一个人，想在不惊动家族的情况下，杀了凌可欣，还真不容易。 等送走楚浩后，小墨按捺不住杀机，向千帆请命：“让我去杀了凌可欣！” 千帆专注地注视着他，反问：“你真的愿意为我手染鲜血？” 那晚小墨为了救她，连杀了十几个人，但那是出于自卫，和此时情形有所不同。他失去记忆，纯洁犹如白纸，她并不愿意，把他培养成一个杀人机器。所以心中犹豫，故有此一问。 小墨不羁地一笑，金眸璀璨，声音低沉，犹如誓言：“愿为你血染星河。” 这句话分量太沉，千帆禁不住心微微一跳，低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调转轮椅：“这件事我自有安排。走吧，去瞧瞧乔森那边的进展。” 她此次前来mb312星，随行人员是小墨和乔森。夏晨也很想跟来，可惜伊奥兰的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 基地为她安排的是一个三居室的套房，她、小墨、乔森正好一人一个房间。小墨作为贴身保镖，和她住进了一个房间，至于乔森，一抵达基地，就在她的示意下窝在自己房间里没出来过。 一开门，就见乔森正坐在书桌前忙碌，面前亮着十几个光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符流，桌子上摆着复杂的仪器——这是他的宝贝箱里的东西。 “怎么样？”千帆问道。 “一切顺利！”乔森回头给她一个ok的手势，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好久没干过黑客勾当了，这座基地的电子防御系统老旧脆弱，用的还是我那个年代的加密体系，哈哈，正好给我拿来当练手！” “别得意的太早，机会只有一次，我要万无一失。”千帆冷静地提醒道。 乔森朝她瞪眼：“你是在怀疑我吗？你竟然质疑我的水平，我要抗议，我要罢工，我不干了……” 千帆不理会老男人的聒噪，转头对小墨说：“我要交代你一个任务。” 小墨的眼睛刷的亮起来，“什么任务，要我摸进监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凌可欣吗？这个任务我绝对擅长……” 千帆幽幽叹气：“连你都能想到，我当然不能这么做了。” “……”小墨不解地眨了眨大眼睛，什么意思，质疑我的智商吗？ 不过须臾，千帆手下的两大战将双双受伤，深感被质疑的不爽。唉，在她手下混，真不容易啊！ 4 mb312星中央基地，特别拘留所。 凌可欣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哪里。怨恨和怒气又如洪水滔天般涌来，顷刻间淹没她的心灵。 束缚双手的重力手铐已被移除，行动恢复自由，卸掉的双臂也被装了回去，扭动时还能感到揪心的疼痛。她顾不上饥渴，的疼痛，甚至是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一个人在不过八平米的牢房里来回踱步，不停地咒骂，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敌人，要对方不得好死。 监视屏幕前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堵住耳朵，不堪忍受这些污言秽语。 面临绝境时，有些人想着怎样活下去，而有些人则想着如何让别人比她更悲惨。显然，凌可欣是后者。 宾客区域的一个房间里，注视着通过黑客手段盗取来的监视录像，乔森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说：“太恶毒了，真想割掉凌可欣的舌头！” 似乎只有千帆这个被咒骂的当事者没被影响，她专注地看着屏幕，冷静地下令：“开始吧！” 乔森双手迅速敲进一行指令，然后整个房间连同监控屏幕黑了下去。 同样陷入黑暗的是整座基地。 基地中央监控室里，正在打瞌睡的管理员被红色警报惊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基地竟然停电了！ 不是还有备用发电机嘛！他手忙脚乱地准备启动备用发电系统，却绝望地发现，他登录不进去系统！ 怎么回事，系统被黑了吗？手忙脚乱半天，才想起，系统也断电了！ 怎么可能，中央系统有另外的电源，即使是停电，也足够运行十个小时！ 管理员风中凌乱，彻底想不通了！ 整座基地陷入一片混乱。睡梦中的士兵被紧急集合的号声惊醒，一边穿上战斗衣，一边拿起武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犯人暴动了吗？外星人入侵了吗？ 士兵集结在监狱外围的广场上，列队布阵，端着武器四处张望。基地一片黑暗，只有应急灯的点点光亮在闪烁。天空一如既往，黑沉的不见星月。有人反应过来，难道是停电了？ 消息很快得到证实，确实是停电了。好在监狱的门禁没出问题，犯人们逃不出来。士兵们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引擎的声音，一艘小型飞行器骤然起飞，跌跌撞撞地冲向夜空！ 基地指挥所一片混乱，报告声和指令声此起彼伏。 “报告，有不明飞行物强行起飞！” “飞行物编号bh8051，隶属军部监察厅，长空号，是今天下午三点抵达的押送飞船！” “二号炮台人工充电完毕，请示，是否击落？” “四号炮台人工充电完毕，请示，是否击落？” …… 楚浩站在基地的圆形指挥大厅中，望着玻璃墙幕外的深沉夜空，以及夜空中正在越飞越远的长空号，薄唇紧抿，浓眉紧皱。 他刚刚得到消息，凌可欣趁乱逃走了，坐的就是长空号！ 炮台已经准备完毕，只要他一声令下，长空号就会被导弹击中，在夜空中爆炸解体。这是最简单的做法，可是，直觉告诉他，一切没那么简单。 基地怎么会突然停电？凌可欣怎么会冒险出逃？要知道在停电的前一刻，她还在不停咒骂，怎么会有出逃的胆识和勇气？而且即使是停电，也需要有高超的身手和冷静的判断，才能通过基地迷宫般的基地通道，找到押送她来的飞船啊！凌可欣那一副被仇恨蒙蔽歇斯底里的疯狂样子，可能吗？ 这时耳边又传来报告声：“巡逻战队准备完毕，请示，是否起飞拦截？” 本来，在正常情况下，无论是炮台，还是巡逻战队，都是能随时出动的，可是因为停电造成的混乱，让整套应急系统延迟了十分钟以上。 楚浩定下神来，坚决下令：“巡逻战队，立刻起飞拦截！” 只要能拦住飞船，抓住凌可欣，就可以知道事情真相。然而，接下来的一幕，粉碎了他的所有计划。 夜空中骤然亮起了爆炸的火光，长空号起飞离地后四十八秒，在空中解体爆炸。 真相就这样永远地消失在mb312星的漆黑夜空中。 宾客区千帆下榻的套房里，小墨犹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因为停电，房间里点着古老的蜡烛，乔森已经收拾好黑客设备，桌子干净无比。 千帆一袭黑色丝绸长裙，乌发如云般披在光洁雪白的肩头。她正在开香槟，白皙修长的手指托着酒瓶，依次在四个高脚酒杯中注入琥珀色的酒液。 “完事了？”千帆问道。 小墨点头，淡金的眸子里透出些许得意：“她真是s级机甲战士吗？怎么我一拳上去，她就被打晕了？” “也许是怒火攻心，气晕的。”千帆轻描淡写地回道。 乔森从千帆手中接过一杯香槟，询问小墨：“没人看到你吧？” “没人。”小墨肯定地回道，“我把她打晕后送进飞船，安上自爆装置，然后启动飞船就下来了。当时又黑又乱，没人注意到我。” 千帆递给小墨一杯表示庆祝的香槟，小墨接过，望着桌上第四个酒杯，问道：“那是给谁的？” 千帆往最后一个高脚杯中注入香槟，她举起酒杯，对着小墨轻轻一晃，别有意味地回道：“客人。” 话音落下，门砰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楚浩大步走了进来，看见房中举杯相庆的三人，愣了一下，然后火气再也压抑不住，冲着千帆迸射出来：“果然是你动了手脚！” “什么意思？”千帆举着香槟，笑意清浅。 “你让基地停电，又故意让凌可欣逃脱，然后炸了飞船！”楚浩怒气冲冲地说，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傻瓜，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耍的团团转！ 千帆也不解释，等他发泄完火气稍微冷静些许后，才慢悠悠地说：“你这么看得起我，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我真应该感到荣幸。” 楚浩微怔了一下，反问：“难道不是你干的？” “难道没有另一种可能？”千帆反问，斯条慢理地说：“凌可欣在这里有内应，制造了停电事故，趁乱救走了她，两人一起驾驶飞船逃走，却因为操作失误，导致飞船爆炸，机毁人亡。” 楚浩咀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分明是在编造故事嘛！他怒问：“凌可欣为什么要逃走？她是机甲战士，应该明白想逃过基地炮台和巡逻战队，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对她施加了心理战术。”千帆回道，“我告诉她，她第二天就会被处决，她害怕了，所以慌不择路，联系内应，孤注一掷。人在恐惧下，什么样的举动都能做出来，如果是你，知道第二天就要死，难道不放手博一下吗？” 楚浩被驳的哑口无言，对方的心思实在太缜密了，居然连凌可欣逃跑的动机都事先准备好了。 “如果军部追查下来，我会为我对凌可欣说的那番话负责。”千帆继续说道，一副义薄云天的态度。 这够义气了吧，本来跟我没关系，不过为了你，我就勇敢地承担起责任吧！ 看着千帆那样子，楚浩只觉胸口闷的慌，想要发泄却无处可发，憋了半响，才闷闷地说：“我才不关心凌可欣的死活，但我讨厌，这种被人利用当猴耍的感觉！” “你是在生我的气，认为我耍了你？”千帆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明白，对无权无势的我来说，有你这么一个军部的朋友，是多么重要。我仅仅是，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牵连太多……” 语气委婉，意味深长。楚浩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如果事先得知她的计划，他是不管还是阻拦？如果不管，那就是协同犯罪；如果阻拦，就会引起两人关系破裂。 话语在喉咙口转了又转，最后化作一声长叹：“你为什么不愿意等判决下来呢，她这次的行为，足以构成极刑。” 千帆微微摇头，浅浅微笑，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笑容如此清澈，容不下一丝杂质，又是如此坚强，那是一种只依靠自己不依赖他人的坚强。 她说道：“楚浩，你应该明白，凌可欣对我的恨，已到了疯狂偏执不可理喻的地步，所以我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下这个后患……” 语意至此，她不可能再多说下去，只是含着清浅柔和的微笑，注视着楚浩，等待他的回应。 她向他递出了友情的橄榄枝。如果他不逮捕她，就只能接受这份友情。有什么比共同的秘密更能加固两人的关系呢？ 楚浩心念百转，如果说最初他照拂她，是因为某人的托付，那么这一刻，他深刻地认识到，他在内心深处早已被她折服。 他做出了选择，伸手端起案几上那一杯没人动过的香槟，问道：“这是留给我的吗？” “当然。”千帆朝楚浩举杯，认真地说道：“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我发誓，若有发达之日，定不会忘记你今日相护的情义。” 楚浩微笑着反问：“谁说你一无所有？”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小墨和乔森，举杯和千帆相碰：“你身边有这些能人，离发达之日，定不会远。” 37|美好蓝 伊奥兰星大地，晨光普照，正值一天中太阳第一次升起的时间。 千帆从mb312星归来，一下飞船，呼吸着属于这颗农业星球特有的新鲜空气，长长地舒了口气。 心腹大患终于除去，军用机甲许可证到手，工场即将建设完毕，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副明天会更好的美好蓝图。 夏晨、夏敏和蓝迪在宇宙港迎接。远远的，便见夏晨跑了过来，他接替小墨的位置，推着千帆的轮椅前行。小墨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把位置让给了他。 “女神姐姐，我好想你啊！”蓝迪也跟着扑了过来，像只撒娇的哈巴狗般欢快地摇着尾巴。小墨横臂一把拦住他，什么都没说，那一脸嫌弃的样子却分明在说：去去去，滚远点，别碍着路了。 夏敏一款干练的职业女装，踩着高跟鞋，款款迎上前笑着问道：“一切顺利吗？” “很顺利。”千帆微笑着回道。 “怎么没人问候我呢？”乔森大叔一脸落寞地跟在千帆后面，夏敏走过去狠狠捶了他一拳：“一大堆技术问题等着你解决呢，还不快去上班！” 千帆忍不住挑起唇角，她最优秀的团队都在这里，聚集在她身边，有什么比和伙伴在一起的感觉更好？ 一行人有说有笑，乘坐悬浮车，离开宇宙港。车中夏敏告诉千帆：“对了，你的房子已经开始着手重建，这是建筑设计图，你看怎么样？” 千帆心下有些感动。她知道夏敏很忙，光工场重建的事就已经焦头烂额了，还能分出心来帮她重建房子，这份心意弥足珍贵。 “不用谢我。”夏敏指了指夏晨：“主要是他在跑，施工队有现成的，主要是建筑设计图麻烦，他跑去找了伊奥兰星最好的建筑师。” 迎着千帆感激的目光，夏晨白皙英俊的脸庞泛起淡淡红晕：“也不知道你是否满意，你看看，需要修改的地方和我说，或者直接和设计师说。”说着，他操纵个人终端，调出设计图纸的光屏来。 千帆的手指在光屏上翻阅，含笑道：“我很满意，和我想要的一模一样，谢谢你，夏晨。” “不用谢，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夏晨回道。 两个月后，千帆的新居落成。以前是平房，现在给扩建成了两层，一层是主卧，书房，客厅，厨房和会议室；二层主要给客人用，有四间卧室和一间练功房。上下两层有电梯，以方便轮椅上下。 新居落成那天，千帆在院子里举行烧烤宴会。上午明媚的阳光下，草坪上架着烧烤架，烤肉在铁架上滋滋作响，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干杯！” 伴随着欢声笑语，盛着琥珀色香槟的酒杯清脆相撞。千帆举杯，首先感谢大家最近几个月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然后展望了一番未来，一番话激起众人万丈豪情。 吃肉喝酒其乐融融中，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这肉是谁烤的，又黑又硬，简直就像是焦炭！” 众人望去，只见蓝迪正皱着眉头，一边吃力咀嚼，一边抱怨。 夏敏瞟了眼,淡轻描淡写地回道:“哦，我弄错了，把焦炭当烤肉盛了起来！” 嚼着焦炭的蓝迪：“……” 众人看着蓝迪，哄堂大笑，乔森笑的直拍桌子，夏晨笑弯了腰，就连一向神情冷漠的小墨，也忍不住抽搐唇角。 看着蓝迪那副被人嘲笑无所适从的可怜样子，千帆大发慈悲地为他解围，她忍住笑意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好了，别笑了！对了，我二层还有两间空屋子，想住进来的自己去挑，先到先得！” 话音未落，只见刷的一下，餐桌上就少了两人。夏晨和蓝迪争先恐后地扑进屋去，抢占房间。 千帆有些意外，其实那两个房间她是为小墨和蓝迪准备的，没想到夏晨居然也跑去抢，反观小墨，泰然自若地坐在桌边，喝酒吃肉，好像没听到她的话。 乔森扯了下小墨的袖子提醒道：“喂，小子，屋子都被人抢完了，你不想住在这里吗？” 小墨一脸淡定：“我和小帆住一间屋，不和他们抢。” “噗嗤！”夏敏一口酒喷了出来，乔森也睁大了眼睛。两人一同打量千帆和小墨，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俩好上了？” 夏敏还忧心忡忡地补充了一句：“那我家夏晨怎么办？” 千帆急忙申明：“你们不要乱猜，小墨是担心我的安全，要在我的屋子里当保镖。” 夏敏狐疑地问：“现在这里住这么多人，应该没事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千帆转头对小墨说：“我让r7再给你收拾一间屋子。”看着小墨那极不情愿的样子，她安抚道：“就我卧室旁的书房吧，给你加张床。” 夏晨和蓝迪分割完领地回到院子，夏晨抢到二楼朝南的那间大卧室，和千帆的卧室正好上下楼，蓝迪只得住朝北的小卧室。 “ok？”千帆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听她讲话：“少年们，你们可以住进来，但要遵守几个规则。第一，不可以擅自带外人进来；第二，保持房间清洁；第三，每天一起吃早饭。第四，晚上回来太晚必须打招呼。可以做到吗？” “没问题！”三人齐声回道。 夏敏忽然意识到不对，询问夏晨：“你真的要搬过来住？那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夏晨尚未回话，乔森便说：“我还住在你家仓库啊，那里不错，我不想挪窝了。” 夏敏回头瞪了乔森一眼：“你还想赖着不走吗？工场已经建好,赶快给我收拾铺盖滚出去！” 夏晨劝道：“姑姑你就别让乔森搬走了，他好容易置起的家当，一搬家又全乱了。而且，他住仓库，也碍不着你，彼此还有个照应。” 乔森笑嘻嘻地说：“是啊是啊，你要是带男人回家，我还能帮你把门！” “胡说八道？我从不带男人回家！” “咦？我好像见过！上次那个红头发的……” 眼见闹过了，千帆急忙打住：“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乔森继续住仓库。来，大家赶快吃，不然肉都凉了……” 院子里又是一片欢笑闹腾。院子外面，监视摄像头的死角里，停着一辆黑色悬浮车，华丽的流线机身，流溢着暗沉低调的光。 一双幽深沉静的眸子，透过玻璃窗，静静注视着院子里轮椅女孩的巧笑嫣然。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幽幽叹了口气，吩咐开车的副官：“走吧。” 倒是副官不忍，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主，既然来了，何不进去打个招呼？” 这声“少主”，叫的正是星际第一豪门楚家少主楚韵峰。 楚韵峰英俊冷酷的脸上浮现一丝下属从未见过的怅然：“知道她过的开心就足够了,我现在并不适合和她相见。” 不适合和她相见…… 这句话有太多的含义，或是指两者境遇悬殊，或是说楚家正在商讨的政治婚约……副官不敢多问，只得遵命，悄无声息地驾车离去。 烧烤宴会结束后，千帆端着水杯在客厅里休息，小墨盘膝静静坐在她脚边的地毯上闭目养神。 对小墨的如影随形，千帆一开始很不适应，但渐渐也就接受了。小墨在她面前很乖巧，安静的时候犹如一个影子，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是她知道，若是有丝毫危险逼近她，他绝对是最先反应的。 他的存在，给了她一种安全感，在她有能力自保之前，她需要这种安全感。 夏晨从楼梯上走下，来到千帆面前，看着她手中的水杯问道：“水凉了吧？我去帮你换一杯。” “不用。”千帆微笑着拒绝，示意夏晨坐下：“正好想问你，找人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她说的找人，是指找机甲队员。一支战队的最小编制是五人，而她现在手头只有三人：夏晨，小墨和蓝迪，还需要两人，才能出去打比赛。 但问题是小小的伊奥兰星人才奇缺，但凡精神力能达到a、有一点野心和闯劲的，都不会留在这里，都会去更高等的星球寻求发展。 “招聘广告发出去了，猎头那里也正在联系，有几人表示有兴趣，只是他们的待遇要求有些过高。”夏晨面有难色地说。 “给我看看，他们有哪些要求。”千帆说道。 夏晨于是操作电子助理，把应聘者的资料打在光屏上，千帆一页页翻去，不由莞尔。 “年薪一百五十万，每月休假十天，要求安排一座有游泳池的别墅，还要配备专车……这么好的工作，我也想应聘啊！” “人才市场上机甲师的最低起薪是年薪一百万，我们现在还开不出这么高的工资。”夏晨不无懊恼地说道。 “不一定非要有执照的机甲师，我们可以挖掘有潜力的年轻人，培养他们成为机甲师。”千帆抬头望向夏晨，“蓝迪不也正在考机甲执照吗？” 夏晨若有所思道：“这么说起，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也许能行。” “说来听听。” “那人叫丹尼尔，我的高中同学，去年毕业考上了天辰星机甲学院。上了大半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学校开除了，回到了伊奥兰。我一直想联系他，但都没联系上，直到前几天听姑姑说，在一家酒吧见到了他。他在酒吧工作，过得好像不是很好。” 天辰星机甲学院虽比不上光耀星的那些名门，但在第七星域，也算不错的学校了。那人能考上，足以说明天赋和实力。 “听起来不错，对了，夏敏在哪家酒吧碰到他的？”千帆表示出很有兴趣。 “这……”夏晨脸上浮现出极不自然的神色，他偏过头去，小声回道：“狼女天堂……” 狼女天堂？这名字有些奇怪，令人浮现联翩。千帆忍不住追问:“你那同学在哪干嘛？” 夏晨神色更不自然了，白皙的俊脸微微泛红，他低声解释道：“丹尼尔在那里跳舞……” “哦。”千帆好像明白了几分，拿起通讯器给夏敏拨了个电话：“夏敏，明晚有空吗？找个酒吧喝两杯？” 38|失足美少年 夜的酒吧，人声喧嚣，音乐嘈杂，空气中充斥着酒精和躁动的气息。 夏晨和小墨开道，千帆的轮椅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夏敏早来一步，占据了一个靠近舞台的好位置，遥遥向三人招手。 酒吧里大都是些狼女。一路上夏晨和小墨遭到无数骚扰，含蓄的抛媚眼，大胆的则直接上前搭讪，夏晨保持风度一一回绝，而小墨则眼底积了一层青黑的怒气，若不是千帆在，他早就发飙了！ “这里人真多！”和夏敏汇合后，千帆看着周围攒动的人头，由衷感叹。关键还都是些女人，从青春年少到徐娘半老，浓郁的脂粉香水味几乎要把千帆熏晕。 “没办法，伊奥兰好男人太少，女人们只好来酒吧里找乐子了！”夏敏回道，转头冲吧台里英俊的调酒师抛了个媚眼：“先来四杯冰火！” 冰火是一种口味清爽的鸡尾酒，由红色的葡萄酒和蓝色的冰果酒调制而成，层次分明，赏心悦目。四人一边喝酒聊天，一边等待夜场节目的开始。 等待中，光线忽然暗了一格，舞台上打下一柱白色灯光。人声渐渐静了下来，客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舞台。只见一个身穿橙色亮片礼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以极其煽情的声音道：“女士们，美女们，欢迎来到狼女天堂！” “嗷——”酒吧里一片欢呼，女客们纷纷举起了酒杯。 “下面，就是本夜最受期待的节目！有请狼女天堂人气第一的舞者——月妖上场，美女们，准备好你们的钞票吧！钞票越多，福利越多！” “月妖！月妖！”酒吧沸腾起来，女客们狂呼着舞者的名字，气氛渲染到□□。 随着一阵劲爆音乐的响起，台面上窜起了流焰烟火，光线一阵光怪陆离的变幻，舞台中央出现一个少年的背影。一身剪裁精致的银色礼服，上面闪烁着无数星光，沿着他修长优美的身形流畅而下。单单一个背影，就有种魅惑众生的风华。 他踩着节奏转过身来，一束月华般的光线立刻投射下来，映出他如梦如幻的精致容颜。这是一个男生女相的少年，一头飘逸的亚麻色发丝，眸子烟紫色，皮肤白皙，眉目如画，有种纤弱的美丽。 在狼女天堂，最受欢迎的不是猛男，而是这种极其能激起女性柔情和保护的柔弱美少年。他走台不过一个星期，就完压了以前的头牌，成为酒吧最有人气、收益最高的舞男。 少年静静望着台下，缓缓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轻触过唇间，轻柔的犹如情人的吻。然后猛然向前一指，原本沉静的紫眸刹那射出万千风情，令台下每位女客都生出一种幻觉，仿佛他正看着自己，他的吻是给自己的！ 女客们顿时间疯狂起来，高喊着：“月妖！月妖！”钞票如雪片般飘向舞台。 音乐节奏加快，少年做出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动作，点爆了全场。女客们齐齐打起拍子来，挥舞着手臂，如痴如醉。 “他就是丹尼尔。”夏敏指着舞台上的月妖说，“这孩子从小就生的就好，但因为太漂亮了，所以也吃了不少苦头。” 千帆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不好。”夏敏眼底浮现怜悯之色，“他是个被收养的孩子。十几年前，莫桑镇开酒馆的老约翰外出旅行时带回一个孤儿，就是他。老约翰五年前死了，他又成了孤儿，全靠邻居和政府救助才完成高中学业。本来他考上了天辰星机甲学院，大家都挺为他高兴的，觉得这孩子以后一定有前途。没想到才上了大半年，就被学校开除了。” 说到这里，夏敏深深叹了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听到这句话，正在喝酒的夏晨险些没被呛死，夏敏急忙帮他拍背，他咳嗽半天才缓过神来：“姑姑，你这话也太夸张了吧！别看丹尼尔那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打起架来可勇猛了，一点都不娘炮！” “他脱起衣服来应该也很勇猛……”夏敏呵呵道，示意众人看向舞台。 啊！啊！啊！千帆揉了下眼睛，她没看错吧，丹尼尔在做什么？解开外衣，扔下舞台，一个炫酷的转身动作，裤子滑落……他竟然是在脱衣服！ 好吧，千帆总算明白，为何夏晨提起丹尼尔在酒吧工作时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原来丹尼尔是在跳脱、衣、舞！ 她看了眼夏家姑侄，夏敏浅浅啜着酒，一副美色当前赏心悦目的样子，而夏晨则是埋下了头，怕是在为他曾经的同学感到羞愧。 小墨从一进来就一直皱着眉头，极力忍耐，他不喜欢这里，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空气浑浊，到处都闹哄哄的，女人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台上的男人搔首弄姿，居然还演示脱衣服，脱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为何周围的女客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般，一边尖叫，一边往台上撒钞票？ 还好，丹尼尔脱的只剩下一条裤衩时退场了，剩下台下一群意犹未尽的狼女，兴致勃勃地讨论他的身材，以及包他一晚需要多少钱。 千帆冲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招手，示意他过来，塞给他几张钞票：“我想见月妖。” 管事流露出那种我什么都懂的暧昧微笑：“对不起，女士。月妖不提供特殊服务。” 听管事这么回答，千帆心底反倒轻轻松了口气，看来那少年虽然出卖色相，却并非没有底线。 就在此时，酒吧的一角落传来骚乱，千帆转头望去，透过人群的缝隙，隐隐看到丹尼尔似乎被人围住了。 管事神色微变，说了句：“失陪”，就一边用戴在耳朵上的通讯器和人通话，一边脚步匆匆地向骚乱源走去。 人群的中心，丹尼尔被一群光艳花哨的少男少女挡住了去路。领头的少女名叫贝拉，伊奥兰行星警备部司令的小女儿，染着一头花花绿绿的头发，脸上的浓妆像鬼一样，耳朵上垂着几串金灿灿的环铃，典型的无良少女加二世祖形象。 她的同党，是一群和她出身家世相当的纨绔子弟，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平日在各大主星读大学，现在是暑假，大家都回到了伊奥兰，成天鬼混在一起到处找乐子。 贝拉一个星期前在狼女酒吧看到丹尼尔的表演，立刻就被迷住了，当着一群狐朋狗友的面打赌，说要把丹尼尔弄上床。结果她纠缠了丹尼尔一个星期，又是送花买礼物，又是在酒吧挥金如土，丹尼尔始终不冷不淡，不接受她的任何邀请。 于是二世祖少女发狠了，誓要今晚把丹尼尔带走，迷药也好，强上也好，反正她绝对要得到他的人！ 于是便有了她现在拦住丹尼尔的一幕。 “月妖，本小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今晚你还想逃吗？”贝拉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伸手便来拉丹尼尔。 丹尼尔没有理她，只是脚下微微错步，看似不经意却恰恰避开了她的拉扯。这时总管匆匆赶到，一个劲地冲贝拉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贝拉小姐。月妖不懂事，冲撞到你了！”他回头，冲丹尼尔喝道：“月妖，还不快向贝拉小姐赔礼道歉。” 总管一边声色俱厉地叱喝，一边拼命地冲丹尼尔使眼色，急得脑门上都沁出了汗珠。丹尼尔本来不屑理会，但想起总管待他还行，而且他也需要这份工作，因此便放低姿态，低低说了声：“抱歉。” 然而这声道歉并没有息事宁人，反而令贝拉更加气焰嚣张：“一声道歉就想完事？没门，今晚你非跟我走不可，否则我让人拆了你们的酒吧！” 少年低眉垂目的眼底闪过一道寒芒，他对总管说了声：“我要下班了。”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贝拉急忙追上去想拉住他，却被他反手一甩，推到了她的同党中。 “敬酒不吃吃罚酒！”贝拉怒了，指挥同党：“大家一起上，绑也要给我绑走！不就一个脱衣舞男吗？我看他有多大本事！” 欺负平民，是纨绔子弟最擅长、最喜欢做的事情。贝拉声音刚落，一群人便挥着拳头冲了上去，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避让，唯恐遭池鱼之殃。虽然很多人同情丹尼尔，但谁也没有胆量去招惹这帮二世祖。 千帆一行人也在人群中，本来处于外缘，因为中心的人纷纷向后避让，所以他们的位置反而靠前了许多。眼见二世祖们围攻丹尼尔，夏晨想冲上去帮忙，却被千帆拦住。夏晨不解地望向她，她淡淡解释道：“正好看看丹尼尔的身手。” 无能之辈，她是不需要的。不一定非要现在很强，但至少要有功底和血性，这样的人才值得她花时间和精力去培养。 丹尼尔转身，摆出迎战架势，只见他一手接住一人来势汹汹的拳头，另一只胳膊肘顺势一横，狠狠击在那人的腹部，把那人打成了一只吃痛弯腰的大龙虾。 此时，第二人的攻势也到，丹尼尔握住先前那人的手腕，向外一推，正好和第二人撞了个满怀，接着，他飞起一脚，踢向第三个人的面门。 不过片刻功夫，一伙二世祖就全被丹尼尔放倒在地，一个个痛的呲牙咧嘴，爬不起身来。贝拉是学机甲的，按说也应该有些身手，却只摆着攻击的花架子，望着丹尼尔，踌躇着不敢上前。 酒吧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想不到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花样美男，竟有如此身手！贝拉终是不敢上前，一发狠，使出二世祖的杀手锏，当着众人面拨打了一个电话：“三区警卫分局？我是行星警备部司令的女儿贝拉，我和我的朋友被打了，在第五大街狼女天堂酒吧，马上给我派人来！” 一片哗然，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无耻！ 39|打脸的最高境界 总管哭丧着脸赔罪，差点给姑奶奶磕头了：“贝拉小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围观女客中传来愤愤不平声：“明明是你自己先生事，被打了，还好意思让警察来抓人？” “就是啊，我们都可以给月妖作证，先动手的是你们！” “太不要脸了！” “要脸就不是二世祖！” …… 指责声纷纷传来，贝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索性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不想进局子的，现在就给我滚！” 丹尼尔冷冷看了一言贝拉，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要走，总管急忙上前拉住他：“月妖，你若走了，这个烂摊子我怎么收拾？” 拉扯间，外面传来警笛声。和上次伊奥兰机甲工场被轰炸时的处理速度截然相反，贝拉挂了电话不过两分钟，警车就声势浩大地开了过来。 一群武装警察闯了进来，举着枪对准酒吧里的人，喝道：“都不许动，举起手来！” 一个肥头肥脑的中年警官快步跑到贝拉面前，一脸献媚：“贝拉小姐，您没事吧？” 见警察到来，贝拉顿时间来了底气，她指着丹尼尔，趾高气昂地说：“就是他，伤了我的同伴，把他给我抓起来！” 她心里盘算，等到了局子里，丹尼尔还不是任她宰割，她一定要好好折磨他一番，把今晚的羞辱连本带利地讨还！ 警官用毒蛇一般的阴冷目光盯着丹尼尔，大手一挥，命令手下：“把他带走！” 立刻有两名警察上前一步，就要动手。丹尼尔眼底闪现挣扎，是束手就擒，还是奋起抵抗？ 观者的心提了起来，大家都愤愤不平，却在强权的压制下不敢出声。 就在此时，一个清柔的女声打破了全场的静寂：“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之中驶出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个气度不凡的美丽少女，两个英俊到炫目的少年护卫在轮椅左右。 正是千帆。 贝拉气势汹汹地喝道：“滚到一边去，敢管闲事，一起抓了！”她回头不耐烦地命令警官：“让人把他们赶走！” 原本唯命是从的警官却站在原地没动，大脑飞快转动着，这个坐轮椅的少女很有特征，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位…… 夏敏端着高脚酒杯从人群中挤出，笑嘻嘻地冲警官打招呼：“吴队长，好久没见，升职了啊！” 伊奥兰地方小，没什么产业，夏家经营机甲工场上百年，和政府中各种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打过照面。正巧，夏敏认得这个警官，以前他的值勤辖区就包括伊奥兰工场。 见到夏敏，警官立刻猜到了轮椅少女的身份，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叫苦，怎么碰到了这尊大佛，那可是把星防军都压得不得不让步的传奇人物，这下碰到了，该如何是好？ 他心底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来了，本想趁机拍拍警备部司令千金的马屁，结果却惹上了麻烦！ 这么想着，他唇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道：“原来是伊奥兰机甲工场的夏老板啊，你也在这里？” 夏敏盈盈笑道：“我现在不是老板了，真正的老板在这里。”她指着千帆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伊奥兰机甲工场的总经理，云千帆小姐。” 果然是她！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入耳，警官的小心肝都颤了颤，原本不敢出声的围观群众则一片惊叹，眼中射出热烈惊喜崇拜的光芒。 原来她就是几个月前把伊奥兰闹的天翻地覆、连行星政府都要让三分的伊奥兰机甲工场的大老板！ 周围人的反应超过了千帆的预料，咦，好像什么时候，她也变成有名人了？她不是一直身居幕后吗？她不知道，伊奥兰本来就小，而机甲工场事件影响太大，此时得以见到真正的大老板，围观群众都兴奋激动了！ 众人都被压得憋了一口气，此时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打脸。伊奥兰机甲工场的大老板，传说中的风云人物，群众运动的领袖，正义的化身……快点吧，快点打脸，先狠狠地抽那二世祖无良太妹，再教训一下这个胆敢欺压平民的恶警官！ 二世祖太妹先发话了，斜睨着千帆，嚣张地说：“不就一个工场老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是个残废！” 警官苦笑不已，简直想给贝拉跪了，我的千金大小姐啊，人家可不是普通工场老板，你知道上次有人刺杀她，惊动了多少人吗？伊奥兰警备力量的三分之一，都被抽调去调查这起案子，人家可不是什么小人物啊！怕就是你父亲，见到她也要客气三分。 他转头向千帆赔笑：“云老板，你别介意。” 围观群众只觉这一幕有点眼熟，好像不久前……众人的目光找到被晾在一边充当背景的酒吧老板，想起这副画风不久前才出现在此人身上，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这个世界真是充满意外啊！ 千帆淡淡一笑，没有理会警官，而是对夏敏说：“我们好像有行星警备部的电话吧？他们的司令叫什么名字来着？” “杜克。”夏敏笑嘻嘻地补充道，“他给我留了电话，说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找他。” “哦，那就给杜克打个电话，让他来把他家的中二少女接走。”千帆语气淡飘地吩咐道。 把他家的中二少女接走……把他家的中二少女接走……围观群众们细细体会这句话的真意，只觉回味无穷，原来，打脸的最高境界是不屑打你！ 你的档次太低，不就是个中二少女，懒得教训你了，还是直接让你的家长来接人吧！ 贝拉就是再愚钝，也觉得不对劲，这个残疾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有她爸爸的电话！这就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谁让她平时不看新闻不读报，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吃喝玩乐了？ 夏敏拨通了电话：“喂，是杜克司令吗？我是夏敏，是这样的，我和我家老板在酒吧碰到了你家千金，还有三分局的王警官。我家老板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请你来把你家的中二少女接走……哦，你等等。” 夏敏把通讯器递给警官，警官接过，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一口一个“是，是。”然后挂了通讯器，用袖子擦了擦机身，小心翼翼地还给夏敏。 他满脸赔笑地对千帆说：“杜克司令这就来，请您稍等片刻。” 贝拉脸色刷的变了，什么？连她爸爸都被惊动了！她身边那些被丹尼尔打在地上好容易才爬起来的二世祖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惊惧，都知道大事不好了！ 千帆微挑唇角，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我还有些事要回去处理，等不及杜克司令了。这里就交给你来处理，对了，那个少年，是我的朋友。” 她转头望向丹尼尔，露出一个清浅温和的微笑：“我们走吧，丹尼尔。” 丹尼尔在看到夏晨夏敏时，就意识到他们是来帮自己的，此时听见千帆出言邀请，也不管自己是否认识这个女孩，先走了再说，于是便跟在一行人的后面，大摇大摆地走出酒吧。 “他走了！快拦住他！”中二少女还没认清形势，气急败坏地要拦住丹尼尔，却被警官一把抓住胳膊。 “贝拉小姐，让他们走吧！”警官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我接到司令命令，在这里看着小姐，等司令来接。” 中二少女哪听得进去这些话，她简直快要气炸了。煮熟的鸭子不仅飞了，还有那个残废少女，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她活这么大，还第一次被人这样轻视！ “给我站住！”她一边奋力和警官拉扯，一边骂道：“一个连路都不能走的废人，有什么好拽的，有本事你给我站住，我们来单挑！” 千帆没兴趣理睬脑残，倒是小墨忍不住了，他唰的停下脚步，和千帆说了声：“等我一下。”便一阵旋风般地转身而去。 千帆调转轮椅，只见小墨冲到正在破口大骂的贝拉面前，扬起手来，“啪！啪！”两个清脆的耳光扇了上去，然后又刷的转身，旋风一般地返回千帆身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走吧。” 真是来如风去如电，两个耳光不解释！ 他那两记耳光力道绝对不小，第一记把贝拉打懵了，第二记直接把她扇了出去。想保护贝拉的警察连手都来不及抬，就见人家已经甩手扬长而去！ 剩下一干人，大眼瞪小眼。贝拉晕乎乎地回过神来，发现牙齿都被扇掉了两颗，脸蛋高高肿了起来，她又惊又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围观群众只觉畅快淋漓，不可一世的二世祖太妹终于遭到了报应，人家都放过你了，谁让你还嘴贱的？这就叫no做no死啊！ 40|欢迎新人 一行人走出酒吧，转过一个路口，丹尼尔脚步停下，目光复杂地扫过夏晨，落在千帆身上，说道：“谢谢你，好心的小姐。” 夏晨走上前去，安慰性地拍拍丹尼尔的背：“好久没见，怎么回来都不通知一声？” 丹尼尔自嘲地一笑：“你看我这样子，也没脸见老同学。” 曾被寄予厚望的少年，如今落魄如斯，沦落欢场。昏黄的路灯下，少年烟紫色的眸子里浮现一丝凄凉。 夏晨心里有些难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这时，千帆问道：“丹尼尔，有没有兴趣接受一份新工作？” 丹尼尔目光迟疑地望向她，夏晨急忙介绍道：“这位是千帆小姐，我如今在为她效劳。我们准备组建一个机甲战队，正在招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机甲战队，听到这个久违的名词，丹尼尔只觉血液都热了起来。但他依然迟疑：“我可以吗？我连机甲执照都没有。” “没有可以考。”千帆用笃定的语气回道：“我不需要你现在有多优秀，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手下，你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机甲战士！” 丹尼尔迎着她的目光，看见那双清澈美丽的眸子深处燃烧着野望的火焰，他感到自己被点燃了，一股热血豪情涌上心头。若非走投无路，他怎会去出卖色相？若是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为何不牢牢抓住？ 成为机甲战士，是每个联邦少年的梦想。他曾一度距离这个梦想很近，却在一夜之间幻灭。他心灰意冷，甚至自暴自弃，但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一分微弱的希望。若是有一天，他能成为机甲战士，就能成为强者，掌握自己的命运，再不会被人轻视、污蔑和伤害！ “好的！”热血涌上心头，丹尼尔斩钉截铁地说：“我加入你们，和你们一起干！” 千帆微笑道：“欢迎新成员。”她目光环视众人：“夏敏和夏晨，你们都是老熟人，不需要我介绍了。这位是小墨，也是机甲战队的成员。” 小墨在千帆的眼神示意下，主动向丹尼尔伸出了手。丹尼尔接过，立刻感到对方惊人的手劲，好在那股能捏碎人手骨的力量只持续了一瞬便立刻消失。 小墨松开手，淡淡说了句：“欢迎。” 丹尼尔心下明白，对方是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警告自己，若是敢对不起这位千帆小姐，绝不会放过自己。 但他丹尼尔又岂是三心二意忘恩负义之辈？在他落魄之际，能够得到这样的机遇，他心怀感恩，定当加倍努力，以不辜负对方的青睐。 迎着小墨警示的目光，他洒然一笑：“很高兴能结识你这样的高手。” 夏晨走过来，拍着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大家都是兄弟了，要互相照应！” 夏敏拍手笑道：“那我得准备一个迎新宴会，以欢迎丹尼尔的加入！” 千帆微笑着说：“那就拜托了。对了，丹尼尔你现在住哪？我那还有空房间，要不搬过来，和夏晨小墨一起住？” 对这个提议，丹尼尔欣然答应。夏晨热情地问：“你东西多不多，要不今晚就住过来，明天再去搬家拿东西。” “我没什么东西。”丹尼尔一摊双手，“租的一间破公寓而已，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有。” “那今晚就跟我们回去吧！”夏晨亲热地揽住丹尼尔的肩膀，“走吧，我们的悬浮车在那边。” 蓝迪睡眼稀松地起床下楼吃早饭，才发现屋子里多出一个人。昨晚他被乔森拉去做测试，忙到深夜才回来，所以不知道丹尼尔的事情。 “蓝迪，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丹尼尔。”千帆坐在餐桌边，笑吟吟地向蓝迪招手，示意他过来：“丹尼尔是夏晨的同学，也是我新招募的机甲队队员，以后大家就要一起共事了。” “哇，新队员！”蓝迪一下子来了精神，年轻人总是喜欢新鲜，他也不例外。他快步窜到丹尼尔面前，向丹尼尔伸出手来：“我是蓝迪，很高兴认识你！” 丹尼尔接过他的握手，回道：“同样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相视而笑，蓝迪拍着丹尼尔的肩膀说：“你刚刚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好了。夏晨他很忙，不一定有时间管你；而那个家伙，”他指指小墨的方向：“是座冰山，别去招惹他。” 相识不过须臾之间，大有一种兄弟你跟着我吧，从此我罩着你的感觉。想想也能理解，他一直被夏晨和小墨压着，现在好容易来了新成员，终于有了能支使他人的机会了！ 散花，庆祝！ 夏晨从厨房端着早餐出来，正好听到这番话，他把餐盘放在餐桌上，长臂一伸，把丹尼尔勾到自己臂膀下，斜睨着蓝迪说：“别听这个家伙忽悠，他最不着边际。他要是敢欺负你，跟我说！” 小墨终于悠悠发话了，语气冰冷，透着不耐烦：“什么时候开饭？”真是麻烦死了，一大早的秀什么恩爱，赶快开饭要紧！ 他一发话，所有人都闭嘴。谁都知道，这尊大佛惹不起，就连乔森那么嘴贱，也不敢随便开小墨的玩笑。这个世上，能够镇住小墨的，只有千帆一人。其他人，都得借千帆的面子，才能和他打交道。 忽略冰冷的小墨，早餐桌上气氛还是很融洽的。和昨晚带给人的妖媚感觉截然不同，洗去铅华、脱穿上干净白衬衣的丹尼尔就是个纤弱文静的少年。或许是因为还不熟的缘故，他的话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问，他回答。 金色晨光照在他白皙漂亮的脸上，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大概是初到新环境，还对周围一切存有警惕。但他脸上的微笑，真挚羞涩，甚至还带有一丝讨好的意味，看得出，他也是想能尽快融入这个团队。 千帆把这一切都落在眼底，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少年，让他有一天，也能如其他人一般，自信张扬。 用完早餐后，千帆说：“我们出发吧，先带丹尼尔去工场转一圈，熟悉一下环境。” 一行人于是乘坐悬浮车前往工场。悬浮车是工场为千帆新配的，加长型，低底座，方便轮椅上下，空间宽敞，对面两排座，五个人坐进去完全没问题。 小墨开车，千帆的轮椅停在副驾驶位上，其他人坐后座。夏晨和蓝迪一路上给丹尼尔介绍工场，等抵达目的地时，丹尼尔已了解大致情况。 重建的工场，继承了原有的规模，却更加气派。从上空往下看，一排排厂房排列整齐，金属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绿植和道路把工场分成三个区域：办公区，生产区和测试研发区。 去研发测试区见过乔森后，千帆吩咐道：“夏晨，你再带丹尼尔四处转转，一会去训练馆找我，星网上见。” 几人于是分头行事。小墨和蓝迪跟着千帆去了训练馆——这是千帆花大价钱建起的地方，里面有星网室、虚拟训练厅、搏斗馆和体能训练厅。 一进楼门，千帆就把蓝迪推进了体能训练厅：“先去完成风旋轮训练。” 其实蓝迪的实力不差，他最大的弱点是晕机。作为一个机甲师，晕机是绝不可原谅的，想想看，一个空中二百七十度的炫酷转身，手中能源光刃气势如虹地劈向敌人，结果还没劈下，自己就先晕了，轰的一声坠落——这还叫打比赛吗？ 针对蓝迪的这个弱点，千帆采取以毒攻毒的方法，就是定做了一个特大的风旋轮，把蓝迪装进去，每天转个半小时。 一开始，蓝迪刚从风旋轮上下来时，两眼翻白，吐的昏天黑地，半天时间都缓不过神来。后来慢慢好起来，现在他下来也就是天晕地转一阵而已。 蓝迪哭丧着脸央求：“女神姐姐，我想上星网训练……” “先完成任务再说！”千帆毫不容赦地回道：“从明天起要提高风旋轮的旋转速度，今天的训练不能偷懒。” 天哪，还要提速！蓝迪吓的一哆嗦，小心肝颤抖不已。现在每分钟二十圈，已经快要他的命了，居然还要提速！呜呜呜，赶快遁，女神姐姐变成魔鬼姐姐了！ 打发走蓝迪后，千帆带着小墨进入虚拟训练厅，这里是训练馆设施最昂贵的部分，宽敞的大厅里，六台机甲模拟舱分成两列，排列在墙壁两侧。 对星际时代的大多数机甲爱好者来说，拥有真实机甲是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机甲模拟舱的民用化，圆了无数人的机甲梦。 连入星网机战区，载入战场地图，模拟舱中的玩家之间就能进行虚拟对战。各种大小战队、机甲俱乐部应运而生，在星网上进行虚拟机战比赛，通过付费观看、博彩、广告等途径攫取高额利润。 也有真实的机甲战斗，一般都是政府机构和财阀集团举行的大规模赛事，赛况在星网实时转播，非常有人气。 虚拟训练厅建成不久，小墨还是第一次进入，他好奇地打量机甲模拟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41|星新秀 “你以前没玩过吗？”千帆问道，想知道对方失忆的大脑中是否有关于机甲模拟舱的信息。 小墨摇头：“没有。” “那就试试吧，不过这个需要连上星网才好玩。”千帆说道：“其实早就想让你上星网了，又怕你暴露身份。现在你的公民证已经办好，星网那边，我也研究出了一些窍门，能帮你隐藏实力。” 小墨似懂非懂地点头，他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同，一旦被发现，会引来麻烦。他自持武力超群，倒是不怕，但若是因此不能留在千帆身边，就是万万不可了。 在千帆的指导下，小墨进入模拟舱，把自己固定在安全装置上。 “按下启动键，精神力就会连入星网。第一次需要注册，你先什么都不要动，等我来。”千帆嘱咐道。 舱门合上后，千帆转动轮椅来到墙边，从壁橱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星网头盔带上，她因为下肢瘫痪，无法使用模拟舱，所以只能用星网头盔接入星网。 星网头盔闪过银色光环，耳边响起系统启动的提示音。片刻之后，千帆进入自己的星网房间，调出传送门，输入一个坐标，进入注册空间。 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周围亮着此起彼伏的光影，那是新手在注册，每一秒钟星网都有无数账号诞生，也有无数账号消亡。 注册小精灵扇动着金色透明的翅膀出现在她面前，恭敬地问：“su，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你服务的？” su，超级用户，在星际时代，这个词语已被遗忘，然而在源自地球古老游戏的星网系统里，这个词依然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 距千帆第一次登陆星网，已经时隔一年半。最初，因为精神力和体能太弱，她每天的上网时间被限制在一个小时之内，无暇顾及其他。后来，随着精神力的增长，她上网的时间也逐渐变长。于是在修炼精神力之余，她还能有时间去探索星网机制。 她利用对星网雏形的了解，获得了su权限。现在，除了系统君外，她是星网上另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几乎可以进入任何想进入的区域，包括新手注册空间。 不过，她必需小心行事。星网有严格庞大的监控机制，除了电子警察外,还有人工监控,一旦让监控人员发现蛛丝马迹，她就有可能暴露。 “我要进入h37809453号空间。”千帆说道。h37809453，小墨的机甲模拟仓编号，也是他在新手注册空间的唯一标识符。 “明白。”注册小精灵回答。它舞动手中的魔术棒，划出一道瑰丽的星光，周围的雾气浓重了一瞬，然后，千帆看到了小墨。 按照她事先的指示，小墨安静地站在注册空间中，任凭系统提升声一遍遍响起，丝毫不为所动。 看见千帆，少年俊美绝伦的脸上漾起一丝浅淡温柔的微笑，他仔细打量着她，目光近乎于贪婪。在星网空间，她不再坐轮椅，而是从雾气中款款走来，一袭淡色长裙无风而动，犹如古老神话中的女神。 “注册就交给我吧。”千帆说道，纤细的手指在注册屏幕上滑动，帮助小墨设置昵称，输入公民编号，最重要的是，把他的精神力和体能设成s阶，这样在系统评估中，他的实力只是优秀而已，还引不起特别关注。 小墨的精神力和体能都高的吓死人，双s阶！虽说星网保护公民，但实力在ss阶以上的人，绝对会引起军方的觊觎！ 设置完毕，星网系统响起悦耳的声音：“星网id890654271，昵称鹰隼，注册成功。欢迎来到星网空间！” 雾气散去，原本白茫茫不见尽头的空间变成了一个墙壁上有许多道门的圆形房间，这就是星网个人房间，也是每次登陆时首先进入的地方。 每一道门都代表一个能够进入的区域。千帆数了下门的数量，吐了吐舌头，不愧是精神力s阶者的房间，想当初，她刚刚注册星网时，除了图书馆和低级交易区外，哪都进不去。 不过现在，她也和小墨“一样”，精神力s阶！ 一回头，发现小墨正看着自己笑，那笑容有几分诡异，不由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小墨笑意未绝地说：“只是觉得小帆吐舌头的样子很可爱。” 千帆感觉微妙，这话像是能对老大说的吗……好像在星网上，小墨有些不太乖啊！ 小墨牵上了她的手，问：“我们现在去哪？” “机战区，去找夏晨他们。”千帆试着挣脱小墨的手，却被他牢牢握住，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训斥道：“放手，没大没小的！” “星网上牵牵手应该没什么吧？平时小帆又不让牵。”小墨一脸委屈地说。 星网形象模拟现实容颜，只是更加梦幻。小墨本来就长得就很俊美，此时一双熔金般的眸子蒙着水雾，贝齿咬着红唇，一幅小可怜的委屈模样，活像是一只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这家伙，还真会卖萌撒娇。不得不说，这招很管用。千帆的心软了下来，她柔声解释道：“不是不让你牵，而是真的不合适。你想，我们这样牵着手，让其他人看到，多不好。” “你是不想让夏晨看到吧！”小墨狡黠地问。 这又想到哪去了？千帆又好气又好笑，伸出自由的那只手狠狠戳了小墨的额头一下：“是的，我不想让夏晨看到，还有蓝迪和丹尼尔。让他们看到，觉得我过于偏爱你，或是生出什么别的想法的话，让我以后还怎么管理团队？” 管理团队，最重要的是一碗水端平，不能让队员生出她厚此薄彼的想法。所以即使她心中真的有所偏爱，也不能表现出来。 偏偏小墨还追问道：“那你是不是真的偏爱我呢？” 千帆恼了，一巴掌打掉小墨牵着她的爪子，警告他道：“不要得寸进尺，要不今晚你就去睡阳台！” 千帆使出了杀手锏，小墨不敢再造次，只得乖乖放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道深蓝色的门，外面霍然开朗，是一个偌大的广场，正是机战区交流广场。 广场上有不少人，有的在等人，有的在办事，大多是模糊的虚影，也有人毫不顾忌地露出真容。 千帆见好友列表上夏晨的头像还是灰的，知道他还没有上线，正好可以趁这点时间，让小墨熟悉星网环境。 “那边是新手区，你先去报到，然后可以去自由对战区找人练练手。我还有些别的事情，一会再见。我已加了你好友，有什么事呼我。” 交代完这些，千帆迅速闪人，生怕多看一眼小墨那副可怜兮兮的被遗弃的样子。 千帆没有去隐秘地图“天籁之音”修炼精神力，因为那会耗掉她的精力，令她无法进行下面的工作。她去了自己在星网上的秘密工作室，继续研究星网奥妙。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她收到夏晨的在线消息，便放下手头工作，返回机战区。 一到机战区，她就敏锐地觉察到了气氛和先前离开时有所不同。交流广场本来人流量不大，此时却聚集了大量玩家，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盯着一副对战屏幕。 千帆感到奇怪，据她所知，现在这个时段，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赛事啊？ 远远看到站在人群后方的夏晨向她招手，她走了过去，丹尼尔和蓝迪也在，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战屏幕，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发生什么了？”她一边关注对战屏幕，一边询问夏晨。 “一个刚刚才注册的新手，一个小时内连赢了四场比赛。正在对战第五场，对方是星网知名id黄金骑士。”夏晨回道，声音中隐隐透着压制不住的兴奋。 黄金骑士这个id，千帆有些印象。据说此人心理阴暗，喜欢在新手区晃荡，显摆虐菜鸟，从中获得快感。 屏幕上对战的双方，一台是金光闪闪的定制机甲，那拉风的造型不用介绍，就知道是黄金骑士。而另一台则是新手常用的mu105制式机甲，黑色机身，笨实沉重，武器是一把能源光刃，和威风凛凛的黄金骑士相比，简直就是一乡下农夫。 然而正是这毫不起眼的乡下农夫，此时却把黄金骑士逼入了绝境。黑色机身灵活的不可思议，能源光刃破空连斩，两道刀光先后封住黄金骑士的左右退路，最后一道刀光迎头砍下，却在黄金骑士低头闪避时，划过一个诡异的角度，斜斜切下，干脆利落地切下了黄金骑士的机甲头颅！ 黄金骑士挥在半空的激光重剑铛然落地，失去头颅的骑士双腿一曲，跪了下来，朔风卷起黄沙，画面定格在mu105制式机甲手中的能源光刃斜劈下的那一瞬间！ 系统提示音响起：“叮铃，对战结束，黄金骑士落败，鹰隼胜出。鹰隼连胜五场！” 屏幕前响起一片惊叹的掌声，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一个刚刚注册的新人，居然打败了黄金骑士，取得了五连胜的成绩！ 交流广场一片议论声。 “我靠，那是新手吗？我赌那绝对是高手的小号！” “哪个高手那么无聊？注销自己原有的账号，换个小号从零开始？” “不管怎样，早看不惯黄金骑士了，有人收拾，真是大快人心！” …… 听着众人的议论，千帆心中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骄傲。因为鹰隼就是小墨，想不到，她才离开一会，小墨就能取得这样漂亮的战绩！ 42|女神骑士团，诞生 直到和小墨聚头，夏晨才知道“鹰隼”就是小墨，在钦佩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微妙的酸意。 蓝迪扑向小墨，激动万分地说：“原来真正的高手在这里，兄弟，教我几招吧！” 小墨剑眉蹙起，侧身微闪，轻巧地避过蓝迪的拥抱。他回头给了蓝迪一记凌厉的眼刀：你若是再敢扑上来，我就揍你！ 蓝迪讪讪停步，他就是再愚钝，也知道，小墨惹不起啊！ 千帆轻轻击掌，吸引四人的注意：“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了，我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宣布。”她顿了一下，微笑的目光环视诸人：“我们的机甲战队今天正式成立，最初的成员就是你们！” 成立战队！！！ 夏晨早就知道千帆这个想法，脸上浮现会心的微笑；而蓝迪则激动地欢呼起来，嗷嗷嗷，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战队了！ 小墨沉静依旧，波澜不惊。反正小帆说什么就是什么啦，他才不会像蓝迪那个傻瓜一样大惊小怪。 千帆微笑的目光停留在夏晨身上：“战队需要队长，夏晨，这个队长之位非你莫属。” “我？”夏晨内心深处认可千帆的说法：队长之职非他莫属，但他依然看了小墨一眼，说道：“小墨的实力在我之上，队长还是由他来当吧。” 小墨剑眉挑起，他的实力比夏晨强，这是显然的，但是当队长？没那个兴趣。 蓝迪和丹尼尔的心则紧张了一下，夏晨当队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让小墨那座冰山来当队长，不如让他们去死吧！ 千帆岂不知道这些少年的心思，她回道：“队长需要的不仅仅是战斗力，更重要的是能把大家团结起来，号召队员齐心协力，共同进步。所以，夏晨，你就不要推辞了。从现在起，你就是队长，我不在的时候，所有队员都必须听从你的指挥，服从你的命令。” 她略带威压的目光投向蓝迪、丹尼尔和小墨：“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你在的时候，我们听你的，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听夏晨的！”蓝迪和丹尼尔乖巧地表态。 小墨则是扭头避开千帆的目光，让他听夏晨的？不如让他当队长！ “小墨？”千帆追问道。 “嗯。”他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记住了吗？” 顿了一下，小墨很不情愿地回道：“记住了。” “那就好。”千帆心知，小墨桀骜不驯，除了自己谁都镇不住他。她也不想太逼他，他能表态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 “这是我初步拟定的战队日程表。”千帆在众人面前打出一个光屏，指着上面的表格说：“今天是六月三十日，战队宣告成立的日子，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参加明年二月的星球杯机甲大赛。现实中的机甲大赛是五名赛制，而星网上则没有这种硬性规定。所以，在我找到第五名成员之前，战队的训练先进行起来。 目前，队员的情况如下： 队长夏晨：s阶精神力，星战区级别：白银，机甲执照：有。 小墨：s阶精神力，星战区级别：新手，机甲执照：无。 蓝迪：a阶精神力，星战区级别：青铜，机甲执照：无。 丹尼尔：a阶精神力，星战区级别：青铜，机甲执照：无。 可以看出，目前我们的实力并不强，这样一只新手队伍，在机战区怕是连号都排不上。而我给你们制定的阶段性目标是——” 千帆轻弹手指，调出另一张屏幕，上面用红色大字写着战队目标： “到明年一月末为止，每个人都必须取得机甲执照，所有人的星战区级别都必须达到白银，战队排名要打入机战区前一百名！” 机战区前一百名！！！ 听到这句话，除了小墨外，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 机战区是高手如云、英雄辈出的地方，这里汇集着全联邦四百多亿人口中最优秀的机甲战士。先别提那些占据前二十名的军方和大家族支持的顶级豪门战队，光是一等星的地方战队，就占据了前一百到前二十的排名，对于一只刚起步的三等星战队来说，想在半年内打入前一百名，简直难如登天！ 但是没有人提出质疑，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曾在机战区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奇迹的机战女神！ 夏晨在心中迅速计算出打入前一百名的战绩，想打入前一百名，起码需要六万积分，现在战队积分为零，打赢一场比赛的基本积分是一百，越级挑战积分是五百。如果每场都越级挑战，那么他们需要打赢一百二十场越级挑战赛才行，半年打一百二十场比赛，每个月要打二十场比赛！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千帆继续说道：“其实我并不想回顾自己的历史，但既然说到这里，我就提一下吧，我当初一天打四五场比赛都是常事，个人积分从新手到前一百名，我大概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千帆是真的不想提这些，因为那些荣耀是原主的，不是她的。但此时她不得不提，因为她明白，战队成长的关键是信念，而现在，曾经的机战女神凌千帆就是他们的信念。 果然此话一出，几个少年都如打了鸡血般激动，一个个挥舞着拳头表态：“放心，我们一定能做到！” 小墨则淡淡飘来一句：“我要在两个月内个人积分打入前一百名。” 众人：“……”知道你是天才，不要来刺激我们凡人好不好！ 团体赛和对战都能积累个人积分。千帆回道：“你们也可以通过参加各种形式的对战增加个人积分，但有两点必须注意，第一，不可耽误训练；第二，不可影响战队的比赛。” “为了完成目标，我为你们每个人都量身定制了一套训练计划，稍后，我会一对一的指导。” 说到这里，她清丽的唇角浮现一丝淡淡微笑，那是一种俯瞰山河、自信笃定、极具有魅力的微笑。 “对你们来说，成功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相信我。” 这句话贯穿了战队的成长历程。许久以后，当队员们站在联邦最高领奖台上捧起冠军奖杯时，所有人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这句话。 一个月后，一只注册不久的新手战队，在星网机战区声名鹊起，因行动之统一，打法之疯狂，上升速度之迅猛，这只队伍又被人们称为“疯子”战队。 每天早上八点，这只战队准时出现在机战区，打完一场比赛取得胜利后，全员隐身。一连半个月，天天如此，准时出现，准时消失。 打出一点名气后，从第十六天起，这只战队开始越级挑战，一连十五天，无一败绩，排名在积分榜上迅速飞窜。 到了晚上，这只战队的选手们则出现在对战区，各自打比赛。每个人的积分都升的飞快，其中有两人，一个“晨风”，一个“鹰隼”，成为个人积分榜上上升速度最快的id。 而这只战队的正式名字，是“女神骑士团”。 忙碌了一天，终于到了第二次日落时分。这一天下班后，千帆带着她的战队，再叫上夏敏和乔森，一行七人找了家味道不错的馆子聚餐。 千帆的核心团队，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聚一次餐，她把这作为增进队员感情的机会。特别是乔森和夏敏，平时和战队队员接触机会不多，所以更需要这种场合。 又和以前一样，吃到馆子打烊时分，一行人被店主赶了出来。大家都喝了一点小酒，蓝迪和乔森勾肩搭背，一边摇摇晃晃一边哼着小调，其余人则是前前后后、两三人一组地边走边聊。 停车场在街对面，一行人需要步行穿过一条小巷。小巷两边都是餐馆，时值打烊时间，很多店都关门了，门口迎客的招牌灯一盏盏地熄灭。 轮椅沿着青石小路前行，头顶月光散落，凉风阵阵袭来，千帆抬头望着深蓝夜幕，只觉无比惬意。就在此时，前面忽然传来骚动，一条人影从前方店里跌跌撞撞地扑出，他身后传来店主愤怒的骂声：“滚，没有钱还敢喝酒！” 原来是蹭酒喝的家伙，看背影倒是很高大，只是穿着一身廉价的地摊货，头发乱蓬蓬的看不出颜色。他显然是喝醉了，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 千帆禁不住多看了两眼，正好看见那人挣扎着抬起头时的容颜，只觉好像在哪见过。仔细搜索原主的记忆库，忽然想起了此人是谁，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夏晨发现千帆停下轮椅、神色不对的样子，关切地问：“你认识那人吗？” 千帆没有回答，而是驱动轮椅向那人驶去。那人应该是喝的大多了，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这时一只修长的素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纤细的手指强行抬起了他的下巴。 他抬起朦胧的醉眼，接触到一双幽眸，犹如夜色中的星辰般深远宁静。 “冷轩？”千帆用确认的声音问道。 那人呆了一下，带着醺醺的醉意微微笑了：“凌千帆啊……我果然是醉了，竟然会看到你。” 43|都是玫瑰惹得祸 千帆幽幽注视着对方那张依旧年轻却已历经沧桑的容颜，打开了原主的记忆库，关于此人的点点滴滴犹如潮水般涌现脑海。 在原主淡漠的人际关系中，冷轩无疑属于印象深刻的一类，而且还是非同一般的深刻，因为他是第一个给她送玫瑰花的男生。 那是在全联邦机甲明星赛的八强赛中。 明星赛和其他机甲赛事不一样，是1对1的pk赛，每两年一次，只有在星网机战积分榜上排名前二十的选手才能获得参赛资格。换句话说，能参加比赛的，都是一流高手，而能杀进八强的，则是高手中的高手。 那一年，原主和冷轩都杀入了八强。彼时，冷轩是战神星军事院校的高材生，刚满二十岁，意气奋发，不可一世。 八强赛前夕，主办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舞会，为进入八强的选手庆贺，也宣告下一赛程的开幕。 舞会要求正装。女选手们都穿上了华丽的晚宴长裙，只有原主，一身终年不变的黑色制服，傲然前来赴会。 这自然引起了无数瞩目。那些实力不如原主的女选手们找回了心理平衡，而男选手们则聚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讨论原主是否有性别障碍。 讨论的结果，是选出一个人去试试，这个人就是刚刚打入八强、无限风光的冷轩。 冷轩出身政治世家，生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暗恋他的女生不计其数，据说一个眼神就能放倒一片花痴女生。 于是冷轩手捧一束红玫瑰、风度翩翩地来到原主面前，微笑迷人地问：“可以有幸邀请凌小姐共舞一曲吗？” 原主却回以戒备的眼神：“你想干嘛？” “邀请你跳舞啊！”冷轩微笑着眨了眨右眼，魅惑的电光四射，顿时电倒了一片周围看热闹的女选手。 原主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她犀利的目光环视周围，从男选手堆里揪出一个小男生来，拽住人家的领口逼问道：“说，你们在搞什么花样？” 小男生和原主是一个学校的，积威之下，不敢隐瞒，只得战战兢兢地出卖同伴：“他……他们在猜，猜你的性向，想知道你……你对男生感兴趣还是对女生……” 原来如此！原主松开小男生，冰冷的目光如剑般刺向冷轩，留下一句：“赛场上见！”就中途离场，扬长而去。 八强赛的第二场，原主vs冷轩。原主出手极狠，不仅打败了冷轩，还令他身受重伤。 后来，听说冷轩养好了伤势，却因精神力衰退，再也无法驾驶机甲…… 眼见曾经意气奋发的天之骄子流落他乡、落魄如斯，千帆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他调戏原主固然不对，但原主废了他的精神力，下手也确实狠了一些。 她穿越而来，接过原主这副残疾之身，深知失去力量的痛苦，所以更能理解冷轩的痛苦。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接下原主的这笔恩怨，吩咐夏晨：“把他带上吧！” 夏晨给丹尼尔一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架起醉醺醺的冷轩。冷轩还没清醒，嘴中含糊不清地说：“凌千帆啊凌千帆……你真够心狠手辣……我当时只是……喜欢你……” 夏晨惊悚了一跳，抬头见千帆正在沉思，像是没有听到冷轩的这番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想这醉汉若是再敢胡说八道，就把他的嘴巴堵上！ 冷轩头疼欲裂地醒来，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躺在路边而是睡在床上，不由吃了一惊。他翻身而起，打量四周。很简洁干净的屋子，不过十平米大小，一床一桌一椅，不像是旅馆。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只见外面晨光明媚，天空碧蓝，下面是一个美丽的院落，院子里绿草茵茵，种植着鲜花。 这像是一座民居，他这间屋子在二楼。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隐约想起，昨晚他好像看见了凌千帆…… 门口响起敲门声，他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见外面站着一英俊挺拔的少年。 夏晨透过门缝，微笑着问他：“休息的怎么样？我来给你送一些换洗衣服。” 冷轩把门打开，戒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你是什么人？” “昨晚你喝醉了，此间的主人好心把你带了回来，我是主人的朋友，也是下属。”夏晨一一回道，把手中一篮衣服递给冷轩：“都是新的，你先洗个澡换上吧。对了，提醒你，住在这里要自己收拾房间，每天把脏衣服交给楼下的机器人管家清洗。” 冷轩直到洗完澡换好衣服下楼时，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如梦如幻的状态。毕竟反差太大，昨天他还流浪街头混进酒馆偷酒喝被人扫地出门，今天就身处一座安静漂亮的房子——虽然他以前住过的屋子更大更豪华，但这栋小楼却带给他一种舒适宁静的感觉。 这种感觉，犹如一只在茫茫大海漂泊许久的孤独小船，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暂时停靠的平静港湾一样。 他走下楼梯，看见一个女孩正坐在窗前，侧影沐浴在晨光中，是如此的娟静美好，令他禁不住放轻了脚步。 女孩脚边的地毯上，盘膝坐着一黑衣少年，似在闭目养神，却在他打量女孩的时候，猛然抬头，射来一道警告的目光。 冷轩禁不住心神一凛，那少年容颜俊美无双，眼神却阴冷锐利的吓人，犹如一只隐藏在黑夜中静待猎物的鹰鹫。 听到他下楼的声音，女孩转过头来，再看清她容颜的那一瞬间，冷轩不由呆住了，她……不就是害的他身受重伤、精神力衰退的凌千帆吗？ 好像又不太对劲，凌千帆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凌千帆从不穿裙子，也不会留长发，她，到底是不是凌千帆？ 还有，她坐的是轮椅……听说凌千帆出事后就瘫痪了…… 千帆见冷轩一脸迷惑的样子，微笑着招呼道：“早上好。” “早上好。”冷轩迟疑地打招呼，对方的声音听到耳中有种熟悉的感觉，清冽依旧，却透出几分温婉和柔和——这是以前的凌千帆绝不会给人的感觉。 “你……你是凌千帆？”他不太确定地问道。 千帆唇角勾起一个柔和的角度：“是的，我是凌千帆。” “……”就这样被承认，冷轩反而有些接受不能，他望着千帆，哆嗦着嘴唇，想说什么，却犹如失音般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千帆调转轮椅角度，让自己正面朝向冷轩，注视着对方那双变幻着复杂情绪的眸子，以一种平静温和的语调说：“我知道你恨我，你也有足够的理由恨我。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是以前那个凌千帆了。你现在需要帮助，而我能够帮助你。” “帮助我？”冷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悲怆愤怒地说：“你把我打成重伤，毁掉了我的学业、前途和一切，害的我背井离乡四处漂泊，你，还好意思假惺惺地说要帮我？” 千帆脸上浮现一丝悲悯：“我承认，我当年下手太重，导致你的精神力衰退，害的你不能再碰机甲，毁了你的学业。但你的前途和命运，始终在你自己手中，你背井离乡四处漂泊，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全部记在我身上，我不接受。” 她继续说道：“不服气的话，你可以看看我。我也失去了精神力，甚至比你还糟糕，我双腿瘫痪连站立行走都做不到。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该怎么办？天天怨天尤人，逃避现实，以酒消愁？” 一番话醍醐灌顶，惊醒了冷轩。他怔怔地看着千帆，眸子里的滔天愤怒渐渐退去，取而代之是一片无所适从的茫然。 对方说的没错，他是在逃避现实，他是个懦夫，没有勇气面对精神力衰退后的自己。看看面前的女孩，同样是失去精神力，连站立行走都不能，却是那样的恬淡自信，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华，令他自惭形秽。 一股深深的羞愧涌上心头，他低声回道：“你说的没错，我是不应该怨天尤人，自暴自弃，谢谢你的提醒！”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千帆从身后叫住他，“你去哪？” 冷轩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地。” “要不，你先留在这？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出事后，我的精神力一度降到了b阶，而现在，我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了s阶。” 冷轩的背影震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望着千帆，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说，你能帮助我恢复精神力。” “是的。”千帆回道，看见对方那沉寂漆黑的眸子里陡然窜起了希望的火焰。“我可以帮你恢复精神力。出于对过去的补偿，我有道义这么做，但是，我并不是圣母，我需要你签下一个契约。” “什么契约？” “为我效力五年的契约。五年之内，你必须忠诚于我，听从我的命令，严守我的秘密，不得违背，否则，你将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 千帆威压的目光注视着冷轩，一字一句地说道。 44|第五成员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冷轩定定望着千帆，一时间没有回答。他毕竟出身于名门，这个契约相当于卖身契，太挑战他身为豪门子弟的尊严和骄傲。 千帆淡定地迎着他的目光，她知道他在做思想斗争，也笃定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一直默默关注这一幕的小墨有些不耐烦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要是敢说个不字，他就一掌劈死他！ 许久，冷轩绷紧的面部表情松弛下来，他自嘲地一笑：“好的，我签，只要你能恢复我的精神力，我就为你效劳五年又如何？” 小墨不爽地挑了挑眉毛，能待在千帆身边为她效劳是天大的荣幸，你小子还敢这么不情愿？ “那就先这么定了。不过在正式签订协议之前，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来证明你有履行协议的觉悟，也证明，你有值得我帮助的价值。” “什么事？” “戒酒。” 冷轩低头，心底泛起了一股难言的滋味。他退学之后，因为忍受不了旁人的同情怜悯，也听不得冷言冷语，一气之下离家走出，开始四处漂泊，从一颗行星到另一颗行星。 他试图借酒消愁，结果染上了严重的酒瘾，一次醉酒后，被人盗走了全部钱财。他酒醒后，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成了一颗三等星上的流浪汉。 白天，他靠救济吃饱肚子，晚上，就溜进酒馆偷酒喝，每天醉生梦死，不敢醒来，没有勇气面对真实的生活。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父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会是怎样的难堪…… “好的，我答应你！”他抬起头来，语气坚决地说：“两个月内，必将戒酒！” 千帆报之鼓励的微笑，向冷轩伸出手掌：“我相信你，一定能恢复到过去那个意气奋发、骄傲自信的冷轩！” 一股久违的热血和豪情涌上冷轩的心头，复杂的情绪在胸中排山倒海地翻涌着，一时间，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努力平复情绪，伸出手掌迎上去，“啪！”的一声，两人击掌为誓，契约成立。 “你先吃点东西吧。”千帆指着一旁餐桌上的食物：“那是给你留的，我们已经吃过了。以后大家要一起吃早餐，这是住在这里的规矩。” 冷轩唇角微微挑起：“知道了。我还知道，住在这里要自己收拾房间。” “不错，看来你已经开始适应了，让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新伙伴吧。这位是小墨。”千帆弯腰拍了拍小墨的肩膀，吩咐他：“去和冷轩打个招呼。” 小墨很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到冷轩面前，高贵冷艳地伸出手。冷轩接过握手，立刻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道袭来，痛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千帆觉察到异样，颦起秀眉：“小墨，你在干嘛？” “欢迎新成员。”小墨语调平平地回道，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他这么做的目的，并非是存心要给所有新人一个下马威，而是要让每个新加入的成员明白，若是胆敢背叛千帆，他绝对不会饶恕。 若是以前的冷轩，或许还能抗衡一下，而现在实力衰退的他，只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豪门子弟的骄傲不允许他示弱。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恢复力量，不能再这样被人欺负了！ 千帆看到眼底，默默摇头。没办法，好斗是雄性的天性，只要不影响大局，她也不便管的太细。 她按下召唤铃，夏晨，蓝迪和丹尼尔从楼上跑下。蓝迪笑嘻嘻地问：“我们又来了一位新朋友？” 冷轩毕竟是名门出身，虽说目前很落魄，可一旦打定主意要从头开始，便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几分气度。 “我叫冷轩，很高兴认识大家。”他淡淡微笑，向三人伸出手来。 三人依次和他握手，做自我介绍： “夏晨。” “蓝迪。” “丹尼尔。” 千帆笑语盈盈：“好了，以后大家都是好伙伴，要齐心协力，团结友爱。” “是！”几个少年，一个比一个回答的响亮。 冷轩暗暗观察着这些人，小墨桀骜，夏晨沉稳，蓝迪灿漫，丹尼尔秀美，这些少年个个都容貌出众且暗藏实力，却心甘情愿地追随在千帆身边，看来她果然有点本事！ 千帆心里则在想，她终于找到第五个队员了！虽然冷轩暂时还不能参加战队训练，但一旦他恢复了精神力，以当年全明星赛第八的实力，绝对是战队的一大助力！ 一个月后。 夜深，人静。 睡梦中，千帆感到有人在注视着她，那气息温和且熟悉，因此她翻了个身，朝向那人，无比慵懒地睁开朦胧睡眼。 少年半跪在床前，一双熔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见她醒来，唇边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欢喜微笑。 就知道是小墨。千帆无奈极了，除了小墨，没有人敢半夜遛进她的房间，就是夏晨也没这胆子。 “什么事？”千帆没好气地问，用被子掩住光裸的肩膀。她睡觉时一向穿的很少，稍不注意，就会走光。 “我在星网上的个人积分进入前一百了！”小墨骄傲地说，眸子晶亮，盛满期待，犹如一只等待主人奖赏的小狗。 明明平日里是一个生人勿近的冷酷少年，却偏偏在她面前摆出卖萌撒娇的样子，千帆只得摸摸他的头，柔声道：“祝贺你，才不到两个月就跻身前一百名，我为你感到骄傲。” 少年犹如被顺毛的大型猫科动物，流露出餍足的享受神情。但他明显不满足，而是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有没有奖赏？” 千帆似笑非笑地反问：“你想要什么奖赏？” “嗯……”小墨想了一下说：“我想要小帆为我做饭！” 真是孩子般的想法，千帆顺着他的意回道：“好的。” 小墨欢喜的眉眼弯弯：“太好了，我最喜欢吃小帆亲手做的饭菜了！”他想了一下，又说：“就为我一个人做，别人不许吃！” “好的好的。”千帆简直拿他没法，柔声哄道：“那我们明天早点回家，让其他人去吃食堂，我们回来偷偷做好吃的！” 小墨得到千帆的承诺，满意地起身。在离开之前，他又忽然转身弯腰，一个极其轻柔的吻，毫无预兆地落在千帆额头。 “晚安，我的小帆。”留下这句话，少年快步掩门离开。 夜色恢复静谧，千帆却再也睡不着了。小墨的那个吻，弄的她有些心慌意乱，她似乎越来越无法把他当成一个有雏鸟情结的失忆少年来看待了…… 辗转不眠到半夜，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声响，她警惕地竖起耳朵，打开床头的监控按钮。一个光屏出现在眼前，呈现出客厅的情形。 客厅里亮着微弱的地灯，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来到酒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瓶红酒。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想仰头喝下，却不知为什么，动作犹豫了下来。 幽暗的灯光映出那人的侧脸，英俊的容颜透出几分颓废的迷茫，正是冷轩！ 千帆通过监控屏幕，静静观察着冷轩。她知道，他的酒瘾犯了。 她之所以要求他戒酒，就是为了重塑他的意志力。一个堂堂豪门子弟竟然坠落成街头流浪汉，仅仅是因为外界的打击过大，这个理由还不够充足，更重要的是，自身意志力的问题。所以她认为，比起恢复精神力来说，冷轩的当务之急，是重塑意志力。 为了帮他戒酒，她给他制定出规律的作息时间，让他参加体能训练，激励他只要戒了酒就帮他恢复精神力。冷轩也确实在努力，近两个月来，滴酒未沾。千帆心中掂量着，可以开始进行精神力恢复治疗了，可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酒瘾又犯了。 她以近乎冷酷的目光注视着屏幕里的冷轩，如果他敢破戒，她会立刻将他扫地出门，毫不留情。 她确实很看重他的才华和能力，但一个不遵守承诺、意志力薄弱的人，她不需要。 客厅里，冷轩举着酒瓶，闻着酒香，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一个声音说：就喝一小口，缓缓酒瘾，没有人看见，不要紧的；另一个声音又说：冷轩，你忘了自己的承诺了吗，你不想恢复精神力了吗？你还想继续那种颠簸流离被人看不起的生活吗？ 只要把酒戒了，只要恢复了精神力，他就能像从前一样，成为驰骋战场的机甲战士。荣誉，地位，家人……失去的一切都能回来，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她的青睐…… 那一场舞会，所有人的眼中，都是他在不自量力地调戏她，然而真实动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喜欢强势冷酷的女人。 一瞬间，眼前闪过那张骄傲的容颜，她唇角噙着嘲弄的冷笑，雪亮的眸子如利剑般穿透了他！ 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酒瘾吓退了大半，顿时想起，若是被她发现，一切希望都将破灭！ 他舔了舔了嘴唇，终是艰难地放下酒瓶，转过身去，一步步走上楼梯。 而在监视屏幕前，千帆也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他克制住了。 45|生财之道 两天后，冷轩收到了千帆的邮件，让他登录星网虚拟世界，去找一家诊所。 星网交易区第十三街，是整个虚拟世界中最混乱最缺少管制的区域。自地球文明时期便存在的各种网络骗子假货水货，在此横行无忌。 冷轩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街上五花八门的电子招牌，简直怀疑千帆给他的网址有问题！ 那，那是什么…… “你想成为绝世高手吗？精神力修炼，从a阶到s阶，三天保证进阶！” 还有…… “星际名牌香奈奈包包，只要三十星币，跳楼大甩卖！” “金枪不倒壮阳药，一夜八次春风郎！客官您别走啊！” “你想洞悉命运吗？你想预测未来吗？来试一把吧，爱迪森博士的新发明——预测未来机，测一次只要十星币！” …… 出身豪门的冷轩简直是惊呆了，星网上居然还有这种地方！果然还是他的见识太少了啊！ 他来到长街尽头103号一家没有招牌也没有名字的小诊所前，对着千帆给的地址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确认没弄错后，才敢迈步进入。 诊所外表看起来普通，里面却是别有一番洞天。一个四方的庭院，中间是一个清浅的小池，池面漂浮着几盏粉色莲花灯盏，周围种植着花草，很有古东方的韵味。 “有人吗？”冷轩问道，心中直嘀咕，不会是黑店吧？ 没有人回答，冷轩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人回答。就在他无奈想要离开之时，庭院里忽然响起优美动听的琴声。 是谁在弹琴？他四望搜寻，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头顶是深蓝的夜幕，脚下是静寂的庭院。 心下忽然一动，莫非千帆让他来这，就是为了听这琴声？ 他在小池旁的草坪上盘膝坐下，放空思维，进入冥想，果然，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琴声中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穿透他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的精神力体，掠过他沉寂的精神力之海，激起了一片微浪！ 几个婉转起伏后，琴声越发清越，微浪层层叠叠，汇成雪白浪花，浪花激荡飞扬，一浪拍向一浪…… 灭顶的压力迎头拍下，冷轩的精神体出现微微扭曲的震荡，可依然保持着保持冥想的姿势，苦苦支撑。他已经意识到，琴声正在帮他疏导凝滞的精神力，所以他必须坚持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渐轻渐停，压力随之消失。冷轩从草坪上爬起来，感到精神力呈现出一种久违的活跃状态。他很疲惫，也很兴奋。 “多谢高人！” 他朝着虚空深深鞠了一躬，见对方没有反应，也不多留，立刻闪人，回星网房间测试精神力。 奇迹，果然是奇迹！ 他上线时精神力明明只有b阶3级，现在已升到了b阶2级！ 天哪，这简直是神的速度！ 冷轩欣喜若狂，飞速下线。顾不得身体疲惫，他冲出训练馆，穿过几个片区，一口气跑进办公楼，一路上遭到无数瞩目。 他来到千帆的办公室门前，急切地敲门。 半响，里面才有声音：“请进。” 他推门进去，看见千帆正坐在办公桌后，一袭淡灰色长裙娴静无比，只是神色有些疲惫。 “我……打扰到你了吗？”见千帆这样，冷轩兴奋的头脑稍稍冷却了下来。 “没有。”千帆给他一个恬淡的微笑，“怎么样，去那家店了吗？” “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冷轩再次兴奋起来，“我的精神力开始恢复了！”他把过程说了一遍，最后问：“那家诊所到底是干什么的？医师太牛了！” 千帆回道：“医师是我的朋友，是个世外高人，所以你一定要保密，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 冷轩理解地点头：“你放心，我绝不会透露半点风声！”星网上竟有这样逆天的存在，传出去还了得？ “你的情况，仅仅一次治疗还不够。关于下次治疗的时间，我会再通知你的。” “多谢。”冷轩朝着千帆，深深鞠躬：“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 “没什么，我们之间是有契约的。还有别的事吗？” “哦，没有了，你先休息吧！” 冷轩言犹未尽地离去，其实他心中还有很多问题，关于那家无名诊所，关于那个神秘高人，可是见千帆一副疲惫的样子，不忍心再继续打扰她。 目送冷轩离去，千帆犹如被抽去全身力气般，软绵绵地把身体窝进椅背里，闭上双眼养神。虽然因为消耗了大量精神力很疲惫，心中却有几分得意的成就感。 冷轩那看似高冷的傻小子，其实很好骗。神秘高手就在眼前，嘿嘿，没看出来吧？ 星网交易十三街区是臭名昭著的假货骗子集散地，其存在历史极其悠久，据说可以追溯到古老地球时期的某宝。 一般遵纪守法的公民，绝不会来这里，谈及十三街区，都是一脸鄙视，谁会来这里上当受骗买水货啊？ 但有一些人知道，这里其实鱼龙混杂，大街上的假货骗子不过是幌子，真正的交易都在地下黑市区，这里其实是洗钱销赃的天堂——这也是几次星网整顿，都没把十三街区除去的真正原因，因为其中牵涉到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 千帆很早就注意到十三街区的存在，因为这个模块存在太多的漏洞和后门程序。一开始她以为是模块编写的太烂，但很快发现，这些漏洞都是人刻意而为的，以避开星网的监控系统。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里也是黑客的天堂。 于是，某妞兴奋了。她首先不花一分钱，注册了一家三无诊所，这家诊所只在特定时间对特定人开放，一般人想找都找不到。 然后，她在这家诊所和“天籁之音”间建立了一条数据通道，这样她在“天籁之音”中弹琴，琴声就能传到诊所里。 最后，她需要验证，传到诊所的琴声是否有效果——冷轩有幸地成为了小白鼠。 现在一切问题都已清除，她可以在十三街区开诊所掩人耳目地施展“音疗师”的技能，那么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呢？ 当然是赚、钱！ 谈起这个问题，真是一把血泪啊！ 她离开凌家时，有一亿八千万星币的身家，此后，她基本是只出不进。轮椅花了她一千万，搬家花了一百万，注资伊奥兰机甲工场花了一亿，组织抗议示威花了五千八百万，重建房屋花了一百八十万，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支出，现在她的存款不到一千万！ 她深知钱的重要性，没有足够的钱，会降低她在这个世界的安全感。机甲工场那边，也面临资金短缺的问题，所以，当务之急，是赚钱。 她休息了一会，再次连上星网，在十三街的广告区，打出一条简短的广告：治疗精神力，具体价格来信商议，学生优惠。 剩下的，就是愿者上钩了。她相信总有病急乱投医的人找到她这里来，那时，她的开价，就根据患者的身家而定了。 她下了星网，就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以恢复精力。她在办公室里做了个隔间，里面放了张单人床，做为休息的地方。 醒来时发现小墨已在外面等她。小墨大多数时间都在训练馆里和战队的其他人一起训练，别的时间，则一如既往地黏着她。 他坐在待客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她出来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来迎接。 他刚刚冲过澡，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银色发丝带着氤氲的水汽，顺服地贴在肩头，在阳光的折射下，更显晶莹。 一身黑色衬衣，遮不住健美强悍的体魄，领口的两颗扣子随意地敞开，露出蜜色的肌肤和性感的锁骨。衬衣下摆扎在同色裤子里，干净利索，勾勒出精干的窄腰和修长的腿。 他犹如一只阳光下慵懒餍足的黑豹，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收起桀骜的尖牙利爪，化身为无害的猫咪，熔金般的眸子里，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千帆望着他，只觉这几日忙碌，没发现这个大男孩似乎又成熟了许多，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雄性气息，令她有种微微眩晕的感觉。 “训练结束了？”千帆问道。 “嗯。”小墨点头，向她汇报成绩：“战队今天在星网积分榜上上升了十二名，排到第四百九十三名。”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能从星网十几万支战队中跻身于前五百名，这个速度可谓了得。千帆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照这个速度，你们应该可以提前完成打入前一百名的任务。” “没问题。”小墨语气轻松地回道。 “那你呢，你今天名次到哪了？”千帆笑语盈盈地问道。 “九十七名。”小墨回道，语气平静无波。 千帆深知，无论是个人还是团队，进入前一百名后，升级速度就会放慢。因为这前一百名，都是顶尖高手，实力相差无几。同样两只队伍的较量，今天你赢了，明天就可能输，输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队员的临场状态、采用的战术、甚至是运气。 前二十名，又是一道坎。能够跻身于前二十名的，乃是顶尖高手中的高手，前二十名的名次每年都在变幻，没有谁能做常胜冠军。 “三天升了三名，很不错！”千帆给予肯定的鼓励，“走，我们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聊。” 小墨眼中放出光芒，他很享受和千帆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在他心目中，这才是对他辛苦打比赛的真正奖赏。 小墨推上轮椅，两人正准备出门，办公系统的电话响了，是乔森打来的，千帆按下接听键。 头发蓬乱、胡子巴茬的大叔出现在视频中，语气焦急而又兴奋：“千帆，你过来一下，有重要事情商量！” 46|技术革新 乔森的语气透着罕见的焦急和兴奋，千帆不敢耽误，对小墨抱歉地说：“你先去吃饭吧，我要去一趟乔森那里。” 小墨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懊恼，本来应是两人的时光，又被打扰了！他回道：“没事，饭等会再吃，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于是来到研发测试区，乔森正在忙碌，高大的仓库中，一台人形机甲正在测试人员的指挥下，做出各种指定动作。 千帆的目光聚焦在机甲上，金属裸机，尚未涂装，手臂和大腿还没有装上外壳，可以看见里面的线圈和零件。 正在进行的是能耗测试。机甲脚下，黑色的跑步带在飞速滑动，快的只剩下一道流动的虚影，和机甲脚蹭出一道道溅射的火光。她看了一眼测试仪表，现在的速度是每分钟1800米。 这是什么速度？相当于一辆陆地车的速度，而机甲是双腿跑，没有橡胶轮的缓冲。 再看了眼测试时间：52分三十六秒，也就是说再这种极限测试环境中，机甲已经持续跑了将近一个小时。 千帆迅速计算了一番机甲的能量转换率，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287！ 星际时代的机甲采用微核聚变能源，所以一般不存在能源不足的问题，但是能源每秒能转化出的动力，则受到机械结构的制约。如何有效提高能源的动力转化效率，一直以来，都是机甲制造产业的一个大课题。 一般a级机甲的能量转换率是200，s级机甲是400——这个区别主要体现在造价上，s级机甲都是定制，一台s级机甲的造价是a级机甲造价的十倍不止。 伊奥兰机甲工场作为刚刚起步的格斗机甲厂商，定位于制式a级机甲。眼前这台正在研发中的a级机甲的能量转换率超过了一般a级机甲的标准，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采用了类似s级机甲的昂贵构造；另一种是，乔森找到了更好的方法，能提高能量转换率。 千帆相信是后面一种可能，因为在定下生产格斗机甲的大方针之后，她和乔森就打达成了一致：生产低成本高性能的格斗机甲，冲击大厂商垄断的机甲市场！ 她的目标，是让每一个生活在低等星球、怀有机甲梦想的少年，都能拥有一台真实的机甲！ 所以，成本是关键！ 直到能量转换率的数字定格在301的数值上，没有再提升的迹象，乔森才宣布测试停止。机甲舱门打开，身穿黑色战斗服的少年矫捷地踩着云梯，利索地跳下机甲，快步跑到千帆面前。 正是夏晨。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额前的头发一缕缕地贴着额头，额头和鼻尖布满晶莹的汗珠。 “辛苦你了。”千帆招呼道。她知道夏晨很辛苦，除了负责战队的事情外，他还做为测试人员，帮助乔森测试机甲性能。 “还行。”夏晨回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我们机甲的能量转换率达到了301！” 千帆报之赞赏的微笑，这时乔森遥遥冲她招手：“千帆，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千帆知道乔森有要事相商，便对夏晨说：“你先休息一下，喝口水，我们一会再聊。” 她又吩咐小墨：“你很少来这里，让夏晨带你参观一下。” 做出这些安排后，她转动轮椅，跟在乔森后面，进入首席工程师的办公室。这里是整座机甲工场最核心的地方，也是安全防范最严格的地方，千帆录入指纹、扫描虹膜后，才被允许进入。 房间很宽敞，到处都是仪器设备，很符合乔森的风格，是一如既往的杂乱。敌人就算进来，想窃取机密，怕也不知从何下手。 乔森在最底层的抽屉里翻了半天，终于取出一个铁制的饼干盒子——不愧是是爱吃甜食的老男人！ 他打开饼干盒子，里面放着一个莹白色的石头，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献宝似的递到千帆面前。 千帆接过，才发现石头的质地很软，轻轻一捏就变形，与其说是石头，不如说是流动物质。 “这就是你把能量转换率提高到301的秘密？”千帆问道。 乔森呵呵笑了，赞赏地说：“你果然敏锐，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这叫玥母石，是一种介于生物和矿物之间的物质。它具有很特别的性质，就是作为催化剂，能提高能源转换效率。我研究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实用化的方法。” 千帆的眼中刷的放出光芒：“你是从哪找到这种物质的？” “就在我们伊奥兰的海底！”乔森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就像珊瑚礁一样，伊奥兰南海海底到处都是这种物质，当地的渔民孩子把它们当玩具玩！” 千帆头脑高速运转，能大幅提高能源转化率，且大规模存在，开采简单，这意味着—— 他们可以用低廉的成本生产出高性能的机甲！ 这绝对是一项颠覆现有机甲市场、冲破大厂商垄断的伟大技术革新！ 千帆感到自己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因为激动，她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快速地敲击着，许久，她抬起头来，冲乔森嫣然一笑：“大叔，我们这家乡下工场终于有了对抗豪门的资本，猜猜看，若是把我们的机甲带到星球杯展会上，会引发什么？” 乔森眼底也闪烁着同样激动的光芒，他嘿嘿一笑：“引发整个机甲制造行业的震动，让那些豪门大军火商们哭鼻子？不过前提是，我们需要在比赛中打出好成绩。” “放心！”千帆自信地一笑，“第一批样机什么时候生产好，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队员们试试身手了！” “下个星期三。”乔森回道。 “那就这么定下了。”千帆深深吸了口气，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这次比赛，我们一定要打进前三，夺得奖杯！” “我们一定要打进前三，夺得奖杯！” 几天后，在第一批样机正式出场的庆祝讲话中，千帆这么说道。她明亮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从今天起，你们的训练重点就转移到真机中，这些格斗机甲，是我们伊奥兰工场的希望，而你们就是承载希望的人！” 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夏晨代表机甲战队发言，他把右手握在胸口前，清晰坚定地说：“请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千帆小姐和大家的期望，全力以赴，奋力拼搏，胜利属于我们，属于伊奥兰机甲工场！” “胜利属于伊奥兰机甲工场！”所有员工齐声高吼道。 热血沸腾的誓言声中，伊奥兰战队展开了魔鬼式的战前训练。训练强度是前所未有的大，每人每天的上机时间是八个小时，其中两个小时，是千帆进行一对一的战斗指导，四个小时是个人训练，两个小时是成员之间的对战。 此外，每天还有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三个小时的精神力训练和两个小时的星网对战，一天算下来，训练时间超过十五个小时。 这种训练强度，小墨这个非人类是游刃有余，夏晨和精神力刚刚恢复的冷轩勉强能应付，而蓝迪和丹尼尔则是每天都处于极限状态。 然而再苦再累，也没有一个人退缩，不仅是因为心底那份属于热血男儿的骄傲不允许自己退缩，还因为和他们相比，还有一人的工作强度更大，那就是千帆。 除了实力卓绝的小墨和曾杀入过全明星赛八强的冷轩外，其余三人都需要千帆进行战斗指导。每人每天两个小时，三个人加起来就是六个小时。她还需要把握战队的整体训练情况，每天训练结束后，和队员进行个别谈话，总结今天的成果，提出明天的目标。此外，除了管理战队，她还要分出心思在工场管理和技术制造方面……她一天的工作时间超过十八个小时，每个平均睡眠不足四个小时。 这样的强度，千帆也觉得有些吃力，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工作狂的状态。但内心是充实和喜悦的，因为充满希望。 为了梦想而疯狂。和前世相比，她是幸运的，因为她不是孤家寡人，她有团队，有一群忠实可爱的伙伴。 薰衣草花田紫了又绿，伊奥兰星的旱季悄然离去，雨季降临的时候，千帆带队出征“星球杯”机甲展会。 “星球杯”机甲展会，听起来像是一个展览会，其实不然，它最重要的部分，是格斗机甲比赛。 联邦原本有十八家生产格斗机甲的厂商，加上她这家，是十九家。但有资格去首都星参展的，只有八家。 决定参展资格的，就是机甲比赛。 十九家机甲厂商根据星域位置，划分为a、b、c、d四个小组，先是小组赛，前两名出线，获得参展资格。 当然，展会并不仅仅止于决出八强。光耀星的机甲展会期间，将进行四强赛、半决赛和决赛。 冠军队伍将获得丰厚的奖金。其实对大机甲厂商来说，这些奖金算不了什么，他们看重的是通过比赛，推销自家的机甲，博得名气，获得订单。 千帆的营销策略正是如此。能去首都星参加“星球杯”机甲展会，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若是再能取得名次，获得奖杯，还愁她家的机甲卖不出去？ 47|女神气场 展会对参赛机甲有严格要求，首先必须是机甲厂商自家生产的机甲，而且必须是a级定制机甲；其次要求机甲近裸机上阵，只允许配备一件三十万火力输出以下的近程武器。 因为这些制约条件，所以比赛是硬对硬的钢铁搏击，主要考察的是机甲本身的性能。战斗技巧和操纵方面，反而没有太多看点——因为参赛者大都是些s级机甲战士，把他们限制在a级定制机甲中，所有人能展现出的水平都差不多。 一般大机甲厂商都没有自己的战队，因为比起费时费力的组建战队，他们有更便捷的方法，就是高薪聘请顶尖战队来替自己打比赛。据说薪酬都是天文数字，反正他们也出得起钱。 所以对伊奥兰战队来说吧，虽然这是一场机甲厂商之间的比赛，但却有可能遭遇联邦最顶尖的战队。 不过即使遭遇，千帆也并不怕，正如前面所提到的，a级制式机甲限制了s级战士的发挥，对伊奥兰战队来说，只要能发挥出机甲的最大优势，就有可能夺得好名次。 伊奥兰机甲被划分在d组，比赛场地，正是蓝迪的家乡，天辰星。 天辰星的二月，天寒地冻，雪花飘飞。 宇宙港暖意融融的贵宾室包间里，坐着几个衣着光艳的少男少女。他们有的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阅电子新闻，有的站在落地观景窗前，百无聊赖地看外面泊位上大大小小的飞船起飞降落。 一个倚靠在窗边、长相甜美的少女轻轻打了个哈欠，掩着嘴说：“雷恒，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往年的手下败将，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据说有一只来自伊奥兰的新战队，我想看看。”名叫雷恒的少年回道。他大概二十岁出头，穿着黑色马甲配白衬衣。一头褐色披肩发，长得不错，就是眉宇中透着几分狠戾。 他们是一支机甲战队，名叫星鲨，在第七星域的排名很靠前，成员都出身于天辰星的豪门世家。本届“星球杯”展会大赛，他们将代表本土机甲厂商天辰机甲出战。 那甜美的少女名叫安琪，她对队长雷恒的话感到不以为然。 “伊奥兰不过是个乡下星球，好像是什么花花草草的产地。”安琪不屑地轻笑，转头询问另一个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时尚杂志的女孩：“对了，黛娜姐姐，伊奥兰是产什么的？” “薰衣草。”黛娜从杂志中抬起头来。这是一个容颜美丽神色傲慢的少女，一身银灰色小礼服勾勒出婀娜纤细的身材，金色的发丝打着卷儿垂在肩头，掩映出如雪的肌肤和精致的眉眼。 大概是因为杂志看久了，她也有些无聊，便顺着话说下去：“上次蓝迪那小子送了我两瓶薰衣草精油，被我扔到垃圾箱了。” “为什么？不好闻？”安琪好奇地问。 “不知道，打都没打开。”黛娜耸了耸肩，“我不从用什么乡下土配方的东西。” 安琪笑的花枝乱颤：“也是啦，黛娜姐姐是个大美人，用的都是星际名牌，怎么会那种乡下星球产的不入流的东西？” 雷恒不爽地哼了一声，质问黛娜：“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蓝迪还敢送你东西？早知道我就打断他的腿！” 两人是情侣，故而雷恒会有这种吃醋的表现。 “大家快来看，队长的醋坛子打翻了！”安琪唯恐天下不乱，笑嘻嘻地招呼大家来看。 一个穿着灰色西装、形容风流的少年走过来拍拍她的小脑袋：“别闹了，小心队长恼怒成怒要揍人。” “米洛斯，你可要帮我啊！”安琪笑着躲在少年的身后。 正闹着，有人指着窗外叫道：“伊奥兰战队的飞船到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站在窗前，观望着雪花飘飞中缓缓驶入泊位的飞船。飞船舱门打开，降下自动扶梯，工作人员走了出来，然后是参赛选手。 “咦？那是什么，我没看错吧？竟然是轮椅！”安琪惊乍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噗嗤笑出声来：“没搞错吧，这难道是残疾人机甲大赛？” 房间里一片哄笑声，米洛斯笑着对雷恒说：“队长，要不打个电话去组委会问问？我们可没参加过残疾人大赛！” 黛娜也掩嘴娇笑：“好像没有残疾人用的机甲吧？应该不是选手。” “那应该是伊奥兰机甲工场的经营者。”雷恒遥望着固定在自动扶梯辅助底盘上缓缓下降的轮椅说：“她叫云千帆，据说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伊奥兰工场事件，和她有关。” “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黛娜不屑地撇撇嘴。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家伙。”米洛斯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谁谁谁？”安琪立刻兴奋起来，顺着米洛斯的目光望去，顿时间惊讶地大叫起来：“大家快来看，那是蓝迪！蓝迪！”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间聚焦到风雪中的某个人身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真的是蓝迪，他居然还敢回来，不怕队长打断他的狗腿吗？” “他不会是被我们踢出去后，去参加伊奥兰战队了吧？” “就他那两下子，哈哈！我知道伊奥兰战队的水平了，等着被我们痛扁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虐狗了！”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迎接老朋友，顺便表表地主之谊嘛！” 不知是谁这么叫了一声，提醒了众人，于是一群人穿上大衣一窝蜂地涌了出去。 宇宙港，寒风卷着雪花迎面袭来，千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知道这个时节天辰星首都很冷，出发前特地带上了大衣，可毕竟是在温暖地方住惯了的人，一下子到这么冷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应。 一条柔软温暖的绒毯悄无声息地披在了她的肩头，她回头，见是夏晨。少年微红着脸，解释道：“我担心你受不了寒，所以多带了一条毯子。” 其余几个少年纷纷行注目礼，不愧是最受器重的队长啊，对老大是无微不至，咱们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 小墨沉着脸，二话不说地脱掉外套，盖在千帆腿上。夏晨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千帆哭笑不得，捡起外套递给小墨：“好了，不要较劲了，我不冷，快穿上！” 小墨傲娇地别过脸，脱给你了你就盖上，不许厚此薄彼！ 就在此时，几人同时感到了一股不善的气息正在逼近。千帆抬眼望去，只见风雪中走来几人，清一色的黑色风衣，排成一行，堵住了他们的路。 来者不善。这边也不再闹腾，几个少年自觉地移动脚步，把千帆护在最中央。 随着那几人的走近，其容颜在视野中渐渐清晰，都是些少年少女，一个个姿态傲慢、出身优越的样子。 千帆感到站在她身后的蓝迪气息有异。她想起，蓝迪的家就在天辰星，他老爸还是这座宇宙港的港长，莫非，和这几人是旧识？ 心念转动间，那些人已到跟前。几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轮椅上的千帆，落在了她身后。一人冲蓝迪打招呼：“嗨，蓝迪，你居然还敢回来啊，胆子真不小？” 打招呼的是米洛斯，队长雷恒是不屑先出声的。 蓝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嗨，你们都来了啊！列队这么整齐，是来迎接我吗？” 米洛斯嘲笑道：“这么久没见，你的嘴炮功夫一点都没退步。蓝迪，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这样，也配我们大家来迎接你？” “那你们站在这里干嘛，当风向杆标使？还是来觐见我们的老大？”蓝迪毫不客气地还了回去。 “你们的老大？”米洛斯目光傲慢地转了一圈：“是哪位呢？” 话至此，千帆不可以再沉默，不管蓝迪和这些人有什么纠葛恩怨，现在既然是她的队员，她自是不能看他吃亏。 “你们是代表天辰机甲出战的星鲨战队吧？”千帆把目光落在当中的雷恒身上：“我叫云千帆，是伊奥兰战队的负责人，很荣幸遇到你们。” 她的声音温婉清柔，没有半分戾气。她一开口，风雪的呼啸声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天地间，只有雪花在温柔的飘落。 前世的磨砺，加今生的家世，令她的气度自然而然地凌驾于众人之上，优雅，大气，温和，而又掌控全局。 雷恒这帮人在天辰星乃至整个第七星域，都算是天之骄子，但若是放到人才济济的光耀星，不过芸芸而已。而千帆，无论是出身，还是经历，都高出这帮人许多，所以她一旦释放女神气场，在场所有人都不由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雷恒勉强地笑了一下：“你好，云小姐，这就是你的战队？” 气场上输了，言词上却不肯让步，怎么样也得显出几分优越感、找回场子才行。 “是的。”千帆回道。 “哈哈哈！”雷恒干笑了两声，指着蓝迪说：“我好心提醒你，蓝迪这小子，水平烂死人。他本来是我们战队的小替补，狗胆包天地勾引女队员，被我一脚踢了出去，你要小心啊，别被他坑了！” 48|6.26 | 蓝迪脸色刷的变了，要不是夏晨拉着他，他几乎要冲上去和雷恒干架。 “队员的水平如何，我心里自有数。”千帆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声音：“不要总是用一成不变的目光看人，还是等战场上见真招吧。” 蓝迪恨恨地向雷恒挥拳，重复千帆的话：“战场上见招！” 星鲨战队的人自然不会让队长孤身作战，安琪嗤笑道：“被我们赶出战队的家伙还敢吹牛皮？” 蓝迪正要反唇相讥，就在此时，一辆宇宙港内用的陆地车飞快地开了过来，跳下几人。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军大衣中年男子，他大步向蓝迪走来。 蓝迪瞬时间傻了眼，不由自主地向后缩身体，想找个地方躲着藏着。 中年男子激动的声音穿透风雪：“儿子，你终于回家了！” 夏晨和丹尼尔出于队友情谊，本想帮蓝迪拦住这人，听到这话，楞了一下，然后默默地让位。 中年男子大步奔来，一把把蓝迪搂在怀里：“儿子，你出走了那么久，把我和你妈急死了，你到底去哪了？” 蓝迪好不容易从他老爸的怀抱中挣脱，涨红着脸说：“爸，说来话长，等会慢慢说。我现在是伊奥兰机甲战队的一员，这次来天辰星是参加比赛的，这些是我的队友，这位是我的老板，云千帆小姐。” 蓝爸爸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自家儿子身上移开，这才发现场还有这么多人。作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他立刻嗅出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气场强大，绝不是一般人。 “云小姐，你好，感谢你照顾我的儿子！”蓝爸爸弯下腰来主动握手。 “你好，蓝先生。”千帆回礼。 “这里风雪太大，我们进屋再说吧，先去我的办公室坐坐。你们是来参加比赛的啊，下榻的酒店订了吗，不如住在我家吧……” 蓝爸爸真够热情，站在风雪中的星鲨战队成了陪衬。几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就这么走吧，太灰溜溜；继续挑梁子吧，人家爸爸都来了，好歹是个长辈。 雷恒很不甘地叫了一声“蓝伯父”，以示存在感。蓝爸爸转头，仿佛这才看见雷恒似的：“哎呀，是雷恒呀，我昨晚才和你爸爸一起喝过酒。蓝迪回来了，你有空也来家坐坐，都是表兄弟，大家要互相照拂嘛。” 原来蓝迪和这厮是表兄弟，伊奥兰战队诸人齐齐向蓝迪投以微妙的目光。 在蓝爸爸的长辈攻势下，雷恒带着小伙伴们灰溜溜地落荒而逃，临走前，给了蓝迪一个狠狠的眼神，意思是走着瞧，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雷恒的漂亮女友，黛娜则抛给蓝迪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她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睛，蓝迪脸色刷的难看至极。他这次回天辰星，最不愿意的就是见到这个女人，结果一回来，就当着队友和爸爸的面，和她打了照面。 千帆最终婉拒了蓝爸爸的热情邀请，带着队员们去住酒店。她在市区的五星级大酒店包下一层，让每个队员都有一个舒适的房间。 虽然财政紧张，但既然是出来打比赛，千帆绝不会委屈队员去挤小旅馆，充足的休息和放松的环境，才能让队员发挥出最好的状态。 她的房间是个套间，有两间卧室，一间客厅，小墨理所当然地挤了进来。考虑到身处异乡不得不加强安全意识，千帆也就由着他去了。 进了房间，在r7的帮助下收拾好东西后，千帆给乔森打了个电话。两人一下飞船就分开了，乔森带着几名技工把参赛机甲运到大赛指定场地，因此没看到后面星鲨战队的挑衅和蓝爸爸的出场。 乔森那边一切都很顺利，千帆也简单说了下这边的情况，说笑一阵后，千帆问：“对了，酒店里给你留了房间，你过来住吗？” “很想住豪华大酒店啊！”乔森回道，“不过我还是和机甲待在一起，心里才踏实。” “好吧，回去我给你算加班费。”千帆笑着说。她知道，乔森是生怕机甲出什么问题，要亲自守着才安心。 挂了乔森的电话，她又给夏敏打了个电话，一接通，便是夏敏连珠炮的问题：“千帆，你们到了啊？一切都顺利吗？天辰星首都在下大雪，你们带的衣服够吗？小心，不要着凉了……” “知道了知道了。”千帆好容易才回答完夏敏的问题，“你那边怎么样，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有个原材料商多方会议。” “没问题，一切都很顺利。你就专心带队打比赛吧。伊奥兰的事情，不用操心，尽管包在我身上！” 打完电话，千帆的心充溢着一种温暖的感觉，因为有伙伴的支持，所以她可以心无旁贷地、坚定地朝着目标前进。 门外响起门铃，r7去开门，是蓝迪。这小子死活不愿住家里，硬是赖着要和大家一起住酒店。 “千帆姐姐，我妈妈来电话，一定要我今晚回家吃饭，还要我把你们也一起邀请去。”蓝迪挠着脑袋，面带难色地说。 在千帆的再三纠正下，他终于放弃了“女神姐姐”这个称呼，而改成“千帆姐姐”。 “既然蓝夫人邀请，我们就去吧。”千帆微笑着说，“我想，蓝夫人大概是不放心，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和哪些人混在一起吧。” “真的？”蓝迪喜出望外，他本以为千帆会拒绝，“太好了，我这就去打电话告诉我妈！” “等一下。”千帆叫住蓝迪，指着沙发，示意他坐下：“对了，关于你和星鲨战队的故事，说来听听。” “这个……”蓝迪纠结着眉头，大概说了一番。 其实故事也没什么新奇，就是小时候一同长大的官n代长大后不合，闹别扭，发展至互相攻击。这伙人的家世背景都是天辰星商政军界的要人，彼此都有些拐外抹角的裙带关系，比如蓝迪和雷恒是表兄妹，和安琪是隔了一层的堂兄妹。 雷恒的父亲是天辰星总督，在一群人中，他的地位最高。他有很强的控制欲，要求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他，而蓝迪从小就是散漫的性子，看不惯雷恒的□□，所以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那雷恒说你勾引女队员呢？”千帆继续问道。 蓝迪极其难堪地低下了头：“不是他说的那样，是黛娜主动勾引我的，唉，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反正千万别让我妈知道这件事，她会受不了的。” “放心。”千帆拍了下蓝迪的肩膀，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不用怕他们，你现在是伊奥兰战队的一员，我们大家都是你的后盾。” 蓝迪感动的要掉眼泪：“千帆姐姐，有你这句话，我蓝迪愿意为你去死！” “死就不必了，好好打比赛就行了！”千帆笑着回道。 送走蓝迪，千帆让r7通知所有队员，晚上去蓝迪家吃晚饭。等所有人聚在一起准备出发时，她看着众人的衣着，又有些懊恼，自己没把话说清楚。 蓝迪家好歹也是宇宙港港长，这是一个行星政府级别的高级官职，去赴宴至少要穿的稍微正式一点吧。你你你，丹尼尔，穿着画着鬼头的文化衫是干嘛，还有你冷轩，好歹也是大家族出身，可不可以穿双不要那么暴露你流浪汉经历的鞋子？ 夏晨和小墨倒没穿什么奇装异服，但也就是网店购买的普通衣服和裤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值钱货。 蓝迪从自己房间出来，一身银色礼服，鹤立鸡群的效果一下子出来，他看了一周，说了声“等等”，就跑回自己房间。 片刻之后他出来了，穿着拉线破烂牛仔裤，套着一件花格衬衣，脚下踩着灰扑扑的运动鞋。好了，这样大家的品味都拉齐了，蓝迪很满意自己的妆扮。 再套上出发前临时网购的冬大衣，五个乡巴佬少年隆重出炉。 见蓝迪都这么打扮，千帆也就打消了“赴宴不穿正式礼服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的顾虑，她的五个少年都很帅气，不用衣着，光凭容貌气质就能碾杀全场。 这么安慰自己，她还是有些心虚地低头打量了眼自己的衣服。灰色暗纹羊毛呢连衣裙，深蓝色鸵绒双排扣大衣，脚下是小羊皮靴子。虽然不是什么大品牌，但都是手工制作，质地上乘，式样大方，嗯，应该镇得住场面。 一辆加长型黑色豪华悬浮车在酒店门外等候，这是蓝爸爸派来迎接客人的车子。坐在车内豪华舒适的真皮沙发上，打量着穿着制服、带着白手套、礼仪规范一丝不苟的司机，来自伊奥兰的乡下少年们开始意识到，蓝迪家不一般。 49|6.26 | 夏晨身为队长，调节气氛是必备技能。他笑道：“蓝迪，你家里人那么关心你，干嘛不愿回家？” “我爸妈很好，就是亲戚烦，人嘴杂，事儿多。特别是那些表哥堂姐之类的，盯着我，就像是一群猎狗盯着狗骨头，见我回来，一个个正磨着爪子流口水呢！”蓝迪一脸烦心的样子。 这个比喻有趣，引的车内一阵哄堂大笑，冷轩笑着问：“你是什么香饽饽，人家都这么想吃你？” “我不是什么香饽饽。”蓝迪不屑地说：“我那些亲戚都是蛇精病，一个个自我感觉好的没处宣泄，非要找人陪衬，踩在他人脑袋上，才能秀出优越感。” “哦……”众少年一脸同情地看着蓝迪，夏晨拍拍他的肩膀，以我是大哥我罩着的语气说：“别担心，这回你不是一个人，凡事都有我们在！”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一个个摩拳擦掌，同仇敌忾：“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们帮你揍回去！” 千帆看着这一幕，有种“后宫和谐、朕甚感欣慰”的感觉——话说，这是怎么感觉，难道是隐藏的女王属性被触发了？ 这群少年，每个人都很有个性，最初她还有些担心他们合不来，如今看来，经过大半年一同训练、一同打比赛的磨合，大家已经建立起深厚的队友感情。 一路说说笑笑，车抵达蓝家官邸——一座位于市郊的庄园式建筑。悬浮车在大门前的车道上降落，穿过大门，一直开到主楼台阶前停下。 灯光映照下，远远就看见蓝爸爸和蓝妈妈站在台阶上等待。蓝爸爸还是一身黑色制服，衬托出高大魁梧的身材。蓝妈妈身材娇小，一袭墨绿色丝绸连衣裙，披着雪白的狐裘披肩。见车停下，她不顾外面还在飘雪，踩着纤细的高跟鞋，跑到车门前来迎接儿子。 蓝迪正好坐在最外面，就直接被队友们推了出来，然后被蓝妈妈一把揽进怀中。蓝妈妈激动地连眼泪都掉下来了：“乖儿子，你终于回家了，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让妈妈好好看看，脸都瘦了……” 蓝迪比他妈要高很多，不得不屈膝降低高度以适应蓝妈妈的拥抱。这个半蹲的姿势令他很难受，不过更令他难受的是队友们都在后面看着呢，妈妈你可不可以换个时间再拥抱？ 千帆和其他四个少年从另一侧的车门下来。夏晨开道，小墨推着轮椅，丹尼尔和冷轩护在轮椅两侧，来到蓝妈妈跟前。蓝妈妈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儿子，蓝迪好容易从妈妈怀抱中解脱，长长舒了口气，一抬头，见队友们正冲他挤眉弄眼，只得露出一个“大家都来尽情嘲笑我吧”的无奈苦笑。 蓝爸爸走下台阶，和蓝妈妈并肩站立，魁梧的身材为妻子挡住半边风雪。蓝妈妈看着轮椅上的千帆，弯腰伸出手来：“你就是云千帆小姐吧？我是蓝迪的妈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蓝迪的照顾！” 她声音清脆悦耳，容颜年轻美丽，眼神清澈动人。 前世的阅历告诉千帆，如果一个女人到了中年，还能保持少女的明媚和天真，那么她一定被丈夫和家人保护的很好。 这是一个幸运的女子，因为大部分女人都会被岁月磨砺的粗糙。 千帆接过她的握手，微挑唇角，真诚微笑：“蓝夫人，很荣幸能见到您。” “外面风雪大，我们快到屋子里吧！”蓝妈妈热情地邀请道，“来，走这边，这边是斜坡道。” 一行人进了屋，先被引入一间精致的小厅，机器人仆人接过众人脱下的外衣，挂在衣帽架上。 蓝妈妈说：“距离上菜，还有点时间，大家先到里面的房间休息一会。我要去厨房盯着，以免厨子把烤鱼的酱汁浇到牛排上。蓝迪，替我招待好客人！” “知道了，妈你快去吧！”蓝迪一脸不耐烦，催促着蓝妈妈离开。 这时蓝爸爸接到一个电话，对千帆说：“云小姐，抱歉，有些公务，我失陪一下。”他又对蓝迪说：“雷恒他们也来了，正在里面等着你。” 蓝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们来干嘛？” “说是为你接风洗尘。别摆出这副不情愿的臭脸，都是亲戚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你还是要在天辰星混的，快去吧！”留下这句话，蓝爸爸匆匆离去。 蓝迪嘟哝着嘴：“早知道他们来，我就不回来了！” 千帆笑着劝道：“这是你的家，还怕他们不成？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尽点主人之谊吧！” 蓝迪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众人进入大客厅，一进门，就感到几道带着恶意的揶揄目光投射过来，一眼扫过，四个俊男美女或坐在沙发上或站在窗前，正是雷恒、黛娜、安琪和米洛斯。 米洛斯一身风流倜傥的蓝色礼服，倚在窗前，冲着蓝迪打了个轻佻的口哨：“大家鼓掌欢迎，蓝妈妈的乖宝宝回来了！” 房间里响起噼噼啪啪的掌声，伴随着奚落的笑声。蓝迪阴沉着脸，握紧了双拳，队友们站在门边，冷眼看着那四个衣着光艳、笑的乐不可支的男女，千帆挑起眉梢：怎么？欺负人竟然欺负到人家家里来了？ “谁欢迎你们来我家的？都给我滚出去！”蓝迪毫不客气，直接下逐客令。 偏偏那几人脸皮厚的不一般。雷恒靠在沙发背上，揽着大美女黛娜，一脸骄扬跋扈：“想赶我们走？先去问下你爸爸，别忘了，你爸爸可是在我爸爸手下讨饭吃！” 一口一个“你爸爸”“我爸爸”，唉，看来哪个时代都在讲拼爹。千帆拉了拉蓝迪的衣袖，示意他冷静，若是他真的强行把这帮家伙赶走，怕是会给蓝爸爸惹来麻烦。 蓝迪会意，忍下这口气：“你们愿意赖在这里就赖吧，反正小爷是没工夫招呼你们！”他回头对夏晨等人说：“你们随便坐吧。” 蓝迪家的客厅够大，同时招待二三十人没问题。于是两派人泾渭分明地占据对称的两个角，机器仆人奉上茶点，蓝迪不再搭理雷恒，热情地招呼他的小伙伴们：“这是玫瑰酥，是我妈自己烘焙的，只给最受欢迎的客人品尝！” 他刻意在“最受欢迎”四个字上加了强调口气，斜眼飘向雷恒那边。招待雷恒他们的都是买来的糕点，虽然是出自高级店的名家，但哪比得上他妈亲手做的呢？ 果然，那边的人齐齐变了脸色，感到自己被轻视了qaq。 千帆拿起一块看起来很诱人的玫瑰酥尝了一口，微笑的神情顿时间微妙起来……酸，涩，硬！这三个字足以形容玫瑰酥的口感。 “我也尝尝！”夏晨咬了一口玫瑰酥，差点没吐出来，蓝迪眼尖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威胁：“我们还是兄弟不？” 夏晨吃力地点头，包着一口想吐却吐不出来的玫瑰酥。 “那就勇敢地吃下去！”蓝迪的神色是罕见的认真严峻，仿佛如果夏晨拒绝，他就会立刻和对方割袍断义、反目为仇、从此不共戴天一样。 夏晨读懂了蓝迪的眼神，于是以一副英雄就义的悲壮神情，一点点吞咽着，艰难地吞下了玫瑰酥。兄弟，都为你牺牲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感动一下吗？ 小墨、冷轩、丹尼尔三人不明所以，小墨是不屑于这些玫瑰酥的，在他眼中，只有千帆做的才好吃。冷轩本来对糕点没啥兴趣，见此情形，像是探究般地捻起一块玫瑰酥就要往嘴里送。 千帆眼尖手快，半空中截住冷轩的手指，把玫瑰酥放回糕点罐中。她给了其他三人一个不要吃的眼神，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兄弟感情经不起玫瑰酥的考验怎么办？╮(╯Д╰)╭，她可不想冒这个险！ 三人明白有异，心领神会地不再碰玫瑰酥。冷轩见夏晨一脸就义的样子，慰问道：“好吃吗？” “美、味、极、了！”夏晨咬牙切齿地回道，心想，我宁愿去嚼沙子，也不愿去吃这酸死人的玫瑰酥！ “味道很不错，应该是用新鲜的卡罗蒂红玫瑰花瓣做的。”千帆优雅地吃完最后一口，斯条慢理地说道，“不过，马上就要吃饭了，我们还是留点肚子等大餐吧！” 卡罗蒂玫瑰是红玫瑰中的顶级品种，适合观赏和调制精油，放在馅饼里——等着酸死人吧！ 蓝迪和夏晨看着她，一副五体投地的敬佩。不愧是老大啊，能够把酸死人的玫瑰酥吃的这么优雅淡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老大，我们肝脑涂地地跟定你了！ 见这边其乐融融，雷恒一伙人非常不爽。安琪和米洛斯走到客厅中央的吧台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唱起了双簧。 安琪：“这房间的味道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米洛斯：“哪里不对劲？” 安琪嗅嗅鼻子：“好像有股穷酸味！” 米洛斯笑道：“蓝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怎么会有穷酸味？” 安琪：“那就是从外面带回来的了。”她挑衅的目光瞟过蓝迪，正好遇到蓝迪怒目相视。 “安琪，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蓝迪怒道。 安琪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蓝迪：“我说蓝迪，你几个月没回家，怎么混的这么落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不过，也难怪了，有什么层次的朋友，就是什么样的品味了。” 这话说的尖酸刻薄，还开启了群嘲功能，伊奥兰一行人纷纷躺着中枪。蓝迪岂容队友在自家受辱，他立刻反唇相讥：“我交什么样的朋友管你什么事？某些人，表面光艳漂亮，内心丑陋黑暗，还好意思说别人，哼，哼，真是太可笑了！” 他最后两下的“哼”极具舞台腔调，讽刺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伊奥兰诸人默默给他点了个赞:好小子，嘴炮功夫果然厉害，以后出门吵架，就靠你了！ 安琪和米洛斯气的脸都绿了，正欲发作，这时蓝妈妈出现在门口。笑语盈盈地招呼道：“孩子们，饭菜好了。大家都去餐厅吧！” 两人给了蓝迪一个“等着瞧”的眼神，悻悻地转身。一群人跟在蓝妈妈的身后去餐厅，蓝迪刚想跨出门，却被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抢了先，他止住脚步，只见黛娜冲他回眸一笑，意味深长。 蓝迪神色变了一下，一把拉住黛娜的袖子，示意她到窗边说话。 “你到底还想干什么？我们早就两清了！”蓝迪毛躁地说。 “两清？”黛娜唇角泛起猫捉耗子般的嘲弄微笑，纤纤玉指点过蓝迪的额头：“我还没玩够呢，你就等着瞧吧！” 50|6.26|家 战场从客厅转移到了餐厅。 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条餐桌两侧，坐着泾渭分明的两派人。蓝爸爸不在，蓝妈妈坐在上端主位，蓝迪坐在下端主位。千帆一方是远到客人，坐在右侧，从上到下，依次是千帆、夏晨、小墨、冷轩和丹尼尔；雷恒一方坐在左侧，从上到下依次是雷恒、黛娜、米洛斯和安琪。 菜肴一道道端了上来，看上去精致可口。千帆本来担心菜肴会和玫瑰酥一样悲剧，谨慎地品尝了两道菜后，她放下心来，还好，毕竟有厨子在，蓝妈妈不会毒死客人。 看得出，蓝妈妈有无数的话想问儿子，但毕竟有外人在，不好多问。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主人，亲切地向客人介绍菜肴，顺便问几句伊奥兰的风土人情，既令餐桌上一直有话题、不至于冷场，又不会涉及太深的话题、令对方不好回答。 雷恒一直闷头吃菜。蓝妈妈是他的小姨，他自小没了母亲，小时候曾在蓝家住过一段时间，因此在蓝妈妈面前，他表现的倒像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星鲨战队的其余人见老大不发话，也都收敛着，一直到主菜端上来，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意图挑起事端。 “蓝迪，你怎么会想到去伊奥兰？”安琪笑吟吟地问道，一脸天真少女的卖萌神情。 蓝迪大大咧咧地回道：“我是在宇宙港遇到千帆姐姐的，她一直都是我崇拜的偶像，我自然要跟她走了！” “偶像？”安琪噗嗤笑了一声，怀疑的目光投向千帆：“云小姐很有名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千帆给了蓝迪一个责怪的眼神，她并不想在此时亮出名号来，于是淡淡回道：“别听蓝迪瞎扯，我没什么名气，更不是什么偶像。” 这个回答很令安琪满意：“我就说嘛，我怎么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蓝迪不服地嘀咕了一句：“哼，那是你孤陋寡闻！” 美女黛娜慢悠悠地发话了：“安琪是担心你，别被人骗了。现在招摇撞骗的人很多，蓝阿姨就你一个儿子，若是被什么心术不正、下三滥的人拐走了，就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这话分明是含沙射影。蓝迪神色一变：“用不着你假惺惺，千帆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你别自以为是了，哼，我看你给千帆姐姐提鞋都不配！” 因为刚在自个家中被黛娜威胁了一通，他心中不爽，便趁机发泄了出来，却没想到反而为千帆吸引了仇恨。 左侧四道充满敌意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千帆，雷恒率先替女友出头，冷笑道：“我怀疑她是否有脚穿了鞋子。” 右侧几人齐齐色变，这话分明讽刺千帆是个残疾！小墨眼底寒光闪现，手腕一翻，正在切牛排的银质餐刀飞了过去，堪堪擦着雷恒的左脸而过，几根被切断的鬓发在劲风中飘舞落下！ 餐桌的氛围为之一变，雷恒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然后刷的站起身来，举起叉子扔向小墨面门！ 小墨眼皮都没抬一下，伸出两指，夹住了飞掷而来的叉子。 “孩子们！”蓝妈妈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抬起，阻止双方：“别闹了！餐桌不是战斗的地方！大家都坐下，冷静，我让人再给你们换副餐具！” 千帆冷声止住小墨：“小墨，坐下！蓝夫人说的对，餐桌不是战斗的地方，有什么恩怨留到战场上解决吧！” 雷恒朝小墨挑衅地举了举拳头，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小子，我记住你了！” 小墨垂眸坐好，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哼，就凭你那点身手，我不屑于理你！ 仆人重新摆上餐具，汤也在此时端上，蓝妈妈努力回旋气氛：“这是奶油鸡茸松子汤，奶油是奥尔良牧场产的，松子是极北森林的大粒松，鸡是乌鸡，熬了大半天，又放在冰箱里隔了一晚上，让味道充分浸入。这道汤最适合这个时节，大家多喝点，暖暖身子。” 餐桌上一片默默的喝汤声音，千帆不想让蓝妈妈太尴尬，便说：“谢谢夫人，这汤果然很美味。” 安琪抬起眼皮，不屑地嗤笑：“果然是乡巴佬见识浅，连奶油鸡茸松子汤都那么大惊小怪！” 一直好脾气的蓝妈妈终于变了脸色：“安琪，你如果嫌我的汤不好喝，可以不喝，但不要针对我的客人。云小姐是我尊贵的客人，尊重她，就是尊重我！” 一句话终于压制住全场，星鲨战队那边，不再吭声。伊奥兰战队的几人心中，对蓝妈妈的好感度猛然飙升。蓝迪看了他妈一眼，热泪盈眶，果然是妈妈最贴心啊！ 晚宴继续进行着，终于到了最后一道甜点时分。安琪越想越委屈，她到别人家做客，从来都是被供着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见雷恒没有表态，她也不敢再造次。 一片沉默的用餐声中，忽然传来一声噗嗤的轻笑，大家抬眼望去，只见黛娜正在一边用小勺搅拌草莓布丁，一边轻笑道：“蓝夫人，你知道蓝迪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吗？” 蓝妈妈愕然抬眼，蓝迪手微微一颤，红色的草莓布丁从小杯里溅射出来，洒落在雪白的餐布上。 “他明明知道我是雷恒的女朋友，还死皮赖脸地追求我，被我拒绝后，他还不死心。竟然趁我醉酒的时候，侮辱了我……” 哗啦一声，蓝迪推开面前的餐具。他再也受不了了，起身怒视黛娜：“你胡说八道，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做！” 还有一个人比他反应更激烈，雷恒刷的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指着蓝迪的鼻子：“蓝迪你给我闭嘴！黛娜哭了好几天，你伤害了她，还敢狡辩？” 蓝妈妈一脸震惊的茫然，询问的目光投向儿子：“蓝迪，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迪慌乱地解释：“妈，你别听他们乱说。黛娜在学校里有上百个备胎，成天跟人眉来眼去，到处勾引男生……” 雷恒怒气冲冲地打断：“你还敢诬蔑，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够了！”蓝妈妈怒喝了一声，压住了全场的声音。 平素温柔的女子一旦发起威来，震慑力是可怕的。餐厅里一片安静，只听蓝妈妈用颤抖的声音质问道：“雷恒，你今天带你的朋友来，就是为了给我难堪吗？” 雷恒望着蓝妈妈，在她眼中看到了难过、失望、还有悲伤。他动了动嘴唇，想辩解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带着你的朋友走吧！”蓝妈妈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必须明白，这是我的家，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威胁我的儿子。” 女主人下了逐客令，雷恒一伙人就是脸皮也再厚，也没法待下去。雷恒深深地看了蓝妈妈一样，抽开椅子，掉头就走。 其余几人也立刻离席，紧跟上去。在走出餐厅门的瞬间，黛娜眼底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之色。 她一直都很嫉妒，蓝妈妈对雷恒的影响力。雷恒因为自幼丧母，曾寄居在蓝家，所以对蓝妈妈有种母子之情。而她却是一个占有极强的女人，绝不允许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女人能影响自己的男朋友。所以她设计挑拨雷恒和蓝迪的关系，以达到雷恒和蓝妈妈翻脸的目的。 哼哼，雷恒现在你明白了吧，蓝夫人心中只有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在她心目中，什么都不是！ 外间传来重重的摔门声，那是被驱逐的雷恒在表达愤怒。蓝妈妈听着这声音，眼底泛起泪光，身体轻颤不已。她一直把雷恒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蓝迪急忙扶住母亲，劝道：“妈，别生气了，我送你回房吧！” “不用。”蓝妈妈唇角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她对千帆说：“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请继续用餐，不要介意。” 千帆心底油然生出敬意，这才是真正的贵妇人。蓝夫人看似柔弱，却无畏地保护自己的儿子，即使是再难堪的场面，她也绝不退缩，微笑坚持到最后。 晚餐终于结束，蓝迪留下陪母亲。蓝妈妈坚持要送千帆上车，她握着千帆的手，有些难过地说：“抱歉，我本希望能带给你们一个愉快的夜晚……” 千帆微笑：“已经足够了，谢谢您的款待。” “下次有机会再来做客。” “谢谢！”千帆发自内心地赞道，“蓝迪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幸运！” 蓝妈妈报之温柔的一笑：“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感到非常幸运。” 两人挥手依依作别，悬浮车升入飘着小雪的深蓝夜空。千帆坐在车里，回想起今天星鲨战队那伙人的所作所为，只觉深深的厌恶。 战场上，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她的眼底泛过冰冷的杀机。 51|6.26| 天辰星的二月，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冰雪平原，战号奏响。 备战室里，千帆正在检阅她一手培养出的队员，做临战前的动员。 他们即将驾驶机甲，参加本届“星球杯”小组赛，而抽签决定的对手，正巧，就是代表天辰机甲出战的“星鲨战队”！ 所谓冤家路窄，正好老账新账一起算！ 队员们穿着绣有伊奥兰工场标记的黑色战斗服，站成整齐的一排，英姿勃勃，战意高昂。这是他们自成立后，第一场真机比赛，心情激动忐忑。 千帆的轮椅最先驶过队长夏晨的面前，发现他一侧的衣领有些微卷。她示意他弯腰，伸手帮他细细抚平衣领，迎着他有些激动不安的目光，鼓励地微笑：“就像在星网上打比赛就行了，放松，我相信你。” “明白！”夏晨高声回道，站直身体，挺了挺胸膛，暗下决心，这是他首次带队出战，一定要赢得胜利，不负她的期望！ 下一个是小墨。和其他首次出战的队员相比，他显得最为冷静，一双熔金的眸子泛着幽光，静静和她对视。 小墨，千帆是最不担心的，他是全队实力最强的队员，也是她的骄傲。她仔细打量他，才发现他的头发又长了许多，两鬓的发丝向前垂落，有些遮挡视线。 “蹲下。”她温和地命令，桀骜的少年驯服地听令，屈膝半蹲在她面前。 手指穿过他垂落的发丝，银发犹如月光织就的锦缎，流动着晶莹剔透的光辉，千帆心底忍不住再一次赞叹那柔滑微凉的手感和如梦如幻的色泽。 她取下自己束发的发圈，把这三千银发仔细束起。在她做这些的时候，小墨一动不动，神情是一种虔诚般的专注。其他队员注视着这一幕，眼底泛起微妙的波澜。谁都能看出，队伍中，千帆最倚重的是夏晨，但最偏爱的却是小墨。 唉，没办法，谁让这家伙长的最帅，实力也最高呢？尔等凡人，望尘莫及，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啊！ 束好头发，千帆示意小墨站起来，她满意地打量着他，叮嘱道：“你的实力我绝对放心，但是要记住，这是团体比赛，一定要听指挥，和其他队员相护照应，共同进退。” “记住了。”小墨用力地点头。她就是命令他去送死，他也毫不犹豫，更何况不过是一场比赛而已。 其实在他心底，并没有把这场比赛很当一回事，但他知道，这次比赛对千帆很重要，所以，他一定会为她赢得胜利！ 小墨旁边是冷轩，千帆向他伸出手：“我相信你的实力,距恢复巅峰状态定不遥远！” 冷轩接过她纤柔的手掌，用力地握了一下，目光明亮而又坚定。这是他复归后的第一场比赛,他一定会全力以赴，打出最好成绩！ 接着是蓝迪。千帆望着他，只见少年一向天真灿漫的脸上流露出少见的严肃和冷峻。这一战不仅是为伊奥兰机甲而战，还是为他自己而战。雷恒那伙人在他家中嚣张放肆，伤害了他母亲，他绝不会放过他们！ 千帆读懂了他的心思，知道自己无需多话，只说了句：“加油！” 蓝迪握紧了拳头：“我会努力的！”他的实力，以前是不如星鲨战队那帮人，但这一次，他一定要闪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打的他们翻不了身！ 最后是丹尼尔，这个纤弱美丽的少年似乎在队伍中的存在感最低。但千帆知道，他非常努力，对她布置的那些极限任务，从无怨言，咬着牙关也坚持完成。他深刻地明白，自己和其他队员的差距，为此付出的，是加倍的努力。 四目相对，彼此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全力以赴！”千帆说道。 “全力以赴！”丹尼尔坚定地回道。 千帆转动轮椅回到队伍正前方中央。望着队员们一张张斗志昂扬、年轻帅气令人目眩的脸庞，一股豪情涌上心头，她朗声道：“在过去的半年中，你们在星网上，从一支刚刚成立默默无闻的战队，打入到积分排行榜前六十名。现在，我需要你们做的，就是把星网上的胜利，带到现实中的机甲大赛中来！” 回答她的是，一片充满自信、战意高昂的雄壮吼声：“胜利属于伊奥兰！” 目送队员们离开后，千帆驱动轮椅，离开备战室，在r7的陪同下，进入一小段封闭走廊，来到一扇大门前。 她静静等待，直到大门敞开，喧嚣声如潮水般扑面而来，只听一个声音慷慨激昂地介绍道：“现在有请伊奥兰机甲的总经理兼教练云千帆小姐！” 当她驱动轮椅出现在观众视野中时，上万人的观战大厅犹如消音般安静了一瞬，一片惊讶探究的目光，大概谁都没想到，伊奥兰机甲战队的教练竟是一个残疾女子！ 场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这里是天辰机甲的主场，来观战的大都是天辰星人，出于东道主的礼貌，他们不吝啬给对手一点掌声。 在一片充满怀疑意味的窃窃私语声中，千帆的轮椅驶向教练台——这是一个三面玻璃的半封闭空间，正面是银白色指挥台，上面放着监控头盔。教练通过监控头盔能看到战场全貌，监听战友频道，把握战况，指导比赛。 为了确保公平性，比赛严格限制了教练的场内指导，教练只有五次指导机会，且每次通话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当战术发生偏离或是队员出现重大失误时，教练的五次通话将提供纠正机会，但事实上，对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来说，这些意外发生的概率并不大，所以主要还是靠事先的战术安排和队员们临场发挥。 赛况在星网上同步直播，除了观战大厅的观众外，还有无数人通过星网观看比赛。指挥台右下角的一个小屏幕上，滚动播出观众发来的短信。虽然来现场看比赛的伊奥兰人很少，但有很多人通过星网发来激励短信，这令千帆意识到，这场比赛不仅仅是机甲厂商之间的对决，还关系着一个星球的荣誉。 他们是伊奥兰的第一支机甲战队，这是建队后的第一场比赛，怎会不引起全行星人的关注？ 所以，这场比赛必须得赢，还要赢得漂亮！ 天辰机甲的教练，是一个四十多岁、神色傲慢的男子。他曾是某支s级战队的主力队员，拿过全明星机甲大赛亚军，退役后成为机甲教练，几年前被星鲨战队高薪聘请。 他走的是职业机甲选手的老路。职业机甲选手，其实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职业，全盛期不过几年，退役后，有家世背景的一般会进军队直接成为中高级军官，没背景的或参军、或去当机甲教练。 如果原主不出事，那么几年后，她也将退役参军，凭借她的辉煌战果和凌家背景，定会一路飞升，抵达高层，指日可待。 可惜，人生充满变数。 千帆没有亮出“机战女神”的身份，因为她改了姓，再加上她此时留着长发穿着裙子的淑女形象和当年那个男人婆相差太远，所以满场观众中，竟没有人认出她来。 因为是机甲厂商之间的比赛，所以少不了先来一番双方参赛机甲的大比拼。观战大厅正中的大屏幕被分割成左右两屏，左边介绍的是的天辰机甲的雷暴三型，右边介绍的是伊奥兰机甲的紫焰一代，从外形到参数，各种对比图解，加上解说员天花乱坠的介绍，观众们直看的是眼花缭乱，热血沸腾。 比赛进入倒计时阶段，全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战前气氛渲染到最□□。当大屏幕中央的数字变为0时，画面一闪，映出风雪苍茫的乱石平原。 白色的冰天雪地之上，雷暴三型的五台黑色机甲，和紫焰一代的五台暗紫色机甲隔着千米的距离列阵相持。双方都采用了2-3的梯形阵型，即前面两人冲锋，后面三人助攻。 几乎在画面出现的同时，双方机甲动了起来。星鲨战队冲在最前面的是队长雷恒，他气势汹汹地吼道：“兄弟们，给我上，把这群乡巴佬打回老家种田去！” 他有意打开了公共频道，因此这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全场。观战大厅一片起哄的笑声，来自本土的支持者们挥舞着“天辰必胜”的小旗，跟着雷恒起哄：“伊奥兰，乡巴佬，滚回家去种田吧！” 在傲慢的天辰星人眼中，伊奥兰就是一颗乡巴佬居住的三等农业星，这样一颗星球居然也能造出格斗机甲，还来参加“星球杯”展会比赛，简直可以评选年度笑话！ 全场充满了对伊奥兰战队的浓浓恶意。这就是主场作战，满场都是对手狂热的粉丝，客队的人身处其间，犹如一叶狂风暴雨中的小舟，随时都有被淹没打翻的危险。 千帆冷静如初，带着监控头盔，密切关注着场中情况。 战术是她事先设计好的，她的队员正在忠实地执行。担任前锋的是四号蓝迪和五号丹尼尔——这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安排，因为通常是前锋先相遇，而对方的前锋是实力最强的天辰一号雷恒和二号米洛斯。 钢铁划过冰原，卷起漫天风雪。机甲舱中的雷恒盯着对面冲来的蓝迪，唇角泛起一丝森冷的笑意，前几天在蓝家被逐出门的一幕记忆犹新，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蓝迪一通，一雪耻辱！ 而另一名前锋米洛斯盯着丹尼尔，也兴奋地呲起了牙齿。他的最大爱好是虐菜鸟，那个纤弱秀丽的少年居然也是机甲战士？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给他虐杀的！ 52|6.26发|表[ 千帆观察着战场形势，默默计算双方的距离，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她在战友频道中沉声喝道：“四号，五号，散开队形！”——这是第一次战术指导。 观众们正期待着双方前锋相撞、演出一场两军相逢勇者胜的硬碰硬的对决，却没想到伊奥兰的前锋忽然向两侧散开，变成了侧翼！ 这是怎么回事？观众正纳闷着，忽然发现伊奥兰后方的两台机甲猛然加速，卷着冰屑雪花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齐齐消失，下一个瞬间，两道绚烂无比的刀光出现在几十米开外的星鲨战队两名前锋的上空！ “闪影！” 观众中有人惊呼出来，这是s级机甲才有可能做出的高级操作，居然出现在伊奥兰两台a级定制机甲上！ 那两台机甲正是伊奥兰一号夏晨和二号小墨！ 能源光刃气势如虹地落下，空气都被切割的扭曲变形。雷恒和米洛斯猝不及防，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只得横剑抵挡！ “铿！锵！” 金属能源武器的击撞声响彻冰原，罡风卷起雪花冰屑，迷蒙了观众的视线。漫天风雪中，只见米洛斯举臂横剑，堪堪挡住了夏晨的凌空一击，身形被巨大的力道击的后退，双脚在冰原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凹痕！ 而另一边，雷恒手中的光剑则化作了一道飞逝的白光，直接被小墨击飞了出去！ 观战大厅一片哗然，很多人惊愕地站起身来，望着大屏幕中被击落的光剑的特写镜头，不敢相信，雷恒，星鲨战队的队长，天辰机甲高薪聘来的出战选手，天辰星排名第五的机甲战士，才第一招，就被对手击落了武器！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加羞辱的一幕还在后面，小墨顺着落地的势头，一个快若闪电的飞旋腿，直接将雷恒踢飞了出去！ “轰！” 雷暴三代庞大的机甲身体犹如脆弱的风筝一般，直直坠落，撞在一片巨石堆中，激起一片雪屑沙尘！ 大厅中已经有人捂住眼睛不忍再看，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丢人啊？至少反击一下吧，我们的队长，我们的天辰明星啊！ 雷恒摇摇晃晃地从碎石雪屑中爬了起来，尽管有缓冲装置的保护，他还是感到胸中血气翻涌，脑袋嗡嗡作响，浑身每块肌肉每根骨头都在震荡，都似要散架。 机甲舱中亮起一片红色警报灯，响起系统提示音：“滴滴！右臂和腰部受损，机甲破损度百分之三十！” 比赛规则，当机甲破损度超过百分之七十，就要被强制退场，算作阵亡。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小墨，雷恒已失去了最初的骄扬，心中只剩下恐惧。他从没遇到过这么强悍的对手，两下连击就令他的机甲破损度达到百分之三十！对方是人吗？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 屏幕前观战的千帆秀眉微颦，在个人频道中提醒：“小墨，注意隐藏实力，这是比赛，不是战场！”——她用掉了第二次指导机会，心疼啊~ 此时机甲舱中的小墨，正处于战斗的亢奋之中。原本银色的发丝隐隐透出血色，而金色的眸子竟呈现出妖异的竖瞳！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这具无比强悍的身体却是为战斗而生。蛰伏在身体里的本能被激发了出来，他轻舔了下嘴唇，想象品尝敌人鲜血的滋味。浑身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兴奋地颤抖，在叫嚣着战斗，杀戮，再战斗！ 可就在此时，通讯器中传来千帆的声音，犹如迎头浇下了一瓢冷水，一下子将他从魔性状态拉了回来。他有些不甘，因为他想杀了对手，但千帆的命令不可违背。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扔掉了手中的能源光刃。 然后，他向着雷恒屈了屈机甲手指，意思是让对方放马过来。 这是何等的傲慢和侮辱！ 愤怒压过了恐惧。雷恒一口血气上来，策足狂奔，重拳出击，发疯般地攻向小墨。小墨牢记千帆的叮嘱，要隐藏实力，所以只是闪避，不敢还击，生怕一巴掌拍过去，就把对方拍死了！ 拍死了这游戏还怎么玩呢？ 于是经过了最初的震撼之后，观众们又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天辰队长雷恒朝伊奥兰二号发动疯狂的攻击，而伊奥兰二号只是闪避腾跃，不做还击。 千帆又好气又好笑，你是在机甲表演啊？其他人那边正在紧张战斗呢！她通过战友频道质问小墨：“你怎么不反击？”——这是第三次指导，不过好在战局已在掌握中，用不用都无所谓啦。 小墨一边偏头闪过雷恒的一记气势汹汹的重拳，一边委屈地说：“你不是让我隐藏实力吗？我怕一出手就把他打死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千帆想了一下，给出解决方案：“你闪避三下，出手一次好了。” “好！”小墨心中默默计数，一，二，三！反击！ 只见他一个漂亮的侧滑步，扭身，挥臂，飞腿，正好和对方踢来的一记相撞。“轰！”雷恒的机甲舱中再次响起紧急报警声：“滴滴！左腿受损，机甲破损度百分之三十五！” 观众们终于激动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机甲比赛啊！所谓比赛，就是要双方都打，一方打一方闪，有什么看头？ 然而刚兴奋没两秒，发现伊奥兰二号又开始闪避了，闪了三下，回击，然后再闪三下，回击……这到底是什么诡异模式？难道是伊奥兰机甲的特性？可是其他伊奥兰机甲不像这样啊！ 观众们彻底风中凌乱了！ 而雷恒的驾驶舱则每隔一小会，就会响起滴滴的报警声： “滴滴！机甲破损度百分之三十八！” “滴滴！机甲破损度百分之四十！” …… 大哥，玩死人也不是这种玩法吧？ 就在小墨忠实地执行“隐藏实力”、“闪三打一”的命令时，伊奥兰战队的其他队员也是激战正酣。夏晨即将解决米洛斯，冷轩全面压制住了葛峰，丹尼尔和安琪打了个平手，而蓝迪则是冤家路窄，对上了黛娜。 “轰！”蓝迪的能源光刃和黛娜的光剑再次相撞，击出一片金石火花，巨大的反弹力将双方都向后震飞了出去。 机甲舱中黛娜气血翻涌，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她伸出舌头舔掉血迹，向蓝迪发出了私聊通讯。 “蓝迪，想不到你进步挺快的嘛？” 蓝迪没有理她，再次飞步冲来，手中的能源光刃破空连劈三道，连绵的刀光如浪涛般向黛娜席卷而去！ 黛娜单脚点地，飞退闪避，却还是慢了半拍，只听“滋——”的一声，她的机甲右肩被削掉了半边！ 机甲舱中她的神情变得狰狞，通讯频道中声音却柔媚的惊人：“蓝迪，你伤到人家啦……” 蓝迪一击得手，绝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当下一个飞腿，狠狠扫中了黛娜的机甲双膝！ 这一脚雷霆万钧，踢的黛娜的机甲身体失去平衡，踉踉跄跄向后轰然倒下。蓝迪欺身而上，能源光刃的光芒映亮了驾驶舱中黛娜苍白的脸！ “蓝迪，其实我真的喜欢过你……” 黛娜的视野中，对方的刀光似乎迟疑了一瞬，她心中暗喜，残破的机甲右臂偷偷握住掉落在地的激光剑。 就在她准备举剑反击的瞬间，能源光刃落下，彻底砍断了她的机甲右臂，接着，快速决绝的刀光划破了她的驾驶舱。 “滴滴！驾驶舱受损，机甲损耗度百分之八十！” 整台机甲亮起了退场的红光，观战大厅的中央屏幕上，出现“天辰五号退场”的字样。 直到此时，黛娜一直自说自话的通讯器中，才传来蓝迪的声音： “黛娜，别自作多情了，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冰冷，残酷，充满厌恶，犹如一记羞辱的耳光，狠狠扇在黛娜高傲的脸上。 蓝迪只觉畅快淋漓，一年多积压在胸中的抑郁之气终于得以发泄。黛娜就是个彻头彻尾、水性杨花的贱人，明明自己有男朋友，还一天到晚招惹男生，以玩弄他人的感情为乐。他以前不懂事，没有看清她的本质，才会傻乎乎地上当受骗。 那时，她在和雷恒闹别扭，告诉他说她和雷恒分手了，心情抑郁，要他陪她去酒吧喝酒。他承认，因为黛娜长得太漂亮，是男生心目中的女神，所以他没有拒绝。 结果那一晚他喝醉了，醒来后发现和黛娜躺在一张床上，再然后，雷恒冲进屋里，冲他一阵拳打脚踢，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安上了“睡别人女朋友”的罪名。 他一时间不敢回家，生怕事情捅到母亲那里，在宇宙港晃悠时，遇到了千帆，便跟着离开了天辰星。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晚客人们离开后，母亲伤心失望的泪眼。他令她蒙羞了，所以他一定要赢得比赛，一雪前耻，让她为他而骄傲！ 见蓝迪解决了黛娜，夏晨即将干掉米洛斯，冷轩也快结束战斗，千帆在个人频道中招呼小墨：“别玩了，速战速决，早点回家吃饭！”——好了，第四次指导也用完了，这真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家伙o(╯□╰)o。 小墨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脚下一个错步，a级制式机甲的庞大身躯硬是被他晃成了虚影，然后刷的一下闪现在雷恒的身后，拳头高高扬起，狠狠砸在雷恒的后脑勺上！ “轰！”雷恒的机甲舱中一片震荡，报警声此起彼伏。他还没来得及摔倒，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悬了起来，对手竟然抓住了他的右腿，猛然抡了起来！ “轰——轰——”半边机甲身体和地面硬碰硬的相撞，激起一片惨烈的火花白焰。观战大厅里鸦雀无声，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竟然有这么蛮横霸道的打法！ 53|7.1 不过伦了几下，雷恒的机甲就泛起了红光，这是机甲破损度超过百分之七十退场阵亡的标志。千帆急忙提醒小墨：“别再玩了，再玩下去，会被判成恶意伤残！” 小墨恋恋不舍地丢掉了“心爱的玩具”，还没玩过瘾呢！ 于此同时，夏晨以一记漂亮的破空三连斩，结束了战斗，而冷轩也把对手的机甲打的直冒青烟泛起了退场红光。 现在场中只剩下丹尼尔vs安琪了。其余人围了过来，在战友频道中给丹尼尔打气： “丹尼尔，加油！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的话，今晚庆功宴，就没你的份了！” “丹尼尔，要不我帮你解决，你帮我打扫一个星期的房间？” “这简直是敲诈，丹尼尔还是让我上吧，你帮我倒洗脚水就行了！” …… 这是团体赛，所以五个扁一个，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四人只是围观动动嘴皮，因为对手是个丫头，虽然嘴贱了一些，但那么弱也不好意思欺负。 安琪本来和丹尼尔打了个平手，此时见同伴都阵亡了，场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不由心慌胆怯起来，连连犯了好几个错误。 丹尼尔被兄弟们的奚落激起了满腔血气，他要是不打败安琪，以后都没脸在队里混了！他抓住安琪的破绽，一阵狂轰猛打，很快，安琪的机甲亮起了退场红光。 星鲨战队的最后一名阵亡人员出现在大屏幕上，宣告着比赛的结束。第一百六十八届“星球杯”d组第一场比赛，天辰vs伊奥兰，伊奥兰胜出！ 胜利的消息立刻传回了伊奥兰，引起一片欢呼沸腾！大街小巷，酒吧餐厅，到处都是比赛的视频，人们弹冠相庆，伊奥兰终于有了自己的机甲战队，还取得了首战告捷！ 胜利不止于此，喜讯不断传回： 2月15日，伊奥兰机甲vs哈雷克机甲，胜出！ 2月17日，伊奥兰机甲vs蓝星机甲，胜出！ 2月21日，伊奥兰机甲vs阿克西姆机甲，胜出！ 至此，本届“星球杯”d组小组赛的四场比赛，伊奥兰机甲取得全胜，以小组第一名的成绩出线！ 一时间，星球杯d组赛星网论坛上，伊奥兰这匹黑马成了最热门的话题，技术宅们激烈争论伊奥兰a级制式机甲“紫焰”一代是怎么实现s级高级操作的；热血少年一遍遍回放伊奥兰战队的每场比赛；女生们则热烈讨论战队的五名美少年，一个比一个帅，这到底是机甲战队，还是偶像组合？ “干杯！” 盛满香槟的酒杯相撞，激起一片欢声笑语。四场比赛结束，千帆在酒店里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祝宴会，以犒劳她的将士们。 乔森喝了一口香槟，咂砸舌头，回味无穷地说：“81年富朗星梅丽莎庄园的香槟，哦，我们的老板，你终于大方了一次。” 千帆举着细细高脚酒杯，浅浅抿酒，微笑不语。庆功用的香槟嘛，当然要高级够档次才行了。 所有人的酒杯里盛的都是琥珀色的香槟，唯有一人，酒杯里盛着的是乳白色的液体，好像是…… 冷轩目光深沉地地注视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问道：“我的这杯是什么？” 千帆微笑着说：“3105年天辰星玛莎牧场的牛奶，放心，还在保质期，新鲜的很。”她向冷轩举起杯来。 众人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冷轩还在戒酒期间，在他有足够的自制力保证不再犯酒瘾之前，一切酒精都是禁物。 “千帆，说说我们下一阶段的目标吧？”队长夏晨挤到千帆面前，含笑问道。 “下一阶段的目标？”千帆俏皮地歪了下小脑袋，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少女可爱一面引得心思不纯的某一两只一阵心痒痒。 “还需要我说吗？当、然、是、”她有意加重了语调，房间里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兴奋憧憬的光芒。 千帆向众人高高举杯，豪气万丈地说：“向着光耀星——进发！” “向着光耀星——进发！” 众人齐吼，一片士气昂扬！ 这一夜，大家闹得很晚才各自回房入睡。早上千帆最先醒来，命小墨一个个把众人叫醒。少年们大呼小叫、风风火火地洗漱穿衣，没时间吃早饭，就直接退了房赶往宇宙港。 今天是胜利凯旋的日子，天辰星开往伊奥兰的飞船三天才有一班，错过了航班，就只好再等两天了。 一行人走贵宾通道，顺利地过了安检，在候机厅里等候。看看还有时间，蓝迪说要去买一种只有宇宙港才有的特色点心当早点，拉上了丹尼尔，千帆便由着两人去了。 结果等了十多分钟，眼看登船的时间就快到了，两人还没回来，打电话也没人回。千帆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带着小墨、夏晨和冷轩去找。 蓝迪和丹尼尔确实遇到了麻烦。 候机厅很大，蓝迪带着丹尼尔熟门熟路地乘上传送带，换乘了两次，来到饮食区，找到熟悉的餐饮店，蓝迪快乐地和老板打招呼：“嗨，老板，来二十个脆皮豆包。” 脆皮豆包是蓝迪最喜欢的特色点心，小巧的豆沙包外再裹一层特制的豆腐皮，油炸后，皮脆馅甜，爽口不腻。别的地方买不到的，只有宇宙港这家店才有得卖。 脆皮豆包装了两大纸袋，蓝迪和丹尼尔一人捧着一袋，一边往回走一边满心欢喜地讨论千帆是否会喜欢。才走了没几步，前方蓦然闪现几个人影，横成一排，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雷恒，黛娜，米洛斯，安琪，正是星鲨战队的四人。一个个阴沉着脸，抱着胳膊，一副前来寻衅滋事的架势。 惨败给伊奥兰战队后，后面的比赛，星鲨战队也没打好，最后连小组赛都没能出线，他们心中的晦气可想而知。 蓝迪眉头一挑，讥讽道：“手下败将也来了，是来欢送的吗？” 雷恒冷笑道：“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蓝迪嘲弄道：“这是宇宙港，你想怎么样，滚开，否则我叫警卫了！” 雷恒报以反讽的眼神：“你以为这是你爹的地盘我们就不敢怎样？睁大狗眼看看，周围有你爹的人吗？” 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向外凸起的三角形区域。蓝迪抬眼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周围被清了场，不见一个人影，接着，灯光暗了下来，监视摄像头停止运作，几个保镖模样的黑衣大汉在外围拉上了禁止入内的布栏。 “你们敢乱来？”蓝迪明白自己陷入了敌人的陷阱，他一边虚张声势，一边操作手腕上个人终端，想发出求救信息，结果却发现没有信号！ 对方竟然还用上了电磁屏蔽这种高端设备！ 蓝迪脸色刷的苍白，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 “小子，现在知道害怕了吧？”雷恒冷笑着上前，挥起一拳，冲蓝迪面门狠狠砸去。 蓝迪已是今非昔比，在千帆的魔鬼式训练下，他的反应和速度都比以前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雷恒来势凶猛的拳头，在他的视野中，犹如放慢的动作般是一条无比清晰的轨迹，他脚下错步，轻轻一偏头，便避过了雷恒的一击。 雷恒见一击不中，眼中闪过凶残的光，他扭身，胳膊肘横了过去，同时扫腿，一个反旋踢，扫向蓝迪。 蓝迪沉着应对，一一化解。雷恒乃是天辰星排名第五的机甲战士，并非虚名，招招凶猛，狠辣无比。 眼见雷恒一时间奈何不了蓝迪，米洛斯也挥着拳头冲了上去，口中喝道：“一起上，速战速决！” 丹尼尔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想救援蓝迪，却被黛娜和安琪挡住了路。 安琪嬉笑道：“看这家伙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经不经打？” 黛娜眼底闪过一丝恶毒：“这小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我看着碍眼，废了他这张脸！” 场中形势变成了四对二，若是单打独斗，蓝迪和丹尼尔还能招架，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几十个回合后，两人被死死按在了地上。 米洛斯按着蓝迪，雷恒一把抓住蓝迪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狠狠扇了他几耳光：“还敢纠缠我的女朋友，活的不耐烦了？” 蓝迪唇角溢出鲜血，口气嘲弄依旧：“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老子对你的女朋友一点兴趣都没有！” “啪！”蓝迪脸上又挨了火辣辣的一记耳光，打的他的脸蛋肿了起来。只听雷恒怒吼道：“你在战场上还调戏了她，害的她分心输给了你！” 蓝迪一时间懵了，不是被打懵的，而是被雷恒的话震懵的。他抬眼望向黛娜，看见对方眼底闪现一丝深深的怨毒。 天哪，这一瞬间，蓝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招惹上如此恶毒的绿茶婊！ “怎么，不敢狡辩了吧！”雷恒以为蓝迪默认，气不打一处上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蓝迪一边挣扎一边吼道：“雷恒，擦亮你的狗眼，看清楚黛娜是什么样的人吧！她分明是个说谎的□□！” 就在此时，几人身后响起诡异的风声。雷恒警觉地回头，只见一道人影破空而来，快的不可思议，顷刻之间，便闪至他的跟前。 然后，是一声脚实实跺在胸口的闷响，他的身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几十米外的人造大理石地面。等他捂着断了肋骨的胸口艰难地爬起时，才发现，场中形势已经发生了大逆转。 米洛斯，黛娜，安琪，三人也和他一样，倒在地上受了伤。一个黑衣少年搀扶起了蓝迪，那少年背影挺拔俊秀，银色发丝如月光般倾泻在肩头。 少年转过头来，只一眼便吓的雷恒魂飞魄散，他认出来，对方就是云墨，比赛场中带给他恶魔般记忆的云墨！ 此时，斜对面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战场上打不过，就来寻私仇，还四个打两个，这就是天辰星大名鼎鼎的星鲨战队吗？” 雷恒僵硬地转过脖子，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美丽少女正向这边驶来。少女身后，两个少年正在和他带来的保镖打斗，就在少女说话的过程中，他的保镖已被尽数放倒。两个少年箭步如飞地追上少女的轮椅，一左一右站在两边护驾。 来者正是千帆、夏晨和冷轩。 54|7.1 夏晨快步上来，接过小墨手中的蓝迪，转头去看丹尼尔。丹尼尔已经自己爬起，他的伤势不重，只是左脸被划了一道血痕，鲜红的一串血珠挂在白皙精致的脸上，犹如雪地红梅般凄艳。 千帆一眼扫过蓝迪和丹尼尔的伤势，心中窜起了幽暗的怒火。 她性子温婉，很少发火，而此刻，她真的无法抑制心头的愤怒。竟然有人敢动她的人，还伤成这个样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先是询问丹尼尔，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感情的波动：“丹尼尔，是谁划伤了你的脸？” 丹尼尔看了眼黛娜，指道：“是她。” 千帆眼皮不抬地挥手，指间闪过一道寒光，是一把匕首，向丹尼尔飞去。丹尼尔伸手接住，只听千帆淡淡吩咐：“划回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敢划伤丹尼尔的脸，就等着被划回来吧！ 丹尼尔握着匕首，向黛娜走去，黛娜面露惊恐，一点点向后缩着身体，直到墙角，无路可退。 安琪和米洛斯缩着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自身难保，哪敢为黛娜出头？而雷恒，眼见自己的女朋友被逼入绝境，想爬过去保护，却被小墨重重一脚踩在胸口，挣扎不起。 匕首的寒光映亮了黛娜惊恐的容颜。她生平最为骄傲的就是自己的美貌，美貌是征服男人征服世界的工具，若是被毁容，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眼前闪过寒光，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觉脸颊微微一寒，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睁开眼睛，看见纤秀的少年直起身体，转身离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血珠沁出，但似乎……伤口并不深。 丹尼尔来到千帆面前，把匕首还给她，说道：“已经划回来了。” 千帆心下暗叹，丹尼尔还是太善良了，不忍心下狠手。这个少年，人生可谓坎坷，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平事后，还能保持一份心底的善良。对这份善良，她应该予以尊重和保护。 为丹尼尔报了仇，接着就是重头戏蓝迪了。她冲小墨使了个颜色，小墨会意，抬起脚，从地上拽起雷恒，拎到了千帆的轮椅面前。 她注视着雷恒，一言不发，单是冷酷的目光就足以令对方心生寒意。雷恒牙齿打着颤问道：“你……你还想干嘛？” “小墨，看着打，不要打残打死就行了。” 千帆慢声细语地吩咐，星鲨战队四人的背脊不约而同泛过发毛的寒意。 雷恒逞强地喝道：“你敢！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又来了！千帆暗暗摇头，又是一个我爸爸是某某的熊孩子。她回他一个嘲弄的微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雷恒茫然地反问：“你是谁？” 夏晨替千帆回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面前的是机战女神凌千帆！” 机战女神凌千帆！ 星鲨战队四人同时神色大变，对方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机战女神凌千帆！天哪，他们怎么没早点想到，云千帆，凌千帆，竟是同一个人！ “怎么样？还要告诉我，你爸爸是谁吗？”千帆笑语盈盈地问道。 雷恒面如死灰，彻底失去了底气。凌千帆是何等人，且不说她机战女神的名气，光凭她的出身，堂堂星际十大豪门，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天辰星总督所能相比？这些顶级豪门，位于联邦权力的最顶层，掌握军队和议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行星总督都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哪尊大佛，就丢了前程。 千帆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你要摆背景，那我就摆给你看，看我们谁能压过谁。其实她早就和凌家闹翻了，凌家也绝不会为她出头，不过这没关系，对方没到那个级别，不会知道这些。打出凌家的名号，是为了少些麻烦，有这个资源，不用白不用。 “没有异议，那我们的报复就开始了。”千帆扬起纤纤玉手，做了个开打的手势，她把目光移向窗外，不去看雷恒被打的样子。 耳边传来雷恒吃痛悲鸣的声音，千帆神情清冷，心硬如铁，对这种人，绝不可姑息，敢动她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小墨一阵拳打脚踢之后，雷恒变成了猪头，样子比蓝迪还要惨烈。其余三人目睹这一幕，一个个脸色惨白，被吓破了胆。 他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从来都是他们欺负别人，何曾这么悲惨的被人欺负过？ 处理完了雷恒，千帆把目光投向另外三人，她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不想挨打的话，就自己扇耳光吧，扇到我满意为止。” 三人迟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千帆冷冷催促道：“你们最好快点，我们还急着赶飞船呢！” 安琪咬咬牙，最先动手，她先扇了自己左脸一耳光，又扇了右脸一耳光。黛娜见安琪都就范了，再加上刚才差点被毁容，心尚有余悸，也只得狠下心来自扇耳光。 最后是米洛斯，他磨磨蹭蹭，怎么都放不下高傲的自尊心。一抬眼，看见小墨满脸杀气地向自己走来，吓得一哆嗦，急忙伸手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啪！啪！”候机大厅的一角，三人坐在地上，自扇耳光，还有一人像死狗一样趴着。千帆让夏晨录像，把这四人的狼狈样子收入镜头。 足足扇了五分钟，就是再舍不得用力，三人的脸也都红肿了起来。千帆瞟了一眼夏晨的录像：“就这样吧，足够精彩了。” 她回头冲三人微笑：“放心，我会把这段录像收好。如果你们想闹的话，我不介意把这段录像在星网上公开，给你们当证据用。” 三人心中均是一咯噔。够狠，够绝！若是这段自扇耳光的录像公开的话，那么他们也不用做人了！这就叫打碎了牙齿也得含着血吞下去，他们只得忍气吞声，认了！ 教训完这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千帆率领众人撤退。蓝迪脚步微微停顿，示意夏晨扶他到黛娜面前。 黛娜本来就心虚，见蓝迪来到自己面前，吓得红肿的脸都苍白起来。 蓝迪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黛娜，告诉雷恒，那天比赛时，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千帆本来要走，见此情形停下轮椅，见黛娜嘴唇哆嗦、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便道：“比赛时所有的通讯都有记录，我找一下放出来给大家听吧。” 说着，她低头操纵个人终端，不多时，个人终端中传出黛娜的娇呼： “蓝迪，你伤到人家啦……” “蓝迪，其实我喜欢过你……” 最后是蓝迪冰冷的声音：“黛娜，别自作多情了，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黛娜瑟瑟发抖，充满了被拆穿的恐惧和羞辱。蓝迪满脸厌恶地移开目光，望向趴在地上的雷恒：“雷恒，现在知道你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吧？”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长长吁了口气，对千帆说：“谢谢。我想，总算说清楚了。” 千帆报之一笑：“那我们走吧。” 夏晨看了眼时间，神色微变：“糟糕，我们会不会赶不上飞船？” 蓝迪回道：“放心，我们不登船，飞船是不会开走的，我老爸老妈还等着给我们送行呢！”说到这里，他神色一变，糟糕，他这副猪头样子，怎么去见他爸妈？ 登船口处，蓝妈妈和蓝爸爸正望眼欲穿，见一行人出现，蓝妈妈快步迎了上来，关切地问：“蓝迪你怎么啦，怎么裹的这么严实，还带着口罩墨镜的？” “妈，我得流感了，让我先上船吧。”蓝迪支吾不清地说，他快支撑不住了，妈妈，拜托你赶快让道，让我上船好不好？ 蓝妈妈一头雾水地让道，转眼看见丹尼尔，见漂亮的少年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眼眶青紫了一块，明显是打过架的样子。她神色一变，一把抓住千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啦？”蓝爸爸也跟着追问。 千帆回道：“蓝港长，很抱歉，刚才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 蓝妈妈目光担忧，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千帆止住：“蓝夫人，你放心，蓝迪已经长大了。相信他，很多事情，他自己能解决。” “好吧。”蓝妈妈勉强地点头，“到了伊奥兰，让蓝迪给我打个电话。” “你放心！”千帆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挥了挥手，操作轮椅，登上通往飞船入口的升降机。 舱门口的过道里，蓝爸爸正在在吩咐船上的医务人员照看蓝迪和丹尼尔。千帆和他打了个招呼，说道：“对不起，蓝港长，我们刚才在宇宙港和雷恒他们发生了点冲突，我们这边没什么，就是希望不要给你们带来什么困扰。” 话中有话，以她和蓝家的交情，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教训雷恒，她自是不怕，就是担心蓝爸爸，他在雷恒父亲手下做事，不要因此受什么牵连。 蓝爸爸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只要蓝迪一切安好顺利，永远都不用顾虑我们。” 直到飞船起飞，透过舷窗，千帆还能看见蓝妈妈和蓝爸爸在拼命挥手，最终化成两个看不见的地面黑点。她不由摇头轻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经过三十二个小时的航程，千帆带着她的战队顺利返回伊奥兰，他们将经过一个月的休整和准备，再次踏上征战光耀星的旅途。 而下一次的出征，必将改变伊奥兰机甲工场和所有人的命运。 55|小墨的来历 一天中第二次日出的光芒普照大地，给伊奥兰工场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霞光。千帆的轮椅驶过干净平整的工场内道路，一路上，不断遇到身穿蓝灰色制服的员工停下脚步，恭敬地向她鞠躬问好。 她一一点头微笑致意。天辰星征战回来后，工场的士气空前高涨，她的威望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员工眼中，她是工场的灵魂人物和精神支柱，所有人都相信，在她的领导下，伊奥兰工场必将走向辉煌！ 经过指纹验证，和门卫打了个招呼，她进入研发区。轮椅滑过洁白光整的走廊，穿过两道激光防护网，最后再经过一次虹膜扫描，中央实验室的银白色大门缓缓向上开启。 里面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研发中心，几台半成品的机甲耸立其中，技术工人们穿梭其中，有的在焊接零件，有的在调试仪器，每个人都在认真忙碌的工作。 乔森站在几名技师中间，正在商量着什么。见千帆到来，他口气随意地招呼道：“千帆，你来了。”他把手中文件递给一旁的员工，指示道：“就按刚才说的方案做，明天早上七点之前，我要最新数据。” 交代完手头工作，他大步来到千帆面前，未打招呼，鼻子先嗅了几下，眼中刷的射出狗看到肉骨头般的热烈光芒：“哇，是樱桃蛋酥！千帆，你真是太可爱，太体贴了！” 千帆笑着把盛着糕点的篮子递给乔森：“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我们去你办公室说吧。” 乔森接过篮子，潇洒地打了响指：“没问题！正好我也想请你看点东西。” 千帆跟着乔森进入首席工程师的办公室，乔森的手指在半透明的触摸屏上滑动，房间的光线幽暗下来，一台偌大的暗紫色机甲三维投影呈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紫焰一代，机甲胸前有一个白色的2的印记，千帆认出，这是小墨前往天辰星参加比赛时使用的机甲。 难道有什么问题？她征询的目光投向乔森。 “这台机甲是我们五台参赛机甲中损伤最严重的。”乔森做了个遗憾的手势，“只是它的损伤并非来自敌人的攻击，而是因为机甲师的极限操作，准确地说，是多次极限操作。极限操作能发挥机甲的最大性能，但同时也会给机甲带来极大的负荷，当极限操作次数过多时，就会损伤机体。” “我统计了一下小墨极限操作的次数：二十五次。比赛持续了二十八分钟，也就是说，几乎每隔一分钟，他就会进行一次极限操作。我从事机甲研究多年，深知，即使是最优秀最资深的王牌机师，也做不到每分钟一次极限操作，因为这需要极其强悍的身体素质。而小墨，不仅做到了，而且轻松的毫无负担。所以，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说到这里，乔森顿了一下，犀利雪亮的目光直射千帆：“小墨和普通人不一样，或者说，他不是自然人。” 面对乔森的问题，千帆一时间心念百转。她可以选择不回答，可以说谎，但她最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反问道：“乔森，你是我的朋友，我想，我应该可以信任你吧？” “当然。”乔森微微一笑，眼神是少有的认真：“从那天晚上我想偷偷溜走却被你逮住起，我便死心塌地认定，这辈子是跟定你了。” 这话很有歧义，但两人都知道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千帆挑唇微笑，以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郑重语调缓缓地问：“关于生化人，你知道多少？” 关于小墨的来历，在她心头已萦绕许久。除了知道他是生化人外，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她曾经查过资料，甚至动用星网超级用户的权限，却发现这部分资料被封存在军事档案馆，被列为国家最高机密，以她目前的手段，解密是不可能的。 乔森曾是中央军事机甲研究所的首席工程师，或许，他能了解一些外界所不了解的信息，所以，千帆有此一问。 迎着千帆询问的目光，乔森缓缓地笑了，“果然如此。” 一副了然的神色，看来，他早就猜到了小墨的来历，若是千帆一味隐瞒，怕是反而会被他认为是不被信任。 “二十年前，我曾接过一个任务。”乔森缓缓述说，思绪飘到遥远的过去：“前往第九星域边缘，调查一艘失事战舰。初步调查结果显示，那艘战舰遭到了神级机甲的攻击，当局派我去核实情况。” “经过再三调查，最终核实，战舰确实遭到了神级机甲的攻击，而根据战舰受损情况推测出的神级机甲的特征，不属于联邦的任何一台已知神级机甲。” “我汇报给了上级，却没有得到任何指示。所以我推断，对这个结论，军方高层早有心理准备。出于好奇，我偷偷翻阅了上级发给军方的报告，发现了关于生化人基地的记述，以及生化人研制出神级机甲的调查结果。” 千帆微微动容：“政府不是宣称，生化人早就被消灭了吗？居然还有生化人基地的存在，而且还在隐瞒事实！” “这就是政府。”乔森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欺骗民众是他们的惯常把戏，你想消息若是泄露，政府将如何解释三百年前将生化人一举消灭的辉煌战役？怕是所有教科书和宣传资料都得重新改写。” 他接着说道：“现今的政治格局，以及各大世家的地位，都是在三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确立的。否则，他们凭什么享有特权，作威作福？为了维护他们祖先的英雄形象，也为了他们现在的既得利益，他们不可能把生化人基地存在的消息公布出来的。” “哦。”千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原来小墨来自生化人基地，如果有一天他恢复了记忆，是否会回去？ 这么想着，她就有种心被揪住的窒息感觉，仿佛，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的沉重。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乔森打了个哈哈：“关于生化人，我就知道这些了。反正，这些对一般人来说是很遥远的事，对吧？” 千帆勉强笑道：“不错，是很遥远。” “那就不用去关心这些了！”乔森说道：“对了，还想让你看看这个。” 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划了一下，两人面前的三维机甲投影为之一变，呈现出驾驶舱内部的景象来。少年坐在驾驶位上，神情亢奋，肌肉暴起，银发泛着血色，眸子成了竖瞳，浑身散发着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杀戮气息。 千帆心头微微一震，这样的小墨，她曾见过。就是那次她遇到刺杀，小墨为了救她，挥翼间连杀了十二人。她亲眼见到，那些人在他的黑翼和指尖利刃下，凄鸣惨叫，血肉淋漓。他犹如来自地狱的死神，降临人间，只为收割性命。 “他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乔森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他真正的战场，好像不应该是机甲赛场。” 是生化人基地，是和人类为敌的真实战场……千帆只觉心情更加复杂了，半响，她幽幽地说：“他失去了记忆……” 又仿佛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乔森微微一笑，一双眸子洞若观火：“那现在应该是最好的状态，好好珍惜吧。对了，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吗，什么事？” 千帆脸上流露出犹豫之色，她此来，确实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找乔森帮忙，但经过先前这番交谈，她一时间又有些下不了决心。 乔森也不催她，只是默默等着。 心念起落，只在转瞬之间。若是有一天小墨身份败露，她该如何护他周全？她猛然惊觉，立刻斩断所有的犹豫，下定了决心。 “想请你看一样东西。” 千帆把手探进贴身衣袋，取出一枚指环，暗黑的金属，繁复的花纹，乍看一眼似乎普通，仔细望去，里面似乎蕴含另一个宇宙星空，深邃奥妙，令人几乎无法移开眼睛。 乔森是识货的，眸子里骤然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难道是……” 千帆郑重地点头，微闭双眼，凝气聚神，将精神力注入其中。指环泛出紫色光芒，越来越亮，最终爆发出一团球形光芒，撕裂了空间。 一台巨大的机甲凭空出现，几乎挤满整个房间。幸好乔森的办公室犹如仓库般高大，才勉强容的下它。 纯黑的机身，透出一种说不出的低调华丽，暗示着用于外甲的金属绝非一般质地。机身左右侧，延伸出巨大的黑色羽翼，整座机甲犹如一只展翅冲向星空的飞鹰。 但这显然是一只受伤折翼的飞鹰，一边的翅膀毁掉了大半，右腹遭到重创，留下一个诡异的金属熔化后形成的圆形大洞。 乔森绕着机甲转了一圈，在那圆形大洞下观察了许久，啧啧惊叹：“不愧是神级机甲，居然能从mega粒子光炮中逃脱！” mega粒子光炮是一种星防武器，因为体积巨大，只能转载在战列舰级的星舰上，它发射出的能量光束，能熔化一艘小型飞船的外壳。 原来小墨之前曾遭遇过星舰的围堵！千帆心下震撼，那晚通过监控器看到小墨和星防军的战斗，已觉惨烈无比，没想到，在那之前，他就遭遇过星舰，受了重创！ 想来也是，否则星防军的那些机甲怎会是他的对手？ “可以修好吗？”她询问乔森。 “我试试，这台机甲就先放在我这吧！”乔森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对一个机甲工程师来说，有什么比亲手接触到一台传说中的神级机甲更令人激动兴奋的呢？ “那就拜托了。记住，请一定要保密，绝不能第三人知道。”千帆郑重叮嘱道。 “放心，我知道轻重。”乔森好容易才把目光从机甲上艰难地移开，他询问千帆：“修好以后呢？是还给那小子吗？” 千帆心底有种被人击中心事的慌乱，不过掩饰情绪是她的长项，因此她用平静的语调淡淡回道：“到时再说吧。” 乔森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看机甲：“随便你怎么整，反正我只负责修机甲。不过提醒你一句：雄鹰一旦放飞，怕是再也不会回来。” 56|带你翱翔 乡间的夜晚是一如既往的静谧。千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白天和乔森的那番谈话反复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想之则乱。 干脆起床吧！她找了件宽松的长裙，套在睡裙上，坐上轮椅，滑出卧室，前往厨房——这是她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如果晚上睡不着觉，就来厨房做糕点，一边做一边整理思绪，既沉淀了心情，又解决了明天的早餐。 从冰箱里取出鸡蛋，放入打蛋器，分离出蛋白，加入砂糖，进行打泡。再找出低筋面粉，用漏筛筛细，和已经成为泡沫的蛋白一起搅拌。搅的时候，要小心仔细，不要把蛋白里的空气搅散了，因为这决定蛋糕的松软程度。再放入黄油，香草粉……最后是倒入模具，放入烤箱，设上时间和温度。 她做的是最简单朴素的海绵蛋糕，这反而是最考技术的，这点和机甲操纵类似，越是简单的操作，就越考验基本功。 忙完这些后，她洗干净手，胳膊肘撑在料理台上，托着腮帮。一边等蛋糕烤好，一边继续整理思维。 这时，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只见小墨站在厨房门口。 他一袭利落的黑衣黑裤，银发如月光般静静倾泻在肩头，淡金的眸子望着她，俊美无双的眉间，流淌一种星空般的深邃宁静。 千帆笑了下：“你也没睡吗？” 小墨想当然地回道：“小帆没睡，我当然不会睡。”他嗅嗅鼻子走过来：“好香，小帆又在做蛋糕了。” “嗯。”千帆慵懒地看了眼烤箱上的时间：“还要等一个多小时呢。” “我陪你。”小墨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在千帆面前坐下。 千帆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小墨，一杯给自己。她缓缓地喝着水，边思考边问：“小墨，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以前了吗？” “记不得。”小墨的回答干净利索。 “那战斗的时候呢？你那些战斗技巧是怎么想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一种本能吧！” 本能，千帆想起乔森的话：小墨是个天生的战士，只是他真正的战场，不应该是机甲赛场。 见千帆不语，小墨追问：“怎么了？” 千帆轻轻摇头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以前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机甲战士。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恢复记忆后，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和小帆在一起！”小墨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管是否能恢复记忆，我最想做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他的语气坚决而又真挚，熔金的眸子深处燃烧着火焰，似乎要将她点燃。千帆下意识地避过，轻叹了口气：“小墨，你这是雏鸟情节。” “雏鸟情节？”小墨表示不解。 “就是说，小鸡刚才蛋壳里孵出来，看到第一眼的，就认为是妈妈，不管那是只鸡，还是只鸭。”千帆解释道。 小墨笑了：“我可不是一只小鸡。” 千帆也莞尔：“我知道，你是一只雄鹰，一只迷失的雄鹰，但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展翅高飞，回到你的群体里。” 说这话时，忽然间，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烦恼。因为，是在害怕失去。 她禁不住暗笑自己，何时也变得这样患得患失。她从来都不喜欢拖泥带水，无论是做事，还是对人。 小墨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抬头，目光灼灼注视着千帆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也要带上小帆一起走。” 千帆微笑着摇头：“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之路，我的路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那我就不走了！”小墨坚决地说。 千帆望着小墨，目光似怜似叹：“你在我身边，永远都没有展露翅膀、自由翱翔的机会。算了，”她轻轻摇头，不想再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以后再说这些吧！” 她的话似乎提醒了小墨什么。小墨看了眼烤箱，倒计时显示还有五十五分钟，于是他提议道：“要不，我们出去散散心，等回来，蛋糕就烤好了。” 千帆对小墨的建议感到意外：“这么晚了？” “有何不可？”小墨说着，站起身来，弯腰，手抄到千帆的腿弯下：“轮椅太不方便了，我抱你出去！” 千帆来不及反对，就被小墨打横抱了起来。当然，如果她强硬一点，小墨完全没有靠近她轮椅的机会，也不想想她在这副轮椅上花了多少钱，装了多少机关暗器？ “放下！”千帆恼怒，不是早就约法三章，不许对她搂搂抱抱的吗？ 可是一向听话乖巧的小墨这次却蛮横霸道起来，不顾她的反对，用胳膊肘推开厨房通往花园的玻璃门，把她抱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静寂，只有花丛中的长明灯发出朦胧柔和的光晕。如果千帆大喊大叫，住在二楼的少年们绝对会惊醒，立刻从窗户上跳下来救驾。 她没有喊叫，因为那会很尴尬。情急之下，指尖汇出一道精神力杀刃，逼向小墨胸膛，低声威胁道：“放我下来。” 小墨仅仅是低头看了一眼，满心欢喜地赞道：“小帆竟然这么厉害了，竟然能将精神力凝为实质！” 千帆：“……”脸皮不要这么厚好不好，要不是你，别人敢这么无礼，早就死了十次了！ 院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千帆回头，只见r7站在台阶上，正挥着小手帕向两人拜拜，╮(╯_╰)╭，连机器人管家都不听话了！ 千帆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小墨在她耳边柔声哄道：“不要生气了，我带你去高处看看星星！” 千帆听见风过耳边的声音，原本轻柔的晚风，一下子变得呼啸起来，那是小墨在奔跑，她禁不住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千帆在他怀中睁大眼睛，看见两旁草木和房屋的绰绰黑影在飞速后退，他正带着她，向后山奔去。 不多时，穿过一片薰衣草花田，便离开了镇子的范围。确定周围没有人，也不会有任何监视后，小墨深深吸了口气，两肩的布帛骤然撕裂，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生长了出来！ 千帆只觉身体一轻，便被抛上了小墨的后背，耳畔的风声猛然迅疾，然后，他托着她飞了起来！ 她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生怕掉下去，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她睁大眼睛，环望四周，看见流云掠过身际，山峦就在脚边，而头顶是深邃墨蓝的夜空，群星默默注视着苍茫大地。 这是一种和乘坐悬浮车飞船截然不同的奇妙感觉。她仿佛坠入了魔幻世界，成为了龙骑士，驾驭着飞龙，在天空翱翔，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内心对自由的渴望！ 她甚至忍不住地想要高呼，想要尖叫，想尽情抒发心胸，想要告诉世界，她要冲破一切束缚，飞的更高更远！ 许久，小墨收翅稳稳停在一个山头，将她从背上放下，扶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她轻且急促地喘息着，脸上是兴奋的红潮，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实在是太刺激了！对于双腿无法行走的她来说，能像刚才那样，在空中自由翱翔，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那种感觉犹如梦幻，心眩神迷，令她激动的无法自已。 人类，从极其古老的年代，便向往着能摆脱地面的束缚，像鸟儿一样翱翔天际。虽然飞船、悬浮车等工具帮助人类实现了飞上天的梦想，但和凭借翅膀飞行，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小墨屈膝半跪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只是仰头静静望着她，等她从激动中平复过来。这种放低驯服的姿态，似乎在无声地传达一个信息：他的翅膀唯她所用，只要她愿意，他随时都能带她在空中翱翔。 千帆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动，和她处变不惊的性子不太符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伸手触向小墨身后的翅膀，轻轻抚摸那冰凉轻薄而又锋利无比的羽翼：“小墨，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一句话，无限怅然。她终是在意的，对自己双腿不能行走的事实。 小墨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心思，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可以做的你的翅膀，带你飞翔，做你的双腿，带你行走！”他眼中射出热烈璀璨的光芒，“所以，你不必有什么遗憾，有我在身边，你没有任何不自由！” 再一次，她感到他炙热强烈的感情，和他的人一样，桀骜不羁，坦率直接，不屑掩饰。她一直把这种感情归为雏鸟情节，而此刻，眼前分明是一只强大彪悍的雄鹰。她不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她是否是在自欺欺人？ 她带着掩饰的微笑着把手从他强劲的手掌中抽出，“谢谢你，小墨，这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夜晚。我们该回去了，蛋糕快要烤好了。” “嗯。”小墨应道，匍匐在她膝下，极具震撼力的墨色双翅刷的展开，示意她坐上去。 回去的路上，小墨特意放慢了飞行速度，以让千帆能充分欣赏美景。夜空无月，繁星若尘，夜风自两人耳边轻轻拂过，犹如在演奏一曲轻柔舒缓的小夜曲。 “小墨。”千帆的声音轻柔无比：“你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战队的基础训练可以不必参加。用这些时间，你可以去学些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 “嗯……”千帆边思索边回答：“比如多看看书，学会欣赏音乐、艺术、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 “好的。”小墨回道。 千帆温柔宁静地微笑，烦躁的心情平和了些许。他在她身边一天，她便珍惜一天，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她也希望能多留给他些什么。他的世界绝不应该仅仅是战斗和杀戮，世间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他去拥有。 57|第一女神 光耀星在视野中缓缓放大，这颗联邦的首都星球，从太空中望去，犹如一颗巨大的密布着灰色条纹的彩色玻璃球。蓝色的是海洋，白色的是冰原，绿色的是山区，褐色的是荒漠，而那些裂纹般的灰色条纹，则是巨大的人工建筑。 这颗巨大的玻璃球向外飘出几条银色光带，无数发光的尘粒悬浮在其中，那是在排队等待进入宇宙港的飞船。 第一次访问光耀星的人们聚在大观景窗前，望着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光耀星，兴奋地议论不已。这是联邦的首都星，是四百多颗行星的政治经济中心，统治着全联邦五百多亿人口。每一个联邦公民，自小就在教课书、各种宣传手册、电视广告上见过光耀星的身影，此时得以亲眼目睹，怎能不让人激动万分？ 就连舱内广播也应景地放起《光耀星之歌》：“深邃的宇宙深渊，金色的恒星之风，光耀星，梦想和激情的地方。在这里，即使一无所有，也无所畏惧，你会拥有一切，只要有梦想，只要永不放弃……” 光耀星，激情和梦想的地方。千帆坐在舷窗前，听着这激情澎湃的歌声，不由翻阅起原主记忆库。在这里，原主曾经得到过一切，也曾经失去过一切。 “什么心情？” 身后蓦然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是冷轩。他走到千帆身边，和她一起凝望窗外的越来越近的星球。 千帆笑了一下，语气幽幽：“说不清道不明，很复杂，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也没有太多感慨。” 毕竟，那些留在光耀星的记忆都是原主的，她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尾巴，而且都是些极其不美好的记忆。 一瞬间，一些人事浮上心头，凌睿冷酷的话语，落井下石的亲戚，还有最后离开宇宙港时、和昔日队友相遇的那不甚愉快的一幕…… 她唇角泛起微冷的笑容：“不过我想，也许会遇到一些人，一些事，为我们的这次旅行添点兴致。” 冷轩会意地一笑：“那我很期待。” 千帆侧脸望他：“对了，你呢，有些什么打算？” 冷轩也是光耀星名门出身，他的家族，是一个古老的政治世家，家族内部关系，想必也是错综复杂。 “打比赛。”冷轩回答的干脆利索。 千帆久久打量冷轩，冷轩迎着她审视的目光，平静地微笑，眸子里一片冷酷，反射着幽冷的光芒。 “好吧。”千帆点头，“打完比赛，再去处理你家里的那些事情吧，我也不希望，你在赛前因为别的事情分神。” “放心。”冷轩回道：“不打出成绩来，我也没脸见人。” 千帆此来光耀星，带了三支团队：机甲战队、技术小组和营销团队。机甲战队由夏晨带队，技术小组由乔森负责，而营销团队则由市场部主管里德负责。 里德今年三十六岁，是个带着金丝眼镜、斯文亲切的人，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几句话就能令对方如沐春风。他于半年前加入伊奥兰机甲，经济学科班出身，市场经验丰富，千帆很是期待他的表现。 而夏敏，则是老惯例，留守伊奥兰，坐阵大本营——总不能高层都倾巢出动吧，总要留有人看家。 机甲战队的五个美少年，穿着随意的休闲装；营销团队四人，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乔森和他的两个手下，则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乔森从一下飞船起，就带上了墨镜，一副形迹可疑的乡下大叔形象。一共十二人，再加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女孩，可谓是奇奇怪怪的组合，一下飞船，就引起一片瞩目。 乔森的两个手下，小周和小徐，都是第一次到光耀星。典型的技术宅男，一路上看的眼花缭乱，不断大惊小怪： “哇，那就是传说中的法蒂利fg388豪华飞艇吗？太酷了，和在星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快看，太空天梯！据说能在一个小时内，把人送入近地空间站！” “快看快看，那里有机甲模型，xf的新款全套，太好了，我要买一套给我侄子做纪念品！” …… 乔森笑眯眯地跟着两人后面，年轻人嘛，就是要带出来见见世面。而其他人则有意加快脚步，和他们拉开距离——后面的那三个穿工装的乡巴佬是从哪个星球来的？我们不认识！ 偏偏后面的三人很不自觉，难以理解前面人的心情。小徐叫住里德：“里德主管快看，那不是星球杯机甲大赛的广告吗！” 他的声音过大，过于激动，以至于路人纷纷侧目，前面想装作不认识的人也装不下去了。千帆忍住笑意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广场中心竖着一个巨大的广告屏幕，里面正在播放的，正是本届星球杯机甲大赛的广告。 一幅幅机甲战斗画面，配着激昂的音乐，气势磅礴，场景恢弘，看的观众热血沸腾。这时画风一变，屏幕上出现一位穿着银色机甲战斗服的美少女。 她不过十□□岁的样子，清纯甜美型少女，雪白的肌肤，深邃的祖母绿眼睛，眼波流离时犹如荡漾的碧波，一头微卷的金色发丝在脑后束成高高的马尾辫，两鬓垂下两缕，随着讲话的姿势轻轻晃动，灵动飘逸。 “大家好，我是苏菲，本届星球杯展会机甲大赛的形象代言人。最先端的机甲，最顶尖的选手，最激动的比赛，尽在星球杯机甲大赛！朋友们，点燃你的热血和激情，让我们相约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相约星网直播间！” 不过短短一番话，激起了伊奥兰众人的热血共鸣。骄傲自心底油然而生，因为在这场全联邦瞩目的赛事中，他们不是观众，而是参赛者！ 广告最后，是苏菲驾驶机甲战斗的场面。小徐啧啧赞道：“不愧是光耀星，什么人才都有。一个广告模特，竟然也能把机甲驾驶的有模有样！” 话音落下，再愚钝的他也感到周围气氛有些异样，一个头上梳了无数小辫子的青年率先跳了出来，一脸愤慨地指着小徐：“乡巴佬，不懂就别乱说！苏菲女神才不是什么广告模特，她是光耀星的第一女神！” 义愤填膺的粉丝们围了过来，斥责声如潮扑来： “连第一女神都不知道，哪来的土包子？” “苏菲女神出身豪门，是s级战队星烽战队的队员，联邦慈善联盟会委员，竟把她和模特相提并论？狗眼瞎了吗？” “是啊是啊，苏菲女神不仅人美，多才多艺，而且心底善良，上次那个抱着流浪小狗募捐的画面，真是太有爱心了，太令人感动啦！” ……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就是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踩到了某人的脑残粉，而且还是一大批！ 可怜小徐被喷的一脸懵逼，好委屈啊，他到底说错什么啦？不就说了句广告里的女孩是模特吗？ 可是在狂热的脑残粉眼中，有眼不识苏菲女神，这本身就是天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眼见小徐成了众矢之的，乔森急忙拉着他，去和前面的大部队汇合。乔森一边走，一边对女神的粉丝们陪笑：“抱歉，抱歉，我们是乡下人，不懂你们城里人的规矩。请让一下，请让一下。” 好容易挤出人群前后两批人汇合，伊奥兰一行人立刻逃离，哇哇哇，受不了了！我们还是逃回太空吧，一个宇宙港里居然就有这么多脑残粉，这是光耀星的特产吗？ 但毫无疑问的是，经过这一番闹腾，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苏菲！并且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就是在光耀星，千万别说自己不知道苏菲，否则就等着被喷吧！ 千帆心中感慨万分，这世界变化的真是太快了，她才离开不过两年，光耀星就冒出了这么有名气的“女神”，这个叫苏菲的女孩，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从脑残粉的话中，她还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就是苏菲是星烽战队的成员，而星烽正是她以前效力过的战队。 和天辰机甲一样，大机甲厂商都是赛前高薪聘请顶尖战队来替自己打比赛。她看过参赛战队的介绍，知道星烽战队这次将代表联邦第二大机甲厂商帝皇机甲出战，帝皇机甲是墨洛温家族名下的产业，而这位苏菲则是墨洛温家族的小公主。 说实话，看到星烽出战的消息时，她有些意外，因为不是所有的s级战队都愿意来打这种a级定制机甲的比赛。以前，也有大机甲厂商来找过星烽，都被拒绝了。 她简单调查了一下，才发现，从去年起，帝皇机甲注资星烽战队，成为战队的第一大股东。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星烽才会为帝皇出战。 和她那只有五人规模的战队不同，星烽级别的豪门战队一般都有十几二十人的规模，此外还有少年预备队。虽然每次上场的只有五人，但在队员负伤、以及赛事安排密集时，有替补队员的优势是十分明显的。 而她，五个队员都要小心翼翼地看着守着，生怕他们中有谁感冒发烧有个闪失出了意外上不了赛场。 乔森带着手下去取机甲，千帆带着其他人离开宇宙港，前往下榻的度假村。本次比赛，主办方为选手包下了一座高档度假村，园林式建筑，风景优美，占地规模广阔。每个战队分的一栋别墅，提供三餐，环境设施是没得说，就是要自己掏腰包，一天十万星币。 一天十万，半个月的赛程，光食宿费就要一百五十万。这对为大厂商出战的豪门战队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然而伊奥兰战队经费紧张，一百五十万的食宿费，远远超过了预算。超出的部分，千帆就自己掏了腰包，对战队出差打比赛，她向来大方，绝不会在这点钱上抠门。 别墅宽敞，设施齐备，楼上楼下十几个房间，还有一个豪华大客厅。大家挑了房间各自去收拾，千帆带着r7进入自己的房间，简单收拾一番后，她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坐在书桌前，戴上星网头盔，登录星网。 她这么急着上星网是为了找钱。她的身家已不丰厚，工场那边到目前为止还是赔钱状态，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若是再这样只出不进的话，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前段时间在星网上发布的治疗精神力的小广告，有了回应。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有了三个客户，前两个没赚到什么钱，但第三个不同，是个出手大方的金主，她每为他治疗一次，就能赚到十万星币——刚好是战队每天的花销。 刚刚登录，就立刻收到金主的短消息：“上线了？” 她回了一个简短的笑脸符号。 远在天狼星远星舰队司令部、在星网上守候三天望眼欲穿的某人，看到她的回复，终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一秒钟都不耽搁，以军人雷厉风行的速度立刻回复：“这就去诊所。” 58|金主 千帆的诊所实行匿名服务，条款的第一项，就是医患双方都不透露真实姓名，且保证不去调查对方现实中的身份。 为了便于管理，她给患者编号，第一位患者是001，第二位是002，以此类推，第三位就是003。 和前两位患者相比，003有些特殊。首先，他的精神力极高，罕见的双s阶，发现这点时，千帆意识到自己必须小心谨慎。精神力能达到双s阶的，都不会是小人物。 其次，他并非精神力衰退，而是精神力不稳定——不是时刻不稳定，而是每天都有一小段时间不稳定，一般发作时间在晚上九点左右，持续半个小时。 症状发作时，患者精神力波动剧烈，头疼欲裂，极为痛苦。想必，他也找过无数精神力治疗医师，最终走投无路，找到了她的诊所。 千帆为他治疗过五次，已经有效抑制住了病情。治疗时间，也由每天一次，延长到每周一次。 本来三天前是约好的治疗时间，可千帆恰在来光耀星的旅途中。更不巧的是，飞船一路受到恒星风的影响，星网信号不好，所以她没能登录上星网。 想到让患者久等，她深感抱歉，因此登录星网后，她去立刻前往星网交易十三区，点亮了诊所的营业灯。 灯刚刚亮起，003便推门进入。这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用了模糊面貌保护，虽然看不清容颜，但从身材气质上来判断，应该是个气宇不凡的人。 在他进入的同时，房间的景象发生变化，一层蓝波自他脚下荡开，向着幽暗的室内延伸而去，所过之处，空间一点点明亮起来，呈现出一副海上生明月的幽静景象。 003早已见惯不惊，他在海边找了处沙滩，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盖上，进入冥想状态。 和以前一样，夜色中传来空灵缥缈的音乐，和丝丝银色月光一起，探入他的精神力之海。 此时，天籁之音的地图里，也是同一副景象。千帆一袭白色长裙，坐在琴台之上，纤手抚弄琴弦，一边弹琴，一边感知003的精神力世界。 她依然记得第一次治疗时的情景。对方的精神力世界是一片怒海狂涛，险些将她探入的精神力吞没。 她所做的，是用琴声在对方的精神力世界引起共鸣，通过反复的、柔和的共鸣旋律加持，引导对方的精神力平静下来。 此刻，对方的精神力虽不像第一次那样狂暴，但也处于焦躁不安、即将爆发的边缘。她用最适合的音乐和旋律，反复安抚着，一遍又一遍，温柔而又坚定。 渐渐的，焦躁的精神力之兽温顺起来，宁静柔和的月光铺满了男子的精神力世界…… 许久，003结束冥想，站起身来，望着天空明月的方向，说了声：“谢谢。” 他的面前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光屏，打出一行字幕：“抱歉，来晚了。” 003：“我想知道你来晚三天的理由。” 还真是一个较真的人。天籁之音的地图里，千帆感到无奈，不过这次确实是她失约在先，因此她解释道：“我在旅途中，飞船信号不好。” 003：“知道了。” 千帆：“下次治疗时间是21号晚上，十点。” 003：“明白。” 千帆：“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她正准备关了光屏，却听见男子说道： “如果下次再等你三天不来，我怕我会破坏条款，去调查你的身份。” 赤果果的威胁。千帆很是不爽：“你试试看？” 003：“……我无意冒犯，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治疗对我非常重要。你给了我一丝希望，我会不惜代价地抓住。” 千帆的怒气消了下来，算了，毕竟是她理亏在前。她回道： “不用担心。除非我死了，否则不会从星网消失。” 003：“那祝你长命百岁。” “你也一样！” 留下这句话，千帆飞快地关掉对话屏幕，然后把诊所关了。 距离首都光耀星十万光年外的天狼星系第一行星，远星舰队司令部的一间办公室里，奥格华取下星网头盔，头靠在高背椅上，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精神力之海的平静宁和。 脸上流露出一丝回味的神情，手指轻扬，一股无形力量发散出去，空气隐隐震动，有蓝色光芒闪现，蓝芒聚集成片，最终在他身周汇成了薄薄一层雷电云。 世人皆知精神力的最大作用是操纵机甲，其实当修炼到s级以上，就能化为实质，再往上到ss级，就能幻化成各种形态，比如雷电。 他轻轻勾了下手指，雷电云中闪现一道细微的电光，位于电光下方的茶杯顷刻间化作一堆洁白的细瓷粉末。 精神力平稳，输出正常，精细操作准确，状态简直不能再好了！ 房间的人工智能响起滴滴声：“阁下，罗宾少将请求进入。” “允许。”奥格华回道，做了个抬手下压的动作，满屋子的雷电顿时消失不见。 银色金属门向两侧开启，一个身材修长、斯文秀美的军人走了进来，他叫罗宾，是远星舰队参谋部外事处处长，年方二十八。年纪轻轻就能官拜少将，担任外事处处长的重要职位，足以说明此人能力不凡。事实上，他被称之为远星舰队第一智囊，大家都认为，下一任的总参谋长之位，非他莫属。 远星舰队实行提前甄选继承人制度，舰队总司令、总参谋长这些核心高层职位，都是提前定好继承人，以保证发生意外或是退任时，政权交接能平稳进行。 远星舰队自成立之日起便地位超然，不受中央政府的管辖。它和联邦的另一大军事势力星际防卫军之间分工明确——星防军主要负责维护联邦内部的安全稳定，而远星舰队则担负起抵御外敌、保卫边境星域的使命。 罗宾是默认的未来的总参谋长，而奥格华则是内定的舰队总司令的继承者。两人是远星舰队少壮一代中最出色的军人，私下关系也非常好，并称远星双壁。 “奥格华，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罗宾微笑着走到好友跟前，不待对方招呼，便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 奥格华苍冰色的眸子里泛过愉快的光芒，这是他心情不错的标志。和罗宾的平易近人相比，他是一个冷硬派的军人，在舰队很多人心目中，他的威慑力甚至已经超过了现任总司令。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帮我找到那家治疗精神力的小诊所。”奥格华回道。精神力不稳定，对一个身居要职、被寄予厚望的未来舰队司令的继承人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打击，一旦被外人所知，地位分分秒秒被威胁，但显然，罗宾不是外人。 “对了，对方解释三天没现身的理由了吗？”罗宾问道。 “他说，是因为在旅途中，飞船信号不好，登录不了星网。”奥格华回道。 “哦。”罗宾若有所思，“飞船信号不好，应该是遇到了恒星风暴，连着三天，也就是说她的飞船航线顺着恒星风暴的方向。这段时间，最大一场恒星风暴发生于第四星域至中央星域，原因是th304超新星的爆发。据统计，受影响的飞船共有八十七艘……” 罗宾被称为远星舰队第一智囊是有原因的，首先他的大脑运算速度非常快、存储信息量极大，堪比光脑；其次，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开会时提到什么，不用去上网查，直接问他就行了。 奥格华打断了罗宾的话：“不用查了，我答应过对方，绝不调查他的真实身份。” 罗宾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我还以为你想找到他，然后报答再生之恩呢！” 奥格华缓缓回道：“这种能人，若是能收入舰队，为我所用，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他摇了摇头：“人要言而有信。” “好吧，那就先不谈这个了。”罗宾说道，“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说。” “楚韵峰那边有动静。” 听到“楚韵峰”这个名字，奥格华的神情顿时间严肃起来，星际第一豪门的继承人，联邦第一大军火商，这样的人物，对任何势力任何集团来说，都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罗宾继续说道：“据我们在光耀星的情报人员传回的消息，楚韵峰正在积极筹建一个军火商的联盟，他准备趁星球杯机甲展会的机会，联合各大军火商，成立统一联盟。” 奥格华冷笑道：“军火商的统一联盟？这个野心可真够大的了！墨洛温家答应吗？” 墨洛温是联邦第二大军火商，和楚韵峰一直处于敌对和竞争状态，所以奥格华有此一问。 “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楚家正在和墨洛温家商议联姻，墨洛温家准备把苏菲嫁给楚韵峰。”罗宾道。 “苏菲？”奥格华致以询问的目光，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哦，我想起来了，你已经三四年没去过光耀星，怪不得没听过苏菲。”罗宾笑道：“苏菲是这两年才声名鹊起的，在光耀星非常有人气，被称为第一女神。” “第一女神？我记得光耀星前几年出了个机战女神，我看过她的比赛，确实有些本事，无愧于女神的称号。这个苏菲是干嘛的，也是打机甲比赛出名的？”奥格华问道。 罗宾笑容微妙起来：“苏菲嘛，她也是机甲选手，不过水平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她之所以被称为第一女神，是因为她本人长得很漂亮，墨洛温家又花了大价钱包装，除了机甲赛外，她还组织各种慈善活动，做了很多公益广告。此外，她还有很深的宗教背景，她的出生洗礼是在圣大贝勒教堂、由教皇尼古拉丁九世亲自做的，十五岁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修道院。” “墨洛温家一直和教廷关系亲密，倒没什么稀奇的。只是两大势力联手，包装了一只花瓶，最后用来和楚韵峰联姻。”奥格华耸肩，“我真有些同情楚韵峰了。” 59|妆扮美少年 罗宾呵呵笑了起来：“就事情本质而言，确实如此。但如果联姻成功，楚韵峰获得的利益是巨大的。你知道，无论我们远星舰队还是星防军，都没有能和这些大军火商相媲美的军工场。我们不得不依靠他们，从他们手中购得战舰、机甲和各种武器。若是楚韵峰的计划得逞，以后我们购买军火都要经过他的手，就等于被扼住了咽喉，到那时，怕是我们不得不听他的，被他牵着鼻子走。” “绝不能让他得逞！”奥格华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向委员会汇报了吗？” “还没有。”罗宾微微笑着：“你是知道的，我喜欢在提出问题的同时，也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才来先和你商量。” 奥格华微微沉吟：“我们需要派一个人去光耀星，阻止楚韵峰的计划。” 罗宾点头：“是的，而且这个人必须够分量，才能让那些大军火商们另眼相待。”他若有深意的目光望着奥格华。 两人共事多年，已有很深的默契。奥格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吧，这件事，我亲自去光耀星处理。” 罗宾表示赞同：“你能亲自前去，是再好不过的了。”他顺便调侃了一句：“你是我们远星舰队的第一美男，我看你去后，直接把苏菲收了，让楚韵峰联姻不成，这不就简简单单地解决问题了？” 奥格华致以杀人的目光：“我宁愿去轰炸楚韵峰的军工场！” 罗宾笑着摇头：“我就知道你会拒绝，其实这是多么好的离间方案啊！” “我们不是还有更好的离间方案吗？”奥格华反问。 罗宾笑的心领神会：“你是说军备采购？确实是个不错的注意，我这就去办，争取让本次采购金额足够大，能够吊起那些军火商的胃口。嗯，我想，我们还可以考虑选择一部分军火商，作为长期合作伙伴，签订个十年协议什么的。” 奥格华比划了个ok的手势：“那就这么办！” “好的。”罗宾起身告辞，他微笑着朝奥格华眨了眨右眼：“准备好去光耀星的行装吧。对了，再告诉你一个情报，过去三天内，受th304恒星风影响的飞船中，有三艘是前往光耀星的，说不定，在光耀星你可以碰到你的恩人呢！” 送走罗宾，奥格华这才想起，刚才的治疗他还没付钱。他立刻登录星网，向对方的指定账户中转了一个数字。 打烊诊所后，千帆又在天籁之音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以修炼精神力。当她准备下线时，发现账户里竟然多出了一百万！ 是003打个她的。她感到意外，因为说好的治疗价格，是每次十万。 这是什么意思？003对本次治疗非常满意，十倍打赏以示感谢——千帆的脸皮还没那么厚，她让人家等了三天，人家没扣她的工钱，已经很不错了。 那么还剩下一个解释：我已经预付了十次治疗费用，所以你最好别跑，否则我一定会把你揪出来！ 千帆的小心脏颤抖了一下，好吧，她下次一定守时，如有意外，提前通知。她可不想引来一个精神力双s阶的高手满世界的追杀。 不管怎样，一百万星币入手，心情还是很愉快的。千帆寻思着，反正明天机甲整备需要时间，不能训练，不如利用上午这段时间，带着队员们逛逛首都城，放松一下心情。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当她宣布这个消息时，赢来了队员们欢呼雀跃。毕竟都是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爱玩是天性。 一行人于是乘坐悬浮车从度假村出发，飞过一片郁郁葱葱的国家森林公园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繁华壮观的首都城市区景象。 这是一个晴朗的春日上午，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白色建筑背映着蓝天，反射着阳光，看起来高大巍峨，犹如古老传说中的神殿。 数不尽的空中回廊和天桥，把这些建筑物连接成片。花园，绿植，喷泉，水池，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各个楼层。各种飞行器穿梭往来其中，起起落落。 首都城又被称之为天空之城，就是因为主要商业设施都建在半空中，而地面则是大片的绿地、公园，以及四通八达的磁悬浮列车。 冷轩因为最熟悉首都城，所以担当起驾车和导游的重任。他带着众人，游玩了九天星河广场和联邦历史博物馆这两个外来游客必去的地方后，千帆看时间差不多了，告诉他再去一趟金色时光大厦。 冷轩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个什么地方，他含笑问千帆：“你是要买衣服？” 千帆笑盈盈地回道：“我是需要买衣服，你们同样也需要。赛程的最后有个晚宴，你们是准备穿着t恤拖鞋参加，还是穿战斗队服呢？” 一番话引起众人大笑起来。于是大家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去买赴宴穿的正式礼服。 冷轩设了导航方向，悬浮车向金色时光大厦开去。远远的，便看到一条气势磅礴的人工瀑布从四五十高的高楼落下，分三级倾泻到一个屋顶广场的水池里。 瀑布溅起水雾，在巧妙的光线照射下，形成一道巨大的七彩霓虹，正好恒屹在左右两座双子楼间。彩虹上方，“金色时光”四个招牌大字璀璨生辉。 在商场交通指挥员的引导下，悬浮车降落，沿着一条悬在空中的道路，驶入左边双子楼的室内停车场。一行人下车，乘坐电梯，来到九十八层，男装礼服部。 男装礼服部的值班经理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翘着兰花指的伪娘。做为高档商场的管理人员，他绝对是见多识广，但眼前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美少年，每一个都很有特色，一个比一个英俊，他顿觉自己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住了。 难道是哪支偶像组合？可是看面孔都是生的，如果是偶像组合，哪怕是再偏僻星球的，也绝对逃不过他那对洞察流行时尚的敏锐眼睛！ 正猜测着，美少年们从中间向两侧散开，众星捧月似的拥出一个坐着轮椅的美丽少女。只听少女用极其悦耳动听的声音说道：“我们每人需要一套赴宴用的礼服，请帮忙参考一下。” 经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敢情这位坐轮椅的少女才是今天真正的金主。他疑惑的目光扫向五个少年，只见少年们英俊挺拔，各有千秋。有的温润如玉，有的桀骜不驯，有的天真散漫，有的纤美风流，有的贵气天成。天哪，一个个都那么帅气，那么有气质，竟然都跟在一个残疾少女身后，还让少女给他们买衣服？？！ 经理顿觉自己的三观崩溃了，一定是他今天来上班的姿势不对！不过他再仔细观察少年们看少女时那恭敬倾慕的眼神，不由恍然大悟，敢情是女王和她的后宫骑士们啊！ 职业素养令他立刻露出一个献媚的微笑：“小姐放心，我们这里有各种款式的高档成衣，还有经验丰富的导购人员，定会把这五位帅哥打扮的光芒四射，令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倒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千帆微微笑了，侧头对五人说：“你们去挑衣服吧，冷轩，你帮着参考一下。” 冷轩出身豪门，让他帮忙挑衣服，品味上应该是没错的。 导购小姐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迎了上来：“五位先生，这边请。” 五人跟着导购小姐走后，千帆被经理引入休息区，侍者端着饮料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有各种饮料，甚至还有红酒香槟。千帆要了杯冰椰果汁，一边用吸管慢慢啜着，一边随意地翻看桌上的时尚杂志。 “小姐需要买衣服吗？我们的九十九层是女装部，昨天刚到了一批新款。”经理殷勤地介绍道。 千帆点头：“有商品目录吗？”她因为行动不方便，所以不想试衣服。 善于察言观色的经理立刻明白她的想法，翘着兰花指划过桌上的触摸屏，调出一个大光屏来，上面列着各种女士衣服。 他用一个小巧的银色仪器扫描过千帆周身，输入到系统中，桌上出现一个三维立体小人，正是千帆的形象。 与此同时，光屏上图像变幻，根据千帆的身材肤色容貌，选出最适合的一百件衣服来。只要点一下图片，桌上小人就会自动穿上这些衣服，展示给千帆看。 真是非常便捷的试衣方法，千帆不由地想，要是让小墨他们知道可以这么方便地挑衣服，怕是不肯跟导购小姐走了。 她的手指在光屏上滑动，选了几件衣服，包括稍微正式的连衣裙和出席宴会用的礼裙。正准备招呼经理来下单，视线所及之处，忽然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准确的说，是两个，一高一矮。高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贵妇，矮的是一个□□岁的小正太，两人正在儿童礼服区挑选衣服。 千帆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有看错人。没错，是江婉和凌楠，她在凌府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60|姐弟 凌楠今年九岁，是个粉妆玉砌的小正太。此时穿着一身黑色小礼服，打着蓝色领结，明明是个小绅士，却对着镜子嘟着小嘴。 他一向乖巧懂事，因为知道母亲不易，可是现在他却很不高兴，因为母亲非要他试衣服，试了一件又一件，简直没完没了。而那些衣服，价格动辄上万，根本不是他们能买的起的，母亲还正在为他上课外班的学费发愁呢！ 认真说起来，他其实很有钱，家族基金加上父亲遗产，足够他和母亲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可是能拿到这笔钱的前提是他成年，在成年前，他和母亲不得不依靠家族每个月发放的一点生活费过日子。 他的头顶，江婉正在和店员对话。 店员献媚地说：“小少爷穿这身真是太好看了，我敢保证，出席宴会，一定会萌倒所有女士！” 江婉矜持地微笑：“谢谢，不过后摆好像稍微有些长，还有没有其他可推荐的？” 店员面露难色：“我们本季的最新款式都在这里了……” 凌楠心里不屑，这个店员真笨！我妈就是想买过季款式，因为最新款式我们买不起啊！！！拜托你快把最便宜的衣服拿过来，我实在不想再试衣服了！ 果然听他妈说道：“实在不行的话，款式旧点也没关系，关键是要合身。” 呵呵，关键是价格便宜吧！凌楠在心里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大人的世界真辛苦，直接说不就行了吗，干嘛要这么拐弯抹角地绕圈子？ 就在这时，他忽然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坐轮椅的女孩，他楞了一下，猛然转身，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朝着女孩扑了过去，叫了声：“姐！” 正是千帆。 她本来只是想过来打个招呼，告诉他们她回光耀星了，没想到凌楠一下子扑了过来，像头热情的小兽。她没有和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一时间有些茫然，手抬在空中，犹豫了一下，然后拥抱上了凌楠。 “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凌楠在她怀里蹭着，充满了依恋。 千帆努力回想原主是怎么和这个弟弟相处的，结果记忆库中什么信息都没有，无奈，只好靠自己。她轻拍着凌楠的背说：“姐姐回来了。来，直起来，让我看看，你有多高了？” 凌楠立刻站直身体，昂首挺胸，努力让自己显得高一些。小正太争强好胜的可爱样子真的能把人的心萌化，千帆只觉有柔软的感情自心底涌出，唇角不自觉流露出笑意。她伸手在凌楠头顶比划了一下，赞道：“哇，都一米五了，小楠长得真快！” 小正太一脸骄傲：“我要赶快长大，长大后像姐姐那样，成为联邦最了不起的机甲战士！” 千帆抚摸着他的头，微笑着说：“你一定会的。” 这时，江婉也来到千帆面前，怯怯地问候：“小帆，你回来了？” 相比凌楠对千帆的亲密，她对千帆很生疏。她是一个性格柔弱的妇人，在她的记忆中，这位非亲生的女儿绝对不好相处，对方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我回来了。”千帆冲江婉淡淡微笑。 两人目光交汇，流动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按理说，千帆是凌家的大小姐，离开两年回到光耀星，应该先回凌家见过家主和各位长辈才是。可是，且不说凌家是否欢迎她，就是她自己本身，也不愿见凌家的那帮人。 当然，凌楠除外，这个孩子怕是在那个上百人的大家族中，唯一真心牵挂她的人。 江婉犹豫了一下，终是问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星球杯机甲展会，行程都安排满了，没有时间回去。”千帆委婉地说。 凌楠扬起小脑袋，一脸向往之色：“哇，星球杯机甲展会啊！我也想去，可惜弄不到票！” 千帆摸摸他的小脑袋：“我帮你弄，展会加所有比赛的套票，要吗？” “要要要！”凌楠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江婉急忙劝阻：“小楠，你还要上课呢！” “哦。”被母亲迎头泼了一瓢冷水，小正太垂下了脑袋，半晌，才可怜巴巴地问：“我可不可以请假？” “不行。”江婉坚决地说。 见凌楠失望的样子，千帆安慰道：“有周末的比赛，你可以周末的时候来看。” “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姐，这是我的通讯号，你弄到票了和我说一声！”凌楠兴奋地立刻和千帆交换了通讯号。 见儿子这样，江婉也不好阻止，只得对千帆赔笑道：“那就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千帆回道，“对了，这两年你们过得怎么样？” 江婉一直含笑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支吾道：“还行，一切都好。” 千帆暗中观察，见江婉的衣着虽然名贵，但却有些显旧，还有她的包包，虽是贵妇们常用的顶级品牌，却是几年前的款式。这些细节无不暗示着她的经济状况并不良好，再看她微笑神情后郁郁寡欢的眼神，便知道，她和凌楠过得并不好。想想也是，一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生活在那个冰冷的豪门里，绝对不易。 这时，先前的店员捧着一套儿童礼服过来，请江婉看：“夫人，你看，这件小礼服怎么样？” 江婉拿在手里，假装看布料，偷偷瞟了眼价格标签，标价一万，打七折，勉强在她的预算之内。 “还行。”她冲店员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招呼凌楠：“小楠，过来，试试这套衣服。” “又要试衣服啊？”小正太漂亮的脸蛋皱成了苦瓜，满脸的不情愿。 千帆见凌楠现在这身就很漂亮，而店员新拿来的那件式样有些老旧，不用试穿，就知道绝对比不上现在这身。 联想到刚才江婉的神情，她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她拉着凌楠的手，微笑着说:“不想试就算了，看大小应该差不多。就这样拿上吧，还有你身上这套，一起算到我的账上。” 被江婉频繁试衣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店员，听闻此言，眼中射出获救般的惊喜光芒：“是，是，我这就去准备！” 江婉想拒绝：“这样不好吧……” “不要客气。”千帆打断她的话，冲她温和地一笑：“小楠是我的弟弟，一点小小心意，请千万不要推辞。” “那就多谢了。”江婉感激地说。对方不仅送了衣服，还保全了她的体面。她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怎会没有察觉。 “不客气。有事可以随时找我。”千帆回道。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片惊讶抽气的声音，就连正在和她说话的江婉一时间也走了神，脸上神情梦幻恍惚。 千帆纳闷地调转轮椅，只见五个穿着礼服的美少年正翩翩向她走来，耀眼夺目，令人失神。 整个童装礼服区处于营业停止状态，从店员，到帮孩子选购礼服的母亲，全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惊艳地盯着这五个仿佛从古老神话中走出的美少年。 千帆只觉眼前一亮，即使天天和他们相处，在这一瞬，她也有种睁不开眼睛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见到一个太阳，已经觉得耀目了，结果一下子出现了五个太阳，还能够睁的开眼吗？ 走在最前面的是夏晨。千帆从不知道，这个少年原来如此英气逼人。他一身黑色修身礼服，里面是雪白的衬衫，打着精致的领结，看上去玉树临风，卓越不凡。 夏晨身后是冷轩，穿上精致的银灰色礼服，世家公子卓尔不群的华贵气质一下子就被凸显出来。此时的他，再无半分落魄的样子，气质清贵，风流倜傥，好一个翩翩俗世佳公子。 蓝迪和丹尼尔并排走着，蓝迪一身宝石蓝，丹尼尔是米色，冷暖相衬，一个灿漫张扬，一个纤美内敛，看上去赏心悦目。 走在最后的是小墨。 最吸引眼球的也是小墨。 千帆发现自己几乎移不开眼睛。他简直就像是从古老童话中走出的精灵王子，如梦如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礼服，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材。银色发丝轻垂肩头，整个人犹如镀了一层柔和的月光，映得他的眉目更加俊逸，超凡脱俗。和夏晨的英气相比，他多了几分精致，而和丹尼尔的精致相比，他又多了几分英气。 五个少年排成一行站在她面前，犹如等待女王检阅的骑士。每个人微笑着看着她，却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男装礼服部经理紧跟了过来，满脸献媚地询问千帆：“美丽的女士，你觉得他们的衣服怎么样？” 千帆满意地点头：“不错，我都要了，回头一起买单。” 周围女士一片惊羡和疑惑，这五个绝世美少年和那个坐轮椅的少女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在立刻有人问出了这个疑问。 江婉惊讶地长大了嘴，指着五个少年，询问千帆：“他们是……” “我的队员。”千帆微笑着回道。 队员？江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凌楠立刻就懂了，他兴奋地跑上前来，询问五个少年：“你们都是机甲战队的选手？” 少年们一时间不知道小正太的身份，纷纷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千帆。千帆笑着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凌楠，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哇！老大居然还有一个弟弟！ 61|玫瑰（一） 众少年眼中纷纷射出殷勤的光芒，蓝迪反应最快，他弯下腰来拉住小正太的手，笑眯眯地说：“小楠，我叫蓝迪，你可以叫我蓝哥哥。你喜欢机甲？” 凌楠用力地点头：“我长大后也要像姐姐一样，成为联邦最优秀的机甲战士！” “好孩子，真有出息。”蓝迪夸奖道。 夏晨和冷轩也围了上来，摸着凌楠的小脑袋，和他谈机甲，一时间，小正太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 江婉有些受宠若惊，她望向千帆，只见对方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仿佛眼前是再自然不过的光景。 她隐隐意识到，千帆和离开时大不一样了。 千帆看了眼时间，拍拍手，把队员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时间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她转头望向江婉，邀请道：“你有空吗？要不带上小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 江婉的眼底浮现一瞬的犹豫和挣扎，最终她还是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下午小楠有个唱诗班的活动,我们必须得走了。” 凌楠扬起小脑袋，不满地说：“我不要去，唱诗班无聊死了！我要和大哥哥们一起玩！” 江婉一把拽住凌楠额手腕，训斥道：“那是苏菲小姐组织的唱诗班，能参加是我们的荣幸，不许乱说！” 苏菲？千帆只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哦，她终于想起来了，就是在宇宙港的大广告屏幕上见到的那个女孩，光耀星的第一女神！ 想不到江婉居然和苏菲有交集，千帆只觉有些意外，不过她还是礼貌地说：“那好吧，以后有空再聊。” 凌楠恋恋不舍地晃着她的胳膊：“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千帆怜爱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很快，你不是要来看机甲展和比赛吗？到时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小正太立刻眉开眼笑：“好的，我等着，姐姐一定是最棒的！” 和林婉母女分开后，千帆和队员们吃完午饭，按照计划先前往首都展会厅，本届“星球杯”机甲展会将在这里举行。 展会大厅高大宽敞，一眼望去浩瀚不见边际。里面一片忙碌，参展的八家机甲厂商都在布置自己的展台。居于展厅中心黄金位置的，是第一机甲厂商光冕和第二机甲厂商帝皇。他们的展台气势磅礴，陈列着各式机甲，有成熟的a级定制机甲，也有先端的s级机甲，还有体积庞大、堪比小型战舰的星防机甲。光这两家，就占据了展厅三分之一的空间。 在一个角落里，千帆找到了自家展台。 展会和机甲比赛同时进行，她把工作重心放在了比赛上，因为无论展台布置的如何华丽，宣传资料做的再完备，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比赛成绩。 展会这头，她事先制定了细密的计划，具体执行全权交给了她的市场营销团队。但显然，张罗如此规模的机甲展会，仅仅凭伊奥兰的人手是不够的，所以还请了当地广告商的协助。 千帆去的时候，市场总管里德正在和当地广告商讨论细节。她听了一会，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 五个少年则在她和里德谈话的时候，帮忙布置展台。挂广告标语，搬重型器械，布置桌椅……不得不说，这五人很给力，原本需要半天才能完成的工作，一个多小时就完成了。 广告商那边不清楚五人身份，一个漂亮小姑娘闪着崇拜的星星眼和夏晨搭讪：“你们是伊奥兰机甲的人？” 夏晨没来得及回答，一旁伊奥兰市场部的人笑着回道：“是啊，他是我们伊奥兰机甲战队的队长呢！” “哇！居然是战队队长！”小姑娘的星星眼放出了万道金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竟然能遇到机甲战队的人，而且还是队长！要知道机甲战队，对普通人来说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 周围也是一片惊讶，机甲战队的队员居然会来干布置展会这种体力活，他们不是应该被东家捧着供着，拿着高薪，养尊处优，享受特殊优待的一群人吗？ 千帆见大家都被惊到了，而她的视察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急忙带五个少年离开。唉，没办法，伊奥兰机甲工场刚刚起步，一年前还是个乡下小工场，怎么能和那些财大气粗的豪门大厂商相比呢？ 她那点财力，在商场血拼几件衣服还行，和展厅里的其他七家相比，全部身家还不及人家一个零头。 所以赚钱之路，任重道远啊！ 不过她是一个享受过程的人，比起成功本身，她更享受的是获得成功的过程。荣耀，财富，一切就在前方等着，光想想，就令人兴奋不已，血液都要热起来。 接着，她带队员们前往展厅对面的黄金机甲大竞技场。这是首都光耀星乃至整个联邦最负盛名的机甲赛场，本届星球杯比赛将在这里举行。 场地面积宏大，足有一千公顷，有二十四种战场地貌——它不是天然地貌，而是根据赛前抽签选中的地图，临时做出各种地貌来。 星网上的地图变幻很简单，不过是数据的转换而已，而这里变幻的却是真实的地貌。队员们看到的高山，遇到的河谷，都不是本来就有的，而是由场地下面的大型机械，在一个晚上，挖出来，堆出来，造出来的！ 这项工程之繁复浩大，细思则恐。 场地的造价当然不菲，它前后修建了五十多年，在三十年前建成。总造价是五千三百亿星币——相当于一艘星云级星舰的造价，每年的维持费用是十八个亿——这超过了星云级星舰的维持费用。 专家预计，黄金机甲大竞技场收回成本需要一百六十八年，今年才是建成的第三十年，距离收回成本，可谓是任重道远。 赛前竞技场不对外开放，但参赛队员可以提前进入战备室，操练机甲。千帆一行人出示证件，经过三重关卡，进入伊奥兰战队的战备室。 乔森和两个手下正在忙碌。三人腰间绑着绳索，悬在半空，脚踩在机甲表面，从上到下，做外壳装甲的检查。 机甲本身有自检系统，但对乔森这种资深机甲工程师来说，他确信，任何东西，最终还是需要人眼的确认。 见千帆带着队员们进来，乔森在半空中向五个少年打招呼：“你们来的正好，刚刚整备完毕，上机试试吧！” 五个少年立刻奔向各自的机甲。五台机甲齐齐启动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回响着引擎的嗡嗡声。 乔森落回地面，来到千帆面前。大叔今天好像忘了刮胡子，下巴青茬，配着一身冷硬的蓝灰色工装，看起来粗犷奔放，很有男人味。 “辛苦了！”千帆递给乔森一瓶营养饮料。 乔森接过来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才抹着嘴角问道：“我这里一切都很顺利，展会那边呢？” 千帆微笑回道：“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乔森望着五台启动的机甲，语气感慨：“剩下的，就一切看他们的了！” 千帆点头，不错，展会的成功与否，伊奥兰机甲工场的前途命运，还有她个人的荣辱得失，全都系于此次比赛。 如果说这是一次豪赌，那么她投入的，是孤注一掷。仔细想来，并非没有压力，只是她明白，她绝不可以表现出半分畏惧，因为她的意志，是所有人相信伊奥兰必胜的信念。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回道，语气自信笃定。 一行人直到吃过晚饭，才返回选手村。千帆刚刚下车，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从没露过面的度假村总管带着几名侍者站在停车场外迎接，看样子像是等待许久。 车刚刚停稳，总管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殷勤备至地问好：“云小姐您好，今天辛苦了！” “你好。”千帆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对方这幅殷勤嘴脸从何而来。 和入住选手村的其他七支队伍相比，伊奥兰是最不受待见的一支，这点可以从安置他们的别墅距离宴会大厅最远可以看出，此外还有别墅的外观规模以及周围环境。不过包括千帆在内的所有队员都不以为意，因为毕竟这是他们所住过的最好酒店。 “云小姐，您看您还缺些什么？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尽管说。”总管点头哈腰，对千帆的轮椅亦步亦趋。 “谢谢，我们没什么需要的，一切都很周全。”千帆礼貌而又疏远地拒绝。 “那就好，那就好。”总管觉察到对方的冷淡，更加心虚了。他掏出雪白的手帕，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对这支从三等星来的参赛队伍，他一开始一点都没放在眼里，连迎客都省了。可是却没想到，这位云小姐竟然有位大有来头的朋友…… 千帆的轮椅驶入别墅客厅，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她不觉怔了一下，总管殷勤到送花的地步了吗？ 客厅的陈列台上原本摆放着瓷器，而此时这些价值连城的精美瓷器全都靠边摆放，中央腾出的位置放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玫瑰花篮。 纯白的颜色，瀑布的造型，底部花篮织着银丝，点缀着淡蓝色的缎带，整个花篮看起来高贵，典雅，大方，而又价值不菲。 一串串攒簇成球的白色小花如瀑布般垂落，精致的小蔷薇如星星般铺设在四周，而中央，众星捧月的是一大束毫无瑕疵的白玫瑰。 这不是普通的白玫瑰，花朵比一般玫瑰稍大，花瓣呈半透明，层层叠叠犹如极薄的冰玉雕成，细看之下，花瓣上仿佛流动着一层月华浮光。 千帆认得这种玫瑰，她在打理自家庭院时，对星际时代的花卉知识稍有涉猎，曾看过这种花的介绍。 它叫月光玫瑰，是传说中的名贵花卉之一，有价无市。 而它的花语是：此情可待。 62|玫瑰（二） 五个少年望着客厅里突然多出来的、惹人眼球的玫瑰花篮，第一反应是惊愕。 蓝迪是识货的，立刻叫出声来：“哇！哇！居然是月光玫瑰，传说中有价无市的珍稀品种！” 少年们更惊讶了，夏晨转头，询问亦步亦趋跟进来的选手村总管：“谁送来的？” 总管早就等着这句话，迫不及待地回道：“是楚家少主楚韵峰。下午六点半的时候，楚少主前来拜访云小姐，见云小姐不见，便留下了这个花篮，吩咐我等好生招待云小姐。” 听到楚韵峰这个名字，除了不知此人是谁的小墨和丹尼尔外，其余三人均是神色一变。冷轩是深知楚韵峰是何等人物的，所以惊讶他居然会来拜访千帆，就算千帆还是以前的那个机战女神，他的拜访也可以用屈尊纡贵来形容。 而蓝迪和夏晨的惊讶则是另一回事。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几秒，蓝迪质问：“你不是说楚韵峰在追杀你们吗？” 此话一出，更是惊吓了一群人的小心脏。总管是个人精，立刻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小墨则杀气腾腾地追问：“说清楚一点，楚韵峰追杀谁？” 千帆秀眉微颦，甩给众少年一个制止的眼神，然后对总管说：“谢谢，我知道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总管立刻回道：“是，是，云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饶是他精通人情世故，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星际第一豪门的楚家少主和这位来自三等星伊奥兰的轮椅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等总管离开后，夏晨立刻追问：“千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他，其他四人也都流露出同样的疑问之色。千帆无奈，只得解释道：“我和楚韵峰是旧识，上次在天辰星相遇时，他不知道乔森的老板就是我，我也不知道他和此事有关联。后来我们说清楚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简单。” 夏晨是大致明白了，虽然还有很多疑问，蓝迪是似懂非懂，而其他人则是满头雾水。千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说道：“我有些累了，要回房休息。你们也早点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留着精力迎接比赛吧。” 听她这么一说，少年们也不好追问下去。小墨来到玫瑰前，发现花篮上还有一张卡片，便叫住千帆：“这里还有一张卡片。” “噢。”千帆波澜不惊地淡淡接过，然后驱动轮椅，继续前行，留下五个无比遗憾、满腹疑问的少年。 冷轩瞪着小墨：“你怎么不打开看看？”显然，他指的是卡片。 “小帆的东西，怎么可以乱翻？”小墨理所当然地回道。 蓝迪一脸遗憾：“虽然我很想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但就是到我手中，我也没胆量打开啊。” 一番话说得众少年都沉默下来。是啊，谁有这个胆量，敢去翻千帆的私人卡片？虽说她性子温婉，待众人极好，但对她的敬畏，早已根植于众人内心深处。 “好了，大家各去休息吧！”夏晨道，“老大说的对，我们有心思去猜这猜那，不如留着精力去迎接比赛！” 一向话语不多的丹尼尔，罕见地主动表态：“我觉得，我们谁都没有权利去过问千帆小姐的私生活。” 好吧，小子，你是对的。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对她没有任何想法的缘故。心思不纯的一两只默默吐糟。 千帆回到房间，打开做工精美的压花卡片，里面是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 “祝一切安好。” 落款很简单，就两个字母：qy。 qy，乔扬的缩写，楚韵峰前世的名字。他以前经常给她送花，特别是每次吵架之后，他必然会送来花束，以示和好之意。 她记得，他最后送给她的是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被她当着送花使者的面，扔进了垃圾桶里。 感情都没了，送花还有什么意义？再美丽的玫瑰，也掩盖不住被伤害的血肉淋漓的事实。 而现在，她实在搞不清楚他送花的目的，花语是此情可待，是想告诉她，他对她旧情难忘？ 她在房间待了片刻，打开门扉。少年们还在客厅里，围着月光玫瑰探究，见她突然出来，心虚地吓了一跳。 “把花扔了吧，放在那里碍眼。”她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听到这话，少年们争先恐后地扑向玫瑰，显然觉得碍眼的，不只她一人。转眼间，一篮价值不菲的珍贵玫瑰就被众人扯成了残花败枝，然后被胡乱地塞进了垃圾箱。 好了，玫瑰没了，这世界总算是安静了！千帆和她的少年们都很满意。 第二天，是机甲展会开幕的日子，清晨千帆一行人抵达展厅时，外面已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第一天开幕式的门票，据说一经发售，就被一抢而空。“星球杯”机甲展会，是全联邦最受瞩目的机甲盛事之一，机甲厂商会趁此机会推出新型号新产品，大批机甲爱好者抢购门票半夜排队入场，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大饱眼福。 千帆带着少年们从工作通道进入。开幕式会场分成前后两部分，前端的半月形区域是贵宾席和参展商席，后面才是一般观众的席位。她进去的时候，贵宾席基本空着，参展商席已经坐了不少人，而后方的一般席位，观众正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从十二道入口俨然有序地排队进入。 等观众入场的差不多了，参展方人员也都到齐，才有一行人从贵宾通道姗姗来迟。想想也是，毕竟是贵宾嘛，哪有提前到场的道理。 千帆遥遥打量那些贵宾，原主的记忆库中大致能找到他们的信息，但都模糊不清。也就是某某议员，某某财团首脑，某某知名学者，或是某某大家族的继承人。 向来最尊贵的人总是最后登场，似乎不这样做就无法彪显其身份。司仪站在台上，依次介绍完各位嘉宾后，以激情澎湃的嗓音高声道：“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国防部军事顾问、光冕集团的董事楚韵峰阁下，和本届展会的形象代言人、第一女神苏菲小姐，为开幕式剪彩！” 掌声雷动，顷刻间席卷整个会场。无数的闪光灯中，一对俊男靓女联袂登场。楚韵峰一身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材，英气逼人，目光沉稳，虽受万众瞩目，却是波澜不惊。 苏菲是一身高贵典雅的白色小礼裙，站在黑色西装的楚韵峰身边，相得益彰。金色秀发打着小卷垂在肩头，肌肤胜雪，眼眸碧蓝，樱花般的嘴唇微微上挑，勾出最美丽的弧度，露出纯洁而又高贵的微笑。 不愧是第一女神，绝大的人气令满场为之疯狂。粉丝们高叫着“苏菲！苏菲！”的名字，挥舞着手臂，狂热不已。 楚韵峰不怎么在公众场合露面，因此普通人中知道他名字的并不多，而在座嘉宾和参展厂商就不一样了。在他们眼中，这绝对是个重量级的人物。楚韵峰身为第一豪门的继承人，拥有莫大的权势和地位，在商政军三界都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千帆是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看楚韵峰。她和他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营救乔森时，不过是惊鸿一瞥，第二次是星网上，毕竟不够真实。 他无疑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举手投足都充满成熟男子的迷人魅力。他的微笑低调含蓄，幽黑的瞳孔深处闪烁着复杂莫测的光芒——凭借前世对他的了解，千帆能够读懂这种目光，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野心家的目光，仿佛这全场八十万观众，所有的嘉宾、机甲厂商、参赛选手，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受他操纵，被他翻弄。 千帆只觉一股寒意自背心窜起。早在前世，他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穿越之后，他的权势财力更胜从前。这样的人会在这个世界里，掀起怎样的风浪？ 激昂的礼乐和满场欢呼声中，楚韵峰和苏菲，一左一右，手持金色剪刀，剪断了开幕式的彩带。 司仪高声宣布：“第一百六十八届星球杯机甲展会，正式开幕！” 掌声欢声犹如暴风骤雨一般，一阵响过一阵，在十万人的会场里，经久不息。 接下来的节目，是由剪彩的两人一起抽签，决定八强赛的对阵。 楚韵峰和苏菲并排站立，一左一右把手搭在抽签机的手柄上，苏菲一缕垂落的秀发有意无意地扫过楚韵峰宽阔的肩头，记者们没有放过这个细节，闪光灯噼噼啪啪闪个不停，把这一对金童玉女亲密合作的样子收入镜头。 邻座传来窃窃私语声：“听说没？楚韵峰要和苏菲订婚！” “真的吗？那苏菲的粉丝岂不伤心要死？” “粉丝算什么啊，能傍上楚韵峰，成为楚家苏菲算是赚大了！” “不过他们两人看上去确实很般配啊！” …… 参展商的区域，坐的都是些或多或少知道点□□消息的人，他们这样议论，怕是□□不离十。 听到楚韵峰要订婚的消息，千帆怔了一下，眼底泛起了极其复杂的情绪。一抬头，见五个少年正齐齐盯着自己，仿佛想从她的反应中找出任何端倪。 她给了他们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表示这些八卦对她毫无影响。少年们齐齐讪讪地移开了目光，只有坐在她身边的小墨，不露痕迹地伸出手来，借着轮椅扶手的掩护，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甩开他的手，却被他强劲有力的手掌牢牢握着，无法挣脱。恼怒的目光射向他，却见那双熔金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执着不容拒绝的光芒。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她的心思，在他眼中竟是无可遁形。 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以骗过旁人，骗过自己，却骗不过他。 心中终究是有些在意的。毕竟她曾为那人付出过十年青春，最后除了一身伤痕外，什么都没得到。即使已经不爱了，她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洒脱大度，可以心无芥蒂地接受对方订婚的消息。 63|女神归来（一） 另外一边的四人正在用眼神激烈地交换信息： 蓝迪：“跪求□□消息！” 冷轩：“老大怎么会认识楚韵峰，求解！” 丹尼尔：“太奇怪了，楚韵峰要订婚了？干嘛还要给老大送玫瑰？” 夏晨：“别都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周围蓦然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兴奋尖叫声，少年们抬头望去，才发现抽签结果已经出来了！ 中央大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八强赛的对阵双方： 第一场:光冕vs明宙。 第二场:环宇vs波塞冬。 第三场:阿瑞斯vs帝皇。 第四场:伊奥兰vs泰坦。 少年们一眼便找到了自己的战队：伊奥兰vs泰坦！ 千帆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没想到第一场比赛，就遭遇到c组第一的泰坦机甲。替泰坦机甲出战的战队名叫“地狱骑士”，这是一只近年来声名鹊起的s级战队，以彪悍、凶残和无下限的打法而闻名。 队员们中传来低低的议论声，蓝迪小声问道：“对手战队怎么样？” 冷轩低声道：“是块很难啃的硬骨头，在s级战队中很有名，他们有个外号，叫疯狗。” 夏晨致以询问的目光：“疯狗？” “嗯。”冷轩点头：“打法很疯狂，而且极不要脸，曾因恶意伤残而被禁赛。” “哦。”众人皆是一脸严峻，唯有小墨，微微冷笑道：“那我们正好痛打疯狗！” 抽签仪式之后，嘉宾们又依次上台发表演讲，最后在满场热烈的掌声中，开幕式宣告结束。 一直泰然自若的千帆，直到此时，才稍稍紧张起来。因为开幕式之后，是记者招待会，她作为伊奥兰机甲的总负责人，自然是逃不掉的。 她一直用着“云千帆”这个名字，然而一旦暴漏在公众视线下，那么大家很容易就会发现她就是曾经的机战女神凌千帆。 好在新闻发布会是八家参展厂商和战队一起出席，总共时间三十分钟，这样分到每家头上的时间并不多。 伊奥兰这边出席三人，千帆，乔森，和夏晨。她准备让首席工程师乔森来应付记者答问，因为夏晨还嫩了一些，尚且需要磨砺，而她自己，则准备充当背景，极力降低存在感。 “这样可以吗？”乔森大叔玩着手中墨镜，嘀咕道，“万一我也被人翻出老底怎么办？” “翻出老底不是正好？曾经的中央军事机甲研究所的首席工程师，如今在为伊奥兰机甲效力，多么好的广告效果啊！”千帆笑语盈盈地说。 “那你不是更有广告效果，曾经的机战女神啊！”乔森顶了回去。 “我和你不一样。”千帆毫不客气地推了把乔森：“少磨磨唧唧了，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背后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对上了夏晨一双无比关切的眸子。她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她向他微微笑了一下，用眼神无声地告诉他：不用担心，她能够应付。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两人一轮椅穿过一道门，登台亮相。现场人很多，上百人的新闻发布厅，挤满了记者，闪光灯正在噼噼啪啪地闪着，却不是对着刚登场的伊奥兰机甲，而是居于发布台中心的楚韵峰和苏菲。 “楚先生，请问你将和苏菲小姐订婚的消息是真是假？” “苏菲小姐，你真的要和楚先生订婚吗？” “你们将于何时订婚？”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 千帆和乔森相视而笑，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看来发布会的重点已经转移，比起即将开始的八强赛，公众和记者们更关心的是楚韵峰和苏菲的八卦。 而在她登台的瞬间，楚韵峰的目光便投了过来，在她身上稍稍停留一瞬，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他风度翩翩地回答记者：“这是我的私人问题，我想和本次机甲展会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抱歉，我不会做任何回答。” 苏菲也回道：“时间宝贵，大家不要跑题，还是把问题放在机甲展会和即将开始的比赛上吧。” 夫唱妇随，已然是琴瑟和谐。 记者们只得作罢，一人问道：“请问苏菲小姐，您是要代表帝皇机甲出战吗？” 苏菲的家族墨洛温，是星际第二大军火商，帝皇机甲就是墨洛温家名下的产业。本次替帝皇机甲出战的乃是大名鼎鼎的s级顶尖战队——星烽战队，而苏菲恰好在三个月前加入了星烽，所以记者有此一问。 苏菲笑容谦虚，态度低调：“这个要取决于教练和队长的最终安排。” 星烽教练没有出席,于是记者们把矛头对准了队长白渊：“白队长，请问苏菲小姐会在出战的五人名单内吗？” 白渊微笑翩翩地打太极：“大家不要心急，对战名单最终会在战前公布。” “粉丝们强烈要求苏菲小姐出战，扬言道，苏菲小姐若是不出战，他们就拒绝支持星烽战队！” “这个……我们会结合实际情况，尽量考虑粉丝们的心情。”白渊队长额头冒汗了，心里暗暗吐槽，让苏菲出战还不容易，关键是要打赢比赛啊！ 千帆以看戏的目光注视着曾经的队长。白渊还是老样子啊，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也亏他这样的性格，才能将一群目中无人的天子骄子们聚在一起。 想想以前在星烽战队的日子，虽是原主的记忆，千帆也颇有几分怀念的感觉。那些热血沸腾的战斗，那一场场轰动联邦的比赛，队员们虽然一个比一个骄傲，谁都不服谁，但一旦上了战场，就是铁板一块，并肩战斗，荣辱与共。 而现在的星烽，看看站在队长白渊身旁、一脸不以为然的克莱特，千帆明显地觉察到，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恰在此时，克莱特双眼望天的目光转了过来，和千帆的视线在空中相对，他怔了一下，千帆心下一咯噔，然后，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克莱特大步走了过来，不顾同在一个新闻发布台上。他的举动引起了不少视线，众目睽睽下，他径直来到了千帆面前，叫了一声：“凌千帆，真的是你！” 这一瞬间，千帆在心里问候了克莱特的祖宗八代，这个家族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家伙来？从来都不会察言观色，从来都不会顾及旁人的目光，从来都不会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总之，这家伙就是只有一根筋的单细胞动物！ 正围着苏菲问东问西的记者们蓦然听到“凌千帆”的名字，先是齐齐怔了一下，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叫：“是机战女神凌千帆！” “天哪，真的是凌千帆！” “凌千帆！凌千帆！” 记者们像是被瞬间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激动万分，前仆后继地涌向千帆所在的边角位置。 原本处于关注中心被众星捧月的苏菲周围一下子空了出来，第一女神吃惊地看着周围，简直不敢相信，围着她的人群居然在一瞬间消失了，一个人影都没有留下，全部都涌向了突然冒出的凌千帆！ 这是她自出道以来从不曾遇到过的事情，这是何等的荒谬和耻辱！苏菲的眼底窜起了幽幽的怒火，第一女神的骄傲被挑战了！ 被抢去风头的不止她一个人，她抬头望向楚韵峰，看见那个英俊冷酷、对她总是若即若离的男人正望着凌千帆，波澜深沉的眼底泛着一丝罕见的温柔。 她禁不住心下一动，莫非楚韵峰认识凌千帆？ 记者们一边围住千帆，一边往各自的新闻社发紧急号外： “新闻发布会场，惊现机战女神凌千帆！” “凌千帆重返光耀星！” “凌千帆坐着轮椅！” “凌千帆身边有一中年男子和一英俊少年！” “最新核实，那是伊奥兰机甲的人！” …… 短短一两分钟内，机战女神回归的消息就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了各大媒体，成为星网的头版头条，紧急插播的新闻，各大新闻社的号外，震惊了整个光耀星。 而千帆则处于暴风骤雨的中心。 她连掐死克莱特的心都有了！ 等愣头青克莱特终于意识到自己引发了多大的骚动，已为时已晚。满场记者疯狂地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形成挤压踩踏事件，他急忙和夏晨、乔森还有工作人员一起，张开双臂，形成一道人墙，为千帆挡住汹涌的人潮。 记者一边向前挤，一边举着各种新闻设备，对千帆狂轰乱炸： “凌千帆小姐，请问你什么时候返回光耀星的？” “请问，你还能打机甲比赛吗？” “这次展会你也参加吗？” “你和伊奥兰机甲是什么关系？” “这两年你去了什么地方？” “你和凌家断绝关系了吗？” …… 凌府。 这世上绝不缺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凌府的大管家凌川就是一位。他虽然也姓凌，却连凌家的旁系都算不上，如果追根溯源，大概在两百年前，他的祖上是凌家的某个旁支出身。 和许多寄生于凌家这颗大树的支系一样，他家几代，都为凌家服务，到他这辈，因为他侍奉对了主人，凌睿继承家主后，就把他提拔成了大管家。 此时，凌府的三夫人江婉就被他挡在门厅里。 “大管家，麻烦你帮我通报一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见家主。”江婉央求道。 “三夫人，家主今天没时间，请改天再来吧。”凌川皮肉不笑地说道。 此时，通过二楼的旋转楼梯上，款款走下两名贵妇，正是家主夫人沈秋华和四夫人杜媛。 64|63.99.1 沈秋华出身高贵，是星防军总司令的女儿。她嫁入凌府多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凌睿才把心血放在培养侄辈上。她是一个骄傲浅薄的女人，四夫人杜媛对她百般讨好，刻意奉承，她虽然看不起杜媛，却很受用。 杜媛是凌可欣的母亲，因为凌可欣之死而深恨千帆，连带江婉母子也一并恨上了。这些年来，她没少在沈秋华耳边吹风，排挤江婉，所以沈秋华对江婉很不待见。 见沈秋华下楼，江婉立刻垂手恭立，唤了声：“家主夫人。” 沈秋华却是一脸高贵冷艳地瞟过江婉，询问管家：“她在这干嘛？”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江婉，她对江婉态度之恶劣，已到了不屑一顾的地步。 这是赤果果的轻视和羞辱，江婉脸色苍白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自从丈夫去世后，她就学会了看人脸色，忍辱负重。以前千帆在时，所有人对她还算客气，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后来千帆走了，这些人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就连凌川这样的下人，都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凌川一脸讨好地回答沈秋华：“启禀夫人，三夫人要见家主，我告诉她了家主没时间，她还非赖在这里不走。” 站在沈秋华身旁的杜媛噗嗤一声冷笑：“脸皮还真厚！” 江婉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最好的反应就是沉默，等待羞辱过去。 “你有什么事？”沈秋华高高在上地问道。 “我……”江婉本不想说，但既然被问了，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想和家主商量一下，关于小楠中学入学的事情。” “小楠不才小学三年级吗？离上中学还远着呢！”沈秋华不耐地回道。 “是这样的，小楠连跳了两级，现在是五年级学生了，校长说，可以考虑让小楠提前毕业。” “哦。”沈秋华心思转动，难道又是一个天才，随即又感到忿忿，她一个孩子都没有，凭什么三房的孩子都那么出色！ 杜媛觉察到她的心思，趁机献谗：“家主夫人，小楠这孩子既然这么优秀，你不如向儿童福利局申请，把小楠的监护权转到您名下，反正三夫人也没有德行教育孩子。”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吓的江婉魂飞魄散，她急忙说：“你不能这么说，我是小楠的母亲……” “母亲又怎样？”沈秋华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这世上不称职的母亲多得是，否则儿童福利局是干嘛的？” “求求你们不要……”江婉面色惨白，六神无主。此时，房间的智能管家发出声音：“三夫人，家主请你立刻去会客厅。” 对大管家凌川来说，他的最大敌人就是这栋宅邸的智能管家，智能管家管理着凌府所有的电子设备，无处不在，能在第一时间传达家主的命令。 既然家主都发话了，凌川只得把江婉请进会客厅。江婉进门时还晕晕糊糊，耳边一直回响着杜媛和沈秋华的那番话。 儿子小楠是她在这世上的精神支柱和唯一依靠，若是被她们夺走，她不如死了算了！ 沈秋华和杜媛也跟了进来，想知道凌睿找江婉是为了何事。 会客厅里，凌睿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盯着电视里的新闻直播。三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屏幕里映出一张年轻女孩的容颜，沈秋华和杜媛不由神色大变，竟是凌千帆！ 千帆正被记者们包围着，在无数的闪光灯下，一一回答记者的提问。 “是的，我回来了，前天刚到光耀星，感谢大家还记得我。” “我这次是作为星球杯机甲展会的参展方回来的，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团队——这位是伊奥兰机甲的总工程师乔森，这位是机甲战队队长夏晨。” “大家看到了，我还坐着轮椅。虽然我不能亲自参加机甲比赛，但我的战队可以代替我上场。伊奥兰战队是我一手创建的，他们是我在机甲赛场上的代言人，是我作为机甲战士的生命的延续，大家敬请期待吧，我曾经的辉煌，将由他们继续谱写！” …… 新闻直播里的女孩淡定从容，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自信笃定。她虽然依旧坐在轮椅上，但所有人都能感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的她锋芒毕露，至刚易折，那么现在的她则有一股经过磨砺的沉着和大器。 “她……她竟然回来了！”杜媛颤声道，猛然大哭起来：“家主大人，她害死了可欣，你要为可欣做主啊！” 凌睿正在心烦意乱，叱喝道：“有什么好哭的，闭嘴！” 杜媛吓的禁了声，沈秋华走到丈夫身边坐下，问道：“她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还怕她不成？”凌睿冰冷的语气中透着愤怒：“这丫头回来了，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太目中无人了！” 此时，新闻里正好有记者在追问：“凌千帆小姐，听说你和凌家断绝了关系，是真的吗？” “断绝关系？”镜头里的女孩反问了一句，微微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是凌家的第一继承人，偌大的家族还等着我去接手和管理，怎么会轻易断绝关系？” 听闻此言，就连凌睿也脸色变了一瞬，这个丫头不仅回来了，还敢口放狂言，声称自己是第一继承人，这分明是想来夺、权！ 三十分钟的新闻发布会转眼到了结束时间，主办方抢过话头，对记者说：“提问时间到此为止。” “最后一个问题！”一个记者伸着长长的手臂，拼命把录音笔凑到千帆面前：“凌千帆小姐，请问你有什么想对电视屏幕前的观众说？” 千帆微微一笑，明亮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镜头：“我只想告诉大家一句话，那就是：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淡淡的一句话，听在某些人耳中，犹如平地惊雷，成了宣战的声明。 她回来了，誓将夺回所有的荣耀，所有欠她，负她的，必将一并讨还！ 凌家各怀心思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股颤栗的恐惧，无人能够言语，房间里的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 凌睿把目光投向江婉：“她回来的消息，你知道吗？” 江婉不敢隐瞒，把那天在商场遇到千帆的事情说了一遍。 凌睿沉默良久，才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江婉战战兢兢地离去，隐约听到了一句话：“通知下去，今年的家族元老会议提前召开。” …… 千帆拿乔森当挡箭牌，好容易摆脱了记者们的纠缠，回到后台休息室。一抬头，见克莱特也跟进来了，眉毛一挑，语气不善地问：“你还敢跟过来？” 小墨等人正在休息室等待，见千帆回来，轮椅后还跟着一形迹可疑的小子，正在猜测对方是什么身份，听千帆这么一说，便立刻围了上来。 克莱特预感到了危险，不仅没有退却，反而挑衅地问：“你们想干嘛，打群架？” 小墨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单打独斗怎么样？”说着，他手臂一抬，以克莱特s级顶尖机甲战士的眼力，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就被他的拳头击中了鼻梁！ 克莱特吃痛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但他岂是被动挨打的人，立刻愤怒地挥着拳头冲了上来，一记旋风猛拳，击向小墨面门！ 小墨侧头闪避，横臂接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对方还真有点本事，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对手！ 两人缠斗在一起，出手都是极快，转眼间就过了几十招。拳风腿影扫过之处，房间里的家具设施以摧枯拉朽之势，化成粉末。 眼见再打下去，就会惊动保安，千帆喝道：“都给我住手！” 小墨是听话的孩子，刷的一下便抽身回到了千帆身旁。克莱特站在原地，红着眼睛，怒视小墨，他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鼻梁都被打歪了，居然一下都没找回来！ “克莱特，你到底想干什么？”千帆冷声问道。 怒气冲冲的克莱特一下子被问住了。是啊，他跟过来干什么？他不就是见到昔日的队友，激动之下打了声招呼，结果惹来一群疯狂的记者，又引来一个身手莫测的少年！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千帆，我是白渊。” 白渊又是谁？伊奥兰战队里除了冷轩外，都是大眼瞪小眼，听门外那口气，像是和千帆还挺熟悉的。 “白渊是星烽战队的队长，我以前是这个战队的。”千帆快速地解释道，然后回答门外：“请进。” 白渊推门进来，看见房间里一片打斗后的狼藉，惊了一下，然后一眼扫到克莱特，见他安然无恙，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大赛在即，若是队里的第一主将有个什么损伤，他可承受不起。 白渊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金发碧眼，娇小美丽，正是第一女神苏菲。看清屋内光景，她惊呼了一下，然后轻轻掩住了嘴。 见外人进来，伊奥兰战队的几人，不留痕迹地移动脚步，站在千帆身后，形成强大的气场，向进来的两人施以无声的压力。 白渊苦笑道：“看来已经动过手了。” 千帆嘲弄地一笑：“你应该感谢我，没有伤到你的得力干将。” “我想你是念及旧情，毕竟，我们曾是队友。” “我从没忘记，我曾是星烽的一员，但我也没有忘记，在我受伤残疾之后，你们是怎么抛弃我的，特别是宇宙港的那一幕，如今回想，任是记忆犹新。” 白渊神色尴尬，试图解释：“千帆，对不起……” “不用解释什么，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否则，你看到的克莱特，就不只是被打歪了鼻子那么简单的了。” 克莱特一向自持其高，此时竟被人这样谈论，简直都快要气炸了，他指着千帆的鼻子喝道：“凌千帆，你不要太狂妄！” 千帆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对着白渊下了逐客令：“带着你的队员走吧。” 这时，一直旁观的苏菲款款走上前来，露出一个甜美纯真的微笑，朝千帆伸出手：“凌小姐，你好。我是苏菲，久闻凌小姐大名，今日得见，非常荣幸。” 65|64.63.99.1 对方的笑容看似真诚，那双碧波荡漾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复杂的光。千帆一双眸子洞若观火，不动声色地接过握手：“苏菲小姐，很荣幸认识你。” 若是有记者在场，定然会激动万分，两大女神的第一次会面啊！一个是曾创下无数辉煌战绩的机战女神，另一个是新近崛起、人气绝大的第一女神，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引起沸腾话题，两人叠加，还不轰动整个光耀星？ 苏菲接着说道：“凌小姐，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你毕竟曾是星烽队员，虽然已经离队，但还是应该顾及些许战友情义，白渊曾是你的队长，克莱特曾……” “你还是不要说的好。”千帆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迎着对方惊愕的目光，淡淡回道：“我在星烽两年，和白渊、克莱特一起打过无数场比赛。我们也曾大意轻敌，惨败滑铁卢，也曾奋勇直上，战胜一支支强队。我们一起受过伤，流过血，洒过热泪和汗水，我和星烽之间的情义，比你自以为是的想象中要深。所以，入队才不过三个月的你，真的没有资格对我说什么。” 千帆的语气平静自然，不带嘲弄，只是在述说一个客观事实而已。克莱特和白渊眼底泛起了极为复杂的波澜，而苏菲，则是一脸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她是第一女神啊！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只要她一发话，整个世界都会为她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会认真倾听，都会赞成她的话语，感谢她的建议。而眼前，竟然有一个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仅不领她的情，还说她没资格说话，让她当众下不了台！ 第一女神的世界观被深深地颠覆了！ 她试图寻找能帮她挽回场面的人，楚楚可怜的求助目光望向白渊，白渊却视若罔闻，再看克莱特，那小子正深深望着凌千帆，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在看他。 她环视四周，伊奥兰战队的五个少年，各有风采，英俊炫目，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关注自己。他们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坐在轮椅上的凌千帆。 一瞬间，她有种被整个世界抛弃背叛的感觉，泪水不由地涌现出来，闪烁着晶莹，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这副含泪委屈的样子，落入任何一个粉丝眼中，都会为之心碎，可惜，这里没有她的粉丝，全场关注的焦点也不在她身上。 白渊说道：“千帆，星烽战队永远铭记你的贡献。对今天克莱特给你带来的麻烦，我作为队长，代他向你道歉。” 说着，他朝千帆鞠了一躬，然后向克莱特招手：“我们走吧！” 克莱特深深地看了千帆一眼，追上白渊，苏菲见没人理睬自己，也只得灰溜溜地跟上。就在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千帆在后面叫了一声：“白渊。” 白渊回头，只听千帆认真地说道：“希望我们能在战场上见。” 战场上见！ 白渊细细咀嚼这句话，洒然一笑：“好的。” 千帆抱之一笑。和星烽的恩恩怨怨，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战场！ 等白渊三人离开后，千帆脸上的微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她望向她的队员：“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克莱特的实力，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他的机甲实力更强。你们当中，怕是只有小墨一人可以和他抗衡，而星烽战队中，和克莱特实力相当的还有两到三人。” 一番话说的队员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千帆继续说道：“如果是s级机甲战队之间的比赛，我们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本次比赛是机甲厂商之间的较量，再厉害的s级战士也被限制在a级定制机甲里，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所以我们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听她这么说，队员们的脸色稍稍缓和，但没有丝毫喜悦。因为每一个机甲选手，都希望能冲击s级别的赛事，都希望能在最高级别的战场上，尽情地发挥，展现真正的实力。 千帆明白他们的想法，宽慰道：“不要着急，我们才成立不过半年，总有一天会成长为一支s级战队，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打好每一场比赛！” 队员们纷纷举起拳头以示决心，夏晨说：“千帆小姐，你放心，我们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千帆微笑着回道：“我知道，我从来都很相信你们，自始至终，不会改变。” 少年们纷纷露出笑容，气氛稍稍轻松起来。帮千帆挡住记者的乔森这才脱身回来，推门看见房间里满目狼藉的样子，惊叫道：“发生什么啦？” “没什么，我们赶快溜吧，免得被抓住索赔，我们可是经费紧张！”千帆笑着回道。 于是乔森一边捉住蓝迪和丹尼尔问东问西，一边跟着众人出了门。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他忽然发现前方走廊拐弯处，有个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嘀咕了一句：“那人好像是楚韵峰的手下。” 见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乔森有些莫名其妙，大家对楚韵峰的反应也太大了一些吧。这两天，他一直和机甲住在一起，所以不知道月光玫瑰的事情。 千帆想了一下，吩咐道：“乔森，你带队员们去停车场开车，我走另一条路，在南12出口汇合。” 乔森不明所以：“你是想避开楚韵峰吗？没这必要吧，我们现在都是参展方，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没人理他。夏晨抢在小墨之前说：“那我陪你去南12出口。” 一行人于是兵分两路，小墨无需吩咐，很自然地跟在千帆的轮椅后面。他有意落下了一步，因为千帆正在和夏晨边走边交谈。 “你觉得白渊这个人怎么样？”千帆询问夏晨。 夏晨想了一下回答：“我觉得他挺不错的，很有大局观，也很照顾他的队员。” 千帆微微笑道：“你的观察很细致。对了，其实他是平民出身，却能把一群目中无人的豪门子弟管住，不得不说，这个人是个人才。” 夏晨心下微微一震，千帆的话仿佛触动了他心底某根最细微的心弦。 这半天下来，他见到了太多优秀的人，一个个出身豪门，气宇轩昂，不可一世。说心中完全没有一丝自卑是谎言，如果他能有小墨那样的实力，或许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和那些人平起平坐，可是，他没有。他只能算优秀而已，而这种优秀一旦拿到人才济济的光耀星，就泯于众人，毫无光彩了。 “夏晨，你是一个前途无限的人，在很多方面都有巨大的潜力，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英雄不问出处，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超越这里的绝大多数人。” 千帆的话语犹如清泉一般，静静流淌过夏晨的心间。在当时，他更多的是把这番话当做鼓励和安慰，而许多年后，当他站在联邦权力顶端时，再回忆起这番话，才惊觉到，千帆的眼光竟是如此深远。 “而现在，我希望你做的是，向白渊学习，成为一个像他那样、能把各种人凝聚在一起的队长。因为不久以后，你统帅的将是一支s级战队，会有更多优秀的人加入我们。”千帆继续说道。 她的话总是能轻易激起少年的热血，这次也不例外。夏晨坚定地回道：“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 停车场里，楚韵峰坐在车里，静静注视着对面那辆带着选手村标志的加长悬浮车。整个开幕式，他隔着人群看见她无数次，却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的那番记者问答，她从容不迫，镇静自如，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天下的自信风华，这令他禁不住回想起前世，她有一次应对记者问答时的情形。 当时竞争对手为了搞垮他们，攻击了他们的服务器，造成服务一时间中断，还在网上散布留言，说玩家数据丢失，个人情报泄露。 她立刻启动了公关应急方案，召开新闻发布会，一方面澄清事实，一方面痛斥对手的卑鄙手段。他依然记得，她最后的那番话： “无论是黑客攻击，还是散布谣言，都打不垮我们。如果你们还有什么卑鄙无耻的竞争手段，尽管放马来吧！我会微笑面对，并予以坚决回击！” 正是这幅傲然无畏的宣战姿态，挽救了舆论危机，折服了无数玩家。经历那次风波，用户不仅没有减少，反而猛增，公司因此迎来了第二次的发展高峰…… “少主，伊奥兰的人来了。”副官轻声提醒道。 楚韵峰拉回神思，透过车窗玻璃向外望去，只见乔森和几个战队少年走了过来。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一行人中寻找，最后化成了浓浓的失望。 她不在。 怎么会？他的人明明刚刚才汇报过，说她正在向停车场走来。 难道是被她觉察到了，所以刻意避开了他？ 意识到这点，他的心底泛起了一丝失落的苦涩。 66|65.64.63.99.1 在星球杯机甲展会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届开幕式如本届这样，爆出这么多的话题。而其中，无论是苏菲和楚韵峰的八卦，还是抽签决定的八强对阵，其冲击力都远远比不上机战女神凌千帆的回归。 她销声匿迹了两年，一朝重现，竟是以伊奥兰机甲工场经营者和机甲战队教练的双重身份重回公众视线。 有人惊呼：“她回来了！带来了一家军用机甲场和一支杀入八强的黑马战队！” 她的粉丝们激动不已，相信她一定能再创奇迹。而更多的人则持观望态度，毕竟，大家并不看好这家刚刚起步的三等星机甲工场，也不相信一只组建不到半年的机甲战队能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就在星球杯八强赛紧锣密鼓的进行时，星网论坛上，第一女神和机战女神的粉丝发生了激烈撞击。 起因是机甲展会开幕式的一张照片。画面里，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机战女神，而第一女神则被晾在了一边，身影落寞。 第一女神的粉丝们哪受得了自家女神被抢去风头受到冷落，于是星网上，各种诋毁机战女神的帖子纷纷涌现： “凌千帆现在连机甲都不能碰，还敢称机战女神？” “凌千帆早就从神坛上摔下来了，充其量不过是个过气女神！” “凌千帆已成过去式，苏菲才是真的女神！” …… 机战女神的粉丝们当然不会相让，采取了坚决反击： “机战女神的名声是打出来的，苏菲又凭什么，不过是个花瓶而已！” “凌千帆是我们心中永远的机战女神，无论她是否还能驾驶机甲！” “奇迹不灭，机战女神荣耀永存！” …… 两边粉丝正吵的不可开交，又有□□消息爆出：开幕式当天，有人目击第一女神苏菲从伊奥兰参展商的休息室出来，红着眼圈，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记者们兴奋了，他们堵住苏菲，一定要她就此事说几句话。于是，爆料的第二天，苏菲的一番话被搬上了各大媒体： “我是和星烽战队的人一起去探望凌千帆的，她和星烽队长发生了冲突，我试图调解，但她似乎并不领情。” “我并不怪她，相反，对她，我更多的是理解和同情。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曾经达到过那样的高度，却又因为残疾而失去一切，心中难免会有不平。我希望能和她成为朋友，帮助她抚平创伤，让她能以一颗平和的心去看待过去和面对未来。” 苏菲的粉丝们深深陶醉了，看，还是我们家的女神有格调！她多么善良，多么大度，明明是被伤害的一方，却以一颗天使般纯洁的心，去关爱他人，帮助他人！ 千帆的粉丝一脸懵逼：浓浓的圣母光环笼罩全宇宙连自家女神都被罩住了是种神马的赶脚？ 千帆是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看到这则报道的。夏晨一脸微妙地把新闻器放在她面前，她正在喝汤，扫过一眼，差点一口汤喷在器上。 “什么什么？”队员们好奇，抢过器，传阅一遍后，均是一脸懵逼。 小墨冷笑：“大言不惭！” 冷轩皱眉：“这个苏菲真会说话。” 丹尼尔一语中的:“老大，你被同情了。” 蓝迪哈哈：“终于见识到真正的圣母白莲花啦！” 夏晨：“要不要反击？” 千帆继续喝汤，头也不抬地反问：“我有这时间和精力吗？今天的比赛给我好好打，你们若是输了，我就只好接受第一女神的同情了。” 少年们一个个拍着胸膛，义愤填膺：“放心，绝不会让你丢脸的！苏菲算什么，也配同情老大你？” 到了出发时间，一行人乘坐悬浮车前往黄金机甲大竞技场，今天是赛程的第四天，也是伊奥兰机甲首场迎战的日子。 八强赛的前三场比赛已经结束，杀入四强的分别是：光冕，环宇和帝皇。今天的第四场比赛，则决出四强的最后一支队伍。 泰塔或是伊奥兰。 很不巧，伊奥兰战队在战备大厅入口处的走廊里遇到了替泰坦出战的地狱骑士战队。 对方一行十几个人，正式队员和替补队员，清一色的黑色绣虎纹战斗服，一个个身材高大，气势凌人，犹如一面墙，挡在伊奥兰一行人的前方。 千帆的五名队员虽然也都身高不低，但和对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她的队员都是修长挺拔玉树临风，而对方则是虎背熊腰彪形大汉。 尚未开战，便狭路相逢。 每次遇到这种来者不善、看起来就像是寻衅生事的家伙，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总会默契地把千帆保护在中央，这次也不例外。 千帆平静的目光扫过对方，她早已研究过参赛的各支战队，地狱骑士也不例外。这只战队崛起不过两年，已是一支s级战队，实力不容小觑。 站在中央、人高马大、一脸阴戾、杀马特造型的是队长桑铎，现年二十岁，军事学院在校生，军人世家出身，据说很小的时候就在父亲的军队里玩机甲。 站在他左右的两人，红色头发的是乔治，黑色寸头的是姜勇。这两人分别是地狱骑士的二号和三号，也都是军队子弟出身，实力和桑铎相当，都是非常难啃的硬骨头。 千帆预计，实力最强的这三人定会出现在地狱骑士的出战名单里，而四号和五号，就有些不确定了，她的目光飘过后排几人，瘦高个肖恩，大黑塔彼得，笑面虎许昌都有可能。 这就是有替补队员的好处，每次比赛可以根据对手情况，安排最合适的队员上场，以防被对手猜中出战名单，从而制定出克制战术。 不过伊奥兰战队这边，因为刚出道，还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所以千帆敢打赌，到目前为止，怕是还没有哪只战队研究过自己这边，至少眼前的地狱骑士不会，单看他们眼中赤果果的轻蔑和不屑就明白了。 “你们就是那只来自伊奥兰的乡下战队？”队长桑铎斜睨着眼问道。 队长夏晨出马：“我们是伊奥兰战队，阁下是地狱骑士吧？麻烦让下道，不要堵在这里，有什么留到战场上再说吧。” 桑铎咧嘴，露出嘲笑，他身后的队员们一并起哄，发出刺耳的笑声。 “好的，乡下小子，战场上小爷会教你怎么玩机甲。”桑铎回道，“其实我对你们战队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感兴趣的是机战女神。” 自出现起，他的目光就肆无忌惮地扫在千帆身上，此时，他望着千帆，露出一个下流的笑容：“想不到机战女神还这么漂亮，比赛结束后陪小爷喝两杯怎么样？” 话音未落，伊奥兰这边的气息齐齐为之一变，少年们散发出冰冷的杀机，特别是小墨，几乎要冲上去教训对方了。 千帆摆手，止住队员，她冷冷注视着桑铎：“你还不够资格。我成名的时候，你还在自家后院里玩过家家呢！回家问下你家大人，学学该怎么尊重前辈。” 桑铎被训斥的脸都气黑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以前再厉害，现在还不是连机甲都不能碰？” “我是不能碰机甲了，但我的队员可以，他们是我在机甲战场上的代言人。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战场上见真招吧！” 千帆严厉的目光直射桑铎：“让开，否则我会向大赛组委会起诉你们赛前挑衅！” 桑铎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点上闹事，只得恨恨地让出道来，让伊奥兰一行人通过。 “过气女神还敢张狂？” “走着瞧！定会打的你们屁滚尿流！” “滚回伊奥兰，三等星的也敢来参加比赛？” …… 地狱骑士一群人在后面叫嚣，千帆淡淡告诉队员：“别理他们，就当是疯狗狂吠就行了。” 遇到这帮人挑衅，千帆连鼓舞士气的赛前动员都不用做了，她和队员们在备战室里告别，只说了一句:“我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绝不会让你失望！”这是五个少年对她的郑重承诺。 队员们去机甲准备室登机，那里有乔森照料，而千帆则驱动轮椅驶向观战大厅。 她在通往主持台的门后等候，隔着厚重的大门，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激昂的音乐声、沸腾的欢声和热烈的掌声。 黄金大竞技场的规模不是一般赛场所能相比的，观战大厅能容纳八十万人，椭圆形大厅分上下五层，中央是按照比例缩小的战场全息影像。 她静静等候了一会，然后大门打开，满场的欢呼伴随着明亮的光线，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驱动轮椅，驶上通往教练台的红地毯。 “现在上场的是伊奥兰机甲的经营者兼战队教练——凌千帆女士！” 伴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全场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千帆从容不迫地驱动轮椅驶上教练台，调转轮椅角度，三百六十度地面向全场观众转了一圈，微笑挥手。 掌声犹如暴风骤雨一般，一阵强过一阵，经久不息。这是全场观众，对曾创造过无数辉煌战绩的机战女神的崇高敬意！ 67|女神的首战（一） 担任比赛解说员的是联邦最受欢迎的机甲节目主持人小战，嘉宾主持是曾拿过全明星机甲大赛冠军、前机甲选手亚力克。 小战：“看来机战女神销声匿迹两年，人气还是一如既往。” 亚力克：“凌千帆是这三十年中最出色的机甲战士，除非有新的天才横空出世，否则她就是一个神话。” 小战：“作为机甲战士，凌千帆是一个神话；作为战队主帅，她又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精彩？” 亚力克：“这个并不乐观。伊奥兰战队半年前才成立，除了队员冷轩外，其余人都是刚刚上路的新手。虽说他们在星网战区的表现很不错，但直到本届大赛的小组赛，他们才第一次接触真机比赛。到目前为止，他们尚未通过机甲协会的评级，也就是说，他们连a级战队都算不上，而地狱骑士却是一只s级战队，这其中的实力差距，不容忽视。” 小战：“呵呵。但我相信，在场很多观众都期待着机战女神能够再创奇迹。现在就让我们问一下双方主帅有何感想。” 一身银色礼服的小战翩翩走下主持台，先是来到泰塔机甲的教练台边：“请问，作为本次比赛的对手，你有什么想对机战女神说的？” 泰塔机甲，地狱骑士战队的主教练弗格斯，一个身材高大、神色傲慢的男子，他瞟过一眼对面教练台上的千帆，用极其冷淡的语调说：“我不歧视女人，也不歧视残疾人，但还是想告诉凌女士，光耀星是追求梦想和荣耀的地方，不适合轮椅人士的疗养，还是早点回伊奥兰吧！” 满场哗然，还说不歧视，这简直是赤果果的蔑视和侮辱！ 小战一脸笑容，作为解说员，他没有什么立场，只要能把比赛主持的足够精彩好看就行了，这其中，战前气氛的渲染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双方越是剑拔弩张，观战的气氛就越能调动起来。 想想看，如果大家都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那多没意思！ 他接着跑到伊奥兰的教练台前，如沐春风地询问千帆：“请问凌女士，对弗格斯教练的建议，你有什么看法？” 千帆淡淡一笑：“没什么好说的，战场见真招。如果比赛结束后，弗格斯教练想治愈心灵的创伤，我可以为他安排去伊奥兰疗养的行程。” 回答的精彩漂亮！小战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心满意足地跑回主持台，然后高声宣布：“第一百六十八届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八强赛的第四场比赛即将开始，让我们一起倒计时！” “十、九、八、七……” 倒计时声中，战场的全息投影亮了起来，缓缓显出地图全貌。 末日矿山。 红色岩山，千疮百孔的地面，废弃的矿井，如血的落霞铺在天边，天地间充满了萧瑟杀伐之气。 双方距离千米相持而立。 地狱骑士驾驶的是泰塔机甲今年推出的主打新机型——毁灭者v7。这款机型以速度和力量兼备而著称，深受进攻型玩家的推崇。而地狱骑士正好是一支极富侵略性的进攻型战队，毁灭者配地狱骑士，可以说是绝配。 毁灭者是黑色机身，机甲小腿外侧装有旋转锯刀，扫腿时极具破坏性。因为比赛规定机甲只能装配一件近程武器，所以这旋转锯刀到底算不算武器，小组赛时曾引起过争论，最后结论是旋转锯刀是机身的一部分，不算单独的武器。所以地狱骑士等于是拥有两件武器，大大占了便宜。 伊奥兰战队是紫焰二代，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点五代。天辰星之战归来休整的大半个月中，乔森又对紫焰做了一些改进，增强了极限操作的耐负荷性，提升了机甲速度和灵活性。 选手们的入场是通过地下通道。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伊奥兰战队站在金属圆盘上，听着倒计时的声音，圆盘缓缓上升，头顶显现天光，红色岩山出现在队员们视野中，等倒计时归零时，圆盘升至和地面齐平。 队长夏晨按照千帆事先教他的，先观察了一番地形，将岩山和废旧矿井的位置收入眼底。战斗时，不仅要对付敌人，还要留心地形，以免被掉下来的岩石砸到，或是掉进矿坑里爬不出来。 当然，地形也可以成为武器，运用的得当，将成为己方力量，大大削弱敌人。 “蓝迪，丹尼尔，你们守住裂谷上方的a1方位，小墨，冷轩，我们从正面迎击敌人！”夏晨做出安排。 他有意顿了一下，因为想知道千帆的看法，战友频道里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的布置没有问题。 于是五人兵分两路行动，三分钟后完成了对地狱骑士的合围。 对伊奥兰的行动，地狱骑士并非没有察觉，只是没有放在眼里而已。他们是s级的战队，而对方不过是个刚刚成立半年连a级都算不上的战队，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很快，他们为自己的大意轻敌付出了代价。 夏晨一声令下，蓝迪和丹尼尔挥动能源光刃，劈斩岩石，几块足有半吨重的大岩石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带着无数碎石，砸向地狱骑士！ 地狱骑士急忙闪避，夏晨带着小墨和冷轩趁机杀入，刀光如虹，凶猛无比，一下子就冲散了敌人的阵型。 蓝迪和丹尼尔同时腾跃而下，两道刀光在空中辟出十字架，一前一后落在地狱骑士三号肩头，将其左肩砍出了一个大窟窿，机甲损耗率达百分之二十！ 伊奥兰战队精彩的开场表现引起观战大厅一片热烈的掌声。 解说员小战：“伊奥兰出奇不易，占据先机！地狱骑士被杀乱阵型，四号受伤，难道本场比赛要爆出冷门？” 嘉宾亚力克：“还不好说。地狱骑士每个队员的实力都很均衡，总体实力在伊奥兰之上，他们的反攻很快就会开始！” 果然，在经过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后，地狱骑士个人实力的优势展现出来。小墨对上了队长桑铎，打的难分难舍；夏晨对上了二号，冷轩对上了三号，两人都是和对方勉勉强强打成平手。 而蓝迪和丹尼尔，则是勉强招架。这两人的实力不如地狱骑士的四号和五号，但好在对方四号受伤，而且千帆事先为两人定出了一套双剑合璧的攻击方案，两人互为攻防，配合默契，虽被对方压制着，但也丝毫不乱。 亚力克赞道：“伊奥兰四号五号的打法很有看点，两人若是分开，怕是不过百招，就会落败，而两人的力量合起来，很好地诠释了什么是112。” 教练台上，千帆冷静地注视着比赛，她已经看出，战局对伊奥兰并不利，继续拖下去，一旦蓝迪和丹尼尔出现破绽，将是被最先攻破的两人。四号和五号一旦得手，就会回援二号和三号，到那时，夏晨和冷轩会相继落败，最后剩下小墨一人，独臂难撑。 心念转动间，她做出了战术调整，在战友频道中发出第一道指令：“小墨和夏晨交换对手，夏晨对一号，小墨对二号。小墨，你必需尽快解决对手，夏晨，你必须撑到小墨回援你！” 两人立刻领会了千帆的意思，趁着混乱时交换了对手。夏晨对上了一号桑铎，小墨对上了二号乔治。 乔治的实力和三号姜勇相当，两人是队中实力仅次于桑铎的选手。他被称为幽灵骑士，打法以快速迅猛、神出鬼没著称。 然而当他一个快若虚影的侧滑步闪到对方后面，光刃即将劈下时，对方突然不见影了，下一瞬间，能源光刃自他头顶出现，隔着炙亮的刀光，他似乎看到了对方机甲舱中犹如死神般的冷酷容颜！ 他急忙偏头闪避，“滋——”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响起，他的右肩被削掉了一大块！ 观众大厅响起一片惊呼声：“闪影！” 亚力克：“闪影！” 小战：“闪影！” 亚力克：“早就听说伊奥兰在天辰星一战中使出了s级机甲的闪影操纵，没想到竟能亲眼见到！” 小战：“这是否能说明伊奥兰的紫焰机甲已经具备s级机甲的性能？” 亚力克摇头：“在极限操作下，a级制式机甲也能使出某些s级机甲的高级操纵，但所谓极限操作，就是说使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就不行了，因为这会对机甲和选手本身带来极大的负荷。” 他的话音未落，观众席又是一片惊呼：“闪影！” 他有些尴尬地补充了一句：“两次。” “闪影！” “又见闪影！” “还是闪影！” 亚力克的脸都绿了，有这么打脸的吗？刚刚才说过只能操作一两次，这个伊奥兰二号竟然连着三个华丽炫耀的闪影操作！ 小战憋住笑，暗暗同情亚力克：“看来伊奥兰二号已经颠覆了机甲界的常识。现在他已经完全压制住地狱骑士二号，地狱骑士二号机甲损耗率超过百分之四十！又是致命的一击，这一次……” 先于他的解说，一道无比华丽的刀光自天空横斩而落，切入地狱骑士二号的受伤的右肩，然后反转，撕拉一声，极其霸道地划过机甲的胸腹部！ 如血残阳下，地狱骑士二号手中的钛合金长刀尚未挥出，便双膝一软，重重倒下。 机身通体发出红光，系统提示音响起：“地狱骑士二号阵亡退场！” 全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如此彪悍，如此迅猛，这伊奥兰二号，到底是何等人也？ 不过此战结果如何，伊奥兰二号已经以华丽的极限操作和霸道的横空斩征服了全场观众的心！ 光耀星黄金机甲大竞技场，一颗闪耀的机甲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此战成名！ 小战：“地狱骑士二号阵亡，现在场中，地狱骑士只剩四人，伊奥兰占据上方！” 小墨解决了地狱骑士二号，正欲扑向桑铎，这时战友频道中，响起千帆的紧急指令：“回援丹尼尔！” 此时，丹尼尔和蓝迪的双剑合璧出现破绽，丹尼尔被打倒在地，地狱骑士五号挥刀劈下，形势万分危机！ 68|女神的首战（二） 丹尼尔受伤倒在地上，眼看钛合金刀迎头劈下，心中绝望之至。生死一线之际，一把反射着如血斜阳的刀刃挡住了落下的刀光，只听“铿锵”一声，金石火光中，下劈的钛合金刀犹如破碎的晶体般，一寸寸断裂！ 下一瞬间，丹尼尔的周围，是一片横扫的罡风碎石。小墨和地狱骑士四号对上，两人杀成一团钢铁旋风！ 丹尼尔急忙爬起，捡起不远处掉落的武器，冲向正在和地狱骑士五号缠斗的蓝迪…… 而夏晨这边，则是陷入了苦战。 桑铎名不虚传，是一名极其强悍的对手。他的打法极其疯狂，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观战大厅里，小战如是解说： “现在场中最惨烈的战斗当属地狱骑士一号vs伊奥兰一号。双方都是队长，双方的机甲损伤率都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这简直就是两只受伤的野兽在做最后的生死搏斗，比谁先失血过多而死去！” “轰！” 又是一次硬碰硬的钢铁撞击，双方的武器早就毁了，现在完全是力量和拳脚的较量。桑铎占据了上风，骑在夏晨腰间，钢拳如暴风骤雨般落下。夏晨一边用手臂抵挡，一边腰腹用力，右膝曲起，狠狠撞在桑铎的腹部。桑铎被撞翻出去，夏晨翻身而起，反骑在桑铎身上，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如此惨烈，观战大厅里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亚力克：“这是机甲选手们最不愿意遇到的情形，一般发生在机甲损耗率超过百分之四十，选手精神力和体力消耗大半的情况下。这种情况，无法再使用任何中高级操作，所能依靠的，只有搏斗的本能，意志力的较量，还有，谁更凶残！” 大屏幕上打出了双方的机甲损耗率，以小数点为单位，都在急剧下降。千帆看的揪心，可是场中没有能够回援夏晨的兵力。冷轩正战斗到关键时刻，绝不能分心；丹尼尔和蓝迪都受了伤，两人一起，才能和对方打成平手；而小墨和地狱骑士五号越战越远，已经到了战场边缘，根本就来不及回援！ 夏晨，请一定要坚持住！ 可惜，这一次，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祈祷。 桑铎的机甲损伤率停在了百分之六十八的点，而夏晨则下降超过了百分之七十，停留在百分之七十一。 “滴滴！”夏晨的机甲亮起了退场红光，机甲舱内所有的操作都处于无效状态。他苦笑了一下，明明他还可以再坚持一阵的，可恶，这损伤率百分之七十的硬性规定！ 不过桑铎也伤的差不多，现在随便哪个队友赶过来，都可以轻易地结果他。 基本上算是同归于尽吧！他这么自我安慰地想着，突然感到胸腔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他惊愕地望去，只见桑铎压在他的身上，左腿齿轮开动，正在切割他的机甲胸膛！ 机甲是精神力控制，神经传导同步。所有对机甲本体的伤害都会反应到精神力和上，为了保护机甲选手的安全，所以才会有损伤率超过百分之七十就退场的硬性规定。 然而此时，他明明已经退场，在全无反抗力的情况下，还被对方继续屠杀！ 恶意伤残！ 在场八十万观众，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没有哪届比赛，在选手退场后，还被对手继续破坏机甲！ 千帆颤抖的声音响起在战友频道：“小墨，立刻回援夏晨！” 小墨一脚踢飞地狱骑士五号后，正好看到了桑铎对夏晨进行恶意伤残的一幕。熔金的眸子里瞬间窜起了熊熊怒火，半空中连续两次闪影操作后，他飞扑到桑铎跟前，狠狠一脚，踢在桑铎的机甲头颅上。 桑铎巨大的机甲身体被踢飞，机甲身体在半空中亮起红光，这是机甲损伤率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退场标志。 然而小墨没有放过他，而是飞身追上，又是一阵暴风骤雨似的拳打脚踢，硬是将庞大的机甲打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千帆一开始没有出声，因为她也愤怒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眼见小墨的行为也构成了恶意伤残，理智将她从愤怒中强行拉回，她提醒小墨：“住手，可以了。” 小墨不甘地收手，转身迎上地狱骑士五号，把剩下的愤怒尽数发泄出去。冷轩，蓝迪，丹尼尔也知道了队长的遭遇，一个个心头燃着怒火，疯狂地杀戮起来！ 很快，地狱骑士五号，三号，四号，相继亮起了退场红光，比赛宣告结束。 救护人员出现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从伊奥兰紫焰一号和泰坦毁灭者一号中抬出两名选手，战场医生为两人做了检查，夏晨的伤势级别为二，桑铎为三，两人都需要急救治疗。 观战大厅的战绩屏幕上，打出了“伊奥兰胜出”的几个大字，然而千帆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她操纵教练台上的控制面板，将自己的影像打在大屏幕上。 一张美丽冰冷的容颜出现在全场八十万观众和几十亿星网在线观众的面前。 “我抗议，这是一次极其恶劣的恶意伤残事件！是本届机甲大赛的耻辱！是有违竞技精神的卑劣行径！我要求大赛组委会对此事进行严肃调查，要求立刻吊销地狱骑士队长桑铎的机甲执照，要求对桑铎进行终身禁赛，此外，我还将通过法律途径提出伤害诉讼，保留一切追究责任的权力！” 说完这番话，她驱动轮椅，傲然离场。 全场八十万观众，静寂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她愤怒离去的背影，被深深地震撼了。 离开观战大厅，千帆立刻前往赛场附属的急救室，在担架上，看到了少年苍白的容颜，医生正准备把他送入急救医疗舱。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感情在胸中翻涌，一时间无语凝噎。反而是夏晨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她待在急救室外等候，直到其余队员下了机甲，风风火火地赶来。小墨第一个冲到她身边，在轮椅边立定，手搭在她轻颤的肩头，轻轻拍着，以示安慰。 “夏晨怎么样？”冷轩急急问道，紧跟在他身后的蓝迪和丹尼尔也是一脸焦急和关切。 “已经送入急救舱。”千帆回道，声音清冷而又恍惚。 “医生没说什么吗？”冷轩继续问。见千帆摇头，他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在轮椅前蹲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应该不会有大碍，在急救舱里睡一晚上就能恢复。”冷轩安慰道。 “是啊！急救舱可神奇了，有纳米机器人修复细胞呢！我有一次摔断了腿，在里面躺了两个小时，就又能活蹦乱跳了！”蓝迪跟着说。 丹尼尔也劝道：“千帆小姐不要担心，夏晨一定会没事的。” 眼见队员们一个个都在安慰自己，千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了一些。的确，她对夏晨的感情很不一般，他是第一个追随她的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极其特殊。 夏晨和小墨，是她最心爱的两个队员，然而细分起来，她对两人的感情又有所不同。小墨是她的骄傲，而夏晨，则是她的心血。 夏晨是她一点点精心培养出来的。他把他的忠诚、梦想和未来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她，她则将她的所学倾囊相授。她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朴实的乡下少年，一步步成长为优秀的机甲战士，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领导力的队长，心中的成就感无以复加。 所以在看到他被恶意伤残时，她才会愤怒的不能自己，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她没有保护好他，本来这一切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求胜心过切，她本应该让小墨先去回援夏晨的。 这是一次深刻的教训，永远都不要低估对手的卑劣程度。 乔森因为机甲整备，最后一个赶来。他问了情况后，对千帆说：“你和队员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了。” 千帆摇头：“不，我要等着他醒来，才能安心。”她抬头吩咐冷轩：“你带大家回去休息，有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冷轩回道：“如果要留人陪着，也应该是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呢？” 蓝迪和丹尼尔附和道：“是啊，千帆姐姐，你别说了，如果你不愿回去休息的话，我们大家都守在这里好了。” 千帆只得作罢。乔森去买了点方便食品，给大家补充能量。经过刚才的苦战，所有人都很累了，但没有人愿意回去休息。 走廊那头响起了脚步声，千帆抬头，见是大赛组委会的人员，来者两人，一高一矮。高的千帆认得，知道他是组委会主任，名叫杰拉德。 “凌小姐，你好，恭喜伊奥兰战队进入四强。”杰拉德很客气地说道。 噢，四强。千帆似乎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他们杀入了四强，只是这胜利赢得过于惨烈，所以心中并无喜悦。 “刚才进行了四强赛的抽签，伊奥兰的下一个对手将是帝皇机甲。”杰拉德继续说道。 “帝皇机甲？”千帆机械地重复了一句。替帝皇机甲出战的是星烽战队，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和“老朋友们”碰面了。可是如果夏晨伤势严重，无法参加四强赛，那么他们的此次征程就被迫止于此了。 “最后还有一个通知。”杰拉德面露尴尬：“关于发生在你的队长夏晨身上的恶意伤残，我感到非常遗憾，组委会一定会严肃处理此事。但是，与此同时，你的队员云墨也涉嫌恶意伤残，希望他现在能和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此事。” 69|羽翼之下 千帆并不意外，眼见小墨暴打桑铎时，她就意识到了，小墨也犯规了。她没有立刻阻止，一是因为在她有所反应之前，小墨已经出手；二是因为愤怒，如果是她处于小墨的位置，怕是也会不顾一切的报复。 其他人也听到了杰拉德的话，蓝迪气不过地反驳道：“明明是桑铎恶意伤残在前！” 杰拉德耐心地解释：“你说的没错，但这并不能作为云墨犯规的理由。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桑铎会付出代价的，云墨也不能例外。” 蓝底还想争论，却被千帆抬手制止住，她问：“如果云墨的恶意伤残判定成立，会有什么样的处罚？” 杰拉德面露难色：“这很难说，考虑到当时情况，可能会酌情处理，最好的结果怕是黄牌警告。” 黄牌警告，就是说还有回旋余地。一次大赛中，一个队员如果收到两次黄牌警告将被禁赛，而千帆最担心的就是被禁赛。 她抬头望向小墨：“小墨，你愿意配合他们的调查吗？如果你拒绝，我也不勉强，我们可以这就打道回伊奥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脸震惊。杰拉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要放弃比赛？你们可是打进了四强啊！” “如果要委屈我的队员，让他们忍气吞声、承受不公的话，那么我宁愿放弃这次比赛。”千帆冷静地回道。 在她心目中，什么是最重要的，永远都很清晰。胜利，荣耀，不过是浮云，即使这次放弃了，下次还有机会夺回。然而队员的骄傲不容折损，她已经眼睁睁地看着夏晨受伤，绝不允许再有任何人伤害小墨。 冷轩，蓝迪，丹尼尔全都望着她，她曾教过他们许多，却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如此震撼他们的心。 什么是胜利，什么是荣耀，原来这一切并非是获奖台上高高举起的奖杯，也不是万众瞩目的欢呼喝彩，而是根植于内心深处，永不屈服，永不磨灭的骄傲和信念。 “我愿意去。”小墨清冷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若是在平时，队员们一定会大跌眼镜，桀骜不驯的小墨居然也会低头，然而这一天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更惊讶的了。 千帆心下感动，知道这对小墨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轻轻握住小墨的手，立刻被他有力的手掌紧紧反握住，他低头望着她，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千帆下意识地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轻声说：“我……应该陪你一起去的。” “你留在这里陪夏晨吧。”罕见的，小墨主动放弃了和夏晨争千帆的机会，他安慰她：“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千帆认真地说：“我不需要你委屈自己，只要你保护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 “我明白。”小墨轻轻点头。 这时乔森慢悠悠地开口了：“这样吧，我陪小墨去一趟。” 他踱到杰拉德身边，大大咧咧地搭上了大赛组委会主任的肩膀，粗糙破旧的工作服和对方昂贵笔挺的西服形成鲜明对比，招呼了一声：“嗨，小杰杰，好久没见！” 此话一出，众人跌落一地眼球，杰拉德更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是……” “认不得了？我记得你以前还在我的研究室里当过实习生嘛！”乔森摘掉墨镜，胳膊肘撑在杰拉德肩上，冲他咧嘴笑了笑。 杰拉德嘴巴张了张：“你……你是乔纳森科维尔博士！” “终于认出来了。”乔森笑道。 杰拉德眼中顿时射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乔纳森博士，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家都说你失踪了！” “失踪了，又不是死了，这不回来了嘛！来，自我介绍一下，”乔森向杰拉德伸出手来：“我现在是伊奥兰机甲工场的首席工程师，机战女神凌千帆是我的老板。” 杰拉德接过乔森的握手，又是激动又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伊奥兰机甲如此出色，原来有博士你在啊！” “呵呵，你先别恭维。如果我们的队员被罚禁赛，你们就不知道伊奥兰机甲还有多少精彩了！”乔森笑道，回头冲千帆抛了个请放心的眼神。 “乔森，那就一切拜托你了。”千帆稍觉心安，乔森认识杰拉德，看起来关系还不错，也许能争取到从轻发落。 小墨恋恋不舍地松开千帆的手，却又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上轻柔虔诚的一吻：“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留下这句话，他和乔森一起，跟着杰拉德离开。 这一去很久都没有音讯，天色渐晚，蓝迪和丹尼尔耐不住疲惫，躺在等候室的长椅上打起了盹。而千帆也渐渐精力不支，坐在轮椅上，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迷迷糊糊中，一件充满男子气息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虽然那人的动作很轻，但千帆还是警觉地睁开眼睛，是冷轩。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冷轩面带歉意地说。 千帆轻柔地一笑：“没什么，我本来就不准备睡。”她取下肩头外套，想还给冷轩，却被拒绝。 “你还是披着吧，房间有些冷。”冷轩柔声道。 千帆不习惯他人的气息，却不忍拂其好意，便顺手把外套搭在轮椅背上。 “要不要喝点咖啡提提神？”冷轩问。 千帆点头，于是冷轩去倒了两杯热咖啡，一杯给千帆，另一杯自己喝。他很细心地为她加了糖和奶，可是她喝咖啡时是不放糖的。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着。 “其实我很羡慕夏晨和小墨。”冷轩忽然开口道。 千帆怔了一下，不解的目光投向冷轩。 “能得到你这样的倾心相护，真的很令人嫉妒。”冷轩继续说道：“不过我也知道自己没法和他们两人比，毕竟夏晨跟你的时间最久，而小墨又那么优秀。” 千帆因为疲惫而迟钝的思维反应了一下，才品味出，冷轩的话中带有浓浓的醋味。她不由莞尔：“你在说什么？如果今天受伤的是你，我也一样会守着的。” “真的？”冷轩的语气是明显的不信。 “当然是真的。你们都是我的队员，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 “保护？”冷轩重复了一遍，眼底泛过玩味的光，“你自己不过是一个女子，还想保护多少人？” “这和性别有关吗？”千帆反问，“凡是为我做事，凡是效忠于我的人，羽翼之下，皆受我的庇护。” 冷轩久久望着她，眼底泛过复杂的情绪，他低头，洒然一笑，“虽然我很想反驳，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也在你的羽翼之下。” 千帆微微一笑：“再过四年半，契约一满，你就能获得自由。” “如果我告诉你，束缚我的并不是契约，我是心甘情愿地追随你，你是否也会像待夏晨小墨那样待我？”冷轩忍不住追问道。 千帆敏感到了什么，温和地回道：“我已经说过，你们都是我的队员，我会一视同仁。” “你在说谎。”冷轩直视着她的眼睛：“虽然你表现出来的是一视同仁，但在你的内心深处却不是这样。特别是对小墨，你对他太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能看出，你喜欢他。” 千帆心下先是一乱，随后升起了一股被冒犯的愤怒。 “我就是喜欢小墨又如何，他那么优秀，我没法不喜欢他。我同样喜欢夏晨，因为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还有丹尼尔，他很努力，蓝迪，他很率真，我喜欢我所有的队员，这有什么问题？” 她的语气咄咄，透着隐隐的怒气。冷轩知道，自己是惹怒她了，她说了喜欢小墨、夏晨、丹尼尔、蓝迪，唯独没有提到自己。 明明知道她口中的喜欢，和他所指的不是一回事，心中还是泛起了难言的苦涩。他低眉垂眸，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 千帆也觉得自己的口气冲了一点，她缓和了态度：“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带有性别的眼光，看待我。” 她竟是如此敏锐，冷轩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逾越，他回道：“我记住了。” “那就好。”千帆低头喝了口咖啡，转换了话题：“对了，正想问你，和家人联系过了吗？” 冷轩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千帆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地回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她回头看了眼急救室紧闭的大门和门上的红色指示灯，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心。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刻，一向坚强的她才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一丝脆弱。 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只要心中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冷轩默默注视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窗外夜色渐浓，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或许是因为□□的作用，千帆再无睡意。她坐在落地窗边，注视着外面漆黑的夜雨，把今天赛场上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机甲比赛对恶意伤残的处罚非常严厉，桑铎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仅仅是因为丧心病狂想发泄私愤，还是有意为之，目的是阻止伊奥兰进入四强？ 这个念头一旦浮起，她的心就无法再宁静下来。永远不要低估对手的卑劣程度，这是这场比赛带给她的深刻教训。 如果桑铎是受人指使，那么幕后黑手会是谁呢？原主曾得罪过不少人，而自己的回归势必会影响某些人的利益，这么算起来，她的潜在敌人名单上的人选还真不少。 这种前脚才踏入光耀星，后脚就发现自己已被人盯上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千帆暗暗发誓，如果有人敢暗算她，她一定会把这个人揪出来，让对方付出惨重代价！ 思绪纷扰间，通讯器响了，是乔森。她立刻接通，里面传来乔森略带疲惫的嘶哑声音：“千帆，我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本来小墨拿了黄牌警告准备走人，结果杰拉德临时收到机战协会的内部通知，说是要严打恶意伤残事件，犯规选手一律禁赛！” 70|幕后黑手（一） 机战协会，全联邦机甲战斗比赛协会的简称，主要职能是管理和监督各种级别的机甲赛事。原主的记忆库中，对这个组织的印象非常糟糕，这是个充满官僚主义和内斗的组织，而且深受各大势力的影响，摇摆不定，朝令夕改，朝三暮四。 原主曾和机战协会发生过几次冲突，也收到过机战协会的黄牌警告，最严重的一次，差点要被罚禁赛，最后是在机战女神广大粉丝的强烈抗议下，不了了之。 这样一个组织，在这个时点，忽然下达关于恶意伤残的禁赛通知，而且还是非公开的内部通知，不得不说十分可疑。 夏晨伤势未知，小墨又要被禁赛，对伊奥兰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当务之急是阻止禁赛处罚的下达。千帆强迫自己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她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在电话里询问乔森：“禁赛处罚什么时候会出来？” “组委会已经下班了，估计明天上午会出来。”乔森回道。 “有没有办法拿到那份内部通知的拷贝？” “这个……我试试。” 乔森说的试试，显然不是通过正常途径。千帆挂了电话，等了大约半个小时，腕上的个人助理传来收到邮件的振动通知，她打开一看，果然是乔森发过来的，附件是机战协会下达的关于恶意伤残犯规者一律禁赛的内部通知。 她立刻用页面浏览的方式登录星网，用她早些时候注册的一个马甲，在星网机甲论坛发布了这份通知，并在题目前加了“据传”两个醒目红字。 不出她所料，这个帖子立刻引起广泛关注，短短几分钟，下面的评论就盖起了上百层的高楼。 “哇，真的假的？傻逼协会又发布了白痴通知：恶意伤残一律禁赛！” “这明明是针对今天的星球杯八强赛泰坦vs伊奥兰的嘛！” “桑铎禁赛，我没意见，云墨如果也被禁赛，太不公平了！” “是啊！那种情况，是兄弟的都会冲上去把桑铎揍个半死吧！” “怎么会在这个时点发布？绝对有阴谋！” “同意楼上的阴谋论。” “同意1。” …… 千帆浏览着评论，唇角挂着微微冷笑。如果明天大赛组委会判小墨禁赛，就说明这份内部通知是真的，这势必会掀起更大的舆论风暴，还会引起机战选手的广泛反对——因为谁都可能遇到这种情况：拳头落到一半，对方亮起退场红光，这一拳若是收不回来，到底算不算恶意伤残，谁都说不清。如果因为这种情况而被禁赛，那真是太冤枉了！ 她敢断言，机战协会之所以只敢偷偷摸摸地发内部通知，就是因为知道这条规定太武断，害怕遭到广泛强烈的反对。他们大概会在几天后，再悄无声息地发一份撤销通知。 她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也不想把他们的内部通知逼成公开——鱼死网破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在发帖时，特意加上了“据传”两个红字，给那帮家伙留下一条退路。只要他们及时撤销通知，小墨不被禁赛，那么彼此就相安无事，这个帖子也仅仅是个谣传而已。 她一边翻看评论，一边估计形势，还时不时上马甲煽风点火，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等候室外传来脚步声，冷轩警惕地出门查看，回头向千帆报告：“小墨和乔森回来了。” 正躺在长椅上打瞌睡的丹尼尔被这句话惊醒，他起身，推了推睡在对面的蓝迪：“快醒醒，小墨和乔森回来了。” 蓝迪揉着朦胧的睡眼，含糊不清地问：“谁回来了？” 房门打开，带进外面走廊的冷风，蓝迪打了个寒颤，睁眼望去，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立刻睡意全消，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快步迎了上去。 “小墨，乔森，你们回来了！” 蓝迪、丹尼尔和冷轩簇拥着两人，来到千帆的轮椅面前。乔森看起来容光焕发、气色不错，小墨本来冷着一张俊脸，在和千帆目光对视的瞬间，眼底泛起欢喜的光芒。 见两人的神色，千帆心底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她的策略起作用了。 果然，只听乔森问道：“千帆，你到底做了些什么？组委会居然改口了，说机战协会撤销了那份内部通知。” 千帆微微一笑，操作个人助理，调出光屏，上面显示的正是星网论坛的帖子。乔森一眼扫过，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问我要那份内部通知的拷贝，是有用处的。” 千帆问道：“那份拷贝，你是从哪得到的？” 乔森做了个神秘兮兮的表情：“不能告诉你，否则杰拉德会恨死我的！” 千帆流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他还没觉察到？那太好了，我希望你能继续和他保持友谊。” 两人的对话，其余人听不懂，均是一头雾水。 蓝迪：“好像在我睡着的几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冷轩：“千帆你一直在上网，原来是有大动作。” 丹尼尔：“……”虽然我听不懂，但不能阻止我对女神的崇拜心情！ 小墨知道，一切都和自己有关。千帆抬头对他微笑：“辛苦了，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没什么，只是翻来覆去地问重复的几个问题。”小墨轻描淡写地回道。 乔森帮小墨把信息补全。原来组委会是让小墨去参加裁判听证会，大赛的六个裁判围坐一桌，就小墨暴打桑铎的前后细节，问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给了小墨一张黄牌警告。 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顺利结束。听证会后，乔森拉着杰拉德叙了会旧，结果等到了杰拉德收到机战协会的通知。 千帆只觉侥幸，若是没有这层缘由，恐怕明天早上，等待伊奥兰战队的就是小墨的禁赛处罚。 若是收到禁赛处罚后，再去和大赛组委会、机战协会斗争，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赶上下场比赛。像现在这样，把问题消灭在萌芽阶段，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是，到底是谁在操纵机战协会呢？千帆思索着，心中关于桑铎是受人指使的想法越发笃定。 “小帆，你还在担心什么？”小墨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忧虑。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才发现队员们都在关注地看着她。她轻轻摇头，冲队员们宽慰地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担心夏晨。” 战队的任务，就是训练和比赛，她绝不希望他们因为其他事分心。即使有什么，她一个人承担就足够了。 一行人熬到半夜，急救室的指示灯终于变成了绿色。主治医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队员们想进去，却被挡在门外。医生解释说：“急救舱治疗刚刚结束，患者还需要接受检查，请再等一会。” 急救室里，刚从治疗舱的营养液里爬出来的夏晨，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病号服，躺在检查仪器床上，一边接受身体检查，一边聆听医生的讲解。 “恢复的不错，所有断裂损伤的肌肉、骨骼和脏器组织都已复原，不愧是s级战士的身体素质！”医生看着屏幕上的检查结果赞道。 夏晨喜道：“那我可以继续打比赛了！” 医生惊讶地反问：“你居然还想继续打比赛？即使恢复的再好，你也必须得至少修养一周，才能做剧烈运动！” 夏晨摇头：“我不能休息。” “你必须休息！”医生的口吻不容置否，“你若是强行上场，只会加重伤势，若是落下病根，你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碰机甲了！” 他顿了一下，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年轻人，我明白你对胜利的渴望，但你要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夏晨苦笑了一下，恳求的目光望向医生：“我真的不能休息。我们队没有替补，我若是不能上场，就意味着整个队都要放弃比赛。这场比赛，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对很多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说这番话时，他的脑海中禁不住浮现那个美丽傲然的身姿，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女子，这场比赛，不仅关系着伊奥兰机甲工场的命运，更承载着她的荣耀。 他曾在她面前立下誓言，要做一把为她冲锋陷阵的剑，而如今关键时刻，他这把剑若是不能发挥作用，怎么能行？ 不，哪怕是付出下半辈子的代价，他也绝不能退却，他要亲自为她捧上胜利奖杯，为她夺回失去的一切！ 医生注视着少年义无反顾的神情，知道多说也没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决定吧，作为医生，我只能奉劝你不要上场。” “作为医生，我想，你应该有替患者保护的义务吧？”夏晨问道，“我请求你，不要把我需要休息的消息告诉我的教练和队友。” “我不能说谎。”医生拒绝道。 “你不用说谎，只需告诉他们治疗情况就行，关于预后，什么都不要说。”夏晨的语气陡然冰寒起来：“如果因为你的话，导致我不能参加比赛，我绝不会原谅你！” 少年的目光过于冰冷决绝，令医生心生寒意，他转过头去看电子病历：“好吧，我也懒得多管闲事，反正身体是你自己的。” 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语气淡漠地说：“你们可以进去了。” 蓝迪和丹尼尔立刻冲了进去，乔森紧跟其后。千帆拦住了医生，小墨和冷轩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她询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恢复的不错。” “能继续打比赛吗？” “这个……取决于本人的意志。” 医生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我还有事，明天早上有人会来帮你们办理出院手续，就这样吧。”说完，他匆匆离去。 千帆觉得有些不对劲，昨天见面的时候医生好像没有这么冷漠啊？不过她急于探望夏晨，没有深想。 她驱动轮椅驶入急救室，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正坐在床上和众人说话，他看起来气色不错，除了容颜有些苍白外。见千帆进来，他停止了交谈，望着她，英俊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千帆来到床前，蓝迪、丹尼尔和乔森自觉让开了位置。她仔细地打量着夏晨，确认他完好无损后，才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还好……” 她的话只说了半截，如果夏晨真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么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他复仇！ 71|幕后黑手（二） 星网，无名诊所。 无论外间如何纷杂，这里的时间仿若静止。夜空静寂，河流泛着银色波光，远处漆黑深沉的海面，一轮皎洁的明月正在缓缓升起，月色清辉笼罩天地间…… 千帆正在弹奏的是《春江花月夜》，曲子迎合诗的意境，她记得自己上大学时选修过唐诗精选，在听老教授讲述这首诗时，她几乎要睡着了——所以，这是一首非常适合放松精神的曲子。 余音袅袅，在月色中飘散消逝。奥格华站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虽然今天的治疗过程有些不太顺利，但效果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力世界是无比的宁静和舒适。 和往常一样，治疗结束后，奥格华面前弹出一个光屏，一行文字显现： “你是在飞船旅途中？” “是的。”奥格华回道。他中途掉了一次线，因为可恶的电磁干扰。 “治疗过程不宜被中断，以后，你还是尽量选择星网信号稳定的环境吧。” “明白。”奥格华回道。下次治疗，他应该是在光耀星了。 “下次治疗是七天后，还是老时间。祝你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是一句默认的结束语，意思是“走好，不送。”奥格华明白自己应该离开，可是却没有移动脚步，他望着光屏字幕，若有所思：“冒昧地问一句，你好像有心事？” 身在“天籁之音”的千帆着着实实地感到意外，在她印象中，003并不是一位喜欢探究他人的客人，她和003的对话，也仅限于精神力治疗，从不曾逾界。 她在光屏中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奥格华微微一笑：“因为琴声能反映弹琴者的心境。” 千帆的第一反应，是深刻反省自己的职业精神。不错，她刚才弹琴时，是稍微走了下神，因为她正在私人工作室里运行的一个脚本程序，给她发来了提示消息。 “抱歉。”她打出两个字。 “没什么，我并不介意。相反，对你一丝不苟、谦虚低调的职业精神，我非常赞赏。”留下这句话，奥格华心情愉悦地下了线。 千帆虽说是被表扬了，却有种怪怪的感觉，对方不经意间暴露出的那种“居上位者”的腔调，让她很不习惯。 不过她没时间去纠结这些，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离开“天籁之音”，她回到星网房间，进入她的个人工作室。在终端敲入几行代码后，面前闪现一个光屏，呈现出一条条邮件记录。 邮件所有者是“雷神之锤”，这是桑铎的星网id。 在她怀疑桑铎是受人指使后，她便想到入侵桑铎的私人邮箱，以寻找证据。星网邮箱的安全级别很高，她要侵入，首先要获得桑铎的星网id，这个并不困难，因为桑铎是个很高调的家伙，他的星网id是公开的。接着，她利用su的特殊权限，直接进入星网的邮件数据库，在浩如大海的数据中，寻找桑铎的邮箱。 这并不容易，因为所有数据都是经过加密的，她无法通过明文id直接寻找。她编写了一个后门程序，给桑铎的星网id发了一封邮件，然后用后门程序追踪这份邮件，最后定位到了邮件发送目的地——桑铎的邮箱在数据库中的位置。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破解获得的加密信息了。这方面，她并不擅长，所以把加密数据直接扔给了乔森。 加密方式是不可逆的9dtw方式，在高级加密中属于中等难度——尽管还不是最高级别，但如果暴力破解的话，用最高性能的民用计算机，也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好在乔森不是一般人，他没日没夜地工作了两天，尝试了很多非公开的安全算法，终于破解了加密数据。当他看到数据内容时，惊讶的目瞪口呆，询问千帆：“这居然是星网邮箱的原始数据，你从哪里得到的？” 千帆给了他一个神秘答案：“花钱从黑客那里买来的！” 乔森立刻嚷着要认识那名黑客，却被她警告：“人家是神龙不见尾的高手，最忌讳被泄露信息。”乔森于是只得作罢。 桑铎的邮件数目巨大，无法一一查看，于是她又编写了一个小脚本，输进去一些关键词，让脚本帮忙筛选出可疑邮件。 她刚刚弄好这些，就到了给003治疗的时间，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治疗途中，她收到脚本运行完毕的消息，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结果被003觉察到了。 她一件件地检查脚本筛选出的可疑邮件，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是一个名为“紫荆花”的id发给桑铎的信，许以重金，要求桑铎阻止伊奥兰进入四强。桑铎对自己的实力自信满满，因此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桑铎的回信中，似乎并不知道紫荆花的身份，而紫荆花的最后一封信中，则提醒桑铎，若是任务失败，他早先做过的一件丑事将公布于众。 这就能解释，为何桑铎会冒着被禁赛的风险，也要对夏晨进行恶意伤残。千帆接下来的工作，是调查紫荆花的身份。 她能够利用超级管理员的权限直接入侵星网用户数据库，但同样面临加密解密的问题，实在耗不起时间，所以她花钱把调查工作交给了星网上一家口碑不错的侦探事务所。 第二天上午，她正在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的战备室里监督队员训练时，收到了侦探事务所发给她的调查结果。 一旁见习的夏晨注意她神色不对，凑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了？” 千帆微微冷笑：“我好像知道我们藏在暗处的敌人是谁了。” 夏晨作为队长兼心腹，理应知道更多的信息，因此千帆没有瞒他，简单说了下来龙去脉，然后指着侦探事务所发给她的调查结果说：“这个紫荆花真名茱莉娅，是墨洛温家的人。” “墨洛温……”夏晨在头脑中迅速检索和墨洛温家族有关的信息，然后吃惊地说：“帝皇机甲！” 墨洛温是联邦第二大军火厂商，帝皇机甲就是这个家族名下的产业，而伊奥兰在四强赛中即将遭遇的对手，正是“帝皇机甲”！ “不会吧！”夏晨思索了一下，怀疑地说：“当时四强赛的抽签结果还没出来，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和他们相遇啊！” 千帆点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替帝皇出战的星烽战队的实力，说实话，我们下场比赛的胜算并不大，若是害怕我们打败星烽，可能性实在太小。” “那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夏晨一边思考一边说，“如果我们进入四强，拿到名次的话，伊奥兰机甲一定会名声大振。” “是的。”千帆唇角微挑，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此外，还有我的机战女神的名声。” 夏晨眼底闪现寒芒：“莫非他们是为了阻止你？” 千帆轻轻叹了口气：“我想是这样的。还有一个背景信息，我可以提醒你，第一女神苏菲也是墨洛温家的人。” 夏晨握紧了双拳，眼中燃起怒火：“太卑鄙，太无耻了！那个苏菲，不仅在公众面前抹黑你的形象，还敢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千帆心底也是一片恼火，在抵达光耀星之前，她曾想过自己会遇到哪些敌人，包括凌家，包括被原主得罪过的那些人，却万万没想到，一个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苏菲，居然会成为她的首号敌人！ 她用清冷的语调慢慢说道：“苏菲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着一个家族，她背后不知有多少幕僚为她出谋划策。我想，她大概是觉得我这个机战女神的出现，威胁到她第一女神的地位了吧。” “我们该怎么办？把拿到的证据公布出来，揭穿苏菲的真实嘴脸？”夏晨问道。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千帆缓缓摇头，眼底闪烁着冰冷的笑意：“本来我一直思考着该怎么迎战星烽战队，现在他们正好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我可以去执行，而且毫无道义上的罪恶感。” …… 帝皇集团九十六层公关部会议室。 茱莉娅作为帝皇集团公关部经理，正在召开每星期一次的部门例会。她坐在会议桌上方的高背转椅里，一身黑色丝绸衬衣和米色铅笔裙，勾勒出高挑傲人的身材。眉宇间带着几分慵懒，指间玩弄着光笔，看似心不在焉，不经意间提出的犀利问题，却令全体与会人员正襟危坐，唯恐出错。 她今年不过二十九岁，却已跻身于墨洛温家族的决策层，其能力胆识，可见一斑。 会议正在进行，紧闭的大门忽然砰的一声被粗鲁地撞开，一个娇俏的身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众人抬眼望去，见是墨洛温集团的小公主，苏菲。 “茱莉娅，我有话问你！”苏菲毫不客气地说，眉宇间皆是满满的怒气。 若是有外人在场，定会惊讶万分，一向甜美可人、温柔知礼的苏菲居然也有发火的时候。 茱莉娅挥了下手，示意下属们退下。众人如蒙大赦，一个个抱着资料文件，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苏菲身边经过。 小公主的脾气并不好，只有他们这些内部人员才知道。当然，谁也没有胆量透露给外界，否则，这一辈子就算完了。 72|女神之间的战争（一） “什么事？” 茱莉娅望着自己的小堂妹，尽量放柔了声音，同时将心底的那一丝嫉妒强行压下。 是的，是嫉妒。她无法不嫉妒苏菲，同为墨洛温家族的人，为什么她拼死拼活、为家族出谋划策、殚精竭虑，才能获得一席之地，而苏菲，什么都不用做，就被捧得高高的，坐享其成，拥有一切。 就是因为苏菲有一张天使般甜美的面孔，生得逢时，正好被家族选中了吗？这不公平，但她却无法抗议，只得听从家族安排，为苏菲出谋划策，充当幕僚。 苏菲将手中一纸报告重重扔在茱莉娅的桌子上，冷着脸问：“泰坦对伊奥兰的那场比赛，是你在操作桑铎？” 茱莉娅无置可否：“我们必须阻止伊奥兰进入四强，以防止凌千帆的人气进一步上升。” “我不明白，我们需要用这种方式吗？”苏菲质问道。 “需要，我的甜心。你还不知道形势严峻到了什么地步，据我们最新一份调查报告显示，自从凌千帆回来，你的第一女神的人气下降了八个百分点，而且还有继续下滑的趋势。凌千帆的人气则是越来越高，这样下去，你会被她打败的。”茱莉娅耐心地解释道。 “你是说我不如她？”苏菲声线飙升，怒气更盛。 你确实不如她。茱莉娅在心里回答，但这话她不能当着苏菲的面说。她站起身来，走到苏菲身边，伸手帮苏菲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安慰：“你当然不是不如她，只是她消失太久，突然重归公众视野，难免不引起关注。加上目前正在举行星球杯展会大赛，所以公众放在她身上的关注度自然要多一些。” 苏菲面色稍缓，傲然道：“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要堂堂正正地击败她！” “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已，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下次注意就是了。”茱莉娅回道。必须得把苏菲哄得服服帖帖才行，否则一旦暴走，就会把家族的造星计划全盘打乱。 见茱莉娅服软，苏菲的态度才好起来。其实她并不在意茱莉娅使用什么手段帮她打击对手，所谓“要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手”不过是光冕堂皇的话，她在意的是，这个计划居然没有事先征得她的同意！ 她是一个典型的双重人格的人，一重是自然人格，一重是表演人格。只要沐浴在公众的目光下，她就会很自然地进入演戏模式，成为温柔善良、甜美可爱的第一女神。并且她非常在意观众的反应，如果观众没有入戏，那么一定是她演得不够好，她会委屈求全，甚至牺牲一点实际利益，以赢得完美的戏剧效应。 而另一重自然人格，则是脾气糟糕、任性妄为的小公主。或许是因为表演人格过于压抑，所以私下里她需要发泄。她的女仆、秘书和幕僚都很怕她，就连精明能干的茱莉娅也不得不哄着她，让着她。 “甜心。”茱莉劝道：“现在是你和楚韵峰订婚的关键阶段，你的任何形象损失都会影响到家族在谈判桌上的利益，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我喜欢楚韵峰，相信他对我也是真心的。”苏菲撅着小嘴，郁闷地说：“为何你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你们彼此喜欢，是最好不过的了。大家族的联姻就是这样，你不用在意。”茱莉娅甜言蜜语地哄道，心中其实很不以为然，若不是因为你是墨洛温家族推出的联姻对象，人家楚韵峰怕是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苏菲是有些天赋，就是嫩了些，而且盲目自信，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这是所有被宠坏了的人的共同特征。 “对了，今晚的慈善舞会，我邀请了楚韵峰。”苏菲说道。 茱莉娅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微笑着点头：“你们可以趁机多交流一下。” “我还邀请了凌千帆。”苏菲补充道。 什么？茱莉娅神色微变，这可是她不知道的。她紧张地询问：“你怎么能邀请她？” “为什么不能？”苏菲甜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如果她敢来，我保证让她出乖露丑。” 春季慈善募捐舞会。 千帆打开烫金请帖的扉页，邀请者的大名映入眼帘，她禁不住笑出声来：“是苏菲，她还真是大胆。” 傍晚难得的休息时光，结束了一天训练的队员们依次去洗澡，收拾好的人就来到客厅，围坐在千帆身边，或看电视，或读新闻，或玩游戏。 夏晨从新闻器上抬起头来，询问千帆：“你去吗？” “当然去。”千帆笑道：“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冷轩一边喝茶一边说：“这个苏菲可真够闲的了，后天不就要比赛了吗？” “她应该不会上场吧！”夏晨说道：“她的实力在星烽战队连前十都排不到。” 小墨刚从浴室出来，穿着黑色文化衫，银色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肩上。他看见千帆手上拿着请帖，便凑过来问：“是什么？” “苏菲发给我的慈善舞会的邀请函，就在明天晚上，你陪我去吧。”千帆说道。 小墨自然是点头，一口应道：“好的。” 夏晨有些担心：“就带小墨一个人吗？” “小墨一个人就足够了，其余人专心训练，夏晨你要好好休息。” 千帆这么安排，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如果出席舞会她只能带一个人的话，那么显然，没有人比小墨更合适。 第二天傍晚，华灯初上，千帆一袭宴会晚装，带着同样正式礼服装束的小墨，乘坐悬浮车，前去参加舞会。 她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给小墨准备了礼服。那身纯白色的礼服穿在他身上，真是太显气质了。月华般银色发丝垂落肩头，配着他俊逸出尘的容颜，再加上冷冽的神情，整个人就犹如童话中走出的精灵王子，如梦如幻。 她自己是一身黑色暗纹缎面烟纱礼裙，v型领，束身高腰，裙摆如流水般散落，非常适合坐着的姿势。 当小墨推着她的轮椅，沿着宾客红地毯，缓缓步入舞会大厅时，全场都似乎安静了一瞬。 这是一个非常豪华的舞会大厅，一半露天，有清浅的水池，欢快跳跃的喷泉，还有各种奇花异草；另一半在室内，璀璨的水晶吊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精美的壁画雕塑，极尽奢华，应有尽有。 而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如此豪华的舞会，竟是为边境星域、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矿工子女募捐。大厅入口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设有募捐箱，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奉献你的爱心，捐助贫困儿童。” 举办这场舞会的花销，不知道能捐赠多少贫困儿童。所谓慈善募捐舞会，不过是有钱人给自己找一个显示善举、自我满足和体现优越感的场所而已。 虽然不屑，千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事先填好的支票塞进了募捐箱。她事先调查过，一般这种级别的舞会，大家的捐赠金额在十万星币左右，她取了个平均偏高值，捐了二十万。唉，真是肉疼啊！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晚一定要赚回来！ 舞会的女主人，苏菲亲自前来迎接。她一袭名家设计的烟紫色晚礼裙，勾勒出纤细婀娜的腰身；金色微卷的长发上，别着一个深紫色宝石发卡；脖颈间钻石项链璀璨生辉，手腕上是配套的碎钻星光手链，脚下踩着一双紫色水晶凉鞋。从头到脚，从衣服妆容到首饰的搭配，都完美无瑕，尽显女神格调。 然而对女人来说，最显格调的装饰，某过于她的纤纤玉手所搭着的男人。楚韵峰站在苏菲身边，一袭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托出挺拔如松的身材。无视他低调奢华的领夹，也无视他手指上的昂贵戒指，他年轻英俊富有权势，这本身就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装饰。 苏菲挽着楚韵峰，明眸流转，浅笑嫣然。这场舞会，她的排场，还有身边的男人，全是她向对手示威的工具。 凌千帆又算什么？不过是一家三等星机甲工场的老板而已，一个名门出身的女子居然要干这么辛苦的工作，还是个残疾，也真是令人同情。 相比之下，她，苏菲墨洛温，拥有绝世的美貌，拥有莫大的名声，拥有联邦最年轻富有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女神。 她的注意力全部用在向对手炫耀上了，没有发现她身边的楚韵峰，在看见千帆的瞬间，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以及，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她挽着的手臂。 在这种场合，遇到楚韵峰，千帆也有些意外。但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微笑，接过了苏菲的握手。 “凌小姐，很高兴你能赏光。”苏菲微笑着说，眼中闪烁着真诚无比的光芒。这是她最擅长的表情，哪怕是块石头，也会被她感动。 千帆心知肚明，暂且虚与委蛇：“谢谢你的邀请，苏菲小姐。” 一片噼噼啪啪的闪光灯，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记者在场，否则大家的慈善之举，怎么能让世人知道呢？ 于是，两位女神亲密握手、和谐相处的照片，在第一时间被传上了星网。 千帆当然不愿沦为替苏菲宣传美好形象的工具，趁着记者们还没散去，她含笑问道：“我正好有话要问苏菲小姐。前几天有报道说，你对我深表理解和同情。我就不明白了，我只是请你不要干涉我和星烽老队员之间的谈话，怎么就引起你的同情了？” 73|女神之间的战争（二） 苏菲完美的神情在这一瞬间出现破碎，她忽然想起堂姐茱莉娅的告诫：“对付凌千帆，需要的是团队作战，你应该尽量避免和她正面交锋。” 然而她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把凌千帆邀请到了舞会现场。自己的排场，示威和炫耀，都非常完美，但似乎这一切加起来，都抵不过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 她分辨道：“我没有……” 千帆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微笑，看对方能有什么说辞。 苏菲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她抬头看了眼离她最近的楚韵峰，对方只是淡淡看着她，丝毫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 不过她也算是身经百战，很快镇定下来，并找到了说辞：“我是说过同情你，关于你的双腿……我真的很遗憾。” “看来，你的同情和星烽之间没什么关系。”千帆敏锐地抓住了问题关键点，不给对方蒙混过关的机会，“如果是这样，请不要误导公众，让世人认为我性情偏激，不识好歹。” 苏菲尴尬地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对答，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对她，令她当众下不了台。 “至于我的双腿，我的态度从来都是，坦然接受并且从不放弃治疗希望。”千帆继续说道：“如果你为此感到同情的话，那么我想告诉你，这种同情，我完全不需要。” 她平静的目光朝向记者的镜头：“没错，我是坐在轮椅上，行动不自由，但这丝毫不能贬低我的人生价值。” “人的一生，能一帆风顺无病无灾的只是幸运的一小部分，更多的人难免遇到挫折和苦难。比起一路顺风顺水，如何面对挫折和苦难，才是真正考验人生价值的地方。我想，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没有被苦难打到。我凭借自己的力量，聚集了一群伙伴，经营机甲工场，创建机甲战队，带着我的队员们一路打进了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的四强。而你，一个生长在温室，从未经历过风雨历练的小花，又有什么资格说同情我呢？” 千帆说这番话时，并不知道，她的这段视频，会在星网上广泛流传，成为这个时代最励志的一段语录。 苏菲被反驳的哑口无言，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凌小姐身残志坚，令人佩服。” 这时，她的公关经理出来救场了。一袭红裙的茱莉娅从人群中走出，笑着拉住苏菲的胳膊招呼道：“苏菲，舞会就要开始了，大家都等着你致辞呢！” 千帆本想趁胜追击，却被打断了势头。她深深看了眼茱莉娅，正好遇到对方也在回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击了一瞬，彼此心照不宣地移开了眼睛。 她在茱莉娅眼中看到深深的戒备，而茱莉娅则在她眼中看到了明显的警告意味。 苏菲心中很是委屈，抱紧了楚韵峰的胳膊，楚韵峰挣脱不能，只得由得她。毕竟两人正在谈婚论嫁，他不好对她太冷淡。 茱莉娅轻声对苏菲说：“等会，你和楚先生一起出场。” 楚韵峰听到了这句话，淡淡推辞：“抱歉，我还要等一个朋友。” 明显的推脱，苏菲咬了咬下嘴唇，眼圈微红，满腔恨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便一并记在了千帆身上。她眼角余光瞟过千帆，只见对方神色淡然，那个一身白色礼服俊逸出尘的少年正倾下身子和她说些什么，月华般的银色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肩头。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 “那个少年就是云墨？真是太帅太酷了！” “他在赛场中的英姿更酷，知道吗？那场比赛到最后，支持地狱骑士的女粉丝们纷纷倒戈，满场喊的都是云墨的名字。” “为队友两肋插刀，被黄牌警告，也真是够义气了！” “是啊，不仅人帅，实力强，而且还很义气！” “我觉得我快要成为他的粉丝了！” …… 听着这些议论，苏菲郁闷地想要吐血。美女之间，拼的是气场，拼的是男人。在气场上她已经输了，在男人上，她似乎也没占上风。明明她的未婚夫楚韵峰，高大英俊，富贵多金，位高权重，可是满场的目光偏偏都被那个叫云墨的少年吸引去了，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啦？ 都是凌千帆的错，她一出现，自己的世界就乱了套！ 苏菲上台致辞的时候，楚韵峰终于得以脱身。其实他本来不准备参加这个舞会的，是因为他得到消息，远星舰队的一个重量级人物今天抵达光耀星，并将出席这个舞会。 对方还没有到，所以他还有时间做些别的。他从路过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红酒，朝着舞会的一角走去。 千帆正在凝神思考，如何才能逼得苏菲再次出手，小墨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她抬头望去，只见楚韵峰正在向自己走来。 他清冷暗沉，英俊依旧，水晶吊灯的银色光辉沿着他英挺的轮廓而下，为他镀上了一层不甚真实的璀璨光晕，而他身后的一切都似乎成了褪去颜色的黑白背景。 千帆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感觉，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回避思考和他有关的一切。她告诉自己，楚韵峰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所以他以未婚夫的身份，站在她对手的身旁，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坦然接受。她和他早就结束了，十年的青春，付出的爱恋，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烟消云散，成为往事。 一个挺拔的身影蓦然挡在她的面前，是小墨，他隔断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楚韵峰。 楚韵峰矜贵淡漠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我想和你的老板说几句话。” “你就是那个送月光玫瑰的人？”小墨反问，声音冷冽，眼神锋利如刀，气势毫不相让。 楚韵峰打量着小墨，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很优秀，会有很多人倾慕。不过，少年，还是请你让开一下。” 千帆是知道小墨的性子的，只要她不开口，就绝没有退让的道理。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小墨，你让一下。” 小墨脚步定在原处，显然很不乐意。她也不催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楚韵峰显然也是很有耐心的人，既然千帆都发话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去刺激对方。 三人就这么奇怪的对持着，良久，小墨终于退了一步，他终是不能，违背千帆的指令。 两人终于能够近距离的面对，距离第一次在星网上相认，时隔那么久，仿佛有千万年。她平静的目光下隐藏着情绪，他深沉的眸子里泛起了波澜。 “恭喜你，打入星球杯四强。”楚韵峰率先打破沉默，和先前对小墨的态度相比，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些许柔和。 千帆淡淡微笑：“也恭喜你，要订婚了。” 楚韵峰摇头：“还不一定。不过是政治策略而已，即使到最后一刻，都有可能改变。” 他竟是如此坦白，丝毫不忌讳她。千帆好奇地问道：“你不怕这话被苏菲听到？” “无所谓。”楚韵峰回道：“反倒是她不是很能理解这点，这令我有些惊奇，也令我感到困扰。” 这时，舞会的开场舞曲响起，宾客们纷纷滑入舞池，翩翩起舞。女士华丽的长裙，旋转成一朵朵缤纷的花朵，在舞池的各个角落里绚灿绽放。 繁华似锦，纸醉金迷，千帆在心底默默感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伊奥兰乡间的恬淡生活，和首都星上流社交圈的奢华格格不入。 “想跳舞吗？”楚韵峰问。 千帆微笑着摇头：“你看我这样子能跳吗？” “有何不可？”楚韵峰反问，“我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一个电影里，坐在轮椅上的男主人公就和女主人公共舞了一曲。” 千帆莞尔：“可是我们现在的情形恰好相反，而且……”她的视线偏过楚韵峰的身侧，看见苏菲正在向这边赶来，她提醒道：“你的未婚妻来了。” 楚韵峰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他一手摊开，微微躬身，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风度翩翩，无懈可击。 千帆犹豫了一下，正好瞥见了苏菲看见楚韵峰向自己发出邀请时的惊愕容颜。心念转动间，她伸手搭上了楚韵峰递过来的手掌，然后被他带着，从另一侧滑向舞池。 既然是来打脸的，又何必在乎对方感受？楚韵峰自己要送上门，就权且利用一下吧！ 她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激怒苏菲，还有什么比当着对方的面、抢走对方准未婚夫更好的激怒方法呢？ 她和楚韵峰的奇异组合，引来一片惊讶的目光，舞池中的宾客自觉让出一大片地方，以供轮椅旋转发挥。 有年轻的记者兴奋地举起了闪光灯，却被同行的前辈制止，用眼神示意他看周边。年轻记者转头，只见两个侍者装扮的人正神色不善地向他走来，见他放下闪光灯，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楚对自己的公众形象控制的很严，所有关于他的报道都要经过审核，今天你就是照下来了，也发不出去，说不定还会引来麻烦。”前辈低声告诫道。 年轻记者惊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千帆本来有些担心没法跳，但很快安下心来。楚韵峰对节奏的把握非常精确，轮椅在他的牵引下，翩然旋转，前进后退，丝毫不显笨重。双轮旋转的寒光轻盈优雅，成为舞池一道独特的风景，引来无数欣赏赞叹的目光。 他确实是一个很有天赋很有魅力的人，似乎无论什么，一经他手，都能生出魔力来。 “对了，小帆。”楚韵峰柔声问道：“那些玫瑰，喜欢吗？” “我看着碍眼，全扔进垃圾箱了。”千帆依然记得打扫卫生的服务生看到昂贵的月光玫瑰被胡乱塞在垃圾箱时的惊愕表情，忍不住嫣然一笑。 她微笑的样子是如此的明媚动人，楚韵峰禁不住心下微微一漾，回道：“这很符合你的作风，我早就习惯了。” 他的声音低沉暧昧，透着宠溺，千帆猛然警觉，提醒道：“我们早就分手了，你不要再送什么奇奇怪怪的花了。” 奇奇怪怪的花？楚韵峰品味着这话，莞尔一笑，自动忽视了话中的前半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沉的叹气：“小帆，我发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法抛下你，去和别人结婚。” 千帆浅笑盈盈的神情骤然冰寒。 一句话捅破记忆的薄纸，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的脆弱和平砰然碎裂。 74|女神之间的战争（三） 注视着楚韵峰那双旧情难忘的眼眸，在这一刻，千帆才真正意识到，所谓的云淡风轻挥手拜拜不过是自欺欺人。对他，她心底是有怨气的，埋藏很深很久的怨气，之所以一直没有表现出来，是因为她内心的骄傲和强大的情绪控制力。 她不想感情用事，像怨妇一样哭哭啼啼，满腹怨恨，甚至纠缠着对方要青春损失——这在她看来，这是弱者的表现，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潇洒转身，再无眷恋。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再也无法保持这份淡定，对方眼中的深情是如此的刺眼，提醒着他曾经将她伤到血肉淋漓的事实！ 他居然还敢来招惹她，真的以为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 状态在瞬间切换，千帆从虚与委蛇进入战斗模式。眉梢一扬，眼底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你和谁结婚关我什么事？我们早就断的干干净净，拜托别拿你的滥□□来烦我，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一丝联系！” 楚韵峰却微微笑了：“小帆，我很高兴，你终于不再掩饰情绪了。我知道，你恨我，你是有理由恨我，前世，是我对不起你，今生，我定会补偿。” “我不要你的补偿！”千帆恼怒地喝道。如果她能站着跳舞，高跟鞋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踩在对方的脚上，而现在，她连驾驶轮椅撞上去的心都有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楚韵峰恳切地说道。 千帆怒极反笑：“你好像忘了，你马上就要订婚了。还想怎么重新开始？让我做你的秘密情人，再在你身上浪费十年的青春？拜托，我耗不起，你也没那么大魅力！” 他望着她发怒的样子，神情幽幽：“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立刻取消婚约。” 千帆简直想放声大笑：“我再说一遍，我们之间早已结束，你和谁结婚，不关我半毛事！” 虽然用这种方式能够沉重打击到苏菲，但她不屑于用！ “小帆，你终究还是在恨我。”楚韵峰语气似怜似伤：“不过也好，说明你心里还有我，因为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冷漠。” “你错了！”千帆冷冷纠正：“我对你谈不上恨，只是怨气难平，没有谁能那么大度，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心无芥蒂。如果你能把握分寸、保持界限的话，我想，也许时间会慢慢消散我对你怨气。而如果你还要来招惹我的话，只会引发我不愉快的回忆，让我更加憎恨你！” “小帆……”楚韵峰眼底闪过一丝悔恨：“请听我解释，当年我是有苦衷的。” “你的苦衷？”千帆无情地嘲笑，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我倒有些可怜你，因为你，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权力和的奴隶！” 楚韵峰目光微微一震，有种被刺中要害的愕然。 千帆继续说道：“在你眼中，婚姻不过是筹码，结婚对象是你通往权力的垫脚石，难道不是吗？” 楚韵峰微微沉默：“你说的不错。而造成这种局面的，是因为我所掌握的权势不够大，地位不够高的缘故。” “这条路是没有止境的。趁早回头吧，你拥有的已经够多的了。”千帆冷嘲道。 “不。”楚韵峰深深凝望着她，眸子深处燃烧着骇人的火焰，似乎要将她吞噬：“如果我不能无所顾忌地向心爱的女人求婚，就说明我所拥有的是不够的！” 千帆一时无言，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对方。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为了权势和地位，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三观不合。前世，她和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而今生，她只想离他远些，再远些，绝不做他追求权势的牺牲品。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舞曲还在继续，他们靠近，分开，旋转，离合。他的目光始终萦绕着她，透着压抑的深情。她不去看他，脸上带着为了迷惑旁人的疏远微笑，眼底一片清冷。 舞曲终了，周围响起了掌声。两人都在同时敛去情绪，带上了虚假的面具。千帆带着清浅的笑意，向周围鼓掌的人挥手致意。楚韵峰风度翩翩地鞠躬，微笑优雅，神情高贵，无懈可击。 他送她回原处，小墨冷着脸在等候。他的手装作不经意地触碰过她的秀发，在她耳边温柔轻语：“小帆，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 回答他的是冰冷决绝的一个字：“滚！” 楚韵峰不以为意地一笑，转身离去。小墨浑身散发寒气，询问千帆：“他冒犯你了？” 千帆做了一个向下按的手势，示意小墨冷静，她语调冰冷地回道：“眼下我们还没有力量和他对抗，暂且忍耐。” “我去杀了他！”小墨杀机毕露。 千帆摇头：“先不要去招惹他，先处理完眼前的敌人再说吧。” 眼前的敌人，自然指的是第一女神苏菲。 千帆和楚韵峰跳舞的时候，苏菲一直站在二楼的一根廊柱后观看，贝齿咬着下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怒气直冲指尖，十指轻颤不已。 楚韵峰拒绝和她一起登台致辞，没有邀请她跳第一支舞，反而和轮椅上的凌千帆，共舞一曲，赢得了无数目光！ 这犹如一记响亮的巴掌，火辣辣地打在她的脸上，还有比这更羞辱的吗？ 茱莉娅站在她身边，注视着楼下舞池中引人注目的一对，若有深意地说：“他们好像是旧识。 “我要她消失！”苏菲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犹如一头垂死挣扎的母兽。 茱莉娅不无同情地看着苏菲：“这个怕没那么容易，她可不是一般人。而且看到了吗？那个舞池边的少年时刻都盯着她，我们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轻抚着苏菲的后背，安慰道：“楚韵峰需要墨洛温家族的支持，所以你放心，凌千帆抢不走他的！” 听到这话，苏菲稍稍好受了一些。她深深呼吸，努力平静心绪，然后冲茱莉娅自负的一笑：“我特意为凌千帆准备了节目，舞会还没有结束，胜负还没分出来呢！” 茱莉娅在心底摇头叹气，她真的很想劝苏菲就此收手。对付凌千帆，需要一个长期周密的计划，一点雕虫小技,即使占了上风也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打击。可是看着苏菲那副蠢蠢欲动、急切复仇的样子，她就知道，无论她说什么，苏菲都不会听。 千帆举着高脚酒杯，优雅地啜着香槟，看似在欣赏舞池中宾客的舞姿，其实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笃定，苏菲会再次找上门来，因为刚才她和楚韵峰跳了舞，以苏菲高傲的心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华丽的裙角闪入视野，两名妆容精致、长裙飘飘的贵族小姐来到千帆面前，一红裙女子热情地招呼：“凌小姐，好久没见。” 另一米色蓬纱裙的女子笑语盈盈：“凌小姐，你什么时候回的光耀星？” 千帆冷漠地抬眼，淡淡问道：“我认识你们吗？” 面前的两位，显然是不坏好意，十有□□是苏菲派过来的。她懒得和她们客气，原主记忆库中也根本没有她们这号人物，以原主生人勿近的性格，她这副口气应该很正常。 不过话一出口，就觉好爽。狂傲，吊拽，不屑一顾，目空一切，这就是天才的特权，偶尔用一次的感觉不要太好！ 果然，两女子并不意外。先前的红裙女子一脸赔笑，自我介绍道：“我叫露西，这位是莉莉丝。我们曾见过你，三年前的春季社交舞会上，还说过话呢！” 千帆努力检索原主的记忆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原主刚满十八岁，按照光耀星上流社会的惯例，穿着白色长裙，出席一年一度的为初次步入社交界的名媛们举办的披露舞会。那次舞会……好像不是很愉快。 “凌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莉莉丝笑着说，“我们一起去那边的花厅看看吧，好像有什么节目。” “那就请带路吧。”千帆冷淡地回道。表面不动声色，心中邪恶的小人在上蹿下跳欢呼不已，她就知道，她们一定有什么小动作，赶快拿出来吧，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绕过一回廊，进入侧厅。厅分两层，天井极高，刻着散花天女的浮雕，和地上织有粉色花瓣的地毯融为一体。一幅幅名画悬挂在象牙色的墙壁上，精美的枝形壁灯点缀其间，尽显奢华格调。 舞会宾客大概有三四百人，而偏厅里聚集的不过数十人，大都是些女客，一个个长裙华丽，神情矜贵。千帆扫过一眼，心中大概有数，能够进入到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些可以称之为“名媛”的人。 大家围成一圈，正在聆听正中舞台上的钢琴演奏。琴声优美流畅，富于变化。千帆透过人群的缝隙望去，只见一道纤美的身影坐在黑色三角钢琴旁，一袭洁白的长裙如月光般倾泻而下，柔和的舞台灯光将她美丽的侧脸映照的如梦如幻，正是苏菲！ 千帆不由暗笑，就这么一会功夫，苏菲居然去换了一件礼服，就为了上台披露琴艺，说她排场大吧，还真是不嫌麻烦！ 不过平心而论，苏菲的琴弹的确实很有水平。千帆前世曾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对钢琴演奏有个基本了解。苏菲正在弹奏的曲子，是她不曾听过的，应该不属于地球古典时期的任何一位音乐家的作品。但曲子很有难度，交叉八度音阶，半音阶，八度琶音，无规律快速双音……这简直就是一首用于炫耀钢琴技巧的曲子！ 一曲终了，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不愧是多才多艺的第一女神，钢琴造诣之深厚，简直可以去当钢琴演奏家了！ 苏菲袅袅地站起身来，面向观众，优雅地鞠躬致谢。等掌声告一段落后，她开始讲话，声音犹如空谷莺啼，婉转动人。 “多谢诸位捧场。今天机战女神凌千帆也到了我们的才艺表演厅，现在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有请凌千帆小姐，登台表演！” 什么？这里是才艺表演厅！ 千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苏菲派那两人请自己过来，是为了逼自己表演才艺！这个游戏也太老套了吧！ 忽然间，原主的记忆库中闪现过什么，三年前的社交披露舞会，其中也有一个才艺展示项目，原主被推上了台，她既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歌，书法绘画更是一窍不通。结果她勉勉强强敌弹了一段钢琴，却引起一片低低的嘲笑，最后，她恼怒地一拳砸坏了一排黑白琴键，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愤然离场。 似乎，那是原主辉煌骄傲的经历中，为数不多的蒙羞一幕。 千帆恍然大悟，苏菲定是调查过自己的弱点，知道自己除了机甲之外无才无艺，所以才定下此计，想让自己当众出丑。 厅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千帆身上，人群中让开一条路来，苏菲带着大局在握的胜利微笑，款款向千帆走来。 “凌千帆小姐，请。”苏菲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神采飞扬的眼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75|女神之间的战争（四） 小墨护着轮椅，冰寒的目光警惕地盯着苏菲。女人的世界太复杂，他虽没能弄清情况，但本能地觉察出，苏菲不怀好意。 千帆注视着苏菲，唇角微微上挑,勾出一抹浅淡的微笑:“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在小墨的护卫下，千帆的轮椅沿着人群让开的道路，登上了舞台。她的目光在那台华贵的黑色钢琴上稍做停留，转头冲苏菲抱歉的一笑：“我想，我并不方便弹钢琴。” 弹钢琴，不仅需要十根指头，还需要脚踏板的配合，千帆双腿不自由，无法使用脚踏板，如果苏菲还非要她弹钢琴的话，那就是强人所难了。 苏菲把千帆的话语理解成了找借口推托，她是有备而来，怎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说：“除了钢琴，我这还有各种乐器，任你挑选。” 说着，她挥了下手，一个三维投影出现在舞台上，显示出一个乐器房，里面放着各种乐器，有古老的东方乐器，也有经典的西洋乐器，玲琅满目，种类齐全。 千帆一眼扫过，目光停留在一架古筝上:“就这架古筝吧。” 才艺表演，历来是舞会上名媛们乐此不疲的游戏。能被称为名媛，光凭身家美貌是不够的，还必须得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才能说明其内在的格调本事。 其中，乐器演奏因为容易披露最为常见的。大家闺秀大都会一两件乐器，以钢琴最为普遍，其次是小提琴，此外还有竖琴、长笛之类。至于吉他手风琴，因为太平民化，无法登堂入室。而古筝琵琶，也因为太生僻，一般只用作收藏，以显示主人的库存丰富。 所以此时，当看到千帆选择古筝时，全场一片惊讶，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会弹古筝！ 苏菲神色勉强地命人去取了古筝来，千帆接过，在轮椅上横起一道小桌板，权当琴案，把古筝摆在上面。 她素手轻抬，手指滑过琴弦，奏出一串连续的基础音符。台下骚动起来，有人怀疑，她真的会弹古筝吗？也有人看出，她是在试音调琴。 把所有的音都试过一遍后，千帆完全定下心来。她之所以选择古筝，是因为“天籁之音”的星光琴就是以古筝为模板设计出来的。 小时候，她和很多孩子一样，被家人逼着学乐器，先后尝试过钢琴和古筝，天知道，那时她是有多么的憎恨这两样乐器。进入高中后，因为学业繁忙，学琴中断，她才终于得以解脱。 直到上大学工作之后，她才意识到，当年那段痛苦的学琴经历对她人生的影响。且不说艺术品位，就她的游戏设计工作，也从中得到了很多灵感和启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天籁之音”的设计。 她的目光凝聚在琴上，手腕微微抬起，神情幽远起来。台下的人意识到她要正式演奏，窃窃私语声渐渐低了下去。 “天籁之音”浮现于脑海，一幅幅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副幽静深远的画面上。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琴声缓缓响起，优美婉转，空灵飘渺，正是那首《春江花月夜》。之所以选择这首曲子，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给金主003治疗，反复弹奏的就是这支曲子。对这支曲子，她最熟练，也最有自信。 舞台灯光依旧，不是很明，也不是很暗，可所有人都似乎生出一种错觉：周围的光线黯淡下来，空间变得幽静深远，深蓝的夜空，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江水起潮，涟涟波光，汇入大海…… 厅的二楼，连着一个露台花园，本来是供客人休憩的场所，却因为两个人的进入，而变成了禁区。 两名侍者装束的保镖站在入口处，彬彬有礼地请客人绕道，不要进入。而在不远处的绿植后，还守着另外两名穿着墨蓝军服的男子，比起门口的保镖，他们的气质更为冷硬，目光也更为锋利。 花园内侧的栏杆旁，隔着对话距离，站着两名挺拔的男子。一人一身剪裁得体的名贵西装，黑发黑眸，气质沉静，神情淡淡，正是楚韵峰。而另一人一身墨蓝色军服，肩章上闪烁着金色将星，辉映着灿烂金发，俊美的脸上带着微笑，苍冰色的眸子深处闪烁着错综复杂的光。 此人正是远星舰队第一军团的提督，内定的舰队总司令的继承者，奥格华少将。 楚韵峰和奥格华，两人年龄相仿，地位相当，都是同样的英俊挺拔，气场逼人，站在一起，有种双星相撞、耀眼欲盲的惊心动魄之感。 两人并非是第一次见面，就在大半年前，还打过交道，为争夺一颗边缘星域新发现的资源星而斗的你死我活。 所谓权利的游戏，就是无论暗地里斗的如何凶狠，表面上还要维系基本的和平。举杯共饮，谈笑风生，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以便在下一次争斗中抢占先机，置对方于死地。 “恭喜，听说楚少要订婚了，我今天是特意来拜访未来的楚家少主夫人的。不知婚礼何时举行？”奥格华微笑着，向楚韵峰举起酒杯。 和一般军人给人的刻板感觉不同，奥格华身为远星舰队的核心高层人物，却有一种华丽的张扬。 反观楚韵峰，明明是富贵到了极点，却如万年冰潭般深沉。 面对奥格华的恭喜，楚韵峰淡然一笑：“我的私事，难得阁下挂念。远星舰队一切安好？纳尔逊司令的身体怎么样？” 他轻描淡写地避开实质性问题，还反将了一军。任何集团里，一把手的健康都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一切都是老样子，总司令的身体硬朗的很。听说你家老爷子，前些日子好像病倒了？”奥格华不动声色地把球踢了回去。 “我家老爷子前段时间操劳过度，休息两天就恢复了。听说阁下这次来光耀星，是要采购一批军火？”楚韵峰试探道。 “不过是例行公事，补充一点库存而已。”奥格华语气轻飘地回道。他这次的采购订单非同一般，若是被楚韵峰知道，定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哦，例行采购，居然要阁下亲自出马，真是有些令人意外呢。” “因为我好久没来光耀星，所以想趁这次机会公费旅游。” “阁下说笑了，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说，军火生意是我的长项。” “没问题。军备采购，肯定是绕不开你！” 谈笑风生间，两人完成了第一回合的试探，彼此都明白，对方的话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还需回去后结合各个渠道获取的情报，再进行综合判断。 两人还准备再寒暄几句，这时风中传来一阵飘渺的音乐。奥格华神色微凝，侧耳倾听了一阵，转头对楚韵峰说：“抱歉，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等奥格华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楚韵峰才不慌不忙地离开花园，向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音乐是从下面的厅里传来的，想必是那些名媛又在玩什么无聊的才艺表演的游戏了。奥格华似乎很在意着音乐，他心中好奇，便跟了过去。 走到二楼回廊的栏杆旁，他看见楼下聚着许多女士，也看见了站在对面栏杆后的奥格华。 果然是有戏。 楚韵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似乎嗅到了奥格华的秘密。可是当他看清楼下舞台上正在弹奏古筝的人时，不由神色大变。 竟是千帆！ 他看看千帆，又看看对面的奥格华，只见奥格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千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个念头闪过楚韵峰的脑海，莫非他们认识？ 他顿觉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楼下厅里，千帆的古筝演奏已近尾声：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 曲调如泣如诉，百转千回，最后留下一串袅袅的余音，令人无限怅然。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她的手腕停留在古筝上方，微微调息，然后抬头，平静地望向台下。 一片静寂，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如梦如幻的恍惚，仿佛还沉浸在琴声的意境中。许久，有人开始鼓掌，先是噼噼啪啪的几声，然后掌声越来越响，连成一片，最后成为极其热烈的喝彩。 苏菲站在舞台边缘，脸色极其难看。她本来准备等千帆出乖露丑后，趁机奚落一番，一雪前耻的。结果却没想到，千帆古筝演奏的如此美妙，征服了在场所有听众的心。 一时间进退两难，是应该若无其事地上前恭贺赞美，还是应该悄无声息地退下，承认失败？ 她没有犹豫太久，因为千帆不准备放过她。 轮椅向苏菲驶来，全场的目光集中在了两人身上。苏菲禁不住挺直了腰板，她提醒自己，绝不能退却，她才是女神，万众瞩目的第一女神。 “苏菲小姐，觉得我演奏的如何？”千帆问道，明明是带着笑的容颜，眼底却分明闪烁着寒光。 “还行。”苏菲打死都不愿意承认对方的成功，听到台下响起不甚赞成的嘘声，她补充道：“不过你竟然会演奏古筝这么生僻的乐器，真是令人惊讶！” 千帆脸上笑容不减：“一点雕虫小技而已，没什么值得称道的。说实话，要比才艺的话，钢琴古筝都没什么意思，要不，我们玩点别的？” 这明摆着是挑战，苏菲勉强笑道：“凌小姐想比什么？” 千帆微微一笑：“我记得苏菲小姐是星烽战队的队员，正好，我们明天和星烽战队有一场比赛，不如我们就在战场上一较高低。” 此言一出，一片讶然。苏菲吃惊地睁大眼睛，上下打量千帆：“你是要上战场？” “我的位置是教练席。”千帆笑语盈盈：“如果我能亲自上场，挑战苏菲小姐岂不是太不公平？” 嘲讽技能满点。言下之意是说，如果她能上场，苏菲哪是她的对手？ 苏菲岂会听不出来，眼底闪现恼怒，冷冷回道：“不能和凌小姐在战场上较量，真是太遗憾了！” 意思是，她才不怕呢！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激起对方争强好胜的心。千帆回道：“不必遗憾，你虽然没法和我较量，但你可以和我的队员较量。他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如果你能打败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算是我输了。” 挑战状已经发下，就看对方接不接了。 苏菲紧抿红唇，面笼寒霜，死死盯着千帆：“如果你输了，会如何？” “离开光耀星，永不踏入半步。” 千帆回视苏菲，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76|女神的阻杀（一） 千帆回到下榻的住所时，时间已经不早。客厅里亮着一盏读书灯，冷轩独坐在灯下的单人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副立体三维棋。他凝神思索，手指点着空中虚拟的光棋，许久未动，柔和暖黄的灯光映照出他英俊的轮廓。 听到千帆和小墨进门的声音，他抬起眼来，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回来了，玩的怎么样？” “还行。”千帆语气轻松地回道，询问：“其他人呢？” “蓝迪和丹尼尔早就休息了，夏晨他，”冷轩探身瞥了一眼健身室，“还在锻炼。” “哦。”千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比赛呢。” “好的。”冷轩回道。 千帆把肩头的披肩交给迎上来的r7，驱动轮椅前往健身室，小墨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这栋别墅带有一个健身房，有一些基础的健身器材。千帆进去的时候，看见夏晨正躺在地垫上，双手举着杠铃，做负重仰卧起坐。 他上身穿着迷彩背心，露出线条流畅优美的臂膀，汗水顺着脖颈流淌而下，浸湿了背心，勾勒出坚实的胸膛和精干的腰腹。 这副模样的夏晨，充满了青春和力量之美，混杂着汗水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即使是淡定如千帆，也有一瞬的心跳加速。 见千帆和小墨进来，夏晨停止锻炼，从地上爬起，迎了上来。 千帆捡起挂在一旁的毛巾，递给夏晨，含笑问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这些天一直都没怎么锻炼，想临时抱抱佛脚。”夏晨半开玩笑地回道，“怎么样，舞会开心吗？” “谈不上开心，但收获颇丰。”千帆回道，仔细打量着夏晨，神情认真起来：“夏晨，你觉得，明天的比赛，你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夏晨心下一咯噔，自他负伤以来，千帆一直没问过这个问题。他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实力未曾复原，他自己也没提，因为提了也没用，无论如何，他是必须要上场的。 “大概□□成吧。”夏晨含糊地回道，其实他心里明白，他伤势未痊愈，怕是达不到这个水平。 一抬眼，见对方正认真地注视着他，那双幽深美丽的眸子洞若观火，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令他禁不住一阵心慌意乱。 耳边响起一声幽叹，他慌乱的心猛然揪起，只听千帆说：“我很抱歉，夏晨，如果我能有一个替补队员就好了。” “不，你不用抱歉，我其实很高兴，我还能上场！”夏晨急忙说道，“如果你不让我上场，对我才是打击。” “好吧。”千帆温婉地微笑：“我们没有选择，只有尽力而为。而我对你的要求是，明天上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即使战败退场，也不要再受伤了。”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夏晨挺了挺胸膛，以示决心。 “好的，那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千帆驱动轮椅滑出门口，小墨没有跟上，她也没招呼小墨，那两人看样子是有话要说，她很乐意麾下的两大得力战将私下里能多交流交流。 等千帆离去后，小墨关上健身室的门，询问夏晨：“你的伤是不是还没有好？” “没有的事。”面对小墨，夏晨就轻松自如很多了。 “你说谎！”小墨犀利地审视着夏晨。 “随你怎么想。”夏晨转身，拿起抹布擦拭地垫上的汗水，开始收拾训练器材。 “你如果再出什么事情，小帆会很难过的。” 夏晨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明白。” “明白就好。记着，如果你敢让她伤心，我绝不会放过你！” 留下这句话，小墨转身大步离开，却在拉开门时，听到背后传来夏晨的声音： “小墨，谢谢你，关于上次比赛。” 小墨脚步顿了一下，然后重重拉开门扉，一脸不耐地走了出去。有什么好谢的，婆婆妈妈，真烦人！ 同一时刻，墨洛温家族举办慈善舞会的庄园。 客人们已经散去，议事厅中，苏菲和茱莉娅分坐长桌两端，桌子两边还坐着几人，分别是两人的秘书和幕僚。 “这是击败凌千帆的大好时机，我绝不能错过！”苏菲怒气冲冲地说道。今晚的舞会，她处处被凌千帆压制，早就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恨不得立刻找对方决一死战。 茱莉娅沉吟良久，询问左手侧的幕僚：“法兰西斯，你觉得在苏菲上场的情况下，星烽取胜的概率有多大？” 法兰西斯是帝皇机甲的机战顾问，他现年五十三岁，机甲选手出身，退役后当过十年教练，执教期间，战绩辉煌。后来进入墨洛温家族名下的帝皇机甲，如今是机战方面的首席顾问。 面对茱莉娅的问题，法兰西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操作个人终端，调出一个大光屏，上面列出了双方选手的对比数据。 法兰西斯开始述说：“虽然上场比赛，伊奥兰打败了地狱骑士，但他们赢得非常艰难。战后各种数据分析显示，伊奥兰的实力最多和地狱骑士相当，他们之所以能够取胜，很大原因是由于地狱骑士的轻敌，以及凌千帆战术运用的得当。” “机战场上有一句老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战术都是纸老虎。星烽战队，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比赛经验都比伊奥兰强很多。伊奥兰实力最强的云墨，克莱特能够对付；实力次强的队长夏晨，上场比赛受了伤；冷轩，虽然曾有过杀入明星赛八强的历史，但就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尚未完全恢复状态；至于蓝迪和丹尼尔，就更不用担心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迎向蠢蠢欲动的苏菲，微微一笑：“所以，我想，这是一次击败凌千帆、令苏菲小姐在机甲战场扬名立万的绝好机会，我们不应该错过。” 一番话说的所有人怦然心动，包括一向谨慎冷静的茱莉娅。再加上那个赌约，如果苏菲能击败伊奥兰战队的任何一名队员，凌千帆就离开光耀星，永不踏入半步——这是多么诱人的条件啊！ 人啊，有时候明明知道对方设下了陷阱，还是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因为诱饵太诱人，因为太相信己方的实力。 茱莉娅最终拍板：“好的，明天就让苏菲出战。不过要事先打好招呼，星烽的出战队员一定要保护好苏菲，并且尽可能地给苏菲创造击败伊奥兰队员的机会！” 第二天上午，是个春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千帆率领伊奥兰战队走进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的战备大厅时，和迎面而来的克莱特碰了个正着。 对方一脸怒气冲冲地样子，看到千帆，立刻奔了上来，挥舞着拳头喝道：“凌千帆，想不到你这么卑鄙！” 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岂容旁人在自家主帅面前撒野，一个个散发着冷意，上前围住克莱特就要动手。 千帆抬手制止住队员们的举动，她看着克莱特愤怒的样子，只觉自己的心情不能再愉悦了！o(n_n)o~~ “怎么啦，克莱特？”她和颜悦色地问道。 “你怕打不过我们，就故意激苏菲出战，现在墨洛温家给战队施加压力，要求安排苏菲出战！”克莱特怒吼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千帆假装恍然大悟，然后又用疑问的语调说：“苏菲上场不行吗？她也是你们的一员啊！” “就她那点水平！”克莱特嗤之以鼻。 千帆回道：“你误会我了，克莱特。苏菲的水平如何，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我和她之间确实有赌约，如果她今天能在战场上打败我的任何一个队员，那么我就离开光耀星，永不踏入半步。” 除了小墨外，其他队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都是一脸惊讶。克莱特也怔了一下：“你，你怎么可以打这种赌？” “为何不可？”千帆反问：“她对我步步紧逼，又是对媒体抹黑我的形象，又是下黑手恶意伤残我的队员。我当然要反击，而反击的最好方式，就是在机甲战场上击碎她这只花瓶！” “恶意伤残？你是说上场比赛，桑铎恶意伤残，是她指使的？”克莱特震惊无比，目光投向夏晨，只见夏晨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寒的杀机。 “我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肯定是和她有关。”千帆继续说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给你提个醒，不是所有的队友都能交付后背的。” 队友间的信任，就是指在战斗时，能把后背放心地交给对方。千帆这话明摆着是说，苏菲不值得信任。 克莱特一时无言以对，站在原地，神色变幻莫测。 “就这样吧，我们战场上见。对这场比赛，我已期待很久了。”千帆自信地微笑，挥手示意队员们走人。 “凌千帆！”克莱特在背后叫道，千帆调转轮椅，看见少年碧蓝的瞳孔深处泛着复杂的情绪。 “如果伊奥兰战败了，你真的要离开光耀星，永不回来吗？”他问道。 千帆淡然一笑：“那是自然，愿者服输。”见克莱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说道：“不必为我担心，多想想你们自己吧，如果此战败了会怎样？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找我。” 她说让自己去找她……克莱特禁不住心下微微一荡，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生生掐断了他那一抹还未来得及升起的遐思。 “我们正好缺少替补队员。” 什么？她竟是要自己去当替补队员？克莱特怔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是被调戏了！ 千帆微笑着调转轮椅，在伊奥兰五个少年的簇拥下，渐行渐远，留下克莱特站在原地，握紧拳头，眼中冒起怒火。 可恶！他乃星烽战队第一高手，星网排名前八，蝉联两届全联邦机甲明星赛的冠军，她居然敢这么轻视自己，让自己去当替补队员！ 这场比赛，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的目中无人！ 克莱特深深地受伤了。 而在伊奥兰的队伍中，千帆对身边的小墨低语：“看到了吗？你今天最重要的对手就是克莱特。” “明白。”小墨坚定地回道：“我会击败他的，你放心。” 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的观战大厅里，一片热烈的氛围。八十万的观众席上座无虚席，观众们拉着横幅，举着各色小旗，为各自支持的战队摇旗助威。 和上场比赛相比，伊奥兰战队的支持者明显要多出很多。上场比赛，伊奥兰的支持者主要是机战女神的粉丝，而这场，则多出了许多战队本身的粉丝，其中小墨以上场比赛中出色的表现和为队友复仇的无畏举动，赢得了绝大的人气。 但总体说来，还是星烽的支持者占多数。毕竟星烽是一支老牌战队，是光耀星人的骄傲，明星队员克莱特更是人气惊人，连续两年被评为最受女士欢迎的机甲选手。 观众席中，甚至有人拉出横幅：“克莱特，我想给你生只猴子！” 如果她们知道克莱特的真性情，并且和克莱特相处一天后还有这种想法的话，呵呵，那就只能说明是有被虐倾向了。 事实上，在机甲选手圈内部，克莱特被公认为是有史以来脾气第二坏的家伙，排名第一的，自然是以前的机战女神凌千帆。 担任本场比赛解说员的，依旧是机战王牌主持人小战，和嘉宾主持亚力克。 小战：“这场比赛的关注度超过了前面的任何一场比赛，让我们看一下星网在线人数：八十三亿七千八百万，八十三亿八千万，八十四亿……还在呈迅速上升趋势，看来在线观战人数可能要突破一百亿大关，星网机战区的服务器要超负荷运载了！” 他继续说道：“这场比赛主要有两大看点：第一，是我们光耀星拥有绝大人气的第一女神苏菲，将在本赛中出战。我们知道，苏菲女神非常尊贵，自从加入星烽后，还从没在任何赛事中露过面，大家看到的都是宣传录像。虽然星烽教练对苏菲女神的评价很高，但究竟水平如何，就让我们在这场比赛中拭目以待。另外，这些日子，苏菲和伊奥兰主帅凌千帆不和的消息，也被媒体炒作的沸沸扬扬。所以这场比赛，我们可以看做是两女神的对决。” “第二大看点，是上场比赛中横空出世的伊奥兰选手云墨对阵全明星机甲冠军克莱特。现在大屏幕上显示的是两人的照片和各种对比数据。可以看出两人的颜值都非常高，技术也都非常精湛，虽然a级制式机甲会限制顶级选手的发挥，但两人的对决依然非常值得期待。” 第一女神vs机战女神！ 克莱特vs云墨！ 伴随着解说员激情澎湃的介绍，全场八十万观众一齐沸腾起来！ 77|女神的阻杀（二） 和上次一样，千帆在通往观战大厅的门外静静等候，等着门打开，满场的欢呼声扑来，然后驱动轮椅，驶过专用通道，登上教练台。 心境是无比宁静。墙上有一面小屏幕，无声地映出大厅的情况，下面有字幕，打出解说员正在说的话。看到“第一女神vs机战女神”的字样，她只觉得有些可笑。 因为她从未把苏菲当成对手看待。苏菲，仅仅是一枚棋子而已，她用来对付星烽战队、夺得胜利的棋子。 如果夏晨没有被恶意伤残，也许她不会出此计策。她会正大光明地和对方一战，即使失败，也无怨无悔。 她在心中自嘲，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光明磊落，对手的卑劣，正好为自己的不择手段，提供了借口。 但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不会再有任何犹豫。这一战，她必将击败星烽，将第一女神的荣光踩在脚下！ 思绪中，大门敞开，工作人员轻声提醒：“凌女士，该你上场了。” 千帆驱动轮椅，在满场热烈如潮的欢呼和掌声中，登上教练台。星烽教练已经先行出场，隔着半个主席台，两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星烽教练海伍德，是个五十多岁、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他执教经验丰富，有二十多年的教龄，五年前开始执教星烽队，也就是说，他也曾是原主的教练。 因为原主的性格问题，除了训练和比赛外，几乎和海伍德没有任何交流。海伍德也不是善于交际的人，但细想起来，他对原主其实不错，虽然没有格外的亲厚，但也给予了一切能够提供的指导和帮助。 解说员小战暗暗观察着两位主帅的神情，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恨不得让昔日的教练和队员立刻兵戎相见。 “众所周知，机战女神凌千帆曾是星烽队员，在海伍德手下打过比赛。据说，当年凌千帆负伤离开时，和战队闹的并不愉快，还遭到了某些队员的打击。难道这一战，是女神的复仇？” 千帆在心中嗤之以鼻。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海伍德对她如何，星烽对她如何，她心中有数，不会因为个别人的作祟而改变。 对星烽，复仇还谈不上，如果硬要为这场比赛加个博人眼球的标题的话，也应该是“女神的阻杀”。 是的，是阻杀，因为这一战，她有备而来。 小战跑到海伍德的教练台前，笑眯眯地问：“海伍德教练，请问你看到昔日的得力干将，反戈杀来，有何感想？” 海伍德向来都不善于在公众前发言，所以开幕式的新闻发布会他都没有参加。此时面对如此刁钻的问题，他皱起眉头，干巴巴地回道：“作为一个机战选手，凌千帆很优秀，希望作为机甲教练，她也能同样优秀。” 语调平平，毫无激情。小战简直是失望极了，这个糟老头简直是娱乐八卦的克星！他不甘心地追问道：“伊奥兰是本届大赛杀出的一匹黑马，他们在八强赛中淘汰了地狱骑士，这令你和星烽战队感到威胁吗？” 海伍德回道：“星烽战队是联邦最优秀的机甲战队，没有什么能令我们感到威胁。至于伊奥兰这匹黑马，”他想了一下，像是在寻找词汇，最后用坚决的、不容置否的强调语气说：“他们的胜利将止于星烽！” 总算是问出一点火药味了，小战勉强满意，面向镜头总结道：“海伍德主帅认为，星烽将终结伊奥兰这匹黑马在本次大赛中的神话。现在，让我们问一下，伊奥兰主帅、机战女神凌千帆对这番话有何感想？” 说着，他走到了伊奥兰的教练台前，星星眼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千帆。 千帆淡然一笑，回道：“我曾为星烽效力两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支战队的实力。能和星烽交战，是我的荣幸，能亲手击败这支战队，将是我的荣耀！” ok，小战打了一个极其满意的手势，要的就是这种杀气腾腾、战意高昂的感觉！他面对镜头，激情澎湃地说道：“机战女神充分表现了她的熊熊战意和必胜信心。这场比赛，一支是卫冕冠军的王者，另一支是气势如虹的黑马，到底鹿死谁手，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暴风骤雨般的热烈掌声响彻全场，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掉屋顶。在全场齐喊的倒计时声中，位于圆形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区缓缓亮了起来。 地图是一片荒凉的乱石平原。空旷的平原上，除了几颗枯树，零落的巨石外，几乎没有什么障碍物。 这是二十四种战场地貌中最简单最原始的一种，也是最考验战队实力的一种。 无法借助地形优势，排兵布阵都在对方的视野之内，这就意味着只有一种打法，那就是： 两军相逢勇者胜！ 伊奥兰的支持者们禁不住捏了把冷汗，星烽成名已久，名将众多，战队整体实力显然在伊奥兰之上，这种硬对硬的撞击，伊奥兰能打得过吗？ 双方隔着五百米的距离对持待命，苍白的阳光照在十台静默如山的机甲上，反射出一片肃杀的寒光。 风起，沙动。 双方同时动了起来，机甲卷着漫天沙尘，气势汹汹地杀向对方。伊奥兰采用的是常见的2-3的梯形阵，而星烽则用了罕见的2-1-2的阵型！ 千帆观察着战场情况，唇角浮现一丝冷笑，被星烽战队的四人保护在中央的赫然是五号苏菲！ 看来苏菲还真是金贵啊，想必是星烽的大东家墨洛温家族生怕她有什么损伤，而要求星烽队员一定要保护好她。 千帆眼前禁不住浮现出星烽队长白渊无可奈何的神情，以及克莱特火冒三丈的样子。 虽然对方的小心谨慎给她的计划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但无法阻挡她必胜的决心。在伊奥兰战队推进的同时，她在战友频道中做出一系列部署，完成了战术调整。 观战大厅中，主持人小战快速激昂的解说令全场充满紧张气氛。 “双方都在高速推进，星烽担任前锋的是白渊和克莱特，伊奥兰担任前锋的是夏晨和云墨，队长对队长，第一高手对第一高手，可谓是旗鼓相当，战力匹配！”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一般说来，冲击的最后五十米是发动近程攻击的最佳距离，铁甲滚滚，钢铁撞击的一幕即将上演！” 观战大厅里，所有观众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全息投影中正在高速接近的两支战队，有人甚至紧张的站起身来。 教练台上，千帆紧盯着战况，默默倒数着最后距离：“九十米、八十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在此时！ 伊奥兰战队担任边路的冷轩猛然加速，追上前面的小墨。 两台机甲齐齐暴起身形，隔着七十米的距离，能源光刃闪着寒光，扑向星烽担任右前锋的二号克莱特！ 竟是先发制人！ 冲击时，己方机甲的间隔距离一般是二十米，星烽因为采用2-1-2的阵型，前锋的平行距离被拉成了三十米，而前锋和后卫的距离则拉成了四十米。伊奥兰提前发动攻击，星烽一时间措手不及，回援需要时间，克莱特陷入孤军作战！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千帆在心中暗暗计数。小墨和冷轩只有八秒的攻击时间，否则星烽一号和三号就会赶来支援！ 于此同时，伊奥兰这边，夏晨，蓝迪和丹尼尔也改变路线，犹如一把尖刀，紧随小墨和冷轩之后，斜插向星烽的右翼！ 五秒！小墨和冷轩在半空中齐齐挥舞能源光刃，劈出两道无比绚灿的刀光，交叉成一个十字架，向克莱特迎头劈下！ 六秒！ 克莱特不愧是一流的机甲战士，反应迅敏。电石火光之间，他顺着前冲的势头，挥出了手中的能源战枪。 七秒！ “轰！”能源□□和光刃相撞，激射出一片白焰火花！ 咦？对方双刃合一的攻击力道似乎比想象中要弱。克莱特头脑中刚刚闪现这个念头，就见小墨庞大的机甲身影微微一晃，凭空消失在眼前。 闪影！ 下一瞬间，小墨骤然出现在星烽中路五号苏菲的头顶，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能源光刃的寒光映亮了驾驶舱内苏菲惊恐失色的容颜！ 而此时，左前锋白渊和右后卫都扑去回援克莱特，左后卫扑了上来，却快不过小墨的速度！ 谁都救不了她，即使是上帝。 她只堪堪来得及举起光剑。 八秒！千帆默数道，眼底泛过一道凌厉的寒光！ “轰！”苏菲手中的光剑在能源光刃自上而下的雷霆一击下，直接被震飞了出去。九秒！光刃势头不减，顺势切入机甲右肩，然后向前一撩，直接划破了驾驶舱！ “撕——拉——”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响起，苏菲的机体顿时间亮起了退场的红光！ 一击绝杀！ 十秒！小墨双脚踏地，十一秒！他抽出插入苏菲机甲中的能源光刃，反手一格！铛！光刃正好和赶来救援的星烽四号的战斧相撞，暴射出无数火花！ “叮铃！”观战大厅响起了清脆的系统提示音：“星烽五号退场！” 全场一片静寂，没有人能形容此时的心情，双方的冲击才刚刚开始，不过眨眼功夫，星烽就损失了一台机甲，第一女神苏菲惨遭秒杀！ 78|女神的阻杀（三） 夏晨带着蓝迪和丹尼尔犹如一把尖刀插入敌阵，令对方已经乱了的阵脚更加混乱！ 小墨挡住星烽四号的进攻后，并不恋战，而是飞身而起，扑向克莱特；正在和克莱特交战的冷轩则和小墨交换对手，杀向星烽四号；夏晨对上了白渊，而蓝迪和丹尼尔双剑合璧，对上了星烽三号！ 战况变化的实在太快，以至于观战大厅中小战一时间都来不及解说，只得如爆豆子般，噼噼啪啪地介绍了一番双方正在交手的队员。眼看战局一时间陷入胶着，他才有空隙来解说先前苏菲被秒杀的那一幕。 “让我们回放先前的镜头。”小战仿佛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语调带着微微的颤音：“开场第四十五秒，伊奥兰二号云墨和三号冷轩联手向星烽的第一高手克莱特发动了攻击，趁星烽队员回援克莱特时，云墨出其不意，秒杀了星烽五号苏菲。亚力克，你怎么看待这一战术？” 嘉宾主持亚力克冷静地回道：“当伊奥兰的云墨和冷轩发动提前攻击时，给人的最初感觉是鲁莽，因为克莱特的实力非同一般，即使两人联手，也不可能一击致命，而紧接着，星烽的回援就会赶到，这种先发制人的战术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告诉我们，这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伊奥兰的第一个目标并非克莱特，而是五号苏菲。苏菲从一上场，就被星烽牢牢保护在中央，若是从正面攻击，即使云墨施展闪影，被拦下的可能性也很高。而在那时，星烽全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克莱特身上，苏菲周围防守空虚，所以云墨才能一击得手！” “从诱敌，到一击绝杀，不过发生在短短的十几秒内。在这十几秒中，伊奥兰全队展现出惊人的默契和配合。但我想，比起队员的出色表现，更可怕的是运筹帷幄、决定战术的主帅。其计算之缜密，时机把握之精妙，执行之果断，细思极恐！” 解说到这里，亚力克抬起眼来，深深的看了一眼伊奥兰教练台上的千帆。现场直播的摄影师没有错过这个细节，镜头顺着亚力克的目光，给了千帆一个大大的特写。 她今天是一身湛蓝色的职业套装，配着洁白的丝绸衬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别着精致的玳瑁发夹。监控头盔遮住了她的上半部容颜，但依然可以看出她的神情极其专注认真，精致小巧的鼻梁上沁着细密晶莹的汗珠，清丽的唇角带着一丝微冷的笑意。 自信，笃定，大局在握而又冷酷从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她才是这场比赛真正的王者，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是她的骑士，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女人是可怕的，也是充满致命魅力的。 她会引得男人中的强者想去征服，想去推倒，想在她面前证明，自己才是世上最强的人！ 直播屏幕前的某人，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再放任她继续游离在自己掌控之外的日子。 场中比赛还在继续。 每个星烽队员都窝着一肚子的气，胸中熊熊燃烧着复仇的怒火。伊奥兰，太卑鄙，太狡诈，太无耻！ 特别是克莱特，他是强烈反对苏菲上场的，认为花瓶公主上场只会拖全队的后腿，可是他无法改变教练和队长的决定。 现在好了，苏菲上场了，被秒杀了，星烽陷入了4对5的苦战！ 这一切都是凌千帆在搞鬼！ 她先是用激将法逼苏菲出战，然后设下圈套，秒杀苏菲，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可怕！ 然而，更令克莱特吐血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很快发现，敌人对他的招式了如指掌，且招招克制！如果说他本身的实力有十成，那么操纵a级制式机甲只能发挥七成，再加上被敌人克制招数，那么他能发挥出的实力，只不过五成！ 又是凌千帆在搞鬼！她在星烽待过两年，对战队风格和每个队员的情况都非常熟悉，只有她，才能制定出这种专门克制星烽的战术！ 克莱特简直想破口大骂内鬼，可是他又没有立场骂，人家早在两年前就退役，而且还在赛前毫不掩饰地说过，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星烽！ 克莱特已经怒火中烧成一只大火球，这场比赛，他不是战死，就是被气死！ 星烽的其他队员也是心头窝火，对方实在太了解自己了，打出一记火影拳，对方便回以一招飞旋腿，招招封死，步步被堵，还要不要人活了！ 观战大厅中，解说员也注意到了这点，小战抹了把冷汗：“看来伊奥兰对星烽队员的招数十分熟悉。” 亚力克：“是的。这并不奇怪，毕竟伊奥兰主帅曾是星烽的第一战将，今天上场的队员中，除了苏菲外，其余人都曾和她并肩作战过。但她能凭借自己的理解，研究出克敌招数，并准确地执行在她的每个队员身上，也是非常的了不起！” 他的语调带有明显的赞叹意味，不知不觉中，这位口碑甚高的机战嘉宾主持，对机战女神凌千帆，开始从路人转粉了。 战场上，星烽已被全面压制，伊奥兰占据上风，越战越勇。 “轰！” 战场的中心爆发出一圈爆破的气流，卷起沙尘横扫出去，所过之处，巨石碎裂，树木横扫，就连正在交战的其他人都不得不转移战场避让。 交手的正是小墨和克莱特！ 克莱特怒火攻心，小墨却是兴奋不已，他感到自己终于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战意，叫嚣着击败对方！ 飞旋的气流中心，两人的机甲身影只是短暂的分开，然后又立刻缠斗在了一起！ “轰！轰！轰！砰！砰！砰！” 高能战枪和能源光刃连续相撞，激射出一片白焰火光，周围的空气都被切割的扭曲，细碎的爆破声此起彼伏！ 观战大厅里，一片紧张的安静，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中心的两人。就连两位主持人也因为紧张的对决而一时间忘记了解说。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决！ a级制式机甲在两人的操作下，灵活迅敏的不可思议，一个个突破极限的高级操纵展现了出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轰！”又是一声爆破的巨响，双方的近战武器终于不堪重负，尖端燃起火光，犹如晶体般寸寸碎裂！ 下一瞬间，两人同时放弃手中武器，发动了拳脚攻击！ 钢拳相撞，铁腿对踢，暴风骤雨似的攻击中，双方的身影都快的不可思议，犹如两团黑色的钢铁旋风缠绕在一起，叫嚣着要把对方撕成碎片！ 克莱特越战心越惊，虽说a级制式机甲限制了他身为s级机甲战士应有的发挥，但对方也一样啊！而且对方极限操纵的次数明显多于自己，这是对方强大精神力和彪悍体能的体现！ 这个小子，凌千帆是从哪里找来的？实力那么强大，想必甚得她的青睐。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就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高手过招，切忌分心，他就这么一瞬的分神，就被对方一双铁腿缠住了下盘！ 两台机甲交缠着跌倒，克莱特重心不稳，实实在在地摔了下去，而小墨在快要摔倒的瞬间，右手支撑地面，双腿猛然发力，一个侧旋踢，将克莱特重重踢飞！ “轰！”克莱特的机甲以背退的姿势重重撞击在一块巨石上，机甲舱里响起了警报声，他的精神力世界一片震荡，气血激涌，唇角溢出一缕鲜血，英俊的容颜惨淡苍白！ 小墨一击得手，绝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碎石如雨中，他纵身追击。对方刚刚摔落在地，他便欺身骑上，铁拳如雨点般落下，毫不留情的砸在对方的头颅、胸腔和各处要害上。 眼见星烽第一高手，两届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的冠军被打的如此惨烈，无法翻身，观战大厅中，一片静寂，没有人能发出一丝声音。 小墨站了起来，看着倒在碎石中、亮着退场红光的对手，缓缓举起了机甲手臂，比划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彪悍暴力，霸气无双，谁敢争锋？ 此战之后，联邦巅峰机甲高手的排名将被改写！ 教练台上，千帆注视着小墨，因为激动和骄傲，一向淡定的她，一颗心竟然狂跳不已。而他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机甲头颅转了过来，双目泛过一道绚灿的金色光芒，彰显坚定的决心！ 他愿为她血染星河，横扫战场，击败一切敌人，夺回本应属于她的荣耀！ 小墨迅速观察一番战场形势，纵身飞起，杀向正在和冷轩缠斗的星烽四号，这个家伙先前试图阻击他，现在正好给他点厉害尝尝！ 星烽四号本来就处于下风，此时见小墨杀来，一时间心惊胆战，露出破绽。冷轩瞅准时机，一记凶狠的回旋撩杀，能源光刃从对方的左肋下斜向上切入，直接劈入了驾驶舱！ “轰！”星烽四号庞大的机甲身体向后轰然倾倒，正在倒在赶来的小墨脚下，小墨的铁拳已经挥到了半空，却发现对方竟然亮起了退场红光！ 还真是扫兴！ 冷轩向小墨比了一个得意的手势，不能总是让你一个人出风头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犹如竞赛一般，同时飞身而起，杀向正在和蓝迪丹尼尔打斗的星烽三号。 星烽三号即将落败，机甲损伤率达百分之五十！ 蓝迪和丹尼尔一记漂亮的双剑合璧，劈断了星烽三号的武器，蓝迪顺势补上了一记踢腿，星烽三号被重重踢飞了出去。 他还没来得及爬起，就见两道机甲阴影压顶而下，伴随着华丽的刀光。 快速的金属切割声响起，然后是胸膛的一击猛击！ 他再次被踢飞出去，残破的机甲手臂和下肢在空中相继射出，落地时，机甲已看不出原貌，成为一堆破铜烂铁！ 观战大厅一片骇然，堂堂s级顶尖战队，竟然被虐杀成狗！ 79|女神的阻杀（四） 星烽败局已定，现在场中只剩下队长白渊一人在做困兽犹斗。 小墨和冷轩之所以没有去争抢夏晨的对手，是因为机甲赛场上有一条不成文的暗规则，就是当场中最后战斗的只剩下队长对队长时，其他队员不应该干涉。 因为这事关队长的荣誉。 对白渊来说，虽然大势已去，但如果能战胜夏晨，至少也可以为星烽挽回一丝颜面。 作为队长，他的心理素质是非同一般的强大，即使是孤军奋战、机甲损伤率达到了百分之四十，招式也是一丝不乱。 而夏晨这边，机甲损伤率同样达到了百分之四十，加上他带伤出战，此时的战斗绝不轻松。 支持他的是坚强的意志，荣誉之心，还有那双充满殷切期望的美丽眸子。 他绝不能让她失望，绝对不能！ 他必须得向所有人证明，他能够得到她的器重，不仅是因为他最早追随于她，还因为他个人不容置否的实力！ 所以，这一战，他必须得胜！ 教练台上，千帆密切注视着夏晨，幽深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担忧。其实夏晨的表现比她想象中要好，可是他毕竟在上场比赛中受了伤。 开赛至此，她一直杀伐果断，却在此时，心中有所犹豫。是命令其他四人立刻回援夏晨，还是任凭夏晨继续单挑白渊？ 队员的身体和荣誉，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更糟糕的是，如果本场比赛，夏晨伤势复发，导致下场比赛无法参加的话，那么伊奥兰将眼睁睁地失去夺冠的机会！ 两名敏锐的解说员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小战：“我们都知道，伊奥兰队长夏晨在上一场比赛中受了伤，事实上，他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复归，已经出乎我们的意料。战前有人分析，夏晨即使上场，也只能担任助攻，而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他担任起了单挑对方队长白渊的重任。” 亚力克：“队长单挑，是一项传统，但并非硬性规则。如果夏晨本场受伤，导致下场不能出场的话，伊奥兰将失去夺冠的机会。我想，作为为一个冷静理智的主帅，凌千帆应该立刻命令其他四人回援队长夏晨。” 千帆确实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但就在此时，她看见夏晨纵身而起，半空中一个华丽的飞旋转身，辟出了破空五连斩！ 这是突破极限的操作！他竟然是在拼命！ 千帆即将下达的指令生生堵在了咽喉。教练视野中，连绵的刀光如大海浪潮般，朝白渊气势汹汹地拍去，白渊闪避不及，右肩被削掉了一大块！ 漂亮！ 千帆掌心攥出了冷汗，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况发展。只见夏晨一击得手后，足尖点地，犹如一道残影划过地面，转瞬出现在踉跄后退的白渊面前。 闪影之后的重拳出击！ 驾驶舱中的少年，眼中射出坚定决绝的光芒，和机甲动作同步的手臂肩肘处沁出了鲜血，却丝毫不能影响这一拳的速度和力量！ “轰！” 这一拳直击白渊面门，巨大的力量掀起气流的涌动，扭曲了周围的空气，白渊庞大的机甲身体直接被掀翻了出去！ 白渊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头骨被震的嗡嗡作响，驾驶舱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警告声，机甲损伤率的红色标线直线上升，直至突破了百分之七十。 他怆然一笑，知道自己失败了。 夏晨屹立原地，一字马步，右臂前伸，维持着重拳出击的动作。他背映乱石平原荒凉的地貌，脚踏满目疮痍的战场，身影高大凝重，顶天立地。 这一幕成为本届比赛历史定格的瞬间，深深震撼了所有观战者的心。 观战大厅的大屏幕上打出星烽最后一名队员的阵亡名单：星烽一号，队长白渊，阵亡退场。 全场静寂了几秒，然后爆发出能掀翻屋顶的欢呼！ 观众席上，人们纷纷站起来，热烈鼓掌，以全场起立的方式，表达他们对胜者的致敬和恭贺！ 伊奥兰，这支来自三等星、起步不过半年、连a级都算不上的无名战队，竟然战胜了联邦顶尖的s级战队！ 这就叫黑马逆袭，这就叫横空出世！ 此战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被小看伊奥兰机甲的实力。战队的五个少年，以精彩绝伦的表现，为这个三等星的机甲工场赢得了全联邦的尊重以及和豪门大厂商并肩站立的资格！ 甚至连最后的决赛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实力最强、卫冕冠军的星烽，已经倒在了伊奥兰的脚下！ 教练台上，千帆取下了监控头盔，露出清丽的容颜。她面带胜利的微笑，挥手向全场观众致意。 场中再次响彻热烈的掌声，这一次，是在向机战女神致敬！ 她再次创造了奇迹，带来了伊奥兰这支横空出世的黑马战队！即使不能亲自上场，她也是当之无愧的机战女神！ 胜者沐浴荣光之时，败者品尝着失败的苦涩滋味。 星烽的战备室里，一片沉重压抑的氛围。 第一女神苏菲，神情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曾经一个眼神就能颠倒众生的碧绿眸子里一片茫然，彻底失去了光彩。 直到此时，她还是没能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失败的。 刚刚上场，还没来的及施展身手，就被对方一击秒杀，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她怎么会输的那么惨？她明明通过了高级机师的考试，从她的私人教练，到陪练的同伴，都说她的水平能跻身于高手之列。 星网上，她的战绩也一直不错，排名进了前一百，这足够说明她的实力了吧！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竟然会败的那么惨！ 都是云墨，可怕的云墨，对凌千帆亦步亦趋的云墨！ 苏菲木然的心终于找回了一丝知觉，心中充满了对凌千帆、云墨以及整个伊奥兰战队的憎恨和愤怒！ 这支乡下战队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星球杯”的展会上，不配出现在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的赛场中！ 凌千帆明明已经残疾了，一个坠落神坛、失去荣光的女神，居然还有脸回来！ 云墨，那个冰冷可怕的魔鬼，她要他死！ 她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美丽的容颜因为仇恨而扭曲狰狞，双手握拳，骨节发白。凌千帆，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冷不防地炸响在她头上。 “我要求苏菲退队，她不退，我退！” 她惊愕地抬眼，看见克莱特一脸冰冷地注视着她。 “克莱特。”白渊劝阻道：“这场比赛的失败，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不要苛责某个队员。” “苛责？”克莱特冷笑一声：“若不是她坚持上场却被秒杀，导致我们陷入4对5的苦战，我们怎么会输的那么惨？” “是因为凌千帆，她逼我上场的！”苏菲慌乱地为自己辩解，“都是她，她设下圈套，引我们全队入套，害的我们惨败！她阴险，卑鄙，无耻，狡诈！” “怎么逼，是用刀抵住你的心脏还是用枪比着你的脑门？”克莱特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说对方卑鄙无耻，明明是你先暗中使绊子下黑手！在伊奥兰对地狱骑士的比赛中，你买通桑铎，恶意伤残，这才激怒了凌千帆！” 此话一出，引起全队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愕目光。对这些把荣誉视为生命的机甲队员来说，买通敌方进行恶意伤残，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苏菲感到了周围的冷意，她矢口否认：“你血口喷人，谁告诉你的？” “凌千帆亲口说的！” “凌千帆的话你也敢相信？” “至少比起你来，她的话要可信！” “克莱特，我看你是被她蛊惑了，你这么帮着她说话，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哼，你是星烽最强的队员，居然败给了云墨，我看其中怕是有猫腻！” 苏菲倒打一耙，克莱特简直要气疯了，他在战场浴血奋战，以命相搏，苏菲居然敢说他和敌队串通！ 盛怒之中，也不管对方是个女人，他挥起巴掌就要扇下，却被白渊一把握住了手腕。 “克莱特，冷静！”白渊沉声喝道。 苏菲也气得失去理智，她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喝道：“你敢扇我？你扇啊，你这巴掌若是敢落下，我保你下辈子在监狱度过，你家里也保不住你！” “看我敢不敢扇！”克莱特急红了眼，拼命挣扎想摆脱白渊的掣肘，却被赶上来的另外两个队员牢牢按住了肩膀。 正闹得鸡飞狗跳之时，教练海伍德走了进来，怒声喝道：“都在干嘛？都给我住手！一次战败就让你们内讧成这个样子，不嫌丢人现眼吗？” 善于表演的苏菲立刻转了风向，她抽泣着哭诉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害的大家输了比赛。”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可是再也激不起众人的同情和怜悯。 克莱特退了一步，厌恶地说：“留着你的眼泪去新闻发布会吧，这里不需要！” …… 从观战大厅退场之后，千帆前往伊奥兰战备室。她推门进入的时候，队员们已经回来，她一眼就看见了被冷轩和蓝迪搀扶在中间的夏晨。 少年脸色惨淡，战斗服浸满汗水，肩肘处有血水渗出，身体犹如折翼的蝴蝶般，颤抖不已。 她心下一沉，声音因为惊慌而微微颤抖：“医生呢？快叫医生来！” “已经叫了，马上就到。”小墨回道，手扶上了她的轮椅后背。 千帆来到夏晨面前，一把握住了他冰冷的双手。他感到了她的紧张害怕，英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微笑，柔声安慰她：“放心，没有大碍。” 80|盟友 如果时光倒流一次，千帆询问自己，是否会不顾夏晨身为队长的荣誉，及时命令其他队员增援于他。 她发现自己依然很难决断。如果夏晨不是那个从一开始就追随她的乡下少年，如果她对他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她想她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增援。 因为了解他，因为爱惜他，所以她知道，这场比赛最后的对决对他意味着什么。如果她命人增援，那么即使比赛胜利了，他心中依然会有遗憾，甚至屈辱。 夏晨，那个表面谦谦有礼、温润如玉的少年，其实内心的骄傲和执着，不逊于队里的任何一个人。她就是因为明白这点，所以才迟迟没有下令。 而她的队员们，想必也是一样，因为想维护夏晨作为队长的尊严和权威，所以才会作壁上观。 急救室外，空旷的等候大厅里，千帆深埋着脑袋，十指插入发中，心情纠结，不能自已。 这不是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的急救室，夏晨旧伤复发，超过了治疗舱能够救治的范围，他被紧急搬运到了首都中央医院。 队员们一直陪在她身边，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消沉的千帆。在他们的印象中，她从来都是自信，笃定，掌控一切的。 直到此时，他们才觉察到，表面淡定坚强的她其实是一个内心极其柔软、感情非常丰富的女子。 只是她在自己柔软的内心周围，竖起了高高的坚硬的屏障。没有人可以越过这道屏障，只有在某些特殊时刻，她才会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如果可能，他们愿意为她承担一切，甚至连夏晨的伤势，都愿意替代。 小墨心中充满悔意，早知道他当时就应该冲上去的，让队长的荣誉见鬼去吧！千帆轻轻蹙一下眉头，对他来说，都是整个世界的塌陷。 他坐在她身边，手臂虚拥着她，心中祈祷着，夏晨赶快好起来，小帆能够恢复笑颜。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只为换她展颜一笑。 这时冷轩走了过来，轻声道：“千帆，外面有人想见你。” 千帆抬起头来，神情淡淡，透着憔悴，“什么人？” “他没有透露身份，但我觉得，你应该见一下。”冷轩道。 千帆禁不住多看了冷轩一眼，见他神情冷静，眸子深处闪烁着深思熟虑的睿智光芒。“那好吧，你帮我安排一下。”她吩咐道，冷轩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十分钟后，千帆在医院为贵宾提供的接待室里，见到了来访者。只一眼，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冷轩劝她应该见一面。 这绝不是一般的人，气场之强，乃她平生罕见。 挺拔如松的男人，穿着远星舰队高级军官的墨蓝色制服，肩章上飘着金色流苏闪烁着一颗将星——这标示着他的军衔，是一名少将。 他很年轻，最多不超过三十岁，五官俊朗深邃，一头灿烂的金发，苍冰色的眸子深处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强大，冷酷，从容自若，和楚韵峰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楚韵峰给人的感觉有些阴郁，而此人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华丽的张扬。 这种张扬，建立在对自身实力绝对的自信之上，犹如灿烂的骄阳般，并不令人反感。 他身后跟着一名军官，带着眼镜，斯文白皙，像是文官的样子，手中提着一个银色金属手提箱。 “凌千帆小姐。”他的声音冷冽动听，态度彬彬有礼：“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奥格华，现任远星舰队第一军团提督。” 远星舰队，提督，少将，这些词加起来相当有分量，千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 “你好，奥格华阁下，很荣幸认识你。”她回道。 奥格华注视着她，微微一笑，这令他冷峻张扬的气质柔和了些许，“我也很荣幸能见到机战女神。我看了你们今天的比赛，无论是战术布置，还是队员表现，都非常精彩。” “谢谢。”千帆礼貌地回道，声音中透出些许苦涩，为了胜利，她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 “听说你的队长赛后伤势发作，被送到这家医院的急救室。” “嗯。”千帆点头。虽然她并不想和外人谈及队员的伤势，但对方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想必什么都知道。 “我带来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奥格华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军官立刻上前一步，把手提箱放在桌子上，当着千帆的面打开。 里面是一个复杂小巧的银色仪器，还有两个密封的瓶子。 迎着千帆求解的目光，奥格华介绍道：“这是远星舰队最新式的粒子治疗仪，能有效快速地修复损伤的细胞组织，功效是一般治疗舱的三倍。我此来光耀星，正好随身带了一台。”他用轻松的语调调侃道：“你是知道的，我们的战士经常在执行任务时遭遇星兽，受伤是常事，所以不得不在开发治疗仪上多花点本钱。” 千帆眸子里射出希望之光，这令她消沉的容颜蓦然生动起来。 “你是说，这个可以借给我用吗？”她确认道，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如果用这个给夏晨治疗，定能尽快恢复他的伤势！ “是的。”奥格华补充道：“除此之外，我身边正好还有一位随行医生，可以借你用两天。”他微笑的目光投向先前打开箱子的军官。 军官轻轻扶了下眼镜，向千帆自我介绍：“凌千帆小姐，你好，我叫欧文，是远星舰队第一军团的军医，很高兴能为你服务。” “你好。”千帆和他打了声招呼，探究的目光投向奥格华：“恕我冒昧，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帮我？” 尽管恨不得立刻拉着欧文去给夏晨治疗，她依然保持了谨慎态度。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她笃定，奥格华如此帮她，定是有什么目的。 奥格华微笑：“我能理解你的谨慎。坦率的说，我是怀有目的，但并不强求。我只希望，在我下次来找凌小姐之前，能先建立起良好的友谊。” 他的态度如此坦率，千帆反而不好深问下去，她深深注视着奥格华：“多谢阁下施以援手。他日若有所托，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会尽力而为。” 她的话既表明了态度，又有所保留。如果对方提的要求太过分，她也有拒绝的余地。 奥格华岂会听不出来，他流露出一个会意且宽容的微笑：“好的。等大赛结束，我们再约时间。祝你的队长早日康复，我希望能在决赛赛场上看到他的英勇身姿。” 他风度翩翩地转身，却在临出门时，脚步稍顿。千帆心微微提了起来，难道对方又想到了什么？ “请原谅我的冒昧。”奥格华的目光若有深意：“我想问一下，3月12日那天，凌小姐是否在前来光耀星的飞船上？” 千帆点头：“是的。”她深感意外，对方为何要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噢。”奥格华流露出愉悦的微笑，“再会。” 目送对方离去的背影，千帆只觉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点不对，她也说不上来。不过有一点可以放心的是，她并未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 军医欧文留了下来，他询问千帆：“凌小姐，可以带我去看一下你的队长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需要先和院方沟通一下。” 千帆从来都不是一个轻信的人，尽管奥格华看起来气度非凡，光明磊落，初步获得了她的好感，但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欧文表示理解，“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去，毕竟这种处理涉及到院方规定，关系着患者的生命安全。” 二十分钟后，院长办公室里，欧文出示了自己的军医执照。须发斑白的老院长看着执照下方的七彩莲花标志，霍然变了颜色。 “阁下如此年轻，竟是最高医学院的院士，幸会幸会！”老院长朝欧文伸出握手，心中感慨万分，他奋斗了一辈子，都没成为医学院士，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竟能达到如此成就！ “院长过奖了。”欧文谦虚地说。 千帆听说过，最高医学院乃是联邦最权威的医学机构，能够被授予院士头衔的，都是对医学发展有着重大贡献的天才人物。 远星舰队，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她心中感慨，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认真查看执照插入终端后弹出的光屏，上面详细记载着欧文的从医经历和所获得荣誉。 应该没问题，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同意欧文给夏晨治疗。 天色转为薄暮的时候，欧文从治疗室里出来，一直等候在外面的千帆驱动轮椅迎了上去，急切地问：“怎么样？” “一切顺利。患者还在入睡，大概两个小时后醒来。”年轻的医学院士掏出手帕，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微笑着说：“患者的身体素质很好，意志也很坚定，治疗过程非常配合。我想，再过三天，他就能痊愈了。” 星球杯的决赛本来定于两天之后，因为千帆递交了申请，所以推迟了一天，也就是说，夏晨能够赶得上下场比赛。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先前的医生告诉他们，夏晨起码要半个月才能康复。 “谢谢你，欧文医生！”千帆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欧文向千帆欠身告退：“我明天还会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他就能出院，再休息一天，后天就能上赛场。” 欧文离去后，千帆吩咐其他人：“既然夏晨已经没事了，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冷轩问道。 “我留在这里陪夏晨。”千帆回道。 经过上午的一场恶战，众人其实都非常疲惫了，见夏晨没事，千帆又这样吩咐，冷轩、蓝迪和丹尼尔便不再坚持，打道回府。 小墨留了下来，冷轩他们走的时候也没叫他，他对千帆的如影随形，众人早已习惯，再说，千帆身边也需要留个保镖。 在小墨的陪同下，千帆的轮椅驶入病房。夏晨静静地睡着，比起刚下战场时那副惨淡模样，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很多。 呼吸平稳，双颊有了血色，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低垂着，在英俊的脸上投下两抹浅浅的剪影。 睡梦中的夏晨像是感到了她的凝视，唇角露出一丝幸福满足的微笑，喃喃唤道：“千帆……” “我在这里。”千帆柔声回道，握住了他的手。 “千帆……”夏晨继续低语梦呓，“请不要抛弃我，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千帆唇角温柔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凝固。 81|希望之光 夏晨醒来的时候，正值拂晓时分。淡粉色的霞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入，在床前投下一线柔和的光。 他挣扎起身的声音惊动了睡在沙发上的小墨。犹如一只守护的黑豹，小墨翻身而起，动作敏捷而又悄无声息地窜到病床边，隔着咫尺的距离，看着夏晨艰难地坐起身来。 夏晨只觉头有些闷沉，嗓子很干。他伸手摸上床头柜上的水杯，双手捧起，仰起脖子，咕咕噜噜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他又在床上坐了一小会，等头脑中闷沉感觉消散些许，才抬头来，打量四周。 “千帆呢？”他问道，声音嘶哑低沉。见到小墨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千帆也在这里，他可不指望冰冷桀骜的小墨会单独留在医院里陪护自己。 “还睡着。”小墨压低声音回道，向位于房间另一头、被屏风隔着的陪护床位看了一眼。 “哦。”夏晨应了一声，心境一时间有些复杂。有甜蜜——因为她守着自己；有自责——他让她担心了，有心疼——她大赛之后也很累了，还在医院里彻夜陪护他。 他试着下床，才抬脚走了两步，眩晕感再次袭上头脑。小墨一把扶住了他，说着搀扶，手上的劲道却很重，掐的他手臂生疼。 夏晨惊诧地望向小墨，只见幽暗中，小墨一双熔金的眸子闪烁着骇人的寒光。他知道小墨对他的态度一向很别扭，可是他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又怎么惹到这家伙了？ “怎么啦？”夏晨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 “你现在还很虚弱，我不和你动手。”小墨沉着脸，语气不善：“我只问你一句，昨晚你对小帆说了些什么？” 夏晨被问到了，眼底闪现一丝茫然：“我说什么了？”他明明一直在昏迷中啊！ 见夏晨的反应不像是作假，小墨的态度才缓和下来。他松开夏晨，脸撇向一边，冷哼道：“不记得就好。对了，别动不动就受伤，多少人在为你担心？” 夏晨摇头苦笑，他也不想受伤啊！他不再理睬小墨，知道那是个傲娇别扭的家伙，一方面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另一方面却又在自己被地狱骑士恶意伤残之时，冒着被处罚的风险也要为自己出头报复……唉，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并非对你微笑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反倒是成天摆着一张臭脸的人，关键时刻才见真心。 他在晨曦中站定了一小会，然后挪动着轻悄的脚步，向陪护病床走去。 屏风之后，陪护病床上，千帆正掩着被子，静静地睡着。金色晨光透过屏风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暗的光影。 她的睡容娴静而又美好，睫毛低垂，樱唇轻抿，小巧的鼻尖映照着晨光，泛着晶莹润泽的光。 这样的她，少了几分白日里挥斥方遒的英气，却多了些许恬静娇弱的柔美。 夏晨凝视着她，再一次，心中涌现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为能保护她这一刻的安宁美好。 小墨的手扶上了屏风边缘，他也如夏晨一般，深深凝视着睡梦中的千帆。只是不同的是，他那对熔金的眸子深处，燃烧着灼灼的火焰，恨不得能将那具娇柔的身子燃尽，融入自己。 在两人的注视下，千帆慵懒地睁开了眼睛，迷蒙的视线中看到一个英挺的轮廓，是夏晨，她猛的坐起身来，稀松的睡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你醒了？” “嗯，已经没事了。”夏晨微笑着回道。他走到床前，扶千帆起身，坐上轮椅。 千帆昨晚是和衣而睡的，只脱下了外套。裙子睡得有些皱，不过坐在轮椅上，也看不太出来。洁白的丝绸衬衣将她的上身勾勒的曲线毕露，两个少年的目光不约而同暗沉了一下，小墨拿起外套给她披上。 夏晨走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厚重的遮光窗帘，晨光如流水般倾泻进来，给房间镀上了一层清澈明丽的金色。 千帆招手示意夏晨过来，夏晨走到轮椅前，单膝跪下，漆黑的双眸温顺地望着她。她握住他的手腕，凝神探入精神力，嗯，恢复的不错，精神力之海平稳，只是稍稍有些虚弱。 “等会欧文医生会来给你检查身体，如果没事的话，今天就能出院。回去后，我再帮你修复精神力。”千帆说道。 夏晨点头，自责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不，我也有责任，当时我应该早点命令其他队员去支援你的……”千帆语意未尽，轻柔地微笑：“不管怎样，我们得到了最好的结果，是吧？” 不错，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伊奥兰战胜了卫冕冠军星烽，夏晨击败白渊，下一场对光冕的冠军赛也能如期进行。 然而这其中，又充满了险恶。如果夏晨败给了白渊，如果没有奥格华的施以援手，如果无法参加下场冠军赛…… 很多时候，我们做事犹如赌徒一般。还有些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有更好更稳妥的选择，却偏偏选择最艰难的那一条路。 这就是人的矛盾吧！如果一切选择都基于理智和利益，那么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无聊？ “但是有一点，我不得不批评你。”千帆敛去微笑，神色严肃起来：“你不应该向我隐瞒伤势。你威胁医生不准告诉我实情，还擅自篡改了光脑中的诊断报告，是吧？” 夏晨垂下了头：“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不能参加比赛。” 千帆轻轻叹气：“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我是主帅，我绝不希望队员在赛事上对我有任何隐瞒。如果你有什么担心或是不确定的，也应该告诉我，让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这才叫团队。” 夏晨低头沉默，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这一切都是不想让她担心。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他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够优秀的话，就会失去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抬起头来。”千帆命令道。 夏晨被迫抬起头来，接触到她那双清澈而又犀利的眸子。 “我们曾立过誓言，荣辱与共，不离不弃。”她注视着他，缓慢而清晰地说道：“请你一定要牢记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更不要怀疑。” “永远不会。”他坚定地回道，眼眶湿润，胸中有一股强烈的感情在起伏涌动。 门外响起喧杂的脚步声，不用开门，也知道是战队的另外几只来了。冷轩，蓝迪，丹尼尔，再加上乔森大叔，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涌而进。 “夏晨，你好了？” 见夏晨精神的样子，众人欣喜地奔上前来问东问西，原本安静的病房顿时间充满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来，来，来，我带了早餐。队长最喜欢的包子油条加豆浆！”蓝迪吆喝道。 “我给队长带了抱枕，本以为队长还会在床上躺一天呢。”丹尼尔说。 “这是换洗衣服。”冷轩把一袋衣服扔给夏晨。 “我带来了光耀星百年老店的蛋挞，今晨早起去排队，排了半个小时才买到的。”乔森打开了包装精美的糕点盒，自己首先一手抓了一个蛋挞就往嘴里塞。 趁众人哄抢蛋挞的时候，冷轩来到千帆身边，递给她一个衣物袋：“这是r7帮你收拾的换洗衣服。” “谢谢。”千帆回道，不由心想，冷轩这个人其实有时挺细心的，像换洗衣服这种小事，蓝迪他们肯定是想不到。 “这是你的。”冷轩把另一袋扔给了小墨。 千帆和小墨依次去盥洗室换了衣服，又和大家一起吃了早餐，欧文医生推门进来，一眼看到病房里热闹的样子，禁不住笑了：“早上好，大家都在啊！” “早上好，欧文医生。”千帆微笑着回道：“今天还请你继续关照。” 夏晨从伙伴的包围中走出来，一脸感激地说：“多谢欧文医生，我现在的感觉非常好，可以出院了吧？” “我还需要对你做个全身精密检查。”欧文回道，转头对千帆彬彬有礼地说：“可以请你和你的队员们回避一下吗？” 千帆于是带众人退出病房，在外面的走廊等候。半个小时后，欧文推门出来，一脸微笑，如沐春风：“夏晨恢复的非常好，可以出院了。” “嗷嗷嗷！”少年们发出欢快的吼声，一窝蜂地冲进病房，迫不及待地要为夏晨庆贺。 千帆的轮椅留在最后，小墨照例护卫在她左右。欧文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微笑的眼神示意千帆稍留片刻。 “欧文医生，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请转告奥格华阁下，我凌千帆定不会忘记他此番援助之恩。”千帆真挚地说。 欧文谦虚地微笑：“身为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奥格华阁下那边，我会转告的。其实我个人还有些话，想对凌小姐说。” “请讲。” “恕我冒昧，我昨天彻夜研究了凌小姐的病情资料。” 千帆微笑的神情有瞬间的凝结，她注视着欧文，等待着他的下文。 “确实，一切数据都表明，现有的医学手段对你的双腿措手无策，无论是光子修复，还是纳米手术，但那是两年前的情况。如果凌小姐愿意，我想再为你做一次精密详细的检查，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欧文诚恳认真地说道。 千帆微微沉吟。这次回光耀星，她的确打算做一次精密复查，虽说在伊奥兰她每三个月一次的定期检查从没落下，但毕竟，伊奥兰条件有限，医疗水平无法和光耀星相比。 欧文身为医学院士，水平怕是比那些曾为她诊断过的名医专家还要强，由他诊断，也许能发现什么。 千帆心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她点头回道：“非常感谢你的关心和建议。等决赛结束，我就去找你。” 欧文微笑翩翩：“好的。我会在光耀星待上几个月，做一些医学交流工作。欢迎你随时联系。” 待欧文离开后，小墨一把扶住轮椅，转到千帆面前，目光灼灼，闪烁希望和喜悦：“小帆，他也许能治好你的腿！” 千帆浅浅勾起唇角：“也别抱太大希望，记住一句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一定能！”小墨无比坚定地说：“即使他不能，以后我也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小帆的腿！” 82|宿命的一战（一） 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的最后一战，伊奥兰vs光冕。 和其他大机甲厂商有所不同的是，替光冕出战的并非是高薪聘来的知名战队，而是一只楚家的家养战队，战队名就叫光冕。 这支战队有二十多人，其中一大半姓楚，另一小半则是依附楚家的封臣和亲戚子弟。 楚家规定，所有适龄子弟必须得进家养战队历练两到三年。可以这么说，在家养战队中的表现，关系着每个楚家子弟受家族重视的程度，和今后的前途命运。 或许是因为自身的封闭性，尽管有一流的教练和一流的训练设备，自建队以来，这只战队的表现却一直成泛善可陈，直到十年前，年仅十六岁的楚韵峰进入战队，在短短两年内，将这只战队打造成一只s级顶尖战队，在大小赛事中夺冠无数。 楚韵峰退役后，这只战队一直保持着稳定的成绩，虽不如星烽名气大，却也是一只实力强悍的战队。 说实话，对这只战队，千帆并没有取胜的把握。 它不像地狱骑士那样会轻敌——事实上，能打到决赛，已经没有哪只战队再敢轻视伊奥兰；也不像星烽那样被她所熟悉——伊奥兰之所以能打败星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太了解星烽，并且抓住了星烽的弱点。 原主的记忆库中，有过和光冕交手的经历，那次比赛虽然赢了，却赢得无比艰难。这是一只战风严谨、如铁桶般无懈可击、即使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名队员也不会放弃的战队。 对上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千帆本应该寝食难安，可是相反，大战前夜，她睡的很好，一觉无梦，第二天早上，神清气爽，状态极佳。 她打开衣柜，从中挑选了一件紫罗兰色的套裙，不是那种上下两件的职业女装，而是里面连衣裙，外面套个小西装的那种。 她别上伊奥兰战队的徽章。银色底盘，上方七彩水晶拼出钻石之星，下方是一个暗紫色的机甲半身轮廓，周边点缀着淡紫色的薰衣草——徽章的设计充分体现了伊奥兰的特色。 最后，她对着镜子化了一个精细的淡妆，把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仔细地盘起，才打开门扉，驱使轮椅滑了出去。 少年们在客厅里整装待发，清一色的黑色战服，一个个英姿勃勃，帅气逼人。千帆明亮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然后清浅地一笑，开始发言。 “这场比赛，我不需要你们背有任何思想包袱。能够杀入决赛，已经向世人证明了伊奥兰的实力，这最后的一战，我只要求你们带着对胜利的渴望，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胜利属于伊奥兰！” 少年们挥舞着拳头，齐齐发出雄壮的吼声！ 一行人乘坐选手村免费提供的悬浮车前往黄金机甲大竞技场，和前两场比赛不同的是，这一次，悬浮车尚在空中，他们就看见了地面密密麻麻的欢迎人群和铺天盖地的广告横幅。 毕竟是决赛，吸引了光耀星首都城的千万观战粉丝。能够进入观战大厅的八十万人是少数，更多的进不去的粉丝只能聚集在场外，为各自支持的战队摇旗助威。 悬浮车在地面工作人员的指挥下降落，然后沿着特意铺就的红地毯一路前行。两侧拉出阻挡人群的条栏，每隔五米站着机器保安。狂热的粉丝被拦在道路两侧，挥舞着手臂，摇着小旗，高喊着机战女神和战队队员的名字。 听着外面“云墨，云墨”的喊声越来越响，千帆忍不住微笑，对小墨说：“要不打开窗户，对你的粉丝们挥挥手。” 小墨一脸傲娇：“没兴趣。” 千帆无奈，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就在此时，不远处爆发出一阵更加狂热的呼声，原来是光冕战队的悬浮车也到了。千帆的视线透过车窗，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只见五辆气派非凡的加长悬浮车，排成一列，正在降落。车身纯黑，流溢着水晶般的华丽光芒，两侧饰有纹章——一轮挣破云层喷薄而出的金色太阳，这是光冕战队的标志。 光冕有五辆车，伊奥兰只有一辆车；光冕是顶级豪华名车，伊奥兰是一辆选手村提供的普通商务型车，车身上还刷着“绿野度假村”的广告标志。 这个贫富差距可真是悬殊！两队尚未交锋，光冕已从气势上完压伊奥兰一头。 感到车窗外的欢呼声被那边压过，千帆笑着说：“少年们，轮到你们绽放光芒了！” 话音落下，原本单向透光的黑色车窗齐齐降下，露出五个少年令人炫目的容颜。顿时间，道路两侧一片沸腾，粉丝们简直要疯狂了，拼命地拥挤上来，机器人保安一边奋力阻挡人群，一边发出求援信息。 千帆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若是尚未开战，便在气势上输掉一筹，这怎么能行？ 对光冕的这一战，她就是要争锋相对，绝不相让！ 好容易进了选手通道，粉丝们的欢呼声被隔绝在建筑物之外。千帆率领少年们下了车，才前行了没几步，就见光冕战队的人也正朝这边走来。 她的目光微凝，因为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楚韵峰。 他还是一身做工精细、面料上乘的黑色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影即使在一群英姿勃勃的机甲队员中，也是那么出众。 他走在一群人的中央。左手边是光冕教练，一个四十多岁、相貌威武的男子。此人名叫霍尔特，在十年前被楚韵峰聘请为光冕教练，据说他在执教光冕前并不得志，可以这么说，楚韵峰对他有知遇之恩。 右边是战队队长楚志远，楚韵峰的十一堂弟，现年二十一岁，曾和千帆一样，同为联邦第一机甲学院的学生，而且还是同级。不过在校期间，两人没什么交集，见面连招呼都不曾打过一个。 此人是典型的楚家家风培养出的性格，认真，严肃，不苟言笑，毫无趣味。实力很强，曾是去年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的亚军。 此时他走在楚韵峰身边，对楚韵峰亦步亦趋，敬畏有加的样子。 在千帆看到楚韵峰的同时，楚韵峰的目光也投射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谁都没有避开，因为这一次的相逢，他们是对手。 宿命的一战。 千帆心头隐隐升起这个念头，并且为此胸中战意翻涌。 即使她能对过去释怀，她和他终究还是会有冲突，因为同在这片星空下，最灿烂的星辰只有一颗！ 看到她后，楚韵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迎面走了过来，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立定。 其他人同时停住脚步。伊奥兰战队的五个少年戒备地站在千帆的轮椅周围，和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以及光冕战队训练有素、虎视眈眈的二十几人相持而立。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楚韵峰的目光久久萦绕在千帆身上，然后微微勾起唇角，声音是富于磁性的低沉：“没想到，我们会在决赛中相逢。” 千帆淡然一笑：“是啊。” “我真不想和你成为对手。但是这场比赛，光冕必须得赢。” “那你是否应该感谢，伊奥兰帮你们排除了星烽这个劲敌？”千帆语气中不无嘲弄之意。 楚韵峰微微一笑：“不错，我是应该感谢。但对伊奥兰来说，能战胜星烽，应该已经达到了目标。” “我的目标是三甲，但绝不会止于此。”千帆语气坚定地回道。 楚韵峰自觉并非是抢占口头胜利的人，他大度地一笑：“那好吧，让我们拭目以待。” 谈话到此为止，双方向各自的入口走去，楚韵峰在转身的瞬间，忽又停住脚步，询问千帆：“比赛结束后，可否赏光共进晚餐？” 此话一出，光冕队员惊的一片人仰马翻，刚才还剑拔弩张说要战场较量，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共进晚餐了，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伊奥兰战队则爆出一片冰寒杀气。早就知道楚韵峰对千帆心怀不轨，果然如此，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目张胆地招惹！ 想打千帆的主意，先过了他们这关再说！ 千帆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楚韵峰，只见那双幽深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片深情款款的波光。 她没有被感动，只觉得反胃。 这个男人，明明就要和人订婚了，居然还敢来招惹她！ 她压抑住心底蒸腾的怒气，对着楚韵峰嫣然一笑：“好啊。” 楚韵峰被她这副娇媚神态挠的心头一痒，再听到她应允，不由面露喜色。 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则是一片惊怒，什么，千帆居然要答应楚韵峰的邀请？特别是小墨，他几乎按耐不住地想要出言阻止。 千帆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不过，有一个前提：如果光冕能打败伊奥兰的话，我就接受你的邀请；反之，如果光冕败了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楚韵峰心底苦笑，刚刚升起的一丝喜悦被无情浇灭，但这也激起了他更加强烈的征服。 她是属于他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楚韵峰暗暗下了狠念，却露出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迷人微笑：“可以问下是什么条件吗？” 千帆浅笑盈盈，愈发妩媚动人：“放心，不会是要你把光冕机甲转让给我的，一顿饭还没那么大的价值，是你举手之劳便能做到的。”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光冕若赢了，你就接受我共进晚餐的邀请，光冕若输了，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楚韵峰回道。 双方都带着算计的微笑，翩翩转身。一进战备室，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就压抑不住地询问千帆：“你真的要答应楚韵峰的邀请？” 千帆环视众人：“这一切取决于你们的战场表现。” 五个少年齐齐消音，不约而同握紧拳头，眼底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熊熊战意。他们绝不会将千帆拱手让给楚韵峰，这一战，只能胜，绝不能败！ &8195; 83|宿命的一战（二） 千帆坐在教练台上，听着满场的倒计时声一声声地落下。圆形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亮了起来，却是一片绰绰黑影，什么都看不清。 战术屏幕上打出地图名称：黑暗城市。 满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就连主持人小战和嘉宾主持亚力克也惊讶不已。 小战：“竟是黑暗城市！黄金机甲大竞技场二十四种地图中最险恶的一种！它还有一个名字：机甲的坟墓场！” 亚力克：“确实，抽到这副地图，两边的运气……都不算好。这是一幅核爆后的废墟城市地图，到处都是障碍物，电磁干扰无处不在，远程热武器几乎发挥不了作用——不过大赛规定只能使用近程武器，所以这方面的影响倒时没什么。影响大的是，黑暗中无法视物，双方只能依靠雷达夜视仪去探测地形和辨别对方的方位。” 他的话音未落，全息投影中，已经亮起了两片红色光点，那是双方都开启了雷达夜视仪。 全息投影的上方打下特效蓝光，映出废墟城市的轮廓，和正在街巷中移动的双方机甲——这是为了方便观众观战，在实际战场中，双方的机甲视野都是一片漆黑，所能依靠的只有雷达屏幕上扫描出的红外夜视图。 两片红色光点迅速接近，交锋在即，观众们屏息凝神地盯着投影，就连解说员的声音都安静了许多。 小战：“双方距离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就在此时，投影中的景象发生变化，光冕战队一方的红色光点齐齐熄灭！ 这是怎么回事？很多观众迷惑不解，但也有某些资深机战迷猜到了什么，眼中射出激动惊讶的光芒。 亚力克快速解说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光冕的幻影三代是一款夜视系统强大的机甲，除了标准的雷达探测装置外，它还配备超音波辅助定位系统。在关闭雷达探测之后，机甲再开启隐身功能，就能有效地避开对方的雷达探测。与此同时，超音波辅助探测系统能够帮助他们定位敌人。超音波探测系统的使用范围是三百米，正好符合目前光冕战队的动向。” 果然如他所说，关闭雷达探测系统后，光冕战队的推进速度，几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投影中泛着蓝色幽光的五台幻影机甲，犹如幽灵一般，借着夜幕的掩护，在废墟的城市里，向着伊奥兰机甲的方向，迅速逼近。 亚力克继续道：“伊奥兰的紫焰二代，让我们看看它的配置……非常遗憾，没有超音波辅助探测系统。” 伊奥兰的支持者们均是心下一沉，紫焰二代没有超音波辅助探测系统，他们只能用雷达探测地形、规避障碍物。这就意识着他们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却无法探知对方的动向。 敌明我暗。尚未交锋，伊奥兰战队已处于劣势。 教练台上的千帆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变化。而对面的光冕教练台上，霍尔特的唇角则泛起了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 在光冕战队的雷达光点消失后不久，伊奥兰战队推进到了一片稍微宽阔的区域。这是一个废弃的广场，四周都是低矮的残垣断壁，下水道坍陷成大坑，地面凸凹不平。但相对于先前经过的那些地方，这已是最为开阔、且不易被敌人伏击的地方了。 全息投影中，伊奥兰战队的红色雷达光点静静闪烁着，犹如潜伏在暗夜中、静待敌人出现的黑豹。 亚力克：“这怕是目前伊奥兰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反正也探测不到敌人，不如占据有利地形，守株待兔。” 光冕战队推进到废弃广场，五台幻影机甲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伊奥兰的三面合围。 战斗一触即发，八十万人的观战大厅一片静寂无声，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又生，全息投影中，伊奥兰战队这方的红色雷达光点也齐齐消失！ 观战大厅一片迷惑不解。 小战：“伊奥兰战队也关闭了雷达探测系统，现在他们不仅无法定位光冕战队，就连地形探知都不能，这不成为瞎子摸黑了吗？” 亚力克：“这个举动并非完全没有意义。双方已经进入目视距离，雷达探测的红色光点会成为敌人的火靶子。关闭雷达探测，光冕就无法通过目视看到伊奥兰，只能依靠超音波定位，而超音波定位有个延迟问题。也就是说，目前场中形势演化成：一方是瞎子摸黑打，而一方稍有些弱视。” 小战激动起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战斗！” 亚力克：“到底战况会如何发展，让我们拭目以待！” 在特效蓝光的映照下，战场投影中光冕动了。五台机甲一齐出动，犹如五只猛兽同时亮出了锐利的爪牙，从三面向伊奥兰发动了雷霆一击！ “铿铿锵锵！” 只听一片武器撞击之音，一时间看不清楚谁是谁，只见黑影闪动，短兵相接，金石火光四溅迸射！ 小战：“光冕好像并没有占到便宜。伊奥兰反应迅速，一点都没有摸黑打的迹象。” 亚力克：“难道伊奥兰还有别的夜视系统……让我们再看看紫焰一代的配置参数，a级定制机甲，没有超音波辅助定位……等等！伊奥兰机甲的官方网站刚刚公布了它的最新参数，紫焰二代配置了……精神力定位系统！” 小战一脸茫然：“精神力定位系统？” …… 联邦军事机甲研究所。 凯特是一位负责收集机甲先端情报的工作人员。这一天，他和往常一样，上班后先给自己泡了杯红茶，然后坐在工作台前，一边悠哉地喝茶，一边打开工作窗口，漫不经心地浏网络扫描机器人提交的各种情报。 这项工作轻松又无聊，所以他在主光屏右下端开了个小窗口，偷偷观看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的现场直播。 这时，他听到解说员提到一个词汇：精神力定位系统。 然后，他听到自家的扫描机器人发出“滴滴滴”的提示声音——这是只有在扫描到重大情报时，才会发出的警示音。 光屏上弹出一个窗口，显示一行提示信息：伊奥兰机甲发布了精神力定位系统！ 下面是一行链接，他有些颤抖的手指点了上去，打开了伊奥兰机甲的官方主页。他扫过一眼，霍然变色，立刻拨通了主任办公室的电话：“重要报告！伊奥兰机甲刚刚公布，他们已经攻克了精神力定位的难题，在a级定制机甲紫焰二代中配置了精神力定位系统！” 几分钟后，这则消息犹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了机甲界，引起业内一片震惊！ 精神力定位系统，是指用精神力去探知对方机甲的动向，这一课题最初由机甲博士莫尔顿在五十年前提出。其基本原理是，机甲操纵需要精神力，精神力本质是一种电磁波，只要是波就能被探知。 雷达定位发展到星际时代，其反雷达的隐身技术也同样登峰造极，几乎任何一种无线探知技术，都有克星。唯独精神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有效的掩盖手段，所以精神力定位系统，一旦实现，将是机甲界的一次伟大技术革新！ 五十年来，无数机甲工程师为攻克这一难题前赴后继，却一直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有人曾说，谁能攻克这一课题，谁就能得到机甲设计界的最高奖项：战魂奖！ 无论是机甲研究所的学者，还是制造一线的工程师，谁都没有想到，星球杯机甲展会的决赛中，竟然爆出伊奥兰机甲配备了精神力定位系统！ 那种感觉，就犹如你在实验室里辛辛苦苦研究了一辈子，憧憬着有一天能攻克难题，拿到战魂奖，结果，有人不经意间告诉你，他早就攻破这个课题，并且已经付之实践了一般。 无数机甲工程师的梦想由此破灭。 此时，导致无数人梦想破灭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伊奥兰战备室里，一边观看星网直播赛况，一边更新伊奥兰机甲工场的官方主页。 “唉，真不想这么早公布啊！”乔森故作姿态地叹息道：“谁让抽到的地图不巧呢！” 黑暗城市，本来就是一副夜战地图。机甲性能方面，拼的就是夜视系统。超音波辅助定位？这种落后的延迟定位技术怎么配得上高端的紫焰二代呢？ 乔森只能呵呵两声，然后默默地为光冕战队点上一排蜡。 战场中光冕战队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对方明明关闭了雷达探测系统，却像是长着一双能透视黑暗的锐利眼睛一般，动作没有丝毫迟缓。 反倒是己方，因为超音波定位有002秒的延迟，导致反应变慢。交战开始不过短短几分钟，己方最初的猛烈攻势就被对方完全压制住，形成了一边倒的趋势。 再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看台贵宾席上，楚韵峰一向波澜不惊的冷静神情，此时是罕见的严肃和凝重。他望向伊奥兰教练台，只见那位战前和他定下赌约的女子，此时清丽的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微笑，一副稳操胜券的自信神态。 本届星球杯机甲大赛，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对她面对强敌时的自信从容，他抱着欣赏喜欢甚至宠溺纵容的态度，可是，这一次，他发现她的自信笑容是如此的刺眼。 因为，事态发展超过了他的掌控。还因为，她威胁到了他的利益。 这场比赛，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因为胜利者的优势地位，有助于他能以强硬的态度和其他军火商交涉，迫使他们屈服于他的条件，和他缔结不平等盟约。 可是如果战败了呢？这定会影响光冕的威望和声誉。世人会说，堂堂联邦第一军火商，机甲展会大赛上，居然败给了一个刚刚起步的三等星乡下工场！ 这是何等的耻辱！ 不，他绝不允许！他的眼底泛过一闪即逝的寒芒。 光冕教练台上，霍尔特主帅一扫先前的自信从容，豆大的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滴落，双肩因为紧张而轻颤不已。 84|宿命的一战（三） 他已经听到了主持人亚力克的话，伊奥兰机甲带有精神力定位系统！ 他深知超音波辅助定位和精神力定位之间的技术差距，心中充满绝望，天哪，黑暗城市本来就是一副夜战地图，夜视系统就是机甲的生命线啊！ 眼见场中战局对己方不利，他咬牙切齿地对战队发出指令：“打开雷达定位！” 全息投影中，顿时间亮起了五个红色光点。 嘉宾主持亚力克摇头叹息：“伊奥兰机甲的精神力定位系统已经得到了完美验证，光冕战队被迫开启雷达定位，以增强对障碍物的视力。但同时，也将己方战队直接暴露在对方的目视视线中。” 雷达系统的红色光点，是比精神力定位更好使的活靶子啊！ 开启雷达定位后，光冕队员的动作，比先前流畅了些许，但依然没能反转战局。伊奥兰占据绝对优势，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将光冕死死压制。 场中最出彩的依然是小墨。庞大的机甲被他操作的犹如鬼魅，黑暗中，见不全机甲身影，只能看见快速闪现的刀光，出现在各种刁钻角度，给对方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冷轩的表现也很精彩，连续的高阶操作引起一片惊叹。就连解说员小战的目光也被他吸引：“看来伊奥兰三号冷轩已经逐步恢复状态，一场比一场发挥的要好。” 蓝迪和丹尼尔依旧是双剑合璧，一道道威力巨大的十字刀光，犹如闪电一般划破黑暗，对敌人的机甲造成持续有效的打击。 夏晨伤势未愈，商议战术时，千帆曾考虑让夏晨对实力稍弱的光冕三号，却被他拒绝了。他说：“这是最后一场比赛，请允许我找回身为队长的骄傲。” 本次大赛，他是除了小墨之外，伊奥兰战队中最受关注的人物。原因无他，就是他每次比赛后都进了急救室，几天后又带伤出战。媒体把他描述成一个悲情英雄，可他却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描述。 他希望，能够以出色的战绩赢得公众的目光，而不是因为频繁的受伤。 所以这一战，对他来说，是势必雪耻的一战！ 他的对手是光冕一号，队长楚志远。此人不愧是楚家重点培养的对象，双s级的精神力和体能，心理素质强大，作战经验丰富，和其他光冕队员相比，他似乎是受定位系统劣势影响最小的一人。 “轰！”短兵相接，两人再次对上，巨大的冲撞力引起身后一片建筑物废墟的倒塌。落石如雨中，两人边战边退，直至推到一个拐角地带，夏晨因为稍慢半步，被抢占先机，逼到两侧都是钢铁废墟的角落里。 楚志远趁势发动猛烈攻击，钛合金刀划出一道道连绵的刀光，向夏晨汹涌扑来。而夏晨因为活动范围狭小，施展不开拳脚，只得被动防御，只听一片铿铿锵锵的声音，能源光刃和钛合金刀相撞，激射出一片金石火光！ 楚志远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只要他能拿下夏晨，那么场中形势就变成了五对四，光冕就能反败为胜！ 他深知这一战对光冕机甲的意义，一想起堂兄楚韵峰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眸，他就觉得心惊胆战。楚家实行严格的优胜劣汰制，如果战败了，他作为队长难逃责任，引咎辞职，甚至被赶出战队都有可能。 楚家绝不缺人，一个家养战队的队长位置，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为了前程命运，这一战，他绝不能败！ 他眼底闪过冰冷的杀机，精神力运用到极致，连绵不绝的刀光犹如大海波浪一般，从各个角度封死了对方的退路。 “撕——”对方右臂被切下一块！ “轰！”对方的下盘被狠狠踢中！ “滋——”刀光擦过对方的肩膀，只差半厘米，就能斩下！ 眼见楚志远越战越勇，而夏晨被迫防御相形见绌，观战大厅中，支持伊奥兰的观众们都把心悬了起来，恳切的目光望向教练台上的千帆，为什么还不命人回援？ 就连小战也发出同样的疑问：“机战女神仿佛对她的队长极其信任，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没有发出回援命令，难道她想让她的队长再进一次急救舱？” 亚力克摇头：“眼下更为危急的是，若是夏晨落败，那么伊奥兰就会失去优势，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教练台上，千帆也收到了小墨发来的紧急请示：“要不要回援夏晨？” “不用，你先解决自己的对手！”千帆回复的声音冷静而又清晰。作为教练，她能统观战场，视角比一般的观众更全面，她已经看出，夏晨并非仅仅是在被动防御，而是有他自己的战术。 连续的打击中，对方的负隅顽抗，终于令楚志远感到了几分不耐。己方的二号和三号都已呈现出败迹，他必须尽快解决对手，才能抽出身来去支援！ 这么想着，他刀势一变，连绵的刀光汇聚成一线，连着机甲身体，化作一道长虹，向对方迎头劈下！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看到了金灿灿的冠军奖杯，而他就是力挽狂澜、为光冕夺得桂冠的英雄！ 然后他眼前闪过一道虚影，再然后，他看到了影子之后的真相：一根横屹着的钢铁尖锥犹如魔兽突出的尖牙一般，正静静地等待着他。 发现这一点时，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 他无可避免地扑了上去，感到胸膛一阵刺痛，高速冲击之下，钢铁柱子直接贯穿机甲前胸，刺过驾驶舱，堪堪停留在他的头顶。 如果再差一点，他可能会被当场击碎头颅。 意识到这一点，他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沿着裤腿而下，竟是被吓得失禁了。 光冕胜利的美梦至此破碎。 观战大厅中，直到战绩屏幕中打出“光冕一号战败退场”的字幕时，很多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楚志远到底是怎么落败的。 最后那志在必得的一击，对方看起来毫无反抗之力，怎么就落败了呢？ 小战：“……”他看出来了，只是一时间惊的无法言语。 亚力克：“是闪影，夏晨避开楚志远的一击用的是闪影。闪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夏晨背后还横着一根钢铁尖锥，怪不得他刚才一直没有离开那里，原来是因为他背后有这个杀人利器。甚至连这个杀人利器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的算计和心机。” 先是示弱，明明有施展闪影的实力，却偏偏装作被对方逼得左支右绌，引诱对方发动雷霆一击后，再施展闪影避开，最后冷酷地看着对方扑向死亡。 少年驾驶机甲站在黑暗中，犹如暗夜中的魔鬼。这一刻，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实力，大胆的战术，精妙的诱敌，强大的心理素质，生死一线的时机把控，这一切，都意味着一个强者的崛起！ 解决楚志远后，夏晨挥刀杀向正在和蓝迪丹尼尔对阵的光冕四号五号，只见他双腿猛然发力，巨大的机甲身体腾空而起，能源光刃挥出一片华丽的刀光！ 彪悍暴力，杀气冲天，哪里还有先前那种气力不支的落败迹象？夏晨队长，很好给全场观众诠释了什么叫扮猪吃老虎！ 眼见夏晨夺得了本场比赛的首杀，小墨和冷轩也被激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两人犹如竞赛一般，闪影，破空连斩，回旋撩杀等极限操纵不要命似的纷纷使出，看的观众们目不暇接，激动不已。 这就是超水准的战斗给人带来的兴奋和快乐！ 小战忍不住爆粗口：“这还是tmd的a级制式机甲的比赛吗？” 以严谨著称的亚力克则唱起了咏叹调：“伊奥兰的机甲太神奇，他们的队员太彪悍！” 现场导演：“……”这两家伙退场后，给我滚回去写检讨书！ 狂暴的打击中，光冕二号和三号相继亮起了退场红光，小墨和冷轩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暴起身形，磨刀霍霍地向场中残余的光冕四号和五号扑去，可惜，还没等两人的屠刀落下，四号和五号已经在夏晨、蓝迪和丹尼尔的联合打击下，亮起了退场红光。 中央大屏幕中金光闪烁的醒目大字打出本场比赛的胜利者：伊奥兰战队！ 全场爆出热烈的欢呼声，这是对胜利者的恭贺，对冠军的欢呼，对机战女神和伊奥兰战队的致敬！ 直播镜头对准了伊奥兰教练台，千帆面带胜利的微笑，向全场观众挥手致意。心中翻涌万丈豪情，压在心底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此战之后，还有谁敢小看她的战队，还有谁敢质疑她的机甲？ 她，凌千帆，即使不能亲自上机甲战场，也能以另一种方式，横扫联邦机甲界！ 掌声犹如暴风骤雨一般，经久不息，通过星网直播，传遍了联邦的每颗行星。伊奥兰星一片沸腾，大批民众自发聚集在伊奥兰机甲工场门前，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各界贺电犹如雪片一般，飞向伊奥兰机甲工场，飞向在光耀星征战的伊奥兰战队，飞向机战女神。 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举行了一百六十八届，从来没有哪届如本届这样，充满了戏剧化的展开和意外。 机战女神的回归，黑马战队的崛起，伊奥兰机甲划时代的技术革新，每一件都足以引起机甲界的地震。伊奥兰战队炫酷的极限操作，高水平的战术，队员间无比默契的配合，都足以成为本届大赛的经典回放。 这场比赛，见证了机战女神的强势回归，标志着一代女神的重新崛起。这仅仅是一个开端，很快人们就会发现，她带给世人的震撼远不止此。 这是一个群星闪耀的英雄时代，而她注定会成为最璀璨的那颗星辰。 历史的篇章，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85|女神莅临 千帆坐在梳妆镜前，任凭两位造型师围着她打转。 镜中的女孩一袭红色高腰修身v领礼裙，衬着肌肤雪白晶莹。一头乌黑的秀发被仔细地修剪过，柔顺地垂在肩头。发型师又把两侧的发丝挑起，编成几缕细辫，在脑后盘成花结，别上精致的红宝石发夹。 决赛在上午结束，她和队员们回到住所，稍作休息，便换上礼服，准备出席晚上的颁奖晚会。 “凌小姐，你真是太美了，定会闪瞎今晚所有宾客的眼睛！”造型师由衷地赞美道。 “谢谢。”千帆微笑着致谢，待造型师完成最后的工作后，她驱动轮椅，打开了通往客厅的门。 客厅里，少年们已整装等候。乔森也在，大叔罕见地穿上了一身正式礼服，黑色挺括的面料，雪白整齐的衣领，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乍一眼看上去，简直让人认不出来！ 他正在给五个少年做颁奖知识的科普：“你别看冠军奖杯金灿灿沉甸甸的，其实只是一层镀金，成本不超过一万星币。当然啦，荣誉是无价的，还有丰厚的奖金。对了，冠军奖金是五百万星币，千帆和你们说过，该怎么分配吗？” 虽然五百万星币是一笔巨款，不过没人理睬他。他半天没听到回音，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待看清门口轮椅上的女孩时，也和少年们的反应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移不开目光！ 惊艳！ 千帆的形象一向低调寡淡，众人从未见过她穿过鲜艳的红色，而此时见她这副妆扮，都不得不承认，这种华丽张扬的颜色其实很配她。 “千帆，你今天真漂亮，我若是年轻十岁，怕是也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乔森半开玩笑地说。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少年们一片杀气腾腾的目光。竞争对手已经够多了，乔森这个老男人也敢来凑热闹？ 千帆没理乔森，而是一眼扫过少年们的装束，秀眉轻蹙：“我给你们准备的衣服呢？你们怎么穿成这样……” 夏晨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这是我们经过全体商量，一致决定的。” 千帆心底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摇头轻叹：“你们不必这样的。” “我们愿意这样。”少年们异口同声地回道，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芒。 千帆只觉自己面前一下子变出了五条摇着尾巴的忠犬，好吧，他们要这么表忠心，就由着他们去吧！ 伊奥兰战队的悬浮车在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的贵宾通道上平稳降落。和白天的喧嚣热闹相比，傍晚的大竞技场安静了许多，人潮散去，夕阳给恢弘的建筑物群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 依然有粉丝固执地守着，有人看到了伊奥兰战队的车，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想奔上前来，却被保安们牢牢拦住。 悬浮车在沿途保安的护卫下，驶入贵宾车道，下了车，便是通往颁奖大厅后台的专用通道。一行人下车，经过一段红地毯铺就的走廊，进入后台休息室，等待出场。 粉丝被阻隔在高墙之外，一路上工作人员恭敬有礼，虽然尚未听到欢呼声，但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氛。 沉凝，厚重，克制的喜悦，被众星捧月中油然而生的矜贵，这就是荣誉的感觉，犹如美酒一般，令人沉醉。 “凌女士，诸位选手，请准备，下一个登台的就是你们。” 担任礼仪引导的是一位身穿白裙、年轻美丽的女孩，她双颊微红，晶莹的眸子里带着微笑，有些紧张，只看着千帆说话，不敢正视千帆身边的伊奥兰战队的美少年们。 能被选做冠军队的礼仪引导，女孩不仅容貌一流，见识也非一般。她见过不少大场面大人物，却从不曾像此刻这般紧张。 因为这五个少年实在太帅了，每一个都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再加上笼罩着冠军的光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扰乱无数怀春少女的芳心。 这样的帅哥，一个就足够了，偏偏是五个，形成规模，气势凌压下来，任她见过再多世面，也有些经受不住。 她望着被帅哥们簇拥在中心、一派从容淡定的千帆，心中不由感叹，不愧是女神啊，此等淡定，非凡人可及，层次相差太大，她连嫉妒的心都没了！ 在女孩的引导下，千帆驱动轮椅，驶向通往大厅的门。这个过程，每场比赛她上台时都会经历，早已轻车熟路。但这一次有所不同，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上台，而是和她的队员们同台登场。 她回眸，望着她精心培养出的队员们嫣然一笑：“准备好了吗？” 少年们齐齐挺直了胸膛：“准备好了！” 大门敞开，欢呼声如大海浪潮般汹涌扑来，转瞬将伊奥兰战队滚滚淹没。其势头之凶猛，就连千帆一时间也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她深深吸了口气，面带从容的微笑，驱使轮椅，滑上了通往颁奖台的琉璃通道。夏晨走在她左边，小墨走在她右边，冷轩、蓝迪和丹尼尔走在她身后，五个少年一路挥手，以冠军的胜利姿态，向人群微笑致意。 颁奖大厅设计别致，是一座莲花造型。此时穹顶处于半开合状态，大厅上半部分呈现出莲花花瓣的形状，正中悬挂着一轮人工明月，映照着正下方的清浅水池。 颁奖台就设在水池中央的白玉台上，从后台通往白玉台的是一条长约八十米的琉璃通道，能根据场合，变幻出不同的颜色。比如本场颁奖晚会中，季军走上去时，是铜色，亚军走上去是银色，而冠军上台时，则是金色。 伊奥兰上场时，季军帝皇和亚军光冕已经走过了琉璃通道，当千帆的轮椅滑上去时，原本暗沉的通道表面刹那间闪烁出一片星星点点的金芒，于此同时，两侧的火树银花依次亮了起来，庆祝的花火冲上穹顶，倾洒出优美的弧度，袅袅落入水面。 满场的欢呼声在此时达到了最□□，然而当人们看清千帆和五个少年的亮相妆扮后，四下又齐齐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因为伊奥兰的出场阵容真真真是太酷了！ 千帆一袭华丽的红色礼裙，肩膀锁骨处饰有蕾丝镂空的薄纱，v形领开得恰到好处，露出雪白优雅的脖颈。高腰的缎带之下，丝绸裙摆犹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散在轮椅上，风华绝代，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然而更夺人眼球的，是她身边五个少年的装束——清一色的修身长款银黑色礼服，领口和袖口饰有银边，胸前别着伊奥兰机甲的徽章。颜色一致，样式一致，连领结、衬衣和口袋巾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质地，配着少年们挺拔的身材和俊美的容颜，形成一种整齐划一、强烈鲜明的视觉冲击力！ 出席晚会，无论男女，最忌讳的就是撞衫。虽然男士礼服没有女士那么多变化，但每个人都会在领结纽扣等细节之处，凸显出不同。而此时，五个英俊挺拔的少年，他们刚刚夺得本届大赛的冠军，是本场颁奖宴会的主角和英雄，受到万众瞩目，居然都穿着一样的礼服！ 再看看他们所簇拥着的女子，这很明显的传达出一个信息：他们只是陪衬，她才是沐浴胜利荣光的主角。她是他们的女神，而他们则是效忠于她的骑士！ 这是女神莅临的架势啊！ 观众们简直要顶礼膜拜了！ 伊奥兰战队登台的照片在第一时间被发上星网，并被冠以“机战女神后宫骑士团”的标题，顿时间引起了轰动！ “哇，太酷太帅了，这才是真正的女神气场！” “画面太炫，不敢直视！” “这才是装逼的最高格调！” “骑士们好帅，流口水中！” “流口水中1！” …… 千帆也没有料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效果，不过她今晚本来就准备高调出场，所以也就坦然接受了。 她低声询问身边少年：“谁想出这个主意的？” 不用回头，她也能感到两旁的视线齐齐指向了走在她左侧的夏晨，她瞟了一眼夏晨：“原来是你？” 夏晨微微一笑，低低回道：“不这样，又怎能显出你的女神气势呢？” 千帆禁不住多看了夏晨一眼，只见他英俊的脸上带着翩翩的微笑，平静的眼神中暗藏着波澜。 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不知是从他第一次受伤起，还是从决赛上将敌人诱上死亡之路起，他就变得不一样了。 光冕一号扑向死亡的瞬间，少年那冷酷从容的眼神，她依然记忆犹新。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个阳光大男孩，那么现在的他似乎投上了一层暗影。 得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聊聊。千帆心想。 小墨依然是对她情绪变化最敏感的人，他微微倾下身子，银色发丝轻扫过她的肩头，问道：“小帆，怎么啦？” “没什么。”千帆给他一个请放心的微笑，低声提醒道：“大家都看着你呢！” “他们是在看小帆，因为小帆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小墨毫不掩饰地赞美道。 其他几人听到了这话，齐齐在心底悲叹，怪不得这家伙最受宠爱，这么肉麻的话，也只有他可以面不改色、不分场合地说出来了！ 千帆的脸也微微红了一下，压低声音责备道：“声音小点，要注意场合！” 小墨低头，眸光璀璨，勾起性感的薄唇，冲她会意地一笑，表示我知道了。 千帆和队员们私语时的样子，自然也被记者收入镜头，发上星网，引起了一片流口水的声音。 “哇，女神左拥右抱，好幸福！” “女神，求分我一个骑士！” “有奖竞猜，谁是最受女神宠爱的骑士？” “云墨！” “夏晨！” …… 万众瞩目中，千帆率领她的骑士们登上了颁奖台。冠军台设在最中央，左边是亚军台，右边是季军台。工作人员非常体贴地把冠军台的一侧设置成坡道，以方便轮椅上下。 亚军光冕战队和季军星烽战队已经登场。注视着沐浴在胜利荣光中的伊奥兰战队，光冕战队人人都摆着一副仇恨脸，显然是不甘心他们的失败。特别是队长楚志远，盯着夏晨的眸子简直要冒出火来，他没有忘记，自己在稳操胜券的那一瞬间是如何落入敌人的圈套而惨遭失败的！ 星烽战队则是人人神情复杂。主帅海伍德和队长白渊保持着基本的风度，和千帆点头致意，而克莱特则是一副心有不甘、咬牙切齿的姿态。 千帆冲克莱特嫣然一笑，毫不掩饰得意之色，成功地将他努力压抑的怒气激了出来，然后淡淡扫过，任凭他双目喷火，也不再多看一眼。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张充满仇恨、愤怒、不甘和屈辱的苍白面孔上。 正是苏菲。 86|胜利荣光 半决赛前和苏菲打赌时，千帆曾说过，她若输了，将离开光耀星，永不踏入半步。而如果苏菲输了，她只要求苏菲履行一个承诺，那就是颁奖晚会上不要逃。 相对于她为失败付出的代价，苏菲的代价简直轻若鸿毛。当然，这只是一个诱饵，如果她开出的条件不够诱人，对方怎么会上钩呢？ 星烽战败后，苏菲再也没有露面，新闻发布会上，队长白渊一人承担下了所有的责任和非难。此后，在和地狱骑士争夺季军的比赛中，星烽展现出老牌战队的实力，拿下比赛，多少挽回了一丝颜面。 只是那场比赛，苏菲没有出场，所以找回面子的仅仅是星烽。第一女神的人气直线下跌，人们纷纷质疑，苏菲不过是个花瓶公主，什么第一女神，都是媒体吹捧出来的！ 就连机甲展会大赛的宣传广告都被紧急撤下，苏菲出演的那段驾驶机甲的战斗视频，曾令无数粉丝如痴如醉，而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一出场就被秒杀，不是笑话是什么？ 尽管墨洛温家族用尽各种手段，封杀不利于苏菲的帖子和消息，但“被秒杀的女神”这个绰号代替“第一女神”，在网上悄然流传了起来。 此时，颁奖台上，苏菲望着近在咫尺的千帆，死死咬着下唇，眼中闪过深深的怨毒。她本来不想参加颁奖晚会的，可是又忌惮对方因为她不履行诺言，而做出什么更令她难堪的事情。 千帆目光冷漠地扫过苏菲，犹如穿过一片透明的空气般。眼角余光瞥见苏菲气黑了的脸，心中浮现一丝得意。 她发现自己真是一个天才，知道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激怒对方。对克莱特，就是要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得意，而对苏菲，则是漠然和高贵。 这场女神之间的对决，她已经取得完胜，彻底到无需再向对方炫耀些什么。你不甘，你嫉恨，我淡然，我无视，这才是气死人的最高境界。 当然，她也明白，苏菲本身不足为惧，需要提防的是苏菲背后的势力。墨洛温家族花费大价钱包装出的第一女神，就这样被自己毁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她必需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季军和亚军分别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奖杯和奖状，千帆微笑着旁观，颁奖嘉宾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知道给冠军颁奖的会是谁。 “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远星舰队第一提督，奥格华少将，给冠军队伍颁奖！”司仪激情澎湃地宣布道。 奥格华？竟然是他！千帆深感意外，只见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奥格华步伐矫健地走上台来！ 这真是一个华丽而又张扬的男人，远星舰队的墨蓝军官礼服穿在他身上，是无比的赏心悦目。左肩上挂着长穗饰带，胸前挂满标志着军功的勋章，肩头金色流苏飘扬，将星闪耀。 英俊的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苍冰色的眸子射出锋利的光芒，当他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即使是千帆，也感到一种压力。 她此时才明白，原来上次相见时，对方是有意收敛了气场。而此时，他站在台上，万众瞩目之下，统帅千军的气场全开，锋芒之盛，无人能及。 “凌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奥格华注视着千帆，微笑翩翩，他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冠军奖杯，问道：“这个奖杯，我应该交给你，还是交给你的队长呢？” 千帆礼貌的微笑：“我正好想对阁下道声谢。奖杯，自然是给我的队长了。” 奥格华把奖杯递给了夏晨，然后把贴着奖金支票的荣誉证书交给了千帆，若有深意地说：“不用谢，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千帆接过证书，迎着奥格华的目光，清浅一笑。 无论是对付墨洛温家族，还是她即将在光耀星展开的事业，她都迫切需要盟友。这位远星军少将，虽然她还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既然对方主动示好，她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战队的少年们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位少将的态度有些不一般，纷纷致以戒备的目光，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勾搭千帆，没门！ 奥格华也明显感到周围气息不对，特别是千帆右边那个名叫云墨的少年，望向自己的眼神简直是杀气腾腾。他抬眼迎视，宽容地一笑。 对方即使是伊奥兰第一高手，本场大赛横空出世的闪亮新星，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已，不足为惧。 而贵宾台上的楚韵峰，则是感觉不能再糟。早在上次慈善舞会上，他就觉察到奥格华看千帆的目光有些不一样，此时亲眼见到奥格华趁着颁奖机会勾搭千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来，给冠军颁奖的嘉宾应该是他，因为光冕惨败，他临时辞去了颁奖嘉宾的邀请，没想到，大赛组委会竟然找到奥格华来代替他。 绝不能让奥格华再继续和千帆接触下去！楚韵峰眼底闪过一缕寒光，感到了深深的威胁。 颁奖台上，夏晨高高举起了冠军奖杯，千帆手中亮着荣誉证书。五个少年面带胜利的微笑，簇拥着他们的女神，站在荣誉的巅峰。全场掌声雷动，欢呼如潮，四周升腾起花火，辉映着机战女神和伊奥兰战队的英姿！ 颁奖仪式结束后有十五分钟的媒体问答时间。千帆刚下领奖台，便被一群记者包围，各种问题蜂拥而至： “凌千帆小姐，请问夺得冠军，你有什么感想？” “凌千帆小姐，你会在光耀星待多久？还要回伊奥兰吗？” “精神力定位系统，伊奥兰机甲是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的？” “紫焰二代，什么时候开始发买，定价多少？” 千帆面带微笑，选择性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最后说道：“很多人问起伊奥兰机甲，以及我今后的打算，正好，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四下里顿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闪光灯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将在光耀星成立伊奥兰机甲分公司，主要负责市场营销方面的工作。我的工作重心，也将从伊奥兰转到光耀星，也就是说，”她微笑明亮的目光扫过场中一周：“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会继续和大家打交道，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伊奥兰机甲要在光耀星成立分公司！ 机战女神将继续留在光耀星！ 这两个重磅消息顿时间传播开来，机战女神和伊奥兰机甲的粉丝们一片欢欣，而某些人则是如坐针毡，惶惶不已。 苏菲一下颁奖台，也遭到了记者的围攻。和千帆那边的胜利荣光相比，这边则是一片阴云惨淡，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苏菲小姐，请问半决赛中，星烽惨败给伊奥兰，你是否应该对此负责任？” “苏菲小姐，你的官方网站上说，你之所以被云墨一记秒杀，是因为你当时的身体状态不佳，请问这是真的吗？” “苏菲小姐，现在网上纷纷质疑，有人说你只是个包装出来的花瓶女神，你对此有何解释？” …… 墨洛温家族的工作人员将苏菲护卫在中央，为她在人群中奋力拨开一条路来。苏菲低着头，眼神灰败，脚步惶惶。最擅长面对镜头的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逃离，逃离这个屈辱的、难堪、痛苦的地方。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的代价，就是被剥掉了华丽的外衣，从高高的云端落下，遭受质疑，轻蔑和非难。 这一刻的屈辱，将成为她一辈子的噩梦，令她永世不得安宁。 十五分钟的媒体问答时间转瞬结束，围着千帆的记者们虽然意犹未尽，在现场工作人员的驱散下，也不得不散去。 接着，是盛大的庆祝舞会。千帆钦点了乔森作为舞伴，给战队的五个少年下了强制解散令。今晚的荣光不仅属于她，更属于五个少年，她要他们也好好享受一下荣誉的滋味。 五个少年虽不甚情愿，也只得散去。小墨磨磨蹭蹭地走到距离千帆四五米远的一根廊柱下，就再也不愿移动脚步了。 他抱着双臂，靠着廊柱，想就这么看着她，她有什么需要的话，他就能立刻赶到。一抬眼，发现对面距离千帆同样远的地方，夏晨正站着，拿着一杯鸡尾酒，一边装模作样地品酒，一边偷眼看着千帆。 觉察到小墨的注视，夏晨抬起眼来。隔着人群，两人交换了一个火药味十足的眼神，争锋相对，毫不相让。 这时，两位长裙飘飘的美丽女孩来到夏晨面前，一人粉面含羞地问道：“夏晨队长，可以和我合个影吗？” 合影？夏晨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女孩挽上胳膊，另一女孩已经准备好照相设备，对着两人咔嚓一声，照相机下吐出一张两人合影的照片来。 “我也要和夏晨队长合影！” 照相的女孩迅速和先前的女孩交换位置，夏晨来不及拒绝，就又被照了一张合影。 “给我们签个名吧！”两个女孩有备而来，从宴会小包中摸出签名笔，连着照片，一起递到夏晨的面前。抵不过她们的热情，夏晨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照片和签名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小墨遥遥看着这一幕，勾起一丝胜利的微笑，夏晨自顾不暇，护花使者的光荣任务非己莫属了！ 可惜，他唇角的笑容尚未来得及展开，便觉察到周围有异。目光扫过一周，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周围竟然围了七八个女孩，一个个闪着星星眼，荡漾着暧昧的笑容，手中拿着相机签名笔…… 糟糕！他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来不及抽身，就被女孩们从三百六十五度封死了退路。 “云墨，我是你的忠诚粉丝，给我签个名吧！” “云墨，可以和我合个影吗？” “云墨哥哥，这是我的名片，我是茉莉，我看了你的每场比赛，我太喜欢你了，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啊，我叫茉莉！” …… 伊奥兰战队第一高手云墨转瞬阵亡。 87|虎狼少主 冷轩、蓝迪和丹尼尔也没好到哪去，一离开千帆，就立刻被热情的粉丝包围。好在出席舞会的都不是一般人，女孩们虽然热情，还保持着基本的淑女礼节。尽管如此，也令少年们有些招架不住。 千帆和乔森应付完一波人，赶紧找个偏僻角落喝杯酒歇口气。一抬眼，看见少年们被年轻女孩们包围的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的心还真大，不怕他们被人趁虚而入？”乔森笑着问道。 这话若有深意。千帆会意地一笑，低声回道：“不怕，我早有防备。他们的个人终端都开启了录音功能，音频数据同步传到我的个人终端上，我写了一个脚步程序，能分析出可疑信息。” 乔森致以惊讶的目光：“你是在监视他们？” 千帆无置可否地耸了下肩：“他们都知道并且同意的，我又不是时刻监视，仅仅是这场舞会而已。你是知道的，现在所有人都盯着我们，不得不提防某些心怀叵测的家伙。” 乔森佩服地叹道：“我就知道你心思缜密。看来，你是在放诱饵，准备钓大鱼啊！” “愿者上钩呗！我倒希望不要有鱼儿上钩，免得影响大家的兴致。”千帆笑盈盈地回道。 伊奥兰机甲刚刚夺冠，少年们正值万众瞩目的时候，难免会有人生出拉拢收买的心思。战队的五个少年，虽然她都十分信任，但依然担心他们中有人因涉世不深，而被人钻了空子。 乔森换了个话题：“对了，我刚才看到地狱骑士队了，桑铎也在里面，他被罚禁赛三个赛季，竟然还敢出现？” 千帆微笑不语，只是浅浅抿酒，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乔森看着她的样子，半晌露出恍然之色：“不要告诉我，这也是你安排的？” “尽情享受舞会吧，今晚有的是好戏看！”千帆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浩腕轻翻，露出杯底。 冷轩成功地从粉丝中脱身，他和其他队员不同，应付这种场面早已是轻车熟路，三言两语便能打发一群人。 他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端起一杯香槟，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一边在人群中寻找目标。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了阴云惨淡的地狱骑士队和满脸晦气的桑铎。 唇角泛起一丝窥视猎物的微笑，他很高兴，千帆能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他。对他来说，这是个难得的表现机会，他会证明，在处理某些事情上，他比夏晨做的更好。 就这么端着香槟，微笑翩翩地走进对头的地盘，对周围地狱骑士队员如临大敌的戒备眼神视而不见。他在桑铎面前立定，居高临下地说：“很好，你来了。” 桑铎眼神凶狠，暴躁地低吼道：“老子来了，你们想怎么样？” “有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怕是不太好。”冷轩从容自若地回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 桑铎面上浮现一丝犹豫，一抬眼见冷轩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在头顶：“怎么不敢？怕我把你引到偏僻角落暴打一顿？放心，我就一个人，你瞧，我们老大正忙着应酬宾客呢，你还是不敢跟来吗？” 对方都这么说了，桑铎若是再不跟上，就真成了缩头乌龟。更何况，他还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在地狱骑士队员们狐疑的目光中，桑铎跟着冷轩离场。而在他们离场的同时，千帆那边也出了一些情况。 千帆和乔森偷得间隙休息了一小会，便又有一波宾客凑了上来，寒暄客套，交换名片。都是些机甲业界的相关人士，千帆如沐春风，一一应对。她来光耀星不仅是打比赛，更是要做生意，所以和这些人搞好关系是十分必要的。 宾客言欢，正轻松愉快之时，冷不防人群之后，传来一个嚣张傲慢的男子声音：“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机战女神！” 气氛为之一变，原本围着千帆的宾客们像是有所忌惮似的纷纷向后退了一步。人群向两侧散开，走出一行气势非凡的俊男美女来。 为首的是一个年青男子，金色披肩发，碧眼闪亮，鼻梁高挺，面容虽然俊美，却给人一种阴沉桀骜的感觉。 他的穿着富贵而又考究，一身宝石蓝的复古宫廷礼服，正中是两排黄金纽扣，领口和袖口装饰着金丝和珍珠宝石绣成的图案，露出里面精致雪白的衬衣花边，右胸前别着一个宝石镶嵌的徽章——蓝底三星鸢尾花。 这是墨洛温家族的徽章。千帆早就调查过墨洛温家族的主要成员，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乃是墨洛温家族第一继承人的长子，第二顺位继承人，腓特烈墨洛温。 腓特烈年方二十五，在光耀星名门世家年轻一辈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目前他任帝皇机甲的副总裁，行事果断，心狠手辣，被人暗地里称为虎狼少主。 半决赛中，代表帝皇机甲出战的星烽惨败给伊奥兰，他作为帝皇机甲的副总裁，颜面大失。再加上苏菲和他是一家人，此时他出现在千帆面前，当然不是为了示好。 墨洛温家的公关经理，茱莉娅，一袭紫色华丽长裙，袅袅站在腓特烈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充当女伴的角色。 千帆的目光在茱莉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泛过一丝玩味的光。茱莉娅敏锐地觉察到了，看似微笑的眼神充满戒备。 腓特烈在众人的簇拥下，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千帆的全身上下，唇角挂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千帆冷淡地回视，下巴微微扬起，形成一个高傲的弧度。 不远处的小墨和夏晨觉察到不对，立刻从粉丝圈中突围，回到千帆身边，一左一右侍立在两旁，和腓特烈的阵容争锋相对。 两边的气场都是极强，一言未发，周围人已经感到了寒气笼罩，室内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强强对撞啊！围观宾客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千帆明白，她绝不可输了气势。颁奖晚会上又能闹出什么名堂，对方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打击自己作为机战女神的声望而已。 人性的本质是敬畏强者，蔑视弱者，若是她的气势被腓特烈压下去了，那么先前那些对她殷勤讨好的人怕是态度也会发生转变，从而影响到她即将在光耀星开拓的事业。 腓特烈足足打量了千帆半分钟，就在周围人都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倨傲地向后招手：“凌俊逸，来，给我介绍一下。” 一个身穿银色礼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面容俊俏，眉眼风流，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千帆微微蹙眉，她认出了此人，乃是凌家二房长子凌俊逸。此人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吃不得苦耐不得劳，所以才长期被排除在凌家继承人的候选之外。 光耀星的阔少圈分为两类，一类是实力派，以楚韵峰、腓特烈为代表；一类是玩乐派，以凌俊逸为代表。某种意义上算起来，此人也算是个知名人物。 以前在凌家时，原主和他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看不上眼。后来原主出事后，他虽没像某些人一样落井下石，但见面时也没啥好脸色。 此时，他站在千帆面前，装模装样地咳了一声，狐假虎威地说：“千帆妹妹，好久没见。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用你介绍，我知道他是谁，墨洛温家的腓特烈。”千帆冷冷打断了凌俊逸的话，眸子里泛过一丝幽痛。 她真的没有想到，凌家竟然没落如斯，堂堂二房长子竟然甘做墨洛温家的跟班！ 腓特烈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自己，她绝不会让他得逞！她锋利的目光如剑般刺向凌俊逸，语气森严地问道：“你在这里，家主和你父亲知道吗？” 凌俊逸一下子被问到了，他张了张嘴：“他们……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千帆简直想一巴掌拍上去，丢人现眼的家伙！她强忍住怒气：“趁着他们还不知道，你赶快走，否则，我会把今天这一幕录像，交给家族元老会，追究你辱没家风之罪！” 凌俊逸被骇了一跳，他望望腓特烈，一时间进退两难。身为凌家人，不应该做腓特烈的跟班，他就是再不肖，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有软肋握在腓特烈手中，所以不得不听腓特烈的调遣。 这时，腓特烈缓缓发话了：“我听说凌小姐已被逐出凌家了。” 既然正主都跳出来了，千帆就暂时放过凌俊逸，她目光落在腓特烈身上，淡淡一笑，反问道：“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 腓特烈气定神闲，语调傲慢：“大家都这么说。而且据我所知，凌小姐自回到光耀星，连凌家大门都没进过一次。” “阁下还真有闲心管别人的家务事。”千帆嘲弄地反驳：“只要在法律程序上，我的名字还记在凌家名下，就不需要任何人来操心我是否是凌家人。倒是阁下，多花点心思管好自家事吧，对了，我怎么没有见到苏菲小姐？” 果然不出千帆所料，腓特烈的脸色刷的阴沉，他冷笑一声：“你还敢提她？” “为什么不敢提？”千帆一脸气死人不偿命的无辜，“她不是曾说过，希望和我成为朋友吗？怎么我一拿到冠军，她就不见了？” 嘲讽之意不能再明显。腓特烈眼底聚集着黑色风暴，阴森森地说：“凌小姐，凡事要给自己留点后路。” 千帆又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知道，苏菲对她恨之入骨，有了凌可欣的前车之鉴，除非墨洛温家会放弃苏菲，否则，她和墨洛温家族便是势成水火。 “我不明白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千帆回道：“明明现在堵住我路的，是阁下您啊？” 一语双关。 腓特烈正要反驳，斜里忽然插入一道挺拔的身影，顿时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奥格华。 军服倜傥，身姿笔挺，风度翩翩，站在那里，气势便自然而然地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他带着从容自若的微笑，向千帆伸出了手，同时对腓特烈说：“腓特烈阁下，可以借一步吗？我想邀请凌小姐跳一支舞。”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蓦然响起： “我想，凌小姐的第一支舞，应该属于我。” 人群向两侧分开，楚韵峰眸色深沉地走了出来。 88|女神争夺战 如果说先前腓特烈的出现，给千帆带来了巨大威胁的话，那么奥格华和楚韵峰的同台登场，则令千帆成了被人争抢的香饽饽。 众人大跌眼镜，这画风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腓特烈霍然变色，望望奥格华，见对方微笑翩翩，眼底闪烁着不容拒绝的光；再看看楚韵峰，面色沉着冷酷，气势毫不相让。 这个凌千帆，什么时候和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勾搭上了？腓特烈深感自家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 他的目光停留在楚韵峰身上，这位可是他的准妹夫啊，居然也来拆他的台，可是再看看奥格华，他心中又有所悟，难不成，楚韵峰要拆的，并非是他的台，而是奥格华的？ 心念转动间，他决定暂且避让，坐山观虎斗。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三位轻便。”腓特烈唇角勾起一丝阴险的笑容，后退一步，却并不离开。 奥格华冲楚韵峰微笑点头：“原来是楚少主，幸会。不过这一次，先发出邀请的是我。” 楚韵峰淡淡回道：“我和凌小姐有些要事要谈。”他的目光落在千帆身上，冷硬的气势微微柔和下来：“赛前我们好像有个约定，你现在有空吗？” 千帆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显然，形势对她有利。这时，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传来微弱震动，她低头瞟过，是冷轩发来的消息。 待抬起头时，她心中已经有了定夺。先对奥格华抱歉地一笑：“谢谢阁下的邀请，不过我坐着轮椅，并不方便跳舞。” 楚韵峰听着这话，眼底闪过一丝暗暗的得意。明显的推托之词，她明明和自己跳过舞嘛，谁说坐轮椅就不能跳舞了？ “哦，那真的很遗憾，是我失礼了。”奥格华并不强人所难，微笑依旧，气度从容。 千帆又转过头对楚韵峰说：“我当然记得和阁下的约定，只是我现在有些忙，脱不开身，换个时间吧。” 相对于对奥格华的礼貌和客气，她对楚韵峰的态度可以用生疏和冷漠来形容。 楚韵峰本以为千帆拒绝了奥格华会接受自己的邀请，却没想到，她连自己也拒绝了。他有些意外，勉强笑了一下：“好的。” 围观宾客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叹目光，因为无论是奥格华，还是楚韵峰，都是手握实权的顶尖人物，他们和谁说一句话，都是那人的荣幸，现在两人同时邀请凌千帆，竟然都被拒绝了！ 更有好事者，偷偷把这一幕发到星网上，没敢打出两人的名字，只是标注：两大巨头同台争抢机战女神！ 星网上还正在热烈讨论，谁是最受机战女神宠爱的骑士，小墨以百分之六十二的票数领先于夏晨，现在好了，又来了一颗重磅炸弹！ “嗷嗷嗷，那不是远星舰队的军神奥格华少将嘛！” “楚韵峰怎么也在，他不是要和苏菲订婚了吗？” “楚韵峰滚开！奥格华和女神是绝配！” “奥格华滚开！女神和我家小墨是绝配！” …… 千帆婉拒了奥格华和楚韵峰后，目光望向腓特烈身旁的茱莉娅：“其实，我现在正好有事要找茱莉娅小姐。茱莉娅小姐可否赏光，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于是好事者的现场播报变成了：女神拒绝了两巨头，当众邀请墨洛温家的茱莉娅小姐！ 星网上一片天雷滚滚：莫非女神是蕾丝？ 茱莉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被点名，直觉告诉她，不可答应。她挤出一丝笑容，刚想拒绝，便又听千帆说：“我们有场比赛，有些蹊跷，所以想找茱莉娅小姐问个清楚。” 茱莉娅神色霍然一变，她望着千帆，只见对方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眼底闪烁着威胁的寒光。 很显然，如果她敢拒绝，对方会继续说出某些不可挽回的话语，这可是颁奖晚会现场，众目睽睽之下。 “好的。”茱莉娅勉强笑道，对身旁的腓特烈说：“我去下就来。” 腓特烈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皱着眉头问：“什么事？” 千帆微笑着接过话来：“阁下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起来，反正你和茱莉娅小姐是一家人。” 说完这话，她调转轮椅，在小墨和夏晨的护卫下，向着侧面走廊滑去。茱莉娅跟了上去，腓特烈犹豫了一下，也甩开众人，大步跟上。 于是现场播报又有了新进展：女神不仅邀请了茱莉娅小姐，还邀请了腓特烈！两大巨头被晾在了身后！ 星网上一片风中凌乱：凡人不懂女神的心思啊，跪求解释！ 宴会大厅二层，是贵宾休息室。此时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里，冷轩和桑铎相对而坐，两人的中央，是一个投影区，正放着一段视频。 视频是监视录像，不是很清晰，但依然可以辨认，里面有一伙人，皆穿着统一的黑色战斗服，其中一人正疯狂殴打着另一人。被殴打的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在暴风骤雨似的拳打脚踢下惨叫求饶，其声音之凄惨令人不忍听下去。 渐渐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完全失去声音。打人的像是对待破麻袋般踢打了几下后，把被打的翻了过来，只见他头破血流，两眼翻白，失去了气息。 桑铎面如死灰，因为视频中那个打死人的凶手，就是他本人！ 冷轩冷酷的声音缓缓响起：“死者叫葛林，是你们地狱骑士队的替补队员，因为在一场比赛中出现失误，赛后被你活活打死在备战室。死者家属要讨还公道，却被你利用权势强行压下。” “这……这段视频，你是从哪得来的？”桑铎抬起头来，肩膀因为被揭露的恐惧和紧张而颤抖不已。 冷轩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时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冷轩操纵遥控器，打开门扉。 千帆出现在门口，滑动轮椅驶入房间，小墨和夏晨紧随她身后。随后进来的，是茱莉娅和腓特烈。 夏晨在见到桑铎的瞬间，眼中的怒火就冒了出来。他没有忘记，对方对他的恶意伤残。冷轩站起身来，走到夏晨身边，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按捺。 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桑铎不由怔了一下。伊奥兰的这几人，他都认得，而另外两个看起来器宇不凡的男女，他就认不得了。 “我来介绍一下。”千帆面色清冷，指着茱莉娅对桑铎说：“这位是茱莉娅小姐，她的网名是紫荆花。” 紫荆花！ 桑铎反应了一下，忽然间恍然大悟！ 紫荆花就是那个用这段打死人的视频威胁他的人，她要求他阻止伊奥兰进入四强，他冒着被禁赛处罚的风险这么做了，可对方还是把视频泄露了出去！ 一股被出卖的愤怒瞬间涌上桑铎的心头，他怒吼了一声，挥着拳头就向茱莉娅砸去。 茱莉娅在看见桑铎的瞬间，便知事情败露。她来不及反应，对方的拳头就到了眼前。眼看就要砸下，这时斜里伸出一只手来，快若闪电，一把拿住桑铎的拳头，然后顺势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桑铎捂着断了的手腕，踉踉跄跄后退。 是腓特烈，间不容发的瞬间，救下了茱莉娅。 千帆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看来这个腓特烈自身实力也了得，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是你这个贱人，出卖了我！” 桑铎犹如垂死的野兽般地盯着茱莉娅，怒骂道：“你让我不择手段、恶意伤残也要阻止伊奥兰进入四强，我这么做了，可是你还是出卖了我，把视频泄露给了伊奥兰！” 视频？ 茱莉娅怔了一下，忽然间反应过来，她是中了圈套！ “啪，啪！ 房间里响起清脆的鼓掌声，是千帆。她高高亮出手腕，收起个人终端上的摄像头，望着大惊失色的茱莉娅，好整以暇地问：“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茱莉娅颤抖着嘴唇，狡辩道：“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 “还需我把话挑明吗？”千帆面色一寒，冷声道：“你生怕我抢了第一女神苏菲的风头，为了阻止伊奥兰进入四强，你设下毒计，指使桑铎恶意伤残我的队员，现在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茱莉娅哑口无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大事不妙！ “如果我把这些证据公布于众，你认为会怎样？”千帆步步紧逼。 一直旁观的腓特烈出声了：“开出你的条件吧！” 千帆眸光流转，落在腓特烈身上。腓特烈冷冷一笑：“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要再绕圈子了。你设下这个圈套，把我和茱莉娅引到这里来，拍下视频，不就是为了谈判吗？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千帆微微勾起唇角，嘲弄地说：“阁下既然什么都明白，那就好，我们的对话会容易很多。”她抬头吩咐道：“夏晨，冷轩，你们送桑铎回去。” 桑铎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被出卖了，他恨不得一掌拍死茱莉娅，可是又忌惮茱莉娅身边的男子。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紧要的危机。 夏晨一身寒气地走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被冷轩从后面堵住了路。然后，冷轩拿住他的肩膀，他挥着膀子想挣脱，前面的夏晨扬起一拳，狠狠击在他的面颊上。 这一拳力道之猛，令他眼前冒起了金星。随后小腹和后腿弯又各挨了一拳一脚，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立刻被两人架起，像拖死狗一般往外拖去。 这一幕是教训桑铎，也是在向腓特烈和茱莉娅示威。 等三人走后，房间的门重新关上，腓特烈冷笑道：“凌小姐倒是养了一群忠犬。” 千帆淡然一笑：“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这些人了，所以谁敢动他们，必将以十倍报之。当然，你们也可以尝试一下，动动我，看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她的话音未落，两人便感到森严的杀气笼罩房间。是小墨，他站在千帆身边，犹如一把无坚不摧的锋利宝剑，绽放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腓特烈感到一种震慑。他身边的心腹保镖虽然也不少，却没有小墨这等实力的高手。而且扪心自问，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会有手下不计代价、不惜性命地替他复仇吗？ 最大的可能性怕是树倒猕猴散。 所以，对凌千帆，不可轻举妄动，要想对付她，必得先剪除她的羽翼。 89|无情 “我知道，你们墨洛温家的人，最善于用把柄要挟人。但很不幸，你们现在也有把柄落在我手上。这个把柄一旦公布，墨洛温家的声誉将受到重大影响，你们花大价钱包装出的第一女神怕是会血本无归，茱莉娅小姐也在劫难逃。我会向竞技公平委员会，对茱莉娅小姐提出诉讼。” 千帆不紧不慢地说道，注视着两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早在发现那封紫荆花的邮件后，她便酝酿着反击计划。她利用星网超级管理员的特殊权限，调查桑铎，找到了茱莉娅用来要挟桑铎的视频。因为一直忙着比赛，她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今晚，天时地利人和，正是引君入瓮的大好时机。 腓特烈阴沉着脸出声：“你可以这么做，试试激怒一个大家族的后果。凌家不会成为你的后盾，即使有某些人的支持，你想在光耀星开展事业，我也能令你寸步难行。” 千帆傲然一笑：“这是个两败的结局，如果你想看到的话，我也无所谓，大不了不卖机甲了。” 对方看来是有恃无恐。腓特烈强压下怒气，沉声道：“有一句话叫退一步海阔天空，凌小姐不会没听过吧？” “我当然听过。”千帆目光犀利起来：“可是自从我来到光耀星，对我步步紧逼的是苏菲，是你们墨洛温家的人！” 腓特烈微微沉默，脸上阴晴未定，内心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半晌，他说：“好吧，我保证，苏菲的事情，我们不再追究。她已经被你害的够惨的了，凡事留有余地，适可而止。” “只要她就此收手，不再来招惹我，我也没有那个闲心主动生事。”千帆回道，“我此来光耀星，是为了做生意，我不希望再遇到什么暗地里使绊子下黑手之类的龌蹉事，如果让我发现和某些人某些势力有关的话，定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话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她想以光耀星为基地，把机甲事业开拓到整个联邦，从生产运输到资本运作，每个环节都不得大意。 以墨洛温家的势力，若是暗中使坏，定会给她带来极大的障碍。她之所以拿着把柄和腓特烈谈判，就是为了清除障碍。 当然，对方并非可信之人，即使当面答应了，背后也不知会有什么小动作。她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缓冲期，等她再积蓄些力量，就能和这些豪门大族堂而皇之地对抗。 腓特烈多少能猜出千帆的心思，心中做着利益权衡。先前，奥格华和楚韵峰的出场，多少给他带来些压力，在弄清楚那两位的态度之前，贸然对她下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她还握着自家的把柄。 他想了又想，然后面色一变，大笑起来：“原来凌小姐是担心这个。你放心，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机会，我不会对凌小姐怎么样的！” 眼见对方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千帆心中虽不信，却也露出一个虚与委蛇的笑容：“希望是我过虑了。” “哪里哪里，凌小姐心思缜密，行事果断，令人佩服。”腓特烈打着哈哈。 茱莉娅见风使舵，上前赔罪：“凌小姐，那件事是我不对。所谓不打不相识，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以后多多合作。” 这两位还真是人精啊！ 千帆不动声色地回道：“做朋友不敢讲，所谓日久见人心。” “既然讲明白了就好。”腓特烈含笑的眸子深处闪烁着幽暗的光，“今天就这样吧，凌小姐，我们先失陪了。” 目送腓特烈和茱莉娅离去，千帆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总算是稳住了墨洛温家。她不希望凌可欣的事情再次上演，因为和苏菲的私人恩怨，而不得不去对抗一个大家族。 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膀，小墨坚定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帆，你不用畏惧任何人，我能为你扫除任何障碍。” “我知道。”千帆回眸，唇角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和刚才的锋芒毕露判若两人，“只是很多事情，并非是靠单纯的武力就能解决。我们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小墨绕过轮椅，在她面前跪下单膝，熔金的眸子专注地仰望着她：“我想知道，小帆心目中，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很多。”千帆轻柔地挑起一缕小墨垂落额际的银色发丝，绕在指尖把玩：“事业，理想，朋友，更美好的未来……任何一件事，都比刚才那两人重要。” 小墨想了一下，认真地回道：“我会守护小帆的事业，理想，朋友，未来，小帆所重视的一切，我都会全力守护。” “谢谢。”千帆回道，不知心中是喜是忧。喜的是小墨能如此对她，忧的是，她不知如何回报。 她从来都不是把他人的付出和效忠当做理所当然的人，对战队的几个少年，还有乔森，她都很上心，只有对小墨和夏晨，她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似乎无法回报他们的深情厚义。 夏晨敲门进来，正好看见小墨单膝跪在千帆面前，千帆指间缠绕着小墨的发丝。这一幕看上去是如此的温柔缱绻，顿时间刺痛了他的眼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强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微笑。 千帆也没觉得什么，因为这是个习惯性的动作。她爱极了小墨的那头犹如月华般美丽的银发，时不时会放在手中把玩，那微凉柔滑的感觉入手，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她松开小墨的发丝，抬头询问夏晨：“桑铎那边的气出了？” 夏晨点头，他是狠狠痛打了桑铎一顿，以报赛场恶意伤残之仇，可是他此时心中一点都不舒畅，堵得发慌。 “对不起，夏晨。”千帆面带歉意地说：“我现在还没法动茱莉娅，她是我制约墨洛温家族的一颗重要棋子。”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时，夏晨惊了一下，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千帆看出来了，当他听到后面的话时，又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发现。 “我能理解。”他回道：“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已是非常感激。” 千帆报之温柔的一笑：“走吧，我们还是回舞会大厅吧。夜未央，酒正酣，今晚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 另一头，一出房间，腓特烈脸上的笑容就冷却了下来，茱莉娅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她知道自己酿下大错，导致把柄落在了凌千帆手中，若是腓特烈不保她的话，她就算完了。 值得庆幸的是，每个大家族都有内部派系争夺，而她一直都坚定地站在腓特烈这边，所以她料定，腓特烈不会因这件事而抛弃她。 走了一小段，腓特烈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在一个僻静角落顿住了脚步，他对茱莉娅说：“安排一下，让苏菲离开光耀星。” 茱莉娅吃了一惊，这是放逐的意思吗？ 腓特烈继续说道：“苏菲目前形象一落千丈，继续留在光耀星也不能挽回什么，不如以退为进，先避避风头再说。而且这样做，还能降低凌千帆的警惕，以为我们放弃了苏菲。” 茱莉娅佩服地点头：“知道了。”她又问：“我们是要对付凌千帆吗？到目前为止，除了她影响了苏菲的女神形象外，似乎并没有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她这话藏有私心，若是凌千帆和墨洛温家翻脸，她怕是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她的机甲就是最大的威胁。”腓特烈唇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对任何潜在的威胁，都要趁其羽翼未丰之际，及早除去。” 茱莉娅心下一凛，回道：“明白了。” “不过，我们现在还有把柄在她手上，不可轻举妄动。先观察一阵，寻找她的弱点，再决定下一步棋。”腓特烈说道。 同一时间段，大厅的后花园里，还有一出好戏在上演。 楚韵峰坐在长椅上，望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女孩儿，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苏菲白裙飘飘，淡金色的发丝在夜风中凌乱飘飞，哭红的眼眸里盛着晶莹剔透的泪水，犹如一朵带着夜露的蔷薇，娇弱美丽，足以打动任何一个男人怜香惜玉的心。 可惜她面前的男人却是铁石心肠。任她哭诉的再可怜，也没有一声安慰。 良久，楚韵峰终于不耐，站起身来要走人：“你到底想怎样？” “帮我对付凌千帆！”苏菲哭泣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怨毒。 这个女人还真是蠢的可以了。楚韵峰唇角浮现一丝讥诮的微笑：“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家里人？”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 楚韵峰眼底的嘲意加深：“别忘了，我们还没正式订婚，请先别那么早用上未婚夫这个词。” 说完，他抬步就准备走人，身后传来苏菲犹如受伤母兽嘶吼般的声音： “楚韵峰，我问你，你是不是对凌千帆有意思？” 他回过头，看见对方受伤颤抖的眼神，以及眼底怨毒的恨意。 一瞬间，他明白了些什么，对方要他对付千帆，不是愚蠢，而是试探。心念转动间，他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我是对她有意思。” “为什么？”尽管早有猜测，当亲耳听到对方口中吐出这个事实时，苏菲还是难以接受，她愤怒地吼道：“为什么？她不过是个残疾，还被逐出了家门，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家世好，为什么，你会看上她？” 楚韵峰冷酷微笑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高高在上的怜悯，他转过身，来到苏菲面前，修长的手指抬起了对方小巧精致的下巴。 “你确实很美丽，也很年轻，这副容貌和身子会让无数的男人着迷，但是，”他微笑的样子如此迷人，吐出的话语却是残酷无情：“我这样地位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他松开她，转身扬长而去，留下一句话：“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家世了，不过你还是悠着点，墨洛温家不止你一个女儿。” 90|结盟与分化 美酒，华裙，音乐，璀璨的灯光，穿梭的宾客，交织成一片浮世繁华的光和影。 大厅的一角，星河瀑布造型的喷水池旁，军服倜傥的英俊男人举着水晶酒杯，含笑的眼眸注视着眼前坐着轮椅的美丽女子。 两人之间的空气有着细微震动的嗡嗡声，这是遮音力场的作用。半径两米之外，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抱歉，让您久等。”千帆不无歉意地说：“刚才的事，多谢了。” 她自然明白，刚才奥格华出现，是为了帮她解围，而她却当众拒绝了他，所以心怀歉意。一处理完那档子事，她就赶回舞会大厅，找到奥格华，向他当面致谢。 “没什么，反而是我多事了，其实凌小姐自己完全能应付。”奥格华不以为意地微笑着，犀利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味的光：“对了，刚才听凌小姐对记者说，要在光耀星成立分公司，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主要是先集中处理展会期间收获的订单。我准备租个办公室，招聘些人，先把公司开起来，然后再一步步地来。”千帆回道。 对奥格华，毕竟相交尚浅，她不可以说的太深，但也不可敷衍，因为对方在帮自己。 “哦，说起订单，我这次来光耀星，也准备采购一批机甲。”奥格华说道。 千帆自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而且，据她所知，奥格华已经和许多大厂商都接触过，不少厂商都表现出强烈兴趣，希望能接下远星舰队的订单。 她微笑回道：“那你一定要考虑一下伊奥兰机甲，我们绝对是质优价廉。” “我当然相信，本届大赛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奥格华也笑着说，“这样吧，我给你一份招标资料。虽然我很欣赏你们的机甲，但一切还是要按程序来。” “多谢。”千帆立刻打开个人终端的无线对接端口，示意奥格华传资料过来。 还真是心急。奥格华暗笑，打开自己的终端，把资料传给了千帆。说实话，他还是很欣赏这种雷厉风行、毫不拖沓的行事风格。 千帆扫了一眼资料，看到采购数量，神情不由严肃起来。她抬头，认真地说：“我会尽快做好资料，发给你的。” “好的。”奥格华回道：“你也不用着急，正式招标，将从下个星期开始。对了，关于紫焰二代的定价，你们到现在还没有公布，有什么奥妙吗？” 千帆微微一笑：“抱歉，事关商业机密，我现在无法告知。但我相信，我们的机甲，无论是性能，还是造价，和同类产品相比，都具有绝对的优势。” “那我很期待。”奥格华唇角微勾，漾起迷人的微笑，他微微顿了一下，语锋一转：“不过，凌小姐考虑过没，伊奥兰机甲毕竟刚刚起步，在业界没有根基，若是遭到其他大厂商的联合打压，怕是前景堪忧。” 千帆敛去微笑，明亮的目光直视奥格华：“你说的其实我早就考虑过了，但我必须闯过这一关。这是一场战争，不是吗？” 奥格华的眼神认真起来，再次感到一种震撼。初见她时，只见她一身傲骨，眉眼间笑意清冷，仅此一蓦，便是刻骨铭心。 此时的她，勇敢无畏，自信淡然，即使前程布满荆棘，充满风雨，也不会令她退缩半步。 他叹道：“凌小姐的胆识，真的很令人佩服。” “过奖了。”千帆谦虚地微笑。 “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凌小姐是否听说过。”奥格华语意深沉起来：“楚韵峰正在和墨洛温家合作，准备成立一个统一的军火商联盟。这个联盟一旦成立，所有的军火商都得听他们的调遣。原本各自独立的产品、定价、市场，都会遭到联盟的干涉。” 格斗机甲也属于军火，所以伊奥兰机甲工场也在影响之列。千帆是听过这个消息的，只是她一直在忙着机甲比赛，还没能分出心来应付这件事。 楚韵峰和墨洛温的联盟……千帆神色凝重起来，这两家若是联手，对她刚刚起步的伊奥兰机甲进行打压，她怕是更难对付。 退一步讲，即使他们不打压她，但想起以后要受制于人，而且受制的是，楚韵峰和墨洛温家，她就难以接受。 “阁下有什么打算？”千帆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奥格华，对方既然提出这个问题，想必也是被这个联盟的成立威胁到了利益。 “实不相瞒，我正在分化他们。”奥格华坦率地回道。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千帆明亮的眸子对视着他：“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我相信，你会成为我的盟友，我们都不希望这个军火商联盟的成立，难道不是吗？”奥格华微笑着，苍冰色的瞳孔深处浮现着错综复杂的冷光。 千帆注视他良久，唇角缓缓挑起一丝了然的微笑：“我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无论是你曾对我有恩，还是我目前的处境。” 奥格华不置可否地一笑。 “只是，我现在的力量还很弱，怕是帮不了你什么忙。”千帆继续说道。 “我需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是公开表示反对军火商联盟的成立，不要小看冠军队伍的号召力。”奥格华微笑着说，“作为回报，我会给你留一份三千台机甲的订单，而且，我还可以和你签订一个长期协议，让伊奥兰机甲成为远星舰队的指定机甲供应商。” 三千台机甲的订单，远星舰队的指定机甲供应商！千帆砰然心动，有了这个靠山，她就不用愁工场的初期发展了！ 这个奥格华，还真是腹黑，刚才还口口声声地说招标要按程序走，转眼间，就成了诱惑她的筹码。 可是，她若是公开表示反对，定会激怒楚韵峰，她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墨洛温家，一旦激怒楚韵峰……她真的不想那么早和他撕破脸皮。 还有，即使她公开反对，军火商联盟还是有成立的可能，一旦成立，她定会成为众矢之敌，即使有远星舰队这个靠山，她若是想在别处发展，就举步维艰了。 奥格华的筹码虽然很诱人，但她不想把自己绑死在一棵树上，因为这还是意味着受制于人，无论是受制于楚韵峰还是奥格华，在她眼中，都是一样不可接受的。 她微微颦起眉头，仔细权衡着利益得失。奥格华微笑着望着她，也不催促，给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在他眼中，她思考时的样子，也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我想，”千帆慢慢地说道：“我可以帮你分化楚韵峰和墨洛温的联盟，用另一种更有效的方式。” …… 这个夜晚还真是漫长。 千帆和奥格华分开后，在舞会大厅的另一头找到了楚韵峰。他正在和几个军火商谈话，人群中，他的身姿挺拔料峭，神情自信沉着，围着他的那几人均是一脸讨好、诚惶诚恐的态度。 千帆见那几个军火商的身份，哪家都是比伊奥兰机甲工场要大的多的企业，可还是要仰仗楚韵峰的鼻息。她有些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如果她和楚韵峰没有前世的瓜葛，她是否也不得不放低姿态去和他接触呢？ 何必想那么多，既然有这个优势，就尽量利用吧！ 她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只是把轮椅停在楚韵峰能看到的地方。果然，楚韵峰发现了她，目光微微一凝，和周围人说了声“失陪”，便从人群中抽身，大步迎了上来。 陪着千帆的依然是小墨，注视着楚韵峰的眸子里泛着寒光、毫不掩饰敌意和戒备。 “小帆，你终于有空了。”楚韵峰微笑着打招呼，一扫先前对旁人的矜持傲慢。 “我只是想请你履行赛前的约定。”千帆冷淡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你曾承诺，如果输了，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错。”楚韵峰眼底浮现谨慎：“但也说过，这个条件必须是我能做到的。” 千帆微嘲地一笑：“放心，你一定能做到。我们先换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她滑动轮椅，来到一个靠水池的边角位置。桌上亮着仿古蜡烛的精致小灯，旁边有两个椅子。小墨帮她移开一侧的椅子，她的轮椅滑了过去。 楚韵峰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长腿交叉，双手放在膝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千帆。 立刻有侍者端着盛酒的托盘过来，千帆示意侍者把整个托盘都放下。她端起一杯香槟，递给楚韵峰一杯红酒。 楚韵峰微微皱眉：“你是知道的，公众场合，我不喝酒。” 千帆当然知道，只是不敢确定，穿越后他还是这样。听他这么一说，她反而定下心来，嫣然一笑，明丽动人：“就当是陪我喝，这是你欠我的。” 前世，她和他相处十年，熟悉他的很多习性，比如，他不善喝酒，稍喝两杯，就会犯晕。 因为这个原因，在外面，他几乎从不喝酒。遇到推不掉的酒局，都是她代他喝。其实她原本也不善喝酒，都是为了他，练出来的酒量。 她记得，有一次，她被人灌了两瓶红酒，一瓶香槟，回去的路上，吐得死去活来。他守在她身边，看着她难受的样子，紧紧握着她的手，发誓说永远记住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永不负她。 前尘往事浮现心头，千帆举起盛着香槟的高脚酒杯，眼神越发清冷。楚韵峰像是也想起从前，神情幽深起来。他接过红酒，对着千帆遥遥举杯：“好的，我喝，就当我欠你的。” 千帆的脖颈向后扬成优美的曲线，将杯中酒一干而净，楚韵峰喉结滚动，将醇香而又微辣的酒液一点点地咽下。 千帆又端起了第二杯酒，这是一杯鸡尾酒，名为“情人之泪”。淡粉渐变的透明酒液中，悬着一滴蓝色水滴，犹如情人的眼泪。 她端着高脚玻璃酒杯的样子实在太美，美得令人无法拒绝，所以楚韵峰也自觉地端起了第二杯，一杯以高纯度伏特加为基酒的烈性鸡尾酒。 两杯酒下肚，楚韵峰眼神已有些朦胧，他望着千帆，喃喃低语中透着压抑的痛苦：“小帆，为何你总是这样倔强？到我身边来吧，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给你。” “我想要的，仅仅是你履行诺言而已。”千帆不为所动，无比清明地回道：“决赛你输了，说好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的，你说。” “我要你现在就当众宣布，取消和苏菲的订婚。” 91|治疗 星球杯机甲展会颁奖晚会上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最具爆炸性的，某过于星际第一豪门继承人楚韵峰当众宣布，他将取消和苏菲的订婚。 楚韵峰当晚喝醉了，是被副官搀扶着离场的，第二天醒来后，他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即使他曾对千帆说过，愿意为她取消婚约，但也绝不会选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酒精严重影响了他的判断力，在千帆提出那个条件后，他以为她是回心转意想和他从归于好，几乎没有深想的就答应了。 等他早上醒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是覆水难收。墨洛温家将其视为奇耻大辱，第二天凌晨就发表声明，将全面停止和楚家及光冕集团的合作，军火界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大集团再次对立。 他给千帆打电话，对方的反应却十分冷淡，他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发现军火界的风向变了，远星舰队的奥格华公布采购计划，用巨额订单拉拢军火商，先前支持他成立统一联盟的军火商纷纷改口，说还需要再考虑。他明白，他的计划已经泡汤。 自然，他不会善罢甘休。发现千帆是和奥格华联手后，他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愤怒。他没有立刻爆发，而是决定冷静地执行他的报复计划。 …… 洁白的天花板，银色的仪器。千帆平躺在托板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身穿一袭及膝的白色长袍，黑色发丝如瀑布般披散。 耳边响起欧文医生温和的声音：“精密扫描即将开始，整个过程将持续三十分钟，扫描过程中，会抽取生物样本，请放松，不要紧张。” 千帆平静地点头，欧文按下启动开关，托着她身体的金属板缓缓滑入检查舱，在她的视野完全没入环形舱体之前，她看到了一双紧张关切的熔金眸子。 是小墨。他被获准进入医务室，而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 这是出于谨慎，在她拥有自保能力之前，任何时候，她身边都应该有一个实力强大且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小墨。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会很心安，不用担心任何明枪暗箭。 医疗舱里一片漆黑，她感到身下的托板被撤去，整个身子不受重力般的悬浮在其中。然后，周围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蓝光，投射在她身上，将她的白色长袍映照得如梦如幻。 光线不停变幻，时而是一道道彩色环光，时而是满天星辰。偶尔头脑和脊椎有轻微的刺痛感，她知道，这是在采集她的生物数据。 整个过程，她都很放松，到最后，她几乎要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托板重新回到她身下，托着她，缓缓滑出了检查舱。 她睁开眼睛，看见年轻医学院士微笑的容颜。小墨搀扶着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后，她坐回轮椅，来到桌前，听欧文讲解病情。 “首先，我要恭喜你，刚才的扫描结果显示，你的大脑皮层运动区和下肢运动相关的神经元区域有活性倾向。” 什么？千帆反应了一下，眼中顿时射出惊喜的光芒！ 所谓久病成医，对自己的病情，她多少也有了些专业知识，知道导致自己下肢瘫痪的最大问题，是大脑皮层运动神经元受损。 欧文继续说道：“我想，这和你的精神力恢复有很大关系。大脑系统本来就是一个整体，当年，你因为飞船事故陷入缺氧状态，导致大脑中枢受损，表现出的后遗症，就是精神力衰退和下肢瘫痪。现在你的精神力已恢复到s阶，相应的，你的大脑皮层运动区的神经元也开始恢复。” “你是说，我有可能重新站起来？” 千帆压制住激动沉声问道，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对方微笑着点头。站在她身后的小墨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她回头，只见那双金眸璀璨无比，绽放着激动欣喜的光芒。 “是的。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欧文回道：“治疗计划分为两步，第一步，是先恢复腿部知觉，促进神经元细胞再生；第二步，是肌力训练和复健运动。” 小墨忍不住抢话道：“大概需要多久？” “这个……很难说，一切都要看实际效果而定。”欧文回道。 小墨还想说什么，却被千帆止住，她注视着欧文：“那我是否还能重新驾驶机甲，回到战场？” “这个，我也不敢保证。”欧文微微一笑，“不要着急，让我们一步步地来，好吗？”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康复，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驾驶机甲，但有可能重新站起来，对千帆来说，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我这里恰有一套最新开发的运动神经康复治疗设备，但需要根据凌小姐的情况进行调整。今天就到这里吧，等我这边准备好，再和你联系。”欧文说道。 小墨推着千帆的轮椅驶出医务室，金属门刚刚向两侧滑开，就见夏晨、冷轩、蓝迪和丹尼尔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来。 “情况怎么样？”几个少年急切地问道，眸子里是满满的关切。 千帆心下感动，微笑着回道：“欧文医生说，有站起来的可能性。” “嗷嗷嗷！太好了！”少年们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围着千帆手舞足蹈，简直比大赛得了冠军还要激动。 “好了，别闹了，这是医院。”千帆笑着招呼少年们，“我们走吧。” 这家医院就是当初夏晨半决赛伤势复发后紧急搬送的医院，欧文在这里治愈夏晨后，就留下来做学术交流。院长对能迎来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医学院士深感荣幸，为他提供一切便利，包括可以自由使用医院的各种医疗设备。 第三天下午，欧文带着他的新研发的设备造访了千帆位于光耀星的新住处。 比赛结束后，千帆带着队员们离开选手村，在生活便利、风景优美的学城区边缘，重新租了一套房子。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她租的还是别墅。两层小楼，临湖而建，有一个单独的院子。租金自然不便宜，但也比住选手村划算。 这里距离她的新办公室不远。新办公室位于学城区相邻的商贸区，是各种大企业办公楼的聚集地。千帆在一座名为“银河之星”的大厦租下了一层，作为伊奥兰机甲光耀星分公司的办公地点。 这几天她很忙，忙着布置新家和新公司，不过当她接到欧文的电话后，还是中断了手头工作，腾出一个下午来等候欧文。 毕竟，能治好双腿重新站起来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欧文来访的时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千帆和小墨两人，其余人都被分配了任务，出门办事去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了进来，投下一地金辉。窗明几净，从客厅可以看见室外的绿色草坪，和波光粼粼的碧绿湖水。 千帆坐在窗前，招呼欧文入座。机器管家r7奉上茶水，小墨静默如山，侍立在千帆身后。 这个少年过于英俊醒目，犹如一把锋利的宝剑，以至于欧文每次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横空出世的机甲新星，不知有多少势力想拉拢他，只要他愿意，名声、地位、财富都能轻易入手，可是他偏偏要跟在千帆身后，亦步亦趋，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不过欧文也能理解，他自己也一样，来光耀星后，有不少机构和势力表示，愿意给他提供更好的条件和待遇，但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属于远星舰队，效忠的只有奥格华一人。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银色手提箱，向千帆展示里面的东西：一个医疗仪器，用细线连着许多直径不过三四厘米的银色圆片，上面标着数字。 他取出其中一个圆片，轻轻按了下顶端的金属小珠，圆片下方伸出一根长约五厘米的纤细银针。 “这是我根据地球文明时期的华夏医学，研制出的神经元治疗仪。”欧文解释道：“把圆片贴在肌肤上，能自动寻找神经元的位置，插入银针，释放电流，进行刺激。” “你说的是针灸吗？”千帆观察着圆片和银针反问道。 欧文面露惊讶：“凌小姐竟然知道针灸？学识广博，令人佩服。” 千帆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查资料时，偶尔见到过而已。倒是欧文医生很了不起，竟然能把复杂的针灸简化成这么便利的仪器。” “凌小姐真的很聪明，一眼就能看出玄机。”欧文赞叹地说。 针灸之术，最难的就是寻找插针的位置，以及把握插针的力道和深度，欧文的仪器，简单地解决了这些问题，令即使没有学过针灸之术的人，只要能记住大概的插针位置，也可以使用。 “另外，我必须得告知一点，这套仪器还在开发中，尚未正式投入临床使用。”欧文补充道。 “我很乐意尝试。”千帆淡然回道，只要有一丝恢复的希望，她都会牢牢抓住，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很相信欧文的水平。 “那让我们开始第一次治疗吧，我是需要换个地方躺下，是吧？”她问。 “是的。”欧文回道，他打量千帆的穿着：“治疗时需要露出腿部，我想，凌小姐这件裙子应该没问题，不需要另外换衣服了。” 三人来到客房。千帆先进去准备，小墨扶她在床上躺下，她刚想撩起裙子，见小墨盯着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转过身去。”千帆吩咐道。 小墨熔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不过还是听话地把身子转了过去。 千帆穿的是一件连衣裙，因为考虑到治疗时需要露出腿部，所以她里面特意穿了一件平脚短裤，这样即使撩起裙子来，也没有走光问题。 她把裙摆撩至腰际，露出光裸的双腿。虽然两年多都没有站立行走过，但因为一直坚持做复健，所以腿部肌肉并未萎缩，而是保持着优美的腿形，圆润而又匀称。 她又在腿上盖了一条薄被单，这才说：“让欧文医生进来吧。” 欧文也进入医生模式，套了一件白大褂，带着医疗手套。他把手提箱放在桌子上，取出里面的小圆片，从下至上，一点点掀开被单，把圆片贴在千帆的腿上。 圆片贴上后，下面会伸出凸起，寻找穴位，等寻着穴位后，便是插针。正常人的双腿能感到这些过程，但千帆因为双腿没有知觉，所以感觉不到。 被单掀至大腿，千帆有些不适应，但见欧文一脸认真严肃，眼中毫无异色，心中便也释然了。对方是医生，在医生眼中，患者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但她一转头，忽然瞥见小墨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双腿，一下子脸红起来。她开始后悔，不应该让小墨进来的。 如果她现在把小墨赶走，或是命他不许看，反而显得矫情，甚至本来没什么的，也会变得有什么。 唉，算了，还是装鸵鸟，当做不知道吧。她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乱。 92|忠犬反攻计划 所有的圆片都贴上之后，欧文启动仪器，注入电流，千帆只觉腿部有种钝钝的感觉，像是肌肉被注入麻药后，再进行扎针。 欧文打开监控屏幕，上面映出腿部的x光扫描影像，一个个红点表示插针位置，红点周围一圈圈向外释放的红色光晕，表示被刺激的神经元范围。 “你现在应该还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随着治疗的进展，你慢慢会感到电流刺激，那将是双腿恢复知觉的征兆。”欧文说道。 “需要每天都治疗吗？”千帆问道。 “每天一次，每次四十五分钟。这个仪器就留在这里，以后我们可以通过远程医疗的方式，我通过视频做指导，你在家自行治疗。” “那真是太便利了。”千帆感激地说。 欧文微笑着补充：“你还可以试着运行精神力，有意识地关注你的腿部，这将有助于刺激大脑皮层运动区的神经元。” 千帆照做，静下心来，进入冥想状态。精神力汇成涓涓细流，流遍全身，直至腿部，她感到有些凝涩，摸不清方向，但好在有那些传来钝感的银针指引。渐渐的，精神力细流将所有的插针位置联系起来，形成网络。 欧文一直关注着监控屏幕上的变化，脸上浮现惊赞之色。这套仪器还在开发中，没想到和精神力结合，能取得如此好的效果。 一时间，灵感涌动，他又想到了好几个能够改进的地方。 四十五分钟的治疗，很快结束。欧文一一取下千帆腿上的圆片，这时一直旁观的小墨开口了：“让我来。” 欧文抬头看了小墨一眼，爽快地让位：“好的。” 千帆心头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出现了，尽管双腿没有知觉，但她好像还是能感到小墨修长灵活的指尖传来炙热的温度。 斜阳如血，照进屋内，映着她的脸颊娇艳欲滴。 不知道是欧文的涵养深，还是真的什么都没觉察，等小墨收拾完所有圆片，他又嘱咐了一番后，彬彬有礼的告辞。 等欧文走了，小墨很开心地宣布：“小帆，治疗仪的使用我全都记住了，从明天起，由我来帮你治疗！” “不需要，我自己来。”千帆一口回绝，她可以在医生面前袒露自己的双腿，却无法接受在小墨面前这么做。 “你自己不方便！”小墨见她要起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强行揽住她的肩膀和腿弯，把她抱上轮椅。 又在乱献殷勤，明明轮椅伸出机械臂了的。千帆恼了，狠狠一拳捶在小墨胸膛：“说好的要守规矩，不许搂搂抱抱！” 她毕竟曾是顶尖的机甲战士，这一拳力道不小，以小墨的身体素质，硬抗下来，也有些吃不消。 小墨吃痛，胸中血气翻涌，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容：“想到小帆的腿快好了，我高兴的忘记了。” 千帆微微一怔，盯着对方欣喜的容颜，心底，一种莫名的疼痛在慢慢升起袅袅蔓延。他竟是如此在乎自己，比自己还要激动兴奋。 “小帆，你生气了？”小墨小心翼翼地问道，在她面前曲下单膝，这个姿势是为了让她能够放平视线，但也暗示着臣服的意味。 “没有。”千帆轻柔地微笑，心中那种疼痛感愈发剧烈，直撞心胸，无处排遣。 因为怜惜。他其实不必这样放低姿态的，他拥有强大的力量，是星空的雄鹰，巅峰的强者，世上原本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他。一切，都是因为她…… “那就好。”小墨熔金的眸子绽放出欢喜的光华，这令他原本绝世的容颜更加生动迷人，银色发丝如水银般倾泻在肩头，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淡金的浮光，如梦如幻。 即使淡定如千帆，也不觉砰然心动。他是如此的俊美出尘，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慕和深情，犹如醇香的美酒，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沉醉。 强行压下心底的那一丝荡漾，她避开他的视线，驱动轮椅，向外滑去，边走边说：“我们出去吧，其他人应该要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夏晨，一进门就询问千帆治疗情况，千帆含笑告知，和小墨一样，他也是惊喜不已，充满期待。 r7一直在厨房忙碌，因为它要准备八个人的晚餐。自从千帆身边多出这些人来，它的工作就增加了几倍，千帆考虑再买两个家务机器人来，分担r7的工作。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所有人都到齐。围着长条形餐桌，千帆，五个少年，加上乔森和市场部主管里德，大家一边用餐，一边谈笑。 首要话题当然是千帆的治疗，每个人都表示了热烈的期待和祝贺。接着便是工作，因为人手不够，战队的少年们在打完比赛后，又自觉承担起了各种跑腿加干苦力的工作。 筹备新公司主要是里德在负责，他向千帆汇报了今天的工作进展，一切都很顺利，新公司已经拿到了营业执照，下星期就能开张了。 目前的主要工作，是招募员工。千帆最最迫切需要的是一个财政总监，统管资本运作，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她不得不万分小心，严格审查每一个应聘者，生怕混入商业间谍。 晚餐之后，少年们帮着r7收拾餐桌，里德和乔森告退，他们在附近另外租了房子，和其他伊奥兰员工住在一起。按照计划，里德和三名市场部员工将长期留在光耀星，而乔森和他的部下，则等新公司开张后再返回伊奥兰。 茶点端上，少年们围着千帆，坐在沙发上嬉笑玩闹，这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间段。千帆取出几张现金卡，依次发放给五个少年。 “每张卡里都有五十万星币，这是你们大赛夺冠的奖金。”千帆解释道：“冠军奖金一共是五百万，另外一半，用作公司运营费用。” 少年们没有异议。为了这场比赛，伊奥兰工场上上下下全体人员都付出了辛勤的工作，奖金的一半归工场，这很公平。 趁着少年们热烈讨论如何花这笔钱时，千帆回到自己房间，洗澡换衣。她刚刚弄干头发，从浴室出来，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小墨隔门问道：“小帆，我可以进来吗？” 一年多的时间，小墨学会了很多规矩，包括进她的门前先敲门，不过这也因时而异，有时候，他还是会一声不吭地潜入她的房间，或是半夜突然出现在她的床前。 千帆找了件披肩披在光裸的肩头，回道：“进来吧。” 小墨推门进来，看着千帆穿着睡裙慵懒迷人的样子，眼神禁不住暗沉了一下。其实他和她相处一年多，没少见过她这副模样，以前他也没觉得什么，但最近，他感到体内的某种本能正在觉醒。 就像是有一头野兽在身体里乱窜一样，很难受，躁乱的他要发疯。 今天千帆治疗时，他看见她修长圆润的双腿，禁不住心猿意马。那一刻，他好讨厌欧文在场，尽管对方是医生，还带着医疗手套，他也忍不住地嫉妒那手指能触碰到她的肌肤。 如果由着他心底的魔性，他简直恨不得把一切见过她美丽身姿的男人都杀光。但这一年多，她对他的驯服和教导起了作用，他明白，很多时候，他必须得控制。比如现在，他抑制住想要化身为狼扑上去的，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走到她面前。 “什么事？”千帆问道。 小墨取出刚刚才领到的奖金卡，默不作声地递给千帆，千帆眼底浮现一丝不解：“怎么啦？” “给你。”小墨简短地回道。 “这是奖金，是你应得的啊！”千帆温和地说道：“其实以你的本事，应该值得更高的奖赏，只是我现在并不宽裕，能给的只有这点。” 我最想要的奖赏是你。 小墨在心中默默回道。他没有说出来，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在居功讨赏，更不想惊吓到她。 千帆让他多看书，所以他看了许多恋爱小说，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然会这么复杂。他默默制定了忠犬反攻计划，决定一步步攻陷她的芳心。 这对他很难。明明是一只野兽，却偏偏要装成君子一样行动，简直就是要他命！ 不过为了她，他一切都忍了！ “我本想用这些钱给小帆买个礼物，可是又不知道买什么好，所以想，不如把钱直接给小帆。”小墨说道。 这倒是老实话，不是甜言蜜语。他刚才上网查了一下，想看看五十万能买什么，一家奢侈品网站推荐珠宝之类，但他觉得千帆不会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对工场的财政紧张，他多少有些了解，所以认为，如果送礼物的话，现金应该是千帆最喜欢的。 千帆心下感动，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柔声劝道：“这钱，我不能要。你自己留着，以后总有需要用钱的时候。” 她的目光晶莹真挚，态度温柔坚决。小墨不敌，干脆把卡扣在桌子上：“我不管，反正给你了，这是我的礼物，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说完转身离去，不再给千帆任何拒绝的机会。 千帆无奈，只得收起奖金卡，唉，算了，就是当帮他保管吧，这个别扭傲娇的家伙！ 93.旖旎 第二天傍晚，千帆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后，打开了和欧文的远程医疗视频。 “你好，凌小姐，今天过得怎么样？”欧文微笑着问。 这真是一个气质儒雅、风度翩翩的男人，任何时候都能令人如沐春风。 “还行，虽然忙，但一切都很顺利。”千帆也微笑着回道。 “奥格华阁下让我代他向你问好，他很关心你的治疗情况。” “非常感谢，也请带我向奥格华阁下问好。” 今天，她才和远星舰队的军备官见过面，商讨机甲采购订单的事情。奥格华现在是她的大金主，而且对她表示出十足的友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进入治疗。欧文发给千帆一副贴片位置图，指示道：“你按照指示图，把圆片贴在腿上，贴好后，按下通知键，我就知道了。” “好的。”千帆回道。 欧文关闭了视频。典型的君子作风，非礼勿视。 千帆双臂撑在轮椅的扶手上起身，想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床去。以前她都是依靠轮椅的辅助臂，但现在既然开始治疗，她就应该积极配合，尽量锻炼腰腿的力量。 她的臂力足够，所以很顺利地站起身来，然后再扭腰，双手撑在床上，把双腿拖上去。在移动的过程中，她一不小心胳膊肘碰到了放在桌上的医疗箱，仪器的一部分哗啦一声掉了下来，她眼尖手快，急忙接住，可是腰腿却因为失去双臂力量的支撑，软了下去。 结果，她悲剧了，双手接着仪器就扑了下去，下巴磕在了床沿上。更悲剧的是，桌上的一个茶杯遭到牵连，摔了下来，砸在轮椅的金属腿脚上，碎了。 小墨在第一时间内冲了进来，一把抄在她的肋下，扶她在床上坐下。然后他低头，犹如出大事般神色变了一下：“小帆，你的脚受伤了！” 千帆低头，看见长裙之下，光裸的脚背上有一道渗血的伤口，那是被茶杯的碎片溅到割破了皮。 “哦，没事的。”千帆回道，这点伤在她眼中实在算不了什么。 小墨的身子滑了下去，捧住了她那只受伤的脚，她因为下肢麻木，无法指挥腿缩回脚，只得口中拒绝：“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没有抬头，而是犹如捧着稀世珍品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她雪白纤细、带着血痕的玉足，然后低头，覆盖上了唇舌。 尽管没有感觉，千帆还是轻颤了一下。仿佛有酥麻的电流从身体深处升起，扰的她心慌意乱，无处可逃。 她知道，小墨是在替她疗伤，他的唾液有特殊功效，能迅速治愈伤口。 可是，眼见英俊强大的少年，跪在自己的脚下，捧着自己光裸的脚，虔诚而又温柔地舔舐，任她自控力再强，也不由心湖微荡。 正不知所措之时，蓝迪和丹尼尔闯了进来。两人正巧从外面回来，听到房间动静，担心千帆有事，便闯了进来，却被想到，会碰到这样一幅旖旎光景。 两人先是一楞，然后齐齐用两只爪子蒙着眼睛，转过身去，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前脚刚刚踏出门槛，身后便传来千帆清冷威严的声音：“站住！” 两人不敢违令，只得尴尬地转身。只见小墨已经松开千帆的脚，正从容地站起身来，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而千帆坐在床边，一副凛然的女王气势，直直的眼神看的两人都心底发毛，悲号不已：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啊！求不要杀人灭口！ 千帆表面镇静，其实心中微恼，这两个家伙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看见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的眼神表现的那么赤果果？ 她想吩咐他们不要乱说，又觉得这样反而落了下乘，让人觉得心虚。犀利的眸子在两人脸上转了两圈，施以足够的威压之后，才斯条慢理地吩咐道：“把茶杯碎片打扫了。” 两人本以为大祸临头，没想到千帆只是让他们打扫茶杯碎片，忙慌不迭地答应。两人像争抢骨头的小狗一样扑过来，把茶杯碎片一一捡起来，然后涎着脸赔笑的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见千帆点头，两人冲出门外，连客厅都不敢待，直奔到花园里，把茶杯碎片一股脑扔到垃圾箱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眼神复杂无比。 蓝迪：“怎么办？” 丹尼尔：“装作没看见。” 蓝迪：“可是……要不要告诉队长？” 丹尼尔：“还是不要说的好。” 蓝迪：“冷轩呢？” 丹尼尔：“也不要说。” 蓝迪长叹：“我觉得队长的心会碎，真不忍啊！” 丹尼尔点头，一脸心有戚戚。 蓝迪：“不过内部消化，总比让给外人好。” 丹尼尔：“不能再赞成的了！”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击掌，达成共识。一扫先前的惶恐，勾肩搭背地往回走，还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调。 房间里，小墨神色坦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舔千帆的脚背这么暧昧的动作被队友们看见会后会如何做想。 他喜欢千帆，恨不得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样谁再敢打千帆的主意，都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对内，他有夏晨这个强劲的对手，冷轩心思莫测，也不得不防；对外，还有楚韵峰和奥格华在虎视眈眈。其实他是强敌环饲啊！ 所以他要抓住一切机会，宣示自己的拥有权！ 千帆知道小墨对她有心思，却不知道这心思已经复杂到这个地步。在这场攻陷和被攻陷的战争中，她犯了轻敌的错误，以为小墨的心思还停留在那个单纯的失忆少年阶段。 “你出去吧。”千帆吩咐道，想起欧文还等着她呢。 “让我帮你！”小墨不由分说地按住千帆的肩膀，微微用力，把她推倒在床上。 千帆就这样被推到了！！！ 她还想维持老大的威严，娇斥道：“放肆，听到没，让你出去！” “小帆……”小墨委屈的俊脸出现在她仰望的视野中，“昨天你都可以让欧文帮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帮你？” “因为……”千帆别过脸去，不无心虚地回道：“因为欧文是医生。” “可我是小帆最信赖的人啊！”小墨熔金的眸子充满幽怨，简直能滴出水来，“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这家伙平时冷酷桀骜，一旦卖萌起来，简直无人能敌。千帆心一软，柔声解释道：“我没有赶你走。” 小墨的眼神顿时间欢快起来：“那就是同意我帮你啦！” 说着，他抬起千帆的双腿，把她的身体摆直，然后扫过一眼医疗光屏上贴片位置的说明，掀开千帆覆及脚踝的长裙。 千帆沉默地退让了。一是她发现怎么都赶不走他，而是她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结不清，让原本单纯的治疗变得意义复杂起来。 反正现在她的双腿也感觉不到什么，她自我安慰地闭上了眼睛。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墨注视着她双腿的眸子里充满了怜惜的幽痛。她的腿是如此美丽，可是却不能行走，她表面看似坚强淡定，其实一直在默默忍受着残酷的命运。 她一定能站起来的！ 他这么坚信着，拿起圆片，一个个仔细温柔地贴在她的双腿上。 贴完之后，千帆按下了通知键，欧文的视频出现在她面前。医生的目光扫过一遍贴在她腿上的圆片后，赞叹道：“位置非常精确，那就开始吧，请按下绿色的开始键。” 千帆照做，然后凝聚精神力，细细感受银针刺激的地方，和昨天相比，感觉又要清晰了一些，她甚至能感到电流在双腿流窜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太放松，她竟然在治疗过程中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暮色低垂。远程医疗的视频消失，长裙整齐地覆下，贴在她腿上的圆片，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移动视线，看见守护在床边的小墨。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英俊的容颜隐藏在暗影中，挺拔的身姿染上了深沉的暮色，犹如一尊雕塑般，沉默而又坚定。 她的心有一瞬间的悸动，仿佛即使她沉睡万年，他也会永远守护，永恒不变。 见她睁开眼，沉默的雕塑在瞬间复活，即使在昏暗中，她也能看见，他眸子里的璀璨光芒。 “小帆醒了，感觉怎么样？”小墨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起身。 “感觉好极了。欧文医生怎么说的？”千帆问道。 “他说，你的治疗非常顺利，照这个进度，不出十次，就能见效果。”小墨的声音中是满满的喜悦，“小帆，太好了，你快要站起来了！” 千帆回眸微笑，一种喜悦和温情的感觉，犹如涓涓细流，静静流淌过心间。这一刻，她不想再拒绝，任凭自己的身体靠上他坚实温厚的胸膛，再被他有力的臂膀托起，轻轻放回到轮椅上。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小墨的动作也非常温柔，甚至气息都放慢了些许，生怕打扰到这一刻的宁静美好。 他推着她的轮椅走出门，外间客厅，传来少年们欢快嬉闹的声音。 94.撩妹高手 一个初夏晴朗的上午，千帆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签下了伊奥兰工场有史以来的最大一笔订单。 三千台军用a级制式机甲，总订单额达十亿，分两批交货，在三个月内完成。这个订单接下来，伊奥兰工场要日夜不停地赶工忙碌了。 因为是军方订单，所有还有很多细节要求，比如要求提供控制系统的加密算法，要装上远星舰队规定的定位系统，武器插槽要重新设计…… 在正式合同签订之前，千帆和乔森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和远星舰队的技术官协商，敲定各项细节。 对伊奥兰机甲来说，最大的问题是启动资金。经过再三协商，远星舰队同意支付百分之八的定金——他们一般最多只支付百分之五，更多的情况，是根本不预付定金。他们是人人巴结的甲方，货还没到手，就先付钱？远星舰队的采购官们头脑中没这个概念。 等一切障碍都清除后，奥格华才款款登场，作为最高责任者，和千帆签订合同。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签完字后，奥格华优雅地站起身，风度翩翩地向千帆主动伸出手。 他今天还是一袭笔挺的墨蓝军装，里面的衬衣领子挺括雪白，纤尘不染，映衬着他俊美的容颜和华丽的风度，炫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合作愉快。”千帆落落大方地接过他的握手。不知为何，只觉对方掌心温度炙热的惊人，那双苍冰色瞳孔深处的微笑也似乎别有深意。 和奥格华接触之初，她就有种奇妙的感觉，他似乎很熟悉她，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她花了大工夫，通过各种途径调查对方。越调查，就越发现此人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虽然她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凌小姐，是否有时间，可以赏光和我共进午餐？”奥格华微笑着问道。 千帆笑着回道：“当然可以。” 楼下就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高档餐厅，可惜一行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正值中午吃饭高峰时分，这座楼里都是办公室，随便哪家餐厅都是人满为患。 千帆有些懊悔，早知道应该让人提前订座的。 “随便吃点就行了，我不挑剔。”奥格华建议：“要不，我们就买点三明治，到那边花园里吃？” 让敲定十亿订单的尊贵客人露天里吃三明治……千帆还没想好，就见奥格华的副官跑去快餐店门前排队买三明治了。 对对方这种平民化的作风，她感到一丝亲切，回眸清浅一笑：“那就不好意思了。”她想了一下，又解释道：“我们刚搬过来，还不够熟悉环境，失礼之处，让你见笑了。” “不用客气。”奥格华微笑着，轻轻眨了下右眼，一时间魅惑百生，千帆禁不住移开目光。 在她的调查资料中，这位奥格华少将是位撩妹高手，据说已达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地。 五年前他还是位上校，来光耀星时，年少轻狂，高调登场，出席各种舞会派对，不知迷倒了多少淑女贵妇。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份有所不同，他内敛了许多，华丽依旧，却不像从前那样高调。 这样的他，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深沉魅力，更令光耀星的贵妇名媛们难以忘怀。 奥格华的副官买来三明治和饮料，一行人来到露天花园的一处长椅旁。千帆停下轮椅，奥格华坐下，副官把食物放在长椅上后，和千帆的贴身保镖小墨一起，隔着几步的距离站立。 初夏的正午，阳光明媚有些灼人，好在这一处头上有树荫遮阳，再加上清风袭来，送来丝丝凉意，倒也很适合室外就餐。 副官买了几种口味的三明治，奥格华问千帆：“你喜欢吃哪种？” 千帆见有鱼子酱三明治，这是小墨喜欢的口味，便向小墨招手，示意他过来，递上三明治：“拿去吃吧！” 一回头，见奥格华正看着自己，唇边笑容浅浅，眸子里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 “凌小姐真是体贴下属。”奥格华一边说，一边扯开三明治的包装。 千帆抿嘴一笑：“小墨不仅仅是我的下属。”她不喜欢奥格华把小墨当成她的下属看待，小墨那么优秀，那么强大，理应获得更多的尊重。 “哦？那还是什么？”奥格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弟弟，很好的朋友……嗯，反正他是我最能信任的人。”千帆回道。 “你很维护他。”奥格华抬眼微笑，把拨开包装的三明治递到千帆面前。 千帆接过，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种三明治？” “因为你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点五秒。”奥格华笑着说。 果然是个撩妹高手，谈笑间，便能察知对方的喜好，不着痕迹地献上殷勤。千帆庆幸，幸好她早就对各色美男形成了免疫力，否则还真经受不了。 两人谈话中，千帆再次感到了遮音力场，她瞟了一眼奥格华的副官，果然在他手中看到了一个小巧的银色仪器。 “我听欧文说，你的康复效果不错。”奥格华说。 千帆点头：“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为我介绍欧文这么好的医生。” “我衷心希望你能早日站起来，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一直坐在轮椅上。” “谢谢。” “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若不是有你相助，楚韵峰的军火商联盟没那么容易被分化。”奥格华望着千帆，意味深长，“楚韵峰不会善罢甘休，但请不用担心，我会负责到底的。” 意思是说，楚韵峰若是要对付她，他会成为她的靠山。 这句话令人砰然心动，但千帆依然保持谨慎的态度，“谢谢你，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阳光下，她微微地笑着，犹如一朵迎风绽放的大理菊，明艳傲骨，令人见之忘俗。奥格华眸色禁不住暗沉了一下，然后他翩翩起身，微笑着向千帆告辞：“我会在光耀星待上一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送走奥格华后，千帆在小墨的陪伴下，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姐姐！” 一个漂亮的小正太跑了出来，穿着学校制服，粉妆玉砌，眉眼弯弯，正是凌楠！ “小楠！”千帆惊喜地叫了一声，便被迎面扑来的小正太撞了个满怀。 一抬眼，见夏晨含笑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江婉。夏晨对千帆解释道：“江夫人刚到，我让他们等你。” “千帆，打扰你了。”江婉脸上带着拘谨的笑容，“今天小楠放学早，他一直闹着要来看你，我想起你的新公司在这边，就带他顺路过来了。” 千帆心中微诧，江婉一直不敢和自己有过多接触，因为害怕触怒到凌府，今天是什么风儿，竟然会把她主动吹过来？ 事有反常必有异。她不懂声色地微笑致意：“我也很想小楠，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林楠从她怀中直起身子，宛如墨玉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欢喜的光：“姐姐，你们那场决赛我去看了，本想找你呢，可是妈妈说你忙，不让我打扰你！” 千帆心照不宣地看了江婉一眼，果然在对方眼底寻着了一丝尴尬。 小正太这时才发现小墨，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小墨哥哥，你真是太酷了，我好崇拜你，你是我的偶像！” 说着，他欢快地撒着脚丫，便扑向小墨。 从不知如何和孩子打交道的小墨不知所措地伸出手来，接住了热情的小正太。小正太仰着小脑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墨哥哥，你教我机甲吧，你是怎么做到的，能在a级制式机甲上不断地施展极限操作？你的精神力和体能一定很强大……” 小墨尴尬地蹙起眉，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夏晨笑着替他解围，一把拉过小正太，蹲下身子问道：“小楠也想当机甲战士，是吗？” “当然！”小正太努力挺了挺了胸膛，“我现在已经开始接触机甲课了！妈妈帮我请了个教练，水平不错，可是一堂课太贵了！夏晨哥哥，小墨哥哥，”他转着清澈的黑眼珠：“你们教我，好吗？” 一旁的千帆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个小人精！她抬头对江婉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小楠可以来找我，我这边战队有训练，可以顺便教教他。” 不待江婉回答，小楠便抢着回道：“太好了！”他望向母亲，眼中射出可怜兮兮的光：“妈妈，你就答应吧！” 江婉勉强笑了一下，对千帆说：“实不相瞒，我今天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千帆脸上笑意微敛，转头对夏晨和小墨说：“你们带小楠到处转转。”然后对江婉说：“你跟我来。” 她把江婉带到一间会客室，关上门扉，然后审视地望着江婉，“说吧，什么事？” 江婉望着千帆，眼圈迅速变红，哽咽着说：“千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和小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千帆追问道。 “家主夫人被杜媛怂恿，要从我手中夺走小楠的监护权！”江婉说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掉了下来。 千帆霍然色变：“竟有这事？” “后天家主夫人就带小楠去儿童福利局办手续，我该怎么办？”江婉哭诉道。 千帆注视着她，冷静地问：“你先别哭，我且问你，作为母亲，你应该并没有失职的地方，沈秋华怎么可能夺走你的抚养权？” 江婉正在抽泣的容颜变了一下色，千帆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目光犀利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女神气场一旦打开，便形成惊人的压迫。江婉承受不住，眼中含泪，怯怯地回道：“是我，上了她们的当，在放弃抚养权的协议书上签了字。” “你竟然会主动放弃抚养权？为什么？”千帆惊讶地问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小楠对江婉的重要性。 “因为她们骗我，说只要我同意放弃小楠的抚养权，家主就立小楠为凌家继承人。” 原来一切都脱离不了对权力的向往和追逐。 觉察千帆异样的目光，江婉流泪辩解道：“我一切都是为了小楠，只要他好，我什么都能牺牲！” “包括身为母亲的权利？”千帆冷嘲道。 “千帆，求求你，帮帮我，我真是走投无路了。等你以后做了母亲，就会理解我的做法！”江婉哭着跪了下来。 “不，我不会理解。”千帆嘲弄地叹息，“没有任何根基，就想让孩子参与残酷的权利游戏？这不是为了孩子好，而是把他推入火坑。”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帮帮我！”江婉苦苦哀求。 千帆语锋一转：“我再问你，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上当的呢？” “因为……我今天早上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说，要召开家族元老会议，推凌俊逸为继承人。” 凌俊逸！就是那个甘做腓特烈墨洛温跟班的二房长子！ 震惊之下，千帆反而冷冷笑了。这场家族继承权的争夺游戏，她是玩定了！ 95.家主 凌楠今天早上和以往一样，穿上学校制服，背上小书包，却被妈妈告知，今天不用去上学。 “小楠，今天大伯和大伯母要带你去办事，要乖乖的听话噢。”江婉蹲下身子，和儿子视线相平，帮儿子理了理制服领子，细细叮嘱道。 “妈妈不去吗？”凌楠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江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妈妈还有别的事情。放心，即使妈妈不在身边，也一直会保护你。” 凌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他知道妈妈在家里不容易，大伯是家主，不能得罪，便点头答应了。 家主出行的车队停在主楼外，一共三辆豪车，均是纯黑的颜色，车身上饰有凌家的火凤徽章。前后两辆是保镖用车，中间那辆才是家主专车。 凌楠是第一次坐家主专车，有些畏惧，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站在台阶上挥手作别的江婉，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简直把江婉的心都揉碎了。 儿子，不用怕，妈妈会用尽一切力量保护你的。江婉在心底暗暗发誓。 车队驶出凌家庄园后，便升上了天空。凌楠拘谨地坐在后座上，不敢乱动。他的对面就坐着家主凌睿，凌睿旁边是夫人沈秋华。而他的两侧，则分别坐着四夫人杜媛和管家凌川。 这四个人中，没一个是他喜欢的。对凌睿，他是畏惧，而对另三人，他则是厌恶，因为他知道，这三个人对他们母子都不友好。 偏偏沈秋华今天对他很不一般，自上车后就一直笑眯眯地盯着他，还拿出一套最新版的机甲模型，拿给他玩。 他出于礼貌接了过来，瞟过一眼模型说明，眼底泛过一丝乏味。这套模型他早就有了，是千帆姐姐送给他的。 三夫人杜媛在一旁夸张地惊叹：“哇，真漂亮，小楠，还不快谢谢大伯母！” “谢谢大伯母。”凌楠无精打采地说。 一向冷傲的沈秋华，脸上笑成一朵花：“不用客气。还叫什么大伯母，今天过后就要改口了。” “是啊是啊！”杜媛附和地笑道。 凌楠满头雾水，改口是什么意思，不叫大伯母叫什么？ 凌睿冷冷咳了一声，提醒两人：“手续办完再说。” 他是不赞成沈秋华收养凌楠的，一是因为凌楠母亲还在，二是因为孩子都这么大了，收养了过来也养不熟。可沈秋华一意孤行，不听他的劝告，两人吵了几次，最后他受不了闹腾，只得由她去了。 □□非同小可，以他凌家家主之尊，也不得不亲自跑一趟儿童福利局，办理手续。 悬浮车在首都市政大楼的贵宾专用停车场降落，一行人下车，进入贵宾专用电梯，来到二十六层，儿童福利局。 局长诚惶诚恐，亲自把他们迎进办公室。凌楠不知所以，东张西望，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是收养手续表。”局长拿出一张打印表格来，“请阁下和夫人核对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字吧。” 凌睿和沈秋华看过一眼，分别签上自己的名字。 “小少爷。”局长笑眯眯地招呼凌楠，“来，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或者按个手印。” 沈秋华神色微变：“怎么，孩子不是只要带过来看一眼就行了吗，怎样还要孩子签字？” 局长苦着脸说：“本来是没这道程序的，可是昨天议会突然下达了一份文件，说以后的收养手续，只要孩子过了八岁，都需要自己签名，才能正式生效。” 沈秋华不满地嘟囔：“议会这帮家伙，真是没事找事！”她和颜悦色地向凌楠招手，“来，小楠，在这里签个名字。” “签什么字？”凌楠谨慎地走过来，乌黑的眼睛扫过一眼表格内容，粉嫩的小脸顿时间变了颜色：“什么？你们要收养我？我有妈妈，不要你们的收养！” “小楠，你妈妈已经签署了放弃亲权的文件，不信，你看看？”沈秋华抽出表格下的一张纸，出示给凌楠看。 “我不相信！”凌楠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后退，“我妈妈不会不要我的！” 眼见凌楠要逃出去，沈秋华喝道：“抓住他！” 管家凌川两臂一伸，拦住凌楠的退路，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少爷，跟了家主夫人，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别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干嘛不干？” 凌楠厌恶地说：“你那么稀罕，你去当她的儿子好了，我只要我妈妈！” 说着，他小小身子向下一缩，从凌川的肋下钻过，眼尖手快地按下开门按钮，瞅准门向两边滑开的缝隙，就冲了出去。站在门旁的杜媛想拉住他，却只触到一缕衣角擦过的风。 等门完全打开，凌川和杜媛一齐冲了出去，也就慢了这么一两秒，等他们看清外面情况时，齐齐刹住了脚步。 凌楠正扑在一个年轻女子的怀中，女子坐着轮椅，身后站着几名器宇不凡的英俊少年。 正是千帆。 “姐姐，他们使坏，不让我和妈妈在一起！”凌楠哭诉道。 千帆抱着凌楠，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着他。可怜的孩子，小小身子颤抖不已，想必是吓到了。 她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愤怒。怜惜的是怀中的小楠，愤怒的是堂堂星际顶尖豪门，都干出了些什么龌龊事？用这种手段来胁迫一个孩子，太无耻了！ 她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捕捉到一张惨白仇恨的脸，是杜媛。 “凌千帆……是你，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杜媛哇了一声哭了起来，冲上来想找千帆拼命，却被夏晨一把拦住。夏晨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送，就把她推了回去，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杜媛应该庆幸，出手的是夏晨而不是小墨。所以她仅仅是感到背上传来撞击的疼痛，并未受严重的内伤。 饶是如此，她也被骇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哭泣。 千帆冰冷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凌可欣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直到此时，凌睿和沈秋华才赶了出来，正好听到了千帆的这句话。 凌睿面色一寒：“凌千帆，你居然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千帆像是没听见一样，充满杀气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杜媛脸上，直看得对方眼中出现了惧意，她才抬起头来，望向凌睿。 “家主大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千帆招呼道，轻飘的语气中透着嘲弄 凌睿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家主？” “我当然知道你是家主。”千帆唇边嘲弄的笑意加深：“家主大人做事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连诱拐儿童，拆散骨肉，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做得出。” “你！”凌睿气的脸都黑了，手指着千帆鼻尖，眼中怒火翻涌。 沈秋华喝道：“放肆！凌千帆，见到家主，还不行礼！” “哦，原来家主夫人也在这里。”千帆像是才看到沈秋华似的，“我猜，这么龌蹉的事情，家主大人应该还想不到，定是你唆使的，对吧？” 沈秋华一向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她气的忘记了贵妇人的风度，暴跳如雷地喝道：“来人，给我掌嘴！” 等候在外面的四个随行保镖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千帆唇角挂着冷笑，毫无惧色，而是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吩咐少年：“给我打，我们算是正当防卫。” 眼见这些人对千帆恶语相向，少年们早就按捺不住了，听到命令便磨刀霍霍地冲了上去。双方混战开来，一时间房间里乱成一团，拳脚扫过之处，桌椅碎裂，布帛乱飞。 跟着出来的局长，眼见这一幕，脸都白了。这是政府机关，居然发生斗殴事件，这还了得！ 他想按下报警按钮，却被千帆阻止：“这是凌家内部的事情，局长大人，想趟这摊浑水吗？” 局长吓得一个激灵，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卷入这种顶级豪门的内部纷争啊！于是他又乖乖地缩回办公室去了。 凌睿的保镖，身手自然不弱，但千帆这边有小墨这一大助力。世人皆知他在机甲战场上彪悍无敌，却不知他赤手空拳的肉搏战更加厉害，手撕十二名杀手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般人类所能相比的！ 很快，凌睿的保镖被压制住，四个人被打趴在地，成了四条任凭宰割的死狗。 千帆笑吟吟地望着沈秋华：“怎么，家主夫人，你还想掌谁的嘴？” 沈秋华这才感到害怕，她躲在丈夫身后，压低声音催促：“快叫卫兵，把他们抓起来！” 凌睿尽管怒火中烧，观点却和千帆一致，就是家丑不能外传。他沉着脸怒视千帆：“丫头，你越来越嚣张了！” 千帆下巴一抬，傲视凌睿：“我就是这么嚣张，你能把我怎样？” “好好好！”凌睿怒极反笑：“好好，你等着吧，我定会让你为今天的狂傲付出代价！” 留下这句话，凌睿大手一甩，怒气冲冲地走出大门。其余人急忙跟上，几个保镖从地上爬起来，犹如一群丧家之犬，惶惶离去。 房间里，凌楠仰着小脑袋，乌黑的大眼睛里盛满担忧：“姐姐，你因为我，惹怒家主了。” “你放心。”千帆轻抚着凌楠的头，轻缓的语气中透着丝丝寒意：“他还奈何不了我。” 96.站起来了！ 纸醉金迷，首都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收尽世间繁华，提供无尚服务，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凌俊逸坐在贵宾包厢里，眼神慵懒地看着舞台上的出场秀。t型玻璃舞台，灯光梦幻流离，一个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穿着性感暴露的衣裙，做出一个个撩人的姿势，等待客人的挑选。 若是些寻常的莺莺燕燕，倒也显不出纸醉金迷的格调，这里出台的女孩，都是些小有名气的模特歌手演员，若是放在外面，可是无数粉丝的梦中情人。 演艺界竞争残酷，总不乏想走捷径的人，来纸醉金迷走台便是一个选择。这里的客人非同一般，都是位于联邦金字塔顶层的权贵，若是能傍上其中的一人，就不愁以后的发展了。 几乎每个上台的女孩，都会有意无意地向凌俊逸所在的方向送个秋波，抛个媚眼。这位豪门帅哥，是演艺界有名的金主，他一手捧红了三个电影明星，两个当红模特，还有一个红极一时的歌手。 只是此时，这位金主却是一副兴致阑珊的样子。明星养成游戏，他已经玩厌了，只是想找个地方逃避现实，才会在这里消磨时光。 他左右紧贴着两个美丽的侍酒女郎，一个清纯甜美，一个性感火辣，都是俱乐部的头牌。清纯美女为他斟酒，性感女郎为他按摩，涂有红色豆蔻的纤纤玉指一路下滑，至腿间某处，若有若无地挑逗着。 若是平日，他或许会被挑起欲、望，和两个美女在包间玩一阵，但此时他心烦意乱，一挥手拨开性感女郎的手指，胳膊肘正好和清纯美女递过来的酒杯相撞，红酒洒了出来，溅在他昂贵的浅色西装上，两个女郎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向他赔罪。 “走走！”凌俊逸不耐地挥手，赶走了两女郎。 俱乐部经理亲自赶来赔罪，也被他毫不客气地赶走：“滚开，别来打扰小爷！” 一时间，俱乐部诸女郎争抢的香饽饽，成了火药桶，谁都不敢靠近。 一道纤秀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眉毛一挑，正想赶人，却发现这是一张在哪见过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的脸。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年。 亚麻色的柔软发丝，五官精致如画，烟紫色的眸子里荡漾着微波，淡色的嘴唇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出现在灯火酒绿声色喧嚣之中，带着无言的魅惑，却又一尘不染。 凌俊逸顿觉自己的小腹窜起了热流。他已经厌倦了女色，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经理让你来赔罪？”凌俊逸打量着少年，感觉对方气质很干净，怕是初出茅庐，这令他更加心情愉悦。 少年轻轻点头，拿着一方雪白的丝帕，为他擦拭西装上的红酒渍。凌俊逸迷着眼睛，享受着美人服侍，等快擦完的时候，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语气暧昧地说：“陪小爷喝两杯。” “好。”少年压抑住眼底的厌恶，从凌俊逸手中抽出手腕，为他斟上一杯高纯度的威士忌。 凌俊逸豪爽地一干二净，咸猪手正想去捏少年的腰，却被少年避过，然后，又一杯龙舌兰送到他唇边。 喝完了龙舌兰，又是一杯香槟，然后是葡萄酒……凌家大少爷被灌了一杯又一杯，却连美人的手指都没碰着。 夜幕低垂，偌大的凌府庄园里，一盏盏华灯亮了起来，辉映着百年望族的巍峨府邸。悬浮车队陆续抵达，仆人们沿道站成两列，在整齐的行礼声中，凌家的元老们陆续走进主楼议事厅。 凌家是一个三百多年的大族，枝叶广茂，除了光耀星的直系凌氏外，还有三大重要分支，分别是盖亚星凌氏，森海星凌氏和亚吉星凌氏。 家族元老会由嫡系和旁系中最有实力和威望的人组成，共有六人，分别是直系和三大分支的家主，以及另外两名在军中担任高官的凌氏族人。 今晚到场的只有四位家主，军中的两人因为公务缠身，不能亲自来光耀星参加会议，只能通过远程视屏的方式。 议事厅中光线幽暗，两个投影和到场的四人围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凌睿端坐在首席上，眉头轻蹙，神色威严。 此外，还有几名列席。家主夫人沈秋华，二房凌威，四房凌泽，这几名直系重要人物，坐在会议桌下首，他们虽然没有决策权，却有发言权。 会议许久都没有开始，彼此寒暄的话已经说完，盖亚星的凌叶璇，一位看起来很严厉的中年贵妇，最先按捺不住，询问凌睿：“怎么还不开始？” 凌睿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正在冒火，本次会议的核心人物，他钦定的下任继承人凌俊逸，怎么还没出现？他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凌俊逸的父亲凌威，看见对方也是一脸无奈和焦急。 见不能再拖了，他干咳了一声：“我们开始吧。本次会议的第一项议题，是关于废除凌千帆的继承人身份。”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这个议题，若是在一两年前提出，大概会没有异议的全员通过，一个失去力量的残疾女子，显然无法承担起凌氏家主的重任，可是放在现在，就不太好说了。 打破沉默的还是凌叶璇，她斟酌着词语说：“现在，好像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凌千帆在机甲大赛上强势回归，势头正盛，若是在这个时候宣布废除她的继承人身份，怕是会影响凌氏的威望。” 森海星的凌文山点头表示赞同：“而且听说，她和奥格华和楚韵峰的关系非浅，如果她和其中某位有联盟的话……” 元老们纷纷浮现若有所思之色，这个联盟，可以引申出诸多含义，其中一个，是联姻。凌家的荣光不复从前，若是能和这两个重量级人物中的某一位联姻，定能大大增强凌家势力，反之，若是与之为敌，则是雪上加霜。 亚吉星的凌和成提议：“要不，我们再等等。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合适的继承人人选。” 凌睿早就料到这种状况的发生，他回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位更合适的继承人。” 几位元老眼中纷纷放出光来：“谁？” 凌睿望向二房的凌威，元老们期待的目光化为浓浓的失望，凌叶璇表现出明显的不赞成：“难道凌家直系年轻一辈中就没人了吗？” 凌威一张老脸挂不住，急忙站起身来分辨：“不是我！” “是他的儿子凌俊逸。”凌睿用强调的声音补充道。 “凌俊逸？” 元老们低头议论，交头接耳。视频参加会议的凌明正皱着眉反对：“不行，那是个纨绔子弟！” 凌明正是凌睿的堂弟，现任星防军第三军团总指挥官，是凌家的实权派人物。他家在光耀星，比其他人更熟悉直系凌府内部的事情，知道凌俊逸这家伙不靠谱。 凌睿也料到了会有人反对，他不紧不慢地说：“凌俊逸的天赋摆在那里，他从不用功，精神力却能达到s级，若是稍微努力一点的话，实力岂是不可估量？” 这番话压住了诸多反对的声音。确实，很多人终其一生，精神力都达不到s级，在精神力修炼的世界里，天赋几乎决定一切。 凌明正轻声嘀咕道：“他会努力吗？”话语中透着明显的质疑和不信。 见压住众人，凌睿更加从容自若，微笑着回道：“确实，凌俊逸这孩子，以前的行为不够检点，但我们不能用一成不变的目光去看他，只要他肯努力，前途定不可估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议事厅紧闭的大门轰的一声，被粗暴地推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倒在地上，浑身散发着酒气，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 凌睿神色大变，与会元老们也惊了一跳：“这是……” “凌俊逸。”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适时地回答了元老们的疑问。众人抬起眼来，只见门口，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女滑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五名英气逼人的少年。 正是千帆。 她明亮的目光扫过在座所有人，唇角泛起一丝嘲弄的微笑：“这就是家主大人向诸位元老推荐的继承人，前一刻，他还在纸醉金迷里里醉生梦死，你们真的想要这样的人来代替我吗？” 人人心寒，无言应对。 凌家已经在走下坡路，若是再让这样的人担任家主，那么距离灭亡就不远了！ 眼见形势超过自己的掌控，凌睿刷的站起身来，朝着千帆怒喝道：“放肆，家族元老会议，岂容得你乱说话，来人，把她赶出去！” 没有应声。 凌睿心下暗惊，凌府内外有几百名警卫，她是怎么在不惊动警报系统的情况下闯入的？一定是有内应！他猛然想起一人，眼中冒出怒火。 一定是江婉，和凌千帆里应外合，这个贱人，他应该早点除掉她的！ 他立刻按下报警器，召唤布置在外围的卫兵和机器保安。议事厅他也安排了警卫，看这情形，怕是已被对方解决掉了。 对即将陷入的重围，千帆毫无慌乱之色，她好整以暇地回答凌睿先前的问话：“我没记错的话，我现在还是凌家继承人，为什么没有资格参加元老会议？” “凌家继承人？”凌睿冷笑，眼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那就先证明一下你还有这个实力吧！” 千帆淡然一笑，回道：“好。” 她纤纤玉手向前一招，放在会议桌上的精神力测量仪向她飞去，竟是隔空取物！ 众人神色皆是一变，她的精神力难道恢复了？ 千帆单手托着精神力测量仪，幽深的眸子里浮现一丝怀念之色。这个精神力测量仪和一般世面上的不一样，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圆球，没有注入精神力时，里面一片漆黑暗沉，犹如深邃无光的宇宙深渊。 这是凌家的家传之宝，每逢册立继承人时，都是先用这个当众测量精神力，以彰显实力，折服众人。 众目睽睽之下，她翻转手心，五指覆盖了上去，息气凝神，注入精神力。 水晶球亮了起来，呈现出水波般流动的绿色，绿色越来越浓，凝成鲜艳欲滴的翡翠色。 然后水晶球外侧迸射出一道绿色光圈，这是精神力达到a阶的标志。 接着，第二道光圈形成，这是精神力s阶的标志。 元老们的神色凝重起来，精神力能达到s阶，是成为家主继承人的最低标准。 继第二道光圈之后，水晶球又迸射出一圈圈细小的光纹，向着幽暗的外延蔓延，这是s阶内部的分级标志，也就是说，她的精神力超过了s阶。 水晶球猛然绽放出耀眼的光华，第三道光圈清晰无比的凝成！ 精神力ss阶！ 她的精神力竟然恢复了！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眼前的一幕，甚至比五年前，她在成为继承人的元老会议上，初次当众展现ss阶精神力时还要震撼。 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在精神力衰退后还能恢复如初！ “如何？”千帆手握着绽放出三道绿色光华的水晶球，询问凌睿，“这个实力够吗？” 凌睿脸色惨白，半晌，他才强词夺理道：“精神力恢复了又如何？你不还是个残疾吗？连站立都做不到，精神力再强也不算！” 千帆轻叹：“原来你身为家主，看重的却仅仅是这个。” 她的叹息轻柔缥缈，听在凌睿耳中，不知为何，引起一阵颤抖的恐惧。然后，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千帆袅袅地站了起来！ 97.左拥右抱 千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淡蓝色的裙摆轻轻扫过她雪白的小腿肚，下面，一双精致的玉足踩着深蓝水晶凉鞋。 她修长的脖颈微微上扬成一个傲然的弧线，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款款来到桌边，将精神力测量仪放回原处。水晶球失去精神力，一点点黯淡下来，直到最后，恢复漆黑的沉寂。 她抬头，雪亮的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凌睿灰败的脸上，问道：“家主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威严已经从这个中年男人身上剥离，他的神色苍老而又疲惫。沉默半晌，他抬起手来，摊开掌心，露出一枚雕饰着古朴花纹的银色手环。 是神级机甲涅凰！ 千帆幽黑的瞳孔猛然收缩，她没有忘记曾经立下的誓言，总有一天，她要收回涅凰！ 察觉到对方已经失去战意，她伸手接过涅凰带上，手环泛出一圈流光溢彩的红色光芒，像是在欢喜，终于回到旧日主人手中。 她扬起手来，藏有神级机甲的手环在皓腕上璀璨生辉，向所有人昭示，拥有者的权威和力量。 布置在外围的警卫，恰在此时赶到，拥堵在门口，被房间里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慑，谁也不敢迈进半步。 千帆开始缓缓发言：“我在此宣布，我，凌千帆，凌家的第十七代家主继承人，将以涅凰为名，继续守护凌家。” 声音坚定，充满力量，元老们的眼睛亮了起来，纷纷射出希望之光，凌家继承人强势回归，后继有望！ 比起以前，她更加睿智冷静。如果说曾经有元老因为她孤僻自闭的性格而感到不安的话，那么此时，这种疑虑一扫而空。 自困境奋起直上，不畏艰险，强势回归，名动天下，还有谁，比她更胜任凌家家主继承人的位置呢？ 元老们纷纷向她行礼表示臣服：“参见少主。” 听着这一声称呼，千帆胸中涌现万丈豪情，从今天起，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凌家少主，不服来战，还有谁敢质疑她的身份？ …… 凌俊逸头疼欲裂地醒来，看见满屋晨光，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好，元老会呢？已经结束了吗？ 他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才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酒醉前的一幕浮现脑海，那个有着烟紫色眸子的美丽少年，劝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难道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 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他父母。父亲凌威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家族元老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你居然还敢喝醉，知不知道，凌府已经变天了！” 夫人拉住凌威，劝道：“别生气了，幸好俊逸喝醉了没和千帆争，否则，千帆还不一定会放过我们。” “可是，家主继承人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家主已经安排好了的！” “别多想了，凌睿自己都已经承认失败了，我们斗不过千帆的……” 凌俊逸听着父母的争论，大概理出了一个眉目，就是在他醉酒的时候，家族元老会召开，凌千帆回来了，夺走了家主继承人之位。 他心中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庆幸。没错，他是一个纨绔子弟，但并非是没有头脑的纨绔子弟，他知道哪些东西可以碰，哪些东西不能碰，所以才能潇洒地玩到今天。 千帆既然抢走了继承人之位，那么这件事就和他没关系了。心情骤然开朗，烦恼一扫而光，从今天起，他又可以继续纨绔子弟的放荡生活了！ 他脚步轻悄地向外移动，想趁父母争吵时溜走，却被父亲一把揪住了后衣领：“想去哪？” “出去转转，活动筋骨。”凌俊逸转头赔笑着说。 “滚去换身衣服，去见凌千帆！”凌威愤怒不甘地喝道，“既然不敢和她争，以后就只得看她脸色了！” 凌俊逸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在二房管家的陪同下，前往琉璃阁——这是千帆以前的住所，听说她已经搬回来了。 管家一边走，一边低声讲述昨晚的情形：“家主连夜走了，带着夫人去乡下庄园疗养，四夫人一家也走了，府里剩下的人都去拜见过少主，只有少爷你还没去。二老爷让你去，是为了消除少主的疑心。” 他一口一个少主，凌俊逸反应了一下，才回味过来说的是千帆。 一路穿过花园，绕过树林，来到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边。琉璃阁建在湖心小岛上，是整座庄园中，除了家主的住处外，景色最美、防范最严的地方。 他踩着白色栈桥，进入小岛，有园丁在花园里忙碌，修剪疯长的绿植，四下随处可见打扫卫生的仆人和机器人。 琉璃阁是凌家历代少主的住处，千帆离开后，琉璃阁许久没有人住，现在她回来了，自然要清扫一番。 一个圆头圆脑的机器人在院子里转悠，指挥人类和非人类干活，他认得，这是r7，千帆的机器人管家。 r7也认出了他，迎了上来。他不自觉地对这个机器人摆出笑脸：“r7，我来见千帆，哦，不，是少主。” 想想也真是心酸，他凌俊逸，光耀星阔少圈有名的花花公子，欢场知名人物，不知有多少人巴结奉承，现在却要讨好一个机器人，一个机器人！ “滴滴！”r7发出刻板的机械声音：“逸少爷，请这边走。” 在r7的引路下，凌俊逸步上台阶，上到二楼，穿过一小段走廊，进入书房。 千帆正在书桌前忙碌，面前开着几个光屏。五个少年在她身边，或坐或站，帮她处理事务。她抬眼淡淡扫了眼凌俊逸，却发现对方的两眼直直地盯着站在她身后的丹尼尔。 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冷轩凑过头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昨晚纸醉金迷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她给冷轩下达的任务是，把凌俊逸灌醉了弄过来，冷轩去执行任务时带上了丹尼尔。 听着冷轩的解释，她才知道，原来凌俊逸竟然色胆包天，看上了丹尼尔！她再抬头看丹尼尔，只见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厌恶。 不待她开口，凌俊逸便涎着脸凑了上前来，不知死活地说：“千帆妹妹，没想到这个漂亮少年竟是妹妹的手下，他叫什么名字，不如赏给我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千帆简直想一个耳光扇上去，又觉会弄脏自己的手。她给小墨使了个眼色：“把他丢进湖里清醒一下。” 小墨领命，一把抓住凌俊逸的胳膊，老鹰捉小鸡似的把他提了起来。凌俊逸急忙赔笑：“千帆妹妹，别生气，别生气，我说着玩的，你的人我哪敢动啊？” 他一边求饶，一边挣扎，可是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哪里是小墨的对手？小墨把他提到窗边，丹尼尔冷着脸配合地打开玻璃窗，小墨抡了下胳膊，凌俊逸的身体就变成了一道抛物线，从二楼抛了下去，不偏不倚，正中湖水！ 只听扑通一声，凌俊逸在水中狼狈挣扎，把在花园里工作的园丁和仆人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见是二房少爷，都心照不宣地埋头继续工作。 这就是敢和千帆小姐争抢少主位置的下场！众人默默为凌俊逸点了一排蜡。 无形中，刚回凌府的千帆也算是立了威。 其实早在伊奥兰的时候，千帆就曾考虑过，从此远离凌家，不要再和凌府发生任何纠葛。可是回到光耀星后，她时不时会感到心底涌动着一种不甘，她知道，这是原主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情绪 。 凌楠还小，江婉母子需要她的庇护，再加上目前形势，看似一片大好，其实暗流汹涌。腓特烈定会伺机报复，楚韵峰吃了大亏也不会善罢甘休，她需要加强力量，提高地位，以拥有和两大豪门抗争的资本。 昨晚凌睿见大势已去，丢下一句“随你吧”便带着夫人离开凌府，去乡下庄园静养去了，除了给她留下一个偌大的主宅外，其余什么都没交代。 凌家庞大的产业，各种资源和人脉关系，都还握在凌睿手中。千帆明白，她现在夺回的仅仅是一个名号而已，其余的，只要身为家主的凌睿不放权，她就沾不到半分。 她并不着急，因为目前她的工作重点是伊奥兰机甲，等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再抽出精力摆平凌府。 搬回凌府，一方面是为了向世人宣告她凌家少主的地位，另一方面……她打死也不想承认是为了节约房租！ 不过，这里真的比她先前租的房子条件好多了，不仅房间多，设备齐，装修豪华舒适，而且最重要的是，凌府内就有一个很大的机甲训练馆，正好解决了她为战队寻找训练场地的问题。 她现在正在忙的，是接管琉璃阁和机甲训练馆，清查资源，点检设备，剔除闲杂人员，重新构建安全系统。 她理出大概，具体事务交给夏晨，再由夏晨分配任务到每个人头上。战队的少年们本不该去做这些杂务，但她现在身边缺少人手，能够用并且能够信赖也就只有他们了。 蓝迪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推开房门：“院子和房间都已经打扫完毕，人员都清场了，现在琉璃阁只剩下我们啦！” 千帆恰在此时完成了安全系统的重构，她从光屏前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那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她双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小墨和夏晨一左一右搀扶住她。她慢慢地移动脚步，挪出书房。 欧文的治疗方法很有效，但尚未快到完全恢复的地步。昨晚，她看似步履流畅地行走，但其实长裙下的双腿上装了辅助行走设备——这也是欧文特意为她设计的。 再过一两个月，她应该就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了。都是因为凌睿这边逼得太紧，元老会提前召开，才迫使她不得不伪装成已经恢复的样子。 书房在二楼，琉璃阁没有电梯，所以上下楼只得走楼梯。她现在还没法爬楼梯，上楼时是小墨抱上来的。 夏晨很想抢走抱千帆下楼的美差，站在楼梯口，他柔声征询千帆的意见：“我抱你下去吧。” 千帆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小墨一个打横抱了起来。靠在小墨的臂弯里，她只得回头，冲夏晨露出一个无奈且抱歉的微笑。 夏晨心下懊悔不已，又被小墨抢先了。蓝迪和丹尼尔在背后挤眉弄眼，对夏晨表示万分同情，动嘴不如直接下手啊！ 冷轩眼神微黯，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夏晨，因为连上前争抢的资格都没有。 千帆虽然不知道手下少年们有这么多心思，但也明白，不可以厚此薄彼、当众表现的和小墨过于亲密。 所以她让五个少年轮流搀扶着她，在绿草茵茵的花园里练习行走，轮到的少年都是一脸明媚笑意，享受这难得的亲近时分。 走了没几圈，个人终端传来r7的报告：“欧文医生来了。” “让他进来吧。”千帆吩咐，转头对搀扶她的夏晨说：“你松下手，我试一下，看能不能独立行走。” 夏晨依言松手，千帆稳住身子站好，深深吸了口气，穿着白色鞋袜的脚，在少年们关注的眼神中，迈出了独立行走的第一步。 然后，她颤颤巍巍晃了两下，终是因为腿部肌肉力量不够，脚下一软，而失去了平衡。 夏晨急忙伸手搀扶，然而小墨的速度比他更快，犹如一道离弦的箭般冲了过来。 千帆独立行走的第一步就这么悲剧了，等她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身处两个少年的臂弯中。小墨揽住她向后倾倒的腰，夏晨则从另一边托住了她的肩膀。 这个姿势颇为暧昧，两边都是秀色可餐的美少年，看起来就像是她在左拥右抱。 更要命的是，两人都不愿松手，就这样无声地较量着。 这时，一旁传来r7的声音：“小姐，欧文医生到了。” 千帆慌乱地从小墨和夏晨的臂弯中直起身子，抬头望向访客，立刻撞入一双泛着幽澜的苍冰色眸子里。 是奥格华。 98.怀中猎物 千帆尴尬不已，双颊飞起红霞，眼下的情景太暧昧了，被奥格华看到，多不好意思！ 她微微扭动双臂，示意夏晨和小墨放手。夏晨是个听话知礼的好少年，立刻松开了，而小墨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趁机收紧臂膀，把千帆揽入怀中。 这分明是在向外来的雄性示威，高调地宣示着拥有权。 小伙伴们都看呆了，蓝迪和丹尼尔暗暗向小墨竖起了大拇指，好兄弟，够嚣张！ 千帆心头恼怒，她可不想让外人看见她和战队少年暧昧亲密的样子，可是画风已经变成这样了，她只得装出不以为意。 不管怎样，装逼的女王格调总比当众和小墨拉拉扯扯的好，对吧？ 奥格华的眸子幽暗了一瞬，站在他身边的欧文则感到了逼人的寒意，但这种寒意随即消失，犹如只是幻觉。 “奥格华阁下，欧文医生，你们好。”千帆向两人微笑致意，神色淡定的让人看不出她正被一个美少年公然揽在怀里。 一向对她驯服的美少年此时正展现出强硬霸道、极富侵略性的一面。手臂紧紧扣着千帆的纤腰，高出千帆一个人头的脑袋微微偏转，挑衅地看着奥格华，唇角挂着不羁的微笑。 奥格华幽深莫测的目光扫过小墨，落在千帆脸上，温和有礼地说：“冒昧打扰了，听欧文说要来，我正好有空，便一道跟了过来。一是想探望你的恢复情况，二是恭贺凌家少主。” “多谢阁下关心。”千帆礼貌地致谢。心想，这家伙的消息还真灵通，今晨和欧文通话时，只是说她搬回凌府了，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还亲自登门拜访。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千帆指着不远处的凉亭，然后低声吩咐小墨：“你去帮r7准备茶点。” 正在霸气四射的小墨闻言微微一怔，端茶送水的工作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做了？低头对上千帆的眸子，见她眼中分明写着命令两字。 其余几个少年也听到了这句话，心下琢磨，千帆难道是在修理小墨，谁让这家伙表现的那么嚣张？ 小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和千帆对视的眸子里迸射出一丝委屈和愤怒，千帆心底有一丝不忍，但依然毫不退让。 因为小墨逾越了，她不好当众发脾气，只得通过这种方式委婉地支开他。 小墨终是无法忤逆千帆，他不甘地松手，夏晨接过千帆来，小心翼翼地搀扶千帆到凉亭里。 这一幕落在奥格华眼底，苍冰色的眸色深处，泛起兴味的涟漪。千帆女王架势十足，这几个少年就像是她的后宫，就连小墨这么桀骜的家伙，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好像愉悦了一些。 千帆、奥格华和欧文在凉亭坐下，r7奉上茶点，小墨没再出现，大概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生闷气去了。 千帆简单说了下她回凌府的情况，奥格华说：“凌睿想必不会轻易放权，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快说，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都会尽力相助。” “多谢阁下。”千帆真诚地回道。 “你可以叫我奥格华。”奥格华微微一笑，“我们是朋友，不必那么客气。” 他的笑容浅淡而不失真挚，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千帆若是继续客气，反而显得不够真诚，所以她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奥格华。” “那我是否可以称你为千帆，或是小帆呢？”奥格华问道。 改换称呼是拉近双方关系的第一步，千帆猛然警觉，对方不会是对她另有想法吧？但她又随即摇头暗笑，奥格华撩妹高手的名声在外，他对任何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怕都是如此，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你叫我千帆吧。”千帆回道。 “千帆。”奥格华从善如流，“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向你告别，我明天就要启程返回天狼星。” “ 哦？”千帆并不意外，因为奥格华迟早是要回去的，只是心中稍许有些遗憾。和奥格华虽然相交时日不多，但她很欣赏对方，甚至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真希望你能在光耀星多待一阵，我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她说。 “我同样感谢你。因为有你的协助，我来光耀星的任务才能顺利完成。我想，我此次来光耀星的最大收获，就是认识了你。” 奥格华带着迷人的微笑，风度翩翩地起身告退：“我还有公务在身，必须得走了。请保重，衷心希望下次见面我邀请你跳舞时，你不会再以坐着轮椅为由而拒绝我。” 这是说希望她早日恢复。千帆流露出会意的微笑：“谢谢，祝你旅途顺利。” 奥格华告辞，欧文留下给千帆做检查，他还带来了一副助走器，帮助千帆练习行走。助走器类似于双拐，但要轻便许多。使用方法是支在肋下，借助双臂的力量，带动脚步。 千帆很高兴，少年们却很遗憾，因为一份美差就这样眼睁睁地被助走器夺走了！ 千帆本想留欧文共进午餐，欧文却因为下午还有一个学术会议，必须告辞。等客人们都走后，千帆在健身房里，找到了小墨。 他正在赤手空拳的和沙袋对击，不知道打了多久，吊着的几个沙袋全都被打破了，露出里面的填充物。 一字马步，双拳挥击如风，俊美的面孔是少见的狠戾，及肩的银色发丝束在脑后，两鬓垂落的几缕随着他剧烈的出拳动作带起，在阳光的折射下，飘动飞扬。 黑色紧身战斗裤，没有穿上衣，双臂线条优美而又充满力量，蜜色的肌肤上流淌着汗珠，自他结实的胸膛滚落，滑过壁垒分明的腹肌…… 千帆简直不敢再看下去了，她目光移到一边，思量是否应该先命令小墨穿上上衣。 小墨击烂了最后一个沙袋，这才转过身来，大步朝千帆走来，每一步都带着雄性的威慑，充满侵略气息。 他的目光首先扫过千帆肋下的助走器上，然后定定地落在千帆脸上，熔金的眸子里一片幽暗的沉静，不见先前的激烈情绪，却更令人感到不安。 压抑，隐忍，克制……这些情绪，本不应该属于桀骜不驯的他。 千帆再次产生一种怀疑，把小墨留身边，是否太压抑他的本性了？ 她眼底的怀疑之色仅仅闪过一瞬，便听见小墨说：“别想着赶我走。” 他的声音清冷决绝，一扫以往的卖萌。 表示臣服时，他驯服的犹如一只温顺的小动物，可一旦触及到逆鳞，他便会化身为凶恶的猛兽。 千帆感到，她并未完全地驯服他，但这并不会令她遗憾，相反，她竟然感到了某种庆幸。因为，失去野性的小墨，就不再是他本人。 “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千帆温和地问道。 “就刚才。”小墨眼神透着不甘和忿忿。 “那是因为你做的太过分了。”千帆毫不留情地指出，“你今天的表现，无礼放肆，冒犯了我的威严，会让别人看轻我。” “我绝不是想冒犯你。”听千帆说的这么严重，小墨急忙解释，“我只是……”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不能忍受别的男人觊觎你。” “觊觎我？”千帆一怔，“你是说奥格华？” 小墨没有吭声，但忿忿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千帆笑了起来，清澈的笑声在健身房里久久回荡，“你真的多心了。”她边笑边解释：“奥格华就是那样的人，风流而又不失礼，对身边女性永远都是若离若即，他对我的态度和对其他女子没什么区别，是你想多了。” 小墨将信将疑：“可是，小帆那么好，他万一有别的心思……” 被小墨这样表扬，千帆心底不自觉地沁出了一丝甜意，她微微脸红：“那只是你这么认为而已。” “谁敢觉得小帆不好？”小墨气势汹汹地说：“我去扁他！” 坠入情网的少年就是这样矛盾，一方面担心别人觊觎自己心爱的女孩，另一方面又不允许别人觉得女孩有一丝不好。 千帆噗嗤一笑，“好了，别管别人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小墨矢口否认。他才不会生千帆的气，他气的只是奥格华。 “不管有没有，说清楚了就好。记住，以后不许再像今天这样，否则，我要惩罚你！”千帆恩威并施，教育才是主要目的。 “我知道了。”小墨垂下了高傲的头颅，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我想知道，小帆会怎么惩罚我？” “关禁闭，上鞭子要不要？”千帆不爽地威胁道，这个家伙还真是给鼻子上脸！ “关紧闭就算了，上鞭子的话，如果是小帆自己来，我接受。” 千帆听这话越说越没脸没皮，拉下了脸，警告道：“不要当这是说笑，在我身边，就要守我的规矩！” 说着，她支着助走器就要往回走，小墨见她生气，急忙伸手去拉她，她想闪避，却因还未熟悉助走器的使用，绊住了自己的脚。一拉一闪之下，她身体失去平衡，就要扑倒！ 上午的一幕再次重演，小墨强劲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只是和上一幕不同的是，他没有穿上衣，所以千帆的脸直接贴上了他赤、裸的胸膛。 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撞入的胸肌是惊人的弹性，慌忙抬眼，入目是蜜色健壮的胸膛，两点茱萸就在眼前，似乎只需凑上，便能采撷。 毕竟不是圣人，心也做不到如枯井般无波。女性娇羞的本能占据了思想，这一瞬间，她只想落荒而逃。 他强劲的臂膀禁锢住了她扭动挣扎的娇躯，前一刻，她还以老大的身份教训着他，转瞬间，就变成了他怀中的猎物。 身体犹如触电般轻颤，体内涌现了禁断的热潮。他英俊的容颜在视线中不断扩大，熔金的眸子里绽放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华，炙热的气息即将覆盖。 残余的一丝清明促使她别开脸去，避开了他落下的吻，她低沉地命令：“放开我！” 禁锢着她的炙热胸膛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温软地将她覆盖的更加紧密。 “让我抱一会，小帆，就一会。”他在她耳边低低央求道。 99.失宠 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发现，小墨最近好像失宠了，虽然他依然如影随形地伴随在千帆身侧，但千帆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淡，不复往日的轻柔低语，即使吩咐他做事时，语气中也透着明显的疏远。 少年们猜测，定是那天奥格华来访时，小墨的嚣张触怒了千帆。少年们在同情小墨的同时，也在心头敲响了警钟，千帆的性子看似温婉，一旦惹毛了，也是不好相处的。 千帆对小墨的疏远，在她收到下议院竞选集会的邀请函时，表现的更为显而易见。她钦点夏晨和冷轩陪她前去，落下了第一保镖的小墨。 晚饭之后，楼梯的拐角处，小墨堵住了千帆。千帆现在能够借助助走器上下楼梯了，她刚刚爬到一半，就被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为什么？”小墨冷着脸问。 “你是在质问我为什么不带你去参加集会？”千帆平静地回道：“因为这种政客的聚会，夏晨和冷轩比你更加合适。” “可是我在身边能保护你的安全！” “夏晨和冷轩也能保护我，而且，我自己也并非毫无自保能力。” “小帆——” 小墨拉长语调唤道，服软的声音中透着央求的意味，千帆硬下心肠，不去看他幽怨的眼神，她冷着脸说：“让下道，我要上楼。” 一只强硬的手臂拉住了她的胳膊，千帆回头，幽黑的眸子里射出威严的目光：“你又想干什么？” 被她浑身散发出的不可侵犯的气息所慑，即使桀骜如小墨也不仅心颤了一下，他没有松手，而是低低地说：“小帆，你是在逃避我。” 千帆凛然的神情出现一丝破碎，眼底闪现一丝被直击心事的慌乱。 小墨继续说道：“你刻意冷落我，是因为你在害怕。” “我怕什么？”千帆嘴硬道。 小墨缓缓勾起唇角，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肆意邪气的笑容，这样的小墨是陌生的，但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他因为失去记忆，所以不得不委身于此，任凭她的调遣。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象，失忆之前的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现在她几乎能够肯定，他绝不会是一个甘居人下的人，他骨子里的桀骜和霸气，他强大无比的力量，注定了他必然会居于众生之上。 他的本性正在一点点复苏，不会在她身边待太久，她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在有意疏离。 她不希望有一天，在他有机会展翅高飞的时候，她却成为他的负累。更不希望，自己再一次陷入没有将来的感情漩涡中。 “你怕爱上我。”小墨凝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身形一颤，支着助走器的手臂一振，奋力摆脱他的胳膊，因为身形不稳而向后踉跄，背抵住了墙壁。 “不要乱猜了。”她掩饰住慌乱的心绪，冰冷地回道：“看来是我没有教好你，让你对我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回答她的是“咚”的一声，小墨单手撑上了她身后的墙壁，高大强壮的雄性身躯将她困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浓烈的侵略气息带着铺天盖地的压力迎头笼罩，逼得她心慌意乱，却无处可逃。 “小帆。”他低垂的眸光深沉隐忍，低沉的声音透着压抑的痛苦，“不管你怎么对我，冷落也好，驱赶也好，我都不会放弃。” 留下这句类似于宣言的话语，他收回胳膊，熔金的眸子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压力骤然撤去，千帆背靠着墙壁，站了许久，心跳才慢慢平复。 …… 光耀星的民众永远都不乏狂热的理由。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落幕不久，下议院的选举季节到来，全民再次陷入一片政治狂欢。 联邦实行上下两院制，上议院由贵族世家把持，下议院由民众选举产生。两院分庭抗礼，相互制约。 千帆的悬浮车在人头攒动的胜利广场外围降落，今天这里将举行一次盛大的政治集会，为公明党候选人拉选票。 她本来无意参加这种政治活动，但因为欠了人情，所以不得不来偿还。 迎接她的是一位风姿卓越的年轻女子，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身材苗条，穿着浅色小礼服，笑容明澈真诚，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感觉。 “凌小姐，你好。我叫叶明薇，致远让我来接你，很高兴认识你。”女子向千帆伸出握手。 “叶小姐，你好，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千帆接过握手，含笑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叶明薇，其父是中央科技研究所所长，其母是联邦第一机甲学院副校长，可谓是出身书香门第，家族在学术界很有影响力。 她本人却投身政治，现在联邦第二大党派公明党秘书处工作。 她的男朋友是公明党的政治新星黎致远——千帆的远方表亲，曾在伊奥兰机甲工场事件中帮助千帆公开视频。前不久，千帆为了阻止凌睿收养小楠，再次请他帮忙，他以议员身份向儿童福利局下达了一个收养手续需要八岁以上孩子本人签字的文件，有效阻止了凌睿的收养企图。 黎致远帮了千帆那么多忙，千帆自然要有所回报。她此次前来，就是要以机战女神和凌家少主的双重身份，为黎致远的选举摇旗助威。 这两重身份都极具分量，因此当她出现在竞选演讲台上时，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刮起一片风暴。 这也是她第一次，以站立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她没有拄助走器，长裙下的双腿上附有辅助行走设备，能够提升肌肉的力量，令她像正常人一般站立行走。 这种装置的缺点是会产生依赖性，长期使用会降低肌肉活性，所以千帆一般不使用，只在重要场合才装配。 而且也不舒服，千帆的脚步看似轻盈，其实每走一步都很难受，有种双腿被强制牵动的感觉。 按照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她发表了支持黎致远的演讲，盛赞黎致远是一名杰出的青年政治家，是联邦政坛的希望。这些说辞有些夸大，却并不违心，因为她很赞成黎致远的施政纲领，包括削弱军队和世家的权力，减免中低收入者的税收，反对财阀垄断，积极扶持中小企业——在她看来，简直是深得我心。 在她结束演讲下台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凌睿的视频通讯。凌睿一脸铁青地警告她：“别和公明党的人走的太近，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在背叛自己的阶层吗？” 千帆不以为然地轻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家主大人还是专心疗养吧。” 集会的最后，是自助晚宴。晚宴在广场附近的星河大酒店举行，大大小小的政界人物，各界名流，以及群众代表，举着酒杯，谈笑风声。 直到此时，千帆才有机会和黎致远面对面的交谈。和在演讲台上相比，这政界新星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些许谦和。 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已经当选了一届议员，这一界选举，他的目标不仅是当选，还瞄准了执行委员会的席位。 清俊挺拔的男子，一身浅色西装，配着深蓝花纹的丝绸领带。叶明薇走到他身边，当着千帆的面，含笑为他整理歪了些许的领针。 “你今天能来，我真是太感激了！”黎致远举杯向千帆致意，不无感慨地说：“你身为凌家少主，却能支持我削弱世家的权力，深明大义，令人佩服！” “关于政治，我没有多想，只是想帮助朋友。”千帆微笑着说：“我不会忘记，伊奥兰工场事件中你的帮助，还有最近那档麻烦事。我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黎致远回道：“那我非常感激，我能成为你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会尽力相助。” “彼此。”千帆举杯和他相碰，笑容清浅，意味深长。 这意味着她又多出一个盟友，在政界的盟友。黎致远爬的越高，她能获得的力量就越强。 夏晨隔着几米的距离守护，冷轩本来也在，早在几分钟前遇到了熟人，和他打了声招呼，说是要离开一小会。 他很早就明白，冷轩和其他人不同。比起他这种初入上流社会的乡下少年，冷轩早已是其中的一员。颁奖晚会上，冷轩也遇到了熟人，似是在极力劝说冷轩什么。他事后和千帆提起，千帆只是说，不用管，冷轩自有分寸。 “请问是夏晨队长吗？”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宛若幽灵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袅袅响起。 饶是夏晨跟在千帆身边快两年早就练就了一幅处变不惊淡定从容的本领，也不由吓了一跳。 他回头，见是一个年轻消瘦的男子，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头发灰白，眼眶深陷，灰色的眸子里蒙着一层雾气，肌肤苍白的近似透明，身子瘦弱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走。而事实上，此人就像是被风吹来的一样，飘到了夏晨跟前，夏晨禁不止后退一步，生怕自己呼出的气又把对方吹到哪去了。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尽管被吓了一跳，夏晨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我叫戴维宁&12539;霍尔。”见夏晨流露出不认识的神色，男子微笑着解释道：“你也许没听过我的名字，我曾任星旗银行的财务副总监，是联邦证券委员会的委员，还曾担任过光冕集团的经济顾问，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了，现在我正在找工作，我听说凌千帆小姐需要一名财务总监，所以想请你帮我引荐一下。” 星旗银行，联邦证券委员会，光冕集团，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夏晨打量着来者，只见对方的神色自然，不像是吹牛的样子，只是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实在令人怀疑他是否能担当这么多重任。 “你可以直接和她说，或是上我们的官网应聘。”夏晨谨慎地回道。 “上网应聘周期太长，我若是现在直接去找凌小姐，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的话，怕是今晚就要在监狱里过夜了。” 夏晨惊愕地望着这位名叫戴维宁的男子，只见对方递给他一张纸条，鞠了一躬，飘然告退：“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希望你能转告凌小姐一句话：请买下我，这笔买卖非常划算，我定不会令她失望。” 100.请买下我 夏晨在回去的途中，和千帆说了这件事，千帆只觉戴维宁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旁的冷轩说道：“我听说过这个人。” 两道目光齐齐射向冷轩，冷轩望着千帆，似笑非笑地问：“你在光耀星长大，难道没听说过神童戴维宁吗？他虽然没你名气大，但也是整整一代人的心理阴影啊！” 哦？千帆立刻在原主的记忆库中搜索，果然找到了戴维宁的些许资料。此人算是前辈，在原主年幼的时候，是光耀星家喻户晓的神童。据说他十岁时就掌握了三角函数微积分，能心算出两位数乘法，记忆力超群，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人类历史年代大事记中的五万多个词条。 当时，联邦电视台做过一期节目，采访神童戴维宁。戴维宁因此出名，成为无数家长教育孩子的范本。 遗憾的是，此人是个体能渣，注定他无法成为机甲战士，而在这个时代，机甲战士才是强者的代名词。 千帆立刻操作个人终端，打开一个光屏，以页面浏览的方式检索星网，调查戴维宁成为神童之后的情况。关于此人的很多信息都被屏蔽，但这难不倒拥有超级管理权限的千帆，她输入几条指令就解除了屏蔽，看到了许多一般人看不到的信息。 她挑选重点地轻声念道：“十三岁时修完高中课程，联邦第一机甲学院机甲设计系、国防大学星战指挥系都向他发放了录取通知书，而他却选择进入光耀星财经学院攻读金融。” “二十岁毕业，取得法律、金融、政经三个博士学位，进入联邦第一大银行星旗银行工作。二十五岁，成为星旗银行财政副总监，二十六岁，进入联邦证券委员会，同年，被光冕集团聘为经济顾问。他最大的功绩，是在两年前席卷联邦的金融动荡中，颁布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力挽狂澜，避免了经济危机的发生。业内人士认为，他有可能成为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财政部长。” 千帆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此人的履历如此辉煌，为何会沦落到向她求职的地步？伊奥兰机甲工场不过是家中小企业，正常情况下，绝对吸引不到像戴维宁这样的人才。 她继续看下去，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就在去年，此人的命运发生重大转折，从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顶峰坠入谷底，不仅失去了工作，还妻离子散，陷入债务危机。 起端是他发表了一部名为《联邦经济状况调查》的著作，其中指出，联邦的经济被几大财阀控制，他们利用特权，垄断各种资源行业，一方面攫取巨额利益，一方面逃避纳税义务。他们把联邦银行视为私家银行，用政府的钱填补各项漏洞，并且利用金融动荡和经济危机，将损失转嫁到平民身上。 他还指出，联邦表面看似稳定，其实潜伏着巨大危机，资源星的开采面临耗尽，财团垄断造成技术停滞不前，平民的负担越来越重，权力正在向少数人集中。一旦再次爆发大规模经济危机，或是有外来威胁，联邦经济和政治将面临混乱和崩盘。 著作一经发表，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引起了财阀们的恐慌。他们采用各种手段封杀戴维宁，封了他的著作，停了他的职，并以金融犯罪的嫌疑，将他逮捕下狱。 对他的调查持续了大半年，终因缺乏证据，他被无罪释放。但财阀们对他的惩罚并未结束，他失去了工作，财产在官司中耗尽，四处求职，却没有哪家公司敢聘用他。 他陷入经济困境，连公共税金都交不起，卖掉了房子还是负资产。如果他偿还不起债务的话，将再次面临牢狱之灾。 夏晨和冷轩一同看了调查结果，夏晨不再是昔日那个单纯少年，他眼底浮现担心和疑虑：“会不是一个陷阱？” 冷轩表示赞成：“这个人很有才能，正是我们需要的，怕就怕，他是有人故意安排到我们面前的。” 千帆沉吟道：“有这种可能。但不管怎样，此人引起了我的兴趣，既然他希望我把他买下。夏晨，你明天安排一个时间，让他来见我。” “是。”夏晨回道。 夏晨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上午，就把戴维宁带到了千帆的办公室里。 弱不禁风的男子依然穿着昨天那套浅褐色西服，只是换了一个领带。夏晨不由地猜测，此人难道拮据到出门只有一套衣服？而且这衣服看起来，也不是很合身的样子。 觉察到夏晨的疑惑，戴维宁微笑着解释道：“这身衣服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我现在倾家荡产，靠救济过活，实在没有余力买衣服。” 明明是穷困潦倒到了极点，却偏偏有一种看透世事的从容淡定，夏晨不觉对此人高看了几分。 千帆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犀利的目光审视来访者：“你就是戴维宁霍尔？” “是的。”戴维宁微微躬身，“很荣幸能见到您，凌小姐。” “我听说你需要一份工作，但是，以你的经历，怕是没有哪家企业愿意聘用你。”千帆毫不客气地指出。 “是的。”戴维宁坦率地承认：“我得罪了大财阀，楚家少主楚韵峰亲自对我下了□□，我想，放眼整个光耀星，若是还有谁敢聘用我的话，怕只有凌小姐你了。” 原来是楚韵峰要封杀他。千帆并不奇怪，她昨晚彻夜读了此人的著作，他书中所说的祸国殃民的大财阀，分明指的就是以楚韵峰、腓特烈为首的那些豪门权贵。 戴维宁接着说道：“光耀星的企业，大概分两种，一种是大财阀的企业，一种是倚仗大财阀的企业，而只有你的伊奥兰机甲，是想和大财阀们竞争，与之分庭抗礼。” 直到此时，千帆眼底才闪过一丝兴味，“你说的或许没错，我是唯一敢聘用你的人。但是，我如何相信一个背叛自己效力阶层的人呢？” “背叛？”戴维宁苦涩地笑了一下：“如果凌小姐也这么看的话，那只能说是我找错人了。” “你出身平民，因为给权贵阶层做事，而获得了地位、名声、财富和权力，可最后你却利用内部人员的优势，翻出供养你的阶层的底细，这不是背叛是什么？”千帆犀利地反问。 “凌小姐这么说，难道是认为整个联邦就属于权贵阶层吗？”戴维宁情绪微微激动起来，这令他苍白的脸色浮现起红晕：“是的，我出身平民，所以我从不认为，联邦就属于那几个豪门世家，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中下阶层，才是创造社会财富的中流砥柱，他们理应享受更多的权益！” 千帆盯着他，微微沉默了一下：“你不应该来找我，我不是政客。” “我不相信政客，即使是凌小姐公开支持的黎致远，我也同样不相信。他们仅仅是利用民众，从豪门世家手中分的一点权力的残羹而已。这一切都在豪门世家能够允许的范围内，一旦超过某个度，豪门世家会立刻利用手中掌握的军队，去清理他们！” 注视着对方那双激动的灰色眼睛，千帆感到了某种震撼。自穿越以来，她偶尔也会考虑现行的联邦制度，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上议院由豪门世家把持，下议院不过是政府为了安抚民众而制造出的民主假像。 豪门世家之所以能长期把持权力，是因为他们掌控着军队，而军队中，又是以机甲战斗排出个人实力。 这种权力分配制度，很像是中世纪欧洲，掌握战争资源的享有国家权力，成为统治阶层。那时的战争资源是马匹和长剑，而现在的战争资源则是精神力和机甲。 机甲战士犹如骑士，豪门世家则是领主，领主豢养骑士，骑士为领主效劳。领主因为基因和资源优势，自家便产骑士，偶尔有草根出身的优秀骑士，也会被领主收买。 在这种资源碾压的优势下，平民阶层要想翻身，是极其的难。眼前就是一位失败的例子，他拒绝被权贵阶层吸收，试图挑战权贵阶层，结果落到如此下场。 “我欣赏你的勇气，也赞同你的见解，但我无心也无力改变现状。”千帆缓缓地说道：“我只想专心制造我的机甲，并将其推广到联邦每个角落。” “是什么致使你有这样的想法呢？”戴维宁反问：“如果是为了巩固地位，获得权势，那么你把放在机甲工场上的精力投入到豪门世家的权力斗争，不是更好？” 为什么？千帆好像从没深想过这个问题，成为凌家少主也才是不久前的事情。在这之前，她只是想做事业，想成功，从本质上来说，她还是前世那个技术女，工作狂。 地球的二十一世纪，是一个技术进步快速革新的时代，几乎每隔几年，就有新的技术出现，深刻改变着普通人的生活。她曾经的理想，就是做出一款能够改变所有人生活方式的游戏社交平台。她希望能如那个时代的某些技术大牛一般，以一人的智慧改变世界。 是的，她也是有野心的。穿越之后，她不愿再像前世那样为情爱所困，只想毫无羁绊地追逐理想。她希望能在这个时代划过一笔证明她存在的痕迹，哪怕犹如流星划过夜空一般，只有一瞬的光芒。 “权力地位，对我来说，仅仅是达到目的的手段，而非目标本身。”她边思量边回答戴维宁的问题：“比起争权夺利，我更想做实业。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创造多少。如果可能，我希望能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不是通过暴力的手段，而是通过技术革新的方式。”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她抬起头来，看见对方眼中闪烁激动晶莹的泪光。 “凌小姐，我认为在这点上，我的观点和你完全一致。请放心，我并不是一个偏激的人，我只是想寻找一个能真正发挥人生价值的舞台，而并非是为权贵攫取利益。请雇佣我吧！我会献出我的忠诚和才华，尽心辅助于你！” 千帆良久地注视着戴维宁，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说谎的痕迹，可是没有，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恳切和真挚，原本黯淡无光的容颜也因为希望和理想而生动起来。 她能够想象，如果她说不，他会是如何的失望。她调查过，他欠下了一笔五十八万的债务，明天是最后期限，如果没有人替他还债的话，他将再次面临牢狱之灾。 所以他托夏晨转告给她的话中，用了“买”这个字，花五十八万，买下一个经济学专家，一个金融界精英，一个财务总监，这确实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 唯一的顾虑，是她不敢完全信任他。这个世界，信任成本实在太高了，但不肯尝试，永远都不会有收获。 她思虑良久，戴维宁一直在眼巴巴地望着她，生怕她一出口，就毁灭掉他最后的希望和生机。 “好的，戴维宁霍尔先生，我决定雇佣你。”千帆终于下了决心，缓缓说道。 戴维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下来，手心攥出了冷汗。他知道，他这一把是赌对了。 101.风雨来袭 戴维宁果然很有才能，上任不过几天，就把伊奥兰机甲工场的财务理得井井有条。他目前的职位，是财政总监代理，至于何时能去掉“代理”两个字，就要看他进一步的表现了。 千帆帮他偿还了债务，这笔钱不是白给的，而是每月从他的工资中扣除。他搬进了伊奥兰员工宿舍，和乔森等人很快熟悉。也许是因为乔森和他年龄接近，境遇相似，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好哥们。 一切顺风顺水，直到千帆收到星防军财务部发来的一份通知。 通知内容很简单，因为议会削减军费开支，星防军财政紧张，本应支付给伊奥兰工场的最后一笔赔偿金，将延迟到年末支付。 一年前的伊奥兰机甲工场事件，星防军的赔偿总额是八亿九千万，这笔钱并非是一步到账，而是一年内分四期支付。这个月，正好应该支付最后一笔款项，一亿五千万的金额。 千帆知道其中有异，还没等她去星防军询问，便收到了来自伊奥兰本部的更糟糕的消息。 银行签约前反悔，原本谈定的三亿贷款飞了！ 预计本月到账的四亿五千万启动资金就这样没了，星防军三千台机甲还等着开工，工场一下子陷入资金周转不灵的困境。 暮色渐沉，千帆坐在办公桌前，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耐地轻敲着桌面。技术总监乔森，财务总监代理戴维宁，市场部总管里德，还有夏晨坐成一排，五人已经商讨了一下午，还没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星防军那边，千帆亲自跑了一趟表示抗议，各种官僚主义的推脱，总之就是没钱，千帆气的想炸了他们的总部大楼。 银行也是一样。她联系了四大银行的光耀星总部，一个个都很客气，一家说可以考虑，但审核周期至少需要半年，一家要求百分之三十的利率，最后两家，干脆说凌小姐的情况特殊，请直接找我们的总裁吧。 而这两家银行的总裁，一个是楚韵峰，一个是腓特烈！ 千帆不由地怀疑，这次事件是不是他们中的某个在搞鬼，想用经济压迫的手段来报复她。 “要不，和奥格华商量一下，看远星舰队那边能不能先支付一部分款项？”乔森提议道。 “这个再说吧。”千帆摇头，实在不想去求奥格华。当初，为了百分之八的定金，都几乎和远星舰队的几名军备采购官磨破嘴皮。远星舰队有一套严格的财务审计系统，即使奥格华愿意帮她，怕也是无能为力。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休息吧。”千帆无奈地宣布散会。 乔森、戴维宁和里德离去，夏晨留下。他绕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搀扶千帆起身。小墨推门进来，默不作声地拿起放在一边的助走器，递给千帆。 夏晨眼皮轻抬，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只见千帆接过助走器，看都没看小墨一眼，神情冷淡，不复以前的温柔缱绻。 他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敏感地觉察到，这两人的关系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两人似乎发生了些什么。 这种猜测令他更加难受，仿佛心底有一只猫爪在挠，他想问千帆，却没有这个勇气，至于小墨，想必问了也不会回答。 不过见千帆蹙眉思考的样子，他又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工场正面临危机，他居然还有心思想着儿女私情。 千帆双臂支着助走器正准备出门，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传来通讯请求，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把助走器交给小墨，自己背靠着墙，按下接听键。 一张久违的面孔出现在黄昏的幽暗中，年轻的军人一袭笔挺的黑色军服，英俊的面孔意气奋发，肩章上，一颗蓝色将星流光璀璨。 是楚浩。 许久没见面，他已经从少校升为准将了。 “凌小姐，我收到你的邮件了，对这次星防军拖欠赔偿金事件，我感到非常抱歉。”楚浩一脸歉意，痛心疾首地说。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千帆淡淡问道，态度并不积极。因为她知道，楚浩是楚韵峰的人，向楚浩求救，就等于向楚韵峰求救。且不说这次事件，楚韵峰也有嫌疑，就算他没有参与，千帆也不愿去求他。 她之所以给楚浩发邮件，是因为当初负责星防军和伊奥兰机甲工场谈判的是楚浩，现在发生了这档子事，她需要一个解释。 “据说所知，是军务部的安德森中将下的指示。安德森中将是墨洛温家的人……”楚浩神情微妙，一副话到点上、不能再说的样子。 千帆秀眉微挑，毫不客气地帮他把话补完：“你是说是墨洛温家在卡我？” “这个我不好说。”楚浩欲言又止，“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凌小姐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再调查一下。我已经给安德森中将发了申诉邮件，不过目前星防军的财务的确紧张，他是否会回应这件事，我也没有把握。” 挂断了和楚浩的通讯，千帆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回到办公桌前。小墨和夏晨担心地注视着她，两人都想上前搀扶，见她一脸沉思的样子，又都生生止住步子，生怕打断她的思考。 千帆坐回办公椅，操纵个人终端，调出邮件窗口，敲打起虚拟键盘，写了一封信。将信件级别设为最高机密，然后按下发送键。 做完这一切后，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小墨和夏晨一直站在一旁，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她微微一笑，示意两人放松。 自她接手工场以来，危机已经不止一次了，这一次，她相信自己也一定能渡过。她不希望自己的紧张情绪影响到下属，任何时候，公司都应该保持积极向上的氛围。 夏晨有些迟疑地提醒道：“千帆，会不会是楚浩在故意误导你，想引起你和墨洛温家的战争。毕竟，他和楚韵峰是一伙的……” “有这种可能性。”千帆回道，“但可能性不大，因为楚浩知道，我有证实消息的途径。我刚刚给凌明正发了一封信，别忘了，我现在是凌家少主，这个头衔不完全是虚的。” 凌明正，凌家元老会成员之一，千帆的堂叔，现任星防军第三军团指挥官。在千帆夺回继承权之后，他向千帆表示了庆祝和臣服。向他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假，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当天晚饭后，千帆便收到了凌明正的回信，信中告诉她，墨洛温家的安德森确实插手了伊奥兰工场赔款事项。 看来楚浩所言非虚，千帆冷静地关闭邮件窗口，用公司电话拨出一个通讯号码。 电话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喂？” “茱莉娅小姐，好久没见，我是凌千帆。”千帆声音清冷地说道。 对方显然吃了一惊，电话里一时间失了声音，几秒后，才传来经过情绪调整后的强作镇定的语调：“凌小姐，好久没见。你怎么会有我的私人通讯号？” “我既然能有办法得到你用来威胁桑铎的视频，自然也有办法知道你的私人通讯号。”千帆无意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语锋一转，切入主题：“我找你，是有件事。星防军军务部的安德森中将，好像是茱莉娅小姐的堂叔？” “是的。”茱莉娅的声音充满警惕。 “据说，是他下达指示，拖延伊奥兰工场的赔偿金。我想见见他，当面询问这件事。” “这个……安德森是家中长辈，我怕是没有办法安排他的日程……”茱莉娅为难地回道。 “这个我不管。”千帆冷淡地说：“我只知道，三天内，你如果没法安排我和安德森中将会面的话，我会公开某些你不希望见到的东西。” 威胁起了作用，通讯器那头，茱莉娅微微沉默：“好的，我尽力安排。” 第二天一早，千帆在办公室接到了茱莉娅的电话，说帮她约到了安德森中将，晚上八点，枫丹白露见。 枫丹白露，光耀星最有名的高档餐厅，据说这里的位置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昨天说见面，今天就能定到这里的位置，细微之处，可见墨洛温家人的办事手段。 千帆一袭黑色丝绸长裙，腿上装了辅助行走设备，在侍者的引导下，穿过流光溢彩的水晶通道，来到茱莉娅预定的包间前。 小墨和夏晨跟在她身后。两人穿着同一款式的正式礼服，玉树临风，英气逼人，一路引起不少注目。 在一个典雅的半露天包间前，侍者止住脚步，恭敬地对千帆说：“凌小姐，请。” 千帆进入包间，立刻看到了坐在桌旁的人。 金发披肩，碧眼闪亮，俊美深邃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沉桀骜的气息，正是墨洛温家的虎狼少主腓特烈。 夏晨和小墨不约而同微微色变，约的不是安德森中将吗？ 102.披着羊皮的狼 千帆一脸淡定毫不意外，安德森中将来不来，她一点都不介意，她真正想见的，是这起事件的幕后操纵者。 她款款走到餐桌前，夏晨体贴地为她拉开椅子，她优雅地坐下，两个少年一左一右负手站在她身后，形成严密防范的警卫气势。 自她进包间起，腓特烈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他的眼窝有些深陷，目光如鹰隼般狠戾，说实话，任何人被他这么盯着，都不会好受。 这位虎狼少主，似乎从不知礼貌一词，只有在试探过对手的实力之后，才可能露出虚与委蛇的笑容。 “看来凌小姐的腿恢复了，值得祝贺啊。”见千帆坐定后，腓特烈才开口，语气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千帆冷淡地回道：“谢谢。既然来的是你，我们就不必兜圈子了。我只想问你，星防军拖欠伊奥兰工场的赔偿金，以及星联银行临时撤销给伊奥兰工场的贷款，这两件事，是不是你在暗中捣鬼？” “有证据吗？”腓特烈轻晃着高脚酒杯中的香槟，懒洋洋地反问。 “多方消息渠道证实，拖欠伊奥兰工场赔偿金，出自安德森中将的指示。安德森是你们墨洛温家的人吧？” 腓特烈轻笑起来：“我们墨洛温家大人多，你总不能把每个人做的事情，都算到我头上吧？再说，”他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充满讥诮：“你不是公开支持公明党的黎致远吗？黎致远成天叫嚣着要削减军费，现在星防军的军费真的被他削减下去了，你说，星防军要节约开支，不拿支持者的你来开刀，拿谁开刀？” 千帆微微沉默，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早在决定公开支持黎致远时，她就预料过，会触怒某些利益集团。任何事情，有得必有失，她欠黎致远的人情，必须偿还，所以没什么后悔的。 “那星联银行那边呢？”她冷声问道，“本来说的好好的，事前审查也过了，却在正式签约时突然变卦，这也和你没关系吗？” 腓特烈把身体靠回舒适的椅背，翘起二郎腿，傲慢地回道：“星联银行那种三等星小银行的事情，我不清楚。” 千帆冷笑：“正因为是三等星的小银行，所以才要仰仗你们这些大财阀的鼻息。你若是开口说什么，他们敢不乖乖照办？” 腓特烈笑了起来：“你这么看得起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能够影响这种小银行的财阀，又不止我一人，对了，楚韵峰也有这个本事，你怎么不去怀疑他？” 千帆不是没有怀疑过楚韵峰，只是目前种种迹象表明，腓特烈的嫌疑更大一点。 “对了，搅黄楚韵峰和苏菲婚事的，是你吧？你的魅力可真大啊！不过想想看，楚韵峰前脚因为你悔婚，后脚就发现你竟然和他的死对头联合起来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我啦！”腓特烈纵声大笑起来，一脸幸灾乐祸的得意。 千帆冷静地反问：“你难道不懊悔吗？本来差一步就能和楚韵峰联盟？” “和楚韵峰联盟？听他的指挥？你以为我会很乐意？”腓特烈连用了三个反问以加强语气，“和楚韵峰联姻，是我父亲的一个非常糟糕的决定，婚事黄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墨洛温家的反应那么激烈，当即取消和楚韵峰的合作，原来内部意见本来就不统一。 “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呢！”腓特烈继续说道，“要不，考虑一下，和我联盟吧，我帮你度过这次难关。虽然你有奥格华这个靠山，但毕竟隔得太远，鞭长莫及，光耀星不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千帆轻抬眼皮，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个联盟法？” “我可以注资五个亿，换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腓特烈回道。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果然不出她所料，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上伊奥兰机甲夺得头筹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纷纷觊觎她的工场。 对于大企业来说，想扼杀一家中小企业，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打击，另一种是收购。后一种方式更为常见，因为比起费尽心思打压对手，直接收购更加行之有效，如果中小企业本身有出色的技术的话，那么就更有收购价值了。 大概是不想刺激到她，腓特烈没有提收购，而是说注资。千帆心下冷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怎么会接受腓特烈的注资？ 她故意流露出沉思之色，像是艰难地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我现在是凌家少主，经营机甲工场不是很合适，正好又遇到了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我想，你若是有注资意向，不如直接收购，怎么样？” 她仔细观察着对方神色，果然在对方眼底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喜色。不过，腓特烈是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并没有把喜悦表现的太明显，而是半信半疑地问：“哦？凌小姐居然要把伊奥兰机甲工场转手，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只要价钱合适，我随时可以出手。”千帆回道，抛出诱饵，一步步引对方露出真面目。 腓特烈审视着千帆，想从千帆神色的细微变化中看出端倪。千帆平静地对视，神色淡然，波澜不惊。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双方都在打量对方，都在揣测对方心思，想从中寻找破绽。腓特烈是只老狐狸，千帆也不是省油的灯，前世纵横打拼十年，什么样的对手没见过，比腓特烈更棘手的人物，她也遇到过。 终于，腓特烈率先沉不住气，问道：“你若卖掉机甲工场，伊奥兰战队呢？” “战队名字保留，至于队员个人的去留，由新老板和队员双方协商决定，我不干涉。” “那首席工程师乔森呢？” “他应该会留下，伊奥兰工场是他的毕生心血所在。” 千帆看见，腓特烈明显松了口气，果然，他觊觎的是伊奥兰机甲所掌握的技术。乔森大叔还真是一个香饽饽，以前楚韵峰挖过墙角，现在腓特烈也想打他的注意。 “好吧，你开个价吧。”腓特烈说道，语调中透着微微的兴奋。 “一千亿。” “什么？”腓特烈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错愕地望着千帆。 “一千亿，不还价。” 千帆重复道，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对方撕掉伪善的面具，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凌千帆，原来你是在耍我！”腓特烈碧绿的眸子里蓦然窜起了幽焰。从来都是他设套把别人当猴耍，这次反而中了套，岂能不令他恼怒？ 虎狼少主的气势全开，形成凌厉的气场，愤怒的样子像是就要动手，小墨和夏晨立刻上前一步，对持气势毫不相让。 只有千帆依然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她向后轻轻挥手，示意小墨和夏晨后退，然后以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轻飘飘地说道：“你自己让我开价的，买不起别恼羞成怒啊！” 腓特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敛去怒容，冷哼一声，威胁道：“你知道交不起军方订单的后果吗？按照军备采购法，你若是不能按时完成机甲订单，将被追究军事责任。别指望奥格华会保你，说不定就连他也要被追究连带责任！” 千帆知道腓特烈说的是事实。不能如期完成军方订单，本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但若是有人抓住把柄不放，趁机兴风作浪的话，那么无论对她，还是对奥格华来说，都是非常大的麻烦。 她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我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不劳你费心了。” 腓特烈冷笑道：“你不会是要去找楚韵峰吧？提醒你一句，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腹黑家伙，大概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你！” 千帆微微一笑，笑意中透着明显的不屑：“谁说我要去找他？” 腓特烈被她这句话噎住，半晌才道：“凌千帆，除了和我合作，你别无选择！” “唉，看来你是白费心机了。”千帆轻轻叹气，袅袅起身，准备离开：“你的威胁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不过我知道了，你在觊觎我的工场。最好别让我找到你下黑手的证据，否则……”她望着腓特烈，露出一个“你懂得”的微笑。 明明是很温柔的微笑，却不知为何，房间的温度好像骤然下降了十度。 腓特烈眼底掠过一丝罕见的挫败之色。这个凌千帆，实在太狡猾了，竟被她套出了自己的心思，现在她有了戒备，以后再想收购伊奥兰工场，就更不好办了。 对他的打击还没结束。走到包厢门口时，千帆回首，温温柔柔地补充了一句：“再提醒你一句，腓特烈，你明明是条豺狼，就不要披羊皮了，看着真心别扭！” 这分明是嘲笑他的伪装技术太差，虎狼少主沮丧地坐在豪华包间里，被打击出内伤了~ 求治愈！ 103.患难 尽情嘲弄了腓特烈一通，千帆的心情稍微开朗了一些，但依然阴云未散。腓特烈的有些话没错，她现在树敌太多，眼前这场危机，也许并不是一两个人在暗中使绊，而是她的敌人在联合起来对付她。 回去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她一直在凝神思考。小墨和夏晨担心地望着她，想出言安慰她，又顾虑着另一人的存在。 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最近有升级趋势。虽然表面上千帆在冷落小墨，夏晨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本来，若是没有小墨的存在，他也许会安于骑士的身份，把爱意深藏在心底，默默守护千帆一辈子。可是，眼见同为小弟身份的小墨如此大胆热烈、毫不掩饰地追求千帆，他的心也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既然小墨都敢追求千帆，他为何不敢？如果他继续沉默，眼睁睁地看着小墨抢走千帆，才会后悔一辈子！ 回到琉璃阁，已是傍晚时分，另外三人也都在。大家一起吃了晚饭，又和往常一样嬉闹了一阵，才各自回房。 千帆洗完澡换了衣服，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双手捧着茶杯，一边看着窗外的碧湖落霞，一边小口地啜着茶水。 神经紧张了一整天，她也需要放松休息，养精蓄锐。 门外传来敲门声，轻轻的三下，很有节奏。她唇角微挑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知道是夏晨。事实上，她能够通过敲门声，辨别出战队的每个少年。夏晨是礼貌的，冷轩是沉静的，蓝迪是急促的，丹尼尔是小心的，而小墨则是肆意的。 回想起这一年多和少年们的相处，她心头竟然涌现一丝怀念的感觉。如果可能，她多么希望能一直这样和他们相处下去，一起奋力拼搏，一起面对强敌，一起挑战未来。 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上少年们的出色表现，换来了伊奥兰工场今日的发展。所以，她一定要度过眼前的危机，不为别的，就为捍卫战队的胜利果实！ “进来。”她提高声音回道。 夏晨推门进来，神色小心翼翼：“千帆，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没有。”千帆微微一笑，“有什么事吗？” “嗯。”少年点头，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自在的红晕，他走到跟前，摊开手心，把一张金卡递到千帆眼前。 “这是我的一点积蓄，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尽一点力。” 千帆吃惊地望着夏晨：“这是干嘛？拿回去！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夏晨固执地不肯收回手：“我也是工场的股东之一，不能眼看着你一人为资金问题发愁！” 迎着少年坚决诚挚的目光，千帆放缓了语气：“谢谢你，夏晨。但作为一个经营者，我真的不能接受员工的私人存款，即使你是股东，也不例外。这是资本运作的原则问题，不能破坏。” “那算借款可以吗？”夏晨问道。 “借款也不行。”千帆柔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相信我，这次危机我一定能度过的，给我一点时间。” 夏晨无奈地收回了金卡，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千帆心中不忍，想再劝说他两句，却见少年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含着水雾，充满难言的悲伤。 “千帆，其实你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是吗？” 千帆微微一怔。 “千帆，我只恳求，请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承担，这样显得我是如此的无能。”少年说着，在她面前屈下了单膝，含泪的眸子仰望着她：“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吧！我是你的骑士，无论怎样的困境，我都应该守护你，为你分忧解难。” 千帆心头再次涌现一股震撼的感动，对少年珍贵赤诚的感情，感到无以回报。她俯下身子，双手扶起了夏晨，凝望着他的眼眸说：“夏晨，你的心意我明白。也许是我做事风格的问题，让你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被需要。但请相信，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你在我身边，就是一种无言的支持和鼓励。这一次的问题，让我再好好理理头绪，需要你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四目相对，无言的信任和默契在彼此的目光中流动，霞光映红了两人的容颜，气氛是出奇的静谧，仿佛多说一句，就会破坏什么。 有一种感情，并非男女之情，却超越男女之情。患难与共，肝胆相照。 许久，夏晨才平复住胸中激涌的情绪，他用力地点头：“我明白了。” 千帆唇角挑起一丝欣慰的笑意：“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又是战斗的一天。” 少年流露出坚定的眼神，向千帆鞠躬告退。 送走夏晨，千帆再次陷入沉思。不一会，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咚咚的三下，节奏坚定，是冷轩。 冷轩推门进来，来到千帆面前，迎着她询问的目光，伸出手来，递上一张金卡。 “千帆，这是前段时间你发给我们的大赛奖金，五十万，我没用，你拿去。”冷轩沉静地说道。 千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今天是什么日子？每一个人都要向她献出积蓄？ 她婉拒道：“冷轩，你的心意我领了。确实，目前工场财政出了点问题，但很快就会解决，请相信我。” 冷轩不为所动：“我知道，这点钱是杯水车薪，但有总比没有好。” “真的不需要。”千帆推回冷轩递金卡的手，把劝说夏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身为经营者，不可以接受员工的私人钱财，这是原则问题！” 见千帆如此坚持，冷轩也只得败退：“好吧，再看看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家里弄点钱出来。” 他告辞离开，却又在临出门时定住脚步，转身询问千帆：“我想多问一句，你是不是要去找楚韵峰？” 这是什么话？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她只有依靠楚韵峰才能度过这次危机？千帆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我绝不会去找他。” “那就好。”冷轩轻轻松了口气，又像是想解释什么，说道：“那个男人太危险，我担心你吃亏。” “请放心。”千帆回他一个宽慰的微笑。 冷轩走后，千帆才安静了没两分钟，门口又有人来。这次没有敲门声，两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门前踌躇，你推我攘，谁都不愿先敲门。 千帆是双s阶的精神力，五感超于常人，稍稍凝神倾听，便知道门外的动静。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进来吧！” 门外人吓了一跳，然后小心地推开了门，走了进来，正是蓝迪和丹尼尔。 “什么事？”千帆抬眼问道。 两只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千帆心头浮现不好的预感，果然，两人朝她伸出手来，手心摊着一张金卡。 今天是天上落金卡的日子吗？千帆无语问苍天。 “千帆姐姐。”蓝迪赔着笑说：“这点钱不多，是我们一点心意，请一定收下！” 那副小心翼翼满脸讨好的样子，让千帆觉得自己如果不收的话，就是太不近人情了！ 可惜，原则是原则，不能动摇。 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心意我领了，钱就收回去吧。对了，今天是什么节庆日啊，流行送红包？” 蓝迪和丹尼尔微微一怔，蓝迪问道：“怎么，别人也来了吗？” “是啊。”千帆似笑非笑地说：“冷轩前脚才走呢，你们不是商量好了的吧？” “没没没！”蓝迪忙矢口否认：“就我们俩商量了，想尽点微薄之力。”他说着，胳膊肘狠狠戳了下丹尼尔：别光站着啊，你也要说几句啊！ “对对对！”丹尼尔急忙补充道：“你待我们那么好，平日里也不知该怎么报答你，现在工场有事，我们也想为你分担一点。” 再一次，感动的情绪充溢心胸。千帆只觉心中阴郁之气一扫而空，有这些赤诚可爱的小伙伴们在，她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她眼角有些湿润，口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好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现在还没到要你们出私人腰包的时候，钱先收回去，需要的时候，我会向你们借的！” 一句话封死了蓝迪和丹尼尔的说辞。如果这话，她对夏晨或是冷轩说，那两只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们知道，她绝不会开口向他们借钱。 蓝迪和丹尼尔只得收了金卡离去。房间再次恢复安静，暮色已沉，房间的自动感应灯亮了起来，投下柔和的暖黄，映照出她纤细的身影。 她静坐了一会，然后起身支着助走器，来到和卧室相通的书房，开始晚间的工作。 心中依然流淌着暖意，少年们带给她的感动久久未消。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也必须努力。 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她略微思索，才发现，竟然没有见到小墨的身影。习惯了小墨的如影随形，晚饭后一直没见到他，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小墨干什么去了。算了，不去想那么多，随他去吧，他也应该多拥有一些私人时间。 第二天早上，千帆终于知道了小墨昨晚的去向。他一夜未归，清晨出现在早餐桌前，黑色夹克外套风尘仆仆，裤子上沾着血迹。 大家都吓了一跳，蓝迪惊讶地问道：“你是和人打架了吗？” 千帆幽黑的眸子盯着他：“血从哪来的？” “别人身上的。”小墨简单地回道，扔下肩上背的大包，扯开拉链，众人望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竟然都是星币，大都是些百元大钞，也有十元，五十元的。 “这钱你是从哪来的？”夏晨紧张地问道。 蓝迪小声嘀咕一声：“难道是去抢银行了？” 冷轩一把堵住蓝迪的嘴，抛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蓝迪猛然反应过来，糟糕，说漏嘴了。小墨最近急着敛财，若是让他知道有抢银行这么快捷的方法，一定会铤而走险的！ 值得庆幸的是，小墨没有留意到这句话，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千帆身上。迎着千帆惊讶询问的目光，他平静地回答：“这是我昨晚打擂台赚的，一共一百三十八万六千星币，你们再清点一下。” 104.诱人的提议 光耀的城市，也有阴暗的角落，联邦的首都城也不例外。每当夜幕降临，治安警察管不到的黑市，地下擂台总是最热闹的地方。 陆离的光线，嘈杂的人声，躁动的人群，空气中充斥着刺鼻酒精和荷尔蒙的味道。擂台四周人头攒动，下注机哗啦啦响个不停。人们握着赌博筹码，挥着胳膊，高喊着“打死他”的残忍口号，尽情宣泄着血液中暴力因子。 这里的比赛比机甲大赛更加疯狂刺激，因为上场双方都要签订生死状，擂台上出人命是常事，经常有人被打的血肉模糊、像死狗一般地被拖下台去。 因为是性命相搏，所以上台的酬金也很高，打赢一场大概能赚七八万星币，如果一晚上能连赢十场，保持不败，还能获得五十万的格外奖励。 但事实上没有人能活着拿到这五十万奖金，一场擂台赛下来，体力消耗的惊人，就是再厉害的人，也做不到连胜十场。 然而某个晚上，一个挑战者的出现，改变了地下擂台的历史。 当他跳上台时，人们以为他只是个走错地方的spy者，因为他穿着一袭鹰隼造型的黑色紧身弹力衣，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金色的眸子。 擂主是一位铁塔般的彪形大汉，单轮体积，绝对是挑战者的两到三倍。他正绕着擂台边缘行走，鼓着虬扎的臂肌，向观众炫耀他的力量。 此人绰号大力神，是地下擂台的常胜王，看似庞大笨重的身躯，其实灵活无比，加上他的力量优势，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即便如此，他一般也最多只打三场比赛。今晚他已经赢得了两场比赛，眼见上台的是一名spy的瘦高少年，他禁不住笑了，然后轻蔑地向挑战者勾了勾手指。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观众们疯狂下注，几乎所有人都赌大力神赢，然而结果却令他们的眼睛珠子掉了一地。 仅仅三个回合，大力神就被少年一脚踢飞，重重撞在钢铁栏杆上。他痛的还未喘过气，少年便如旋风般欺身而上，拳头如暴风骤雨般落下，打的他无力翻身，一个钢铁大块头硬是被打成了软软的面团。 赢得第一场后，少年成了擂主，接着他又赢了第二场，第三场……直至第十场！ 地下擂台一片狂欢，观众们兴奋的疯狂，嚷着要少年脱下spy的衣服，让大家看看真容。而少年则是背起奖金袋子，撂倒几个试图拦住他的保镖，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一夜之间，挑战者的名声传遍每家地下擂台，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名字，人们给他起了“黑鹰”这个绰号，每家地下擂台的老板都小心翼翼地捂着钱袋，盯着每个新出现的挑战者，生怕黑鹰打到自家来。 然而黑鹰却再也没出现，犹如划过暗夜的流星，只留下一个传说。 没有再出现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被某人禁止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入房间，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小墨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洁白的衬衣半敞开，露出蜜色健壮的胸膛。 他嘴硬说没受伤，千帆命他脱掉上衣，果然在他胸前背上看到了道道青淤和红痕。就是身手再厉害，连打十场擂台赛，也不可能一点伤都不挂。千帆知道他身体自我愈合能力很强，还是忍不住心疼。 “以后不许去了。”她用命令的语气说。 “为什么？”小墨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打擂台赚钱很快啊，我以后每晚都去打擂台，小帆就不用愁钱的事了。” “你要是再敢去，我就关你禁闭！”千帆隐隐动了怒气，这个家伙，居然还想每晚都出去玩命！ “小帆，你是不是生气了？”小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放心，没有人认出我来……” “我不允许你去拿命换钱！”千帆怒道，“你以为这钱就这么好赚？你第一次去，人家没有防备，才会让你把钱拿走。那些都是黑社会暴力团的家伙，你若是再去，人家想不定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我绝不允许我们伊奥兰战队第一高手就毁在那种地方！” 怒气冲冲地留下这番话，她支着助走器就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小墨揣测的声音：“小帆，你在发脾气，是在担心我吗……” 谁在发脾气，谁要担心他？千帆定住脚步，就想反驳，话到嘴边，才猛然意识到，她好像失态了。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翻涌的感情，她没有回头，而是用平静的语调说：“工场资金的问题，我会解决，不用你担心。” …… 星网，无名诊所。 距离上次治疗已经隔了半个月，003的精神力已经很稳定，治疗可以宣告结束了。千帆这么想着，禁不住有些遗憾，正是缺钱的时候，又少了一个大金主。 最后一个音符自她指尖落下，袅袅余音在夕阳余晖中久久飘散。她正想通知003治疗结束，却听见003询问：“今天的曲子有些伤感，有歌词吗？” 她犹豫了一下，在003面前打出光屏，输入文字：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奥格华细细读过，微微笑道：“诗很美，可惜是首离别的诗。你是想告诉我，我的治疗结束了吗？” 千帆：“是的。你的精神力已经恢复正常，不再需要我的治疗。” 奥格华：“真是遗憾，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复发，我们可以保持一个月一次的定期诊疗吗？” 千帆：“……当然可以。” 奥格华：“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今天又有心事？” 千帆心下微微一惊，随即懊恼，琴声传意，看来又被003听出来了。她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只听对方接着说道：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千帆在光屏上迅速打出：“没什么，谢谢你的好意。”她不是一个习惯向人倾述心事的人，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网上陌生人。 奥格华：“那好吧。” 结束治疗后，奥格华退出星网。他取下星网头盔，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椅里，唇角浮现一丝玩味的笑意。 他就知道她不会把目前的困境告诉他，哪怕她已被逼到了绝境，也不会主动向他求助。这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女子啊，他在心底由衷感叹。 他从抽屉中取出香烟，到外面的阳台上点燃。一边看着青色烟圈在暮色中袅袅消散，一边等着时间流逝。 现在是天狼城的傍晚，而光耀星首都城则处于深夜，他需要再等八个小时，才方便给她打电话。 他一向公务繁忙，应酬很多。而这个彩霞满天的黄昏，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阳台上一边静静抽烟，一边回忆每次见到她的情形。 …… 千帆接到奥格华的超光速视频通讯时有些意外，因为现在是早上，而奥格华那边应该是深夜，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没睡。 对方想必是听说了什么，想到这点，千帆有些不安，她不想让合作伙伴知道自己目前的财政困境。 “早。”视频中，奥格华一身笔挺的军服，微笑翩翩地问好。 “晚上好。”千帆按照对方那里的时间致以问候。 寒暄几句后，奥格华切入正题：“恕我冒昧，我听说你那边出了点问题。” 千帆心下一沉，该来的终归是来了。她回道：“是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请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解决，尽量不影响远星舰队那批机甲的交货。” 奥格华神情似笑非笑：“据我所得到的情报，好像不是一点小问题。银行压下了你的贷款，星防军又要延期支付赔偿金。” “是的。”千帆硬着头皮承认，“如果你能延迟交货时间的话，我会非常感激你。” 奥格华微微笑起来：“这没问题，但我关心的是，你如何筹集资金？” 千帆沉默了一下：“我正在考虑一个方案，但现在还不方便说。” “噢？”奥格华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意。她目前似乎只有一条路，就是去求楚韵峰，让他的银行给她贷款。毕竟，四五亿的巨款，不是哪个私人能出得起的。 他决定不再绕圈子：“千帆，我有一个提议，能帮你解决眼下的问题。” “什么提议？”千帆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伊奥兰工场变为合资，远星舰队军工部注入一部分资金，经营权还是归你，你看怎么样？” 这个方案，是他和死党罗宾彻夜研究出的，最符合双方利益也最现实的方案。远星舰队的军工企业一直没什么成绩，需要注入新的血液，而对伊奥兰工场来说，接受远星舰队的注资且不用交出经营权，既能度过此次危机，又能傍上军队的大树，何乐而不为之？ 若是别人，怕是早就喜出望外，而千帆不能按一般人的思维去揣测。所以他话出口后，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千帆流露出沉思的神色，她想了一下回道：“非常感谢你的建议，但我需要仔细考虑一下。” “好的，你慢慢考虑，想好了给我回过话。”奥格华心知不可操之过急，他有的是耐心。 而且，他很自信。因为这是一份非常诱人的提议，对陷入危机的伊奥兰工场来说，几乎是不可拒绝的。 结束和奥格华的通讯，千帆收拾了一下，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途中，她接到楚浩的电话，说是现在正在光耀星叙职，想今天来拜访她。 于是约了见面时间。下午两点，楚浩准时到访，许久没见，年轻的准将一身笔挺的黑色军服，肩章上将星闪烁，一脸意气奋发，看来混的很不错。 “凌小姐，看见你身体恢复了，我真的非常高兴。”楚浩微笑着说，一双锐利的眸子打量着千帆。 “谢谢。”千帆礼貌地回道。因为要见楚浩，她特意在腿上装上了辅助行走设备，在长裙的掩饰下，□□无缝。 两人在会客室坐下，边喝茶边随意地聊天。因为凌可欣事件，两人之间比泛泛之交要多一份情义，但因为楚浩是楚家的人，所以两人之间又有一层无形的隔阂。这种微妙的关系，令很多谈话都点到为止，说多了，就有试探嫌疑。 楚浩大概坐了半个小时，起身告辞，千帆因为还有工作要做，所以也不留客。在临出门时，楚浩停住脚步，欲言又止地说：“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有人托我给你捎给口信。” “说吧。”千帆目光微冷地注视着楚浩，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意外。 楚浩心中反而生出一丝愧意，仿佛自己在利用昔日情谊一般，但任务在身不得不说。 “是我的堂兄楚韵峰。他让我转告你：他能帮你解决你正面临的问题，今晚八点，枫丹白露见。” 105.破局 枫丹白露。 夜幕降临，这座以古地球文明时期法王宫殿命名的高级餐厅里，盏盏华灯次第亮起，清幽的光线流淌在亭台楼阁流水花园之上，营造出一种华丽而又梦幻的氛围。 清澈的水池边，一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歌手正合着乐队音乐，唱着抒情的歌剧。歌声优美，如泣如诉，传到泉厅，成为音量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 泉厅是枫丹白露档次最高的房间，只对最尊贵的客人开放。此时，偌大的泉厅里只有一位客人，他面前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两幅银质餐具。 楚韵峰独坐在桌边，手中的水晶酒杯反射着水光灯光，有一种不甚真实的璀璨。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他等的人还没有到。训练有素的侍者，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再一次为他斟上口感醇香却不含酒精的气泡酒。 他沉默且冰冷，时间每过去一分，他身上的冷意就似乎浓重一分，到最后，连见惯各种场面的侍者都心惊胆战起来。这个尊贵可怕的男人，浑身笼罩着低气压，犹如一团正在酝酿不断扩大的漆黑风暴。 当时针指向十点时，他知道她不会来了。“咔嚓”一声，手中的水晶酒杯被生生捏碎，破片嵌入手掌，鲜血沁了出来。侍者吓了一跳，想立刻上前问候，却被更有经验的前辈拉住，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泉厅的客人，身份都不一般。像楚韵峰这等身份的人，等的人竟然失约，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权贵的世界，普通人无法揣测，作为服务人员，只需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楚韵峰像是丝毫没感到疼痛一样，另一只手拿起雪白的餐巾，慢慢地擦拭伤口上的血渍。他面色阴沉，幽黑的眸子犹如翻滚着熔岩的深渊一般，变换着复杂的情绪。 有震怒，有痛心，有失望，还有怅然。 她竟是如此骄傲，连四亿五千万，都换不来她赏光吃一顿晚饭。 楚韵峰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阴桀，令侍者们都不由背上发毛，窜起了寒流。 好吧，小帆，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我有的是耐心，等着你向我低头的那天。 同一时间。 千帆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光屏，最后检查了一遍内容，按下了提交键，然后对戴维宁和夏晨说：“你们盯着，我出去透透气。” 她支着助走器，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戴维宁的声音：“你不要亲眼看看效果吗？” 她回眸一笑，轻轻摇头：“不，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小墨犹如一抹影子般默默跟在她身后。她来到露台花园，时值深夜，白日里热闹的办公大楼清冷安静，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树木绰绰的黑影，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哗哗的轻响。 她在靠近楼边栏杆的长椅上坐下，一个人静静望着脚下城市连绵璀璨的灯火。小墨距离她十步开外的距离站立，担心的目光紧紧萦绕着她。 她看似平静，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肩头在轻颤不已。她是在紧张，因为不想让人觉察到她的紧张，所以她离开了办公室。 他多么希望能在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为她分担所有的忧愁和烦恼。然而，他明白，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她柔软的内心筑着高墙，他还没到能够进入她内心世界的地步。 大概过了半小时，戴维宁和夏晨出现在露台上，两人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眸子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千帆听到声音回头，见两人这幅神情，心中悬着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知道，她成功了。 表面上依旧平静，口中淡淡问道：“如何？” 两人没有回答，而是大步走上前来，夏晨操作个人终端，打开一个光屏，幽暗的电子光映亮了少年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庞。 “你看。”夏晨指着屏幕上的数字。 千帆仔细地望过去，略微迟疑地说：“这是……七千四百九十八万！” “是的！”夏晨激动地说：“公开募集不到三十分钟，我们就收到了七千四百九十八万的个人贷款！不！现在是七千五百万了！” 就在对话间，屏幕上的数字还在不断跳动，犹如火箭一般直线飙升，七千五百万，七千五百万零三万，七千五百万零八万…… 戴维宁微笑着补充：“照这个速度下去，三个小时之内，我们就能达到目标，募集到四亿五千万的款项。就算对手已经察觉，想采取措施阻挠，也来不及了！” 千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再次感到星际时代网络力量的强大。感谢上天，绝境之中，留给了她这条路。 p2p的个人网贷，早在她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就有了。到了星际时代，由于建立起了全民信用体系，个人向金融机关贷款非常方便，所以几乎没有人用p2p的网贷方式筹钱，即使有，也会被人视为骗子，不被信任。 而千帆不是一般人，她是凌家少主，拥有机战女神的莫大名声，她的粉丝以亿计数，星网上任何一条关于她的消息，都会引起无数关注。 就在三十分钟前，她在伊奥兰工场官网上发表了一则声明，控诉星防军不守信义，拖延赔偿金，致使伊奥兰工场陷入资金周转不灵的境地。为了度过难关，她决定在星网上公开筹款，以伊奥兰工场以及机战女神的荣誉作为担保，每笔一万，利率比银行高三个百分点，偿还期限是半年，筹到四亿五千万为止。 她无法准确预测大众的心理，所以，这对她来说，是一场赌博。也许会遭到质疑嘲笑，以失败告终，但她必须得赌一把，这是她维护伊奥兰独立经营地位的唯一办法。 贷款协议由戴维宁拟定，所有条款都严格按照现行法律，不给人一丝漏洞可趁。她不得不感谢上天，把精通经济和法律的戴维宁及时送到了她身边，否则，没有专家的指导，她还不敢走这步险棋。 唯一的风险是，她的对手怕是拥有修改法规的权力，如果在筹款期间，对方紧急颁布什么对付她的法规的话，她的计划将宣告泡汤。 为了避免这一点，她特意选择了周六晚上十点发布，这是公共休息日，政府机关和金融机构的大部分部门都不上班，对方就是想出台什么措施，也来不及。 屏幕上筹款数字还在一路飙升，她知道，她这一把，是赌对了。 露台花园门口传来喧杂声，她回头望去，见是乔森、冷轩、蓝迪和丹尼尔。乔森和冷轩提着几大袋超市购买的食物，蓝迪和丹尼尔一人抱着一个啤酒箱子。 千帆不觉莞尔：“你们这是干嘛？” “庆功宴啊！”乔森笑嘻嘻地回道，“愁了好几天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于是一群人吵吵嚷嚷，又是摆食物，又是开啤酒罐。“干杯！”几个啤酒罐砰砰相碰，一片热烈欢乐的气氛。 千帆忍不住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夏晨和乔森在工场外的面摊上喝酒的情形。时光匆匆，转眼两年过去，当初只有三四人的小团队，发展到了现今这个规模，每一步都充满阻挠，每一点成功都来之不易。 被下属们环绕，她举着啤酒罐，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欢声笑语中，她眼中染上了朦胧的醉意，头脑却是无比清醒。 她知道，这场较量还没有结束。但即使风雨阻途荆棘密布又如何？她有一群可爱忠诚的伙伴，有周密的计划和远大的设想，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决心，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伊奥兰工场资金问题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解决了。得到消息时，各方反应都很微妙。 天狼星，远星舰队总部。 远星双璧站在落日余晖下的露台上并肩抽烟。 罗宾：“真是有些遗憾，失去了这么好的招揽机会。” 奥格华缓缓吐出烟圈，勾唇一笑：“我看中的人，当然没那么容易被招揽了。” 罗兵嗅了嗅鼻子：“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野兽发情前的气息？” 奥格华恼怒成怒：“你小子不想活了？” …… 光耀星。 腓特烈看着手中的秘密报告，扬声大笑起来。坐在他对面的茱莉娅轻抬眼皮，问道：“又有什么可笑的事情了？” “你知道吗？”腓特烈笑声未绝：“楚韵峰被人放鸽子了，一个人在枫丹白露白等了两个多小时，哈哈哈，笑死我了！” “是凌千帆吗？”茱莉娅。 “除了凌千帆还会有谁？”腓特烈用想当然的口气说，“凌千帆的身价可真够高的了，楚韵峰准备了四亿五千万，请她吃顿饭，她都不肯赏光。” 茱莉娅不以为然地轻笑：“不要低估凌千帆的智慧，她即使没有证据，怕也猜到了楚韵峰和这事有关。” 腓特烈冷笑：“楚韵峰以为我不知道，安德森被他收买，他黑了凌千帆，还想诬陷到我头上！” “要不，把这事告诉凌千帆？”茱莉娅提议。 “不，安德森现在还不能动，先记着吧，以后一并算账。”腓特烈微微沉吟：“凌千帆解决了资金问题，远星舰队那批订单交货后，她就会把精力放在和我们竞争一般市场上。y计划进行的怎样了？” 茱莉娅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很顺利，鱼儿已经上钩。” “很好，尽快收网吧。”腓特烈指示道。 同一时间段，光冕集团副总裁办公室里，楚韵峰也在指示下属： “包括通话记录在内，一切证据全部删除，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负责情报工作的西奥恭敬地回道，心里却有一丝不以为然，那个凌千帆有那么可怕吗？少主好像很担心被她发现的样子。 “少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他说：“据最新得到的情报，腓特烈好像也要对伊奥兰的紫焰下手……” 楚韵峰听完西奥的汇报，眼底泛过一丝冷光：“不可让腓特烈抢先，通知l，不要再拖，尽快下手。” 106.桃花朵朵 这是一个小型的订婚晚宴，宾客们都是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所以当机战女神带着传说中的五个美少年登场时，立刻引起一片瞩目。 花园里，宴会主人亲自前来迎接。订婚宴的男主角黎致远一袭银色礼服，胸前别着玫瑰，看起来神采飞扬，英俊非凡。女主角叶明薇一袭白色小礼裙，长发盘了起来，衬着容颜越发娇艳，胸前也别着一支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千帆，非常感谢，你能亲自前来。”黎致远挽着他的未婚妻微笑翩翩地说。 “今天是你们订婚的日子，我当然要来庆贺。”千帆笑着回道，“备了一点薄礼，请笑纳。” 她身后的夏晨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出，叶明薇接过，含笑道了声谢，转交给身后的女伴。 黎致远微笑的目光落在千帆身后的几个少年身上：“我想，我已经见过夏晨队长和冷轩了，其余的三位，可否给我引见一下？” “当然可以。”千帆回道，手一摊，一一介绍她的队员：“这位是小墨，这是蓝迪，这是丹尼尔。” 她每介绍一人，就会引起周围一片低低的惊叹。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伊奥兰战队一战成名，每个队员都成为无数少男少女的偶像，此时能亲眼见到战队的完整阵容，怎能不令人激动？ 可以这么说，千帆带着战队来出席这场订婚宴，真是太给黎致远面子了。 人群中走出一中年男子，一袭黑色礼服，气质儒雅，目光明亮，神色和蔼。千帆认得此人，叶明薇的父亲叶卓，中央科技研究所所长，学术界的泰斗。 她微微欠身以示尊敬：“叶老。” 叶卓微笑着说：“凌小姐，你能来，蓬荜生辉啊。乔森呢，他今天没来吗？” “乔森回伊奥兰了，最近工场那边比较忙。” “呵呵，听说了，你们接了一笔大单子。乔森回来后，记着通知我一声，我还想和他好好切磋切磋呢。” “没问题。”千帆笑着回道，“对了，何校长呢？” 何清文，叶明薇的母亲，联邦第一机甲学院的副校长，千帆今天来赴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见她。 叶明薇接过话来：“母亲身体不太好，不能出席今晚的宴会。” 叶卓则当着千帆的面，打了一个电话：“清文，凌千帆来了。……哦，好的。”他挂了电话，微笑着对千帆说：“如果凌小姐不介意，可否移步到屋里，清文想见见你。” “我非常荣幸。”千帆回道。 叶明薇说：“那我带你去吧。” 探望病人，不宜去太多的人。见小墨当仁不让地跟上了千帆，夏晨只得作罢，黎致远招呼几位队员：“大家请随意，不要客气。夏晨队长，我们到那边聊聊……” 叶府不大，但每一处都很精致美丽。叶明薇一路走，一路述说她和黎致远的恋爱史。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得出，她是很爱黎致远的。 宾客们都在花园，屋里的人反而不多。两人上楼，小墨隔着一距离跟着。在旋转楼梯的拐弯处，叶明薇忽然停步转身，脸上的笑意敛去，取而代之是一种咄咄逼人而又脆弱的恐慌。 千帆下意识地止步，还在爬楼梯的小墨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凌小姐，我就要订婚了，但心中有个结，不吐不快。”叶明薇盯着千帆，声音因为激动不安而微微颤抖：“致远对你的感情，我觉得有些一般，我真的无法容忍，自己的爱人除了自己之外，心中还有别的女人！” 千帆一下子懵了。 什么叫躺着中枪？她和黎致远不过是远亲，她曾请他帮过忙，现在因为利益而结盟，两人从没私下交往过，没说过任何和公事无关的话，她居然就这么华华丽丽地被怀疑了！ 她又好气又好笑：“叶小姐，你多心了。” “不是多心，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对你的消息非常关注，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隐藏着狂热和倾慕。” 听叶明薇这么一说，千帆默默反省。她搜索了原主的记忆库，又回忆起自己和黎致远每次见面的情景，想了又想，真的没发现有什么。确实，每次她开口求助，黎致远答应的都非常爽快，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曾说过，他很崇拜你，这么多年，他一直看着你的背影，努力奋斗，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叶明薇继续说道。 千帆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回道：“我很荣幸。也许因为我是女子，才让你产生了这种疑虑。其实你真的不必在意，我们很多人心中都有一个仰慕的背影，或者是说偶像的存在。我们追逐着他，仰慕着他，以他为目标，不断鞭策提升自己，这是一种和男女之情完全无关的感情，如果非要一个定义，可以说是理想。” 这番话似乎安慰了对方，叶明薇神色怔怔，一时无言。 千帆轻轻按上叶明薇的肩膀：“黎致远心中只有你，我能够感觉到。因为任何时候，他看你的目光都是温柔的，充满柔情的，如果这不是爱情，什么才算爱情？” 叶明薇低头，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低声道：“看来是我多心了……” 千帆致以理解的微笑：“没什么，热恋中的人是盲目的，讲清楚就好了。” 叶明薇抬起头来，鼓足勇气说：“凌小姐，我知道自己和你之间的差距太大。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非常荣幸。”千帆微笑着向叶明薇伸出手来：“以后叫我千帆吧，我可以直称你明薇吗？” “当然。”叶明薇接过了千帆的握手。 两女相视一笑，误会如冰雪般消融。叶明薇带着千帆继续上楼，来到她母亲的病房。 中年女子倚靠着床头，壁灯投下的柔和光晕映照着她清瘦的容颜。她看见千帆，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真挚的微笑，招呼道：“千帆，你来了。” “何校长。”千帆尊敬地称呼道。 何清文打量着千帆，感慨地说：“你这孩子真的变了很多，以前见面，你从不会主动问好。” 千帆不由替原主感到脸红。 “不过有改变是好事，我更喜欢现在的你。来，坐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 冷轩穿过花园，来到水池边的长椅旁。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一身深色礼服和暗影融为一体，眸子幽幽地注视着不远处灯火灿烂处的风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容颜和冷轩有几分相像。 等冷轩坐下后，男子压低声音问道：“东西带来了？” 冷轩没有回答，手掌摊在长椅的暗影处，男子的手迅速伸过来，从他手心取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记忆存储器。 交换完成。两人恢复成正常聊天的样子。 男子：“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家？” 冷轩：“再等等。” 男子：“好吧。无论你何时回来，放心，答应你的那些条件都不会变。” …… 花园里，黎致远和夏晨聊了一阵后，便去招呼新来的客人。夏晨举着香槟，一边啜酒一边环顾四周，目光在不远处的蔷薇花棚下稍稍停留，唇角露出一丝幽深的微笑。 是蓝迪，正在和一个女孩卿卿我我。那个女孩名叫维妮，一开始是蓝迪的粉丝，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期间，每天都给蓝迪送鲜花寄卡片，大赛结束后，两人开始交往。 夜风中传来两人的轻柔低语： “亲爱的蓝迪，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的维妮，你是世上最可爱最美丽的女孩。你蔚蓝的眼睛，像大海一般迷人，你……” “我的眼睛是绿色的！” “噢，抱歉，我是蓝绿色盲。” …… 夏晨一口酒喷了出来，实在不忍再听，正准备离开，冷不防，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在身后：“夏晨队长，看着队友幸福的样子，很是羡慕吗？” 他回头，看清来者，原本温和放松的表情立刻冰冷起来：“江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星球杯机甲展会后，伊奥兰战队的每个队员都被旺盛的桃花运砸中。蓝迪坠入情网，和维妮成了一对；小墨对待追求者的态度简单粗暴，就一个字“滚！”；冷轩宣布他心有所属；丹尼尔扬言，没他漂亮的别出现在他面前；而夏晨，则采用最正常的方式，一一婉拒。 眼前这位红裙袅袅、美丽妖娆的女孩就是他的一位追求者，名叫江嫣，出身十大世家，是位娇蛮的大小姐。 在江嫣眼中，夏晨不过是个乡下小子，能被她看上眼，是他的幸运。她当初看比赛时一时兴起，和朋友们打赌说要追夏晨，结果夏晨根本就不甩她。几番被拒后，她倒是动了真性子，发誓一定要把夏晨弄到手。 面对夏晨的疑问，江嫣笑盈盈地回答：“知道吗？叶明薇的小堂妹最近成了光耀星的交际名人，大家都是通过她弄到今晚的请帖的。” 夏晨冷淡地敷衍道：“那你好好玩吧，我有点事，失陪了。” “哎——别走，先陪我跳支舞嘛！”江嫣一把拽住夏晨的胳膊。 夏晨语气冷了下来：“江大小姐，请自重，不要拉拉扯扯！” “哼，你还真拽！”江嫣扬起着高傲的下巴，嚣张地说：“我江嫣看中的人，还没有能跑掉的！”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柔美中透着冷意的声音：“哦？江小姐还真是自信！” 正在和江嫣拉扯的夏晨，神色霍然一变，刷一下挣脱江嫣，退后一步，犹如表示清白一般，那神色那动作，都分明在说：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嫣愕然地回头望去，只见一穿着黑色长裙、很有气质的美丽女孩在一个英俊少年的陪伴下，正款款走来。 正是千帆。她刚刚探望了此间的女主人，转身回来，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107.绝对碾杀 夏晨尴尬极了，他目光扫过小墨，在对方一向冷漠的眼底看到了幸灾乐祸！ “原来是凌小姐。”被千帆的气场所慑，江嫣嚣张的气焰也不由收敛了几分。 千帆冷淡地瞟过她：“我想，你应该称我为凌家少主。” 虽然同为顶级豪门的出身，毕竟是不是继承人，身份有着巨大区别。千帆显然是在提醒对方：想和我平起平坐，你还不够资格。 江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骄纵惯了的，怎么肯轻易服输，就这么撅着嘴，不肯叫。 千帆也不想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她淡淡招呼夏晨：“仪式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是。”夏晨急忙上前一步，跟在千帆身后，和小墨并排。 眼见先前还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少年，转眼间就像一只温顺的宠物般，乖乖地跟在另一个女孩的后面，江嫣的大小姐脾气彻底犯了，她高声喝道：“站住！” 千帆停住脚步，心底无奈地叹气，没办法，有些人给脸不要脸，偏要凑上来，她不打都不行。 她转过身，望着江嫣，语气温柔的令人不寒而栗：“对了，江小姐，我刚才忘记提醒你了。夏晨是我的队员，他不喜欢你的话，你就离他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江嫣何曾这样被人威胁过，她气的脸都绿了，手指着千帆喝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都靠别人的保护，有本事，我们来一对一的单挑！” 小墨和夏晨霍然色变，就要上前，却被千帆挥手止住。 千帆望着江嫣，淡淡地说：“你想单挑什么？” 江嫣一时间被问住，机甲？这里施展不开，而且对方是机战女神，虽然不知道实力恢复了没有，但毕竟威名犹在；才艺？第一女神苏菲的惨败早就传遍了光耀星上流社会，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正犹豫间，只听千帆说道：“今天是我朋友订婚的日子，所以我不想和你大动干戈。这样吧，就比精神力吧。” 说话间，叶明薇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她看见江嫣有些意外，因为在她印象中，她根本就没有邀请这位骄纵的大小姐。彼此的圈子不同，她和江嫣不过是见过面认识而已。 出于礼貌，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询问千帆：“千帆，怎么了？” 一声“千帆”，观者眼中，亲疏关系一目了然。江嫣心中更是不爽，叶明薇算什么东西，都能直呼凌千帆的名字，她叫一声“凌小姐”，都要被纠正。 “没什么。”千帆轻松地回道，“我和江小姐准备切磋一下精神力。”她望向不远处的蔷薇花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和江小姐就用蔷薇花来切磋吧。用精神力操纵花瓣，给订婚宴添点兴致。” 叶明薇也是聪明人，察言观色，加上先前朋友的传话，对眼下情形猜到了几分。她笑着说：“当然没问题，请随意！” 千帆含笑望向江嫣：“江小姐，你先吧！” 江嫣冷冷哼一声，浑然不畏。不就是隔空取物吗？她精神力是s级，这点雕虫小技还难不倒她！ 蔷薇花棚在三十米开外，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在二十米的地方停下，然后盯着一朵红色的蔷薇花，手向前伸，凝神送出精神力。 蔷薇花颤动了几下，然后脱离叶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飘向她的手心。她拿着蔷薇花，回头朝千帆傲慢地一笑：“如何？” 周围人致以佩服的目光。毕竟，这是一个普通人占大多数的世界，隔空摘花，在一般人眼中，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本领。 千帆微微一笑：“江小姐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用精神力操纵花瓣，不是说隔空摘花。” 江嫣冷笑：“你做不到就认输，别嘴硬！” 千帆不再和她理论，她站在原地，素手向外轻扬，似有劲风吹过蔷薇花棚，传来窸窣的轻响，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一大片蔷薇花瓣如云般漂浮了起来！ 千帆纤纤玉指在空中变幻出繁复的手势。随着她的动作，漂浮在空中的花瓣有规律的流动起来，最后竟然形成了四个大字“百年好合”，映在深蓝的夜幕上，是无比的醒目震撼！ 一片难以置信的惊叹，精神力操纵竟然能达到如此境界！高手的世界，非吾等凡人可及啊！ 千帆一边用精神力维持着半空中的蔷薇大字，一边带着轻松的笑意询问叶明薇：“明薇，我的这份小小助兴，你可喜欢？” 谈笑之间，游刃有余，显然，她并未使出全部实力。 叶明薇惊喜交加：“太喜欢了，真是太棒了！” 千帆又笑吟吟地望向江嫣：“江小姐，你可愿服输？” 江嫣面红耳赤，只觉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耳光。一个是隔空摘花，一个是操纵花瓣写字，孰高孰低，就是瞎子也能判断。 她咬着下嘴唇，狠狠跺了下脚，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千帆威严的声音：“站住。” 她转过身，眼中射出恼怒的光：“你还想怎么样？” 千帆双手缓缓下沉，悬浮在空中蔷薇花瓣组成的字也随之飘散，落花如雨，袅袅飘落在宾客的发梢肩头。 “输了就要付出代价。”千帆语调平平地说道：“今天是朋友的订婚喜宴，所以我也不难为你了。向夏晨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他，我就放你走。” “如果我不呢？”江嫣扬起高傲的头颅。 “那我就只好通知你的家长来领人了。”千帆轻描淡写地回道。 对江家大小姐江嫣来说，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屈辱夜晚。她不仅挑战失败，还被当众扣押，直到她的哥哥，江家少主闻讯而来，逼着她向凌千帆和夏晨道了歉，她才被领了回去。 回到家，等待她的又是一顿来自父亲的劈头盖脸的训斥，她委屈极了，凌家少主就这么了不起吗？好像谁都不敢惹。 最后，还是她的哥哥劝导她：“凌千帆虽然年轻，却很有手段和实力。你看她回光耀星才多久，就恢复了机战女神的声名，夺回了凌家少主之位。你去惹她，绝对是被碾杀的命运。苏菲就是一个例子，她现在被墨洛温家放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也想像她一样吗？” 这给江嫣敲响了警钟，她心下一寒，不敢再去想什么报复的事情，可终是心有不甘：“凌千帆那么嚣张，就没有人教训她吗？” 江少主唇角流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当然有。你放心，现在伊奥兰机甲的紫焰二代风头太盛，光冕和帝皇不会坐视市场被强占的，我们就坐山观虎斗，等着看好戏吧。” …… 阴云密布的午后，天空黑的像泼墨一样，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办公室里，千帆正在和财政总监戴维宁讨论工作。四亿五千万的网贷，解决了远星舰队订单的启动资金问题。如今伊奥兰本部的工场正在乔森的监督下全力赶工，而光耀星的分公司，千帆已经开始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下一步，紫焰机甲的正式发布上了。 远星舰队的那批机甲是军方订单，而她现在要征战的是更加广阔的民间市场。这个时代，f2p（工场对个人）的商业模式已经很成熟，她可以通过网络销售，把机甲直接买给用户，从而省去中间代理商的环节。 星球杯机甲展会，伊奥兰机甲获得巨大成功，每天都有无数来信询问紫焰二代什么时候发售。她本来计划是展会结束就发布，但因为接了远星舰队的大订单而不得不推迟。现在，远星舰队的订单即将交货，紫焰的发售也被提上日程。 她和戴维宁正在商量网上预售的方案，市场部主管里德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一脸焦急地报告：“凌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千帆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平静地望向里德：“什么事？” “你看看。”里德把一叠打印件放到桌上。“分析结果出来了，光冕和帝皇太无耻了！他们的所谓新机甲，明明是抄袭紫焰二代，还配置了精神力定位系统！” 戴维宁神色微变，他虽是才进的公司，却也知道，精神力定位系统是伊奥兰机甲最先研发出来的，是区别于其他厂商、优于其他机甲的重要功能，自然，也是重要的商业机密。 他疑惑的目光望向千帆：“对方怎么会有精神力定位技术？” 里德也是一脸怀疑，他低头翻看报告，“不仅是精神力定位系统，还有好几项重要功能，都和紫焰非常相似。而我们的紫焰二代，到目前也只是出了样机，一台都没有正式发售，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些技术情报的？” 气氛凝重起来，财政总监和市场主管同时望向千帆，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表情，分明是在怀疑：难道是情报泄露，出了内贼？ 如果是内贼，会是谁呢？这些都属于公司的最高机密，普通员工是没有机会接触的，而戴维宁和里德，因为职责不同，也没有权限查看这些情报。 最大的嫌疑，是和千帆朝夕相处的那几个少年，他们和乔森的关系也很亲密，在公司里享有出入特权，难道是他们中的某人泄露了情报？ 千帆依旧是波澜不惊：“我明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会连夜制定出对策。” 108.豪赌 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上，伊奥兰的紫焰二代以其出色的表现完全碾杀其他厂商，成a级制式机甲中最的产品。 机甲市场，按照对象用户来分，可分为军用市场和民间市场两大部分。各大厂商都有自己的军方市场，军方市场虽然稳定，但因为长期以来没有大的战事，所以规模有限，主要是换代。而且军方这块蛋糕早就被划分完，伊奥兰机甲能获得远星舰队的订单，纯属意外。 和军方市场相比，民间市场则是一块正在开发中的、大小厂商都在争抢的无比巨大的蛋糕。 这些年，在铺天盖地的机甲赛事和机甲厂商的不断洗脑下，联邦社会似乎形成了这样一种观念：机甲战士是强者的代名词，平民出身的孩子，要想脱离自身阶层跻身上流社会，成为机甲战士是最快最迅速的方法。 操作机甲要求a级精神力，这挡住了无数人向往的脚步。但如果一个普通家庭，出了一个精神力达到a级的孩子，那么父母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想办法给孩子弄一台机甲，否则，就是耽误孩子的大好前程啊！ 在这种社会思潮下，尽管一台最低端的a级制式机甲也要花去一个普通家庭好几年的收入，民间机甲市场规模还是在不断扩大。 戴维宁在他的著作中把这种现象称之为机甲梦。他尖锐地指出，这是军火商们为了从民间敛财，想出的新花招。他们画了一个虚幻的大饼，告诉平民孩子们，只要你能成为机甲战士，就能得到一切，财富，地位，荣耀……而事实上，顶尖机甲战士中，平民出身的少之又少，偶尔有一两个，就会被当做榜样大肆宣传，以引诱更多的平民家长向军火商们贡献出毕生积蓄。 千帆很能理解楚韵峰为什么要封杀戴维宁，想想看，楚韵峰是星际第一大军火商，机甲是他名下最赚钱的产业，结果他花钱雇来的经济顾问却著书告诉大众，机甲梦是军火商们炒作出来的圈钱手段——如果大家都不买机甲了，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所以，戴维宁当然要被封杀。 这种现象有些类似她穿越前的那个时代，人们都疯狂的买房，买学区房。尽管有人说这是利益集团收刮民间财产的一种手段，但依然阻止不了大势所趋。 所以千帆虽然认可戴维宁的观点，该赚钱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犹豫。为此，她和戴维宁长谈了一次，没有人知道谈话的内容，连小墨都不允许旁听。大家看到的是，谈话之后，戴维宁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曾经富贵不能淫的他，乖乖俯首为千帆出谋划策，抢占市场。 紫焰二代定于八月十六号正式发售，而在八月六号、八月七号这两天，光冕和帝皇相继发布了新型机甲。两家的新机甲都配备了精神力定位系统，各项性能指数都和紫焰二代匹敌。 当媒体问及精神力定位系统时，两家都宣称，这是他们自行设计开发出来的，和紫焰二代没有任何关系。但当问到具体的实现方法时，他们又闪烁其词，说是商业机密，不可泄露。 明眼人能嗅出猫腻。精神力定位系统研究了那么多年，你们早不研究出来晚不研究出来，偏在人家伊奥兰机甲研究出来后，才宣布自己也攻克了这项技术，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两家都花了大成本为新机甲宣传造势，光冕还制作了一段模拟对战的动画，通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战斗场景，宣称对同一个机甲战士来说，使用光冕机甲，比使用伊奥兰机甲更能发挥出实力和水平。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媒体再次兴奋起来，每天的新闻报道都在追踪伊奥兰机甲的反应，而一向从不吃亏的千帆罕见地保持了沉默。各种流言小道消息满天飞舞，其中传的最甚的，是伊奥兰机甲出了内贼，泄露了工场的绝密资料。 八月十日，又有惊天□□消息传出：内贼出自伊奥兰战队，凌千帆正在清洗战队，她和五个少年的关系破裂，战队内部人人自危…… 一时间，如日中升的伊奥兰战队声名一落千丈，粉丝们纷纷在官网上留言抗议，要求千帆出来澄清事实。 千帆一直沉默，直到八月十三号，紫焰二代正式发售的前三天，她才终于露面，发表了公开申明。 “鉴于近期针对伊奥兰战队的种种谣传，以及光冕、帝皇两家厂商涉及窃取伊奥兰机甲机密的嫌疑，为了澄清事实，捍卫荣誉，我特此向光冕机甲和帝皇机甲发出挑战！ 挑战方式：二对二的机甲pk赛 对战机型：紫焰二代vs光冕斗魂七型；紫焰二代vs帝皇幻影五代。 时间：八月十五日上午8点。 地点：黄金机甲大竞技场。 地图：黑暗城市。 伊奥兰机甲出战者：夏晨，丹尼尔。” 这哪是申明，分明是挑战状！ 世间一片哗然，媒体记者犹如打了鸡血般激动，纷纷围堵在两大机甲厂商的总部大楼门前，要求负责人对此事发表看法。 两大厂商还没来得及作出官方回应，千帆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之所以没有派出实力最强的机甲队员，是因为这场pk赛，比的是机甲性能，而不是战士水平。若是派出小墨，怕对方不敢应战。而现在派出夏晨和丹尼尔，对方仍不敢应战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做贼心虚！ 光冕机甲和帝皇机甲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窃取伊奥兰机甲的商业机密，传播抹黑伊奥兰机甲及其战队的谣言，无耻之极，令人发指！她将向最高法院提出控诉，要求两家立刻停止精神力定位系统的使用，并且赔偿伊奥兰机甲的经济损失和名誉损失！ 此言一出，两大厂商若是再不回应，就真是做贼心虚了。在她这番发言后的半个小时内，两家厂商的负责人相继表示，将派出队员，迎战伊奥兰。 八月十五日，黄金机甲大竞技场，环形五层观战大厅，座无虚席。票是昨晚8点开始在网上发售，八十万张观战票，二十分钟内被一抢而空。 观战席三层中央，正对着战场投影区的一排贵宾包间，是全场视野最佳的位置。千帆进入时，另外两人已经到了。 腓特烈坐在黑色真皮豪华沙发里，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指举着高脚酒杯，正在自斟自酌。楚韵峰则坐姿笔直，沉默清冷，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柠檬水。 见千帆进来，两人同时抬起眼来，腓特烈轻佻地打招呼：“嗨，凌小姐。”楚韵峰则是一句平静无波的“你来了。” “我来了。”千帆冷淡地回道，一双雪亮冰冷的眸子扫过楚韵峰又扫过腓特烈，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腓特烈无耻地笑问：“凌小姐在看什么，莫非是想在我们两人中挑一个，共度良宵？” 楚韵峰一记凌厉的眼刀杀向腓特烈，浑身气势骤然冰冷起来，他看中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 千帆冷笑道：“我眼光还没那么差，只是想看看两位做了这么无耻的事情，是否有一丝心虚？” 腓特烈耸肩：“心虚是什么意思？我回去查查字典。” 楚韵峰不动声色地反问：“此话怎讲？” 千帆斜睨了楚韵峰一眼，傲然道：“我懒得和你们理论，你们不是想要我的工场吗？那么我们就赌一把吧，如果这场比赛，我输了，伊奥兰机甲你们拿去！” 两人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腓特烈眼底闪过兴味的光：“如果我们输了呢？你想要什么彩头？” “退出民间机甲市场。”千帆一字一顿地说。 楚韵峰和腓特烈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谨慎和疑惑。 腓特烈老奸巨猾地摇头：“你要的彩头太高，伊奥兰机甲不值这个价钱。小小一家三等星的机甲工场，居然想要两大老牌厂商退出市场，呵呵……” 楚韵峰则目光幽深地说道：“我可以和你赌，但要换一个赌注。” “什么？”千帆问。 “你。”楚韵峰手指着千帆，漆黑的眸子里燃烧着幽焰：“你赢了，我可以退出，你若输了的话，我要你。” 腓特烈一怔，哈哈大笑起来：“楚韵峰，你终于露出尾巴了！你果然是对她有意思，你要她做什么，当你老婆，还是做你情人？” 楚韵峰不理腓特烈，直直盯着千帆：“我要你放弃一切，到我身边，从此听我命令，由我安排。” 腓特烈笑的更加乐不可支：“原来你想要她当你的宠物，这个条件很诱人，我也想要。可是有个问题，凌千帆只有一个，我们该怎么分？” 楚韵峰猛然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腓特烈，咽喉深处发出低沉的怒吼：“滚！” “算了，不和你争这个，我可不想传出什么谣言，我们两个为了争一个女人而斗的死去活来。”腓特烈傲慢的目光投向千帆：“他要疯，由他去，我不掺和。我的彩头是，第七星域m76星的一个钛矿，你看怎么样？” 这个钛矿因为距离伊奥兰星不远，所以千帆曾听说过。她在心底迅速估算其价值，然后回道：“不够，再加星烽战队。” 腓特烈眼底闪过一丝微妙：“你居然对你以前的战队感兴趣？好吧，既然你想要，我可以加上，前提是赢了不用和这位瓜分伊奥兰工场。”他手一挥，指向楚韵峰。 千帆的目光移向楚韵峰，神色和语调都冷淡到了极点：“你要的彩头，我答应。” 109.魔咒 这是一场真正的豪赌。 一方的赌注，是放弃联邦第一军火商的民间机甲市场；而另一方的赌注，则是压上了自己。 楚韵峰没有料到千帆会这么干脆的答应，或许，在他潜意识中，他不相信她会同意他的提议。 她是那么的骄傲，怎么可能把自己当作赌注压上？ 除非……她是有恃无恐。 注视着对方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淡神色，他一颗心一直往下沉，心底涌现起极其不好的预感。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令他几乎就要出口反悔，但还是生生压住了。 因为如果赢了，就能得到她。 对虏获她的心、让她心甘情愿地回到他的怀抱，他几乎不抱什么希望了。巧取豪夺的方式，如果是两年前，他也许还有机会，而如今她羽翼渐丰，实力壮大，他越来越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现在不情愿也没关系，只要能把她拴在身边，好好地爱她，宠她，照顾她，她总有一天会被他打动。毕竟，他们有前世十年的感情。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对她是出于前世割舍不断的爱情，还是对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要收回的执念。或许，两者皆有之。 他不止一次地后悔，两年前就应该把她收到身边，不应该给她发展壮大的机会，到现在完全脱离出他的掌控，甚至，还和他为敌。 她犹如一个斗志昂扬的战士，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精心布置的棋局上，打乱他一次又一次的计划，若不是因为想得到她，他早就对她痛下杀手了。 腓特烈颇有兴致地观察，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意味深长。对于输赢，他不是那么看重，因为他觉得自己输得起，可楚韵峰，真的能输得起这场比赛吗？ 三人各怀心思，千帆走到包厢另一侧，在远离两人的位置上坐下来。很快，观众席上的灯光暗了下来，预示着比赛即将开始。 全息投影区上方打下特效蓝光，黑暗城市的地貌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一片绰绰黑影，四台机甲都没有打开雷达探测，这是一场精神力定位仪之间的较量。 伊奥兰出战的是夏晨和丹尼尔，千帆发出挑战时已经说明，没有派小墨出战，是担心对方畏惧小墨的实力不敢迎战。 好吧，不派小墨出战的理由，大家表示接受，夏晨身为队长出战，也是理所当然，但另一名出战队员，为何会是丹尼尔，而不是实力在丹尼尔之上的冷轩，或是和丹尼尔实力相当的蓝迪呢？ 事实上，这个出战名单一出来，就引起了人们的各种猜测。早就有谣言说，伊奥兰战队出了内贼，而且不止一个。传言中有两人分别把情报泄露给了光冕和帝皇，这两人是谁，对照出战名单，似乎不言而喻。 有人爆料，蓝迪正在和一女孩热恋，而那女孩似乎是墨洛温家族的远亲。还有知情人称，冷轩即将回归家族，而冷家和楚家关系密切。 一个个所谓的□□消息，把公众怀疑的视线指向了蓝迪和冷轩。如果泄密的真是这两人的话，就不难解释伊奥兰机甲这份诡异的出战名单了。 来场观众中很多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有的希望伊奥兰能再展雄风，狠狠教训光冕和帝皇；有的认为这场挑战赛是意气用事，伊奥兰机甲怕是将折翼与此；还有的则是自认为猜到了□□，抱着验证的心情来看比赛。 光冕出战的是楚天宇，今年二十岁，楚家新一辈子弟中的翘楚，原是光冕战队的副队长，星球杯机甲展会大赛中，光冕败给伊奥兰后，队长楚志远引咎辞职，他便被提升成了正队长。 他深知家族内部竞争的残酷，明白这一战他只能赢不能输。幸运的是，赛前抽签决定的对手是丹尼尔，如果对上夏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如果是丹尼尔，他的实力在其之上，应该没问题。 而另一组对战则是老对手，夏晨vs星烽队长白渊。帝皇是星烽战队的大东家，腓特烈要求星烽第一高手克莱特出战，克莱特不乐意，白渊便主动揽下了这桩苦差事。 半决赛中，白渊败给了带伤上场的夏晨，所以此战可以看做是他誓必雪耻的一战。 担任解说的依然是小战和亚力克，事实上两人一听说这场比赛，就立刻揽下了解说任务。 都是老熟人了，解说起来自然顺溜。介绍完四名出战队员后，两人趁着开始前的空档，开始聊起背景。 小战：“对黑暗城市，大家应该并不陌生，星球杯机甲展会决赛，抽签决定的就是这幅地图。那一战中，伊奥兰机甲以精神力定位系统名扬天下，令我们意外的是，不到三个月，光冕和帝皇，两家老牌机甲厂商也相继研究出了精神力定位系统，并应用于他们的新机甲。” 亚力克：“所以这场比赛，伊奥兰机甲将不再占有性能上的优势。但赛前伊奥兰主帅、机战女神凌千帆的发言，又令人深思，她说这场比赛，比的是机甲性能，而不是战斗水平，为了强调这一点，她连实力最强的云墨都没有派出。” 小战：“难道机战女神又有什么新的制敌方法，每一场比赛，她都会给我们带来意外和惊喜，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亚力克悲观地摇头：“我觉得不容乐观。” 小战：“双方准备就绪，比赛即将开始，让我们一起进入倒计时！十、九、八、七……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倒计时的落下，四台机甲同时动了起来。黑暗中，四台机甲的动作都快的不可思议，废弃城市街道上的一个个障碍物，一处处陷阱，都被他们轻巧地绕过，双方迅速接近，转过一个巷口，即将短兵相接！ 楚天宇一个流畅的侧滑步，斗魂七型犹如黑色旋风般掠过巷口，激光剑猛然迸射出耀眼光芒，划破黑暗，拦腰斩向丹尼尔！ 而另一边，白渊则谨慎很多。他充分利用幻影的轻巧优势，在精神力定位系统的帮助下，跃上残墙，在残垣断壁中行走，从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手。 在楚天宇发动袭击的瞬间，他也凌空扑下，长刀挥击之下连着机甲化作一道长虹，向夏晨迎头劈去！ 帝皇和光冕同时发动攻击，而伊奥兰这边似乎毫无防备，连迎战的姿势都没有摆出来。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为伊奥兰助威的观众们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两台伊奥兰机甲忽然闪烁起诡异的雷达光点，下一个瞬间，只听扑通两声，楚天宇驾驶的斗魂七型冲到半途膝盖一软向前扑倒，而白渊的幻影五代则在半空中失去动力，垂直下坠！ 这是怎么回事？ 楚天宇和白渊栽倒后，立刻惊恐地发现，机甲操作系统出错，驾驶舱内亮起一串串警报的灯光，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他们失去了对机甲的控制！ 机甲故障！ 比赛中机甲居然出了故障！ 光冕和帝皇的机甲同时出了故障！ 观众台上响起一片惊疑的哗然，怎么可能？这是在正式比赛啊，机甲竟然出现故障，简直是前所未闻！ 小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呼了一声：“天哪！怎么可能？” 亚力克则冷静许多：“光冕和帝皇的机甲出故障之前，伊奥兰机甲亮起了雷达光点。” “对对对！”小战找到了端倪，一口断言：“定和那些雷达光点有关，那是什么？伊奥兰魔咒！” 他说这话时绝没有想到，一句“伊奥兰魔咒”在瞬间传遍星网，成为惊疑之中，人们对当前现象的唯一解释！ 场中，楚天宇和白渊的噩梦并没有结束，在失去对机甲的控制后，他们看见对手犹如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举起了屠刀。 手起刀落，干净利索。两颗机甲头颅的滚落，宣告着比赛的结束。 直到大屏幕上打出比赛结果，观众们犹在梦中。就这么结束了？开场不过五分钟，这创下了黄金机甲大竞技场有史以来比赛时间最短的记录！ 说好的生死相搏呢？说好的高手对决呢？都去哪了？ 观众们怅然若失，几乎没有人愿意站起来离开。而在三层贵宾包间里，楚韵峰和腓特烈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千帆则是一脸明媚的笑意。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修身连衣裙，像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诱惑而又充满危险。 她起身，踩着水晶鞋，款款走到坐着的两人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女王气势，俯瞰联邦年轻一代中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 “你们输了。”她傲然宣告，纤纤玉指指向腓特烈：“你，记得把m76星的钛矿转让协议以及星烽战队的归属权文件，送到我的办公桌上。而你，”她指向楚韵峰，唇角流露出无情的嘲笑：“从此民间机甲市场上，再也不会有光冕的名字！” 楚韵峰抬起深不见底的眸子，唇角缓缓挑起，露出一丝令人背脊发寒的冷笑：“小帆，我真是低估你了，这个反间计，你用的很好。” 110.反间 “不错。”千帆注视着楚韵峰，微微一笑：“是反间计。诱饵早就放出去了，只是没想到能同时吊到两条大鱼。” 被吊的两条“大鱼”原本已经很难看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早在三个月前大赛结束时，我就料到，有人会对我的队员，我的机甲不安好心。常年居于金字塔顶端的你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最好的东西应该属于你们，即使不属于，你们也会不择手段地弄到手。”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微笑：“楚韵峰，你利用和冷家的关系，想收买冷轩。而腓特烈，你则是使用美人计，在蓝迪身边安插了维妮。” 腓特烈缓缓啜了口酒，阴沉地问道：“所以你就将计就计在精神力定位系统模块中做了手脚，故意让我们拿走？” “是的。”千帆眉眼间皆是盈盈笑意，“你们窃取的定位模块中，装了木马程序，只要收到特定的雷达信号，就会暴走，造成机甲故障。刚才解说员叫它什么着？伊奥兰魔咒，这个名字我喜欢。” 腓特烈冷笑一声：“你也舍得下血本。既然现在我们知道了，只要清除木马，就能得到干净的定位模块。” “你可以试试。”千帆轻蔑地斜睨着他：“木马设有自我保护装置，一旦遭到攻击，会立刻启动自毁程序，连同定位系统一起毁掉。所以，你们是白费心了。” 这时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传来轻微震动，她低头看一眼，笑的如沐春风：“顺便通知你们一声，伊奥兰魔咒的雷达信号已经在网上公布，现在任何一个人都能用雷达攻击你们的幻影五代和斗魂七型。你们已经发售多少台？几千台，上万台，这个回收任务可不轻松啊！” 楚韵峰和腓特烈，两人此时的神色可以用精彩来形容，愤怒，懊恼，追悔莫及，恼羞成怒……两人纵横商场多年，从来都是将他人玩弄于鼓掌的狠辣角色，哪会想到会有今天，偷鸡不成反蚀米，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楚韵峰满脸愠怒地起身，丢给千帆一句话：“我记住了。”说完，拂袖离去。 腓特烈仍坐在原处，见楚韵峰离去，他哈哈大笑起来：“幸好，我的彩头不多输得起，而楚韵峰……”他笑意未绝地指着千帆：“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我这么多年，都没法把他赶出市场，而你一个请君入瓮的反间计，就轻轻松松做到了！” 千帆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楚韵峰哪会那么容易接受失败？她不这么认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这次是真的和他对上了。 腓特烈似乎猜到她心中想法，身子前倾，手支在翘起的二郎腿上，目光射出炯炯电光：“凌小姐，要么我们联盟吧，一起打的楚韵峰不能翻身！” 千帆不以为然地反问：“怎么个联盟法？” “最稳固的联盟，莫过于联姻了。要不，我们结婚吧！” 饶是千帆知道这家伙喜怒无常、唯利是图，也没想到他口中会吐出这样的话来，她怔了一下，然后扬声大笑，指着腓特烈的鼻子说：“你不会是输了不想付彩头，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赖账吧？” “我堂堂墨洛温家少主，难道还不如一个矿山加一个战队吗？”腓特烈故作委屈地问道。 千帆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摇头叹气：“可惜，在我眼中，你真的不如。” 腓特烈不以为意地轻笑：“我只想说，你真的错失了这世上最划算的买卖。好吧，如果有一天你走投无路了，可以考虑来找我。不过到那时，也许我就开不出这么好的价钱了，毕竟，一般情况下，我只能结一次婚。” “那就祝你早日把自己的婚姻买个好价钱。”千帆带着嘲弄的笑意，离开包厢。 小墨在门外等候，见千帆出来，立刻给她围上一条轻薄的丝巾以遮住秀发和半边脸，又在她的鼻梁上架上一幅墨镜。他自己也是罩着兜帽带着墨镜，以防被粉丝和媒体认出。 两人前往备战室，蓝迪和冷轩已在等候。千帆一边摘下墨镜，一边对两人说：“这些天委屈你们了，一会的新闻发布会，我们一起出去。” 冷轩淡然一笑：“没什么。” 蓝迪则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可以解脱了！” 冷轩打趣他：“我看你很享受啊，那个女孩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别胡说！我们两个都不过是在演戏而已，不同的是，我知道她在演戏，而她不知道我也在演戏而已。”蓝迪回道。 说笑间，夏晨和丹尼尔下了机甲回来，千帆慰问道：“辛苦了，祝贺你们圆满完成任务！” 丹尼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点都不辛苦，从没打过这么轻松的比赛。” 夏晨笑着补充：“胜的太轻易，看见白渊那副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的痛苦样子，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千帆回道：“你很快还会和他打交道的。” “难道还有比赛？”夏晨问道，队员们也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千帆摇头，眉梢漾起飞扬的笑意：“这场比赛，我从楚韵峰和腓特烈那里赢了不少彩头，以后星烽战队的老板就是我了。” 队员们花了足足十秒钟，才消化了这个消息，一个个神色微妙起来。夏晨问：“那伊奥兰战队呢？” 千帆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嫡系的。” 夏晨低头，有种被她看穿的羞愧，其他人也都跟着讪笑起来。其实，所有人都和夏晨一样，心里着实紧张了一下，有了星烽这个新宠，千帆的心思会不会转移到那边去，毕竟，那是一只有着辉煌战绩的s级战队，而且还是她的母队。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准备一下，新闻发布会就要开始了。”千帆微笑着招呼道。 对伊奥兰机甲光耀星分部的所有员工来说，这是精彩而又忙碌的一天。面对各种流言蜚语和对手的挑衅，他们憋屈了快半个月，这一切终于以一场痛快打脸的比赛而宣告结束。 第二天是紫焰二代正式发售的日子。伊奥兰机甲没有做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因为这不需要，前一天的机甲比赛，已经很好地为紫焰二代的发布造了势。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千帆还得感谢光冕和帝皇，为她省下了一大笔广告费用。 第一天成绩喜人，预售的两千台机甲被一抢而空。伊奥兰机甲工场，在完成远星舰队的军方订单后，不得不再一次扩建厂房，增加设备，招募技工，扩大生产。 位于伊奥兰星的大本营，由夏敏和乔森管理；光耀星分部，千帆则把工作逐渐交给夏晨、戴维宁和里德负责。当一切都步入正轨后，她终于能从工场经营中抽出精力，来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千帆召集伊奥兰战队的队员们开会。看着她那副与往常不太一样的神情，少年们隐隐意识到，她又有什么重大决定要宣布了。 “大赛结束后，我一直在思考，今后你们每个人的发展。”千帆明亮的目光扫过队员们年轻英俊朝气蓬勃的脸庞：“你们都还年轻，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修完大学课程。考虑到今后的发展，我觉得拿个什么学位还是有必要的。” 见有人想要发言，千帆做了个向下按的手势，示意大家听完她的话。 “我已经和几家学院联系过，他们很高兴接收你们。” 听她这么一说，有人隐隐猜到她前些日子去参加订婚宴拜访叶文清的目的了，果然，只听她说道： “夏晨，蓝迪，丹尼尔，我的母校，联邦第一机甲学院战斗系同意接收你们，你们可以从中级部开始，顺利的话，最短两年内可以修完学业，拿到学位。” “冷轩，我和战神星军事学院联系过，他们欢迎你回校继续完成学业。” 一时间没有人接话，会议室陷入沉默。被点到名的人心情都很复杂，进机甲学院深造拿到学位，是他们曾经的梦想，这个梦想因为各种原因半途夭折，现在能有这样的机会，可谓是难得，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好像高兴不起来。 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她、舍不得大家好容易才打拼出来的伊奥兰战队，还是因为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一个学位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千帆看出众人的心思，解释道：“战队不会解散，只是训练时间移到课余，事实上很多知名战队的主力队员都是机甲专业的在校学生，课堂上的学习和战队的训练相辅相成，并不矛盾。” “虽然你们现在的实力都不错，但是，系统地学习机甲知识是很有必要的，你们越往上就越会感到，基础理论的重要性。” 少年们依然沉默，但已出现动摇的气氛，冷轩率先发话：“我休学前只剩下一学期的课程，我回去修完后就回来。” 千帆欣慰地点头：“很好。” 夏晨问道：“所有人都去学院了，那小墨呢？” 不待千帆回答，小墨斩钉截铁地说：“我哪都不去，小帆身边需要一个保镖！” 千帆微微一笑，不再解释，表示默认。其实，她留小墨在身边，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就是担心小墨暴露身份。 况且，对一个武力超群的生化人来说，人类社会的学位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而其他少年，到了该放飞的时候了。她送他们去学院，不仅仅是为了学习知识，取得学位，更重要的是开阔眼界，培养人脉，为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他们能取得的地位成就越高，她所拥有的力量就越强。 “还有一个问题。”夏晨继续说道：“冷轩要离开光耀星半年，也就是说，半年之内，我们都没法参加比赛了。” 千帆回道：“其实，我正有件事要宣布。大家都知道，我们伊奥兰战队存在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没有替补队员。本来，我准备招募一批新成员的，但正好星烽战队到了我手中，所以我考虑，让两只战队合并，新战队就叫伊奥兰星烽战队。” 一片沉默，气氛比刚才更加沉闷。对任何一支战队来说，和其他战队合并，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因为这代表过去的荣耀清零，曾经付出的努力找不到来时的轨迹。 千帆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的嫡系都如此抵触的话，那么星烽战队那边可想而知。 许久，夏晨像是说服了自已一般抬起头来：“不管战队叫什么名字，我们追随的是你，对吧？” “是的。”她浅浅勾起唇角，声音温柔无比：“你们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是我的心血和骄傲。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你们有更好的发展。” 111.合并 会议结束后，夏晨留了下来。千帆知道他有话要说，她招呼他到外面阳台上等她，自己去茶水间，端了两杯茶出来。 尽管地位今非昔比，很多事情她还是喜欢亲力亲为，比如沏茶。 夏晨端起精致的白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流露出享受回味的神情。很久没有喝过她亲手沏的茶了，似乎从离开伊奥兰星起，他们就一直不停地忙碌，不停地战斗，不停地处理各种麻烦。 “味道怎么样？”千帆笑着问：“这是前些日子，你拿过来的呢，说是什么裴家送来的。” “很香很好。”夏晨回道，唇角流露出一丝含义颇深的微笑。 千帆夺回凌家少主之位，伊奥兰机甲形势大好，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前来巴结的人也络绎不绝。她事务繁忙，对来访者不能一一接见，很多时候，都是由他代她会客。 他能感到自己的地位在飞速提升，这是一种很容易自我膨胀令人迷失的感觉，他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谦虚谨慎，要牢记，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由她所赐。 千帆也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润嗓子，眼角余光扫过夏晨：“说吧，你好像还有很多话捂着。” 夏晨放下杯子，身体坐直，神情认真地说：“我很感谢有进学院深造的机会，但我并不想去机甲战斗系。” “哦？”千帆抬眼望着他：“成为机甲战士不是你的梦想吗？我记得你还来过光耀星参加机甲学院的考试，本来被录取了，却因为工场的事情而没去成。” “是的，机甲战士曾是我的向往，但那是以前。” “那现在你的梦想是什么？” 夏晨注视着千帆，眸子里闪烁着光芒：“我希望能成为你最得力的助手，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千帆微微笑了起来：“你现在不已经是了吗？” 夏晨摇头：“不，我现在是因为被你信任，所以才被委以重任。我希望，有一天我的才华也能成为你在安排人事时的不二选择。” 千帆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她没有看错人，这个少年一直都很清醒，没有被浮世繁华迷花了眼。这是一种可贵的品质，也是成大事者必须的素质。 夏晨继续说道：“机甲战斗，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不过小墨，所以我想，与其争也争不过他，不如换一个领域拼搏。” 千帆忍不住提醒：“小墨不是普通人，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但除了小墨外，这个领域还有很多天才，比如星烽战队的克莱特，他的实力也比我高。”夏晨微微自嘲：“以前在伊奥兰不过是井底之蛙，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现在出来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真的算不了什么。” 千帆斟词酌句地说：“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潜力需要周围环境的激发，不把他放在合适的舞台上，就永远不知道他有多么巨大的天赋和才能。” 夏晨微微一笑：“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找不到合适的舞台，只得在既定的命运轨迹上碌碌无为。但我很幸运，你把我带入一个广阔的世界，让我看到了各种可能。” 千帆抬眼，目光和他相交，她问道：“那你想学什么？” “政治经济学。”夏晨回道，语调平静，显然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千帆笑起来：“看来你被戴维宁影响了。” 戴维宁来后，她安排夏晨给戴维宁当助手，一方面是有监视的意味；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夏晨跟着戴维宁学些经营财务方面的东西。 “戴维宁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我很敬佩他。但请放心，我不会被他影响，能影响我的，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想，你需要一个能帮你打理工场的人，目光更长远一些，你也需要一个在政界的忠诚可靠的代言人。”夏晨回道。 千帆托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竟是如此敏锐，觉察到她送他们进大学深造的目的。她认真地注视着夏晨，夏晨也回视着她，两年多了，他的眼神还如当初发誓效忠于她时那样，赤忱纯净，燃烧着倾慕，只是更加深沉。 四目相对，一种无形的信任和默契在两人的视线中流动。千帆回道：“好吧，我帮你安排。光耀星中央学院怎么样，那是戴维宁的母校，许多政要都是从那所学校出来的。” “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两人都端起茶杯，各自喝了口茶，傍晚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来，阳台上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淡金。 气氛如此静谧美好，千帆一时间不想再说话。她慵懒地看着夏晨，看着这颗她从伊奥兰乡间挖掘出来的金子，想象着某一天，经历磨砺后的他会是怎样的灿烂夺目。 夏晨说的没错，她确实也需要一个政界的代言人，黎致远毕竟不是自己人。夏晨既然有这个想法，她就集她的资源，送他青云直上。 “对了，我还想问下，关于战队的合并事宜，星烽战队那边，你准备怎么整？”夏晨问道。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千帆反问，想想考考他。 夏晨苦笑：“从感情上来说，我不太愿意接受合并，但从理智上分析，伊奥兰机甲需要维持一支战队，而我们现有的规模不够，如今大家又要分心忙学业，所以，两支战队合并，是最符合伊奥兰机甲利益的。” 在千帆赞赏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道：“虽然伊奥兰战胜过星烽，但星烽毕竟是一支s级战队，人数也比我们多，为了安抚星烽的人心，我建议，让白渊继续当队长，我可以当副队长。” 说这话时，他心中有些苦涩，但为了大局，当不当队长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千帆看着他那副顾全大局牺牲小我的样子，放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飞扬，明媚而又自信。 “好了，我知道了。”她起身，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通知战队其他人，明天和我一起去星烽总部。放了那么久，该让他们见见新老板了。” 对星烽战队的全体队员来说，被东家当做赌注输给了对手，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心高气傲的队员甚至扬言要退队，一时间人心浮动，风雨飘摇。 千帆就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伊奥兰战队的五个少年，大摇大摆地进入星烽总部的训练大厅。 星烽战队身为s级豪门战队，无论是队员薪酬，还是训练环境都是一流。它位于学城区，占地面积广阔，有一栋办公楼，一个机甲比赛馆，还有各种体能训练馆和模拟训练馆。 一路进来，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眼睛都看直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战队，这场地，这设备，真是令人羡慕啊！ 千帆低声笑道：“别眼馋，从今天起，这里的一切都是你们的了！” 这句话简直能令人兽血沸腾，嗷嗷嗷，以后这么棒的地方就归我们啦！队员们有种杀进敌方宫殿大肆抢劫的快感。 她事先通知了白渊，所以当她进入训练大厅时，队员基本上都到齐了。一共二十一人，一个个阴沉着脸，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和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 她一眼就看见了克莱特。狂妄的天才正蹲在墙角幽怨地划圈圈，见她来了，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靠在墙上。 她明亮的目光环视四周，开始发言：“我知道你们很不开心，但事实就是这样，腓特烈把星烽输给了我，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老板。”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也许会另你们更不开心的消息，那就是，星烽战队将和伊奥兰战队合并，新战队的名字就叫伊奥兰星烽战队。” 什么，战队合并，还要改名！！？ 星烽队员们的眼睛都红了，有人高声抗议：“凭什么？我们星烽是堂堂s级战队，伊奥兰战队算什么？” 千帆平静地回答：“就凭我是星烽的老板。”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反对者的声音，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够拽，够霸气，那我们不干了！ 当即，有四五名队员气不过甩手就要走，小墨和冷轩往门口斜斜一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人名叫陆毅，是星烽战队的主力队员，他怒道：“怎么，连走都不让吗？” 小墨微微一笑，露出整齐而又森白的牙齿：“我们老板还没说完话呢，想走，先和我打一架？”说着，他冲对方挥了挥拳头。 陆毅知道小墨的实力，一时间进退维谷，俊脸憋得通红。 身后传来千帆命令的声音：“小墨，冷轩，退下。” 两人留下一个威胁的眼神，乖乖退后一步。 千帆踱步过来，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紧身战斗服，外面是一件黑色风衣，长发盘在脑后，看上去英姿飒爽，女王气势十足。 她来到陆毅面前，下巴微扬：“要走也行，不过不要期待我会在解除协议书上签字。你和星烽的协议还有一年对吧，你可以算下违约金，还有你的积分损失。”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陆毅微变：“你想怎样？” “留下来，为新战队效力。”千帆回道，转头面向所有队员：“星烽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和辉煌战绩的战队，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们，级别不是一成不变的，一味沉浸在过去的荣耀中而不知进取的话，总有一天，你们连s级都会保不住！” “你们不服气和伊奥兰战队合并是不是？但是就在四个月前的星球杯机甲大赛上，你们败给了伊奥兰！你们还不服气我是不是？当年我在星烽时，你们有谁赢过我？” “再看看你们最近在s级机甲联赛中的成绩，三胜九败，十二支s级战队中排名第十，我都不好意思看了，曾经数一数二的星烽快要垫底了，照这个趋势下去，再过一个赛季，你们怕是要被赶出s级战队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毫不留情，在空旷的训练大厅里久久回响。星烽队员们一个个惭愧地低下了头，她说的没错，星烽是在走下坡路，但这并不完全是队员的问题，自从东家变成墨洛温后，管理混乱，上层对比赛横加干涉，也是造成战队成绩下滑的一个重要原因。 千帆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狠狠敲了星烽队员一棒子后，她放缓了语气：“当然，我也知道，成绩下滑，不完全是你们的问题。现在老板换成了我，我想没有那个老板能比我更懂机甲，也没有谁比我更热爱机甲。” “我承诺：我会创造一个公平公正的战队环境，遵循竞技精神，绝不强迫你们做任何有违荣誉的事情。” “新的战队，将继承星烽的光荣传统，汇入伊奥兰的新鲜血液。比起缅怀过去，我们更需要的是，全力以赴地迎战未来！” 她明亮的目光扫过白渊，扫过克莱特，扫过在场每一个星烽队员，看到他们因为她这番话而亮起来的眼眸，扬眉一笑：“我曾是星烽的一员，现在，我回来了，你们是否愿意和我再次并肩战斗？” 112.驯养 先从气势上碾杀，再从精神上打击，最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经过这三步，她成功震慑住了全场。战队合并就这么进行了下去，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伊奥兰队员熟悉场地，交换情报，队员之间切磋交流。 她没有定谁是正队长，谁是副队长，而是让白渊和夏晨各自管理原班人马。双方需要一个磨合期，不可操之过急。 从星烽训练馆到办公楼，有一条空旷的走廊。地上铺着光洁的人工大理石，一面沿墙陈设着星烽所获得的各种奖杯奖章，另一面是玻璃墙，上午的阳光照射进来，映出一片金色的亮堂。 千帆踱步其中，依次看过那些奖杯奖章，其中有几个和原主相关，心头禁不住浮现一丝怀念。 小墨脚步轻悄地跟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走廊尽头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我说凌千帆，你的腿到底好没好，要不，我们打一架？” 克莱特从对面走来，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神色傲慢，一看就知道是来挑衅生事的。 不待千帆回答，小墨大步迎了上去，冷冷地说：“先赢了我再说！” 克莱特打量小墨，轻飘飘地甩了一句：“走吧，自由搏击馆！” 小墨回头看了千帆一眼，得到她默许的眼神后，他跟着克莱特离开。 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千帆禁不住微笑起来，克莱特还是这幅傲娇的臭脾气。其实，她对克莱特有几分感激，因为他没有反对战队合并，否则，她就没那么容易收服星烽这帮家伙了。 两个傲娇撞在一起，会是一幅什么情景？千帆突然之间有些好奇。 当秋季入学的时候，两支战队基本上完成了磨合期。战队的不少队员都是在校学生，因此训练主要集中在周末和晚上。 冷轩去了战神星，蓝迪和丹尼尔进了联邦第一机甲学院，夏晨则去了光耀星中央学院。和其他人相比，夏晨的负担最重，因为他的专业和机甲战斗没有关系，所以必须得花更多的业余时间训练，才能保证自己和其他队员同等进步。 从长远角度考虑，这种辛苦是值得的。白渊已经到了退役年龄，等他退了，夏晨就是无可争议的队长。身为s级机甲战队的队长，定会为他赢来巨大的声名和荣誉，等他宣布进军政坛时，亿万粉丝就是选票。 一个阴雨的午后，千帆从书桌上抬起疲惫的眼睛，看见窗外正下着蒙蒙细雨，银杏树发黄的叶子在风雨中瑟瑟颤抖。 她今天身体不适，所以在家工作。琉璃阁里非常安静，不闻往日少年们的嬉笑欢闹。 一时间有些习惯不了这种安静，心中竟有几分怅然若失。她起身，想去外面客厅喝杯热咖啡，推开门，看见小墨正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手中捧着一本电子书，神情专注而又认真。 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他犹如一只优雅的黑豹般，敏捷地起身，来到她身边，轻轻搀扶住她，问道：“腿怎么样？” “还行，不碍事。”千帆回道，轻轻挣脱他肢体的接触。 她的腿已经能如正常人一般站立行走，但一到阴雨天气，就会隐隐生痛。欧文告诉她，要想完全恢复，她还需要一次精密手术，以修复损伤的韧带。 手术有风险，就目前的医疗设备而言，她的手术成功率只能达到百分之七十。欧文正在改进设备，劝她再多等一些时日。 她来到餐厅吧台前，把事先磨好的咖啡粉倒进滤杯中，先倒入几滴水，等咖啡粉里的气体蒸出，再提着细长脖颈的手冲壶，沿着咖啡粉表面绕圈圈，匀速注入热水。 几乎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冲咖啡，大家都用自动咖啡机。但千帆喜欢，她喜欢一边慢慢冲咖啡，一边享受冲泡时所散发出的浓郁的咖啡香气。 小墨几乎是着迷地看着她冲咖啡的样子，等她冲好，把一杯香郁的咖啡递到他面前时，他才回过神。 隔着吧台桌，两人捧着杯子，慢慢地喝着，看着白色热气从杯中袅袅升起，附在玻璃窗上，凝成水珠。 窗外，雨又大了些许，无声地敲打在玻璃上。人工湖迷蒙在烟雨中，只剩下不甚清晰的轮廓。 此情此景，令千帆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正置身于与世隔绝的孤岛之上，天地间，只剩下她和小墨两人。 自从他试图反扑而被她坚决镇压后，两人之间一直处于一种淡淡的状态。他恪守本分，默默跟在她身后，任凭她差使调遣。而她，则刻意避免和他有任何超过上下级关系界限的相处。 而现在，两人一起喝咖啡算不算越界呢？千帆漫不经心地想着，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有些过了。 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冷遇，以他的才华，以他的忠诚，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在看什么书呢？”她问道。 小墨轻弹手指，把虚拟页面的电子书送到千帆面前。千帆垂眸望去，书的封面很漂亮，一个孤独的星球，一朵鲜艳的红玫瑰，一个穿着礼服的萌萌的小正太。 她禁不住笑起来：“你在看《小王子》？” 小墨点头：“r7推荐给我看的，它说这是人类最经典的童话故事。” “噢。故事里说了写什么？”千帆随意地问道。虽然故事很经典，但她却没有看过，因为当她接触到这本书时，早过了看童话的年龄。 小墨开始讲述，千帆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含笑听着。他清澈的声音沉静下来很好听，有一种令人着迷的魔力。 “……小王子遇到了一只狐狸，狐狸说你驯养我吧，这样你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我对你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生活就有了乐趣，我看到金色的麦田，就会联想到你金色的头发，瞧，世界会变得多么美妙。” 故事讲到这里就停止了，千帆问：“还没看完？” 小墨摇头：“我已经看了四五遍了。” “那为什么不讲了？” “因为我不喜欢后面的情节。” “什么情节？” “小王子驯服了狐狸，却又离开了狐狸，我不知道，狐狸该怎么面对没有小王子的日子。”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千帆抬眼，看见小墨也正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沉静隐忍，暗藏着波浪翻涌的情绪。千帆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了，有一种涨裂般的疼痛。 “我还有些工作，先回房了。”她扔开咖啡杯，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把自己关在房中，许久心情才平静下来。她明白最后小墨眼神中的含义，分明是在控诉她，驯服了他，却又不愿负责到底。 她想了一阵，然后打开了门，小墨就在门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注视着他熔金的眸子，冷静地回道：“不用担心狐狸，事实上，这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 …… 第一场冬雪飘落的时候，合并后的伊奥兰星烽战队拿到了本年度最后一个赛季的大满贯，积分排名从第十跃到了第三。克莱特和小墨虽然私下里打了不少架，一上战场却是配合的无比默契，成为新战队一对耀眼夺目的双子星。 转眼间便到新年。除夕之夜，千帆在凌府举行盛大的宴会，邀请各界名流。冷轩从战神星赶回，原伊奥兰战队的少年们都齐了，再加上原星烽队员们，她的宴会上可谓是明星汇集，美少年成群，耀花了无数宾客的眼睛。 “新年快乐！” 通过超光速视频通讯，千帆向远在伊奥兰星的乔森和夏敏发出节日祝贺。两人也都笑嘻嘻地向她恭贺新年。 结束通讯后，她回到大厅，想找小楠一起向宾客们致辞，却怎么都找不到小正太的踪迹。 江婉正在和几个贵妇聊天。自从千帆夺回少主之位搬回凌府后，她的日子一下子从地下变到了天上，在贵妇圈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以前和贵妇们交谈时，她都是站在一边赔笑附和，而现在她一说话，大家都认真倾听，俨然成了交际圈中的要人。 眼角余光瞥见千帆，江婉含笑和众人说了声失陪，抽身出来，来到千帆跟前，态度谦恭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看到小楠了吗？”千帆语气中透着焦急和不耐，她已经找遍了大厅，到处不见小楠的影子。 “我刚才还看到他在廊下和几个孩子玩呢？”江婉说着就往外走。 廊下，几个孩子正在玩烟花，都是些亲朋好友的孩子。江婉拉住其中一孩子问道：“小旭，看到凌楠了吗？” “凌楠啊，他刚才和一个姐姐走了！” 另一个孩子说：“那个姐姐好漂亮！” 一个小女孩嚷道：“我认识那个姐姐，她是以前唱诗班的苏菲姐姐！” 什么！竟是苏菲把小楠带走了！ 千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命令夏晨：“封锁凌府和附近街道，调出所有监视录像，给我搜！” 113.作死 凌千帆，生于星历3083年5月，天赋异禀，惊才绝艳。14岁时少年机甲大赛夺冠，一举成名；16岁时被联邦第一机甲学院保送录取；17岁进入s级顶尖机甲战队——星烽战队；18岁时参加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夺冠；19岁毕业实习时不幸飞船失事，下肢瘫痪。 千帆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头脑中一遍遍过着身体原主的辉煌历史。没错，她是个穿越者，来自21世纪的地球，有一份成功的事业，却在33岁生日那天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事件，穿到星际时代一个和她同名不同姓只有19岁的少女身上。 她想动弹一下双腿，力道传到大腿，却再也不能继续，膝盖以下完全麻木，没有任何知觉。欲哭无泪啊，难道剩下大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先截肢再装机械肢，这样就能重新站起来，行动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异。 可是一旦截肢，就再也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了，而她现在的情况，主治医生也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可能。 那就再等等吧，实在无望康复时再考虑截肢手术。她无法想象，她本应穿上水晶鞋的纤纤玉足，是一双蹭蹭发亮的机械大脚！ 和瘫痪问题相比，还有一件她目前尚无深刻感触但对原主来说，绝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那就是精神力！ 人类走出地球开始星际移民后，在宇宙射线的辐射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历史学家至今仍争论未休的因素作用下，进化出了精神力。精神力的最大作用就是能操作机甲，这大大增强了人类的单兵作战能力，在开拓蛮荒星球对抗强敌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操作机甲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卓越的体能。原主出事前体能s阶，精神力ss阶，能操纵神级机甲，可谓惊才绝艳，被公认为联邦新一代机甲战士中的顶尖人物。 可惜，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她现在接手的是一副体能c渣、精神力b3的身体，而且状态还在每况愈下。 明明前两天测量时精神力还是b3，怎么今天一测，就变成b4了？难道是我测量的姿势不对？ 算了，不去纠结这么多了，反正b3和b4都是渣，区别是渣和更渣一点而已。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就是这是一个高科技的时代，身体瘫痪的人也能在护理机械的帮助下，完成上厕所、沐浴、吃饭、穿衣等生理必需，维持基本隐私。 还有，原主的家族很有钱，是个豪门望族，所以她暂且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她操纵手腕上的电子终端，招来自动轮椅。轮椅的扶手处伸出两只机械臂，扣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柔地抬起。她扶着椅背站起，然后转身，坐进椅子里。 一连串动作她已经熟稔，做起来和正常人起身坐下没什么区别。她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人，从来都是如此。 看看外面天气不错，落地窗外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出去散散步吧！正这么想着，门口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 “凌千帆，你给我滚出来！是你自己掉进水里的，却诬陷可欣推你！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要连累可欣吗？” “滴滴——”电子声响起，是她的机器人管家r7，以平平的机械语调说：“四夫人请止步，家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千帆小姐的休息。” “凌千帆，出来！去家主面前给我说清楚！”女声不依不饶，继续气势汹汹地大吵大嚷。 千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生在豪门的痛苦。错综的人事，复杂的关系，特别是当你从风光无限的云端掉下来后，原本吹捧你的家伙们一个个撕开虚伪的面具，冷言冷语算轻的了，更有甚者，是落井下石。 门外的噪声源就是一位。她是原主的四叔母，名叫杜媛，出生一个二流家族，嫁入凌家后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凌可欣，和千帆同岁。凌可欣本身资质也不错，可以说相当出色，可惜，偏偏这家里有个天才，凌千帆。 在这个群星闪烁的世界里，出色的人物很多，但能称为天才的，百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 和大多数豪门类似，凌家的资源优先供给最有潜力、最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所以可想而知，过去的十几年来，凌可欣被原主压的有多死；也可以想象，原主出事后，她会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千帆穿越来的过程很痛苦，睁开眼便是在冰冷漆黑的水里，她的下半身被固定在轮椅上，无法动弹，只得绝望地挥舞手臂，直到失去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在医疗舱里，她的机器人管家r7救了她，而导致她落水的，正是凌可欣。 穿越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基本弄清了这个家族内的人事关系，是时候算账了。 “我就这就去见家主。”千帆冷淡的声音传出门外，“你可以走了，不送。” 杜媛悻悻离开后，千帆打开衣帽间，从中挑了一件连衣裙穿上。裙子颜色是很纯净的深蓝，亚光丝绸质地，白色小翻领，七分袖，长度及膝，端庄典雅，很符合她凌府大小姐的身份。 衣帽间里的裙子都是她最近才买的，因为双腿残疾穿裙子更方便。而原主的衣帽间就不用提了，不仔细辨别几乎看不出那是女孩的衣服。清一色的黑灰白，一排排衬衣制服战斗服挂的整齐，就是没有一件裙子，更别提首饰包包等女孩子必备的装饰小物了。 再看看原主那素净整齐犹如军队宿舍一般的闺房，鉴定完毕，原主是个男人婆。 千帆不想做男人婆，虽然穿越前她也被世俗归为女强人一类，但却是外表温婉内心凶残先让竞争对手掉以轻心再回头杀个片甲不留的类型。 她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两月未剪的发丝终于垂肩，容颜已然恢复血色，配着精致的五官，和得体的长裙，看上去清丽端庄，绝对的大家闺秀。 人人都想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昔日天才，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凌府位于光耀星首都城西郊——这是联邦屈指可数、风景绝佳的贵族居住区，而凌府则在这片贵族区里占据半边湖泊。私人府邸里有广袤的树林草坪，错落有致的花园洋房，宽阔平整的私道，还有专用停机坪。 美景如画，千帆却无暇欣赏。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预测她会遇到的情况，以及要说些什么话。 “主人，到了。”r7汇报道。 千帆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面前是一栋青松掩映的三层花园洋房，修建整齐的绿色灌木围出一方院落，看起来毫无防备，但千帆知道，这是凌家的府中之府，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电子监控，能让里面的主人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她在入口处停下轮椅，清了清嗓子，对着电子监控屏幕道：“千帆拜见家主。” 荆棘铁门向两侧缓缓开启，她驱动轮椅进去，家主的机器管家在台阶前迎接，引导千帆的轮椅驶上台阶旁的辅助坡道，穿过门厅，来到正厅。 千帆的轮椅在正厅门前稍作停留，透过敞开的大门，敏锐的目光地扫过厅内，缓缓的，一丝嘲弄的微笑浮现少女的唇角。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围着家主开会。见千帆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各色目光投射过来。有惋惜，有遗憾，还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这其中又有两道无比怨毒的目光，来自家主身边站着的少女，正是凌可欣。 凌家基因不错，子孙都是俊男美女，凌可欣更是其中佼佼者，是个犹如细瓷娃娃般的精致美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一双秋水剪瞳含着水雾，述说无限委屈，肌肤晶莹如雪，身姿纤细婀娜。这样一个女孩，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即使没有超强的能力，也定会配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偏偏此人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处处要和原主争一头，又因为能力不及，处处被原主打压，所以两人成了死对头。 相比凌可欣的美丽精致，男人婆的原主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不仅没有女人味，而且性格也很不讨喜。 孤僻封闭，难与人为善，不通人情，不懂世事，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这就是千帆通过原主的记忆和这几个月的观察，总结出的原主性格。 这种性格的人，无论放在哪个时空都是不讨喜的。但因为原主以前实力太强，光芒过于璀璨，所以身边人都对她采取了忍让态度。而如今她失去力量，成了残废，再也没有人愿意容忍她，甚至以前压抑的怒气也化成浓浓的恶意，释放出来。 此时千帆感受到的正是这种积怨已久的恶意。这对她越挫越强的性格来说，反而是种激励。她挺直脊背，驱动轮椅，驶了进去，淡然无畏的目光扫过众人。 对一个死过一次失去一切的人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千帆，我们正在讨论你落水的事情。那天你和可欣到底发生了什么？” 端坐在大厅尽头沙发椅上的家主发言，声音不大，却颇具威压。他叫凌睿，是千帆的大伯，十七年前就任家主。在原主那个谁都不放在眼中的记忆库里，这个人的印象很是模糊，据千帆自己的观察，这位家主应该是个精明的人。 “那天傍晚，我在湖边遇到可欣，她向我索要涅凰，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就把我推进了湖里。”千帆平静地述说。 “涅凰……”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惊讶声，众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千帆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住右手腕上的手环，以挡住那些贪婪的目光。她知道“涅凰”对凌家意义非凡，却没料到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涅凰是一台神级机甲。联邦的民间机甲一般处于c、b级别，军用机甲的标配是a级，s级以上属于特权阶层中的精英。而神级机甲，放眼整个联邦，不过十几台 114.疯狂 凌千帆，生于星历3083年5月，天赋异禀，惊才绝艳。14岁时少年机甲大赛夺冠，一举成名；16岁时被联邦第一机甲学院保送录取；17岁进入s级顶尖机甲战队——星烽战队；18岁时参加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夺冠；19岁毕业实习时不幸飞船失事，下肢瘫痪。 千帆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头脑中一遍遍过着身体原主的辉煌历史。没错，她是个穿越者，来自21世纪的地球，有一份成功的事业，却在33岁生日那天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事件，穿到星际时代一个和她同名不同姓只有19岁的少女身上。 她想动弹一下双腿，力道传到大腿，却再也不能继续，膝盖以下完全麻木，没有任何知觉。欲哭无泪啊，难道剩下大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先截肢再装机械肢，这样就能重新站起来，行动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异。 可是一旦截肢，就再也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了，而她现在的情况，主治医生也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可能。 那就再等等吧，实在无望康复时再考虑截肢手术。她无法想象，她本应穿上水晶鞋的纤纤玉足，是一双蹭蹭发亮的机械大脚！ 和瘫痪问题相比，还有一件她目前尚无深刻感触但对原主来说，绝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那就是精神力！ 人类走出地球开始星际移民后，在宇宙射线的辐射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历史学家至今仍争论未休的因素作用下，进化出了精神力。精神力的最大作用就是能操作机甲，这大大增强了人类的单兵作战能力，在开拓蛮荒星球对抗强敌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操作机甲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卓越的体能。原主出事前体能s阶，精神力ss阶，能操纵神级机甲，可谓惊才绝艳，被公认为联邦新一代机甲战士中的顶尖人物。 可惜，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她现在接手的是一副体能c渣、精神力b3的身体，而且状态还在每况愈下。 明明前两天测量时精神力还是b3，怎么今天一测，就变成b4了？难道是我测量的姿势不对？ 算了，不去纠结这么多了，反正b3和b4都是渣，区别是渣和更渣一点而已。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就是这是一个高科技的时代，身体瘫痪的人也能在护理机械的帮助下，完成上厕所、沐浴、吃饭、穿衣等生理必需，维持基本隐私。 还有，原主的家族很有钱，是个豪门望族，所以她暂且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她操纵手腕上的电子终端，招来自动轮椅。轮椅的扶手处伸出两只机械臂，扣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柔地抬起。她扶着椅背站起，然后转身，坐进椅子里。 一连串动作她已经熟稔，做起来和正常人起身坐下没什么区别。她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人，从来都是如此。 看看外面天气不错，落地窗外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出去散散步吧！正这么想着，门口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 “凌千帆，你给我滚出来！是你自己掉进水里的，却诬陷可欣推你！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要连累可欣吗？” “滴滴——”电子声响起，是她的机器人管家r7，以平平的机械语调说：“四夫人请止步，家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千帆小姐的休息。” “凌千帆，出来！去家主面前给我说清楚！”女声不依不饶，继续气势汹汹地大吵大嚷。 千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生在豪门的痛苦。错综的人事，复杂的关系，特别是当你从风光无限的云端掉下来后，原本吹捧你的家伙们一个个撕开虚伪的面具，冷言冷语算轻的了，更有甚者，是落井下石。 门外的噪声源就是一位。她是原主的四叔母，名叫杜媛，出生一个二流家族，嫁入凌家后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凌可欣，和千帆同岁。凌可欣本身资质也不错，可以说相当出色，可惜，偏偏这家里有个天才，凌千帆。 在这个群星闪烁的世界里，出色的人物很多，但能称为天才的，百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 和大多数豪门类似，凌家的资源优先供给最有潜力、最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所以可想而知，过去的十几年来，凌可欣被原主压的有多死；也可以想象，原主出事后，她会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千帆穿越来的过程很痛苦，睁开眼便是在冰冷漆黑的水里，她的下半身被固定在轮椅上，无法动弹，只得绝望地挥舞手臂，直到失去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在医疗舱里，她的机器人管家r7救了她，而导致她落水的，正是凌可欣。 穿越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基本弄清了这个家族内的人事关系，是时候算账了。 “我就这就去见家主。”千帆冷淡的声音传出门外，“你可以走了，不送。” 杜媛悻悻离开后，千帆打开衣帽间，从中挑了一件连衣裙穿上。裙子颜色是很纯净的深蓝，亚光丝绸质地，白色小翻领，七分袖，长度及膝，端庄典雅，很符合她凌府大小姐的身份。 衣帽间里的裙子都是她最近才买的，因为双腿残疾穿裙子更方便。而原主的衣帽间就不用提了，不仔细辨别几乎看不出那是女孩的衣服。清一色的黑灰白，一排排衬衣制服战斗服挂的整齐，就是没有一件裙子，更别提首饰包包等女孩子必备的装饰小物了。 再看看原主那素净整齐犹如军队宿舍一般的闺房，鉴定完毕，原主是个男人婆。 千帆不想做男人婆，虽然穿越前她也被世俗归为女强人一类，但却是外表温婉内心凶残先让竞争对手掉以轻心再回头杀个片甲不留的类型。 她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两月未剪的发丝终于垂肩，容颜已然恢复血色，配着精致的五官，和得体的长裙，看上去清丽端庄，绝对的大家闺秀。 人人都想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昔日天才，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凌府位于光耀星首都城西郊——这是联邦屈指可数、风景绝佳的贵族居住区，而凌府则在这片贵族区里占据半边湖泊。私人府邸里有广袤的树林草坪，错落有致的花园洋房，宽阔平整的私道，还有专用停机坪。 美景如画，千帆却无暇欣赏。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预测她会遇到的情况，以及要说些什么话。 “主人，到了。”r7汇报道。 千帆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面前是一栋青松掩映的三层花园洋房，修建整齐的绿色灌木围出一方院落，看起来毫无防备，但千帆知道，这是凌家的府中之府，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电子监控，能让里面的主人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她在入口处停下轮椅，清了清嗓子，对着电子监控屏幕道：“千帆拜见家主。” 荆棘铁门向两侧缓缓开启，她驱动轮椅进去，家主的机器管家在台阶前迎接，引导千帆的轮椅驶上台阶旁的辅助坡道，穿过门厅，来到正厅。 千帆的轮椅在正厅门前稍作停留，透过敞开的大门，敏锐的目光地扫过厅内，缓缓的，一丝嘲弄的微笑浮现少女的唇角。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围着家主开会。见千帆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各色目光投射过来。有惋惜，有遗憾，还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这其中又有两道无比怨毒的目光，来自家主身边站着的少女，正是凌可欣。 凌家基因不错，子孙都是俊男美女，凌可欣更是其中佼佼者，是个犹如细瓷娃娃般的精致美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一双秋水剪瞳含着水雾，述说无限委屈，肌肤晶莹如雪，身姿纤细婀娜。这样一个女孩，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即使没有超强的能力，也定会配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偏偏此人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处处要和原主争一头，又因为能力不及，处处被原主打压，所以两人成了死对头。 相比凌可欣的美丽精致，男人婆的原主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不仅没有女人味，而且性格也很不讨喜。 孤僻封闭，难与人为善，不通人情，不懂世事，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这就是千帆通过原主的记忆和这几个月的观察，总结出的原主性格。 这种性格的人，无论放在哪个时空都是不讨喜的。但因为原主以前实力太强，光芒过于璀璨，所以身边人都对她采取了忍让态度。而如今她失去力量，成了残废，再也没有人愿意容忍她，甚至以前压抑的怒气也化成浓浓的恶意，释放出来。 此时千帆感受到的正是这种积怨已久的恶意。这对她越挫越强的性格来说，反而是种激励。她挺直脊背，驱动轮椅驶了进去，淡然无畏的目光扫过众人。 对一个死过一次失去一切的人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千帆，我们正在讨论你落水的事情。那天你和可欣到底发生了什么？” 端坐在大厅尽头沙发椅上的家主发言，声音不大，却颇具威压。他叫凌睿，是千帆的大伯，十七年前就任家主。 115.迷情 凌千帆，生于星历3083年5月，天赋异禀，惊才绝艳。14岁时少年机甲大赛夺冠，一举成名；16岁时被联邦第一机甲学院保送录取；17岁进入s级顶尖机甲战队——星烽战队；18岁时参加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夺冠；19岁毕业实习时不幸飞船失事，下肢瘫痪。 千帆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头脑中一遍遍过着身体原主的辉煌历史。没错，她是个穿越者，来自21世纪的地球，有一份成功的事业，却在33岁生日那天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事件，穿到星际时代一个和她同名不同姓只有19岁的少女身上。 她想动弹一下双腿，力道传到大腿，却再也不能继续，膝盖以下完全麻木，没有任何知觉。欲哭无泪啊，难道剩下大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先截肢再装机械肢，这样就能重新站起来，行动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异。 可是一旦截肢，就再也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了，而她现在的情况，主治医生也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可能。 那就再等等吧，实在无望康复时再考虑截肢手术。她无法想象，她本应穿上水晶鞋的纤纤玉足，是一双蹭蹭发亮的机械大脚！ 和瘫痪问题相比，还有一件她目前尚无深刻感触但对原主来说，绝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那就是精神力！ 人类走出地球开始星际移民后，在宇宙射线的辐射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历史学家至今仍争论未休的因素作用下，进化出了精神力。精神力的最大作用就是能操作机甲，这大大增强了人类的单兵作战能力，在开拓蛮荒星球对抗强敌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操作机甲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卓越的体能。原主出事前体能s阶，精神力ss阶，能操纵神级机甲，可谓惊才绝艳，被公认为联邦新一代机甲战士中的顶尖人物。 可惜，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她现在接手的是一副体能c渣、精神力b3的身体，而且状态还在每况愈下。 明明前两天测量时精神力还是b3，怎么今天一测，就变成b4了？难道是我测量的姿势不对？ 算了，不去纠结这么多了，反正b3和b4都是渣，区别是渣和更渣一点而已。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就是这是一个高科技的时代，身体瘫痪的人也能在护理机械的帮助下，完成上厕所、沐浴、吃饭、穿衣等生理必需，维持基本隐私。 还有，原主的家族很有钱，是个豪门望族，所以她暂且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她操纵手腕上的电子终端，招来自动轮椅。轮椅的扶手处伸出两只机械臂，扣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柔地抬起。她扶着椅背站起，然后转身，坐进椅子里。 一连串动作她已经熟稔，做起来和正常人起身坐下没什么区别。她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人，从来都是如此。 看看外面天气不错，落地窗外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出去散散步吧！正这么想着，门口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 “凌千帆，你给我滚出来！是你自己掉进水里的，却诬陷可欣推你！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要连累可欣吗？” “滴滴——”电子声响起，是她的机器人管家r7，以平平的机械语调说：“四夫人请止步，家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千帆小姐的休息。” “凌千帆，出来！去家主面前给我说清楚！”女声不依不饶，继续气势汹汹地大吵大嚷。 千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生在豪门的痛苦。错综的人事，复杂的关系，特别是当你从风光无限的云端掉下来后，原本吹捧你的家伙们一个个撕开虚伪的面具，冷言冷语算轻的了，更有甚者，是落井下石。 门外的噪声源就是一位。她是原主的四叔母，名叫杜媛，出生一个二流家族，嫁入凌家后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凌可欣，和千帆同岁。凌可欣本身资质也不错，可以说相当出色，可惜，偏偏这家里有个天才，凌千帆。 在这个群星闪烁的世界里，出色的人物很多，但能称为天才的，百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 和大多数豪门类似，凌家的资源优先供给最有潜力、最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所以可想而知，过去的十几年来，凌可欣被原主压的有多死；也可以想象，原主出事后，她会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千帆穿越来的过程很痛苦，睁开眼便是在冰冷漆黑的水里，她的下半身被固定在轮椅上，无法动弹，只得绝望地挥舞手臂，直到失去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在医疗舱里，她的机器人管家r7救了她，而导致她落水的，正是凌可欣。 穿越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基本弄清了这个家族内的人事关系，是时候算账了。 “我就这就去见家主。”千帆冷淡的声音传出门外，“你可以走了，不送。” 杜媛悻悻离开后，千帆打开衣帽间，从中挑了一件连衣裙穿上。裙子颜色是很纯净的深蓝，亚光丝绸质地，白色小翻领，七分袖，长度及膝，端庄典雅，很符合她凌府大小姐的身份。 衣帽间里的裙子都是她最近才买的，因为双腿残疾穿裙子更方便。而原主的衣帽间就不用提了，不仔细辨别几乎看不出那是女孩的衣服。清一色的黑灰白，一排排衬衣制服战斗服挂的整齐，就是没有一件裙子，更别提首饰包包等女孩子必备的装饰小物了。 再看看原主那素净整齐犹如军队宿舍一般的闺房，鉴定完毕，原主是个男人婆。 千帆不想做男人婆，虽然穿越前她也被世俗归为女强人一类，但却是外表温婉内心凶残先让竞争对手掉以轻心再回头杀个片甲不留的类型。 她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两月未剪的发丝终于垂肩，容颜已然恢复血色，配着精致的五官，和得体的长裙，看上去清丽端庄，绝对的大家闺秀。 人人都想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昔日天才，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凌府位于光耀星首都城西郊——这是联邦屈指可数、风景绝佳的贵族居住区，而凌府则在这片贵族区里占据半边湖泊。私人府邸里有广袤的树林草坪，错落有致的花园洋房，宽阔平整的私道，还有专用停机坪。 美景如画，千帆却无暇欣赏。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预测她会遇到的情况，以及要说些什么话。 “主人，到了。”r7汇报道。 千帆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面前是一栋青松掩映的三层花园洋房，修建整齐的绿色灌木围出一方院落，看起来毫无防备，但千帆知道，这是凌家的府中之府，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电子监控，能让里面的主人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她在入口处停下轮椅，清了清嗓子，对着电子监控屏幕道：“千帆拜见家主。” 荆棘铁门向两侧缓缓开启，她驱动轮椅进去，家主的机器管家在台阶前迎接，引导千帆的轮椅驶上台阶旁的辅助坡道，穿过门厅，来到正厅。 千帆的轮椅在正厅门前稍作停留，透过敞开的大门，敏锐的目光地扫过厅内，缓缓的，一丝嘲弄的微笑浮现少女的唇角。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围着家主开会。见千帆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各色目光投射过来。有惋惜，有遗憾，还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这其中又有两道无比怨毒的目光，来自家主身边站着的少女，正是凌可欣。 凌家基因不错，子孙都是俊男美女，凌可欣更是其中佼佼者，是个犹如细瓷娃娃般的精致美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一双秋水剪瞳含着水雾，述说无限委屈，肌肤晶莹如雪，身姿纤细婀娜。这样一个女孩，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即使没有超强的能力，也定会配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偏偏此人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处处要和原主争一头，又因为能力不及，处处被原主打压，所以两人成了死对头。 相比凌可欣的美丽精致，男人婆的原主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不仅没有女人味，而且性格也很不讨喜。 孤僻封闭，难与人为善，不通人情，不懂世事，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这就是千帆通过原主的记忆和这几个月的观察，总结出的原主性格。 这种性格的人，无论放在哪个时空都是不讨喜的。但因为原主以前实力太强，光芒过于璀璨，所以身边人都对她采取了忍让态度。而如今她失去力量，成了残废，再也没有人愿意容忍她，甚至以前压抑的怒气也化成浓浓的恶意，释放出来。 此时千帆感受到的正是这种积怨已久的恶意。这对她越挫越强的性格来说，反而是种激励。她挺直脊背，驱动轮椅，驶了进去，淡然无畏的目光扫过众人。 对一个死过一次失去一切的人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千帆，我们正在讨论你落水的事情。那天你和可欣到底发生了什么？” 端坐在大厅尽头沙发椅上的家主发言，声音不大，却颇具威压。他叫凌睿，是千帆的大伯，十七年前就任家主。在原主那个谁都不放在眼中的记忆库里，这个人的印象很是模糊，据千帆自己的观察，这位家主应该是个精明的人。 “那天傍晚，我在湖边遇到可欣，她向我索要涅凰，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就把我推进了湖里。”千帆平静地述说。 “涅凰……”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惊讶声，众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千帆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住右手腕上的手环，以挡住那些贪婪的目光。她知道“涅凰”对凌家意义非凡，却没料到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涅凰是一台神级机甲。联邦的民间机甲一般处于c、b级别，军用机甲的标配是a级，s级以上属于特权阶层中的精英。而神级机甲，放眼整个联邦，不过十几台，且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 116.缱绻 “千帆，我们正在讨论你落水的事情。那天你和可欣到底发生了什么？” 端坐在大厅尽头沙发椅上的家主发言，声音不大，却颇具威压。他叫凌睿，是千帆的大伯，十七年前就任家主。在原主那个谁都不放在眼中的记忆库里，这个人的印象很是模糊，据千帆自己的观察，这位家主应该是个精明的人。 “那天傍晚，我在湖边遇到可欣，她向我索要涅凰，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就把我推进了湖里。”千帆平静地述说。 “涅凰……”周围响起倒吸冷气的惊讶声，众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千帆下意识地用左手挡住右手腕上的手环，以挡住那些贪婪的目光。她知道“涅凰”对凌家意义非凡，却没料到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涅凰是一台神级机甲。联邦的民间机甲一般处于c、b级别，军用机甲的标配是a级，s级以上属于特权阶层中的精英。而神级机甲，放眼整个联邦，不过十几台，且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中。 神级机甲，战斗力超群，能源供给接近无限，自带迁越系统，能进行星际远航，适应任何环境任何任务，除此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个功能，就是随身亚空间。 随身亚空间，能让庞大的机甲储存在一个非常小的亚空间介质里，比如千帆右手上的手环，就是涅凰的储存空间。这样就能随时取出机甲，进行战斗，大大增强了机甲战斗的灵活性。 原主18岁在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中夺冠后，作为凌家实力最强的机甲师，从家主手中接过了“涅凰”。这个意义非同小可，基本上确定了她凌家家主继承人的地位。 “可欣，你说。”凌睿回头，示意凌可欣发言。 泪光楚楚的女孩站出人群，第一句话就是矢口否认：“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的轮椅滑了，掉下湖的。我对天发誓，我根本就没有碰她！” 凌可欣越说情绪越激烈，红着眼圈，抽泣着鼻子，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这是她在过去十九年中和凌千帆斗争中积累下的经验，比不过凌千帆，打不过凌千帆，那就装可怜，这招总是能为她博来不少同情。 千帆不屑地嗤笑，“既然各说一词，那就调出监控录像看个究竟。” 凌睿神色微异：“我派人去查了监控录像，遗憾的是，你们这段没被监控上。” “那就是监控系统出了故障？应该不会吧，我们凌家的电子监控怎么会出问题？难道有人刻意篡改了监控录像？”千帆双手一摊，一脸无辜：“首先申明，我一直躺在床上，根本就没本事去篡改监控录像。” 略带黑色幽默的话语有意引导了众人思维，一定是有人篡改了监控录像，她自己是不可能做的，当事人中还会有谁呢？ 凌可欣正想撇清，她母亲杜媛却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着千帆的鼻子骂道： “胡说八道！你是在诬陷可欣！你自己废了，还见不得可欣好！操纵涅凰需要s级的精神力，现在凌家除了可欣，还有谁能操纵涅凰？涅凰早晚是可欣的，她根本用不着去和你抢！” 一番话看似咄咄逼人，其实愚蠢至级，人人都在觊觎涅凰，她无疑是把女儿置于风口浪尖。凌可欣涨红了脸，拉住母亲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冲动。 千帆淡淡回道：“涅凰是凌家的传家之宝，即使我没有能力拥有涅凰了，它应该属于谁，也是在我交还之后，由家主和众位叔伯婶娘商议后决定。顺便提一句，我当年获得涅凰，是因为在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中夺冠，而你家可欣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争夺涅凰？” 一番话堵住了杜媛的气势，她气的暴跳如雷，手指着千帆的鼻子：“你你你……都废了，还敢那么拽……” 这句话激发了千帆骨子里的傲气，她傲然一笑，挑衅地回道：“我就是这么拽，你又能怎么样？让你女儿再把我推进水里一次，或是干脆效率高些雇个杀手？” 杜媛词穷，转身向家主哭诉：“你看这丫头，对长辈是副什么态度？” 千帆不再理她，锋利的目光直指家主：“我不想再落一次水了，也不想哪天悄无声息地没了性命。这两个月来，我收集了一些证据，包括家主大人没能找到的监控录像。我决定把证据交给联邦警方，凭我以前的名气，相信警方会认真调查此事。” 此言一出，凌可欣和杜媛同时神色大变，周围响起一片激烈的反对声。 “这可不行，家丑不可外扬！” “让外界知道了，这事还怎么收场？” “凌博正在竞选商会主席，这个时候凌家不能出负面新闻！” …… 听着众人的议论，千帆在心底暗笑不已，其实她手中根本没有什么证据，不过是唬人的，但这群人真的被吓住了，正好让她有了谈判的底牌。 凌睿严厉的目光直逼千帆：“你是要让凌家陷入丑闻？” 千帆毫不退缩：“我只是在捍卫我的生存权力。” 凌睿板着脸，大手一挥：“你们先下去，我要单独和她谈谈。” 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凌可欣经过她身边时，一扫先前的楚楚可怜，压低声音恶毒地说：“想扳倒我？没门！认清现实吧，你已经废了！” 她华贵的裙裾扫过轮椅，纤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傲然离去，千帆坐在轮椅上，目送着她的背影，唇角挂着冷冷的笑容。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怯怯的女声：“小帆。” 千帆抬眼，见是一个牵着幼儿的美丽妇人。一身剪裁合体的墨绿丝绒长裙，头发在脑后盘成发髻，容颜美丽端庄，眉目含着忧愁。 毕竟不是自己的记忆，千帆反应了一下，才认出眼前的女子名叫江婉，是原主的继母。原主的母亲生下她后不久就去世了，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娶了江婉。 原主本来就感情淡漠，对不是自己亲生母亲的江婉更没有什么感情。五年前，原主父亲去世，办完葬礼后，原主就搬出了父母的院子，开始独居。 原主记忆库中，关于人物的资料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值得重视的对手，比如某机甲队队长；一类是极端厌恶的家伙，比如凌可欣；一类是没什么印象，比如家主大人。江婉基本可以归于第三类，没什么印象。 江婉站在千帆面前，眼中含泪，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倒是幼儿扬起小脑袋，清脆地唤了声：“姐姐。” 粉妆玉砌的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正式的小礼服，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上去萌极了。正处于战斗状态神经紧绷的千帆不由心下一软，她伸出手来，轻抚男孩的脑袋。 江婉眼中闪烁着泪光：“对不起，小帆，我什么都帮不上你，你父亲去世的早……” “没什么。”千帆回道，声音不再那么冰冷，“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众人散去，豪华的大厅空了下来，头顶的花枝吊灯在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触目繁华，却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凄凉。 “千帆。”凌睿注视着千帆，威严的眸子变幻着幽深莫测的情绪：“你这次落水后，似乎变了很多。” “变了什么？”千帆反问。 “变得……”凌睿微微皱眉，思索词句，“让我感觉，可以和你以成年人的方式，正常交谈了。” 千帆在心底仰天长叹，怎么，难道原主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难道原主有自闭症？ 很有这种可能，大凡天才，都有些性格缺陷，最典型的是阿斯伯格症候群，又称自闭症天才。 凌睿继续说道：“既然能和你以成年人的方式正常交流，那么想必，你应该明白，凌家不可能放弃可欣。” “凌家不可能放弃可欣。” 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即使她真的把你推下水，害的你几乎丧命，凌家也要保她。 这和凌可欣的有恃无恐如出一辙，千帆并不意外，平静地反问：“凌家已经没落如此了吗？” “没落”这个词显然触怒了凌睿，他眼底浮现怒气，却在少女明亮的目光下，渐渐消散，转为一丝黯然神伤。 “你说的没错，凌家正在走下坡路，三代里只出了五个ss级机甲师，我们在星际防卫军里的地位岌岌可危，这将影响整个家族的地位。”他深深叹气，“本来，你曾给过凌家希望，我曾坚定地认为，你能重现凌家昔日辉煌，可惜……”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千帆身上，眼神中是无比的惋惜，遗憾和痛心。 “我们这一辈中，我和你父亲是ss级机甲师，可惜你父亲五年前战死，剩下我一人，在联邦舰队中独臂难撑。年轻一辈中，现在只有可欣可能成为ss级机甲师了，所以我不能放弃她。”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家庭整体利益来说事。千帆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却偏偏无法反驳。沉默许久，她开口道：“我需要补偿，答应我几个条件。” 凌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吧。” “第一，我要离开光耀星，你要确保我的安全，至少是来自家族内部的危险。”明白自己的境遇以来，千帆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凌府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要离开光耀星，越远越安全。 “没问题。”凌睿回道：“凌家在六个一等星，十五个二等星上都有产业，选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我会派人护送你离开。至于可欣那里，我会严重警告她，让她绝对不敢再来找你麻烦。” “第二，我需要一笔钱。” “你有一笔三千万的家族基金，还有你父亲留给你一亿两千万遗产，这些钱本来要等到你二十岁以后才能动用，我可以给你破格提前。” 一亿五千万，以星际时代平民阶层平均一万的月薪来说，足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过得舒舒服服。 千帆却反问凌睿：“凌可欣有多少基金？”作为豪门，凌家每个嫡系子孙在出生时都会得到家族赠送的一笔基金，千帆有，凌可欣自然也有。 凌睿答道：“和你一样，三千万。”他想到什么，神色微变：“你不会是想……” 千帆微笑：“正是 117.点破 凌千帆，生于星历3083年5月，天赋异禀，惊才绝艳。14岁时少年机甲大赛夺冠，一举成名；16岁时被联邦第一机甲学院保送录取；17岁进入s级顶尖机甲战队——星烽战队；18岁时参加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夺冠；19岁毕业实习时不幸飞船失事，下肢瘫痪。 千帆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头脑中一遍遍过着身体原主的辉煌历史。没错，她是个穿越者，来自21世纪的地球，有一份成功的事业，却在33岁生日那天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事件，穿到星际时代一个和她同名不同姓只有19岁的少女身上。 她想动弹一下双腿，力道传到大腿，却再也不能继续，膝盖以下完全麻木，没有任何知觉。欲哭无泪啊，难道剩下大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先截肢再装机械肢，这样就能重新站起来，行动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异。 可是一旦截肢，就再也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了，而她现在的情况，主治医生也说，并不是完全没有康复的可能。 那就再等等吧，实在无望康复时再考虑截肢手术。她无法想象，她本应穿上水晶鞋的纤纤玉足，是一双蹭蹭发亮的机械大脚！ 和瘫痪问题相比，还有一件她目前尚无深刻感触但对原主来说，绝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那就是精神力！ 人类走出地球开始星际移民后，在宇宙射线的辐射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历史学家至今仍争论未休的因素作用下，进化出了精神力。精神力的最大作用就是能操作机甲，这大大增强了人类的单兵作战能力，在开拓蛮荒星球对抗强敌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操作机甲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和卓越的体能。原主出事前体能s阶，精神力ss阶，能操纵神级机甲，可谓惊才绝艳，被公认为联邦新一代机甲战士中的顶尖人物。 可惜，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她现在接手的是一副体能c渣、精神力b3的身体，而且状态还在每况愈下。 明明前两天测量时精神力还是b3，怎么今天一测，就变成b4了？难道是我测量的姿势不对？ 算了，不去纠结这么多了，反正b3和b4都是渣，区别是渣和更渣一点而已。 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安慰的，就是这是一个高科技的时代，身体瘫痪的人也能在护理机械的帮助下，完成上厕所、沐浴、吃饭、穿衣等生理必需，维持基本隐私。 还有，原主的家族很有钱，是个豪门望族，所以她暂且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她操纵手腕上的电子终端，招来自动轮椅。轮椅的扶手处伸出两只机械臂，扣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柔地抬起。她扶着椅背站起，然后转身，坐进椅子里。 一连串动作她已经熟稔，做起来和正常人起身坐下没什么区别。她是一个适应力很强的人，从来都是如此。 看看外面天气不错，落地窗外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出去散散步吧！正这么想着，门口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 “凌千帆，你给我滚出来！是你自己掉进水里的，却诬陷可欣推你！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还要连累可欣吗？” “滴滴——”电子声响起，是她的机器人管家r7，以平平的机械语调说：“四夫人请止步，家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千帆小姐的休息。” “凌千帆，出来！去家主面前给我说清楚！”女声不依不饶，继续气势汹汹地大吵大嚷。 千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生在豪门的痛苦。错综的人事，复杂的关系，特别是当你从风光无限的云端掉下来后，原本吹捧你的家伙们一个个撕开虚伪的面具，冷言冷语算轻的了，更有甚者，是落井下石。 门外的噪声源就是一位。她是原主的四叔母，名叫杜媛，出生一个二流家族，嫁入凌家后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凌可欣，和千帆同岁。凌可欣本身资质也不错，可以说相当出色，可惜，偏偏这家里有个天才，凌千帆。 在这个群星闪烁的世界里，出色的人物很多，但能称为天才的，百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 和大多数豪门类似，凌家的资源优先供给最有潜力、最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人，所以可想而知，过去的十几年来，凌可欣被原主压的有多死；也可以想象，原主出事后，她会有多么的迫不及待。 千帆穿越来的过程很痛苦，睁开眼便是在冰冷漆黑的水里，她的下半身被固定在轮椅上，无法动弹，只得绝望地挥舞手臂，直到失去知觉。 醒来时已经是在医疗舱里，她的机器人管家r7救了她，而导致她落水的，正是凌可欣。 穿越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基本弄清了这个家族内的人事关系，是时候算账了。 “我就这就去见家主。”千帆冷淡的声音传出门外，“你可以走了，不送。” 杜媛悻悻离开后，千帆打开衣帽间，从中挑了一件连衣裙穿上。裙子颜色是很纯净的深蓝，亚光丝绸质地，白色小翻领，七分袖，长度及膝，端庄典雅，很符合她凌府大小姐的身份。 衣帽间里的裙子都是她最近才买的，因为双腿残疾穿裙子更方便。而原主的衣帽间就不用提了，不仔细辨别几乎看不出那是女孩的衣服。清一色的黑灰白，一排排衬衣制服战斗服挂的整齐，就是没有一件裙子，更别提首饰包包等女孩子必备的装饰小物了。 再看看原主那素净整齐犹如军队宿舍一般的闺房，鉴定完毕，原主是个男人婆。 千帆不想做男人婆，虽然穿越前她也被世俗归为女强人一类，但却是外表温婉内心凶残先让竞争对手掉以轻心再回头杀个片甲不留的类型。 她满意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两月未剪的发丝终于垂肩，容颜已然恢复血色，配着精致的五官，和得体的长裙，看上去清丽端庄，绝对的大家闺秀。 人人都想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昔日天才，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凌府位于光耀星首都城西郊——这是联邦屈指可数、风景绝佳的贵族居住区，而凌府则在这片贵族区里占据半边湖泊。私人府邸里有广袤的树林草坪，错落有致的花园洋房，宽阔平整的私道，还有专用停机坪。 美景如画，千帆却无暇欣赏。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预测她会遇到的情况，以及要说些什么话。 “主人，到了。”r7汇报道。 千帆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面前是一栋青松掩映的三层花园洋房，修建整齐的绿色灌木围出一方院落，看起来毫无防备，但千帆知道，这是凌家的府中之府，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电子监控，能让里面的主人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她在入口处停下轮椅，清了清嗓子，对着电子监控屏幕道：“千帆拜见家主。” 荆棘铁门向两侧缓缓开启，她驱动轮椅进去，家主的机器管家在台阶前迎接，引导千帆的轮椅驶上台阶旁的辅助坡道，穿过门厅，来到正厅。 千帆的轮椅在正厅门前稍作停留，透过敞开的大门，敏锐的目光地扫过厅内，缓缓的，一丝嘲弄的微笑浮现少女的唇角。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围着家主开会。见千帆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各色目光投射过来。有惋惜，有遗憾，还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这其中又有两道无比怨毒的目光，来自家主身边站着的少女，正是凌可欣。 凌家基因不错，子孙都是俊男美女，凌可欣更是其中佼佼者，是个犹如细瓷娃娃般的精致美人。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打着卷儿披在肩头，一双秋水剪瞳含着水雾，述说无限委屈，肌肤晶莹如雪，身姿纤细婀娜。这样一个女孩，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即使没有超强的能力，也定会配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偏偏此人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处处要和原主争一头，又因为能力不及，处处被原主打压，所以两人成了死对头。 相比凌可欣的美丽精致，男人婆的原主就一点都不可爱了。不仅没有女人味，而且性格也很不讨喜。 孤僻封闭，难与人为善，不通人情，不懂世事，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这就是千帆通过原主的记忆和这几个月的观察，总结出的原主性格。 这种性格的人，无论放在哪个时空都是不讨喜的。但因为原主以前实力太强，光芒过于璀璨，所以身边人都对她采取了忍让态度。而如今她失去力量，成了残废，再也没有人愿意容忍她，甚至以前压抑的怒气也化成浓浓的恶意，释放出来。 此时千帆感受到的正是这种积怨已久的恶意。这对她越挫越强的性格来说，反而是种激励。她挺直脊背，驱动轮椅，驶了进去，淡然无畏的目光扫过众人。 对一个死过一次失去一切的人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千帆，我们正在讨论你落水的事情。那天你和可欣到底发生了什么？” 端坐在大厅尽头沙发椅上的家主发言，声音不大，却颇具威压。他叫凌睿，是千帆的大伯，十七年前就任家主。在原主那个谁都不放在眼中的记忆库里，这个人的印象很是模糊，据千帆自己的观察，这位家主应该是个精明的人。 “那天傍晚，我在湖边遇到 118.柔情 千帆离开光耀星的日子，是一个微风有云的天气。她拒绝凌睿派专机护送，坐着轮椅，带着机器管家r7，只身前往宇宙港。 为了今天的离开，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首先，她重新开设了几个账户，把从凌家得到的基金、父亲留给她的遗产、以及从凌可欣那里索赔到的钱存进新账户，以保证财务独立自由，防止某天凌家翻脸，冻结她的资金。 其次，她花高价重新定制了一个轮椅，除了更加安全舒适外，轮椅中还暗藏玄机，装了能通过宇宙港安检的冷兵器，还预留了安装□□的插口。 最后，她精心设计了航线。直到出发前，凌睿还以为她的目的地是二等星盖亚星，而她却准备在中转港换乘飞船时，前往一个更不起眼的三等星伊奥兰。虽然凌睿承诺会保证她的安全，但她觉得更安全的，是去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当然，若是凌睿有心，自然能查出她去了哪，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以普通乘客的身份正在安检通道上排队等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贵宾通道口出现了骚乱。 一大群人聚在那里几乎堵塞了交通。大多是年轻女孩，手中捧着鲜花，打出横幅标语，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出场。大批宇宙港警在旁边维护秩序，拉出警戒线，令人群让出通道。 难道是追星族？千帆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在看清横幅标题的瞬间，她的脸色变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横幅标语是：“热烈欢迎星烽战队载誉归来！” 星烽战队，联邦顶尖的s级机甲战队，连续三年积分榜排名第一，正是她以前的战队。 出门要看黄历啊！尽管这是星际时代，早就没有黄历了，她还是应该留意下新闻的，就这么撞面了，多尴尬！ 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她稍觉心安。她现在的形象，留着长发穿着裙子，和以前那个男人婆相差甚远，除了坐着轮椅外，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谨慎起见，她调转轮椅，背对着欢迎队伍，极力降低存在感。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高呼，犹如沸油中溅入了一滴水，顿时间引爆了全场，人群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动。就连正在排队等待安检的队伍也躁动起来，一个个拿起智能终端，一边噼噼啪啪地拍照，一边激动地嚷道： “拍到了，拍到了！那是队长白渊，那是艾琳娜，啊，前锋克莱特也出现了！他刚刚在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中夺得冠军！” 人群沸腾起来，响起一片尖叫声：“克莱特！”“克莱特！” 克莱特是星烽战队这一季得分最高的队员，也是原主凌千帆最强的竞争对手。千帆忍不住想，若是原主没残，哪轮到他出风头？ 安检门就在眼前，千帆心中只想赶快过了这道门，把满场的欢呼甩在身后。然而就在此时，她觉察到了不对劲，身后人潮奇迹般地安静下来，而她面前的安检人员放下手中工作，两眼放光地望向她身后。 她转过身，看见了几道原主记忆库中熟悉的身影。 该死！正是他们，星烽战队的队员！ 这一瞬间，她努力回想原主和这些人的关系，结论是很不妙，原主孤僻冷傲，目中无人，在队中没有人缘，极为孤立。 看着其中有几名队员表情微妙心怀鬼胎的样子，她几乎忍不住想说，你们想奚落就抓紧时间吧，我还等着过安检呢！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站在她面前，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就已成功地羞辱了她。想当初，她是他们中最骄傲最风光的那个，而如今，他们依然身处巅峰享受荣耀，而她却从云端坠落，拖着瘫痪的双腿，被家族抛弃，远走他乡。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那个坐轮椅的女孩是谁？” “好像是……凌千帆。” “不会吧，怎么可能？” “就是她，听说她瘫痪了，原来是真的！” “真不敢相信，想当初她多么风光，多么骄傲！” “世事无常啊，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 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些或惋惜或奚落的话语，对骄傲的人来说，都是伤人的利剑。千帆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是目光越发清冷。 走在最前面的是队长白渊，他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招呼千帆：“千帆，好久没见，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还行。”千帆淡淡回道：“祝贺你们，这一季的成绩不错。” 不待克莱特回答，一旁的艾琳娜抢话道：“这个赛季我们的成绩是不错，保持了第一名。你看，没有你，我们照样拿第一！” 没有你，我们照样拿第一！ 这是赤果果的炫耀和羞辱！ 艾琳娜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关注地望着千帆，等待她的反应。按照队员们的经验，凌千帆一定会勃然大怒，甚至动手伤人——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意外的，千帆反应平静，幽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这世上没有谁是不能取代的。无论少了谁，行星还是要转动，恒星还是要升起，对吧？好了，我要进安检了，麻烦你们让一下。” 队员们一脸意外，这还是以前那个凌千帆吗？难不成她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性格大变？ 白渊并非刻薄之人，眼前对方如此，他也觉得自己这方有些过分了。“祝你旅途愉快！”说完这句话，他让开了道。 千帆操纵轮椅，刚刚滑动，后背椅却被人牢牢把住。她转过头去，接触到一双燃着奇异火焰的苍冰色眸子，正是星烽战队第一风云人物——克莱特！ 通过原主的记忆库，千帆知道克莱特也是一个性格非常糟糕的家伙，阴冷，偏执，狂妄，任性，简直能和原主媲美了。他的实力很强，但和所有人一样，一直掩盖在原主的光芒之下，直到原主出事，他才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千帆挑起秀眉：“有事吗？” 克莱特没有回答，而是转到轮椅前面，双手把住扶手，完全封死了千帆的道路。 头顶的阴影居高临下地压了下来，伴随着强大的男子气场。千帆昂着头，迎着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变了。”克莱特终于开口，声音阴冷低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留了长发，还穿上了裙子，看起来想个女人了。”他修长的手指落下，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起了千帆额前的几缕秀发。 “人总是要变的。”千帆依旧保持着淡漠的语气：“请放手。” 回答她的是一阵头皮被扯的剧痛。克莱特猛然拽紧她的头发，俊脸压下，露出狰狞之色：“你怎么敢变？我还没有打败你，还没有来得及击败你！” 一旁的白渊霍然色变，急忙上前劝阻：“克莱特，你到底在干什么，放手！” 克莱特疯狂地咆哮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我还没亲手击败她，她就残疾了！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让我看看你是真的残废了，还是想逃避！” 咆哮声戛然而止，克莱特松开拽着千帆头发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围一片静寂，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戏演的是哪出？刚才还凶神恶煞地要拽人家起来，转瞬间，就拜倒在人家的石榴裙下了，这画风转的也太快了吧？ 注视着克莱特面色痛苦地跪在轮椅面前，千帆眼底流露出一丝报复的快意。她新定制的轮椅暗藏玄机，按下扶手上的按钮，就能射出钢针，制敌于出其不意。 “免礼。”她有意拖长尾音，带着犹如女王般高傲的神情，操纵轮椅绕过克莱特，向安检门驶去。 安检人员呆若木鸡，千帆满脸无辜地双手一摊，解释道：“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几根绣花针而已。” 星海茫茫，航途遥远。经过两次空间跳跃，换乘三次后，千帆终于坐上了前往伊奥兰星的飞船。 这是一艘老式货船改装成的客货两用飞船，高等星的宇宙港淘汰下来的，用于偏远不发达星系内的交通。飞船狭小，设施陈旧，速度慢，遇到太阳风粒子流，还会剧烈颠簸。以原主的身份来说，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坐这种飞船，不过千帆无所谓，她来自21世纪的地球，能进行宇宙航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经历了。 穿越者的记忆，其实非常奇妙。一方面，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库，另一方面，她的感情认知却是原来那个自己的。所以原主的记忆并非她的体验，而是像电影画面一般，你看过，你了解细节，但当你真正体验时，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定的头等舱能勉强容下她的轮椅，有一张狭窄的床，一个折叠小桌，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能透过透镜看到外面的星空。 119.阴谋 在当地房地产商的介绍下，千帆买下了一座地处偏远小镇的房子。镇子就叫“薰衣镇”，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海，另一面是一条清澈的河流，隔开郁郁葱葱的山峦。镇子很漂亮，建筑风格古老，有着错落有致的红色屋顶、层层叠叠的白色石墙和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透着一种童话般的氛围。 她的屋子是一百多平米的平房，带着前后院。前主人精于园艺，院子里种满花草，还有一颗漂亮的樱花树。她住进后，除了改装道路、台阶和门槛，让一切通道适合轮椅外，几乎没做其他改装。 在这里，时间流逝的脚步似乎变慢，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时间，能静心思考，能驻足欣赏风景。她想起前世，那个人总说，等有时间了，两人一起找个与世隔绝、风景优美的地方住几个月，不工作，不接电话，不理凡尘俗事，就两个人，静静相守……可是，相恋十年，直到分手，他们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回忆过去，心中是无法抑制的隐隐的痛，但她明白，她必需尘封前世的一切，坦然接受现在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她坐在轮椅上静静思考，天地间无垠的风吹来，扬起了她黑色的发丝和白色的裙裾，她的身周，紫色的薰衣草花海在起伏摇曳。 “主人，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尽忠职守的机器管家r7提醒道。 现在是上午十二点，伊奥兰星第一次日落的时候，很多人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吃顿丰盛的午饭，美美睡个午觉，然后再去上另外半天的班——总之，这是个很休闲的星球。 回到家时天色已黑，千帆吃完饭后，戴上星网头盔，进入每日的必修课程。 还是那片深蓝的夜空映着远山，月色清幽，照在溪水之上。 她拨动琴弦，琴声依旧生涩，却比最初的不成调强了许多。 在她设计“音疗师”这个职业时，设想了十重等级，每一重配一首古乐，比如她现在弹的这首，正是第一重《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弹至境界，就会进入第二重《阳春白雪》。不过就她现在的水平来说，距离升级，还需苦练。 她并不心急，最初的欣喜过后，她已明白，即使有“音疗师”这个星网外挂，她想恢复到原主的实力，也不容易。 顶多精神力恢复到原来水平，而体能和瘫痪的双腿就无能为力了。四肢不健全，她就无法操作机甲，无法重返机甲战场。 不过，她也并非一定要继续原主的老路。先好好享受眼下的清闲生活吧，等精神力恢复得差不多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下线后，她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半天，醒来时，已近第二次的日落时分。房间里一片淡金色的斜阳，窗户半开着，外面天空明净如洗，透明的窗纱在风中轻盈舞动。 她驱使轮椅来到厨房，准备做点蛋糕，活动一下胫骨。 她对这屋子最满意的，不是庭院，而是厨房。面积非常大，适合轮椅活动，从电气灶到烤箱，一切设施齐备。还有占据一面墙壁的玻璃门，打开直通花园。 利用休闲时间做蛋糕，曾是她前世的梦想，她为此买了全套器具，却连一次都没用过。现在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如愿以偿了。 她决定做香橙小蛋糕。把鸡蛋的蛋白和蛋黄分离，把蛋黄打散，加入鲜榨的橙汁，在蛋白中加入砂糖，用打泡器打出泡沫。按比例加入面粉，打泡是关键，加面粉时要小心翼翼，不要把泡沫弄散了……最后是倒入模具，进烤箱，用两百五十度的温度烘焙。 半个小时后，厨房里弥散着浓郁香甜的气息。她带着厨房厚手套，取出模具，倒出小蛋糕，顿时间香气又浓了数倍，飘出厨房，直飘到院外，引得一群刚放学的孩子趴在门口，闻着香气，口水直流。 一个英俊少年踩着飞轮过来，驱散孩子：“去去去，别围着人家的院门，太没礼貌了！” 孩子们显然畏惧少年，正准备散开，门口的电子监控器中忽然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想吃蛋糕吗？进来吧。” 院门打开，代表此间主人的邀请。孩子们再也经不起诱惑，欢呼一声直奔进去，少年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他是怕孩子们闹出什么事端，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柔弱的残疾少女。 千帆做了很多蛋糕，一个人吃不完，正在想如何消灭，r7告诉她，门口有一群留着口水的孩子，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她承认，她是寂寞无聊了，每天除了修炼精神力和烘焙蛋糕外，她找不出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孩子们一窝蜂地涌进，看见轮椅上的娟静少女，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千帆指着面前的蛋糕温和地说：“随便吃吧。” 孩子们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一个个看看少女，又看看蛋糕，互相推挤，却谁都不肯先上前。 千帆只觉这群孩子真有意思，忍不住微笑起来，然后视线稍稍抬起，看到了孩子们身后的少年。 阳光般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着一头柔软的栗色发丝、英俊的五官和明净的眼神。他站在那里，犹如一颗挺拔的白杨树，散发着蓬勃向上的生机。 这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人好感的男孩。千帆操纵轮椅，驶了过去，孩子们让开道来。她来到少年面前，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云千帆，你呢？” “夏晨。”少年自我介绍，接过千帆递过来的纤纤玉手，轻轻握了一下，便立刻松开，“其实……我见过你，在薰衣草的花田边……” 一句话又似乎暴露了什么，他立刻缄口，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千帆温和地一笑，回道：“我刚搬到这里，很喜欢这里的薰衣草花田。” “这里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你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处转转。”少年说道，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神情真挚得令人无法拒绝。 “好啊。我无事可做，只有靠烘焙蛋糕来打发时间，所以你看，”她唇角绽放出寂寞如烟花的微笑：“我有的是时间。” 和夏晨结识，为千帆单调的乡间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他带她去溪谷领略落日，去旧街认识新的朋友，告诉她，即使是同一片薰衣草花田，在不同时刻，从不同角度欣赏，都有不同的美丽。 伊奥兰曾是一颗半工业星，大概在三百年前，它的第三卫星上发现了适合制造机甲的金属矿藏，一批和机甲相关的工场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在随后的一百年间，又随着金属矿藏的开采殆尽而逐渐消失。 目前，这颗星球只剩下一家生产民用采矿机甲的工场，距离薰衣镇八百公里外。小镇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机甲工场上班，每天早上，都有工场的班机来迎接工人，镇口熙熙攘攘，千帆见过几次，不由感慨，不愧是星际时代，上班都坐飞机。 夏晨还是高中生，家位于小镇另一头，是座气派的三层洋楼，家境应该不错。不过，他从没提过家里是做什么的，千帆也没问过。 某天，和夏晨谈起机甲工场时，少年意气风发地说：“毕业后，我要去光耀星，我想报考机甲学院！” 千帆恬淡地微笑，光耀星，她逃离的地方，却是少年的向往之地。人啊，就是这么奇妙，我之□□，他之蜜糖。 “我听人说，你是从高等星球来的，你去过光耀星吗？”夏晨问。 “嗯，去过。”千帆敷衍道。 夏晨的眼中亮起光芒：“那你去过光耀星的机甲大赛场，看过比赛吗？” 面对如此明亮一尘不染的眼睛，千帆无法说谎，坦然道：“看过。” “那是什么样子的？”夏晨兴奋起来，“据说光耀星高手如云，聚集着联邦最天才的机甲师，看他们比赛，一定很令人激动吧！” “还好。”千帆慢慢斟酌着词语，“光耀星之所以高手多，是因为那是首都星，全联邦的机甲教育资源都集中在那，有钱有势的人也多，舍得花钱花人力去培养下一代。那些大家族子弟，一出生就享受着平民无法享受的教育资源，比如十一二岁就能接触到真正的机甲，十四五岁时就能去军队里实习锻炼，一般的平民子弟，很难和他们竞争。” 夏晨眸子里热情的火焰黯淡下来，千帆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的话打击到了对方，但她说的是事实。无论哪个时代，有钱有势的人总是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这令平民阶层很难出头，这就是所谓的阶层固化。 “我的梦想是成为机甲师！”夏晨握紧了双拳，眼中射出坚决的光芒：“我虽然没有那些贵族子弟的资源，但我可以加倍的努力！而且乔森说过，我的天赋不错，如果能遇到名师指导，总有一天能成功！” 千帆赞许地点头，为理想奋斗的人总是值得敬佩的。她捕捉到夏晨话中字眼，问道：“乔森是谁？” “是机甲工场的首席技师。”夏晨解释道，他顿了一下，像是在下定决心分享一个重大秘密，“其实，我有一台战斗机甲，是乔森设计组装的。” “噢？”千帆有些意外，她知道那个机甲工场是生产民用机甲的，没想到里面的技师竟然能组装战斗机甲。 按照联邦法律，所有战斗机甲都必须注册登记，所以少年才会把它当成一个重大秘密来分享。 “你要不要看一下？”夏晨问道，目光充满希翼。 千帆无法拒绝：“我很荣幸。” “那就明天吧，我放学后来接你！”夏晨兴冲冲地说。 第二日，夏晨放学后直奔千帆住处。这一次，他不是踩着飞轮，还是驾驶着一辆宝石蓝的悬浮车。 “从姑姑那里借来的，机甲工场有些远。”夏晨边解释边放下供轮椅使用的辅助斜板，把千帆的轮椅推进车里。 这还是千帆自来到小镇后第一次乘悬浮车出远门，她想起对方不满十八岁的年龄 120.愤怒 周日上午八点，千帆登录星网，接到了来自夏晨的好友请求。互加了好友后，她给他一个坐标，约他在星网中央公园见面。 目前她的精神力已经恢复到了a阶，能够访问星网的很多区域，上网时间也从最初的1小时延长到现在的2小时——之所以还有这样的时间限制，是因为她的体能太渣，依然停留在c阶。 星网中央公园，和现实中的公园几乎一模一样，有葱郁的绿植，盛开的鲜花，跳跃的喷泉，走在广场上，甚至还能感受到阳光照耀的暖意。 唯一能让人意识到这是虚拟世界的，是周边的行人。有些人具有真实清晰的面容，有些人面目模糊，还有些人就干脆是个虚影。 星网作为现实世界的模拟，用户在星网上的形象来自现实形象，可以通过设置形象清晰度来保护自己的隐私。 形象清晰度可以针对人来设置，比如此时，千帆在旁人眼中是一个模糊的虚影，而对前来和她见面的夏晨来说，则和她在现实世界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她在现实世界中坐着轮椅，而此时，她一身白色t恤加牛仔短裤，随意地站在喷水池边，微笑着注视着惊讶的少年。 夏晨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腿上，光洁修长的双腿，白色短袜，踩着运动休闲鞋。此时的她，和任何一个青春健康的少女相比，没什么不同。 “星网上不给配备轮椅，所以我只好走路啦。”千帆幽默地说道。 夏晨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移开目光，掩饰地笑道：“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一句话出口，他又懊恼地想扇自己耳光，这是什么话，难道人家坐着轮椅就不好了吗？ 千帆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转向正题：“你现在的精神力是多少？” “a阶3级。”夏晨回道，偷偷观察千帆的反应，果不如其然，她的反应极其平淡 这是一个凭精神力的世界。精神力会随着年龄和修炼而有所增长，但成年人中，终其一生，百分八十的人都停留在d、c两阶；百分之十五的人能达到b阶——这已可以称之为良好；百分之四点九的人能达到a阶，这是机甲战士的标准；最后那不足零点一的凤毛麟角，则是精神力s级以上的精英。 千帆的原身，事故前精神力达到ss阶，以她不足十九岁的年龄来说，可称为逆天的存在。 所以当听说夏晨的精神力是a阶3级时，千帆的反应很平淡，因为在原主的世界中，这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水准。 “我教你的那几个操作，其实是s级机甲的标准操作，以乔森组装的那台a级机甲，应该也能做到。我想，你之所以力不从心，最根本的原因，是精神力不够。”千帆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得加倍努力修炼精神力了。”夏晨恍然大悟。 千帆清浅一笑，转身反手拉住夏晨的手：“跟我来。” 尽管是虚拟世界的牵手，却令夏晨心神微微一漾。来不及回味，周边空间震荡起来，一道环形白光绕过两人，将两人传送到另一个地点。 夏晨定睛，发现身处一处古典的宫殿之中，楼阁之上是深蓝夜幕，一轮明月静静悬挂。千帆站在他面前，换了一副装束，一袭白裙胜雪，在夜风中猎猎起舞，似乎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宁静，空灵，缥缈，他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她，一时惊艳的无法移开目光。只见千帆走到一个案几前，款款坐下，轻抬素手，抚起上面的琴。 琴身古朴，琴弦闪烁着五彩萤光，乐声清越，是他从未听过的美妙之音。 千帆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坐下冥想，随着琴声，感受精神力的流动和变化。” 夏晨急忙照做。冥想是修炼精神力的基础，他早已就驾轻就熟。双腿盘膝而坐，微闭双眼，身心放松，意识深中，隐隐显现一团柔光，那是他的精神力之源。 琴声犹如无垠的清风般飘进他的意识，从精神力之源中引出一丝微光，袅袅上升，飞入深蓝空灵的夜空，向着明月的方向攀升。 月光如轻纱般缥缈，精神力微光汇入其中，与其萦绕共舞，越来越亮，越来越明……琴声陡然激昂起来，精神力微光骤然爆发，一路冲天直上，直指九天明月！ 在精神力光芒和明月相触的瞬间，夏晨只觉自己像是被高压闪电击中，无穷无尽的压力自明月释放，沿闪电而下，冲击精神力之源，引起精神力之源的剧烈颤抖！ 他承受着巨大压力，苦苦支撑，咬牙坚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在她面前丢脸，一定要顶住！ 精神力之源遭受的冲击越来越强，几近崩溃边缘。而琴声也越来越激昂，犹如战号一般，给他鼓劲，激励他绝不要放弃。 就这样相持了一阵，明月陡然爆发出耀眼光芒，白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他滚滚淹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晨只觉压力顿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星网上的个人房间，而千帆已经下线。他觉得很疲惫，像是打了一场激烈的机甲比赛一般，可是精神却无比亢奋，有种脱胎换骨般的爽快。隐隐中，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立刻测量精神力，片刻之后，看着显示数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a阶1级！ 他的精神力不久前还是a阶3级，现在居然升到了a阶1级，这距s阶只有一级！ 他呆了一下，立刻下线，顾不得疲惫，踩上飞轮，冲出家门。 夏敏在他身后叫道：“哎，你午饭还没吃呢！”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没影了，夏敏无奈摇头：“这孩子！” 夏晨一口气冲到千帆家门口，按下门铃，不过等待了十几秒，他却心急如焚，当终于听到她从门警器中传来的声音时，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还好，她在。 那种感觉，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贝，生怕一眨眼，就会消失再也找不到一样。 大门向两侧自动开启，他大步走了进去。这栋屋子他来过很多次，花还是昨日的花，景还是昨日的景，可是他的心情却有很大不同。 那是一种犹如朝圣般虔诚的心情，他的脚步禁不住放轻放缓了下来，唯恐打扰到此间主人。 千帆正在客厅沏茶。她坐在轮椅上，美丽的身影侧映着窗外夕阳，芊芊素手摆弄着细瓷茶具。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唇角浅浅勾起。 夏晨看着她，冲到口中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或许是因为眼前的场景过于宁静美丽，他生怕自己激动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氛围。 他问了声好，在千帆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千帆递给他一杯茶，浅笑着说：“下午茶，虽说时间稍微晚了点。” 夏晨接过。茶尚未入口，便觉清香扑鼻，再细细品尝，才发现那似乎是白桃的味道。果香和茶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令人从肠胃到精神都彻底放松下来。 “真好喝。”他忍不住地赞叹，低头观摩手中茶具，发现这是一只轻薄如云的白色细瓷杯，配着浅紫淡彩的托碟，是说不出的好看。 她似乎有很多杯子，每一次，递给他的果汁、咖啡、红茶、绿茶，都装在不同质地不同花色的杯子里，和里面盛的液体相得益彰。 这些细节无不暗示着她习惯于优雅精致的生活，夏敏说她是落难公主，而在他眼中，她却是远在云端的女神。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头脑，他问道：“刚才在星网上，你带我去的是什么地方？你弹奏的琴声竟然能提高我的精神力！” 言简意赅，一语切中问题实质，千帆投以赞赏的眼光，他很聪明，她没有看错人。其实今天她带他进去，是抱有实验的想法，她想知道“音疗师”的技能除了帮助自己恢复精神力外，对他人是否有作用。结果很令她满意。 “那是星网隐秘地图，我无法向你透露太多细节，你只需知道，能通过这种方式训练精神力就行了。另外，我需要你向我保证，绝不向第三者泄露此事。” 千帆说的极为慎重。因为星网存在隐秘地图、音疗师能提升精神力的秘密一旦泄露，不知会引来怎样的风浪。而她现在，实在是太弱小了，不足以对抗大风大浪。 夏晨没有立刻给予答复，而是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他注视着千帆，神色有些奇怪，紧张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激动。 “你教我机甲格斗，又帮我提升精神力，这些对我来说，意义都非常重大，以至于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更紧张了，注视着千帆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我想，我唯一能够报答你的，就是奉献我的忠诚。”少年缓缓曲下单膝，仰望着轮椅上的女孩，语调清晰决然：“千帆小姐，请接受我的效忠。我夏晨在此宣誓：永远忠于你，接受你的差遣，严守你的秘密，用生命守护，绝不背叛。” 千帆最初和夏晨相见时，只是把他当做一个真诚善良的邻家大男孩，后来随着交往的深入，发现他是个可造之材后，便有心提携指点他，而直到现在，眼见这个英俊的大男孩单膝跪在自己面前宣誓效忠，她才第一次萌生出将他招于麾下为自己效力的想法。 这不是奴性教育盛行的封建社会，这是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星际时代，虽然精神力天赋和财富权势将人划出了等级，但追求个性自由平等的核心价值观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在这种价值观下，一个人能向另一人屈膝效忠，绝不容易。或是出于巨大的利益，或是出于内心的折服。 显然，夏晨属于后者。 注视着少年那张殷切热忱的脸庞，她感到蛰伏在灵魂深处的野心被点燃了，一种骄傲的情绪油然而生，原来，也会有人对我效忠。原来，我也可以独立闯荡，赶出一番事业来。 一个想法在她头脑中开始形成并逐渐清晰。虽然她身残无法驾驶机甲，但可以培养代言人。比如眼前这个少年，他潜力巨大，勤奋努力，又愿意向她献出忠诚。如果她将原主所学倾囊相授，再加上她刚刚实验成功的精神力提升法，那么，假以时日，他定会成长为顶尖的机甲战士，跻身于强者之林。 她缓缓问道：“夏晨，你可知道，誓言一旦献出，就再也无法收回。” “我明白。”夏晨无比认真地回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乡下小子。遇到你之后， 121.暴行 清晨，昨日还蒸蒸日上的繁荣工场，已化作一片惨烈废墟。到处都是焦土，瓦砾，融化扭曲的金属和残缺不堪的机床。闻讯而来的工场员工、家属和乡邻，站在废墟外围，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相拥哭泣，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工场内部，救援搜索工作正在紧张进行，昨晚加班未走的员工共有五十七人，躲进防空洞的只有五十二人，还有五人下落不明。 “出来了，出来了，小心点！”几人从废墟下抬出一人，浑身泥土血迹，所幸尚有一息，立刻被抬上急救机。 救援工作直到下午才结束，下落不明的五人中，一人轻伤两人重伤，还有两人被压在倒塌的残垣下，找到时已没了气息。 千帆的轮椅停在废墟中的一处高台上，身边站着夏晨和r7。她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瘫痪的双腿，无法自由行走，只能坐在这里，听凭一个又一个糟糕消息的传来。 一辆漆有工场标志的飞行器在高台边上降落，夏敏风尘仆仆地跳下来，朝千帆跑来，怒气冲冲地说：“警察署说这件事不归他们管，行星警备处又进不去，老娘跑去政府大楼见总督，却被人拦住，说要预约。tmd，这么大的工场没了，还死了人，他居然还敢让老娘预约！” 伊奥兰工场怎么说也是几百人的工场，出了这档大事，除了行星急救中心派出了几架救援机外，其他部门居然毫无作为，漠不关心，就连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狂吠不已的新闻媒体，也都是静悄悄的。 显然，是有人打过招呼。千帆不由疑惑，以凌可欣的那点本领，能做到这样一手遮天、滴水不漏的程度吗？ 这背后似乎另有黑幕。 还有，凌可欣是怎么知道自己在伊奥兰的？按理说，凌睿即使知道自己的去处，也绝不会告诉她。 疑云重重，但她绝不会退缩，定要一点点揭开真相，让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从包中取出纸笔，签了两张支票，递给夏敏：“这是给家属的安葬金，告诉他们，抚恤金绝不止这一点，我会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夏敏风风火火地离去，夏晨望着千帆，柔声劝道：“先去吃点东西，稍微休息一会吧。你昨晚一晚上都没合眼，今天又是一天连饭都没吃。” 千帆摇头，“我不饿，也不累。你来开悬浮车，我想再从空中拍些证据。” 天空灰蒙，阴云堆积。悬浮车在工场上空萦绕，从高空望去，工场惨遭轰炸、千疮百孔的景象历历在目，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夏晨。”千帆幽幽问道，“你会不会后悔，把工场交给了我？” “不会。”夏晨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道，“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家的工场或许还好好的。” “如果没有你，早在半年前，工场就被夷为平地了！” 千帆苍白疲惫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谢谢你，夏晨。” 谢谢你，夏晨。其实我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我也会迷茫，也会怀疑自己，也会不知对错。因为我的个人恩怨，连累工场被毁，连累无辜的人死去，我心怀内疚，无法安心。 但如果就此退却，那么死去的人就是白白牺牲，夏家几代经营的机甲工场毁之一旦，工场所有员工的心血和努力付之东流，我不甘心，你也不会甘心，所以我必须坚强，战斗到底。 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夏晨忽然指着前方某处：“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 千帆拿起望远镜，聚焦夏晨指向的地方，只见距离工场几里外的河谷边的茂密丛林中，一角黑影随着林海涛动，时隐时现。 她心下一动，吩咐夏晨：“过去看看。” 悬浮车飞到近处，反而再也寻不着那角黑色。幸好夏晨的方位感极强，他把悬浮车停在一片林间空地上，引导千帆的轮椅和r7，寻着能通行的路径，走了一段，发现前方树林有被碾压的痕迹。 枝条折断，叶片破碎，还有树枝烧焦的痕迹，像是有飞行器在此迫降，看痕迹范围，应该体积不大。 千帆操纵轮椅，寻着碾压痕迹前行，夏晨和r7在两边护行，为轮椅拨开挡路的树枝。行了二三十米的距离，隐隐能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千帆拨开枝叶望去，吃惊的倒吸了口冷气！ 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赫然呈现在眼前！仔细望去，翅膀下面有一个人，一个生着翅膀的人！ 穿越以来，千帆见过许多过去无法想象的东西，但像眼前这般如此离奇的景象，还是第一次。要知道，她穿越到的是星际时代，而不是魔法世界！ 夏晨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发出声来：“难道是生化人？” 生化人！千帆迅速在原主的记忆库中搜索，得到些许零星资料。 生化人，又称人造人，是指利用生物技术、在人类基因中结合兽类基因植入电子器械、造出的非自然人。和自然人相比，人造人的体质更加强悍，更能适应各种艰苦恶劣的环境，也更适合包括机甲在内的各种战斗。 在早期的外星探索中，生化人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曾有一个时期，生化人成为联邦军的主力，为联邦开拓外星域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祸根也因此埋下。星历2375年，生化人暴动，和人类展开了一场长达两个世纪的战争。联邦损失惨重，人口锐减，经济萧条，大批珍贵的历史文化财产毁于一旦，人类面临灭种危机。 最终还是联邦取得了胜利，消灭了生化人。从那以后，联邦通过星际公约，禁止任何形式的人造人，包括机器人在内，都必须保持一目了然的机械形态，而非人类外表。 千帆一边思考，一边操纵轮椅走到近前。如果忽略那对存在感极强的翅膀，趴在林中的仅仅是一个带着头盔的昏迷男子。千帆弯腰，掀开头盔上的护面罩，发现下面是一张非常年轻英俊的脸。 五官精致绝伦，容颜苍白透明，头发是一种妖异的暗红色。双眼紧闭，薄唇紧抿，剑眉深皱，即使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桀骜。 一瞬间，千帆心中升起一种不可思议的奇怪感觉，仿佛对方是被天帝镇压的英俊恶魔，折断双翅落在了她的面前。 “r7，检查一下。”千帆吩咐道。万能的机器人管家，除了收拾家务身兼保镖外，必要的时候，还能当医疗机器人使。 “滴滴！”r7领命，眼中射出一束蓝色光波，开始扫描。 扫描完少年全身后报告：“左右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三根，金属片嵌入脏器三厘米，内脏出血，重度损伤，需要紧急抢救！” 紧急抢救？千帆的目光落在少年身后那对巨大的翅膀上，若是就这么把他送去医院，怕是还没开始治疗，就被星防军抓走了。 凌可欣率星防军机甲队执行任务，就是为了消灭这个少年极其同伙。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但她绝不愿让凌可欣白白捡了这个便宜。 可是，这个少年是个生化人，被星际公约禁止，来历不明，而且还令星际防卫军机甲队出动 “该怎么处理？”夏晨问道。他和千帆一样，对星防军深恶痛绝，明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生化人，也不愿意将其交给星防军。 “先带回去吧。”千帆微微沉吟，做出了决定。见死不救，她做不到，交给星防军，她更做不到，那就先带回家，等他脱离了生命危险，再考虑怎么处置吧！ “好的。”夏晨表示赞成。出于谨慎，他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回到千帆面前，疑惑地说：“他的机甲呢？怎么也应该有个残骸吧？” 其实千帆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少年昨晚明明是驾驶机甲突围，而现在，周围却没有任何机甲坠毁的痕迹，那么最可能的是—— 她弯腰，扳开少年紧握成拳的手指，褪去黑色的战斗手套，果不其然，他的中指上带着一枚色泽奇异的黑金指环。 关于小墨的来历，在她心头已萦绕许久。除了知道他是生化人外，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她曾经查过资料，甚至动用星网超级用户的权限，却发现这部分资料被封存在军事档案馆，被列为国家最高机密，以她目前的手段，解密是不可能的。 乔森曾是中央军事机甲研究所的首席工程师，或许，他能了解一些外界所不了解的信息，所以，千帆有此一问。 迎着千帆询问的目光，乔森缓缓地笑了，“果然如此。” 一副了然的神色，看来，他早就猜到了小墨的来历，若是千帆一味隐瞒，怕是反而会被他认为是不被信任。 “二十年前，我曾接过一个任务。”乔森缓缓述说，思绪飘到遥远的过去：“前往第九星域边缘，调查一艘失事战舰。初步调查结果显示，那艘战舰遭到了神级机甲的攻击，当局派我去核实情况。” “经过再三调查，最终核实，战舰确实遭到了神级机甲的攻击，而根据战舰受损情况推测出的神级机甲的特征，不属于联邦的任何一台已知神级机甲。” “我汇报给了上级，却没有得到任何指示。所以我推断，对这个结论，军方高层早有心理准备。出于好奇，我偷偷翻阅了上级发给军方的报告，发现了关于生化人基地的记述，以及生化人研制出神级机甲的调查结果。” 千帆微微动容：“政府不是宣称，生化人早就被消灭了吗？居然还有生化人基地的存在，而且还在隐瞒事实！” “这就是政府。”乔森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欺骗民众是他们的惯常把戏，你想消息若是泄露，政府将如何解释三百年前将生化人一举消灭的辉煌战役？怕是所有教科书和宣传资料都得重新改写。” 他接着说道：“现今的政治格局，以及各大世家的地位，都是在三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中确立的。否则，他们凭什么享有特权，作威作福？为了维护他们祖先的英雄形象，也为了他们现在的既得利益，他们不可能把生化人基地存在的消息公布出来的。” “哦。”千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原来小墨来自生化人基地，如果有一天他恢复了记忆，是否会回去？ 122.胁迫 千帆离开光耀星的日子，是一个微风有云的天气。她拒绝凌睿派专机护送，坐着轮椅，带着机器管家r7，只身前往宇宙港。 为了今天的离开，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首先，她重新开设了几个账户，把从凌家得到的基金、父亲留给她的遗产、以及从凌可欣那里索赔到的钱存进新账户，以保证财务独立自由，防止某天凌家翻脸，冻结她的资金。 其次，她花高价重新定制了一个轮椅，除了更加安全舒适外，轮椅中还暗藏玄机，装了能通过宇宙港安检的冷兵器，还预留了安装热兵器的插口。 最后，她精心设计了航线。直到出发前，凌睿还以为她的目的地是二等星盖亚星，而她却准备在中转港换乘飞船时，前往一个更不起眼的三等星伊奥兰。虽然凌睿承诺会保证她的安全，但她觉得更安全的，是去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当然，若是凌睿有心，自然能查出她去了哪，但对其他人来说，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以普通乘客的身份正在安检通道上排队等候，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贵宾通道口出现了骚乱。 一大群人聚在那里几乎堵塞了交通。大多是年轻女孩，手中捧着鲜花，打出横幅标语，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出场。大批宇宙港警在旁边维护秩序，拉出警戒线，令人群让出通道。 难道是追星族？千帆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在看清横幅标题的瞬间，她的脸色变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横幅标语是：“热烈欢迎星烽战队载誉归来！” 星烽战队，联邦顶尖的s级机甲战队，连续三年积分榜排名第一，正是她以前的战队。 出门要看黄历啊！尽管这是星际时代，早就没有黄历了，她还是应该留意下新闻的，就这么撞面了，多尴尬！ 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她稍觉心安。她现在的形象，留着长发穿着裙子，和以前那个男人婆相差甚远，除了坐着轮椅外，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谨慎起见，她调转轮椅，背对着欢迎队伍，极力降低存在感。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高呼，犹如沸油中溅入了一滴水，顿时间引爆了全场，人群争先恐后地向前涌动。就连正在排队等待安检的队伍也躁动起来，一个个拿起智能终端，一边噼噼啪啪地拍照，一边激动地嚷道： “拍到了，拍到了！那是队长白渊，那是艾琳娜，啊，前锋克莱特也出现了！他刚刚在全联邦机甲明星大赛中夺得冠军！” 人群沸腾起来，响起一片尖叫声：“克莱特！”“克莱特！” 克莱特是星烽战队这一季得分最高的队员，也是原主凌千帆最强的竞争对手。千帆忍不住想，若是原主没残，哪轮到他出风头？ 安检门就在眼前，千帆心中只想赶快过了这道门，把满场的欢呼甩在身后。然而就在此时，她觉察到了不对劲，身后人潮奇迹般地安静下来，而她面前的安检人员放下手中工作，两眼放光地望向她身后。 她转过身，看见了几道原主记忆库中熟悉的身影。 该死！正是他们，星烽战队的队员！ 这一瞬间，她努力回想原主和这些人的关系，结论是很不妙，原主孤僻冷傲，目中无人，在队中没有人缘，极为孤立。 看着其中有几名队员表情微妙心怀鬼胎的样子，她几乎忍不住想说，你们想奚落就抓紧时间吧，我还等着过安检呢！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只需站在她面前，吸引公众的注意力，就已成功地羞辱了她。想当初，她是他们中最骄傲最风光的那个，而如今，他们依然身处巅峰享受荣耀，而她却从云端坠落，拖着瘫痪的双腿，被家族抛弃，远走他乡。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声：“那个坐轮椅的女孩是谁？” “好像是凌千帆。” “不会吧，怎么可能？” “就是她，听说她瘫痪了，原来是真的！” “真不敢相信，想当初她多么风光，多么骄傲！” “世事无常啊，爬的越高，摔的越惨！” 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些或惋惜或奚落的话语，对骄傲的人来说，都是伤人的利剑。千帆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只是目光越发清冷。 走在最前面的是队长白渊，他面带微笑若无其事地招呼千帆：“千帆，好久没见，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还行。”千帆淡淡回道：“祝贺你们，这一季的成绩不错。” 不待克莱特回答，一旁的艾琳娜抢话道：“这个赛季我们的成绩是不错，保持了第一名。你看，没有你，我们照样拿第一！” 没有你，我们照样拿第一！ 这是赤果果的炫耀和羞辱！ 艾琳娜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关注地望着千帆，等待她的反应。按照队员们的经验，凌千帆一定会勃然大怒，甚至动手伤人——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意外的，千帆反应平静，幽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这世上没有谁是不能取代的。无论少了谁，行星还是要转动，恒星还是要升起，对吧？好了，我要进安检了，麻烦你们让一下。” 队员们一脸意外，这还是以前那个凌千帆吗？难不成她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性格大变？ 白渊并非刻薄之人，眼前对方如此，他也觉得自己这方有些过分了。“祝你旅途愉快！”说完这句话，他让开了道。 千帆操纵轮椅，刚刚滑动，后背椅却被人牢牢把住。她转过头去，接触到一双燃着奇异火焰的苍冰色眸子，正是星烽战队第一风云人物——克莱特！ 通过原主的记忆库，千帆知道克莱特也是一个性格非常糟糕的家伙，阴冷，偏执，狂妄，任性，简直能和原主媲美了。他的实力很强，但和所有人一样，一直掩盖在原主的光芒之下，直到原主出事，他才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千帆挑起秀眉：“有事吗？” 克莱特没有回答，而是转到轮椅前面，双手把住扶手，完全封死了千帆的道路。 头顶的阴影居高临下地压了下来，伴随着强大的男子气场。千帆昂着头，迎着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退缩。 “你变了。”克莱特终于开口，声音阴冷低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留了长发，还穿上了裙子，看起来想个女人了。”他修长的手指落下，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挑起了千帆额前的几缕秀发。 “人总是要变的。”千帆依旧保持着淡漠的语气：“请放手。” 回答她的是一阵头皮被扯的剧痛。克莱特猛然拽紧她的头发，俊脸压下，露出狰狞之色：“你怎么敢变？我还没有打败你，还没有来得及击败你！” 一旁的白渊霍然色变，急忙上前劝阻：“克莱特，你到底在干什么，放手！” 克莱特疯狂地咆哮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我还没亲手击败她，她就残疾了！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让我看看你是真的残废了，还是想逃避！” 咆哮声戛然而止，克莱特松开拽着千帆头发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周围一片静寂，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戏演的是哪出？刚才还凶神恶煞地要拽人家起来，转瞬间，就拜倒在人家的石榴裙下了，这画风转的也太快了吧？ 注视着克莱特面色痛苦地跪在轮椅面前，千帆眼底流露出一丝报复的快意。她新定制的轮椅暗藏玄机，按下扶手上的按钮，就能射出钢针，制敌于出其不意。 “免礼。”她有意拖长尾音，带着犹如女王般高傲的神情，操纵轮椅绕过克莱特，向安检门驶去。 安检人员呆若木鸡，千帆满脸无辜地双手一摊，解释道：“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几根绣花针而已。” 星海茫茫，航途遥远。经过两次空间跳跃，换乘三次后，千帆终于坐上了前往伊奥兰星的飞船。 这是一艘老式货船改装成的客货两用飞船，高等星的宇宙港淘汰下来的，用于偏远不发达星系内的交通。飞船狭小，设施陈旧，速度慢，遇到太阳风粒子流，还会剧烈颠簸。以原主的身份来说，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坐这种飞船，不过千帆无所谓，她来自21世纪的地球，能进行宇宙航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经历了。 穿越者的记忆，其实非常奇妙。一方面，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库，另一方面，她的感情认知却是原来那个自己的。所以原主的记忆并非她的体验，而是像电影画面一般，你看过，你了解细节，但当你真正体验时，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定的头等舱能勉强容下她的轮椅，有一张狭窄的床，一个折叠小桌，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能透过透镜看到外面的星空。 漆黑的宇宙空间，点缀着万千星光，似乎永恒不变，却令千帆无限着迷。她很小的时候就向往宇宙，梦想成为一个天文学家，长大后却从事游戏编程，主持开发了一款名为星际时代的游戏，发行后风靡全国。 思绪又忍不住回到从前，她坐在床上，呆了又呆，最后化作一声轻叹，算了，都穿越了，就不要再纠结了，她不在了，那个人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了吧。 头等舱内能上星网，除了空间跳跃、遭遇强电磁干扰之外，航行的大部分时间都能上网。因为要占用宝贵的通信流量，所以上网费用不菲，十分钟三千星币。对于身家过亿的千帆来说，这点钱算不了什么，可是她却抚摸着星网头盔，犹豫了一阵。 上星网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简单的页面浏览，可以匿名；另一种是通过星网头盔接入精神力，以精神体的方式登录星网虚拟世界，这需要账号，和公民编号挂钩，一个公民只能拥有一个账号。 原主在星网虚拟世界上用的是本名，这和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处事风格倒是一致。可是问题也出来了，大家都知道虚拟世界中的“凌千帆”就是本人。她出事后，再也没在公众场合露过面，自然，也不会上星网。 一味逃避不是办法，千帆心情复杂地把星网头盔戴在了头上。一道白色流光环绕过头盔，耳边响起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正在扫描虹膜身份认证通过！” “正在扫描精神力精神力为b阶4级，只能开启最低权限！” “正在监测体能体能为阶3级，你的登录时间被限制在一小时内！” “叮铃！欢迎来到星网虚拟世界！” 123|很爱很爱你（上部完） 在千帆事先得到的情报中，楚韵峰的精神力很可能也达到了双s阶。精神攻击，对低阶对手是碾杀，而对同阶和高阶的对手，则是一把双刃剑，对方若是有防备，发动的一方很可能遭到反噬。 她在医院里，已经显示过双s阶精神攻击的力量，楚韵峰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他明知道她即使手无寸铁也具有强大的攻击性，却还敢将她迎进关押小墨的地方，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精神力也很高，有恃无恐。 电梯里那番触怒她的话，当着小墨的面对她搂搂抱抱，都是在测试她的底线，看她是否敢发动精神攻击。 她一直在隐忍，一是在等待夏晨他们，二是在寻找发动精神攻击的最佳时机。 她先是提及往事打破楚韵峰的冷酷，然后一边吻他，一边残酷地告诉他，她承认，她爱着小墨。在将对方的感情理智双双刺激到混乱奔溃的边缘一线后，她发动了致命一击！ 她得手了。 楚韵峰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跌下了刑讯台，而大厅里的其他人，也都捂着脑袋面露痛苦之色。 精神力之海一片狂暴风雨，她遇到了抵抗，那是来自楚韵峰的、同为双s阶的抵抗，但这已不足为惧，因为她强占到了先机。 楚韵峰的精神力犹如一头不甘的困兽，张扬舞爪，咆哮着，撕咬着，带着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愤怒。她沉重应对，筑起一道道精神力壁垒，将困兽死死压住。 她和楚韵峰之间的精神力对抗大概持续了三分钟，对大厅里的其他人来说，这是地狱般的三分钟。 两股强劲霸道的精神力量斗的你死我活，搅得所有人的精神力之海都在发生海啸。精神力强一些的人，咬紧牙关，勉力支撑；而稍微弱一点的，则不堪忍受，陷入昏迷。 最终千帆占据了上风，楚韵峰背靠着一根金属柱子，身体无力地滑下，他注视着千帆，唇角扯出一丝冷笑。 千帆正想跳下刑讯台把楚韵峰擒为人质，却听见身后传来小墨的痛苦惨叫。她回头望去，只见小墨戴着拷贝记忆神经元的特制头盔，里面流窜着一条条蓝紫电流，犹如毒蛇般钻入他的大脑，映照着他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痉挛的面容。 小墨危急！她立刻扑向操作台，找到开关，按下停止键。小墨头盔上的光芒顿时间黯淡下来，她转头望向楚韵峰，见他已逃进一个电梯，透过正在闭合的电梯门的一线缝隙，她接触到一双冰至骨髓的仇恨眸子。 接着，整座大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千帆保持冷静，双手在控制台上飞舞，拔掉插入小墨身体的一根根导线和管子，放倒刑讯架，切断金属环的引力装置。 然后她扑向刑讯架，在接触到小墨犹如折翼蝴蝶般虚弱不堪的身体的那一瞬间，眼泪几乎要奔涌而出。 危机尚未解除，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她冷静地提醒自己，轻颤的双手取下了小墨的头盔。 拨开他凌乱的银色发丝，她看见了他苍白透明带着狰狞伤口的面容，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低不可闻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小帆” “小墨，挺住！” 她忍住热泪，从一旁找出工具，咬牙一颗颗地拔出钉住小墨翅膀的钢钉，每一颗拔出的钢钉上都带着血肉，触目惊心。 小墨忍着剧痛，一声不吭，柔情的目光萦绕着千帆的身姿。耳边是刺耳的警报，嘈杂的脚步声和指令声响起，大批武装士兵涌入大厅，但这一切都淡化成了背景，此时此刻，他的眼中，他的心里只有她。 千帆终于拔掉了最后一颗钉子，搀扶着小墨坐起。小墨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双臂抱住千帆，肩后的翅膀因为喜悦而轻颤不已。 这一刻，自被捕以来，所有遭受到的痛苦和折磨都得到了报偿。她来了，只身一人，只是为他。他即使就这样死了，也值得。 “小帆，小帆”他喜极而泣的声音一遍遍呢喃着她的名字，巨大的喜悦中交织着无法抑制的心疼。因为现在的他实在太虚弱了，没有力量保护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救他，而陷入重围。 “我在这里。”千帆柔声安慰道，也紧紧抱住了小墨，她双手移至小墨背心，闭上眼睛，凝神注入精神力。 “小帆，不要管我！”觉察到她的用意，小墨试图抗拒，却被她汹涌涌入的精神力完全压制住。 他无法拒绝，只得含泪望着她微闭的眼眸，轻颤的睫毛，看着她的脸色因为精神力的消耗而一点点苍白下去。 这一幕永远定格在他的记忆深处，铭刻在他的灵魂层面。从此，夜夜无法安眠，除非她在怀中。他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让她如此牺牲自己。 涌入的士兵手持武器，列队布阵，将刑讯台围得犹如铁桶一般。一排排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台上紧紧相拥、生死相依的两人。 最先涌入的士兵，其实是炮灰的角色，用来消耗千帆的精神力的。 今天之内，她已经使用了三次大规模精神力攻击，还和楚韵峰强强对抗了一次，现在她的精神力已经损耗大半，即使能够再发动一次，也会面临灯枯油尽。 显然，敌方的策略，是先消耗完她的精神力，再进行逮捕。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再次发动精神力攻击，而是对陷入重围视若罔闻。 莫非，她已经虚弱到失去了反抗之力？领头的军官犹豫了一下，命令最前排的士兵上前执行逮捕。 士兵们谨慎地向前迈了一步，大厅穹顶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混泥土碎石伴随着火光滚落下来，士兵们急忙闪避，正待开火的枪口对着上空一阵猛射！ 穹顶轰出的大洞之中，露出机甲的一角，光束子弹如雨点般打在机甲的装甲上，激起一片四溅的火花。 “轰！轰！轰！”大厅的穹顶在剧烈颤抖，那是机甲拳头在砸屋顶，随着一阵连绵的巨响，屋顶坍塌了一半。大雨和光束子弹倾泻而下，一台黑色机甲踏入废墟，双手举着重型，对着地上渺小的士兵，一阵狂扫猛射！ 再彪悍的步兵队伍，遇到机甲也只有被碾杀的份。军官一边指挥士兵撤退，一边向指挥部发出紧急报告：“遇到机甲袭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11基地的指挥大厅，因为楚韵峰精神力受损，楚浩恢复了作为基地最高军事长官的指挥权。他神色凝重地注视着监控屏幕，来犯的敌方机甲不止一台，而是三台，机身上透出的光芒镂刻出紫色的火焰，赫然是伊奥兰机甲的标志！ 这三台伊奥兰机甲，凭借隐身系统和大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基地。然后，像是接到了约定信号，骤然攻入基地上空。两台机甲吸引火力，一台机甲撕破外围兵力，直奔重兵防守的审讯处，目标正是关押云墨的审讯大厅！ 楚浩可以肯定，一定是千帆在暗中指挥他们。她为了救人，不惜深入虎穴，把自己当做诱饵！ 这已经不能用胆识来形容了，只能说是疯狂！ 因为她正在与之为敌与之对抗的不是楚韵峰一人，不是一个基地，而是一个国家，全体人类！ 楚浩眼底泛过一丝深深的惋惜，凌千帆，你最终不过是个女人，为了爱情，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下属军官向他汇报：“机甲第一大队，整备完毕！” “立刻出动！”楚浩下了命令，心中终是尚有一分故人情，补充道：“尽量抓活口！” 冲入审讯大厅的机甲，正是夏晨驾驶的那台。看见千帆和小墨在大雨和炮火中紧紧相拥，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太好了，两人都安然无恙。 儿女私情被深埋心底，他现在要做的，是拖住敌人，为千帆营救小墨赢得时间。 在事先的战术安排中，千帆说过，四人想救出小墨，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行动的目标，就是找到小墨，并在最短时间内，助他恢复逃脱的实力。 关于他们自己如何脱身，千帆没有说明，三人也没有问，而是把这当做了一次以命换命的任务。 自战队成立起来，三人一同经历了无数热血时刻，而这一次，无疑是最热血最疯狂的一次。 因为这一次，不再是机甲场上的比赛，而是真枪实弹的战斗；他们面对的不是选手，而是真正的军人；战斗不会以机甲损伤率超过百分之七十而告终，而是你死我活！ 行动前她冷静的眼神，清晰的语调，每一个动作，都激起了他们心中万丈热血和豪情。这一次，就让他们追随她一起疯狂，一起赴死吧！ 夏晨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带着一种殉道士般的悲壮。机甲强劲的火力穿透一个个士兵的血肉之躯，清扫出一片血色战场。 刚刚清除完所有可能直接威胁到千帆和小墨的敌人后，头顶响起了机甲轰鸣声。他知道，这是敌人增援的机甲赶到了。他深深望了一眼地上的两人，毅然转身，几个大踏步跳出废墟，将敌人的机甲火力吸引至另一个方向 刑讯大厅，是一片激战后的废墟和尸体。磅礴大雨映照着熊熊火光，坍塌的屋顶之上，粗壮的闪电劈开乌云密布的天空，声声惊雷夹杂着机甲的激战声，犹如不屈的命运，在怒吼，在咆哮！ 大雨冲刷而下，洗去了小墨身上的血污，少年身上一条条狰狞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愈合。 而千帆，终于耗尽最后一丝精神力，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 小墨紧紧抱着她，神色决然地说：“我带你杀出去！” “不。” 尽管虚弱的犹如一只受伤的蝴蝶，千帆却冷静依旧。她伸出手来，摊开掌心，一枚黑金指环映着跳跃的火光，呈现在小墨的视野里。 小墨的神情变了一瞬，就在刚才被迫拷贝记忆神经元时，他的大脑受到强烈的电流刺激，许许多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现在，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来自何处，自然，也知道这枚指环的作用。 他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千帆的眼睛。她仰望着他，唇角泛起一丝五味翻陈的微笑：“看来，你已经记得很多事情，那我就更放心了。给你。”她把指环交到他手中，合上他的五指，郑重地说：“走吧，它能帮你逃脱追兵，带你回家。” “我们一起走！”小墨把臂膀收得更紧，像是生怕她消失，“我是恢复了以前的记忆，但是，我记忆中最最深刻的是，我不能失去你！小帆，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千帆微微笑着，冰凉轻颤的手指抚摸上小墨的容颜，那两道伤口已经浅淡了很多，无损他的俊美，反而增加了几分男人铁血冷酷的气质。 “小墨，我也爱你。但是，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为什么？我不管，我要你和我一起走！”小墨嘶吼道，眼中闪烁着泪光，眸子里的巨大悲痛几乎要将她淹没。 千帆依然微笑着，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小墨神色慌乱起来，一边急急低头吻过她眼角的泪，一边手无足措地道歉：“对不起，小帆，我不是要逼你” “我明白。”千帆柔声说道，“不能和你一起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多带一个人，会影响机甲的发挥，弄不好，我们谁都逃不了。二是我不能逃，我必须留下来收拾烂摊子，我若是就这走了，会连累太多的人。” 小墨的身体僵硬起来，他知道，千帆说的是事实。 她不是一个人，她身上肩负着太多。她用她的人格魅力和理想热情聚集了一批优秀的人为她效力，她不可能轻易丢下这些人，选择和自己逃亡。 “可是，如果你留下”小墨冷静下来的眸子里溢满了担心。 “不用为我担心，为这一天，我已准备很久。放心，我还有底牌，楚韵峰，还有联邦政府，他们奈何不了我。” 为这一天，我已准备很久。小墨咀嚼着这句话，神情一震，如遭雷殛。 原来，她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她才会一再逃避他，冷落他，拒绝他的爱情。他一心只想着和她在一起，要求她接受他的爱，却从没有想过，她会为此承受多大的压力。 她的爱，比他想象中辽阔，她的情，比他自以为是的要深。 一瞬间，心中洞若观火，他明白了许许多多，也知道，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因为他的存在，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小帆，等着我，我发誓，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到那时，宇宙中再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立下这句誓言，他低头，无比决绝地封上怀中女孩的唇，他要印下属于自己的气息，宣告他的占有，和永不放弃！ 千帆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意识中，只有他突然压下来的俊逸面孔和富有弹性的唇。他的唇开始很冰冷，在贴上她的唇之后，炙热起来，几乎要将她融化。 他近乎贪婪地吻着她，一路攻城掠池，撬开她的牙关，纠缠上她的舌，拼命地吮吸，恨不得将她的灵魂一起吸出来，吞入腹中，归为己有。 风雨，战斗，敌人，一切都已远去，只有两颗灵魂在忘我地纠缠，用尽生命的力气，倾诉着彼此的爱恋。 一枚炸响在近处的炮弹惊醒了热吻中的两人，千帆推开小墨，映着火光，彼此目光相缠，心意相通。 小墨起身，深深地看了千帆一眼，决然转身，大步向黑暗深处跑去。 他离去的方向，一团紫色光芒骤然炸裂，一台无以伦比的机甲展现出来，黑色华丽的机身，巨大伸展的羽翼，犹如一只冲破星空的黑鹰，昭示着震撼天地的力量。 基地的警报声更加紧急，立刻有几台机甲尾随了上去。黑鹰机甲挥展羽翼，冲上天空，身后释放出一圈闪烁着致命星光的蓝色光波，几台机甲来不及闪避，触到蓝光，立刻化成一团爆破中的钢铁火球！ 这就是神级机甲的力量！ 千帆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因为她知道，这个基地中，没有能够拦住神级机甲的力量。 据说楚韵峰也有一台神级机甲，不过他的精神力已遭重创，就是有，现在也使不出来。 这台神级机甲本来就是小墨的。三年前，她在伊奥兰工场附近的丛林中遇到受伤昏迷的小墨时，他身边没有机甲，手指上套着一枚黑金指环。 她用精神力探测指环，发现里面有一个亚空间，装着一台受损严重的神级机甲。 指环的秘密，她只告诉了乔森，因为她需要乔森修复这台神级机甲。 小墨并不知道，她一直财政紧张，不仅是因为伊奥兰机甲工场的开销，还因为修复一台神级机甲，耗资巨大。 他也不知道，修复神级机甲的很多材料都是军方严格控制的，她为了绕过军方监控，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周折。 这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他恢复记忆想要离开，或是他身份暴露不得不离开时，她能够给他提供一个全身而退的工具。 这些良苦用心，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他只要知道，她很爱很爱他，就足够了。 目送着小墨驾驶神级机甲消失在漆黑的雨幕中，千帆虚弱的身体缓缓伏下，脸贴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任凭大雨浇湿全身，膝盖传来尖针般的刺痛，唇角却流露出一丝宁静的微笑。 她想起了一首前世的歌，稍稍篡改了歌词，在心底轻哼起来：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向更加广阔的地方飞去 她相信，雄鹰一旦冲向星空，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他的翅膀。他的回归，定会给整个宇宙带来震撼！ 即使，她只能在地狱中仰望他的光芒。 地面传来军靴踏地的震动，又有大批士兵赶了过来，她懒得起身，就这么伏在雨水横流的地上。 有人大步走近，一个冷酷的男子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凌千帆，我现在宣布，以叛国罪的嫌疑逮捕你！” 千帆撑地坐起，看见了楚浩，他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肩章上将星闪耀，浩气凛然。而她，却是一身泥水，狼狈不堪。 她注视着对方那双隐藏着复杂情绪的眼眸，云淡风轻地一笑，唇中吐出几个字：“悉听尊便。” 沉静，淡然，一如既往。 ——上部完—— 124|戴着枷锁的女王 一个自三等星发迹的乡下工场，成长为覆盖整个星际联邦的巨人企业，需要多长时间？答案是，只需五年。 一出宇宙港，蓝迪和丹尼尔就被各种扑面而来的伊奥兰机甲的广告所压到，视野所及之处，几乎所有的广告屏幕上都在滚动播放着紫焰七代的发布广告。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热血沸腾。虽然已投身军界，两人依然和伊奥兰机甲保持着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他们知道，这一次，紫焰七代的发布，带来的将是一场机甲界的革命。 一如既往，紫焰七代承系了前六代产品的优异性能和亲民价格，但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称之为革命。和前六代产品有所不同的，或者说区别于至今为止所有机甲的，是它降低了操纵机甲的精神力阈值的要求。 众所周知，操纵机甲需要阶以上的精神力，而紫焰七代，只需b阶中上的精神力就能操作，这一下子就扩大了能够操作机甲的人群范围。 犹如枪炮的发明导致冷兵器时代骑士阶层的覆灭，紫焰七代的发布，宣布操作机甲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更多的人能够驾驶机甲掌控力量。可想而知，这会给整个机甲界带来怎样的震动，又将怎样深刻地影响联邦的军事组织，甚至社会阶层的划分。 前来迎接两人的是乔森，他现在是伊奥兰机甲的to，经常上电视接受访谈的风云人物，却依然是一副偏远行星矿工大叔的劳苦装扮：一身洗得发白、袖边起毛的破旧工装，一副过时的墨镜遮住半张脸，混在宇宙港穿着时髦的人群中也颇具特色，所以蓝迪和丹尼尔一眼就认出他来，遥遥向他招手。 大叔咧嘴微笑，奋力穿过人流，和两人汇合：“辛苦了，旅途还顺利吧！”他一边打招呼，一边伸出双臂，和两人依次拥抱。 “还行！”蓝迪和丹尼尔接过他的拥抱，一种回到家的亲切感自两人心底油然而生。蓝迪笑着说：“没想到总工程师竟然有空来接我们！” “呵呵，本来是冷轩来的，他临时接到任务，抽不开身，我今天正好有空，就来了。”乔森回道，笑眯眯地打量两人，“穿上军装果然不一样，看看，周围有多少妹子在偷偷打量你们，对了，交女朋友了吗？” 丹尼尔被他打趣的不好意思笑起来，蓝迪锤了乔森胸口一拳：“我们执勤的部队连个女兵都没有，哪来的妹子可泡？” “噢，那你们这回可以好好向千帆抱怨了！”乔森笑道。 谈起千帆，蓝迪和丹尼尔的眼神都不由自主柔和了一下。丹尼尔问道：“千帆姐姐近来还好吗？” “还行。”乔森简单回道，他招来自己的悬浮车，招呼两人坐上，等驾车起飞后，才接着说：“就是机甲协会那帮人烦死了，自从紫焰七代发布后，他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宁，一开始去缠戴维宁，后来又来缠我，最后实在没招了，只好去缠千帆。对了，今天她去参加机甲协会的听证会，冷轩陪同。” “千帆姐姐不是不被允许离开凌府吗？”蓝迪问道。 乔森微微冷笑：“本来是不行，但机甲协会的那帮家伙走投无路了，又不能把听证会开到凌府，所以只好找到军事委员会通融，允许千帆出门参加听证会。” “管它什么听证会，就当是出门散心好了。”蓝迪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忿色，“千帆姐姐已经被软禁五年了，那帮人太过分了！” 乔森唇边嘲意加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千帆她就算出不了凌府，也一样能令联邦风云色变。这五年，楚韵峰、腓特烈那帮人想方设法要搞垮她，结果她的力量反而越来越强大。现在机甲民间市场，伊奥兰机甲几乎占据了百分之八十以上，那些老牌机甲军工场，只能靠政府订单苟延残喘了。” 一番话说的两个少年心潮澎湃，蓝迪说：“若是采用紫焰七代，军方又能装配出好几个机甲军团来，这回那些军部大佬们怕是不得不重新考伊奥兰机甲了！” “这个目前还不好说。”乔森微微叹气，“你是知道的，五年前那件事，千帆被安上了私通生化人的嫌疑，在嫌疑洗清之前，军方是不会采用伊奥兰机甲的。” 车里一时间沉默，当年的情景过于惨烈，即使相隔五年，对卷入事件的两个少年来说，依然记忆犹新。 蓝迪、丹尼尔还有夏晨因此身陷牢狱，在军事监狱里待了两个月后，三人被释放，才知道千帆和军方达成了某项秘密协议。 千帆是用什么筹码和军方谈判的，他们并不清楚，只知道本来很严重的后果被减至最小。他们回到学校，继续学业，生活轨迹照旧，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而千帆则因私通生化人的嫌疑而被软禁在凌府，她必须佩带定位仪，接受军方的监控。她可以继续经营伊奥兰工场，但禁止公开露面。 曾经盛极一时的机战女神，就这样被封杀了，再次消失在公众视线中。但她之前埋下的火种，却一一点燃，蔓延成星辰之光。 乔森，戴维宁和夏敏，继续经营伊奥兰机甲工场。五年时间，当初的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不仅站稳了脚跟，还把老牌企业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夏晨，毕业后进入政界发展。曾经明星战队的队长，为他加了不少分，再加上背后有伊奥兰机甲强大财力的支持，短短几年时间，他就从幕僚走到了前台，成为众议院最年轻的议员。 冷轩，蓝迪和丹尼尔参军，渗入凌家在军界的势力。冷轩留在光耀星，蓝迪和丹尼尔去边境星域建功立业。 除了这帮心腹人马外，千帆还大力提拔凌家旁系子弟，一方面巩固自己的少主地位，另一方面也为了振兴凌家。 这两年，家主凌睿因健康问题，不得不放权，她开始逐渐掌控凌家的核心资源。在她的领导下，凌家，这个古老的豪门世家，正在迅速恢复元气。 如果把军方对她的自由限制比作一幅枷锁，那么，她就是戴着枷锁的女王。 “对了。”蓝迪收回思绪，询问乔森：“现在军部正在积极准备进攻生化人基地，那个小墨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丹尼尔竖起耳朵，紧紧盯着乔森，他和蓝迪一样关注这个问题。 “没有。”乔森把目光投向车窗外缥缈的浮云，语气罕见的幽幽：“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不过，他不出现，对千帆来说，也许是最好的。” 千帆抵达机甲协会总部大楼时，收到了乔森关于接到蓝迪和丹尼尔的联络。她心情愉悦地回复道：“知道了，今晚在琉璃阁为他们接风洗尘。” 冷轩先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车。他一身做工精良的黑色西服，露出雪白挺括的衣领，春日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身影，令他更显俊逸非凡，风度迷人。 克莱特隔着两步距离，一双苍冰色的眸子默默注视着千帆下车。三年前，他从伊奥兰星烽战队退役后留了下来，担任机甲教练，兼任千帆的私人保镖。他俊脸冷峭，眼神傲慢，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是团队中众所周知不好相处的人物。 他的身后，还站着两名英俊挺拔的黑衣男子，一人叫凌枫，一人叫凌宏，都是凌家旁系子弟，是千帆这几年才提拔上来的。 历代家主的心腹，大都从近卫队中产生。对没有继承权的旁系子弟来说，先在近卫队中干几年，得到家主的赏识和信任，然后被送进军队历练，有一定功勋后被委以重任，是最快捷的青云直上的路径。 凌枫一头红发，斯文俊逸，风度翩翩。凌宏是典型的硬汉形象，头发剪成板寸，一身笔挺的西服下隐隐透出肌肉的轮廓。两人都很英俊，倒不是千帆有意提拔帅哥，而是因为凌家的人，无论直系还是旁系，颜值都很高。 冷轩和克莱特在前，凌枫和凌宏在后，四人分成两排，跟在千帆身后。人数虽不多，但个个都器宇不凡，一路行来，声势逼人。 千帆有意迟到了几分钟，这是一种姿态，她就是要让那帮人等她。 “凌女士，这边请。”引路的工作人员，一边暗暗狂抹冷汗，一边为千帆打开通往听证会的大门。这位凌家少主，气场果然不是一般的强大，哪里有被幽禁了五年的样子？他不由为里面那些准备兴师问罪的审查官们默默点了一排蜡。 千帆站在门边，一眼扫过里面情形，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房间空旷，照明有意弄得暗暗沉沉，天花板很高，投下一束光线，打在正中一个孤零零的席位上——想必，那就是她的位置。 三面是听证席，设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包围着受审席，形成沉重的压迫感。总共十二名听证官，有各大机甲厂商的头头脑脑，还有所谓的专家学者以及政府官员。 机甲协会，历史和联邦几乎一样古老，最初成立的目的，是制定行业标准，推动产业进步，在机甲早期发展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但任何组织，一旦长久，就必然会生腐朽。发展至今日，机甲协会早已失去了创立初衷，成为少数大机甲厂商制定行业壁垒、打击竞争对手的工具。 千帆进来时，听证官们正在低声私语，全场充满了不耐和恼怒。这个凌千帆，接到机甲协会的传唤，竟然敢迟到，分明是在藐视机甲协会的权威！ 在她出现的瞬间，全场刷的安静下来，各色目光刺向她，不满、恼火、嫉恨高气压中挟带着满满的恶意，向她扑面而来。 千帆微微地笑了，一如既往的淡然笃定，却又透出丝丝杀气。她踩着高跟鞋，迈着优雅的步伐，目不斜视地向正中的席位款款走去。 她穿着一袭及膝的红色暗纹小礼裙，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别着珍珠发夹，高雅而又矜贵。在用暗沉色调有意渲染出的权威和高压的氛围中，她的着装，犹如一抹肆意的火焰，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她走的不紧不慢，完全不受全场高压气氛的影响。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又有韵律的响声，一声声，敲击在每个听证官的心头。 如果说，在她出现时，所有因为等待而躁怒的人恨不得立刻将怒火倾泄在她身上的话，那么在注视着她走向受审席的过程中，他们怒火中烧的头脑已渐渐清醒过来。 “笃、笃、笃”莫名的寒意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侵入心头，每个人的头脑中都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念头：她来了。 125|指控 五年的时间，可以沧海桑田。 如果说五年前的千帆还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柔软的一面，那么此刻，她已是披着战甲、坚不可催的王。 受审席很简陋，但被她随意地一坐，硬是坐出了御座的味道。矜贵冷漠的目光扫过听证席上的诸位听证官，一幅“有事请奏，无事退朝”的王者气势。 在她强大的女王气场下，明明占据高位、对她形成包围之势的听证官们反而有种处于劣势的感觉。首席听证官霍尔顿装腔作势地干咳了一声，宣布听证会开始。 首先是关于伊奥兰机甲的背景陈述，八年前，千帆刚刚接手伊奥兰机甲时，它还是一家小小的乡下工场，而如今它有了更气派更响亮的名字：伊奥兰机甲集团。 组织结构也随之扩大，成立了董事会，千帆任会长，夏敏，夏晨，乔森，戴维宁四人任执行董事。 集团麾下除了机甲产业外，还涉足能源、矿藏和远星开发，此外还成立了基金公司。它虽还算不上联邦最大的财团，但绝对是增长速度最快、经济效益最好的财团。 千帆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这些官网上的公开信息。实在太无聊了，要不是一直被软禁着好容易有机会出来放风，她还真不想来出席。 枯燥无味的陈述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听证会终于进入正题。伊奥兰机甲收到来自八大机甲厂商的联名指控，主要罪名有两项，第一项是恶意价格竞争，紫焰定价过低，破坏行业价格，造成恶性竞争；第二项是擅自降低机甲的精神力操纵级别，违反技术标准。 千帆终于打起了点精神，反驳道：“什么叫合理价格？难道一定要像其他厂商那样牟取暴利，才叫合理？” “强词夺理！一台级机甲的售价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而你们伊奥兰机甲只售二十八万，这不是恶意价格竞争，是什么？”一位听证官义愤填膺地指责道。 千帆微微一笑：“即使我一台机甲只买二十八万，依然有利润空间。所谓恶意价格战，是指为了排挤竞争对手，故意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出售。而伊奥兰机甲不是，况且，价格战这个游戏，不是谁都能轻易玩得起的，没有几百上千亿资金的支持，根本玩不转。关于这点，你可以去查伊奥兰机甲的财务报表，我们绝没有任何幕后资金的注入。” “二十八万还有利润空间，根本不可能！一台级机甲光原料成本就接近二十万，你不给你的员工发工资了？还有流通销售环节呢？” 面对如此低水平的问题，千帆简直懒得回答了，她注视着发言者，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信不信，我还能把价格从二十八万降到二十五万，甚至二十万？”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夹杂着恐慌。伊奥兰一台高性能的级机甲只卖二十八万，已经让众机甲厂商叫苦连天了，她若是再降价，那其他机甲厂商真的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技术，设备，管理，销售渠道，很多因素都能降低成本，你们有时间质疑伊奥兰机甲的定价过低，为何不回去反省一下，是否技术落后，资源配备不合理，人员冗余，管理混乱，效率太低？” 听闻此言，有人哑口无言，有人恼羞成怒。首席听证官霍尔顿脸一沉：“凌女士，你这番话也太狂妄了，你的伊奥兰机甲才成立多久，有什么资格指责那些构筑联邦机甲产业基础的老牌企业？” 比资历，伊奥兰机甲确实比不过。所以千帆没有反驳，只是不以为然地一笑。 听证官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一番后，进入下一项指控：紫焰七代只需b阶精神力就能操控，这不符合机甲技术标准。 在千帆眼中，这项指控简直比上一项指控还要扯淡。她微笑的眼底带着满满的嘲意，反问：“有什么标准规定了机甲不许b阶精神力操作？” 霍尔顿在中央大屏幕上打出几十年前制定的机甲标准协议第十二版本，指着其中一条，洋洋得意地说：“你自己看看，第三项第一条，分明写着：操作机甲需要阶以上的精神力！” 对于他的自信和以为抓到对方把柄的振奋，千帆致以怜悯的目光。 “这个协议是3026年制定的，距今84年，早就过时了。操作机甲需要阶以上的精神力，是因为当时的技术所限，而现在伊奥兰机甲只需b阶精神力就能操控，这是一项划时代的进步，改写了机甲标准，你们到底懂不懂？”她深深叹了口气：“机甲协会到底是做什么的？抱着腐烂的教条墨守成规，制定各种条条框框，对新技术进行阻碍和扼杀？” 如果说上项指控，千帆的矛头是各大老牌机甲厂商，那么在这个问题上，她则是把剑锋直接指向了机甲协会。 霍尔顿老脸憋得通红，杀气腾腾地喝道：“凌千帆，你不要以为你是凌家少主就可以放肆！紫焰七代违反行业标准，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我以全联邦机甲协会会长的名义，责令你立刻停止紫焰七代的发售，否则伊奥兰机甲将被机甲协会除名！” 霍尔顿使出了杀手锏，机甲需要经过机甲协会的认证才能销售，这就是机甲协会拥有这么大权力的原因。 面对他的威胁，千帆不慌不忙地回道：“你再看看协议的第一项第五条。” 霍尔顿黑着脸，把协议翻到了第一页。千帆起身来到大屏幕前，手中的电子笔发出一道红色光线，将第一项第五条着重勾勒出来。 她语调清晰地念道：“本协议中的技术标准以机甲工业标准mtr132为基准，若mtr版本更新，本协议中的技术标准随之更新。” 她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势环视全场：“伊奥兰机甲的首席工程师乔森正在和中央军事机甲研究所合作，近期将推出新的mtr标准，b阶精神力操纵机甲，将载入新的mtr标准中。所以，”她顿了一下，嘲弄的目光投向霍尔顿：“你们终于可以做点实事了，准备修改机甲标准协议吧！” 霍尔顿被反将一军，一时间面红耳赤，听证席上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千帆知道自己稳操胜券，她环视全场，继续说道： “竞争中想要获胜，靠的是提升自己，而不是强行拉低对方的水平。伊奥兰机甲已经甩开你们一大截，你们要么奋力追赶，要么自觉退出。说实话，听证会这种伎俩，对我来说，真的很无趣。” 留下这句话，她起身离开受审席，高跟鞋敲出和来时同样韵律的响声，在一片哑口无言的目光中，傲然离去。 冷轩，克莱特，凌枫和凌宏在会场外等她，见她出来，四人立刻迎了上去，冷轩问道：“怎么样？” 千帆浅浅勾起唇角：“一场闹剧而已。” 外面春光明媚，千帆的心情也轻快起来，她沿着通往停车场的林荫道路慢慢走着，四人知道她出来一次不容易，都跟着放慢了脚步。 一行人的后面，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还跟着两名便衣特工，这是军情局派来监视千帆的。前后两拨人，彼此心知肚明，只要不出情况，倒也相安无事。 千帆来到停车场，准备上车，这时尾随的一名特工接了个电话，那人一边挂电话，一边匆匆向这边走来。 隔着几步距离，那人被凌枫和凌宏拦了下来，他冲千帆解释道：“凌小姐，请等一下。上面有吩咐，说有个会议请你参加，接你的专机马上就到。” 千帆秀眉微颦，正待发话，却敏感地听到天边传来引擎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一架银色飞行器掠过蔚蓝的天幕，正在向这边飞来。 飞行器在千帆面前的空地上平稳降落，机身上星防军的剑盾标志在阳光下反射着威严的光芒。舱门打开，几个军人利落地跳下，大步向千帆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踩着高筒军靴的女子，宝蓝流苏肩章上有三颗银色校星。目测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岁，如此年轻就能当上上校，能力出众和家世显赫，两者都不可缺。 女子长得还不错，就是神色透着冰冷和傲慢。褐色短发拢在脑后一丝不苟，一双绿色的眸子充满了审视的神情，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她的怀疑之中。 冷轩在千帆身后轻声介绍：“玛德琳，大元帅休尔顿的侄孙女，母亲是楚家人，现任职军情局督查司秘书长，此女手段不简单，很多高级军官都栽在她手中” 玛德琳转眼至眼前，冷轩及时禁声。迎着玛德琳审视的目光，他风度翩翩地一笑，挺直了背脊，玉树临风。 岁月已经将冷轩雕琢成散发着迷人魅力的成熟男子，很多女孩都会在他的微微一笑中脸红，但玛德琳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千帆身上。显然，她之所以注意冷轩，是因为冷轩在千帆耳边私语的缘故。 千帆神情淡淡地望着玛德琳，虽然对方表现的很老成，但她依然看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自负和骄傲。 军情处督察司，她也有所耳闻。这是一个军队内部的监督机构，主要职责是清查违规违纪，当然，也可以把它看做是一个上层权力斗争中用来清除异己的工具。 “你就是凌千帆？”玛德琳冷冰冰地问道，丝毫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有所顾忌。在她眼中，站在她面前的，无论地位高低，都是等着接受审查、最终被她送入监狱的人。 “正是。”千帆平静地回道。她已过了年轻气盛的时期，不会因对方的这点无礼而生气。而且，对方虽然来势不善，但和听证会的那帮老狐狸相比，还是稍有些显嫩。 “请跟我走一趟，军部传唤。”玛德琳说着，操作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向千帆出示了一份电子文书。 文书没有问题，所以千帆同意跟玛德琳走，只是上机时，冷轩等人却被玛德琳拦住。 “军部只传唤你一个人。”玛德琳语气生硬地向千帆解释道。 “军部传唤没有规定我不许带随从。”千帆淡淡回道：“不让他们上机的话，我也不去了。” “你敢违背军部命令？”玛德琳细长的眉毛竖了起来。 千帆微微笑了：“你可以试试。” 玛德琳脸色霍然一变，抬起手来，她身后的士兵齐刷刷地举起武器，摆明了武力威胁。而千帆这边，却依然一片波澜不惊。不仅本人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她身后的几人也似乎视若无睹。 冷轩注视着玛德琳，微笑的眼底闪烁着看好戏的不怀好意；克莱特依然是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修长的手指轻弹落在肩头的落叶；凌枫和凌宏则保持着原有站姿，有恃无恐地注视着这一幕。 片刻之后，玛德琳终于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中。她心头窜起怒气，正欲发作，却不经意间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看似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瞳孔深处闪烁着错综复杂的光芒。含着漫不经心的笑，透着淡淡的嘲意和丝丝的警告，然而最令玛德琳惊心的，是那种燃尽一切后的静寂绝然。 玛德琳禁不住心神一颤，她在军情处督查司工作许久，知道什么样的人最难对付。有一种人，握着底牌，可退可进，再加上心志坚毅，无所畏惧，几乎是无法攻破。 愤怒的头脑瞬间清醒，她想起，早在五年前，军部就想置凌千帆于死地却没有得逞。她本以为是办事者的不作为，如今她亲自对上，才知道，对方的确不容小觑。 她示意士兵收回武器，板着脸对千帆说：“你可以带随从，但我们的飞行器坐不下这么多人，你最多只能带两人。” 千帆选择冷轩和克莱特陪同。克莱特现在是她身边第一高手，冷轩熟悉军部，能给她提供很多有用信息。 一行人上了飞行器。注视着窗外浮云，千帆陷入沉思。军部找她何事？和刚才的听证会有关？她暗自摇头，可能性不大，军部管不了那么宽。难道是战争要爆发了？ 126|命运的转折 军部大楼戒备森严，两座交错的双子楼组成剑盾的造型，直冲蓝天。虽然联邦是议会民主制，但谁都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权力中心。 飞行器在三号停机坪降落，这是一个位于中央楼层露台上的停机坪，一下机，便感到军部大楼层叠交错的威严建筑压顶而来，令人瞬间有种踏入魔兽森林将被吞没的感觉。 在四十八层的贵宾室里，千帆首先见到了凌家的两位重量级人物，家主凌睿和星防军第三军团总指挥官凌明正，她有些意外，一时间摸不清军部的意图。 六年前，凌睿曾质疑千帆坐在轮椅上没有当凌家继承人的资格，而如今，轮到他自己坐轮椅了。过去的几年里，他被病痛和旧伤折磨的失去了意气，无暇再去顾及其他。 他一直在南部庄园养病，千帆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此时相见，对方在她眼中已经完全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瞬间，恩怨往事随风飘散，她冲他大度地一笑，算是致意。 目光移向凌明正，对这位凌家实权派人物，千帆一直是有意拉拢。凌明正冲她点头，语气温和地说：“千帆你来了。” “明正叔叔，军部召我来有什么事吗？”千帆问道。她心中隐隐猜到，怕是和凌家有关，否则以凌睿的病弱之身也不会到场。 凌明正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足以说明，他知道一些内情。他的目光更温和了：“千帆，你是凌家少主，这些年你是受了些委屈，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以联邦和凌家的利益为重，是吗？” 这顶国家家族的大帽子扣下来，千帆可是担当不起，她微笑着模棱两可地回答：“这是自然的，如果有什么，我会做出我认为最合适的决定。” 房间的门打开，秘书官在门外恭候：“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诸位移步会议厅。” 一行人进入专用电梯。电梯运行的平稳安静，千帆依旧感到了微微的失重感，知道下落速度不低。据说军部最重要的会议厅建在地下深处，难道今天召开会议的地方就是那座传说中核弹也攻不破的最高议事厅？ 出了电梯是一小段走廊，在秘书官的引路下，凌家三人依次经过身份验证进入议事厅。里面纵深幽远，光线暗沉，穹顶是一片密密麻麻无数小灯镶嵌成的星云图案，置身其中，有种头顶是星河、脚下是宇宙深渊的茫然感觉。 还有一种浓重的权力气息。这是联邦的军机决策中心，这里召开的每一次会议，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无数行星和亿万人的命运。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边，围坐了二十几个人。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很远，光线虽然幽暗，却恰到好处地映出每个人的面孔，当千帆出现在门口时，几乎所有人的脸都转了过来。 她看见了联邦上下两院的议长，看见了大元帅，看见了一排反射着水晶灯光的上将肩章。权力的气息更加浓重了，带着沉重的威压，和腐朽的气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经历过的最大场面，军政的头头脑脑来了一大半，阵容豪华的如果一颗导弹落下来，联邦的军政机构都会瘫痪。 会议桌的右下角空着三个位置，凌睿、凌明正和千帆依次入座。显然，仅凭一个凌家少主身份，她是没有资格坐进来的。 入座后，她感到了几道熟悉的目光。第一道是黎致远，下议院议长，她一直在幕后重金支持的人物。隔着遥远的距离，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请安心的信息。 第二道目光来自腓特烈。他坐在墨洛温家老爷子的身旁，以内阁官员的身份。他目光复杂，神情微妙，微微上挑的唇角似笑非笑。 这些年来，千帆和腓特烈的关系算是亦敌亦友。虽然还会时不时的敌对，但在对付楚韵峰的阵线上，两人始终保持一致。 第三道目光则是宿敌楚韵峰。五年前那次事件过后，两人彻底翻脸。这几年，千帆的势力增长的很快，但楚韵峰的势力更大，他目前是上议院五名执行委员之一，还是国防部的军事顾问。很多人都猜测，他很可能会成为下任国家元首。 楚韵峰坐在会议桌上首的角落里，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变化。千帆迎着他的目光回了过去，一眼淡淡扫过，犹如掠过一片透明的空气。 星防军参谋长元启主持会议，这是一个不到四十岁就身居高位的男人，和在座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出身豪门，背景深厚，兼备才能和野心。 元启按下会议桌上的按钮，椭圆形会议桌中央的投影区升起一幅三维星图，无数光点闪烁其中，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一颗星辰。 星图不断缩放变幻，从中央星域迁移到遥远的边缘星域，最终定格在一颗绿色行星上，绿色行星的外围，是一片茫茫的没有星光的黑域。 “这是绿萝星，编号102，位于第九星域边缘，再向外，就是飞船无法通行的黑域地带。”元启解说道，带着白色作战指挥手套的手指在星图上一划，将绿萝星带到边缘，黑域之外，一颗红色星球赫然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 “这颗星球，编号x1，在座也许有人第一次听说，因为联邦的行星编号到为止。”元启若有深意的目光扫过千帆，“它就是我们这几年才发现的生化人基地。” 千帆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是震动了一下。她早就知道联邦发现了生化人基地的星图坐标，一直在积极备战筹划进攻。只是，星图坐标这么重要的军事情报，为何要让她这个有着通敌嫌疑的人知道？ “五年前，我们在发现生化人基地星图坐标的同时，也发现了一条穿过黑域的安全航道，绿萝星就位于这条安全航道的入口处。为了配合进攻生化人的军事行动，这些年，我们在绿萝星上新修了军事基地，建立了到后方行星的补给线路，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直到三天前，一起恐怖袭击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元启流露出遗憾的表情，手指点过代表绿萝星的光点。光点扩大成一颗翡翠般的圆球，圆球继续扩大，出现陆地海洋的地貌，最后聚焦在一座城市的上空。 投影区的星图变成了视频。时间是晚上，视频里火光冲天，回响着警笛的尖啸和慌乱的人声。 起火的是一座宫殿建筑，一幅刚刚被轰炸后的凄惨样子，墙壁坍塌，廊柱倒地，火势蔓延，到处都是哭喊逃窜的人群 “这是绿萝星王宫，三天前遭到了极端分子的袭击。当时王宫正在召开庆祝女王生日的宴会，所以，包括女王在内的王室成员几乎全军覆灭” 元启的语气是沉痛的。绿萝星三十年前才加入联邦，本是一颗不受重视的边缘星球，只因生化人基地及黑域航道的发现，这些年才被联邦重视起来，被列为重要的军事行星。 绿萝星实行君主制，王室和政府听从联邦的指挥。但自从联邦在绿萝星建立军事基地起，便出现了一帮反对派，自称绿党。他们反对联邦在绿萝星建立军事基地，反对王室对联邦的唯命是从，这次恐怖袭击就是他们中的极端分子策划实施的。 绿萝星的君主制历史悠远，民众对王室的服从和敬畏根深蒂固。女王遇刺后，当务之急是扶持一位新国王。但这次袭击，有继承权的王室成员几乎都殉难了，唯一幸存的女王的堂弟谢伊伦伯爵，却偏偏是个绿党派。 目前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谢伊伦参与了此次刺杀，因此他成了新国王的不二人选，但作为联邦，是万万不希望谢伊尔上台的 在元启讲述的同时，千帆也陷入了沉思。事实上，在听到绿萝星这个名字时，她就预感到了什么。 四年前，她开始接触凌家的机密档案，对她这具身体原主的身世，有了更多的了解。她父亲名叫凌旭，ss级机甲师，是当年凌家最为出色的人物。 三十年前，联邦对绿萝星的征服，就是由凌旭领军的。绿萝星最终和平加入联邦，凌旭兵不血刃地占领王宫，代表联邦接受绿萝星女王的臣服。 回程的舰队里，凌旭带回的不仅仅是胜利，还有他身为绿萝星人的新婚妻子，也就是原主的生母。 在原主的记忆中，因为尚在襁褓生母就去世了，所以对其没有任何印象，而凌家人，也似乎出于某种忌讳，从不曾谈及过凌旭的第一任妻子。 现在军部召她参加如此高级别的机密会议，难道就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有一半绿萝星人的血统？ 果然，元启陈述完背景后，把目光投向了她。 “我们必须阻止谢伊伦成为绿萝星的国王。”元启斩钉截铁地说：“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一位比谢伊伦的王位继承权还要优先的人选。”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元启落在了千帆身上。千帆微微地笑了，目光明亮地注视着元启，反问道：“你不会指的是我吧？” “不错，正是你，凌家少主凌千帆小姐。你的生母奥尔瑟雅，曾是绿萝星的王太女。”元启一字一顿地说道。 一片静寂，千帆也被这个消息震惊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什么？凌旭三十年前带回联邦的新婚妻子，竟是绿萝星的王太女？ 千帆只觉上天跟她开了一个有趣的玩笑，她头脑中迅速消化着这个消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微笑：“难道是当年绿萝星公主看上了我父亲，所以放弃了王位，离开了故乡，跟他去了联邦？” 元启耸了下肩膀，做出一个无可置否的表情，“当然，我们也可以解释成当年绿萝星公主为了国家，放弃王位，牺牲自己，被带到了联邦。我想，”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个解释会更利于你回绿萝星登基。” 127|根基 千帆从军部出来时，天边最后一丝霞光正在消逝。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处于沉思状态，冷轩忍不住追问她情况，她回眸清浅一笑：“现在还没到说的时候，再等等。” 冷轩不再追问。他深知千帆的性子，事情没有十拿九稳，不会轻易出口，哪怕是对他这样追随她多年的心腹部下。但如果此时是夏晨问她，她会不会说呢？他禁不住地想。 曾经，他，还有夏晨，都曾对千帆有过遐思，然而经过五年前那次事件后，两人都默默掐断了这份心思。他曾以为她全身心扑在事业，无暇儿女私情，直到那时才知道她不是没有爱情，而是隐藏的太深沉，一旦爆发，犹如熔浆烈焰，决绝壮烈，毁天灭地。 那小子，真是太幸运了！时至今日，想起小墨，冷轩依然有种牙痒痒的感觉。有恨，因为他把大家害的那么惨，特别是千帆，这五年的幽禁生活并不好过；有嫉妒，因为他夺走了千帆的心；有担心，一去五年，星海茫茫，那小子还活着吗？ 悬浮车在凌府正门前平稳降落，暮色中，两扇气派的黑色大门缓缓向两侧开启，灯火辉映下，管家携众仆人沿道迎接，垂手恭立，一派庄严肃穆。 千帆望着车窗外，禁不住笑了：“我们不会走错地方了吧，怎么有种起驾回宫的感觉？” 冷轩跟着调侃道：“难不成是你难得出门一次，所以回来时要格外隆重？” 千帆本来准备把车直接开往琉璃阁的，看这阵势，便顺着列队迎接的道路，一路开到了主楼前的广场上。 凌府是一座占地面积广阔的庄园式建筑，主人们都有自己的单门独院，而主楼则用于办公、接待和举行宴会。 大理石台阶下，千帆父亲凌旭的第二任夫人江婉率众家眷和族人迎候。这些年，江婉的日子过的很是不错，早些年经历的那些委屈凄凉似乎都得到了补偿。她善于察言观色，做事进退知礼，所以千帆把凌府内务都交给她打理。 车刚停下，一个俊秀的少年就风风火火地扑了上来，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嚷道：“姐姐！” 正是凌楠，当年的小正太已经十五岁了，长成了挺拔俊秀的少年。他现在读军事预备校，学校实行住宿制，他今天应该是在学校里的。 千帆接过凌楠的手袅袅下车，温和地问道：“今天学校放假吗？怎么回来了？” 凌楠在千帆耳边低声说：“是我妈打电话让我请假回来的。不止我，凌家能回来的人都被召回来了，好像是家主的命令。” 一句话，千帆已洞若观火。她牵着凌楠的手，一起向台阶走去，凌氏族人立刻涌上来问候，她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 人群的最后，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蓝迪和丹尼尔。他们遥遥望着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年轻英俊的脸是一如既往的赤忱。 没有丝毫顾虑，她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两人面前，微笑着说：“回来了。” “千帆姐姐！”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蓝迪激动的扑上来想给千帆一个拥抱，接到的却是冷轩硬邦邦的手臂。 “一路辛苦了！”冷轩重重拍着蓝迪的肩膀笑道。 “你这家伙！”蓝迪挣脱冷轩的手，反握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说：“又神气了不少嘛！听说你从军部辞职了？” “嗯，千帆这边事情多，需要我来打理。本人现在是伊奥兰集团广宣部部长。”冷轩笑眯眯地递给蓝迪和丹尼尔一人一张烫金的名片。 两人疑惑地接过，丹尼尔问道：“广宣部部长是干嘛的？” 冷轩没有回答，而是揽住两人的肩膀：“边走边说。”他压低声音补充道：“对外是宣传集团形象，对内是收集情报。” 哦，原来是情报部门。两人心知肚明地点点头，看冷轩的目光别样的几分，原来这家伙成了特工头子。 那边，江婉挽着千帆的胳膊低声解释道：“大家都是接到家主命令，来向你请安的。你看，怎么着？厨房正在准备饭菜” 她边说边观察千帆的脸色，以揣测是否应该留下这些人一起吃饭。 “既然是来请安的，请完安就让他们走吧。”千帆淡漠地回道，“我有远道而来的朋友，今晚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江婉会意：“我这就去安排。” 于是千帆带着心腹们回了琉璃阁，留下一大摊子，给江婉去收拾。 凌楠自然跟上了千帆，他和当年伊奥兰战队里的队员们关系都极好，以前一口一个大哥叫的很亲热，现在长大了，不好意思再叫哥了，而是直呼其名。 回到琉璃阁，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对冷轩，蓝迪和丹尼尔来说，这里犹如他们的家。琉璃阁里，依然为当年伊奥兰战队的每个少年保留着房间。 克莱特、凌枫和凌宏也被留下来一起用餐。席间其乐融融，蓝迪和丹尼尔说些边防轶事，凌楠冷轩等人也说些首都星近来发生的趣事，唯有克莱特，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顾吃喝。 蓝迪偷偷问冷轩：“克莱特怎么会留在千帆身边？” 冷轩耸了下肩：“谁知道呢？也许是不甘心，想和某人较量吧。” 蓝迪知道，冷轩口中的某人是谁。那个人，即使消失五年杳无信息，即使他们再也没从千帆口中听到过那个名字，他依然存在于他们之间，无论是他超凡绝伦的个人实力，还是他在千帆心目中的地位，都犹如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成为他们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存在。 “说实话。”蓝迪举着手中的红酒杯低叹道：“我还有些怀念某人呢！” 冷轩似笑非笑地瞟了蓝迪一眼，举杯与他相碰：“看来，这世上喜欢受虐的人还真不少。” 克莱特吃饱肚子后，便宣告退席。凌枫和凌宏也借口有事，识趣地离开。凌楠则是被千帆赶回去的，因为第二天学校还有课。 四人前脚才走，又有两人赶到。是乔森和戴维宁，伊奥兰机甲的技术总监和财务总监，千帆的左右臂膀。 乔森接了蓝迪和丹尼尔后，便被一个紧急电话召回公司。他忙到现在，才和同样忙碌的戴维宁一道赶来。 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大家边喝边聊，自然提到一些机密话题，有伊奥兰集团的，有凌家的，有当前政局的，也有对手宿敌的。 这些年，千帆虽然被幽禁在凌府，行动自由受到限制，势力却依然在飞速扩张中。这得益于她手下的这些人，他们各有才华，一同经历过患难，不被威逼，不被利诱，风雨飘摇时依然不离不弃，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如果有人问她，她是靠什么取得了如今的地位和成就，那么答案就是，靠的就是这些人啊！ 千帆禁不住想起今晚回府时的情景，毫无疑问，这是凌睿和凌明正有意摆给她看的。他们是想提醒她，她的根基在联邦，凌家一大家子人都指望着她。去了绿萝星后专心为联邦做事，回来以后才能顺利继承家主之位。女王之名，听着是好听，但其权势地位怎么能和联邦十大豪门的家主相比呢？ 其实不用凌睿提醒，她也明白她的根基在哪里。她举着玻璃酒杯，浅浅抿着酒液，晶莹含笑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他们将身家命运托付给她，她又怎会抛下他们不管呢？ 再说，去绿萝星的事还没定呢，她凭什么要为联邦卖命去做一个傀儡女王？ 宴席的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及这件事，因为，她开出了条件，在等军部那帮大佬的回复。 这个晚上，她睡的很晚，早上却醒的很早。琉璃阁里很安静，大家都没起床。灰色的晨光透过白色窗纱洒了进来，打开窗户，清晨湿润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她起身披衣，想去湖边散散步。 到了楼下，才发现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人。那人显然睡的很浅，在她停住脚步的同时，他醒了过来，并起身站起来。 是夏晨。 他是她身边，唯一不需要通报，就能自由出入她的起居办公场所的人。 他穿着一身浅色的西服，打着深蓝色的领结，虽然才从沙发上醒来，却依然西服平整，发丝不乱。 五年的岁月，已将当初的少年磨砺成了一个成熟深沉的男子，明净的眼神多了几分暗沉犀利，只有在注视她的时候，才会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他站在晨光中，身姿挺拔如松。曾经有过迷茫，有过脆弱，都随着岁月的流逝，成为人生的宝贵财富。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为她撑起一方天空。 千帆注视着夏晨，一瞬间，往事如流水般淌过心间。她想起多年前，在她准备接手伊奥兰机甲时，他来找她，夕阳西下的蔷薇花园中，他一直静坐等她午睡醒来 心底最柔软的记忆被触及，她唇边禁不住露出一丝柔情的微笑。“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回房间睡？”她问。 “凌晨四点半到的，想等一会你应该就起床了，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夏晨致以同样柔和的微笑，看了眼壁钟，现在是凌晨五点半。 千帆知道他近来特别忙碌，昨晚想必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便柔声问：“你要不再睡会？” “不用。”夏晨干脆地回绝：“我有要事相告，”他顿了一下，唇边泛起温柔的微笑：“想抢在其他人之前。” 相交多年，早有灵犀。千帆会意地一笑：“好吧，我正好要去湖边散步，我们边走边说。” 清晨的湖水，蒙着一层缥缈的白色雾气，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在草坪上觅食。两人并肩而行，隔着合适的距离。 四年前，夏晨步入政界，一开始做黎致远的幕僚，在积累了一些政治经验后，两年前，他首次参选，并成功当选为下议院议员。 因为千帆这层关系，黎致远也有意提拔他，交给他许多重要工作。昨天的军部会议，他虽然没有资格参加，却和许多与会者的幕僚一样，密切关注并推动着此事的发展。 “军部接受了你的条件。” 夏晨停下脚步说道，金色的晨曦映照在他侧脸上，将他英俊的容颜分为明暗两部分，一面意气风发，一面深藏着忧虑。 “他们同意取掉你身上的定位仪，恢复你的人身自由，但要派一个监督官担任你的秘书，全程跟随你。” 千帆站在草地上，晨风扬起了她柔软的发丝和洁白的裙角。她微微笑了，淡定且无畏：“取掉定位仪，用人来取代，他们还真是不放心我啊！” “他们从来都不曾放弃，从你身上得到，”夏晨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小墨的信息。” 128|女王启程 五月的一天，千帆踏上了前往绿萝星的旅途。长达五年的幽禁生活终于画上句号，在过去的五年中，她无时不刻都想摆脱军部的监视，去掉定位器，重获自由，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到来。 和以往的数次交锋一样，这次也是一场博弈。去绿萝星当女王固然能扩大她的势力，但如果一举一动都要在军部的监视下，人身不得自由，当个傀儡女王又有什么意思？所以她提出，除非军部恢复她的自由，否则她不会考虑这个建议。 她在军部大佬们眼中是个有着私通生化人嫌疑的危险分子，将这样一个危险分子放飞，去的还是联邦为进攻生化人基地而正在筹建的军事行星，这对军部来说，不能不说是个冒险。 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或许是相信她不会放弃伊奥兰机甲集团总裁和凌家少主的财富地位；或许是出于自信，即使没有定位仪，他们依然能监视并控制她；或许是因为他们急于稳定绿萝星局势已无计可施；又或许是各种因素皆有之。 此次旅途被列为军事机密，为了不引起绿萝星人的防范和戒备，军部只派出一艘中型星舰执行护送任务。 这艘名叫月神号的星舰长约三百米，高七十米，配有六个相位炮和两个光子鱼类，防御级别算中等，隶属星防军总部，主要用于执行外交任务。 月神号载员只有四百五十人，却分为三方势力，一方是千帆自己的随从，一方是军部的护送军人，还有一方是政府的外交使节团。 军部和政府的人中，又混杂着各种势力派别。比如舰长就是大元帅的人，使节团长是墨洛温家的人，警卫团团长则是凌明正亲自安排的 准女王亲卫队队长之职，更是一番各种势力的激烈角逐，谁都想把自己的人安去。最后千帆不干了，放出话来，亲卫队队长由她亲自挑选，否则绿萝星女王这差事，谁想当谁去。 在这种形势下，刚回光耀星叙职的蓝迪和丹尼尔就被提拔成了队长和副队长，瞧，这够顾及军部面子了吧，两人都是现役军人呢！ 军部大佬们只得呵呵，两个家伙都是你的心腹，原来你往星防军安插人，是早留有后手。 克莱特、凌枫和凌宏作为贴身保镖随行，冷轩则被留了下来，因为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坐镇首都。伊奥兰机甲目前树敌太多，乔森和戴维宁一个技术总监一个财务总监，怕是分不出心思去对付那些暗地里的龌蹉伎俩。千帆留下冷轩，一是照应乔森和戴维宁并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二是监视凌府，对她那位野心勃勃的叔叔，她无法放心；三是配合黎致远和夏晨正在积极推进的改宪运动。 改宪运动一旦成功，将极大地改变联邦的政治格局，代表民众的下议院将获得和上议院平起平坐的权力，豪门世家的特权将大大受限制，楚韵峰无法顺利当上下任国家元首——这就是千帆为什么坚持把夏晨留下的原因。 准女王的起居区位于二号甲板，拥有一个豪华套房，两间警卫室，一个观景客厅和一个会议室。 千帆刚刚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坐下，就有人来报道，是军部派来的督查官，还是她认识、并且印象不怎么好的人。 玛德琳一身文职军官的打扮，抱着一个书写板，穿着一步裙，踩着高筒军靴，昂首挺胸地进入女王休息室。 千帆饶有兴味地观察玛德琳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她记得上次见面时，对方还没带眼镜呢。显然，这不是一幅简单的眼镜，大概内置摄像头监听器之类，能把和她见面时的情景都录下来。 千帆谨慎地决定，尽量地减少和玛德琳见面的次数，能不见面最好！ “军情处督察司玛德琳上校前来报道。从今天起，我就是准女王的随行秘书。”玛德琳向千帆敬了个军礼，用毫无感情更无敬意的声音说道。 “知道了。”千帆平静无波地回道。 玛德琳双脚并拢，军靴踏地，又行了个军礼，然后走到千帆沙发的右侧，笔直站立，目不斜视。 这人怎么就那么自觉呢？自己说过要她留下了吗？千帆暗地扶额，以一种温和而又疏远的口气说：“上校想必还有很多工作，我这里不需要你陪，你回自己的舱室吧。” “我的工作，就是时刻陪伴准女王。”玛德琳目光望着前方，语气坚决地回道。 呵，赶都赶不走！要不是还要和军部维系表面上的和平，千帆几乎想命克莱特把玛德琳轰出去了。 克莱特显然也有这个想法，他向来很拽，除了千帆外，谁都不放在眼中。此时眼前突然冒出一个比他还拽的女人，还敢在千帆面前放肆，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活动了下手腕，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杀气的微笑，正准备向玛德琳走去，这时凌枫推门进来通报：“少主，您的亲卫队队长和副队长前来报道。” 是蓝迪和丹尼尔。千帆眼神飞扬了一下，刚才登舰时和他们打过照面，现在大概是诸事忙完，所以过来报道。 千帆目光淡淡地投向玛德琳：“我这有些公务，你先退下吧。”和刚才的客套相比，她直接用了“退下”这个词，语气也强硬起来，她要召见心腹，玛德琳在这凑什么热闹？ 可玛德琳偏偏不识趣，她抬起下巴，冷冰冰地回道：“我不能离开。我受军部之命，全天候陪伴准女王，准女王的一言一行都要做记录，向军部汇报。” 抬出军部来压她，还真以为她会害怕？千帆微微冷笑，不待吩咐，克莱特和凌枫已走到玛德琳面前。凌枫抬手制止住就要动手的克莱特，向玛德琳露出一个风度翩翩却暗含杀机的微笑：“上校你最好立刻离开，否则，我们是不介意向女士动粗的，你大概不想很难看地被倒拖着出去，是吧？”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凌枫和冷轩共事久了，很多习惯都染上了冷轩的特色，包括现在这幅令对方恨得牙痒痒的语气和微笑。 玛德琳冰冷刻板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破碎，她看了一眼千帆，见对方丝毫没有阻止手下动手的意思，知道再坚持下去，吃亏的是自己。 “今天的事情，我会向大元帅报告的！”她留下一个愤怒的眼神，不甘地离去。 千帆还是小看了玛德琳的能耐，两个小时后，舰长亲自来见她，委婉地传达军部的安排：玛德琳将全天候陪伴千帆，她的房间就安排在女王套房旁的警卫室里。 在立刻翻脸和暂且忍耐之间，千帆选择了后者，毕竟，她坐的是军部的星舰，而且，她也不想让军部认为，她还没到绿萝星当上女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军部的监控。 忍耐，适当示弱以放松对手的警惕，再伺机而动。 在经过第一次空间迁越后，千帆遇到了点情况，她的腿病又犯了。 五年前，她本来有机会通过手术完全恢复健康，可惜，她遭到最惨重的背叛。那个大雨磅礴的晚上，她在冰冷的泥水中待的太久，再加上事后的治疗不及时，延误了病情，导致她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欧文事后曾求见过她，说愿意为她继续治疗，但被她赶走了。对曾背叛过她的人，她绝不会与之打第二次交道。 空间迁越，人体承受的负载很大，她本以为凭自己的身体底子能撑过去，没想到迁越过后，她的双腿疼痛难忍，几乎不能下地。 随舰军医嘱咐她静养，蓝迪帮她找来轮椅，她此行带着全能管家r7，丹尼尔和凌枫又都是细心的人，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所以她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太不便。她只希望，在抵达绿萝星时，她的腿能有所好转，能自己走下星舰。 月神号静静航行在太空中，虽然它的速度已经接近亚光速，但相对于漆黑无垠的宇宙来说，它犹如静止。 在它航行方向的一条小行星带中，一艘星舰犹如幽灵般掠出，以极快的速度向它靠近。 月神号的舰桥里响起报告声。 “报告，前方监测到不明飞行器！” “长约四百米，双碟结构，配备武器” “是远星军团十一舰队的星舰收割号，对方请求通讯。” “接入！”舰长维克托负手站在大屏幕前，做出指示。 通讯屏幕闪动了一下，映出一名身穿远星舰队墨蓝色军服的男子，肩章少将，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魁梧，络腮胡须，看起来很是勇猛。 男子向维克托行了军礼，自我介绍：“远星军团十一舰队收割号舰长蒙特！” 维克托回礼：“星际防卫军第一军团月神号舰长维克托。” “我们的星舰生命支持系统出现故障，无法制造出饮用水，需要你们的援助。”蒙特开门见山地提出请求。 在真空的宇宙中航行，星舰上若是没有水，就意味着死亡。联邦太空法规定，任何一艘飞船，遇到事故船只，都有营救的义务。 考虑到此行肩负的重要任务，维克托犹豫了一下，回道：“你可以派两艘穿梭机来取水，我给你们提供五十桶水，够吗？” “五十桶水应该能够帮我们支撑到最近的太空军港，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和慷慨。”蒙特向维克托行了个感谢的军礼，带着若有深意的微笑，影像消失在屏幕中。 十五分钟后，两架飞行器出现在月神号的视野中，后勤官准备好援助用水，通讯官指示飞行器停靠在星舰右下方的三号舱门。 “停靠成功，三号舱门开启。” 随着舰桥中指令声的响起，两架飞行器进入开启的舱门，下一瞬间，月神号银白色的碟状躯体猛烈震动了一下，右侧冲出爆炸的火光！ 时值晚饭后的休息时分，星舰上没有日夜，但依然根据人类的习惯，划出二十四小时的作息时间。 这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段。船员们大多在娱乐室里看看电影玩玩游戏，或是喝点小酒玩两手牌。女王起居区的豪华卧室里，千帆披着披肩，腿上盖着驼绒毯子，慵懒地倚靠在床头。克莱特、蓝迪、凌枫和凌宏围在床边，一个泛着浅蓝色荧光的立体棋盘悬浮在几人中间，克莱特的手指停在空中，眉头紧蹙，举棋未定。 蓝迪幸灾乐祸地笑道：“克莱特，你还是乖乖认输吧，玩立体军棋，没人能玩的过我们老大！” 克莱特正因连输两局胸中憋着一口闷气，听见蓝迪的嘲笑，他转头，恶狠狠地吼道：“给老子闭嘴！” 蓝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输了就输了，不要恼羞成怒嘛！” 眼看两人又杠上了，千帆正想劝阻，就在此时，身下猛然一晃，地板向九十度倾斜，她一把抓住床头栏杆，只见蓝迪和凌枫被猝不及防的抛了出去，而克莱特则是死死抓住了床头柜上的固定灯座。 星舰上的家具都是固定在甲板和墙壁上的，而茶具文件等一些没被固定的东西则抛散在空中，四处洒落。 犹如地震般的震荡大概持续了三十秒，船舱中灯火明灭，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船体右侧发生爆炸，电力系统受损！” “有敌侵入舰体，启动安全应急程序！” “关闭b11区，第一大队前去清扫，所有战斗人员各就各位！” 舰桥中，望着监控屏幕中骤然出现的庞大星舰，维克托口干舌燥，一时间无法言语。对方是来攻击的吗？远星舰队竟敢攻击星防军？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通讯官正在嘶声呼叫收割号：“收割号，请回复，请回复！” 屏幕中放大的收割号舰体上，光点闪烁，那是正在充电的炮口！嘶吼的声音终于从维克托的嗓门中冲出：“开启防御罩！开火反击！” 在他话音冲出的同时，收割号上万炮齐发，致命的光束穿过太空，在月神号的防护罩上绽放出绚灿的烟花！ 月神号一阵剧烈摇晃后，也冲出炮火，和来袭的炮火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电网，映亮了漆黑的宇宙！ 129|凤凰浴火 女王卧室里，舰体的摇晃稍稍稳住后，千帆沉声道：“有情况，大家先穿上作战服！” 众人心知不妙，各自行动起来。蓝迪搀扶着千帆坐上轮椅，克莱特冲出卧室，向客厅的武器仓奔去。 武器仓里备有太空作战服，不仅有一定的防御能力，更重要的是，它还有太空救生衣的功能。一旦船体破损，它能避免人体直接暴露在太空中，还能提供人体所必须的氧气。 一道身影倏然闪现在武器仓前，克莱特生生刹住步伐，以免撞上对方。是玛德琳，克莱特眼中喷出怒火，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敢挡道！ “滚开！”他厉声喝道。 玛德琳身形未动。这时千帆坐着轮椅，在蓝迪、凌枫和凌宏的护卫下出了卧室门，一眼便看见玛德琳眼中闪着异样的红光！ “小心！” 千帆喝道，但还是晚了一步，玛德琳前胸倏然伸出一只机械触手，闪电般击中了克莱特的前胸！ 克莱特猝不及防，血雾喷洒地飞了出去，重重撞在舱壁上，蓝迪、凌枫和凌宏三人面色大变，冲出一步，护在千帆面前。 望着大步向自己走来的玛德琳，千帆眸光微沉，发动精神力攻击。比起五年前，她的精神力攻击运用的更加精湛，具有极强的指向性，能够避开己方人员，直击目标。 她早就试探过玛德琳的精神力，s阶算是高手，但也敌不过她的双s阶攻击。但形势发展却超出了预料，在她强大的精神力攻击下，玛德琳只是脚步微顿了一下，然后脸上血肉一块块剥落，露出银白色的机械体出来。 对方不是玛德琳！ 一瞬间，千帆脑海中电石火光般闪过种种念头，登船时的玛德琳绝对是人类，因为她试探过玛德琳的精神力，而眼前却是一个机械人，它没有脑电波，所以不受精神力攻击的影响。 它扮成玛德琳的样子，就是为了麻痹她和身边人。克莱特身为她身边第一高手，就这么着了道！ 它是从哪来的，联邦法律禁止智能人的研究，不允许拥有人类外表，难道它是生化人？ 还有，它是什么时候潜伏在船上的，如果不是登船时，那么就是刚刚警报中提到的入侵者！ 千帆只觉有一张巨大的黑幕罩向了自己，但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逃出去！ 蓝迪、凌枫和凌宏摆出防御的架势，三人的脚步死死扎在千帆面前，他们是千帆的最后一道屏障，决不能破！ 机械人眼中闪过危险的红光，正要发动攻击，客厅舱门刷的开启，丹尼尔率领卫兵冲了进来，手中武器冲出白炙的火光，向机械人铺天盖地倾泻而去。 一阵猛烈的扫射后，机械人匍匐在地，机体冒起青烟，被打的坑坑洼洼。一个卫兵上前试探，才走了一步，机械人猛然抬起头来，四肢蹬地，犹如野兽般扑向那士兵！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火力再次倾泻，机械人的身形却没有半点停顿，光束弹雨中，只见它犹如长臂猿般窜上跳下，扑倒一个又一个士兵，机械手插入血肉，将人活活撕裂！ 蓝迪脸色苍白，命令丹尼尔：“你护送千帆离开，我留下掩护！” 丹尼尔一边射击，一边吼道：“你走，我留下！” 情况紧急，蓝迪咬牙，只得甩下丹尼尔，推着千帆的轮椅，冲向紧急出口，凌枫和凌宏两人紧跟在轮椅后面。 四人刚刚进入紧急通道，船体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千帆从轮椅上摔了下去，她咬牙扶着墙壁站起，蓝迪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扶住她：“我背你！” “不用，我还能走！” 人在紧急关头，总能发挥无限潜力，行走时双腿的疼痛在性命攸关面前，已经算不了什么！ 凌宏找到紧急通道里的储备箱，从里面取出战斗服，四人立刻穿上。凌枫在前开路，蓝迪和千帆并行，凌宏垫后，四人沿着警报声此起彼伏的紧急通道，谨慎快速地移动步伐。 “星舰遭到攻击，战斗人员各就各位，非战斗人员去急救站报道！” “防护罩电力不足！” “4层到9层发现船体破损！” “引擎失灵！” 听着一连串不详的警报，千帆一颗心不停下沉，星舰遭到袭击，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她！ 这时，她的随身通讯器响了，来自舰桥，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陌生阴沉的声音：“凌小姐？” 千帆心下猛沉：不好，是敌人！他们侵入了星舰的内部通讯，通讯器暴露她了的位置！强忍着双腿剧痛，她喝道：“快跑！” 四人提速全力向前飞奔，只听身后传来金属破裂的轰鸣声，就在千帆刚才接到通讯的地方，一台机甲破舱而入，舱体撕裂之处，巨大的内外气压差产生强劲的气流漩涡，在舱中横扫肆虐！ 千帆死死抓住舱壁上的金属手柄以免自己被卷过去，抬起头来，只见入侵机甲的炮口正瞄准着她！ 这是一台轻型机甲，高约三米，太空机型，专门用于星舰登陆作战。它瞄准千帆，肩头的镭射炮开火，冲出致命的蓝光！ 生死一线，千帆感到手腕传来一股猛力，是蓝迪，他拉着千帆，一个地滚翻，堪堪躲过镭射炮弹，然后顺着破裂的甲板，坠了下去！ 下面是星舰的生命支持系统，一根根巨大的金属管子相互交联组成错综复杂的迷宫。两人连撞了好几根金属管，才落在甲板上。 “蓝迪，你受伤了！” 千帆扶起蓝迪，发现对方的战斗服沁着鲜血，借着舱室里忽明忽暗的光线，她看见一根金属碎片刺入了蓝迪的左腹！ “我没事。”蓝迪挣扎着不让千帆搀扶，“我们快走，去机甲室！” 月神号上备有战斗机甲，只要能坐上机甲，就不用这么被动挨打了！ 可才走了两步，他双腿一软，就瘫了下去。千帆一把扶住他，秀眉紧锁：“你怕是伤到了内脏，不要动，否则伤势加重会没命的！” 蓝迪痛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唇边却挤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娶媳妇呢！” 话音未落，只听霹雳哗啦的连响，舱壁破裂，气流四卷，七八台机甲窜了进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两人！ 蓝迪猛然握紧了千帆的手，沉声道：“你躲到那边台下去，我来吸引火力！” 一时间没有回应，他催促的目光望去，只见千帆回眸，神情似悲似叹，露出一个他永生难忘的温柔微笑。 “你在这别动，你妈还等着你回去娶媳妇。” 留下这句话，千帆松开蓝迪的手，以一种无畏的气势，大步向舱壁上的一个破口冲去！ “不！”蓝迪伸手没能抓住千帆，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悲鸣声随即被炮火淹没，入侵者怎会让到手的猎物逃走，八台机甲同时开火，形成一条猛烈的火舌，张牙舞爪地向千帆扑去！ 舱壁破口处的气流卷住了千帆，帮她险险逃离了追击的火舌，却将她带入死亡的宇宙深渊！ 八台机甲尾追其后。千帆穿着战斗服，进入真空后会自动开启氧气罩，不会立刻死亡，而他们的任务，是要确保她死。 漆黑的太空，两艘星舰正在激烈交战。月神号伤痕累累，在死亡的炮火中做垂死挣扎。光束武器在无法传声的真空中安静地绽放出绚灿的光芒，犹如死神的后花园，静寂的绝望，美的令人窒息。 千帆犹如一片柔软的羽毛漂浮在激荡的能量波中，注视着追杀而来的机甲，她微微笑了，心中一声轻叹：不管行不行，最后只能靠它了！ 她周身亮起红色光芒，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转瞬包围了她。金属的轮廓在火焰中显现，那是一台机甲，巨大的机身，暗红的金属，冷凝的线条，飞扬的羽翼，无不彰显出绝伦的力量。 绝对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追击机甲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这是什么？他们明明追击的是一个人，怎么会变出一台巨大的机甲来？相对于人来说，他们三米的机身足够强大，而相对于前方足有二十米高的机甲来说，他们渺小的无处躲藏。 一瞬间，追击机甲中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一个念头，他们是一群秃鹫，追击着弱小的猎物，而猎物摇身一变，成了强大的神鸟，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漆黑的宇宙背景，神鸟展翅，犹如浴火涅槃的凤凰一般，周身绽放出华丽的光芒，形成一圈半透明的冲击波，向八台机甲汹涌奔去！ 八台机甲急忙闪避，然而冲击波的速度过快，来势过猛，只在瞬间，他们便置身于一片怒涛汹涌的能量大海，三台机甲当即解体，碎片四溅！ 敌舰收割号中，蒙特望着监控屏幕中赫然出现的庞大机甲，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传说出的涅凰？” 副官不解：“涅凰” “神级机甲。”蒙特解释道：“十大家族几乎每家都拥有一台神级机甲，涅凰，正是凌家的神级机甲。” 副官流露恍然之色：“据说神级机甲带有随身亚空间，怪不得她能凭空变出一台机甲来。”他面露忧虑：“怎么办，据说神级机甲极其强悍，还带有迁越系统，我们的星舰怕也奈何不了她。” “不一定。”蒙特唇角浮现一丝阴险狠毒的微笑：“据我们所得到的情报，这位凌家少主的身体状况不佳，怕支持不了多久。调转炮头，集中火力，给我狠狠打，这次不仅要干掉她，还要得到涅凰！” 蒙特猜的不错，千帆确实处于勉力支撑的状态。双s阶的精神力，能够启动涅凰，但她的身体却承受不住神级机甲的重负。 见敌舰的炮火向自己倾泻而来，千帆心中犹如明镜，了无恐惧。她对自己能逃生的把握性并不大，但至少，她能为月神号争取一点逃亡时间。 身为穿越者，她对生死一直都看的比较淡，因为这一生，本来就是赚来的。 回想穿越以来的七八年，她活的也算轰轰烈烈，有生死相交的同伴，有为之奋斗的事业，还有远超前世的权势地位和财富。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再没机会见到他了 月神号上，利用这点喘息时间，船员们重新控制了星舰。众人透过巨大的舷窗，眼睁睁地看着涅凰机甲沐浴着敌人的炮火，周身燃烧着鲜红的火焰，坠向黑暗的宇宙深渊 收割号上，蒙特下令：“全力追击！就是凌千帆死了，也要抓住涅凰！” 涅凰中，千帆身体负荷已到极限，神思开始涣散。炮火，战斗，阴谋，权力斗争，一切都已远去，死神带着温柔的记忆将她拥抱 那一年，伊奥兰机甲遭到重创，她在巡视轰炸后的工场时发现了他 那一晚，他伸展双翼，带她在明月下翱翔，他铮铮发誓，要伴她到永远 梅拉岛地洞的缠绵，琉璃阁雪地里的初吻，离别的那一幕是如此惨烈，她从不曾和旁人提及，只在午夜梦回时发现泪水沾湿枕巾 “报告，涅凰已经失去了制动能力！” 蒙特露出得逞的微笑：“第二机甲队出动，准备回收涅凰！” 收割号上飞出十二台机甲，对涅凰实行球形包围，机甲臂上抛出钢索，另一端的钢爪吸附上涅凰，小心翼翼地把涅凰向母舰拉去。 舰桥里，蒙特紧紧盯着舷窗外不断靠近的涅凰，一双拳头激动地握了起来。这笔买卖真是赚大了！如果能得到涅凰，哪怕事后暴露，被联邦追杀，也值了！ “舰长，发现不明飞行物！”监控官紧急报告。 蒙特朝监控屏幕望去，只见黑暗的宇宙，出现一道幽蓝的星芒，正在向这边急速靠近。 他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命令道：“放大画面！” 画面放大，更多的细节映了出来，金属的冷光，雄鹰的机型，闪动的引擎光芒，无以比拟的速度赫然又是一台神级机甲！ “瞄准，开炮！”蒙特喝道，垂手可得的喜悦变成了恐惧。显然，来者和涅凰不一样，正处于巅峰的战斗状态！ 刚刚战火消停的宇宙再次绽放出死亡的光芒，无数道光束交织成电网轰向来者，然而来者的速度没有丝毫停顿，鹰型机身流动着一层防护罩的蓝色光芒，穿越炮火，转眼就到了涅凰跟前！ 如果真空中有声音，那么这一定是一场死亡盛宴的交响曲。乐章激荡，礼花绽放，正在回收涅凰的十二台机甲接连爆破，烟飞灰灭，里面的机甲师连乘急救舱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神级机甲的力量！蒙特脸色苍白，咬牙喝道：“掉头离开！” 话音未落，便见眼前闪现耀眼的白光，一枚闪烁着致命蓝光的破甲导弹穿过收割号的防护罩，径直扑向舰桥的舷窗！ “轰！”收割号剧烈震荡，舰桥内爆破连连，人翻物飞，燃成一片地狱的火海 130|终于重逢 “严重抗议！我军月神号执行任务时遭到远星舰队收割号的袭击，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远星舰队必须立刻交出收割号舰长和全体船员！” “远星舰队必须负全责，并对本次事件做出合理解释，否则，星防军将视其为一次严重的挑衅和挑起战争的行为！” 月神号遇袭事件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星防军和远星舰队，联邦两大武装集团，三百年来相安无事，而这一次，似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事件发生后，双方进入战备状态，特别是两军相邻的太空军港和军事基地，警戒级别提高到了红色。 “奥格华上将，这是月神号的航行日志，那天的事情都记录在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超光速视屏通讯中，星防军大元帅纳尔逊怒不可遏，指着屏幕对面远星舰队副司令奥格华的鼻子喝道。 奥格华眼底暗流涌动，语气却平静依旧：“元帅息怒，我想和月神号舰长直接对话。” 通讯界面分出一半屏幕，映出月神号舰长维克托，他现在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星防军基地修船养伤，汇报情况，接受调查。 “维克托舰长，你好。请问你见过我身边这位将军吗？”奥格华问道。 维克托狐疑的目光扫过屏幕里奥格华身旁的军人，摇头道：“没见过。” 奥格华微微笑了，介绍道：“这就是我军十一舰队收割号舰长蒙特少将。” 此话一出，纳尔逊和维克托的脸色同时变了，维克托难以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他不是蒙特，蒙特长得不是这样的！” 纳尔逊表现的更为冷静：“你是说有人假冒蒙特，连收割号都是假的了？” “是的。”奥格华回道：“事发之日，收割号正在第七星域安米思基地修整，有航行日志可查。” 维克托还是难以接受，激动地质问：“那序列号检测呢？星舰的序列号不可能伪造，身份认证是查询了中央数据库的！” “这是收割号的序列号。”奥格华平静在通讯屏幕上打出一串数字，“你们再看看月神号航行日志里的记录。” 维克托瞠目结舌：“不一样！难道中央数据库”他震惊的目光投向大元帅纳尔逊。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彻底追查。”纳尔逊面无表情地说道。身为星防军的最高统帅，当着对手的面，承认星防军中央数据库被人做了手脚，他还没这张老脸。 “大元帅明白就好。”奥格华眼底闪过嘲弄的暗光，“月神号事件虽然与远星舰队无关，但我们愿意派出调查组，协助星防军，早日澄清事实。” “多谢。”纳尔逊极其勉强地笑了一下，挂断了通讯。 远星舰队作战指挥部的通讯室内，一名幕僚不解地询问奥格华：“将军，事情已经澄清，我们又何必”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奥格华不耐地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奥格华有些焦躁，先前面对纳尔逊大元帅时的从容自若已然不见。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犹如褪去全身力气般把整个身体窝进宽大的办公椅里。半晌，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千帆，即使你因为欧文迁怒于我，不愿再理我，如今你生死不明，我时刻无法心安” 像是置身于轻柔的云端，又像是处于温暖的摇篮，千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映入一个男子的轮廓。熔金的眸子，英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像极了她钟爱的少年。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她再次闭上眼睛，只想让梦境持续，永远都不要醒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抚上了她洁白的脸庞，带着薄茧的指肚，沿着她姣好的轮廓反复摩挲。动作轻柔，充满眷恋，似乎想通过这种肢体语言，将她的样子铭刻下来。 千帆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梦中的触感过于真实，她再次睁开眼睛，这次她看清楚了，一个男人坐在她的身边，包含深情的目光千丝万缕地缠绕着她，真真切切，分分明明。 她清醒了，大脑却出现一瞬宕机的空白，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小帆。” 低沉的男声传入耳际，和记忆中少年犹如珠玉般清澈的嗓音不同，这个声音深情醇厚，压抑克制，动人心魄。 一瞬间，心弦齐鸣，灵魂颤抖，感情翻江倒海。她伸出颤抖的手，口中唤出那个禁忌的名字：“小墨？” “是我，小帆，我回来了。” 小墨接过千帆的手，带着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摩挲，低声问：“稍微长变了一点，你还喜欢吗？” 千帆柔柔地笑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五年前的小墨，是个犹如精灵王子般俊逸出尘的少年，而如今，王子长成了国王，瞳孔和发色都比以前深了很多，五官立体犹如雕塑，尽管他的神色柔情似水，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冷酷威严的气息。 这种气息，不是少年的桀骜轻狂，而是经历铁血考验，居于权力漩涡，指挥千军万马，在生死斗争中铸就的铁血刚强。 看来分别之后，他的经历绝不简单。 但千帆现在不想问这些。她葱白如玉的手指挑起他额间垂落的一缕发丝，柔声说：“头发的颜色也变了。” “嗯。”小墨轻声应道，眼底情绪竟暴露出一丝紧张，因为他知道，她曾爱极了他那头月华般的银发。 “铂金的颜色，我也喜欢。”千帆回道。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喜欢，都会接受。 小墨仿佛听到了她心底的话语，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感情，他伸出手臂，把千帆拥入怀中，在她耳边，用一种压抑着痛苦、低沉颤抖的声音说道：“小帆，我很想你。” “我也是。”千帆依偎在小墨怀中，听着他激动的心跳，感受着他情绪剧烈起伏的胸膛，微笑着，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终于重逢。五年的岁月，漫长的等待，相思的煎熬。她曾以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后来才明白，他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了他，她的岁月隐着伤痛，她的欢笑里含着忧愁，她的成功填补不了空虚。 觉察到她的泪水，小墨和当年一样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小帆，你怎么啦？是不是在责怪我，为什么不怎么早点来找你？对不起你，我被一些事情缠住了” 理由他只说了一半，更重要的是，他若是回来找她，就必然要有和她在一起的实力，否则，他的存在，只会给她添麻烦。 “不，不是，不用解释，我都明白。”千帆用手背拭去泪水，展颜微笑：“我只是，见到你太欢喜了。” 她此时的样子，犹如一朵清晨带露的玫瑰，娇柔的令人心碎。她一向坚强，从不在人前显露软弱，此时见她这样，小墨有种被珍宝砸中的感觉，欣喜若狂，她终于肯对他敞开心扉，他终于能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了！ 他露出欢喜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低头覆盖上了她的唇。她的唇和记忆中一样芬芳甜蜜，柔软温存，令他欲罢不能，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严格说来，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第一次是离别之吻，撕心裂肺，绝望而又痛苦；而这一次，则是缠绵缱绻，诉尽相思，以及永不分离的心意。 直到千帆被吻的有些呼吸困难，小墨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见她满脸潮红、低头娇羞的样子，他只觉欢喜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口中，日日相伴，时刻不分离。 千帆并非扭捏之人，心意一旦确定，她便不再拒绝小墨的亲热，只是心里还是有几分尴尬，因为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是上级和下级，现在升级成了情侣，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这是什么地方？”千帆故意避开小墨炙热的视线，打量着房间问道。 这是一个洁白的房间，地板和墙壁是一种星舰上常用的材料，家具都固定在地板上。周围很静，但千帆依然能感到引擎震动的声音。 “我的星舰。”小墨回道。 他都能独自拥有一艘星舰了，想必在生化人中的地位不低。千帆并不吃惊，毕竟，小墨的实力摆在那里，无论在联邦，还在生化人基地，他都应该是绝对的强者。 “你怎么找到我的？”千帆接着问道。 “我一直在关注联邦的消息，得知你前往绿萝星，我觉得这是一个见你的好时机，就赶过来了。”小墨回道，觉察到千帆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追问：“小帆，怎么啦，是怪我擅自行动吗？” “不。”千帆摇头：“如果不是你，我这次怕是死定了。我只是觉得可笑，我此行本是军事机密，没想到连你都知道了。你相隔这么远都能知道，那么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得知消息，设下陷阱，阻击我乘坐的星舰，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再次被小墨拥入怀中。和刚才那种急切炙热不同，这次的拥抱强大有力，犹如坚不可破的屏障。 “小帆，留你在联邦，我真的很不放心。”小墨坚毅的下巴抵着千帆柔软的发丝，反复摩挲，呢喃低语：“你知道吗？当我赶到时看到涅凰的样子，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还好你没有大碍，否则我会杀光所有的人，血洗联邦，为你复仇。” 他的话语充满杀机，却偏偏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即使千帆这样不喜杀戮的人也禁不住为之悸动。 她不是善于表露感情的人，只得默默将这份感动铭刻心底。依偎在他怀中，她换了话题，轻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我的地盘。在那里，你绝对安全，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你是说生化人基地？” 千帆轻轻推开小墨的怀抱，注视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金色眸子，狠下心来摇头：“现在还不行” 和当年的理由一样，她不可能抛下一切，随他离开。她不是十几岁憧憬爱情的花季少女，她活了两世，早就明白，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她可以为保护爱人牺牲自己，但绝不会为了爱情，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小墨掩饰住眼底的失望，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解释道：“我不是要你长留，而是想借此机会帮你看病，我们的科技水平，特别是医疗比联邦发达，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腿”千帆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双腿，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其实醒来时她就发现了，她的双腿情况很糟糕，就像回到了六七年前。 小墨抚摸着千帆手腕上的涅凰手环，无比严肃地说：“强行驾驶涅凰，严重超过你的身体负载，对你的健康影响很严重。所以，跟我回去，我有信心，这次一定能根治你的腿疾！” 131|情动 千帆同意了小墨的建议。能够治好腿，她就能自保，比如这次，她若是能全力操纵涅凰，又怎会落到如此狼狈危急的地步。 她此次遇险，显然不简单。小墨当时救了她，无暇顾及其他，只给了收割号一枚导弹，便带她离去。她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先失踪一阵子，观察各方反应，看看谁从中得益最多，也许能找到线索。 只是，要让夏晨他们为她担心了不过，为主君者，不能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做出决定后，千帆也就安心随小墨前往生化人基地，说实话，对这个被联邦军视为大敌的生化人基地，她还是颇有几分好奇的。 鉴于她的身体状况，小墨制定出一条航线，把空间跳跃的次数降到最低，这样，抵达目的地需要一个星期的航程。 “要七天啊？”千帆看着光屏上的计算结果，轻轻蹙起眉头：“可不可以再短些？” 小墨从身后拥住她，不容置否地说：“不行。你的身体最多只能承受一次空间迁越。再说，”他的声音微微低沉，暧昧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萦绕：“我们失去了那么多时光，这七天，正好让我们朝夕相处，好好弥补。” 千帆禁不住脸红心跳，小墨灵巧的舌头轻舔上了她的耳垂，她发现，自从她醒来，他似乎就在无时不刻伺机对她做一些肌肤相亲的事情，犹如患上了肌肤饥渴症一般。而她，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早已是成年人，这七天会怎么渡过 双颊飞起红云，捂脸，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房间的通讯器传来提示音，打断了暧昧的气氛。小墨瞟过一眼，柔声对千帆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先吃点东西吧。” 千帆确实饿了，便点了点头。 舱门打开，一个机械人推着餐车进来。说实话，千帆从没见过这么优雅的机械人，身材硕长，浑身是一种如云如玉般半透明的白色材质，关节处泛着柔和的白光。行动举止绝不生硬，而是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美。 “千帆小姐，请用餐。”机械人鹅蛋形的头部浮现类人的五官，眉眼弯起，发出柔和的女音。 一碗香喷喷的米粥，两碟看上去精致可口的小菜，还有一罐鸡汤，都是些适合病人养胃的饮食。千帆禁不住问道：“这是你们的日常船餐吗？” “这是指挥官大人特地吩咐我们为您准备的。”机械人彬彬有礼地回道：“指挥官大人一向吃的很简单，其余船员是像我一样的，无须用餐。” 千帆感谢的目光投向小墨，小墨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不想被她看出，他是多么细致地照顾着她。 机械人摆好餐后便自觉退下。小墨说道：“她叫艾丽雅，管船务后勤，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她。”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你还是直接和我说吧，从现在起，你的起居饮食都由我一手照顾。”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每每令人有种抑制不住的心动感觉。大概即使再坚强的女人，内心深处也还是渴望男人的呵护和宠溺吧。千帆觉得自己快要沦陷了，以前可不是这样 用完餐后，见千帆气色还行，小墨提出带她参观星舰。他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抄过她的腿弯，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打横抱起来。 千帆脸热，问道：“没有轮椅吗？” “我就是你的轮椅。”小墨干脆利索地回道。 星舰不大，但配置很高，有些配置甚至比一些大型星舰还要先进。千帆暗自惊叹，怪不得小墨说他们的科技水平比联邦发达，单凭这艘星舰，已见端倪。 机组人员十五名，正如艾丽雅所说，除了小墨外，其余都是。这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千帆的尴尬，否则被小墨这样抱着，大摇大摆地从一列人面前经过，她就是脸皮再厚，也经受不住啊！ 对她感兴趣的地方，小墨驻足细心讲解，丝毫没有因为她是联邦人而对她有所隐瞒。千帆本身就是技术出身，听的兴致勃勃，心想，至少这七天，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这艘星舰上的高科技。 不知不觉就花了近两个小时，小墨担心千帆身体不支，便说：“感兴趣的话，明天继续，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于是返回先前的房间。小墨把千帆放在椅子里，像是想起什么，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你要不要用卫生间？” 如果有地洞，千帆一定想钻进去。让小墨伺候她上厕所，她还是一头撞死算了。 “你把我抱到门口，其余的，我可以用手臂的支持力量。”千帆低头，轻咬着嘴唇回道。 卫生间问题就这么解决了，接着小墨问她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说实话，千帆有些意外，小墨的船舱配有浴室，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浴缸！要知道星舰上资源有限，能有个共用淋浴房就很幸福了。 “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帮忙吗？”小墨把千帆抱进浴室，扶她坐在浴缸边缘，帮她调好水温后，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千帆把他赶了出去：“我以前坐轮椅时也没让人帮忙洗澡过！” 她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擦干身体，换上洗净烘干的内衣内裤，再穿上小墨为她准备的衣服——一件松软舒适的白袍。 坐在梳妆镜前，把头发烘干，一切收拾妥当后，她才按下召唤铃，通知小墨她已经好了。 几乎是在铃响的同时小墨进来，像是一直守在浴室门口不曾离开似的。看着千帆那副刚洗过澡柔若无骨娇媚慵懒的样子，他禁不住眼眸暗沉了一瞬。 千帆柔软的手臂搭在小墨肩头，然后身体一轻，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一天之内，被他这样抱来抱去已经好多次。他的动作早已就轻驾熟，可是神情还是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怕松了，她会掉下去，紧了，又怕她不舒服。 千帆柔柔地看着小墨英俊刚毅的侧脸，和记忆中的少年渐渐重叠。这些年，他想必经历了很多，气质有很大变化，变得令她有些陌生，但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始终如初。 到目前为止，两人都还没仔细述说彼此的别后，她心中有些隐隐的害怕，怕知道的越多，她和他之间的障碍就越大。 小墨把千帆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手按上她的腿：“我帮你按摩。” 双腿即使不能行走，也需要经常按摩，以刺激肌肉，促进血液循环，防止组织坏死。小墨以前在千帆身边时，就经常看她使用轮椅自带的复健功能按摩双腿，所以很清楚这一点。 先从脚踝开始，他的大手握住她的脚，施以适度的力道，揉捏推拿。她的足型很美，玲珑精致，每一颗脚趾都像是玉石雕琢出来一样，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珍珠般的柔光。 他禁不住回想起，她曾这样赤脚踩过地毯，穿过朝露的草地，丝绸的裙摆轻扫过她光洁的脚背，吸引着他的目光欲罢不能。 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应该是从第一眼。那时他失去记忆，心智未全，她是他混沌世界的第一缕光明，犹如万物对光的热爱，他发自本能地喜欢她，依恋她。 很快，他的心智成熟起来，开始意识到他对她的喜欢，不是单纯地对美好事物的喜爱，而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占有。 意识到这点后，他的每一天都交织在甜蜜和痛苦之中。她的心犹如高山上的雪莲，盛开在他无法触及的高处。他是这世上最执着的登山者，不畏艰难险阻，哪怕穷极一生，用尽生命，也要摘到这朵雪莲花。 然而，就在他一点点撬开她禁闭的心扉时，身份暴露的变故，毁掉了一切。 但也催生了一切。 他终于确认了她的心意，一切苦难都得到了报偿。 他恢复记忆，回到故土，一场腥风血雨，战胜了竞争对手，取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令他更有信心，能克服一切障碍，和她结合。 “小帆。”小墨一边按摩，一边柔声问道：“当年，我逃亡后，你是怎么脱险的？”想了解她更多，想知道她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想把所有的空缺时光都填补上。 他的按摩很舒服，千帆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其实也没什么。我一直在收集联邦高层情报，在星网上，我有特殊权限，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知道某些人不希望被人所知的事情。” “你是说，你握住了某些高层的把柄？”小墨流露出恍然之色：“所以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动你？” 千帆微微笑了，“是的，但这也要拿捏好分寸，否则就是鱼死网破。” 她的神色语气始终淡然，小墨却明白其中艰险。她这是站在悬崖峭壁的边缘，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小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以小墨的桀骜，何曾对人道过歉，但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他觉得亏欠的人，那就是千帆。 千帆微笑着摇头，柔情的目光几乎将小墨融化，“永远都不用说对不起，这是我自愿的，从不曾后悔。” 无怨无悔。 小墨情动不能自已：“小帆我，”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似乎任何词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 许久，他低沉坚定地说道：“我发誓，绝也不会再让你受一点苦！” “小墨”千帆幽幽轻叹，纤纤玉指穿入他铂金般的发丝中，细细享受那柔顺丝滑的触感：“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除了没有你之外。” 一句话，诉尽相思。 小墨探身，轻轻吻上千帆的额头：“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不过，等我们到了目的地之后，好吗？” 浓烈的男子气息萦绕上千帆的鼻尖，他双手撑在她的两侧，除了唇外，没有任何身体接触，却令千帆有种浑身酥软、不能自已的感觉。 好像有些要失控了呢 好在小墨接下来的话语令她稍稍松了口气：“我继续给你按摩。”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越过膝盖，缓缓向上推行。轻捶推拿，摩挲揉捏。和麻木钝觉的小腿不同，千帆的膝盖以上是有知觉。他的大手经过之处，她只觉每个毛孔似乎都舒展了开来，每个细胞都在呢喃着舒服 她受用的几乎要睡着了，直到他的手移动到了她的大腿根部。娇嫩敏感的肌肤在男子带着薄茧的指肚摩挲下窜起细微的电流，她条件发射地夹住双腿，却正好将他的一只手夹在了中间。 轻柔舒缓的小夜曲骤然停顿，空气似乎染上了旖旎的绯色。他的手没有动弹，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放开，似乎代表着邀请，不放，这个动作又太暧昧。 偷偷睁开眼睛，却正好被他含笑的眸子捕捉。男子强大温热的气息覆盖了下来，他一边吻着她的眼睛，一边在她耳边如魔咒般轻喃：“小帆，放松，我会让你舒服的。” 在她犹豫之间，他的手顺势深入，抵住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舱内的灯光暗了下来，从偏蓝的白光变成了温暖的淡黄。金眸深沉，倒映出女子娇美动情的容颜。他一边温柔地挑拨着她，一边深情地注视着她，看着她长长垂落的眼睫毛轻颤不已，看着她脸上浮现娇媚惊人的潮红，听着她口中溢出动人的碎吟 欲望的猛兽在体内横冲直撞，他简直恨不得立刻覆盖上去，完全占有。但舍不得她受一点点伤害的心，犹如一根缰绳，牢牢拴住了他的欲望。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她和他之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交代，还需要等等，再等等 星舰航行七天，终于抵达目的地——一颗大气层圈布满雷电的星球。 星舰在风雨中降落。下船前，小墨换上了军服，一身质地上乘防风防雨的黑色披风加制服，衣领上镶嵌着蓝底黑鹰徽章，肩章上黄金流苏，五颗将星。 威严气势迎面压来，带着不可抗拒的铁血力量。即使千帆见惯了军中要人，这一瞬也不觉心悸和震撼。 这还是当初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少年吗？ “准备好了吗？”威严的军人对她流露出温柔的笑容，铁骨柔情，最是心动。 见她点头，小墨将她打横抱起，仔细拢了拢风雨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地罩住。 他抱着她大步走出舱门，地面灯光齐亮，透过披风缝隙和雨幕，千帆看到了她永生难忘、无比震撼的一幕。 地面是一个巨大的广场，灯光映照下似乎无边无际。一排排站立笔直的军人，组成一个个铁桶方阵，延绵至远处的黑暗雨幕中，铺天盖地，气势磅礴。 降机口的下方，两排将领列队迎接。每人肩头都闪烁着金色将星，雨水顺着他们的脸庞流下，他们似乎浑然不觉，静默如山。 小墨抱着千帆，俯瞰全场，一步步走下阶梯。千帆只觉他的气息愈加冷酷威压，竟有种令她喘不过气的感觉。 然后，她听到了排山倒海的呼声：“恭迎陛下回朝！” 小墨蓦然收紧抱着她的臂膀，犹如怀中珍宝不容窥探一般。他低头，低沉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穿透满场的呼声和风雨，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际。 “小帆，欢迎来到我的帝国，新人类帝国。” 132|新人类帝国 直到被小墨抱进皇帝寝宫，千帆还没能从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原来，联邦情报中的生化人基地已经建国，他们自称新人类，他们的国家叫新人类帝国，而小墨，竟是他们的皇帝！ “你先休息一下，我处理一点事情，尽快回来。”小墨把她放在大床上，在她脸颊上印上轻柔的一吻，恋恋不舍地离去。 千帆如梦如幻地坐了片刻，直到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肢体有些不舒服了，才动了动，开始打量周围。 这是一个空旷高大的房间，呈对称的六边形，屋顶是半透明晶体的几何图形，蓝色的光从上面投射下来，给房间笼上一层神秘幽深的氛围。 地板是泛着冷光的大理石质地，床附近铺着一块偌大的深色兽皮地毯，暗沉金属色调的大床放在上面，顶上垂落银灰色的纱幕。 四壁雕刻着图案，但光线太暗，看的不甚分明。 家具简洁到了极点，色调暗沉，造型冷凝。从审美的角度来看，都是精品，但作为卧室，这个房间似乎清冷空旷的过分了些。 床铺倒是很舒服，非常的宽大，软硬适中，铺着丝棉质感的深蓝色床单，上面绣着精致繁复的云纹。 床头右侧的枝状花饰上有一颗钻石切割的圆球，一闪一闪，像是在发出某种信号。千帆把手触了上去，圆球亮了一下，闪现一个屏幕，浮现出一张东方女子的秀丽容颜。 “千帆小姐，您好。我是皇宫的智能管家明月，很荣幸能为您服务。”女子发出柔和美妙的声音，令人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千帆回道：“明月，你好。” “千帆小姐，艾丽雅在门外等候，陛下吩咐她来照顾您的起居。”明月说道。 艾丽雅不是星舰上的后勤官吗？千帆转念一想，立刻明白其中缘由，小墨怕是担心她初来乍到不适应，所以派个她认识的机器人来照顾她。 对这份细心体贴，千帆心头微热，“让艾丽雅进来吧。” 造型优美的机器人艾丽雅推门走了进来，她的动作不紧不慢，连行礼的姿势都是那么的优美，千帆每看一次，都有一种身为人类的审美观被改变的感觉。 “千帆小姐，你旅途劳顿，要不先沐浴？”艾丽雅请示道。 千帆正有此意，便点头回道：“那就麻烦你了。” 房间的侧壁向两侧开启，露出里面偌大的浴室。千帆身为凌家少主，见惯了富贵荣华，尽管如此，当她进入时，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下。 皆是洁白的冰玉打造，每一处都美奂绝伦，浴池上浮着氤氲白气，有种进入瑶池仙境的感觉。 精致奢华，这和外面卧室的风格大不一样，她忍不住问：“小墨”意识到这个称呼不妥，她及时改口：“陛下平时就用这间浴室？” 艾丽雅没有回答，明月的声音响起在头顶：“这是陛下临走前，吩咐我改造的，说要迎接人类女子的贵宾。” 再一次，千帆感到了小墨的温柔体贴，以及原来把她带到这里，他是蓄谋已久！ 千帆享受了一番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待遇，换上明月为她准备的长及脚踝的丝绸睡袍，重新回到卧室，发现就这么一小会功夫里，卧室的光景为之一变。 原本清冷的墙壁，一侧燃起了温暖的壁炉，壁炉前铺着柔软的地毯，摆上了案几和沙发，案几上还有精美的茶点。 千帆禁不住笑了，她在沙发上坐下，询问明月：“我记得刚才没有这些的。” “这是我揣测您的喜好，临时安排的，希望您能满意。”明月谦恭地回道。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管家！ 千帆端起案几上的热茶，一边小口地啜着，一边慢慢思考着说：“明月，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这里。” “好的，请问您想了解什么？” “先从帝国的历史开始吧。” 同一时间，皇宫大殿。 小墨坐在代表帝国最高权力的宝座上，面色沉静地聆听朝臣的汇报。他不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联邦增加了绿萝星的兵力，严重威胁着新人类帝国的边境安全。 朝臣们分列两侧，一眼望去，皆是肃杀的军装和闪烁的将星。 这是一个建立在铁与血之上的帝国，遵从秩序，崇尚实力，只有顶尖强者才有站在朝堂上的权力，而他们中最强的那个，才有资格坐上皇帝宝座。 站在右列朝臣首位的是一名红发红眸的年轻男子，容颜和小墨有几分相像，他是小墨的兄弟，哈里曼亲王。 “新人类反攻的时刻已经到了！”哈里曼挥舞着拳头，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要出动出击，抢在他们进攻之前，灭了他们！” 他的话立刻引起一片激动的附和之声。 “是啊，绝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联邦舰队来进攻我们！” “我们已经忍了三百年！” “杀光人类，新人类才是宇宙的主宰！” “哈里曼卿。”小墨缓缓发言，目光犀利威严。他一出声，朝堂立刻安静了下来，帝王气势震慑全场。 “臣在。”哈里曼躬身应道。 “我且问你，你知道联邦有多少行星，多少人口？” “四百三十二颗行星，五百八十亿人口。” “那我们新人类帝国呢？” “我们有十七颗行星”哈里曼顿了一下，明白了皇帝的意图，有些不甘地回道：“二十一亿人口。” “我们如果主动进攻联邦，需要多少兵力？” 哈里曼一下子底气足了起来，挺着胸脯说：“我们现有三十二支舰队，十万艘星舰，八千万兵力，如果紧急征兵的话，兵力还能增加到一亿。而联邦，星际防卫军和远星舰队加起来，也不过一亿两千万的兵力。我们的星舰和武器比他们先进，太空战占有优势！” “好吧，就算我们能够把星防军和远星舰队全灭了，那么对联邦境内的四百三十二颗行星，五百八十亿人口，我们该如何统治和管理？” 这个双方人口相差悬殊，就是把帝国的每个子民都派出去，怕也不够用。哈里曼眼露凶光：“很好办，全杀了，为我们新人类的繁衍发展腾出空间和资源！” “如果这么做，我们面对的将不是一亿两千万的联邦军，而是五百八十亿的全民皆兵。”小墨的几个问题构成一张网，将哈里曼完全套进去后，再不紧不慢地收网。 “想想三百年前我们是怎么失败的吧！身为帝国皇帝，我绝不会带领我的子民重蹈覆辙！” 说完这句话，小墨起身，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直到把每个人包括桀骜不驯的哈里曼在内，都看得心悸低下了头，才转身离去。 小墨回到寝宫时，千帆还没有睡。她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身体前倾，手支着下巴，沉思着什么，跳跃的火苗在她姣好的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 小墨进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侧转过头，露出浅浅的微笑：“你回来了。” 小墨凝望着她，只觉一股柔情充溢心胸，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动。多少个夜晚，他独自回到冰冷的寝宫，在黑暗中辗转反侧，痛苦地思念着她，而现在，她就在这里，等待着她归来。 “还没睡？”他放轻脚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来，手指轻抚上她光洁的脸庞，犹如在触摸一个美丽的梦幻。 “嗯。”千帆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身子坐进沙发里，迎着小墨的目光：“我刚看完了新人类帝国的介绍。” “哦。”小墨并不意外，因为在他回寝宫的路上，智能管家明月已经向他汇报了这件事。他伸出双手，把千帆从单人沙发里抱了出来，然后自己坐下，把千帆放在大腿上。 千帆稍做抵抗：“你可以做对面沙发。” “我想抱你。”小墨口气霸道地回道，然后把头放在千帆的肩窝上，脸颊和她的侧脸相贴，肌肤细细摩挲。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会向她撒娇卖萌的少年。只是那时，他绝不敢如此放肆。他会屈膝在她脚下，把头放在她的膝上，感受她的纤纤玉指轻轻穿过他水银般的发丝，对那时的他来说，已是无尚的幸福。 而现在，她就在他怀中，她柔软的身体，芬芳的发丝，娇嫩的肌肤，温存的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美好。他发誓，哪怕粉身碎骨，付出一切，他也绝不放手。 “好了～”他的臂膀越发收紧，千帆有些受不住要推开，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娇媚柔软，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这不是她！ 打死她都不愿承认这声音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觉察到她的窘迫，小墨眉毛愉悦地扬起，唇角勾起一丝坏坏的笑意：“不用不好意思，比这更动听的声音，我都听过。” 他是说那天在星舰上，他对她做的那些羞耻的事情 千帆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时间恼羞成怒，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却被他双臂牢牢锢住。 “别生气了，我的女王陛下。”小墨柔声哄道，“我说错话了，你打我吧！” 真是最最动听的情话。千帆心软的如水一般，却不愿就这么丢盔弃甲。她反手揪住小墨的耳朵：“你以为你成了皇帝，我就不敢揍你！” “敢，敢。”小墨连声求饶。 见威风凛凛的皇帝为讨自己欢心而故作惶恐的样子，千帆忍不住扑哧一笑，她松开小墨的耳朵，指着对面沙发说：“你坐过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女王之命，不敢不遵。于是帝国皇帝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怀中的温香软玉，乖乖地坐到对面沙发上去。 千帆拿起桌上的酒瓶，倒了两杯香槟，一杯给小墨，一杯给自己。 “你这的酒很不错。”千帆端着纤细的高脚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你喜欢的话，我让人多准备一些。”小墨不失时机地献殷勤。 千帆微微一笑：“算了。这种冰海香槟，味道虽好，但酿造起来劳民伤财，我可不想红颜祸国。”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统治者。”这次，小墨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地称赞。 “我不是什么统治者。我只是管理着一家集团公司，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一颗行星的准女王。” 一句话，挑明自己的身份立场。千帆是在含蓄地告诉小墨，她不会为他放弃在联邦的一切，不会做一个只靠帝王宠爱为生的后宫女子。 小墨笑了，这一刻，他表现出帝王真正的气势来，磅礴大气，掌控一切。 “小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所以，请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对你的一切选择，我都会尊重，并且予以支持。” 炉火摇曳，温暖的火光静静映照着对视的两人。在这一刻，气氛无比静谧，千帆望着小墨，望着那张犹如天神般英俊炫目的容颜，望着那双熔金眸子里的深情执着，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幸运。 许久，她犹如不忍般轻叹了口气，点出残酷的现实：“可是现在，我们彼此身份对立。” “我明白。”小墨平静回道，“我要做的，就是铲除这种对立。” “如何铲除？” “两个方案。第一，我的帝国吞并联邦；第二，我的帝国和联邦实现和平。” 好大的口气！如此嚣张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千帆竟然无法质疑，因为，她在他眼底看到了身为帝王不惜一切的坚定决心。 “所以，小帆，你不用为此烦恼，你只需再给我一点时间。 133|万千宠爱 小墨语气平静依旧，千帆久久望着他，再一次意识到，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当初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少年，而是一个可以掌控星河的强大男人。 千帆抑制住内心的震撼，回道：“我希望是第二种方案。” “好的。” 他就这么答应了下来，干净利索，没有丝毫犹豫，犹如答应一件没什么难度的普通事情。千帆再次怔住，胸中涌动着感情，眼眶发热，目光渐渐晶莹。 “好了，已经挺晚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医生会诊。”小墨起身来到千帆面前，弯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 依偎在小墨怀中，千帆只觉自己身处世上最强大最安全的港湾。这么多年，一直独行，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决断，什么风雨都一人全力承担。在这个晚上，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她也能放下一切，她也有能够依靠的肩膀。 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小墨柔声说：“你先睡，我去洗澡。” 千帆探头打量四周，只有一张床，有两个沙发却是单人的。想到在星舰上只有一张单人床，她睡床，小墨睡沙发，便脱口问道：“等会你睡哪？” 小墨低头，金色眸子里泛着兴味的光，再次露出令她脸红心跳的坏坏微笑。 “我的女王陛下。”他刻意压低声线，富有磁性的诱惑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如果你允许，我就睡床上；如果你不允许，我就睡地板。” 千帆捂着被子，脸红心跳，不能自已。她霸占着他的大床，可以把他赶去睡地板吗？可以吗？ 还在纠结中，小墨已经沐浴归来。被子掀开一角，带着沐浴清香的男子身体钻了进来，长臂勾上她的腰际，轻轻用力，将她带入怀中。 身处他强劲有力的臂膀，背靠他弹性惊人的胸肌，感受着他强大的令人眩晕的雄性气息，千帆心中有些紧张，还有些许隐隐的期待。 胡思乱想中，轻柔的吻落在头顶秀发上，伴随着小墨含笑的声音：“早点睡吧，今晚什么都不做，明天还有要紧正事。” 今晚什么都不做这话是什么意思？蓦然反应过来，千帆恼羞成怒，谁想和你做什么了！她扭动身体，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 “乖，别闹。”他柔声哄着她，“否则我会真的忍不住的。” 千帆哪听的进去，挣扎中一小心腰际触了什么坚硬炙热的东西。她身体一僵，反应过来，脸顿时烧到了耳根。 偏偏他还在她耳边低低坏笑，等笑得她快要发脾气的时候，他笑声一敛，声音低哑隐忍：“再等等，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一觉无梦。 千帆醒来时，身边枕头已空，只余一根铂金的发丝，残留着主人的气息。身处空旷静寂的宫殿，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昨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脑海，如梦如幻。 屋里响起智能管家明月柔和礼貌的声音：“千帆小姐，请问您是要起床吗？” “是的。”千帆起身坐起，指示道：“拉开窗帘。” 三面墙上的丝绒窗帘缓缓向两侧拉开，露出雕饰精美的玻璃长窗。千帆抬眼望去，只见一面窗的外面依然是雷电交加风雨大作的天空，而另两面窗的外面，则是绿意盎然、鲜花盛开的室内花园。 她想起昨晚看到的关于这颗星球的介绍：自传周期三十六小时，公转周期两百一十日，天气极其有规律，每七十二小时的雷雨过后是三十六小时的晴天，所以这颗星球的名字叫“雷神星”。 “雷神星”是新人类帝国的主星，三百年前，战败幸存的生化人逃亡到这里时，这还是一颗无人居住的蛮荒星球。因为严酷的雷雨环境，这颗星球上的植被很少，陆地被山体岩石覆盖。但它有生物生存必须的氧气和水，是当时生化人所能找到的最适合生存的星球。 “千帆小姐，艾丽雅在门外等候，是否唤她进来？” 明月的声音打断了千帆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回道：“好的。” 艾丽雅推着一个崭新的轮椅走了进来：“千帆小姐，早上好。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轮椅，您试试，看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有了轮椅，行动就方便多了。千帆试坐上去，新轮椅轻巧灵活，座椅舒适，功能虽比不上她以前那个轮椅，但也算齐备。 “谢谢，我很满意。”千帆回道。 机械人洁白如云的鹅蛋脸上浮现微笑：“陛下说，请您暂时用着，过几天就不需要了。” 在艾丽雅的服侍下，千帆洗漱换衣。打开衣柜，发现一整柜都是式样复古的宫廷长裙，禁不住问道：“你们这里的女子平时都穿这种衣服吗？” “是的。”明月回道，语调中透出几分小心翼翼：“如果您不满意，可以让裁缝重新为你定制，按照您喜欢的式样。” “不用了。”千帆随手挑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裙。 裙子质地柔软轻薄，穿在身上一点都不觉沉重累赘。腰线收的极为合身，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千帆忍不住暗叹，小墨真是蓄谋已久。 收拾完毕，明月禀报：“陛下在蔷薇厅等您共进早餐。” 千帆坐上轮椅，艾丽雅推着她驶出寝室，穿过一小段长廊，进入电梯。电梯的一面是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花园。出了电梯门，便是一条石板小路，宽度刚够轮椅驶过。小路两旁是广阔的绿草地，修剪整齐的绿植和清浅的流水道划出一块块片区，有花坛，有喷泉，还有小山和树林。 千帆抬头仰望，只见一片醉人的碧蓝天空，阳光和煦，微风宜人。她微笑着问：“明月，这是人造天空吧？” “是的。”明月的声音在天际响起，“千帆小姐想看外面真实的天空吗？” “可以吗？”千帆反问。毕竟这是一片广阔的室内区域，应该不止她一个人在里面。 “当然可以。” 明月的话音落下，只见蔚蓝的天幕从中间向两侧褪去颜色，露出玻璃保护罩外面，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的灰色天幕。 这真是一幅奇特景象：头顶风雨闪电，周围花园静谧。 明月介绍的声音响起：“这座室内花园占地一百五十八公顷，覆盖宫殿面积的三分之一，最高处两百米，穹顶采用塑合金t7技术” 石板路的对面便是蔷薇餐厅，这是一个半月形的餐厅，一面临湖，一面临着一大片蔷薇花田。千帆进去的时候，小墨正坐在露台栏杆侧的餐桌旁，凝目注视穹顶外的风雨。 见她进来，他立刻起身迎上前，接过艾丽雅的位置，把轮椅推到餐桌旁。 “昨晚休息的还好吗？”小墨微笑着问道。 “还好。”千帆报以微笑，“你呢，起的好像很早？” “嗯，处理一些公务，稍微早起了一点。”小墨敷衍着回道。其实他昨晚守着千帆入睡后，就起来工作了。离开了十多天，公务堆积如山，再加上他无论如何也要空出今天上午陪千帆看病，所以只好连夜加班。 早餐很丰盛，都是千帆平时喜欢吃的食物。再次感受到小墨无微不至的照顾，千帆心头蜜意更浓。 用完餐后，按计划，小墨带千帆前往帝国医学中心。绘有皇室徽章的穿梭飞艇在风雨中起飞，千帆坐在窗边，静静看着雨幕中的新人类帝国。 昨晚星舰降落时，大雨磅礴，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清。现在是白天，加上风雨小了很多，随着飞行器的低空飞行，地面风景在千帆的视野中一览无余。 这是一座在岩石中削建出来的城市。平地很少，银色钢铁建筑物依着黑色山石而建，绿色植物笼罩在玻璃温室里，一座座相互连通的人工建筑物构成了市民的居住空间。从高处往下看，连绵而又浩荡，令人禁不住惊叹，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他们是如何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帝国医学中心是一座尖塔型建筑，飞行器在塔顶停机坪降落。进入塔内后，千帆才发现，这竟是一座掏空的山体，越往下，空间就越庞大，结构也越复杂。 在塔的上层一间充满自然光线的房间里，千帆见到了为她会诊的医生团队。一共八人，首席医生是帝国医学学会会长罗德尼。这是一个须发微白的老人，目光沉静，谈吐智慧，态度不卑不亢，很容易令人生出信任和好感。 问诊，取生化样本，做各项精密检查，程序和联邦医院没有太大区别，只是仪器都是千帆不曾见过的。在等待医生商量治疗方案的时候，千帆忽然有些紧张，如果他们也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的话，该怎么办？ 小墨看出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如果治不好呢？”千帆问。 “治不好就砍了罗德尼的脑袋！”小墨故意板着脸说。 千帆噗嗤一笑，手指点上他的胸膛：“你这是暴君的做法。” “为了你，就当一次暴君又何妨？” 小墨笑着，将千帆拥入怀中，下巴蹭着她的头顶，柔声安慰：“不用担心，一定能治好的。罗德尼的水平，我最清楚，我就是从他的实验室里出来的。” 千帆心头微动，反问：“从他的实验室出来？你当过他的学生？” “不是这个意思。”小墨含笑揉了揉千帆的头发，眼底闪着一丝复杂难解的情绪。 “那是什么意思？”千帆在他怀中追问。 “就是”小墨话没说完，休息室的通讯器响了，传来罗德尼温厚的声音：“陛下，我们已经讨论出了治疗方案，明天就可以为千帆小姐动手术。” 134|爱的宣言 千帆的手术非常顺利，代表新人类帝国最尖端医疗水平的专家团队为她进行了韧带组织重建手术，术后第三天，她便能下床行走。罗德尼博士还为她制定了一套详细的术后恢复和锻炼方案，按照这套方案，一个月后，她便能开始尝试一些比较激烈的运动，半年内有望恢复机甲战士的体质，实现重新驾驶机甲的梦想。 出院的那天，正值暴风雨结束的上午，新人类帝国主星的天空是一片浓郁醉人的蔚蓝。 千帆一袭白裙，赤脚踩着拖鞋，站在医院的塔顶公园上，俯瞰整座城市。雨后初晴的蓝天之下，一座座居住区敞开了温室的玻璃盖子，鲜花，绿草，树木，和人一样，贪婪地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小帆。”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千帆回眸，看见小墨正捧着一个大礼品盒子向她走来。他一身黑色军服，金色流苏垂下肩章，铂金长发在风中飘扬，犹如下凡的天神一般，俊美无双，意气奋发。 这几天，小墨几乎把办公室搬到了医院，她休息的时候，他就处理公务，她醒着的时候，他就陪她。今天早饭后，他说要去办点事，难道就是为了他手中的这个大盒子？千帆用兴味的目光打量着。 “小帆，你坐下，我有件礼物想送给你。”小墨含笑拉着千帆走到长椅旁，让她坐下，然后解开系在盒子上的蓝色缎带，揭开了盒盖。 里面竟是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 千帆面露惊喜。鞋子做工极为精巧，鞋身纤细优雅，质地纯粹不含一丝杂质，鞋面上镂刻着云纹，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 “喜欢吗？”小墨密切关注着她的反应，有些忐忑，这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她会喜欢吗？ 千帆观摩着鞋子，微微笑了：“这鞋子真美，像极了童话里灰姑娘的水晶鞋！” “这是送给公主的水晶鞋！”小墨用强调的语气申明道，他的小帆怎么会是灰姑娘？他从盒中取出鞋子：“来，我帮你穿上。” 小墨屈下单膝，温柔地抬起千帆的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上水晶鞋，又如法炮制，为她穿上另一只鞋。 他的神情专注认真，近乎虔诚。千帆注视着他英俊的容颜，享受着这种被珍视的感觉，心间仿佛流淌着蜜糖，甜的不能再甜。 花园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人，有侍从，还有医院工作人员。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至高无上的帝国皇帝，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跪在一个女子面前，只是为了给她穿上水晶鞋！ 所谓万千宠爱，不过如此。 “好了。走两步试试，看看合不合脚？”小墨穿好鞋子，站起身来，微笑着说。 千帆于是起身，在草地上轻盈地转了两圈，晶莹的水晶鞋配着她雪白的足，落在小墨眼中，简直就是世间最诱人的风景。 “很合脚，我很喜欢。”千帆说道。打动她的不仅是这双鞋子，更重要的是这份水晶般的心意。 “喜欢就好。”小墨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他亲昵地揽过千帆的肩膀：“我们走吧。对了，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想带你参观一个地方。” “那就请带路吧。”千帆歪着脑袋，表示出浓厚的兴趣。 帝国医学中心不仅从事最先端的医学研究，还有其他重要功能。跟着小墨进入直达电梯，一直深入到地下不知多少层后，电梯门打开，千帆有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整个空间极其幽暗，犹如悬在深渊中间，除了面前一条宽约一米的安检通道外，再无落脚之处。安检通道里交织着白中透蓝的激光，发出充能的微响。毫无疑问，任何人若是未经授权闯入，定会被切成碎片。 小墨把千帆护在身后，向前走了一步，有光线扫过他的虹膜，然后响起机械冰冷的女声：“身份验证通过，帝国皇帝，最高权限，允许进入。” 小墨握着千帆的手向前走去，所过之处，激光自动收敛，然后又在两人身后重新交织。通道尽头，是一个圆盘。小墨带着千帆，在圆盘中心站定，圆盘四周闪烁过一圈微蓝的光芒，然后开始下沉。 借助圆盘自身发出的微弱光芒，千帆观察四周，发现整个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被金属架子分成一个个小格，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容器，浩若汪洋，延绵至黑暗中。 “这是什么地方？”她轻声问道。 “新人类孵化基地。”小墨回答。 千帆心下微惊：“你是说，那一个个容器里，装的都是人？” “是的。”小墨转头看着千帆，金眸幽暗，情绪复杂难辨：“我们自称新人类，而联邦叫我们生化人。其实生化人这个称呼更贴切，因为我们不是母体分娩出来的，而是实验室里出来的。” 捕捉到他眼底深藏的不安，千帆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她清浅一笑，握住他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我来说，你是怎么出生的，这并不重要。” 小墨的手却微微缩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千帆：“那后代呢，生化人无法自然受孕，和人类结合诞生后代的可能性极低，这你也不在乎吗？” 千帆迎着他紧张的近乎惧怕的目光，微笑着反问：“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对我来说，现在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早了一些？” 小墨别过头去，望着笼罩在幽暗中的一个个孵化容器，低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后悔什么？”千帆追问。 “后悔和我在一起。”小墨的声音更加低微。 “我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更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千帆说着，伸出柔软的双臂，勾住小墨的脖子，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看着我，眼神不准逃避。” 小墨只得转过脸来，迎上千帆的眸子。她的眸子清澈晶亮，灿若星辰，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听着，小墨。”千帆清晰坚定地说道：“我既然选择了你，就绝不会后悔，无论种族，无论立场，无论将来如何。如果选择要付出代价，那么我心甘情愿承担一切后果。” 这番话语犹如爱的宣言，一字一句地落在小墨的心间，激起一片幸福喜悦的狂澜。这就是他深爱的女孩，她坚强，勇敢，无畏，愿意接受他的一切。能够得到如此深爱，他这一生，还有何求？ “小帆！”小墨一把将千帆搂入怀中，金色眸子里闪动着激动和喜悦的光芒。他双臂紧紧抱着她，下巴顶着她的头顶，简直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尽管被搂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千帆唇边依然带着甜蜜的微笑。这就是她的小墨，无论他如今身份如何尊贵，他还是当初那个小心翼翼捧着她、唯恐她有一点点不如意的少年。 直到圆盘升降梯落地，耳边响起系统提示音，小墨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千帆。千帆不在乎他是生化人，甚至不在乎是否能和他诞下后代，解决了这个最令他不安的问题，他只觉整个世界都开朗起来，再没有什么会令他担惊受怕、患得患失的事情。 “走吧，带你参观一下我出生的地方。”小墨揽着千帆的腰，让她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一边走一边说。 从他的介绍中千帆得知，原来这个建在帝国医学中心的孵化基地，是帝国上百个孵化基地中最重要的一个，主要为贵族重臣培育后代。 新人类之间无法自然受孕，想要孩子的时候，需要向孵化基地提出申请，提供双方基因，由孵化基地代为孕育胎儿。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对新人类胎儿来说，先天缺陷和天赋秉异并存，他们要在孵化基地长到十岁，通过各种测试后，才能回到基因提供者身边。 这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只有十分之一的孩子能存活下来，所以新人类的出生率并不高。对一对基因提供者，通常会为他们培育十几个胎儿，最终通过测试的一两个，才能跟他们回家。 “那其余的孩子呢？”听到这里，千帆不觉动容。 “大部分夭折，也有因通不过测试而被销毁。我们的种族不允许弱者，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资格。” “这太残忍了。”千帆叹息道。 小墨稍稍收紧搂着千帆的手臂，继续说道：“我的父皇，上一任帝国皇帝，孵化中心一共为他培育了二十五个胎儿，最终被他认可并领回宫的，只有三个，我，哈里曼和凯恩斯。” “那你的母亲呢？”千帆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不知道。”小墨摇头，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黯然，“父皇只提供了他自己的基因，另一半是从孵化中心基因库中挑选出的最为匹配的基因。所以，对我来说，只知父亲，没有母亲。” 千帆觉察到他的失落，手轻抚上他的背脊。 小墨继续说道：“我十岁回到皇宫，那时宫中已有哈里曼和凯恩斯。我们一起长大，一起竞争，三十多年来争斗不休。” 千帆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小墨：“你现在到底多大？” “新人类的平均寿命是一百六十岁，二十岁以下是幼年期，二十岁到七十岁是青年期，七十岁到一百二十岁是壮年期，一百二十岁以上是老年。”小墨解释道，冲千帆微微一笑：“我现在正值青年期，三十八岁，所以，其实我的年龄比你大。” 千帆一拳捶到小墨胸前：“原来你一直在装嫩！” 小墨握住她的拳头，笑道：“那时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你要当大姐，我只好做小弟了！” “你怎么会失忆？” “说来有些话长。”小墨金眸微微眯起，陷入回忆之中，“当时我们得到情报，说联邦在黑域边界修建军事基地，我带领一个小分队前去探察，结果陷入圈套。逃亡途中，我身负重伤，为防被俘，启动了基因密码中清除记忆的保护机制。” “在楚家基地时，我已经恢复了部分记忆，凭借星翼，就是你帮我修好的那台神级机甲，我回到了帝国。那时父皇刚刚去世，哈里曼和凯恩斯为争皇位斗的你死我活，帝国面临着分裂危机。我回来后，向两人发出挑战状，约定胜者为王，败者为臣。那是一场全帝国直播的机甲比赛，我们三人驾驶各自的机甲在一个无人小行星打的你死我活。” 说到这里，小墨顿了一下，望着千帆的目光万千柔情：“我想，我必须感谢你，感谢在伊奥兰战队的那段日子。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不仅遇到了你，还大大丰富了机甲实战经验。所以，那场比赛，我赢了。” 原来小墨是这样当上皇帝的。千帆心中感慨万千，她回道：“小墨，你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因为你的天赋和能力。而我，仅仅是陪你走过一程而已。” “只有一程吗？”小墨双手握住千帆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无比郑重地说：“我要从今以后，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要你陪着，永不分离。” “今生我会陪着你，至于来生，”千帆嫣然一笑，若有深意地问道：“你相信灵魂穿越吗？” “什么意思？”小墨感到不解，又隐隐觉得千帆的话非常重要，因此一双金眸认真地望着她，等待下文。 “我，其实来自另一个时空” 千帆神情幽幽，开始述说自己的穿越经历，包括前世和楚韵峰的纠缠。说实话，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把这些告诉另一个人。 这是她深藏的秘密，之所以吐露，是因为被小墨打动。既然对方都把他最深层的隐私，包括出生都告诉了她，那么她还有什么可以向他隐瞒的？ 交付秘密，交托一生。从此，两人之间再无保留，赤忱相见，并肩前行，相濡以沫。 小墨听完，再次将千帆拥入怀中，仿佛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两世的孤独。他在她头顶低叹：“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能穿越到你的前世，这样，你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今生足够。”千帆在他怀中轻声回道，第一次感到心里是如此踏实。原来，如果能有一个人分享你的秘密，分担你的命运，就是这种感觉。 从帝国医学中心返回皇宫时，已是半下午。小墨送千帆回寝宫，吻过她的额头，柔声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我争取早点回来，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明月，或是直接给我打电话。” 千帆理解地点头，小墨身为帝国最高权力者，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时时陪着她。送走小墨后，她一人坐在寝宫的落地长窗前，看着外面阳光西斜下的花园，不由地回想起以前。那时她总是很忙，经常加班到深夜，而小墨总是守候在她身旁，仿佛无论她何时回首，他都在那里等她。 而现在好像角色掉换，轮到她为他守候了，她忍不住摇头轻笑。 小墨走后没多久，便通过个人终端发给千帆几份情报，是关于联邦对月神号事件及其她失踪的反应。 联邦政府目前焦头烂额，星防军和远星舰队都派出了事件调查组。而绿萝星上，王室唯一幸存者，已故女王的弟弟谢伊伦伯爵正在筹备登基大典。 联邦悬赏五百万星币寻找她的下落，而伊奥兰机甲集团，更是开出了三千万的天价，只为得到她的任何消息。 新人类帝国获得联邦情报并不容易，所以没有更多的关于伊奥兰机甲的消息，但仅凭这个悬赏额，千帆已经明白，那些人是在多么的担心她。 我会尽快回去的，千帆在心底抱歉地说。她会承担起她的责任，也定不会放过暗害她的凶手。 这个晚上，小墨回来的很晚。千帆一直坐在壁炉前等他，等着等着，禁不住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中，一个带着些许冰凉气息的吻落在了她长睫低垂的眼帘上。 知道是小墨，她故意没动，继续装睡。他的吻渐渐炙热起来，顺着她的鼻尖滑落，在她的唇上厮磨一阵后，又继续向下，轻啄过她的脖颈，在她在睡裙外的娇嫩肌肤上留恋往返，不断深入。 他急切的呼吸暴露了心情，他等的实在太久了，如今她的身体已愈，他的心障也除，已是一刻都不能再忍耐。 135|完全占有 千帆起先装睡仅仅是想逗逗小墨，却没想到他竟如此急切。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是继续装下去看他敢做到哪种地步，还是睁开眼睛？可是睁眼之后呢，是赶走他，还是任凭他继续？ 犹豫间，小墨炙热的唇舌已经深入她胸前的衣襟，一只大手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裙底，沿着她光滑的腿部一路上滑。 就算睡的像猪一样死，也该醒了。千帆抬起被侵犯的那只腿，脚毫不客气地踩在他的手臂上，微微施力，阻止住他进一步的侵犯。 小墨从她的胸前抬起眼来，只见她眼底闪烁着少女的娇羞，脸上却偏偏装出一副女王的凛然。他心领神会地挑起唇角，俊美的脸上露出邪气而又不失温柔的笑意：“你醒了？” 千帆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的，不仅醒了，还抓到了个现行犯。 可小墨却丝毫没有身为现行犯的自觉，他身体顺着千帆踩下的力道滑下，跪坐在地毯上，反手握住她的脚踝，用不会弄痛她的强劲力道，将她的脚移至手中。 这个姿势过于暧昧，千帆有些装不下去了，她挣扎着想从他手中抽出脚来，却被他牢牢握住。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小墨柔声哄道，犹如珍宝般捧着她雪白的玉足，深深凝视，赞叹道：“小帆的脚真的好美！” “恋足狂！”千帆羞红了脸。她想摆出女王气势来，可惜却力不从心。 “是恋小帆狂！小帆身体的每一处，我都喜欢的发狂。”小墨纠正道。 如此甜腻的情话，从他口中毫不掩饰地说出，千帆只觉自己的心似被电流击中，狂跳不已，想要反抗的身体也软了下去。 小墨低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光洁的脚背上，印上温柔而又无比虔诚的一吻。她颤抖了一下，想逃离却无法挣脱，只得任凭他炙热的唇舌一路向上，攻城掠池。 睡裙被撩到了腰间，修长光洁的大腿映着壁炉里的火光曲起，玲珑的脚尖蓦然绷紧，然后犹如泄去全身力道般放松 千帆娇弱无力地倚靠在沙发里，面带红潮，水眸迷离，只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旖旎缭乱的梦境中。虽然他也曾对她有过羞羞的举动，却从不曾像今夜这般，如此大胆直接。 灭顶的快感如潮水般冲击而至，她再也忍不住，娇唇中发出近似哭泣的声音，纤纤玉指深深插入他铂金色的发丝。 小墨抬起头来，金眸暗沉，唇上泛着潋滟水光，俊美无双的脸上露出邪魅的微笑，诱惑般地问道：“还满意吗，我的女王？” 千帆已经无力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抛上岸的鱼一般，刚刚被给了点水泽滋润，但这不够，她还要更多，身体深处最隐秘的地方，还在叫嚣着饥渴，叫嚣着被满足。 小墨一双大手抄到她的背后，将衣衫不整的她拦腰抱起，然后走到床边，温柔地放下。她迷离地望着卧床上梦幻的顶灯，轻垂下的朦胧银纱，听着窸窸窣窣解开衣服的声音，知道，他即将将她完全占有。 男子健美流畅犹如大理石雕刻般的身体出现在她视野的上方，强大无比的雄性气场笼罩下来，天地间一切化为虚无，只有他不断压下的英俊面容，和他眼底令她沉溺的深情。 “小帆。”他喃喃低语，解开她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目光着迷，修长手指在玲珑的曲线上久久留恋，欣赏摩挲着这世上最美丽的珍宝。 她被他挑逗的几乎要发疯，贝齿一咬，一把抱住他精干的腰身，将他拽了下来。这个举动，犹如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他。他近乎粗暴地顶了进来，发出如愿以偿的低吼，而她，则被一瞬间的异物侵入痛得皱起了眉头。 他及时停住了动作，压抑住长驱直入的强烈欲望，关切地注视着她：“小帆，痛吗？” 她摇头，双手如蔓藤般勾上他的脖子，脸颊贴上他英俊的侧脸，在他耳边低语：“小墨，我爱你。” 这句话绝对是世上最猛烈的催、情药剂，小墨心下一荡，激动和喜悦如潮水般淹没了灵魂，他紧紧抱住千帆，让她和自己结合的更加深入，更加紧密，不要有一丝缝隙。 “小帆，我也爱你，疯狂地爱你，愿为你生愿为你死！” 小墨犹如誓言般低吼着，紧握住千帆的手，和她十指相缠，灵魂相绕。最初的痛感过后，千帆只觉自己被带上了万里冲刺的云端，头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在遵从最本能最原始的反应，娇吟颤抖，悸动哭泣。水眸迷离中，她仿佛看见，他身后展开了巨大的金色羽翼 一夜缠绵，清晨梦醒。 迷迷糊糊中，千帆只觉自己被什么笼罩着，腰间紧锢着一只强劲的手臂，双腿也被一双结实有力的长腿夹住。 她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熔金般的眸子，幽深沉静，流动着温柔细碎的光芒。然后，她看见了金色羽翼，笼在她的头顶，将她完全罩在小墨的怀里。 在她睁开双眸的瞬间，小墨眼中温柔细碎的光芒化作万千璀璨星光，似乎整个人连同世界都因她的醒来而明快起来。 “早，小帆。”他低头给了她一个早安吻，愉悦地勾起唇角。 “早。”千帆在他怀中张望，盯着透着阳光的金色羽翼，好奇地问：“你的翅膀变成金色的了？” “是的。”小墨挑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解释道：“我升了一次级，所以翅膀的颜色变了，容颜和发色也有所改变。” “你以前翅膀的颜色漆黑如墨，所以我给你起名小墨。”千帆伸出手来，有些感叹地触摸头顶的金色羽翼。质感还和以前一样，介于金属和鸟羽之间，但似乎更加轻薄锋利。 “你还是可以叫我小墨啊。我的本名叫安德森墨菲。你看，你当初给我起名时多有先见之明！” 千帆被他逗笑了，“那么，安德森墨菲陛下，你是否可以松开你的手臂和腿，让我起床？” “当然可以，不过在起床之前，请女王陛下允许我再回味一下。” 小墨一个翻身，再次压在了千帆身上。两人都没穿衣服，肌肤厮磨，在清晨清醒的状态下，又是一番不同滋味。 许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千帆娇羞不已，小墨则是意犹未尽。他站起身来，从床上一把抱起千帆：“我们去洗澡吧！” 浴室里又是一番戏水缠绵，等两人终于穿戴整齐，走出卧室，已近中午。一起用完餐后，宫廷秘书官提醒小墨，今天他需要接见大臣，召开会议，还有几件紧急军务等待他去处理。 小墨走后，千帆在艾丽雅的陪伴下游览皇宫。三十六小时的晴朗天气即将结束，她得抓紧时间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熟悉这里。 皇宫智能管家明月问她是否需要侍女，被她拒绝了。毕竟，她这次只是短暂滞留，等以后真的要住进这所宫殿时，再考虑吧。 早餐时，小墨也征求她的意见，想什么时候为她举办一个宴会，把她正式介绍给他的臣子。她微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说下次吧。 毕竟两人现在还处于敌对阵营，她可不想等她返回联邦时，被坐实叛国的罪名。小墨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坚持，只是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从他内心深处来说，还是希望她能抛下一切，和他在一起的吧！ 可是，如果这么做了，她就不是他所深爱的那个千帆了。 她一边游览，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冷不防身后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子声音： “这就是陛下从联邦带回的人类女子？” 千帆转头，只见一男子从树林中走出。他身材高大，穿着帝国高级将领的军服，肩章上闪烁着三颗将星，胸前别着勋章。容颜俊美，和小墨有几分相似，只是看她的眼神阴戾，透着掩饰不住的敌意。 千帆心知来者不善，她平静地转身，目光淡淡地望着来者：“你就是陛下的兄弟，哈里曼亲王？” 她听小墨提起过，他有两个容颜相似的兄弟，红发的是哈里曼，紫发的是凯恩斯。眼前这人一头张扬的红发，应该就是哈里曼了。 “正是。”哈里曼一幅傲慢之色：“既知本王身份，还不行礼？” 千帆微微一笑：“陛下还未将你正式介绍给我，谁该向谁行礼，还没定呢。” 哈里曼冰冷地注视着千帆：“你很狂妄。区区一个人类女子，以为仗着陛下的宠爱，就可以在帝国横行无忌吗？” “你更狂妄。我是陛下请来的客人，挑衅我，就是挑衅陛下。”千帆争锋相对，毫不相让。若是真有一天，她要入主这里，岂容此人放肆？ 哈里曼面色一寒，红眸猩红如血，这是暴怒前的标志，他冷笑道：“陛下就是因为你，不愿主动攻击联邦。狐媚祸国的女人，我看如果杀了你，陛下会不会清醒过来！” 陪伴千帆的艾丽雅立刻上前一步，挡住哈里曼：“亲王殿下，这是陛下尊贵的客人，不可无礼！” “滚开！”哈里曼挥出一掌，指尖刷的生出金属利刃，扫向艾丽雅。艾丽雅反应了得，立刻旋身闪避，动作快若闪电，尽管如此，洁白的机身还是被哈里曼的利刃划到，激起一片金石火光！ “殿下，你这是违反陛下命令！”艾丽雅一边劝阻，一边再次挡住哈里曼的路。 “不过就是个人类女子而已，我看杀了她，陛下又能将我怎样？”哈里曼张狂地狞笑着，双肩一抖，一对巨大的血红翅膀在他身后展开。 尽管机械人没有丰富的表情，但千帆明显感到艾丽雅如临大敌，一向安静的机身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关节透出充能的红光。 宁静的御花园顿时充满杀机，艾丽雅和哈里曼彼此死死盯着对方，战斗一触即发。千帆后退一步，涅凰手环滑落手心。 如果形势不对，她只得启动涅凰。她如今腿病痊愈，虽然身体还没恢复机甲战士的体质，但用涅凰保命，应该绰绰有余。 哈里曼首先发动攻击，艾丽雅浑身爆射出红光，横臂格挡，迎上了哈里曼的拳头，只听轰的一声闷响，艾丽雅洁白坚韧的合金手臂犹如脆弱的晶体般寸寸断裂！ 哈里曼发出桀桀笑声，肩后血翼刷的向前收拢，径直插入艾丽雅的身体，然后一片晶末飞扬中，艾丽雅飞了出去，机械机身残破不堪，只剩下了一半！ 清除了障碍，哈里曼大步向千帆走来，血眸倒竖，杀机毕露！ 136|杀无赦 !dotpe tml pbl ∓“-//3//dtd xtml 10 trstol//e∓“ ∓“∓“ 137|归来 卡洛星编号78，位于第九星域，是一颗荒凉偏僻的褐色星球。资源贫乏，气候恶劣，住民很少，主要产业是种植一种给生物公司提供原料的沙漠植物。 这样一颗通年过往飞船数目不超过一百的偏远小行星，却在短短一个月内迎来了无数访客。星防军，远星舰队，政府官员，机甲公司，还有无数冲着高昂赏金而来的自由佣兵。 因为它是距离月神号出事位置最近的有人行星，政府和军方在这里设立据点，进行事故调查。 夏晨是第一批赶到这里的非军方人员。他以下议院特派员和伊奥兰集团代表的双重身份，在这里成立了独立的救援指挥部，开出高昂悬赏，招募大量飞船，以出事地点为中心，进行拉网式搜索。 茫茫星海，想找到一个人是何等不易，但他坚信，千帆一定还活着。她是那么坚强，从来都是她给他人信心和希望，她绝不会就这么消失！ 一个闷热的傍晚，他在简陋的临时办公室里查看今天的搜索报告时，秘书告诉他，一个佣兵来访，声称有千帆的消息。 在夏晨抵达卡洛星并开出三千万的天价悬赏后，他一共接见了自称有千帆消息的人不下百名，这些人或是提供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或根本就是来诈骗的，接见是一件浪费时间和力气的工作。冷轩劝他，先由秘书筛选，再由他亲自接见，但他坚持自己接见，因为唯恐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佣兵被带到了他的办公室，一个高大粗犷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微卷的黑发垂在肩头，容貌谈不上英俊，但一双眼睛锐利有神，犹如犀利的鹰眼。 他还带着一随从。随从个子不高，穿着一身卡洛星常见的沙漠服饰，一袭黑色斗篷从头盖到脚，还带着防沙尘的面巾。真是遮的严严实实，不见一点真容。 “夏晨阁下，我叫安德森，是来自战神星系的佣兵。”男子自我介绍道，唇边微笑随意从容，特别是他那声夏晨阁下，听起来似乎带有调侃的意味。 夏晨这些年混迹政坛，和各色人物打交道，已形成敏锐的看人眼光。虽然眼前这人看起来和其他佣兵没太大区别，但直觉告诉他，这次也许真的有什么。 “你好。”夏晨微微点头，审视的目光扫过男子，落在男子身后的随从身上。男子则是不动声色地错步，故意挡住了夏晨探究的视线。 “你说你有月神号失踪人员的消息？”夏晨问。 “是的。就在前几天，我驾驶飞船经过13小行星带时，发现了一台失事机甲。” “机甲！”夏晨顿时间紧张起来，追问道：“什么样的机甲？” “暗红色，高约三十多米，形状如飞鸟。”男子回答。 是涅凰！夏晨刷的站起身来，目光咄咄逼视男子：“机甲里的人呢？” “是个年轻女子，我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是昏迷的。” “她现在在哪？”夏晨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提醒自己冷静，也许这仅仅又是一个骗局。他从办公桌后走出，带着压迫性的气势来到男子面前，命令道：“立刻带我去见她！” 男子露出散漫的微笑：“等等，阁下，我们还没谈好价钱呢。” “如果是我要找的人，三千万悬赏一分不少地给你。如果你敢骗我，我会把你送到苦刑犯的星球一辈子都出不来！”夏晨面色冰冷地回道。 男子笑了起来，正想说什么，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制止声音：“够了。”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夏晨一时间怔住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男子身后的随从拨开男子走了出来，当着夏晨的面，不紧不慢地摘掉面巾。 一张令夏晨魂牵梦绕的美丽容颜显露出来，千帆清浅微笑：“夏晨，我回来了。” 夏晨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轰然击中了，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情绪翻江倒海涌上心头。自从她出事后，多少个日夜，他焦虑难眠，痛苦悔恨，为她担心的要发疯。而现在，她终于回来了，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浅笑盈盈，毫发未伤。 “千帆，真的是你！”他激动的难以自已，张开双臂，想拥抱千帆，却被佣兵男子挡了道。 “别乱碰，小帆现在是有主的！”男子剑眉挑起，不悦地提醒道。 夏晨扑向千帆的脚步生生顿住，他看看千帆，又看看男子，蓦然间恍然大悟，指着佣兵说：“你，你是” 千帆手指竖在唇边，对夏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夏晨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禁忌名字硬生生地吞了进去，他一把握男子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道：“是你，真的是你吗？是你救了小帆？” “是我，夏晨。”小墨微笑着回道。 “一点都没认出来！”夏晨感叹道。 “就是要认不出来。”千帆叮嘱夏晨，“记住，他现在的名字是安德森，除了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明白。”夏晨郑重地点头。再次打量两人，心中感慨万千，掺杂着喜悦和苦涩。喜悦的是两人都平安无事，苦涩的是，看两人的样子，怕是已经在一起了。 这场追求千帆的竞赛中，他终是败了下来。 他在心底苦笑，其实这个结局早在五年前他就知道了，只是心中尚存一丝侥幸，如果小墨再也不回来，也许千帆会最终接受自己，哪怕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一辈子也行，他可以一直等下去。 但他又为自己这个自私的想法感到羞愧，千帆是他发誓守护的女神，小墨是他的战友，他理应祝福他们早日重逢。 他眼底的复杂情绪逃不过千帆的眼睛。其实在回来之前，她也曾犹豫过是否向夏晨透漏小墨的身份，最保险的做法是谁都不告诉，但是，她不想让夏晨觉得她对他有所隐瞒。她选择了小墨作伴侣，但夏晨依然是她最信任的人。 “夏晨，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千帆毫不客气地推开挡道的小墨，落落大方地给了夏晨一个属于朋友的、久别重逢的拥抱。 夏晨迟疑了一下，也伸出双臂，轻轻拍着千帆的肩背，用压抑着感情的声音说：“你没事就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小墨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他也没那么小气。只是这个拥抱怎么还没结束，已经过了十秒了！ 在他有些忍不住爪子蠢蠢欲动的时候，千帆和夏晨终于分开，他长臂一勾，把千帆带到自己怀里，斜睨着夏晨，无声地宣示着拥有权。 对小墨这种做法，夏晨早就见惯。以前他还想着去争，现在他已失去了争的立场。他用微笑掩盖心酸，对小墨说：“千帆一直挂念着你，这下你回来就好。” 他又转头问千帆：“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三人于是坐下细谈。千帆说了跟小墨回新人类帝国的事情，只是没提小墨是皇帝，她想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告诉夏晨。 夏晨则说了联邦这边的情况，先是向她简要汇报出事后伊奥兰机甲集团内部的应急措施。 伊奥兰机甲集团已经成长为一个对联邦影响举足轻重的商业帝国，这样一个帝国的掌舵人万一出了意外，若是没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势必会引起混乱。和许多大集团一样，千帆也早就制定出一套危机应对机制，指定夏晨为接班人，在她发生意外的情况下领导集团。 她甚至还立下了一份秘密遗嘱，若是她死了，她名下的财产一半将成立慈善基金，另一半则按一定比例，分给她的弟弟凌楠，和一直追随她的诸人。 她失踪后，这套危机应对机制开始发挥作用，集团内部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混乱。夏晨执掌全局，乔森带核心技术团队返回大本营伊奥兰星以规避风险，冷轩坐镇光耀星关注各方动向，蓝迪和丹尼尔则一直留在搜寻现场第一线。 千帆听着夏晨的汇报，感到欣慰，看来即使她不在，她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也能正常运行下去。 接着，话题转入月神号事件的调查，夏晨将他所获得的情报全盘告知千帆。 “有人假冒远星舰队的收割号袭击月神号？”千帆表示惊讶。 “是的。”夏晨回道，“而且，根据冷轩得到的内部情报，当时月神号验证了收割号的星舰序列号，没问题的。” “你是说，星防军的中央数据库出了问题？”千帆敏锐地抓住了问题关键点。 夏晨点头：“是的。我们分析，很可能是星防军内部人员干的。你前往绿萝星本来是军事机密，结果不仅航线暴露，对方还篡改了中央数据库，伪装身份伏击你。” 千帆若有所思：“为什么要假冒远星舰队？想嫁祸于人？” “不管是不是这个目的，反正双方的关系更糟糕了。星防军和远星舰队都派了事故调查组，但各干各的，一点合作意向都没有。所以我们觉得，要找到你，不能靠他们。” “要调查出事件真相，也不能靠他们。”千帆用强调的语调总结道，“我暂时还不想露面，想再观察一下情况。” “好的。”夏晨表示同意，“反正我来后雇了不少佣兵，你们就先以佣兵身份行事吧。” 三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细节，见天色已晚，夏晨要为两人安排食宿。千帆止住夏晨：“让你手下安排就行了，你在这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夏晨会意，唤来秘书，吩咐道：“这两位佣兵被雇佣了，给他们安排一个双人间。”他补充道：“要条件好一点的。” 于是千帆和小墨跟着秘书离开办公室，夏晨注视着两人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落寞。 秘书名叫韩冬，是个精力充沛、做事认真的年轻人，他当夏晨的助手有些日子，深的夏晨的器重。他跟着夏晨也见过千帆，只是千帆现在带着面巾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所以他没认出来，绝没想到，身后女子就是顶头上司千辛万苦寻找的大老板。 卡洛星条件艰苦，夏晨到后，包下了当地一家酒店作为办事处。说是酒店，也就是一座圈着一个四方院子的两层破楼房，设施陈旧，墙壁剥落，玻璃上罩着一层厚厚的黄沙。 “这间屋子有空调和浴室。”韩冬打开一个房间说，“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我。” 出于谨慎，两人还是检查了一番房间，确定没有窃听器监视器之类的后，千帆去冲了一个冷水澡。这里实在太热了，阳光暴晒，空气里都是沙尘，从一下飞船起，她就觉得自己在热浪里吃灰。 等她洗好出来，小墨已经用户外的水龙头冲过澡，正躺在床上等她。他穿着衬衣，胸口衣襟敞开，露出性感的古铜色肌肤。 “小帆，过来。”他朝千帆勾了勾手指，唇角露出邪魅的微笑。 千帆却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小墨现在的样子和他的本来形象完全是两个人，令她感觉像是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玩角色扮演游戏一样。 小墨不是一般的易容，而是一部分高级生化人特有的改变形容的本领，类似于某些动物的保护色。 她想去坐另一侧的床，却被小墨从身后伸臂一勾，捞到了床上。带着胡渣的脸从脖颈绕了过来，啄上她的脸，她只觉得痒痒，一边笑一边推：“别闹！” “小帆不喜欢我亲你吗？”小墨故作委屈地问道。其实他从看到千帆和夏晨重逢，心里就开始冒邪火，现在好容易两人独处，他恨不得立刻将千帆压在身下，狠狠占有，以此确认，她是属于自己的，谁也夺不走。 “你这幅模样，我很不习惯。”千帆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着粉晕。 “那我变回去好了。” 千帆只觉蹭着自己脖颈的脸一下子光滑起来，回首望去，只见小墨恢复了俊美无双的真容，金眸里闪烁着调皮的笑意。 “我以为你会愿意偶然换下口味呢。”他在她耳边暧昧地说，一双大手探进了她的衣襟，抚摸上她滑腻柔嫩的肌肤。 换口味？蓦然反应过来，千帆一把揪住小墨的耳朵，恶狠狠地威胁道：“我若是想换口味，直接把你踢下床，换别人就行了！” “不许！”小墨一反以往求饶的姿态，一边任凭千帆揪着耳朵，一边杀气腾腾地说：“谁敢碰你，我就杀了谁！” 见他这样，千帆忍不住扑哧一笑，松了他的耳朵：“好了，不闹了，我知道，你是心里有些不爽，在吃醋是吧？” 小墨把她扑在身下，一边狠狠吻她，一边说：“你让我如何不吃醋，一回来，我就觉得周围虎狼环伺。” 千帆无奈地捧着他的脸说：“你已经很占便宜了，大度一点吧！” “我知道。”小墨神情认真起来，“小帆，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千帆看着小墨，目光中透着了然，她知道，小墨是想问她夏晨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她亲了亲小墨的脸颊，温柔而又坚定地说：“不可以。你只要知道，我爱的人是你就行了。” “好吧。”小墨闷闷地回道，扒开她的衣襟，一阵发泄似的狼吻。 身为帝王，他并非没有胸襟和气度，只是对自己的女人，他有着太强的占有欲，简直恨不得把千帆藏起来，让谁都看不到，谁都无法觊觎。 但他也明白，千帆不是一般的女子，不是那种把男人当成天地心甘情愿躲在男人怀抱中受宠爱的小女人。 她是女王，骄傲独立，杀伐果断，气贯星河，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 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他必须学会忍耐，学会妥协，学会包容。 这么想着，他的吻渐渐温柔起来，细致缠绵，无怨无悔。 千帆一开始有些抗拒，但很快感觉到小墨的心绪变化，柔情涌现心间，身体也被挑起火焰。正是缠绵情浓时，韩冬交给小墨的通讯器响了，小墨很不爽地接通，里面传来夏晨冷静的声音：“远星舰队找到了收割号残骸，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我们出发。” 宇宙深渊一片漆黑虚无，在星舰探照灯的照射下，漂浮的飞船残骸显得格外清晰。几艘飞船在机甲的协助下，正在进行紧张的残骸收集工作。 千帆一行人赶到时，残骸收集工作已近尾声。两台伊奥兰机甲靠近他们的飞船，是蓝迪和凌枫，自从月神号出事后，两人以及丹尼尔、凌宏就一直守在搜寻现场。 “夏晨，他们找到了收割号上的通讯器件，正在解密”蓝迪一边取掉头上的防护罩，一边风风火火地走进舰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夏晨身边的人。他揉了揉眼睛，仿佛想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蓝迪。”千帆微笑着走了出来。 没错，是她，是千帆！蓝迪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抱住千帆，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笑：“千帆姐姐，你没事，你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小墨压抑着不爽，心想蓝迪你这家伙是不是抱的太紧了点？一抬眼发现夏晨正瞧着自己，眼神似笑非笑，若有深意。 夏晨：别把吃醋表现的太明显，小心暴露身份！ 小墨眼皮一翻：谁吃醋了，小帆心中只有我，我才不会吃醋呢！ 这时，凌枫走了进来，见到千帆，也是惊喜交加，立刻上前行礼问候。 蓝迪好容易才平静下激动的心绪，追问千帆是如何脱险的。千帆向他介绍小墨，当然是以雇佣兵安德森的身份，说她那日战斗昏迷，醒来时发现被安德森所救。 不是信不过蓝迪，而是因为知道小墨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她若是告诉了蓝迪，是否还应该告诉冷轩和丹尼尔，还有乔森他们？再加上凌枫这个相对“见外”的人在场，她也无法如实告知。 “对了，你刚才进来时说找到了收割号的通讯器件？”千帆询问蓝迪。 收割号只剩下残骸，原因无非两个，一是失事，一是灭口。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被灭口的可能性很大。要查明真相，通讯记录无疑是重要线索。 “是的。”蓝迪回道，不满地说：“丹尼尔和凌宏还守在那里，他们不许我们碰，说要直接交给总部。” 夏晨眉头微皱，感到问题有些棘手。他用征询的口气对千帆说：“远星舰队的搜寻工作，是奥格华在亲自指挥，要不，我给奥格华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看是否能通融。” “不用。我亲自打。”千帆回道，语气冷静从容。 138|动乱前夕 求而不得，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注视着千帆走进会客室，已是远星舰队副司令的奥格华心头再次涌现这种无力的感觉。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五六年前，犹如一个世纪那么遥远。他后来又去过光耀星，那时她被幽禁在家，不能外出，他曾登门拜访，却被她拒而不见。 他背对着舷窗负手而立，看着她摘掉兜帽，取掉面纱，一头柔软的青丝如瀑般垂落肩头，掩映着她皎洁美丽的容颜。 她无疑正处于一个女人最成熟美丽的时期，一举一动都绽放着光华，透着岁月磨砺过的沉静。 当她幽静如星的眸子投射过来时，他禁不住心神一荡，心湖漾起了涟漪，但随即，这片涟漪就在她眸子深处的冷漠中归为平静。 他是一个成熟自持、位高权重的男人，不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毛头小伙，更何况，对方对他并没有感情。 五年前的事件，他也负有责任。当时，楚韵峰的人找到欧文，告诉欧文小墨是生化人，要求欧文协助捉拿小墨。欧文当时请示了他，他思量良久，最后让欧文自己做决断。 内心深处，他是希望小墨消失的，因为只有小墨消失，他才有机会得到千帆。再加上有生化人是人类敌人的这个大义前提，他不仅没有对千帆提出警告，还默许了欧文协助楚韵峰。 只是他没想到，千帆竟然如此烈性，带着三个手下闯入重兵防守的军事基地，不惜牺牲自己，救走了小墨。 消息传来，他彻夜未眠，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意识到他将再也无法靠近她，从此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千帆一定会怀疑他的，即使没有确凿证据，他也洗脱不了嫌疑。 果然，当事件平息后，他打电话问候她，她却不愿接。甚至连星网上，她都再也没出现过，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猜到星网上的人就是他。 他和她的交往，一直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存有一份朦胧的美好，而他亲手毁掉了这份美好。 一切就这样深埋吧他在心底惆怅叹息，露出符合彼此身份的矜持微笑：“凌小姐，知道你平安脱险，我真的很高兴。” 一声凌小姐，自觉拉开彼此距离，想当初，他也曾唤她千帆。 千帆冷淡地点头：“谢谢。我的来意，刚才在电话中已经说明，我想看星舰残骸的通讯记录。” “可以。”奥格华爽快地答应。他很乐意为她做些什么以修复关系，抛开私情，但就利益而言，她也是一个极有价值的结交对象。 千帆跟随奥格华进入技术官的工作室，星舰残骸通信器件的修复和解密工作已近尾声，在诸人的注视下，技术官按下执行键，一连串未经处理的原始数据显示在屏幕上。 在场很多人都看不懂，就是奥格华也是一幅等着技术官说明的姿态，但千帆是技术出身，能够明白大概，她一行行望去，神色十分凝重。 技术官指着屏幕开始逐行说明：“这串数字是日期，四月十九日，这艘星舰和普比星的宇宙港有过通讯，四月二十三日，阿尔及星” 奥格华神色渐沉，普比星和阿尔及星都位于新开拓的星域，尚未正式纳入联邦领域，处于无政府状态，是佣兵、星盗和冒险者的天堂。 看来这艘“假收割号”很可能是星盗的船。有人雇佣了他们，冒充远星舰队，袭击月神号。 技术官的说明继续：“五月十三号至十五号，星舰和绿萝星有过五次通讯” 绿萝星！千帆和奥格华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猜测：莫非幕后黑手就是绿萝星的人？ “立刻调查这个绿萝星的通讯号码，查明对方身份！”奥格华迅速做出指示。 当天晚些时候，千帆从奥格华那里得到消息：和“假收割号”通讯的绿萝星人，正是千帆的王位竞争者，谢伊伦伯爵。 一切都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谢伊伦为了阻止千帆争夺王位，雇佣星盗袭击月神号，还意图嫁祸给远星舰队。 “可以把原始数据给我拷贝一份吗？”千帆向奥格华提出要求，她总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虽然这么做不符合规定，奥格华还是答应了千帆的要求。千帆得到数据后，立刻发给了远在伊奥兰星的乔森，指示他重新解析，看是否有篡改的痕迹。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夏晨请示千帆。 千帆站在星舰的观景窗前，注视着窗外的浩瀚星空，唇角挑起一丝淡淡微笑：“当然是按原定计划，前往绿萝星了。” 绿萝星，一颗位于黑域边缘的小行星，从外太空望去，犹如一颗悬在漆黑深渊中的翡翠明珠。 人口不过八千万，以生物农业为生，星球环境十分优美，到处都是绿色的山地和森林，没有广阔的海洋，但蓝色湖泊犹如星子般散布整座星球。 星球上遍布一种叫做绿萝的树，树枝垂根，树冠广袤，一颗万年古树可覆盖几公里。春天开出一串串淡紫色小花，夏秋结出晶莹剔透的红果，果实可吃，能治百病，被当地人奉为神树。 联邦和当地人最大的分歧，就是联邦为了建军事基地需要砍掉大片的绿萝树，这遭到了当地人的强烈反对。 绿萝星人生性平和，不喜战争。三十年前虽被迫加入联邦，但他们对联邦没什么认可感和忠诚心。联邦和生化人的战争，对他们来说毫不干己，他们非常不情愿被联邦卷入战争。 所以，反对联邦的绿党派在民众中的支持率很高。女王遇刺后，王室成员中唯一的幸存者、且偏向绿党的谢伊伦伯爵，就成了众望所归的继任者。 虽然军方告诉千帆，她的王位继承权优于谢伊伦，并且把她回绿萝星后的前景描述的天花乱坠，但千帆并不认为，她只要亮出身份就能令绿萝星人万众归心、顶礼膜拜——最大的可能，迎接她的将是来自整颗行星的满满敌意。 其实，若不是因为绿萝星的战略位置以及在联邦和新人类的战争中她无法置身事外，再加上她想揪出月神号事件的真凶，她还真不想去趟这摊浑水，给自己招惹仇恨呢。 六月，绿萝星正值春末夏初，到处都是飘落的绿萝小花，纷纷扬扬，犹如花雨。女王葬礼已经过去一个月，整座星球依然沉浸在哀悼之中。因为联邦阻挠，新王迟迟未立，伴随着女王去世的悲痛，对未来的恐慌和对联邦的愤怒在绿萝星人中蔓延开来。 绿萝星驻军总司令楚浩站在王宫最高处的观景台上，隔着纷飞的烟紫花雨，眺望远处广场上的情形。他是一年前调任到绿萝星的，绿萝星目前局势复杂，他身为军方的最高责任者，肩上担子决不轻松。 今天是确立王位继承人的最后期限，几万民众聚集在王宫广场上等待消息，若是再不给他们一个新国王，他们怕是会发动。 广场外围，几个师团的兵力严阵以待，士兵们穿着战斗服，举着盾牌，防护面罩下的面容严肃异常。 就在今天早上，楚浩收到了来自军部的绝密指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楚浩依然十分犹豫，他是军人，不是屠夫，他要对付的是威胁联邦安全的敌人，不是手无寸铁的民众。 大广场上，他派出的宣传官依然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民众离去，扩声器传出的声线已经嘶哑疲惫，但愤怒的民众根本听不进去，也没有人相信，军队会对平民动手。 “将军，会议就要开始了。”副官提醒道。 楚浩无力地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悲惨凄鸣的场面，心中闪过痛苦的挣扎，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后，眼中一片毫无感情的冷漠，再没有软弱和纠结。 他是楚家人，他是联邦军人，他的立场，决定了他不可能给绿萝星人太多的同情。 今天的特别会议，出席人员有两方，一方是联邦军方，一方是绿萝星议会。早在半个月前，绿萝星议会便通过了拥立谢伊伦伯爵为新国王的决议，提交给联邦，却迟迟得不到批准。 楚浩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刚刚出院伤愈的谢伊伦。 谢依伦今年五十三岁，可以用英俊的老男人来形容，风度儒雅，服饰考究，举手投足充满优雅的贵族味道。 他今天是有恃无恐，作为王室唯一的幸存者，有议会的支持，有民众的拥戴，联邦就是再不情愿，也得承认他的新国王身份。 然而会议开始没多久，楚浩就面无表情地宣布了联邦的决定：联邦拒不承认谢伊伦的王位继承权。 “什么！” 会议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绿萝星议员们一个个激动地站起身来，愤怒地质问：“为什么？凭什么？” “因为谢伊伦涉嫌卷入女王刺杀案，还没有洗清嫌疑！”楚浩语气冰冷地回道。 “那是污蔑！谢伊伦伯爵和刺杀案凶手没有任何关系！” “谢伊伦伯爵自己都差点遇难，怎么会参与刺杀案？” “你们不是调查了一个月吗，证据呢，我们要证据！” 一时间群情激愤，议员们的愤怒简直要把会议室的天花板掀翻。谢伊伦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众人冷静。他注视着楚浩，缓缓发问： “我是王室的唯一血脉，如果我不能当国王，那么你们准备让谁当国王？”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议员们这才意识到，这才是最关键、最决定命运的问题。他们紧紧盯着楚浩，唯恐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更糟糕的消息。 楚浩眼底闪过一丝怜悯，语调冰冷如初： “既然绿萝星已经没有合法的王位继承者，那么我在此代表联邦宣布，绿萝星王室血脉已断，从即日起，取消君主继承制。” 139|君临 明明是微风和煦、花雨飘落的天气，绿萝星王宫上空却在酝酿着暴风雨。 广场上的数万民众处于愤怒焦躁、耐心崩溃的边缘。已经苦苦等了一上午，会议应该早就结束，可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出，也没有人出来解释一声，就连前去参加会议的议员都不见一人出来。 骚乱从下午一点开始，一部分群众强烈要求见谢伊伦伯爵，得不到回应后，这些人开始试图冲击王宫。 广场成了愤怒的海洋，绿萝星人高叫着“联邦滚回去！”“还绿萝星自由！”的口号，和维护秩序的联邦士兵发生激烈冲突。石块，瓶子，饭盒，各种能扔的东西，如雨点般抛向联邦士兵。联邦士兵保持着最后的克制忍耐，举着盾牌连成人墙，抗击着一波强于一波的人群冲击。 楚浩知道流血冲突已在所难免。在宣布联邦的决议后，他立刻封锁王宫，拘禁了谢伊伦和众位议员，严禁消息传出。他心中存有一丝侥幸，集会群众迟迟得不到消息后，会因为疲惫和饥饿自动解散。 正当他密切关注形势，考虑是否采用武装镇压这个最后手段时，一个紧急通报传来： “报告！行星外围出现五艘远星舰队的星舰，请求登陆！” 什么，这个节骨眼上，远星舰队来凑什么热闹？自己可分不出心来接待他们！楚浩没好气地回道：“要他们停留在空间站外，等待调度。” 传达命令的副官很快转回，面色微妙：“报告将军，远星舰队的副司令，奥格华上将也在星舰上。” 奥格华竟然来了！楚浩不得不收起不耐。星防军和远星舰队虽然是两套系统，但奥格华身份不一般，是远星舰队的下任指挥官，就连军部大佬们见到奥格华都得担待几分，自己也不能过于怠慢。 “同意着陆。”楚浩很不情愿地下达指令。 片刻之后，五艘气势磅礴的星舰划破大气层，以君临的气势出现在绿萝星首都的上空，降落在王宫右侧碧波千里的湖面上。 王宫高台上注视着这一幕的楚浩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明明招呼对方把星舰降落在首都城外的宇宙军港的，结果人家却不听调度指令，大摇大摆地在王宫湖畔降落。 与此同时，广场上的紧张形势也因为星舰的出现而发生微妙的变化。正在愤怒冲击联邦士兵的群众，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嗡嗡的引擎声，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出现庞然大物，黑压压遮天蔽日，以一种绝对碾压的气势，掠过他们的头顶。 人群稍稍静了下来，接着有人发现，广场四周开进了战车，原本只用盾牌防御的武警士兵一排排架起了武器。 难道联邦真的要动手？还派出了星舰镇压！很多人心头都冒出这个不妙的念头。 人群一时间被震慑住，现场官兵的压力顿时轻松了不少。消息传到楚浩耳中，他稍稍松了口气，如果能不采用最后手段，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广场形势稍缓，他便能抽出精力迎接奥格华。他带领亲卫队赶往湖畔，在星舰泊位下布下重兵，准备向奥格华显示一下星防军的军威。 众所瞩目中，为首的一艘星舰舱门打开，银色的舷梯垂了下来，延伸至湖边地面。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快步跑下舷梯，在地面排成整齐的两列，举枪立正，呈护驾态势。 排场还真不小。楚浩心底不以为然，他率领随从在远星舰队士兵的前方驻足，等待奥格华下舰。 一个身穿墨蓝色高级将领制服、身后飞扬着白底金狮披风的军人出现在舱门口，正是远星舰队的副司令奥格华。 远远望去，奥格华犹如高高在上的天神，英俊威武，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视。他看似不经意地向下方瞟了一眼，楚浩并未接触到他的目光，却感到一股威严压顶而来。 正当他以为奥格华要迈步下舰时，奥格华却转过身去，伸出胳膊，从舱门里小心翼翼地接出一只半掩在黑袍中的手来。 楚浩目力极好，即使相隔甚远，他也能看出，那应该是一只女子的手，修长且美好。 果然，出来的是名身披黑袍、面笼轻纱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她的容颜，却能从她绰约的身姿和优雅的举止中感受到一种叫做绝代风华的气度。 楚浩被勾起了好奇心，这女子是何人，奥格华的家眷？若是家眷，又何须这般郑重？且看女子的气势，竟像是和奥格华并肩。 女子身后跟出几人，穿着服饰和远星舰队的军人有明显差异，应该是她的随从，具是高大挺拔，仪表不凡。楚浩一眼扫过，目光猛然怔住。 他竟然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他惊讶的目光扫过夏晨，重新回到了黑袍女子身上，从夏晨的神情态度上来看，他几乎已经能够确定女子的身份了！ 千帆也看到了楚浩，眸光微冷。她没有忘记，五年前逮捕她的，正是楚浩。 楚浩直直注视着千帆，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她不是遇袭失踪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奥格华同时出现？ 他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很快便将情绪掩盖下去。见奥格华和千帆联袂走下星舰，他大步迎了上去，爽朗地笑道： “远星舰队副司令奥格华上将来访，我绿萝星驻军甚感荣幸。” 奥格华眼底闪过兴味的光芒，微笑道：“听说楚浩将军正忙，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话虽这么说，他神色中却没有丝毫抱歉的意味，反而是一幅看好戏的姿态。 楚浩心中恼怒，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探究的目光移向奥格华身旁，故作不知地问道：“这位是” 千帆从容地摘下面纱，一双深幽的眸子平静地直视楚浩：“楚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原来是凌千帆小姐！”楚浩故意装出惊喜的样子：“听说你星舰遇袭失踪，我们非常着急” 千帆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形势紧急，客套话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谢伊伦在哪里，我要立刻见他！” 楚浩心中却想着应该将这件事立刻上报，他回道：“你远道而来，先休息一下，我请示了军部再做安排。” “王宫前的示威群众，你准备如何处理？”千帆目光雪亮，语气锋利：“不要告诉我，你是准备进行武装镇压。我认识的楚浩，虽然是个被他人摆布的胆小鬼，却不是屠夫！” 一句话犀利无比，直刺楚浩最难堪的神经。热血冲上头脑，他再也无法维持虚伪的笑容，涨红着脸怒吼道：“你这个女人，懂得什么？” “我知道，今天如果你敢下令开火，那么绿萝星和联邦将彻底走向对立，从此，联邦将不得不依靠高压政策，来维护在绿萝星的统治。” 楚浩愤怒的眼神出现一丝颤抖，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犹豫至今。 “我还知道，若是日后绿萝星局势得不到控制，军部为了向政府和国民交代，不得不推出一个替罪羊的话，那一定是你。不要以为，楚家会保护你，你那位堂兄的行事风格，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如果你影响他当联邦元首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楚浩只觉自己的心理防线遭到沉重一击，千帆的话字字见血，刺中要害。今天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当，他就是罪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楚浩，虽然我们还有账没算清，但我不介意帮你这一次！” 留下这句话，千帆黑袍的裙摆旋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和楚浩擦身而过，径直向前走去。 奥格华一直饶有兴味地旁观，千帆果然了不得，楚浩在她的犀利面前，简直是一溃千里，毫无招架之力。 这么想着，他的心又禁不住痒了起来，还是难以死心啊！见千帆走过，他急忙快步跟上，在前来迎接的星防军官兵看来，这位手握重兵的远星舰队副司令和千帆身后那些亦步亦趋的随从简直没啥差别。 王宫会议室。 谢伊伦面色阴沉地坐在座位上，周围的议员，有些已经吵累了，沮丧绝望地坐在座位上，有些人还在拍门，愤怒地咒骂，要求卫兵把他们放出去。 开会之前，所有人都被要求上交了通讯设备，所以被关起来后，他们没法通知外面，也不知道外面的形势。 他能够推测到的是，除非事态解决，否则楚浩不会放他们出去。也就是说，如果那扇门打开，就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关押价值了。议员们或许还能获准回家，而他，联邦是绝不会放过的。 毕竟还是实力悬殊啊，在这场较量中，他唯一能利用的，只有绿萝星民众的爱国热情和对王室的忠诚。 会议室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了，正在拍门咒骂的议员踉跄几步，被身后的同伴一把扶住。 门外是全副武装的卫兵，气氛森严肃杀，一时间没有人敢擅自妄动，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门口。 楚浩大步走了进来，充满杀气的目光扫视全场：“你们不是要新王吗？好吧，现在就给你们一位！” 门外的千帆微微颦眉，这话很不好听，有这么介绍的吗？楚浩这家伙，到现在还不肯好好配合！ 在小墨、夏晨等人的簇拥下，她走进会议室，一袭黑袍衬出傲然的身材，美丽的脸上笼着冰霜。她没有看议员，而是直直逼视楚浩，直到对方站不住了，肯让出中央位置为止。 议员们一片惊讶的目光。这个女子是谁？气势竟然压过了楚浩，且看她身边的随从，各个器宇不凡，都是人中龙凤。 奥格华最后进入，站在千帆身边。他不介意帮千帆压下场子。很显然，他远星舰队高级将领的制服，和肩章上的金色将星闪瞎了绿萝星诸议员的眼睛。 是远星舰队副司令奥格华上将！有人认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一个手握重兵、号令千军万舰的军队大佬，居然会出现在小小的绿萝星！ 再看奥格华的站位，竟似有陪衬之意！ 一片惊叹猜疑之中，千帆缓缓发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凌千帆，我的父亲是三十年前将绿萝星纳入联邦领域的凌旭，我的母亲是已故女王的长女，前王太女奥尔瑟雅。” 她顿了一下，在给众人一点反应时间之后，充满威压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位议员：“现在，诸位对我的身份，还有什么疑问？” 140|夺位 会议室一片震惊的死寂。半晌，谢伊伦开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就是奥尔瑟雅的女儿？”他端坐在那里，灰色的眸子里泛着微嘲的冷光。 千帆嗤之以鼻，都到这个地步了，对方还想负隅顽抗。她回道：“不是有基因纹章吗？你应该随身携带着的吧！” 她朝夏晨使了个眼神，夏晨会意，大步来到谢伊伦面前，伸出手来：“请借伯爵的基因纹章一用。” 虽然用了“借”这个词，他的语气却是充满了命令式的强硬。谢伊伦望着面前这个微笑温润、眼神锋利的年轻人，只觉有些熟悉，忍不住问：“你是” “联邦下议院议员夏晨。” 什么？他就是联邦这两年强势崛起的政坛新星夏晨！在座许多人都听过这个名字，纷纷色变，难以置信。堂堂联邦议员，居然跑到绿萝星来给一个女子当随从！ 谢伊伦很不情愿地交出基因纹章，夏晨接过，呈给千帆。千帆用银针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到基因纹章上，血液迅速浸透纹章上的铭路，一个泛着淡淡绿光的繁复图案从纹章上升起，呈现在众人面前。 枝叶繁茂的绿萝树，似在风中舒展着枝条，清晰无比，树冠上，闪烁着五颗璀璨星辰。 五颗星辰，代表着最直系的王室血脉，就是谢伊伦自己，也只能呈现四颗星辰。 议员们动容，望向千帆的目光已有所不同。因为，她确实是王室血脉，继承权高于谢伊伦。若不是谢伊伦还没有表态，他们几乎想行拜见大礼了。 “好吧，就算你是奥尔瑟雅的女儿。”谢伊伦面色平静地说道：“可是，奥尔瑟雅早在三十年前就放弃了王位继承权，所以我们没法承认你。” 千帆眸光微冷：“你可知你这话的后果？” 谢伊伦淡然无畏地一笑：“与其接受联邦扶持的傀儡女王，不如拼死为绿萝星搏一条自由之路！”他神色凝重起来，透着视死如归的悲壮，紧紧盯着千帆，一字一句地说：“不自由，毋宁死！” “好吧，你想死，没有人拦着。”千帆嘲弄道，袖袍一挥，指着在座的众位议员：“那他们呢？也要陪着你一起送死吗？” 一时间无人回应。没有人想死，但也没有人想被人视作贪生怕死，特别是在国家大义的面前。 千帆眼底闪现杀机：“谢伊伦，我要你立刻当众发表声明，承认我的女王之位。我可以赦免你的家人和诸位议员，否则，你，你的家人，在座诸位，都得死！” 这是赤果果的死亡威胁！ 议员们面露惊恐，骚动起来，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瞅着谢伊伦，期盼他有所松动。谢伊伦迎着千帆威胁的目光，平静地重复先前的话语：“不自由，毋宁死。” 千帆被激起怒火，挥手前探，精神力化作实质，隔空扼住谢伊伦的咽喉。谢伊伦猝不及防，身体被生生地从座位上提起，双手抓着脖子，神色极为痛苦。 满场震慑。不仅是绿萝星的众议员，还包括楚浩和奥格华。他们没有想到，千帆的力量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难道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奥格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若是她完全恢复力量，以她的心性，宇宙间还有什么可以束缚住她的？ 就在谢伊伦觉得自己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扼制咽喉的力量忽然消失，他重重落回椅子上，抬起眼来，只见千帆面笼寒霜地吩咐道： “带上他，还有所有议员，前往王宫宣召台。” 王宫广场，示威群众和联邦士兵的冲撞已到最后关头，气氛极其紧张，一触即发。人群中有人吼道：“他们抓了谢伊伦伯爵！” “大家拼了，冲进王宫，救出谢伊伦！” 涌动的人群外围，联邦军架起机枪，一排排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广场人群，只待形势一旦失控，就立刻开火镇压。 千帆一行人登上宣召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蓝迪和丹尼尔两人一左一右押送着谢伊伦，千帆示意两人松开，然后逼近一步，一把提住谢伊伦胸前的衣襟，低喝道：“看看下面的几万民众，你也要他们为你送死吗？” 谢伊伦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答非所问道：“你既然有如此力量，为何还甘做联邦的傀儡？” “谁说我是傀儡了？”千帆反问，用低的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听着，谢伊伦，我绝不会做任何损害绿萝星的事情，联邦操控不了我！” 谢伊伦眼底变幻着复杂的光，千帆知道他有所松动，静静等待他的回答。相隔几步，楚浩和奥格华也登上台来，夏晨装作无意的挡住两人的路，为千帆争取时间。 “我可以拥立你当女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谢伊伦盯着千帆，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条件？” “和我的儿子莱斯利结婚。” 千帆万万没想到谢伊伦竟会提出这个条件，气氛一时间僵持，然后，她唇角缓缓绽放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你认为，我会因为要当一个绿萝星女王，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搭进去？” “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政客。”谢伊伦冷静地回道：“政客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即使我拥立你当女王，你也会因为空降的身份，不被绿萝星人接受。和本地贵族联姻，是你稳固权势、稳定形势的最快手段。” 一瞬间，千帆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她甚至偷偷瞟了一眼小墨，他正和夏晨一起，为她挡住楚浩和奥格华。 谢伊伦敏锐异常，唇角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这台上有你的情人？不用担心，莱斯利也有心上人，你们只需对外装装样子就行了。” 千帆死死盯着他，森然道：“谢伊伦，你果然了不得，我几乎想请你当首相了。” “我很荣幸，能为女王陛下服务。”谢伊伦微笑着，装作没听出千帆话中的杀意。 “那就收回你的条件，先看你的表现吧！”千帆松手，将谢伊伦推向前台。 谢伊伦踉跄着稳住脚步，抬手整理了一下领结和衣襟，然后面向台下，唇角扯出一丝微笑，向群众挥手致意。 广场大屏幕上打出谢伊伦的巨幅影像，人群的声浪奇迹般地消退下去。千呼万唤的谢伊伦伯爵终于出现，人们激动的相互拥抱，含着热泪，等待他的发言。 “今天是一个决定绿萝星命运的日子。”谢伊伦清润威严的嗓音传遍全场，“我知道，很多人希望我能当国王，我也很乐意挑起前女王留下的担子，为绿萝星民众造福谋利。” 人群中响起零星的呼声：“谢伊伦国王万岁！” 谢伊伦露出一个含义复杂的微笑，抬手示意人群安静，他继续说道：“但绿萝星还有一位继承权在我之前的王室成员，现在有请，前王太女奥尔瑟雅的女儿凌千帆小姐！” 礼乐队奏响雄浑的号角，千帆缓步走上前台，楚浩和奥格华落下半步，伴随在她左右，再后面是绿萝星诸位议员，夏晨，小墨，蓝迪和丹尼尔护卫在两侧，密切监视着诸人。 千帆还是那身黑色衣袍，长发垂肩，面如皎月，裙裾裹着傲然的身躯，在风中猎猎飞扬。她望着台下骚动的人群，眸光沉静，从容不迫。 人群经过最初的骚动后，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翘首望着台上女子，虽然她一言未发，仅仅是站在那里，却已显示出惊人的风华和尊贵的气度。 谢伊伦继续说道：“经联邦承认，绿萝星议会一致通过，凌千帆将成为绿萝星第三百五十一代女王！” 一语激起千层浪。台下一片哗然，民众震惊不已，什么，这个从未谋面的年轻女子，将成为他们的新女王！而且还是由众望所归的谢伊伦伯爵亲口宣布！ 礼乐声为之一变，变得肃穆威严。两名礼仪官奉上王室玉玺，千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在会议室里的动作，用银针刺破指尖，将血滴在玉玺上。玉玺上方升起一个巨大的绿萝树纹章，泛着碧绿光芒，上面闪烁着五颗星辰。 这标志她的王室血脉，证明她继位的合法性。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竟然是五颗星辰！” “据说谢伊伦伯爵也只有四颗星辰！” “她的继位优先权在谢伊伦伯爵之上！” “那是最纯净，最强大的王室血脉！” 谢伊伦说道：“虽然我们的新女王在联邦出生，在联邦长大，但她拥有的绿萝星王室血脉是毋庸置疑的。在此，我还有一个重要消息宣布，新女王将和我的儿子莱斯利子爵缔结婚约，他们的后代将永远统治绿萝星！” 这句话简直堪比核弹，不仅在民众中掀起轩然大波，就连台上的几位都震的无以复加。 楚浩愕然：凌千帆什么时候和谢伊伦的儿子缔结了婚约？他们前一刻还在争锋相对，势不两立啊！ 奥格华皱眉：怎么可能？为了一颗小小的绿萝星，千帆竟然要下嫁给谢伊伦的儿子！ 小墨十指颤抖，狂怒不已：这家伙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杀了他！ 夏晨虽然也很震惊，却及时按住了小墨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道：“不要激动，等下问千帆。” 千帆心头恼怒，她刚才并未答应谢伊伦的条件，这家伙竟如此大胆妄为！ 谢伊伦转过身来，对着她曲下单膝，毕恭毕敬：“拜见女王。”然后振臂高呼了一声：“女王万岁！” “女王万岁！” 整个广场响起了暴风骤雨般的欢呼声。不得不说，谢伊伦当众宣布婚约，无疑给民众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令他们相信，新女王是属于绿萝星的，新女王当政和谢伊伦当政，不会有太大区别，空悬一个多月的王位问题终于解决了！ 仪式结束，千帆走下宣召台。下台时，小墨假装扶她，一双大手如铁钳般死死锢住她的胳膊，她回眸，只见他的眼眸暗沉一片，愤怒在极度的克制中蒸腾，狂风暴雨即将发作。 她神色平静，目光雪亮，堂堂无愧。 这时，楚浩和奥格华快步走了过来，千帆轻轻振臂，示意小墨松开。 小墨终是拗不过她，退后一步，握住双拳，沉默隐忍。 “凌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和谢伊伦的儿子结婚？”楚浩追问道。 千帆淡淡回道：“不过是稳定人心的权宜之策，不必放在心上。”她掉头，甩给夏晨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语调平静依旧：“把谢伊伦抓起来。” 141|婚约 绿萝星众议员聚在议事厅里，忐忑不安地等待女王召见。新女王的到来实在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有人想从谢伊伦那里探点口风，毕竟比起他们，谢伊伦是最靠近新女王的人，他刚刚还宣布，新女王将和他的儿子结婚。 谢伊伦却一直保持缄默，脸上的微笑没有断过，仿佛他并非是这场王位角逐中的失败者。议员们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话，目前风向还不明确，没有人敢太靠近他。 一个英俊挺拔、气度非凡的年轻人大步走进议事厅，窃窃私语声顿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殷切地望着年轻人，仿佛他们的生死命运就捏在他手中。 因为对方是新女王的亲信，联邦议员夏晨。 夏晨登上前台，威慑的目光扫视全场：“你们可以走了，女王今天抽不出时间接见你们。不过我要提醒诸位，目前局势复杂，请诸位不要擅自离家，也尽量不要会客，否则，女王怕是不能确保你们的安全。” 一席话听得众人冷汗涔涔，如蒙大赦般离去。 “谢伊伦伯爵。”夏晨叫住谢伊伦：“女王陛下要召见你。” 谢伊伦驻足，审视的目光打量夏晨：“那就麻烦阁下带路了。” 夏晨带着谢伊伦穿过长廊，向内廷走去。宫廷建筑庞大复杂，而他却像是熟门熟路般毫无生疏。谢伊伦知道他想必是用了导航仪，但依然暗暗惊叹他的从容不迫。 丹尼尔站在一个房间前等候，夏晨和他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丹尼尔开门，夏晨冲谢伊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伯爵大人，请。” 谢伊伦走进房间，夏晨跟进，房门在身后消无声息的关闭。这是一间封闭的会议室，布置着沙发长桌和案几，没有窗户。谢伊伦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猛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来，腹部却遭到一记重拳！ “噢——”他发出吃痛的闷哼，捂着肚子，痛苦地蜷曲着身子，趴倒在地上。 夏晨走上前来，前一刻还风度翩翩的年轻政客，露出了冷酷凌厉的一面。他一把揪住谢伊伦的头发，把谢伊伦提起，又狠狠扇了两个耳光后，把谢伊伦重重推压在墙边。 “听着。”夏晨单手揪着谢伊伦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没有人可以威胁凌千帆，更没有人可以胁迫她和谁结婚。像你这种小角色，我们分分秒秒就可以捏死你！” 谢伊伦被两个耳光扇的鼻青脸肿，他望着夏晨眼中的怒火，流血的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她的情人是你。” 什么？夏晨微怔，只听谢伊伦嘶哑着嗓子、带着得意的腔调说道：“在台上我和她提起婚约时，她看了你那边一眼。” 夏晨反应过来，谢伊伦想必是把他和小墨弄错了。他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却没有否认，而是冷笑道：“你的观察力倒是很敏锐嘛，信不信，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再挖了你的眼睛！”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们的秘密在我这里绝对安全。”谢伊伦舔了下唇角的血渍，“我对女王还有用，你若是杀了我，只会给她添乱。” 夏晨冷哼了一声：“你说的没错。”他从裤袋中摸出手铐，把谢伊伦的双手举到头顶拷住，再一把扯掉墙上的装饰画，把手铐挂在了挂画的钩子上。 画钩距离地面两米五，谢伊伦身高一米八左右，手被拷着挂上去后，他只得脚尖垫地，才能勉强维持身体不被悬空。 “夏议员。”谢伊伦在背后叫住夏晨，揶揄地说：“这样对待一个刚刚病愈的老人，传出去对你议员的名声不太好吧？” 夏晨转身，露出杀气腾腾的微笑：“你不过五十三岁，算不上老人，这点折腾经受得起。更何况，”他嘲弄地反问：“这事怎么可能传的出去呢？” 夏晨走出房间，嘱咐丹尼尔：“看牢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丹尼尔知道其中厉害，若是普通犯人，也不会派他看守。他神情严肃地回道：“你放心。” 夏晨又用着重的语气补充道：“除了我和千帆外，任何人都不得见谢伊伦，特别是安德森。” 安德森？就是那个救了千帆的佣兵吗？丹尼尔愣了一下，不明白夏晨为何要特别吩咐。不过他一向很听夏晨的话，便点头道：“知道了。” 另一头，千帆被楚浩拉进了军事会议室，他已经把情况上报给光耀星总部，军部大佬们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要求千帆也参加。 光线昏暗的会议室，七八个三维投影亮着幽幽的光芒，犹如不散的阴魂。千帆一眼扫过，看到了神色威严的大元帅休尔顿，忽悠她来绿萝星的星防军参谋长元启，还看到了楚韵峰。 元启首先代表军部对千帆进行了慰问，然后说：“我们得到远星舰队的报告，说是谢伊伦买通星盗袭击月神号刺杀你。” 千帆背靠着椅子，让自己尽可能坐的舒服一点。她眼底泛着微嘲的冷光：“就目前掌握的证据，好像是这样的。” 元启和大元帅还有另外两名军部要员交头接耳地议论了一阵，元启对楚浩说：“楚将军，立刻逮捕谢伊伦，移交中央军事法庭。” “不必这么麻烦。”一直沉默旁观的楚韵峰开了尊口：“对这种危险分子，应该现地处决，杀一儆百。” 似乎连大元帅休尔顿都对楚韵峰有几分忌惮，他迟疑地说：“这怕会引起局势混乱。” “绿萝星不是有新女王了吗？”楚韵峰幽深莫测的目光投向千帆：“谢伊伦刺杀新女王，证据确凿，还不足以治罪吗？” 千帆感到了浓浓的不怀好意，她捧着白色细瓷茶杯，浅浅喝了口水，轻抬眼皮：“楚浩将军，你没跟他们说明，今天是怎样的局势，我又是怎么当上女王的吗？” 楚浩进退维谷，硬着头皮进言道：“谢伊伦现在还不能动，今天若不是凌小姐说服谢伊伦支持她当女王，绿萝星民众怕是会发生。” 楚韵峰冷笑了一声，矛头直指楚浩：“你手中有十几个军团，三千艘星舰，八十万军队，还怕区区几个暴民？” 楚浩微微涨红了脸，争辩道：“我手中的军队是用来对付生化人，不是用来对付平民的！” 楚韵峰嗤之以鼻：“妇人之仁！” 千帆面色一寒，手腕一翻，手中瓷杯朝着楚韵峰投影方向掷出一道白色抛物线，只听砰的一声，瓷杯打碎的声音在投影会议中久久回响。 场面一下子僵住，所有人都吃惊地望着千帆。千帆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如果你们要靠武装镇压统治绿萝星，又何必让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当什么女王？我明天就启程回光耀星，这个烂摊子谁有能耐谁来收拾！” 大元帅休尔顿皱眉，出言劝阻：“凌小姐，不要冲动。” 元启急忙打圆场：“刚刚楚委员也仅仅是在陈述自己的看法而已。”言下之意是楚韵峰乃一家之言，并不代表军部。 千帆神情冰冷依旧：“既然我已经是绿萝星的女王，谢伊伦就交给我来发落，你们就不必费心了。你们的目的不是修建军事基地吗？” 这句话点中了要害，军部对绿萝星如此重视，就是为了修建军事基地，把绿萝星建成进攻生化人的后方大本营。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千帆这位后方大本营的女王，已经和生化人皇帝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几位军部要员迅速交换了一番意见，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千帆的提议，又不厌其烦地嘱咐千帆一定要配合星防军的基地建设计划，这才宣告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千帆又花了几个小时接见重要官员，熟悉宫廷环境，忙下来已是深夜。蓝迪告诉她，女王住处已经安排好，她这才得以喘口气休息。 一天忙下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当女王绝不是一件轻松事。夏晨让内廷准备了饭菜，蓝迪笑嘻嘻地开了香槟，要为她庆祝。 小墨，夏晨和蓝迪围着千帆坐了下来，小墨还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很不开心的样子。蓝迪不知小墨身份，又和他生疏，所以没有在意。心知肚明的夏晨向千帆请示：“谢伊伦已经拿下，该如何处置？” “留到明天吧。”千帆喝着奶油蘑菇汤，不紧不慢地说：“先杀杀他的傲气。” 蓝迪忍不住问：“千帆姐姐，你不会真的要和谢伊伦的儿子结婚吧？” 夏晨一巴掌扇到蓝迪头上：“已经说了，是权宜之策。” 千帆轻轻抬眼：“夏晨，你怎么看这件事？” 夏晨知道千帆是在考察自己，他今非昔比，这几年的从政经验已经将他磨练成了一个深思熟虑的政客。他回道： “作为女王，你的血统没有任何问题，但你最大的弱点是，你出身联邦，以前从没在绿萝星待过，对绿萝星人来说，你是外人。和本地贵族联姻，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最快捷手段。但是，”他明亮的目光望着千帆：“我们都不希望你委屈自己，也不值得，所以，你可以拖着婚约，等局势稳定后，再找个借口解除就是了。” 千帆赞许地点头，眼角余光瞟过小墨。其实她问夏晨是有考验之意，更重要的，是想借夏晨之口说出她的处境。连夏晨都能这么理解，小墨你还不能理解吗？ 用完餐，夏晨向千帆告退，温柔情愫暗藏眼底：“你早点休息吧，琐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他招呼蓝迪一起出去，蓝迪却一个劲瞅着小墨：“安德森不一起走吗？” “走了！”夏晨没好气地拽着蓝迪的胳膊向外拖，蓝迪还一个嘀咕：“老兄，你不觉得这个安德森有点邪门吗？千帆好像很宠信他，就算他救了千帆的命，也比不上我们这些跟了她那么多年的人吧！” 话语中透着掩饰不住的醋意。论起在千帆心目中的地位，蓝迪自知比不上夏晨，但眼见一个才来没几天的佣兵后来居上，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在怀疑千帆吗？”夏晨一掌劈了下去，“别想那么多了，那个家伙和我们不同！” “哪点不同？长的还没你帅，武力值还不清楚”蓝迪心中满是怨怨念。 与此同时，留在房间的两人之间，也充满了怨怨念。 千帆心中无奈，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剩下的，只有等小墨自己慢慢释怀了。 “我去洗澡了，你没什么事的话也去休息吧。”留下这句话，她快步溜进浴室。心中还是有这么一点点心虚的，特别是对上他那双深沉隐忍的眸子。 女王寝宫的浴室，装饰的美奂美轮，偌大浴池上氤氲着白色水汽，漂浮着玫瑰花瓣。智能家居系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包括换洗衣物。 千帆除去衣物，踏进浴池，感受着温暖的水从四面八方浸入毛孔，不由舒服地长舒了口气。享受了没几分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只见小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除去了伪装，露出本来面貌。铂金的发丝垂在肩头，俊美的面容笼着寒霜，熔金的眸子里变幻着幽深莫测的情绪。 142|背后的男人 在小墨情绪爆发之前，千帆把自己埋进水下，心中嘀咕，她不是锁上浴室了吗，这个女王寝宫真不安全！ 身后响起簌簌的声音，是小墨在脱衣服，一件件，斯条慢理，一具健美结实、犹如大理石雕刻般完美的身体显露出来。 虽然没有回头看，千帆的脸却微微烧了起来，她可没想和他在这个时候泡鸳鸯浴啊！ 哗啦一声，小墨从另一侧跳入浴池，一脸不善地向她走来。 千帆步步后退，直到光裸的背脊触到了浴池的壁面，再也无路可退。一双大手撑上壁面，壁咚之后，将她锁在男子强大的胸膛中。 “小墨，别闹了。”千帆说道，虽是命令的语气，无奈在这种环境下，却透出丝丝娇嗔的意味。 小墨低头，额头抵住她的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脸颊，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信不信，我能将绿萝星毁灭，让它寸草不生，一人不留！” 他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压抑了一下午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强大的帝王威压伴随着愤怒的低气压，铺天盖地地笼罩千帆。 “你可以试试，将我一起毁灭。”千帆被他的威胁激起了傲气，毫不相让地回道。 “你！”小墨眼中的怒火喷射出来，凌厉的气息几乎能够杀人。 “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你还要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千帆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小墨只觉心疼痛的快要涨裂，他为她忍耐了一个下午，现在才逮住时机问她，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气氛僵住，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氤氲的水汽蔓延上彼此的眼眸。 许久，小墨幽幽叹了口气：“小帆，如果是我，出于政治目的，宣布要和某人结婚，仅仅是权宜之计，你会怎么想？” 千帆露在水面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一只大手落了下来，温柔地挑起她一缕湿漉漉的秀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你永远都不会面对这种局面，因为我绝不会做这种事。哪怕毁灭世界，我也舍不得让你有一点点伤心。” 心弦颤抖。千帆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小墨，只见他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万千深情温柔的星光，将她溺在其中。 “对不起，小墨。”千帆终于服软，长长睫毛轻颤着，吐露真实的心声：“在台上的时候，谢伊伦向我提婚约，我拒绝了。没想到他竟然擅自宣布了出来，我心头恼怒，但看到绿萝星人的反应后，又想，就当是权宜之策吧。” 她深深低下了头：“其实我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坚强，我也有失算的时候，当事情发生后，我只有掩饰，假装这也在我的谋算之中。我不可以表现出任何脆弱，让人有可趁之机。” 一时间没有回应，她恳切地抬眸：“小墨” 她的声音被炙热的唇封在了口中，小墨一手揽住她水下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捧着她的头，温柔而又凶狠的吻着她。 他心中恨，她明明可以放开一切，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却偏偏不肯放下。他又怜惜，她背负着那么多重担，明明心中有苦，却强装无事的样子。 他霸道的舌尖席卷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纠缠上她的舌头，拼命地吮吸。她只觉自己的灵魂都似乎被他吸出来了，一时间魂魄飘忽，政治，权力，野心，阴谋一切都已远去，她的天地中只有他的存在。 热吻的同时，两人在水下的身躯紧紧相贴，蹭出了低温难耐的火花。他终于松开了她，她刚刚得以喘息，就被他强硬地转过了身体，然后一个炙热的物事顺着水流从后面挤入，她禁不住娇吟了一声，一双大手又狠狠袭上她的前胸。 “轻一点”她有些承受不住地求饶。 “这是对你的惩罚，你欠我的！”小墨咬着她的耳垂说道，声音嘶哑凶狠。 等千帆完全熟睡后，小墨轻轻抽出枕在她脑后的胳膊，他起身穿好衣服，又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不能让人发现他夜宿女王寝宫，那会引起对他身份的怀疑，一旦暴露，不仅不能留在千帆身边，还会给千帆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谨慎地绕过警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内廷官给他们这些女王亲信安排的住处并不远，转过拐角就是。他路过一个房间时，发现里面还亮着灯，迟疑了一下，按响门铃。 门开了，是夏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小墨。 “还在工作？”小墨问。 “嗯。”夏晨开门把小墨放了进去，虽然没问，但他能猜到，小墨是刚从千帆寝宫出来。 办公桌上方漂浮着十几个屏幕，桌上还有一叠叠厚厚的文件，小墨一眼扫过，有绿萝星王室规章制度，有大贵族的档案，还有王室刺杀案的调查资料。 中央屏幕上是一个活动流程表，夏晨解释道：“明天是带冠仪式，结束后有马车。”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绿萝星王室历史悠久，相应的，仪式礼节也非常繁琐，虽然我已向内廷官传达了千帆简化仪式的要求，但明天她的工作量还是会不小。” “谢谢。”小墨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道。 夏晨被这突然冒出的“谢谢”怔了一下，在他印象中，小墨是从不会说谢字的。 “谢谢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小墨低声补充道。 夏晨微微笑了：“这是我应该的。” “把你的工作分给我一点。”小墨指着一叠标注着“重要”的文件，问道：“这是在进行文件分类吗，重要的呈给她看？” 夏晨点头，见小墨抱起一叠未分类的文件就要坐下，他急忙说：“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小墨坐下，抬起眼来，似笑非笑：“你是担心我处理不好？” “不是”夏晨急忙否定。若是换做以前的小墨，他或许真会担心，但现在的小墨，和以前有着明显不同。他曾以为自己这五年的历练，要比同龄人多很多，但小墨却似乎经历了更多，桀骜凌厉不减当年，却多了一种经过磨砺后的沉稳大气，更还有一种难以形容令人忌惮的气场他禁不住怀疑，这五年，小墨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就行了，我们分担工作，早点干完，你也需要休息。”小墨回道，开始埋头专注文书。 黑夜悄然隐褪，地平线泛起鱼肚白，晨光笼罩大地，绿萝星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对谢伊伦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他的手腕几乎都被吊脱臼了，对一向养尊处优的他来说，这样被悬吊了一个晚上，无疑是酷刑折磨。 清晨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进来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确认他是否还活着，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人便又锁上了门。 他本来笃定天亮后自己一定会被释放，因为今天是女王的带冠仪式，他身为拥立重臣，不可缺席，可却没想到，眼见过了正午，还是没人来放他出去。 整整一天一夜，饥渴，疲惫，悬吊的疼痛一点点剥夺他的体力和意志，就在他不得不抛开贵族风度嘶哑着嗓门对着监控器抗议要水喝的时候，门突然开了，紫色的裙角旋了进来，他警觉地抬起头，看见头戴王冠、一身雍容华贵长裙的千帆。 千帆身后跟着夏晨，夏晨手中端着盛着食物和水的托盘。见谢伊伦奄奄一息的样子，千帆冲夏晨使了个眼色，夏晨会意，放下手中托盘，来到谢伊伦面前，先把他从悬吊的画钩上放下，然后解开了他的手铐。 具有王室血统的谢伊伦，身体素质不会差到哪去。他抱着麻木的手臂，缓了一阵，感到恢复点知觉后，举起桌上托盘中的水杯，仰头咕噜噜一饮而尽，然后饥不择食地拿起面包塞进嘴里。 千帆在房中唯一的高背椅上款款坐了下来，一双明眸注视着狼吞虎咽的谢伊伦。 谢伊伦喝了水吃了点东西稍稍恢复体力后，打量着千帆，还带着面包渣的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恭喜女王陛下，今天的带冠仪式还顺利吗？” “非常顺利。”千帆回道，然后不出所料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她微微一笑，补充道：“莱斯利子爵代替你出席了带冠仪式，还作为护卫骑士，陪女王马车游了长街。” 谢伊伦脸色刷的变了：“莱斯利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千帆亮出手中的通讯器，谢伊伦惊怒不已：“你，你竟然用我的通讯器” “不错，我是用你的通讯器给莱斯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你被我扣押了，然后他就义愤填膺地跑回来找我理论。”千帆好整以暇地回道。个人通讯器需要经过严格的生物认证才能打开使用，但这难不倒她。 谢伊伦心中一片凉透，这个傻孩子，竟然自投罗网 “我见他救父心切，就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合作，乖乖扮演我的准婚约者，我就放了你。”见谢伊伦绝望的样子，千帆愉悦地挑起唇角：“看来这笔买卖，我是赚了。” 谢伊伦面如死灰，本来在他的计划中，是用婚约牵制千帆，令千帆不得不倚靠他，可现在，父子俩都落入她手中，她完全可以用其中一人来牵制另外一人。 至此，他犹如失去一切的赌徒，再也底牌和她对抗。心中权衡利益得失，他惨淡自嘲地一笑，对着千帆屈膝下了膝盖。 “我愿意效忠于你，只要你信守带冠仪式上的誓言，履行女王保护绿萝星的使命，我谢伊伦愿任凭使唤，肝脑涂地，追随于你。” 这番话他说的无比庄重，千帆却微微笑了，她身体前倾，手撑着下巴，嘲弄的问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和我讲条件？” “凭我是绿萝星人。”谢伊伦回道，带着一种生无可恋、再无可失的悲壮决然。 千帆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她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纤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椅背：“好吧，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次机会，但首先，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吧。”谢伊伦已完全放弃了抵抗。 “第一个问题，刺杀前女王的绿党，是否和你有关系？” “绿萝星的臣民绝不会刺杀自己的女王。”谢伊伦神情凛然语调悲愤：“我是和绿党有联系，但刺杀前女王的，绝不是绿党。联邦的证据都是捏造的，十有是联邦自己刺杀了前女王，然后嫁祸给绿党！” 千帆心头震惊不已，谢伊伦的话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如果王室刺杀案是联邦自编自导，那么目的应该是彻底消灭王室，然后将绿萝星直接纳入中央的统治之下！ 如果是这样，军部又为何找到自己，要自己来绿萝星当女王呢？ 千帆只觉似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她强压住纷乱的思绪，保持身为女王处变不惊的姿态： “第二个问题，我在来绿萝星的途中，遭到星盗袭击。星盗头子名叫巴特勒，各种证据表明，是你雇佣了他。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对这个问题，谢伊伦不像上个问题那么从容笃定，他先是一怔，然后惨然一笑：“我承认，我是雇佣了巴特勒，但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派他去刺杀你！” 迎着千帆审问的目光，他回道：“我雇佣巴特勒，是想让他带我的家人逃出联邦。绿萝星局势严峻，联邦不会坐视我当上国王，我自己已做好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但我不忍心让我的家人留下来陪我一起送死！” 143|真凶 审讯完谢伊伦，千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直觉告诉她，谢伊伦说的都是真的。联邦自编自演了这出戏，想彻底铲除绿萝星王室，结果没成功，留下了谢伊伦。他们不好再次下手，又为了稳定局势，所以派自己去当女王。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在途中刺杀她？单单是为了嫁祸给谢伊伦的话，是否风险太大了一些，毕竟自己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但如果幕后凶手恰好也想除掉自己呢？这就正好一箭双雕了。她感到自己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心情却越发沉重，如果这件事的主谋是整个军部，那么她的敌人也太强大了。 她拨打了一个超光速视频通讯，对方接通，一个中年军人的影像出现在她面前。正是她的堂叔，星防军第三军团总指挥官凌明正。 “千帆。”凌明正一身笔挺威严的上将制服，矜持地冲她点头致意，“昨天我下军区视察工作，没能参加军部的紧急会议。得知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多谢明正叔挂念。”千帆回道，眼底闪过嘲意。就她所知，她失踪才没几天，凌明正就开始考虑拥立新的少主了。 小楠和她亲近，性子又越来越锋利，不是容易控制的角色，凌明正想必不会拥立小楠，而是会找一位有资质又愿意听他话的继承人。 如果是凌明正想让她死，故意设下这个陷阱 “我想问明正叔一件事。”千帆斟酌着词句问道：“关于我来绿萝星继承王位，军部内部意见是否统一？” 凌明正皱了下眉：“要你出任女王，当然是军部经过磋商讨论的结果。” “有人不同意吗？”千帆问。 凌明正警惕地回道：“军事会议的内容，我不便透露。但会议讨论，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回答的滴水不漏，凌明正能跻身联邦的权力中心，还是有点水平的。 千帆知道再问下去，反而会暴露自己的猜疑，在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敷衍几句，挂断了通讯。 然后，她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还是超光速通讯。 三维投影映出一幅活色活香的靡靡景象，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舒适地躺在水汽氤氲的温泉浴池里，碧绿的鹰眼慵懒地眯着，水珠沿着健美结实的胸肌滑下，极其性感诱人。更令人脸热的是，他身周还环绕着几个天香国色的半裸美人，有的低头垂眸为他修脚，有的笑语盈盈在给他按摩肩膀，有的纤纤玉手奉上美酒送到他的唇边。 千帆轻轻蹙眉：“腓特烈，打扰了。” “哪里哪里。”腓特烈冷淡的唇角向上勾起，露出令人感觉不到丝毫善意的微笑：“恭喜凌少主当上了绿萝星女王，不过听说女王陛下要和当地贵族青年联姻。”他啧啧了两声：“想不到啊，堂堂凌家少主就这么把自己给贱卖了。” 千帆神色冰冷地提醒道：“请注意你的言辞。” 腓特烈毫不收敛，他伸手推开美女送到唇边的酒杯，注视着千帆，咄咄逼人：“既然你能接受和一个偏远行星的乡下贵族结婚，为何不愿和我联姻，我能提供给你的利益，远远超过一个小小的绿萝星！” 千帆冷冷看着腓特烈：“我愿意与之结婚的男人，要么是我喜欢的，要么是听话的，这两样，你又占着了哪样？” 腓特烈一时语塞，冷笑一声：“哼，还是那么傲气，我看你的女王能当几天？” 千帆不想和他逞口舌之勇，她稍微放缓了口气：“腓特烈，你想和我联姻，无非是想要个可靠的盟友，我想，建立在共同利益上的盟友关系，要比联姻更加可靠。倘若我真的接受你的求婚，你又怎知，你一定能通过我控制伊奥兰机甲和凌家，也许你们墨洛温家反而被我吞并，也不是没有可能。” “傲气加狂妄。”腓特烈冷笑不绝。 千帆不理会他的冷嘲：“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足以构成结盟基础。”她看了眼环绕腓特烈的莺莺燕燕：“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细谈这件事，可否让你身边的人先退下？” 腓特烈锋利的碧眼中冷笑依旧，但还是挥了挥手。等美女们离开后，他冷冷道：“说吧！” 千帆说：“楚韵峰要当联邦元首，我知道你暗地里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但还是阻挡不了他的势头。目前唯一能阻挡他的，是改宪运动，是下议院。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对下议院的影响力。” 腓特烈眼底的冷笑褪去，浮现一种错综复杂的感慨：“你确实深谋远虑，五六年的时间，在下议院不仅扶持了一个黎致远，还把自己的心腹也安插了进去。好吧，具体说说，你准备怎么阻止楚韵峰？” “根据目前的宪法，楚韵峰想当元首，只需上议院通过。但改宪运动一项主要主张，就是赋予下议院否决上议院决议的权力。上议院通过的决议，若是被下议院否决，想再次通过，就必须得在上议院达到四分之三的票数。”千帆顿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墨洛温家和凌家联手，难道还达不到四分之一的票数吗？” 腓特烈露出微妙的表情：“我听说，改宪运动已在三百多个行星通过了全民公决。” “是的，我们已在事实上取得了胜利。”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你为自己增加了筹码。”腓特烈变了口风，换上圆滑的外交辞令：“虽然我对你婚约的事情感到遗憾，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同盟关系。” “感谢你的理解。”千帆同样以外交口吻回道，语峰一转：“既然我们是盟友，那么我想问你一点事情。” 腓特烈讥讽道：“你还真是不加掩饰，这么急着就要利用我们的盟友关系，说吧！” “我想问你，当初军部高层协商要我去绿萝星当女王时，有没有人反对？” 腓特烈懒洋洋地回道：“当然有。” “谁？” “楚韵峰，他反对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过，他后来又同意了。” “那楚韵峰对绿萝星王室的态度呢？” “他是个典型的鹰派，态度一直很强硬，主张彻底铲除王室”腓特烈说着，觉察到千帆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禁不住好奇地问：“这里面有什么吗？” “帮我弄一份绿萝星王室刺杀案的调查资料。”千帆语气暗含杀意：“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一次我们不仅能够阻止楚韵峰当元首，还能让他倒台！” 她现在基本上能够确定，对绿萝星的态度，军部内部意见并不统一，王室刺杀案应该并非出自军部，而是个别人的阴谋。 楚韵峰是最大的嫌疑人，他是个强硬的鹰派，又有刺杀自己的动机，更重要的是，他还有这个能耐和手段！ 想想看，能够侵入星防军的中央系统，帮助星盗假冒远星舰队收割号，除了楚韵峰，还有几个人有这个能耐？ 如果真是楚韵峰干的，那么这一次，她一定会让他尝到报复的滋味！ 在等到腓特烈的调查资料之前，千帆先收到了来自乔森的消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她召开三方机密会议，通知留守光耀星的冷轩也一起参加视频会议。 三维投影中，蓝色工装的中年大叔笑的一脸璀璨：“千帆，我就知道你不会出事的，你福大命大，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挂了呢？” “托你的福。我发给你的那份通讯记录调查的怎么样了？”千帆回道。 乔森眉眼飞扬起来：“如你所料，我的女王陛下，那份通讯记录确实被人篡改过了，除了和绿萝星通过信外，五月十二号，星盗还和特纳星联系过，可惜那是个不可溯源的临时号码。” “特纳星？”千帆颦起眉头，这好像是一颗位于第九星域的行星，距离绿萝星不算太遥远。 冷轩插言道：“等一下。”他埋头在资料中查找什么，然后抬起头来，目光锋利穿透视频：“五月十二号，西奥正好在特纳星！” 西奥这个名字，千帆并不陌生，他是楚家的情报头子，也是楚韵峰的心腹部下。果然，是楚韵峰她心底冷笑，追问道：“西奥现在在哪？” 冷轩又埋头查了一番情报，回道：“两天前，他在第九星系的中央星宇宙港出现过，像是要换乘，但具体上了哪只船不可查。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离绿萝星不远，也许，他就在绿萝星。” 千帆眼底露出一丝窥伺到猎物的冷笑：“看来我们需要刺激他一下，才能逼他现身。” 结束会议后，千帆给大元帅发了一份极秘报告，告诉他，她已经调查出了绿萝星王室刺杀案的真凶，重要证人谢伊伦即日送往光耀星，接受军部传讯。 大元帅休尔顿是个平衡众势力的存在，他不一定完全倒向楚韵峰，但他身边一定有楚韵峰安插的人。千帆相信，楚韵峰会很快得到这个消息。 三天后，当她得到腓特烈帮她弄到的绿萝星王室刺杀案的调查资料时，她也得到了押送谢伊伦的飞船遇袭的消息。 这是一个她精心布置的陷阱。当袭击谢伊伦的星舰自埋伏的陨石带出现后，蓝迪和凌枫率领一个机甲小分队，攻入敌方星舰，经过激烈战斗，俘获了里面的人员，包括目标人物西奥。 西奥被带到了千帆面前，这个昔日可通天入地的特务头子带着特制的拘束镣铐，脖子锢在铁环里，嘴里的毒牙已被拔掉，连自杀的机会都不给他。 144|急转 千帆端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地审视俘虏，冷声道：“西奥，你策划了绿萝星王室刺杀案，买通星盗袭击月神号企图刺杀我，还要杀谢伊伦灭口，如今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还有什么话可说？” “没什么可说的。”西奥冷漠地回道：“既然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那么容易让你死，你充其量不过是条小鱼而已。楚韵峰作为幕后指使者，你做的一切，他都逃不了干系！” 西奥干涸撕裂的唇角扯出一个嘲弄的笑意：“你以为，就凭这点证据就能扳倒我家主子？” “王室刺杀案，冒充远星舰队袭击月神号，刺杀肩负军部使命的绿萝星女王，这每一项列出来，都是重罪吧？”千帆好整以暇地反问，“我知道联邦元首享有赦免权，在任期间可以拒绝司法机关的调查，可惜，他注定当不成元首了。” 她说着，轻轻弹指，对面的电视墙亮起，里面映出的是联邦下议院的投票表决场面，右下方的时刻表明，这是一段新闻回放，发生在六个小时前。 一片紧张躁动的氛围中，下议院议长黎致远快步登上主席台，面向镜头，大声宣布：“经一千三百六十一次下议院会议与会代表的全体表决，否决上议院关于推举楚韵峰为联邦元首的决定！” 一片热烈的掌声，如潮汹涌，响彻画面内外，这是平民势力冲破豪门专权的第一步！ 千帆注视着面如死灰的西奥：“你的主子离倒台不远了，你还要心甘情愿地为他殉葬吗？” “不。”西奥摇头，漆黑的眸子深处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他注定会成为联邦的主宰，你们这点手段，阻止不了他。” 上议院有八十三个席位，元首案被下议院否决打回上议院后，想再次通过，需要获得四分之三以上的票数，也就是六十三个席位。星际十大豪门，每家大概占据两到三个席位，其余的席位则由这些大家族的附庸家族所占。 凌家有两个席位，家主凌睿和凌明正。凌家和楚家一向疏远，千帆夺回少主之位后，两家就基本处于敌对状态了。凌家虽然内部矛盾重重，但少主的意见还是要遵从的，特别是在凌睿因为健康原因已经放权给千帆的情况下。 墨洛温家则有三个席位。加上联盟和附属家族，腓特烈那边可以确保十五个席位。 千帆这段时间忙于各种超光速视频会议，几乎抽不出时间打理绿萝星内政，好在她有两个得力的助手，小墨和夏晨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完全不用她操心。 凌睿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似乎再也无力承受更多的重担，在千帆组织召开的凌家内部视频会议上，他宣布年内退位，等千帆返回光耀星，他就把家主之位传给千帆。 这个决定公布后，千帆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等同于凌家家主。她因此取得了另外五个家族的承诺，确保了七个席位。 至此，她和腓特烈联手，能够至少确保二十二个席位，足以否决楚韵峰出任国家元首。 上议院投票表决的前一晚，她和腓特烈通了视频，半开玩笑地说：“你那边可别出什么变故。” “放心。”腓特烈意味深长地说：“我这边绝对没问题，你还是看好自己那边吧，别临时出现叛徒。” 确实，千帆不敢保证，她在上议院的人都绝对可靠。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这个晚上，她是被小墨弄醒的。 睡梦中感觉有人轻轻推她，她警觉地睁开眼睛，借助幽暗的夜灯光线，看见小墨穿戴整齐地坐在床头。 “怎么啦？”她睡眼朦胧地问他，因为还没睡醒，姿态慵懒迷人。 小墨没有回答，探手把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穿着丝薄睡衣的娇软身躯贴上了男人冰冷的制服。 “冷”她抗议道，随即被他炙热的唇舌封住了声音。他双臂紧紧拥抱着她，似乎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千帆好不容易才从小墨热情得不一般的吻中逃离，依偎在他怀中问道：“怎么啦？” “我不得不走了。”小墨声音低沉地回道，俊美的脸颊蹭着她头顶柔软的秀发，一遍又一遍，柔情无限，恋恋不舍。 千帆心下一沉，扭转过身子，推开小墨紧贴的胸膛，和他保持能够对视的距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战争开始了。”小墨回道，金眸深处泛着错综复杂的幽暗光芒：“就在十分钟前，我接到了帝国传来的消息，联邦军袭击了我们的一颗边境行星。” 什么！犹如一记惊雷炸响耳际，千帆怔了怔：“怎么会那么快？绿萝星的基地还没建设完，联邦还没准备好”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神色倏然一变，是楚韵峰，一定是楚韵峰搞的鬼！ 宪法规定，若是发生重大战事，上下两院都将停止功能，国家权力移交给上议院执行委员会，而楚韵峰正好是执行委员会的五名成员之一！ 他竟然要通过发动战争的方式，来攫取国家权力！ 千帆将她的猜测说给小墨听，小墨抚摸着她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他眼中射出凌厉的冷光：“敢犯我帝国，定让他有去无回！” 这次的离别不像上次那般惨烈，却也是匆匆太匆匆。小墨拒绝她的相送，把她重新放回床上，替她仔细盖上被子，细细叮嘱：“照顾好自己，我还会回来的，这一次，绝不会像上一次那么久。” 他在她额头印上无比留恋的深情一吻，毅然转身离去。 千帆双手拽着被角，深深呼吸，努力平复心境以接受小墨离去的事实。心再一次被挖空，可是她没有时间伤感。 她掀开被子，一边换衣，一边拨通夏晨的电话，通知他：“通知光耀星和伊奥兰星那边，十分钟后，召开紧急会议。” 黎明的时候，千帆得到了来自联邦方面的官方消息，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昨夜，星防军第五舰队和第六舰队联合对生化人基地发动了攻击，战争正式爆发。 如她所料，联邦启动紧急战争法，宣布进入战时状态，执行委员会接管全部权力，鉴于现任国家元首即将离任且健康不佳，楚韵峰将作为临时元首统帅全局。 至此，楚韵峰终于将元首大权攥在手中，绕过了上下两院，以发动战争的极端方式。 “紧急撤离光耀星！”千帆指示冷轩，“将小楠和他母亲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伊奥兰集团的骨干也立刻撤离，警告黎致远，让他离开光耀星避避风头。” “有这么严重吗？”冷轩还有些犹豫。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楚韵峰。他如今大权在握，一旦能腾出手来，首先不会放过的人，是我。”千帆无比冷静地回道。 拨通和腓特烈的视频通讯后，千帆发现，对方正在一艘豪华星舰上，喝着红酒，背景是巨大的光景窗，映出宇宙深渊的万千光点。 “你是在逃难还是在度假？”千帆不无揶揄地问道。 腓特烈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耸肩，双手一摊：“美丽的女王陛下，我们的计划不幸破产了。” “是很遗憾。”千帆回道，“不过也不至于让你消沉到借酒消愁吧？” 腓特烈露出险恶的笑意：“我这哪是借酒消愁？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等楚韵峰进攻生化人基地的战争失败后，再回去收拾他。” “你认为联邦军会失败？”千帆犀利地问道。 “你不也一样吗？”腓特烈玩弄着手中的水晶酒杯，语气轻飘地问道：“对了，你那个生化人情人没和你联系过吗？” “关你何事。”千帆冷若冰霜地回道。 腓特烈像是喝多了，自顾自语地说下去：“说起来，我们俩可算是一对人类叛徒啊，宁愿让生化人打败联邦军，也不愿楚韵峰得逞” 千帆忍无可忍，“等你酒醒后，我们再联系吧！” 挂断通讯后，千帆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凌宏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汇报，原来是楚浩带领一群士兵闯入宫廷，被蓝迪率领的女王侍卫队拦住了。 千帆出来的时候，双方正在对峙。楚浩那边的人数明显占优势，一个个荷枪实弹，杀气腾腾。 “楚将军，怎么回事？”千帆神情冰冷地问道。她一袭暗红色的宫装长裙，尊贵无比地站在白玉台阶上，即使不发一言，也能感到她骨子里的高贵和凛然。士兵们悄然安静下来，女王气势笼罩全场。 “参见陛下。”楚浩微微躬身，算是行礼，然后提高声调解释道：“从今天起，绿萝星进入战时状态，宫中人员不得擅自外出。我加派了一点人手，来保护女王安全。” 他整个人的弦都绷紧了，等待迎接千帆的反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千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就把他们布置在王宫外围吧。” 楚浩只觉自己一记重拳打在了轻飘飘的棉花上，有劲没处使，他憋着一口气道：“女王陛下” 千帆前一刻还仿若与世无争的恬淡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如剑般直射楚浩：“把人安排在王宫外围，你也能向上面交差。凡事留几分余地，何必一定要撕破脸面？” 留下这番话，她裙裾轻旋，傲然离去，留在楚浩尴尬地站在原地。他发现，这个女人似乎将他吃的死死的，每一次交锋，都以他失败告终。 唯一的一次例外，是五年前他逮捕她的那一次，可是那次她全无反抗之力，也无反抗之心。他给她上重力拷时，觉得她就像一片轻飘的羽毛，随时会随风而去。 明明他是奉命行事，可心中总有一丝愧疚，毕竟在那之前，他们还算是朋友。或许正是因为这丝愧疚，令他在她面前缺少底气。 145|交锋 千帆站在王宫高台上，遥望着远处阴云天空下的军事港。每天都有无数飞船起起落落，运输物资和兵力。从联邦各大基地调来的军队，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修整后，乘坐战舰奔赴前线。 正如腓特烈所料，联邦的战事进行的并不顺利，第五舰队和第六舰队付出惨重代价攻占下一个小行星后才发现，生化人的规模根本就不能用基地来形容，这是一个强大的帝国。 于是“新人类帝国”这个称呼，被联邦极其不情愿地接受了。否则，他们就无法向民众解释，如果仅仅是一个基地规模的话，为何迟迟攻不下来。 远星舰队一直作壁上观，在星防军正式向他们求助之前，他们不会发出一兵一卒。 千帆陷入一种郁结的微妙心态中，身为联邦人，她却希望小墨胜利，楚韵峰失败，可是每天看到那么多抬下星舰的联邦军伤员，她又无法视若罔闻。 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这场无谓的战争赶快结束。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收到了一个无比糟糕的消息：下议院议长黎致远心脏病突发身亡。 千帆走进花园时，夏晨已经一个人静坐了许久。她在他身边坐下，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声安慰：“别太难过。” 夏晨曾当过黎致远的助手，对夏晨而言，黎致远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前辈，是志同道合的伙伴，如今突然得到黎致远猝死的消息，他怎能不难过？ “黎致远没有心脏病史，怎么会突然心脏病发？”夏晨低沉压抑的声音透着冷凝的愤怒：“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是楚韵峰，一定是他下的毒手！” 千帆默然，说到底，黎致远是因她而死，这就是派别斗争的残酷性。 “我会为他复仇的。”她回道，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 这时，夏晨的通讯器响起收到邮件的提示音，他低头看了一眼，神色霍然大变：“黎致远的夫人叶明薇被安全局的人抓走了！” 接下来几天，千帆都在密切关注着光耀星的局势。黎致远死后，不仅遗孀被抓，他领导的公明党也遭到沉重打击，重要成员相继被捕入狱，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政治清算。 清算名目之一，是公明党政治资金的来源问题。这几年来，伊奥兰机甲集团是公明党政治资金的主要提供者。千帆知道自己被人盯着，因此吩咐负责此事的戴维宁一定要严格遵照法律程序，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但她也知道，对掌权者来说，为打击政敌，无中生有、指鹿为马这些伎俩再普通不过，否则古往今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冤假错案。这样调查下去，矛头最终会指向伊奥兰集团，指向她。 楚韵峰可真是分心有术，前线战事正值紧张激烈，他还不忘抽出精力来对付她。或者说，他唯恐失去这个担任临时元首的时机，怕以后再也对付不了她。 他现在看似大权在握，其实地位并不稳固。这场由联邦主动发起的战争，若是战败，他作为最高责任者，定难辞其咎。 千帆拨通了楚韵峰的私人通讯器，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联系。 通讯器投射出的光束映出对方的三维投影。楚韵峰一袭挺括的黑色西装，笔直地坐在宽大豪华的办公桌后，身后的墙壁上悬挂着联邦的星云国徽。 是元首办公室，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坐上了这个位置。 他下巴微微抬起，目光犀利冰寒，神色冷冷淡淡，像是并不意外她会打电话给他。 博弈中的双方，主动发起联系的，往往是处于下风的一方。 “我今天找你，是要求你释放黎致远的遗孀叶明薇。”千帆开门见山地说。 楚韵峰幽暗冰冷的眼底泛过一丝不屑的嘲弄：“凭什么？” “凭我手中有你的人。” 千帆挥手，西奥被押送了上来。为了给对方留下优待俘虏的印象，她特地吩咐人给西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因此投影中的西奥，除了神色憔悴外，看不出受过严刑逼供的样子。 她这么做是存有一点小心思，希望叶明薇在楚韵峰手中，也不要受到什么折磨。 西奥并不知道要见楚韵峰，骤然看到视频中的楚韵峰，他吃惊地睁大眼睛，嘴唇嚅动，只来得及叫出“少主”两个字，就被拉了下去。 楚韵峰神色微微变了一下：“你竟敢抓我的人！” 西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他联系，对从事见不得光的工作的情报人员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因为频繁的联络有可能暴露行踪，走漏风声。 千帆冷冷嗤笑了一声：“你连我都敢刺杀，我抓你一个人又如何？” “我不明白你的话。”楚韵峰已经平静下来，恢复滴水不漏的样子。 “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千帆雪亮的目光直刺楚韵峰：“你指示西奥，制造了绿萝星王室刺杀案，又买通星盗假冒远星舰队袭击月神号企图刺杀我。我已掌握确凿的证据，你别想抵赖！” 楚韵峰眼底幽深一片，看不到丝毫情绪波动，他漠然地回道：“哦，既然你已经掌握证据，不妨拿出来试试。” 千帆冷笑：“现在还不到时机，战争总是会结束，我倒想看看，你大权独揽的日子还能有几天？” 本来，在她的计划中，是先令楚韵峰的元首梦破产，然后再趁势追击，揭露绿萝星王室刺杀案和月神号遇袭事件的真相。可惜，她慢了半拍，被楚韵峰抢占了先机。 楚韵峰似乎终于流露出了一丝人类的情感，他幽幽叹了口气，换了副语气：“小帆，难道我们两人一定要斗的你死我活吗？” 千帆的冷笑变成了放声嘲笑：“如果是在六年前，我也许还有可能被你这句话打动，但看看这些年，你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连最卑鄙无耻的刺杀手段都使出了，你还指望我会相信你？” “我没有指望你相信我，我也不再需要你相信我。”楚韵峰冷酷地回道，眼底凝着寒霜，瞳孔深处却似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小帆，斗到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归顺我，要么被我毁灭。” “那我们就等着看谁毁灭谁吧！”千帆毫不相让地回道，语峰一转：“现在，我只问你，要不要西奥？” “你是想玩人质交换的游戏？”楚韵峰冷笑了一声，“好的，就依你，我可以和你交换人质，但我也想问你，你到底想用西奥交换谁？”他手指轻触过光屏，抛给千帆一张照片，问：“这个你不准备救吗？” 千帆望去，心神大震，竟是她的首席财务官戴维宁！照片中的戴维宁带着手铐，被两个穿着国家安全局制服的工作人员押送着，像是正在登机。 怎么可能，戴维宁不是撤回伊奥兰星了吗？在她这些年的经营下，伊奥兰星可以说已经被她买下，国家安全局的想去抓人，绝对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戴维宁被捕，她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戴维宁去见他的前妻，被我的人逮了个正着。”楚韵峰看出她的不信，解释道。他唇角挂着恶毒的冷笑：“想好了吗，你要救哪个？” 一个是盟友的遗孀，一个是重要的部下，救哪一个，对千帆来说，都是艰难的选择。她愤怒地盯着楚韵峰：“两个都救，一个西奥换两个人！” “你倒真是狮子大开口，哪来的底气？”楚韵峰讥诮地问道。 “西奥是重要的人证，他的价值抵叶明薇和戴维宁两个人！”千帆咬牙放下狠话：“就这么定了，一个换俩，不干拉倒！” 楚韵峰扬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没有恼怒，而是透着一种稳操胜券、大局在握的得意。千帆听着他的笑声，心越发冰冷，他一定还有什么后手，否则不会这么肆无忌惮。 “一个换俩，好吧，我答应。”楚韵峰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说，“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叶明薇怀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正好算俩。” 什么，叶明薇竟怀有身孕！最初的惊愕之后，千帆一时间悲喜交加。 楚韵峰慢条斯理地说道：“叶明薇虽然罪不至死，但在狱中难免会发生个什么意外。你可以慢慢考虑到底救谁，但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够了！”千帆愤怒地打断楚韵峰的话，“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竟然要对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下手！” “我只知道，挡我者死！”楚韵峰冷声回道，一把撕开虚与委蛇的面具：“这就是你那些朋友的下场，也是我对你的报复！我要剥夺你的一切，朋友，亲人，事业，所有你想庇护的人，所以你珍视的东西！我要让你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悔恨，什么是绝望！” 千帆盯着楚韵峰，一字一句回道：“你这是心理扭曲，丧心病狂！” 楚韵峰猖狂大笑：“我承认，我是心理扭曲。我曾有多想得到你，现在心理就有多扭曲。你知道，我准备怎么处置你吗？如果到那时，你还活着，我不介意养一只床上宠物。” “白日梦随便你怎么做。”千帆从愤怒中稍微冷静下来，一秒钟都不愿意再面对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一想到她前世曾经爱过他，曾为他付出过那么多，她就有种胃都被绞起来的感觉。 “交换叶明薇，记住，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完好无损。否则你见到的西奥，怕只剩下半个。”留下这句话，她毫不迟疑地挂断了通讯。 146|时机 交换人质是在第九星域中央星进行的，千帆派出了夏晨和丹尼尔。两人接到叶明薇后，立刻将她转移到一颗距离绿萝星不远的行星上。 千帆为此偷偷离开了绿萝星一次。在一座隐秘的乡间别墅里，她见到了叶明薇。叶明薇的身孕已经很明显，小肚微微凸起，脸消瘦的出奇。说话的时候，叶明薇总是不自觉地用双手护着肚子，仿佛时刻在担心自己的宝贝被人夺走。 千帆只觉得有些心酸，她认识的叶明薇，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女子。而现在，叶明薇犹如惊弓之鸟般惶恐不安，警惕地护着自己的肚子，提防着周围的一切。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你。”千帆握着叶明薇的手，在沙发上坐下，注视着她戒备惶恐的眼睛柔声道：“我只想告诉你，不用担心，你已经安全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令叶明薇的情绪决堤，眼泪奔涌而出。一开始是抽泣，后来伏在千帆肩头嚎啕大哭。千帆拥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对叶明薇来说，不久前，她还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丈夫仕途顺利且温柔体贴，他们将迎来第一个孩子的诞生。可是不过短短几天，风云骤变，丈夫猝死，她来不及悲伤，就被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入狱。幸福如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般破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悲伤，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安慰，也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等她哭累了，嘶声力竭再也没有力气哭下去了，千帆端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她唇边：“哭出来就好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叶明薇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啜着，红肿的眼圈禁不住又有大粒的泪珠滴落。 “黎致远身后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安心留在这里养胎，等孩子出生后再从长计议。我本来想接你到我身边好有个照应，但现在绿萝星形势复杂，你在那边反而有危险。这里是我秘密安置的一处产业，我会留下两个可靠的人保护你的安全。” 千帆的声音温柔坚定，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叶明薇只觉自己犹如一叶在怒涛大海中颠簸流离、孤苦无助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庇护的港湾。她抬起泪眼，感激地说：“谢谢你，千帆。”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千帆回道，微微犹豫了一下，话终于出口：“其实黎致远出事，我也有责任。” 哭过之后，叶明薇反而坚强起来。她含泪摇头，“不，你不用自责，他是为自己的事业，为自己的理想而死。他之所以和你合作，并不仅仅是因为能够从你那得到资金上的援助，更重要的是，他觉得他的政治理想和你是一致的。” 这次轮到千帆感动了，她深深地望着叶明薇，想说出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口。 死者已逝，生者唯有继承死者遗志，才是最好的慰藉。 返程的飞船上，千帆陷入沉思。其实对政治，她始终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之所以资助黎致远，一是因为气味相投，二是因为她需要在政界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对抗楚韵峰。 政治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工具，而黎致远不一样，他有理想，有抱负，有责任心，是真的想打破豪门专权，实现平民政治，推进社会变革。 她充其量而言，不过是个边缘政客，而黎致远则是真正意义的政治家。 可惜，一颗星辰尚未完全升起，便以陨落。 不经意间抬眸，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夏晨一脸哀思，出神地望着舷窗外的黑暗宇宙。 “在看什么呢？”千帆轻声问道。 “星星。”夏晨回过神来，大概觉得这个回答有些幼稚，他补充道：“我在想，和星星亿万年的寿命相比，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和脆弱。” 千帆微微一笑：“正是因为生命短暂，所以我们才需珍惜每一天。有意义的一天，和虚度光阴的百年，价值完全不一样。” “有意义”夏晨喃喃重复，眼底闪现一丝迷茫：“可到底什么才算有意义呢？” “如果你死了，有人缅怀你，无论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朋友，我想这都算是有意义的生命吧，因为在这世上，你留下了存在的痕迹，不像宇宙深处没有生命的无名星辰，存活亿万年，消逝了就是消逝了，没有人为之叹息，也没有人为之伤感。” 千帆目光投向窗外：“在古地球文明时期，有一个伟人曾说过，天才的人物就像流星一般，注定要燃尽自己照亮他所处的时代。这样的人物又和一般人不一样，他影响的不仅仅是他身边的人，而是一个时代，整个世界。” 她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星辉，神情专注而又遥远，夏晨心头一动，脱口而出：“千帆，我觉得你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身边所有的人” 千帆回眸一笑：“谢谢你的夸奖。” 夏晨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觉得自己的言辞有些过于直白。 “夏晨，其实我不过是一颗即将燃尽的星辰，而你，才是真正的新星。” 夏晨不解地抬眼，只见千帆注视着他，继续说道：“我已经有些疲倦了，等解决了楚韵峰，我将退隐。以后的世界，将是你的。”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夏晨无比惊愕：“千帆，你要退隐” “嘘——”千帆葱白的食指竖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迎着夏晨震惊的眸子，她恬淡地微笑：“你现在不用想太多，只需静待时机成熟。” 这场战争比预料中拖的还久。出兵之前，楚韵峰曾信誓旦旦地宣布，只需三个月，星防军就能攻下生化人基地，彻底解决联邦的安全隐患。可是战争已经持续了半年，联邦方面伤亡惨重，每天都有战事不利的消息传回。 主流媒体依然是凯歌高进，每天都在报导星防军又攻下了新人类帝国的某个基地，将战线向前推进了几万光年，却从来不提第二天占领的基地又被夺回，战线即将被打回至联邦边境。 战争的每一天，都在抛洒无数联邦军人的鲜血，燃烧纳税人的金钱。短短半年时间，最高执行委员会就连续发布了两次征税法案和一次征兵令。 民众渐渐觉得不对劲，质疑的声音开始抬头。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生化人，没听说过新人类帝国，为什么要送自己的儿女去遥远的战场，为什么要为这场战争支付高昂的税金？一些行星开始举行反战游、行，抗议当政者将联邦拖入这场无谓的战争。 新年来临前的某一天，千帆在查阅完最新情报后，沉吟许久，唤来了夏晨，告诉他：“你该走了。” 夏晨明白这话的含义。黎致远死后，公明党遭到沉重打击，成员纷纷潜逃隐藏。而现在，正是把逃散的公明党人聚集起来，利用各行星的反战运动，东山再起、向楚韵峰政府施压的大好时机！ “可是，你这边我不放心。”夏晨面带犹豫。 绿萝星驻满了星防军，这些军队大多效忠于楚韵峰，万一楚韵峰狗急跳墙，战败前派军队清剿千帆，也不是没有可能。 “放心，我有涅凰，他们奈何不了我。”千帆安慰道，“我已经命令冷轩全面协助你，回联邦后，你先和他联系，他会给你提供情报、资金和资源。” 楚韵峰上台后，冷轩的活动转为地下，他一直留在光耀星，从事情报收集工作。 夏晨还想说什么，却被千帆阻止，她深深注视着夏晨：“所谓时势造英雄，你要明白，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我视你为自己的心血，不要辜负我。” 夏晨缓缓屈下单膝，右手捂住胸口，犹如多年前发誓效忠于她的那一幕，再次郑重许下誓言：“请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 尽管前线战事不利，鼓舞人心还是必须的。新年的晚上，千帆在王宫举行舞会，慰问驻扎在绿萝星的高级将领。 她一袭黑丝绸收腰v领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腰身，衬得肌肤晶莹如雪。精心设计的裙摆如流水般层层泻下，上面点缀着细小的钻石，随着走动，流光溢转，洒落一地星辉。 毫无疑问，她一出现，便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来宾中有不少家眷，有些是随军家属，有些是特地赶到绿萝星团聚过年的，其中不乏年轻美丽自信飞扬的女孩。而这些女孩儿在她出场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感到自己失去了颜色。 她是女王，头戴王冠，她又即将成为凌家下一任家主，跻身于联邦权力核心。除去这些出身因素外，她是名满天下的机战女神，还白手起家，缔造了一个商业帝国。富贵、权势、实力、成功犹如层层光环，无疑加持了她的魅力。 即使没有这些光环，她无疑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虽然已不算年轻，但她身上有一种经历过世事变迁、岁月磨砺所特有的成熟女子的韵味，犹如陈年美酒，经久弥香，令人沉醉。 对于她，年轻的女孩们似乎只有仰慕，起不了嫉妒之心。 千帆手持红酒，面带微笑，和来宾亲切交谈。不管她对这场战争持什么样的态度，对这些即将奔赴前线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军人们，她还是心中保持着敬意。 新年的钟声敲响，宴会大厅光线暗了一半，观景窗外，升起了绚灿的烟花，宾客们纷纷走出大厅，仰望着花火绽放的美丽夜空，互相举杯，祝福新年。 舞会大厅的曲子应景地换成了古老的歌谣，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版本，女歌手略带伤感的嗓音，在反复的旋律中，吟唱着时光的流逝，旧日的情谊，沧海桑田的变迁 千帆一个人站在窗边，听着这怀旧的旋律，独自品着红酒，望着夜空绚灿绽放袅袅飘落的烟火，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那个人，此时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和她一样，身在人群之中，却独自体会着繁华深处的寂寞？ 一个侍者走到她面前，恭敬地呈给她一个小巧的通讯器，低声道：“陛下，有人想和你通话。” 千帆狐疑地接过通讯器，立刻感到遮音力场所引发的独特的空气震动。她把通讯器挂在耳边，轻轻说了声：“喂。” 对面静了一下，传来一个低沉熟悉的男声：“小帆，是我，新年快乐。” 有这么一瞬间，千帆有种周围都失音的错觉，璀璨的烟花映亮夜空，五彩缤纷的流光倒映在玻璃窗上，令她有种身处梦幻不甚真实的感觉。 通讯器中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许久，她才平复住胸中翻涌的情绪发出低柔轻婉的声音：“小墨。” 147|毒计 “小帆。”对面的男子愉悦地笑起来：“听到你的声音，我觉得很快乐很幸福。” “我也是。”千帆浅浅勾起唇角。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前一刻还那么孤单落寞，而这一刻眉梢眼角都带着甜蜜的笑意。 “小帆，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我恨不得立刻打到联邦去，把你俘虏，锁在我身边，日日夜夜压在身下，任我所为。” 这番话语过于直白露骨，千帆耳垂烧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娇嗔的味道：“痴心妄想！” “那你把我锁在身边，压在身下，任你所为好了。反正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谁在上谁在下，我无所谓。” 越来越没脸没皮！很难想象，说这话的就是令联邦军谈之色变的新人类帝国的皇帝陛下。 玻璃窗中映出的女子面带娇羞，半边身子都酥软地倚靠在窗上。千帆深深吸了口气，把自己从想要他的中拖回，她正了正语气，问道：“你这电话从哪打来的？” “雷神星。”小墨补充道：“放心，通讯用的是特殊频段的秘密信道，就联邦目前的技术，还发现不了。” “那给我通讯器的那个人呢？” “我布置在绿萝星的眼线。” 千帆心头微震，小墨竟然把势力延伸到了绿萝星，还到了她眼皮底下，她问道：“什么时候布置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通讯器那头，小墨的语气有些无奈：“小帆，我从没问你要过联邦的基地建设图，或是别的什么军事资料吧？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让你陷入两难境地，背负通敌叛国的罪恶感，所以我宁愿多花时间和精力，大费周折从别处得到这些情报。” 他这番话是在提醒她，两人身处敌对阵营，若是她向他泄露联邦军情的话，就是叛国，同样，若是她知道他的军事计划却不上报的话，也形同于通敌。 虽然事实上，她是在通敌。但毕竟主动和被动，知情和不知情，在心理负担上，有很大区别。所以，很多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吧，你不用向我解释。”千帆回道，知道他是处处为自己着想，但心中滋味依然很是复杂。 小墨柔声道：“我在绿萝星布置人手，第一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烟花快要结束了吧，那我就长话短说。” 他的声音严肃起来：“听我说，联邦熬不了多久了，最多半个月，我就会发起大举反攻。楚韵峰自知败局已定，在他还能掌握权势的时候，他要对你下手。提防楚浩，据我所得到的情报，楚韵峰派人给了楚浩一种药剂，那种药剂无色无味，能暂时封住人的精神力！” 就在此时，头顶光线骤然亮了起来，烟花表演结束，宾客们纷纷返回大厅。千帆看着四周，压低声音：“我知道了，必须得挂了。” “千万小心，照顾好自己。”小墨细细叮嘱道。 “你也一样。”说完这句，千帆挂断了电话，把通讯器从耳朵上摘下，放入随身的化妆包中。 结束的舞曲优美地响起，宾客们纷纷滑入舞池，璀璨的水晶灯光下，女士们华丽的长裙旋出一朵朵盛开的花朵。 千帆抬眼，只见楚浩正向她走来，他手中拿着两杯香槟，琥珀色的液体在纤巧的玻璃杯中轻轻晃荡着。 “怎么，女王陛下不跳舞吗？”楚浩随意地问道，递给千帆一杯香槟。 千帆不动声色地接过，反问：“阁下也不跳舞吗？” “不擅长。”楚浩回道，他朝千帆举杯：“我敬陛下一杯，希望这场糟糕的战争早日结束！” 他仰头一干二净，却见千帆没有动杯子，于是眉梢一扬，不悦地问道：“陛下这么不给面子，连杯敬酒都不肯喝吗？” 千帆浅浅挑起唇角：“我最近不喝香槟，只喝红酒。”她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中拿过一杯红酒，把手中的香槟递还给楚浩，然后举杯，若有深意地说：“来，我们重新干杯，这一杯，我敬你。” 楚浩的神情有一丝明显的僵硬，他勉强笑道：“我有些不胜酒力，刚才那杯已是极限。” “我印象中你的酒力不错啊，难道是不给面子？”千帆一双妙眸注视着楚浩，唇角笑意嫣然。 “是真的不能喝。”楚浩推托道，眼神闪烁，顾左右而言其他：“宴会要散场了，我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他转身才走了半步，便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严重危机。来不及做出反应，精神之海掀起狂风暴雨，一股强大的力量悍然入侵，和他自身的精神力相撞，激起万丈波澜！ 他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处，紧紧咬着牙关，捍卫着自己的精神领域。然而入侵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任他拼尽全力，也只得任凭自己的精神力一点点被蚕食，意志领域寸寸失守。 千帆长裙曳地走到他面前，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笑意。她朝他举起了盛着猩红酒液的高脚酒杯，居高临下，语气轻柔：“楚将军，请。” 楚浩拿着香槟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摇曳着致命光芒的琥珀色液体送进了他的口中。他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了，意志世界惊恐地颤抖着，臣服在她的脚下。 等他完全喝完，千帆才优雅地仰头，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宴会已近尾声，宾客们开始散去。楚浩喝完酒后，木然地站了一小会，然后摇摇晃晃就要倒下。早在一旁待命的蓝迪一把搀扶住楚浩，对急匆匆奔上来的楚浩的副官说：“楚将军喝醉了，让他休息一会，醒醒酒再走。” 楚浩昏昏沉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封闭的囚室里，将军制服已被扒下，手脚都被铁环固定在刑讯架上。 “一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一个清冷的女声传入耳际，楚浩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千帆。他唇角挑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知道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 “药效持续了一小时三十五分钟，这段时间内，你毫无意识，任凭宰割。”千帆款款走到楚浩面前，手中玩弄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我想知道，如果我中招了，这段时间，你准备对我做什么？是就地处决，还是秘密押送给楚韵峰？” 楚浩闭上了眼睛，疲惫地回道：“既然落在你手中，我也无话可说。如果你不担心绿萝星驻军司令突然消失在你的宫中，那就想怎样就怎样吧。” “不错，我确实不便杀你，也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我只需把这件事如实捅出去，绿萝星驻军司令企图毒杀女王，定会上明天各大行星的新闻头条，你认为军部会怎么看这件事，绿萝星民众又会如何反应？” 楚浩霍然睁开眼睛：“你这样做，只会引起混乱，让局势无法收拾！” “又关我何事？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女王，收拾行李走人。”千帆嘲弄地反问。 “你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楚浩情绪激动地说。 千帆扬声大笑起来，肆意张扬的笑声在密闭的囚室里久久回荡，楚浩渐渐涨红了脸。 “楚浩。”千帆笑意未绝地说，“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人。我自问当女王以来，兢兢业业履行自己的职责，安抚民心，慰问将士，身为女王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少做。而你又干了些什么，背地里下毒，暗算我讨好你的主子，真是刷新了我对你的认识。我以前一直认为，你虽然身不由己，但还算个有良心有道义的军人，而现在，你在我眼中，不过楚韵峰的一条走狗，而且是最卑鄙最无耻的走狗！” “不要说了！”楚浩吼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不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我是楚家人，他是家主，我无法违抗他的命令！” “所以你就可以出卖良心和道义，抛弃做人的底线和尊严，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吗？”千帆尖锐地反问，“楚浩，你有没有想过，你有选择的权力，你完全可以拒绝执行他的命令。你在担心什么，怕被楚家扫地出门，怕失去现在的权势和地位？如果作为一个人，不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要这些权势地位又有什么意义？” 这番话犀利无比，直指问题本质。楚浩被震的失神了半晌，然后缓缓垂下了头颅：“你说的没错，我有选择的权力，也有拒绝的机会” 见成功摧毁了对方的心理防线，千帆语锋一转：“你可知，楚韵峰为何要派你暗算我？” 楚浩摇头。他虽然为楚韵峰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但这种见不得光的任务，还是第一次。天知道，接到这个命令时，他心中有多么纠结，多么痛苦。 “因为他距离倒台不远了，所以想趁着还有势力的时候对我下手。前线战事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千帆点到为止，“你自己考虑吧，是为楚韵峰陪葬，还是鼓起勇气，走自己的路。” 说到这里，她轻轻弹指，禁锢着楚浩四肢的铁环铛然弹开。迎着楚浩惊愕的目光，她淡淡地说：“你走吧，你的副官还在等你。” 楚浩从刑架上下来，捡起自己的将军制服，沉默地穿上。走到门口时，他转过身，又深深望了千帆的背影一眼，才推门离去。 蓝迪进来，心有不甘地问千帆：“就这么让他走了？” “那怎么着，我们又不能杀他。”千帆平静地回道，“更何况，如果他死了，楚韵峰只会派来更难对付的角色。” “那至少也应该让我痛打他一顿，剁掉他一只手，挖掉他一只眼睛！”蓝迪恨恨地说道。 千帆噗嗤一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 “谁让他敢暗算你的！他就是死十次，也抵不上千帆姐姐你的一根毫毛！” “好了好了，就你甜言蜜语多。”千帆笑意微敛，正色道：“伤其手足，不如攻其心。楚浩和楚韵峰的其他手下不一样，先留着他，日后会有用。” 148|权力的洗牌 星历3110年1月7日，被赶回黑域边缘的联邦远征军和追击的新人类帝国舰队主力正面遭遇，展开最后的生死决战，史称黑域之战。 这是联邦三百年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事，远征军主帅阿诺德上将阵亡，上万艘星舰化为残骸，加上先前的损失，出征时一千三百万的兵力逃回联邦的不到二百三十万人。 至此，联邦入侵新人类帝国的战争彻底宣告失败。如果这场战争中，联邦方面有什么收获，那就是领教到了新人类帝国的实力，以及为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无比的敌人——新人类帝国皇帝安德森墨菲。 “犯我帝国者，虽远必诛！” 帝国皇帝在战胜宣言中的结束语，掷地有声，震撼星河，令百万光年外的联邦政府战栗惶恐。 光耀星首都城宇宙港。 大雪飘飞中，一艘银灰色的中型星舰缓缓降落，气流扫过地面，卷起漫天雪屑，扬起地面迎接人群的衣襟发丝。 千帆披着雪白的狐裘披肩，在蓝迪、丹尼尔、凌枫、凌宏四人的护卫下，缓步走下舷梯。人群中走出几人，穿过风雪，快步迎了上来，领头的一人正是夏晨。 “千帆！” 夏晨眉眼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和她分别月余，此时既有重逢的欢喜，也有局势好转的振奋。 “夏晨。”千帆微微一笑，和他轻轻拥抱，彼此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她此次归来，有两件要事，第一件是接任凌家家主，第二件，是追究楚韵峰的战败责任。 冷轩和戴维宁跟在夏晨身后，千帆先和冷轩握手：“辛苦了，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在光耀星照应。” 冷轩致以风度翩翩而又谦恭有礼的一笑：“能为你效劳是我的荣幸。” 她又和戴维宁握手，语气复杂地说了句：“连累你受苦了！” 联邦战败后，最高执行委员会遭到质疑，上下两院恢复职能，成立战败审查会。权力过渡时期，政府机构一度混乱，夏晨和冷轩趁着这个时机，以审查会的名义，强行从国家安全局带走了戴维宁。 戴维宁在狱中吃了一番苦头，楚韵峰的人企图逼迫他承认伊奥兰机甲集团向公明党提供非法资金、进行权钱交易，用尽各种手段，甚至非法上刑，所幸，他熬过去了。 “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戴维宁回道，带着透彻豁达的微笑。 和心腹们打过招呼后，千帆迎向凌家派来的接机人员。蓝迪和丹尼尔驻足，笑嘻嘻地和夏晨冷轩拥抱问候；凌枫和凌宏则跟着千帆身后，同是亲卫，两拨人出身不同，一目了然。 凌楠身处凌家人的拥卫之中。他其实和夏晨等人更为亲近，但随着年岁渐长，他也开始明白自己的身份立场。 如果说在伊奥兰集团，千帆是把夏晨视作自己的接班人的话，那么在凌家，她则是把凌楠视作自己的接班人。 “姐姐！”凌楠满心欢喜，张开双臂扑了过来。他如今比千帆还高，却还是像个孩子般，把头埋在千帆颈窝磨蹭了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楚韵峰掌权时期，凌楠和他母亲被秘密接送到了伊奥兰星，直到三天前，才返回光耀星。事实证明，千帆转移他们的决定无比正确，因为国家安全局的人也曾大摇大摆地光顾凌府，搜查无果后才悻悻离去。 和凌楠拥抱之后，千帆又和几位族人一一寒暄，然后被众星捧月般地迎上了专车。十几辆悬浮车队排成一列，浩浩荡荡，引起路人纷纷侧目，猜测这是哪家的排场。 车队在凌府门前的大道上降落，然后依次开进正大门。仆人早就恭候在道路两旁，在一片整齐划一的“恭候少主回府”的声音中，千帆下车，款款步上议事大厅的台阶。 册立新家主的元老会议正等着她，站在门口，环视里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千帆禁不住想起六年前，她闯入元老会议、阻止凌睿另立少主的情景。 那时，她双腿刚刚恢复，勉强能够站立行走，而现在，她不仅完全恢复健康，实力也基本复原。 如果说当年她还需要玩虚虚实实的游戏的话，那么现在她只需昂首挺胸地走进去。 一片肃静，所有人起立，无论是到场的，还是远程参加视频会议的。 千帆首先看到了她那位野心勃勃的堂叔凌明正，四目相对，凌明正冲她点头致意，谈不上热拢，但也比以前的故作矜持多了点主动示好的意味。 千帆走到会议桌上首，才看见被众人遮挡坐在轮椅上的家主凌睿。和上次见面相比，他身周多了几根输氧管子，看上去更虚弱了，头靠着椅背，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一旁的凌明正想出声提醒凌睿，却被千帆抬手阻止了。她按上了凌睿的肩膀，唤了声：“大伯。” 凌睿从半睡半醒中惊醒，抬头看见千帆，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千帆，你到了。” 千帆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微笑，然后抬头，对所有站着的人说：“大家不必多礼，都入座吧。” 她的声音温婉平和，不复当年的咄咄逼人，可是所有人都能从中感受到一种气势，一种掌控全局笃定从容的气势。 凌睿直起背脊，颤颤巍巍地取下手中的家主戒指，交到千帆手中，然后紧紧盯着她把戒指带上，才如卸去全身力道般长长吁了口气，重新坐回到轮椅里。 “我的使命结束了，从此以后，凌家便是你的。”说完这话，他头靠着椅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千帆抬起纤纤玉指，半是自己端详，半是向人显示。家主戒指和涅凰手环带在她的同一只手上，一个象征着权力，一个代表着力量。 会议室里一片震慑的寂静，千帆收回落在戒指上的目光，面朝众人，开始发言。 “从今天起，我便是凌家的家主。我想，诸位对我的经历都很了解。八年前，我接手的伊奥兰机甲只是一家即将倒闭的乡下工场，而如今，它已成长为举世瞩目的商业帝国；半年前，我接手的绿萝星，还是一颗政局不稳风雨飘摇的边缘行星，而现在，它成为一颗民心凝聚安定稳定的星球。之所以提这些，是想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对未来有所不安的话，那么解决不安的最好方法，就是相信我。” 她顿了一下，明亮的目光环视全场：“相信我，追随我，奉献你们的忠诚和能力，那么我能够给予你们的，会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会议室沉默了一瞬，然后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愿誓死追随家主！” 继任家主后的第三天下午，琉璃阁的办公室里，千帆正在处理公务，通讯器响了起来。她从层层叠叠的光屏中抬眼，一边揉太阳穴一边低头看通讯器，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时，唇角禁不住挑起一丝微笑。 是音频通讯，接通后，传来夏晨温润如玉的声音：“千帆？” “嗯。”千帆应了一声，含笑问道：“现在打电话，是有好消息告诉我？” “是的。”夏晨的声音平静依旧，千帆却听出了隐隐的激动和兴奋，“公明党刚刚进行了推举新党首的表决，我当选了。” 我当选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他口中波澜不惊地吐出，在联邦政坛却是要掀起一场风云巨变。 尽管这个结果在千帆的预料之中，她依然有种喜悦自心底溢出的感觉，“祝贺你，夏晨。” “谢谢。”夏晨内敛的声音里暗含着感情，“谢谢你，千帆，没有你，我走不到这样的高度。” 千帆浅浅勾起唇角：“你还能走的更高更远。” 夏晨之所以能够顺利当选，和他返回联邦的时机密切相关。当时，几乎所有公明党的重要成员都在楚韵峰的迫害下销声匿迹，是他最先公开露面，号召民众，组织反战游、行，抗议楚韵峰的战争政策，以及对公明党的迫害。 恰在那时，联邦战事呈现败势，楚韵峰焦头烂额，分不出心来对付公明党人，这给了夏晨发展壮大的机会。 战败之后，公明党恢复活动，夏晨在党内被视作英雄般的存在，威望高涨。再加上他以前的表现也很优秀，人脉广博，谦虚谨慎，富有才华，所以加入时间才不过三四年的他，一举被推选为党首。 此外，还有两个微妙却不可忽略的影响因素，一是千帆继任凌家家主的消息。她本来就是公明党的大金主，和夏晨的密切关系众所周知，她地位的提升也隐性增强了夏晨的实力；二是前党首黎致远的遗孀叶明薇给公明党人发了一封公开信，里面提到她被捕入狱后，是夏晨救了她，并为她提供庇护，这令许多缅怀黎致远的人对夏晨心存感激。 此后不久，在公明党占多数席位的下议院的选举中，夏晨又当选为议长。至此，他达到了一个平民出身的人所能达到的政坛最高峰。 但千帆却浅笑着对他说：“信不信，我还能送你到更高的位置？” 夏晨成为下议院议长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否决楚韵峰出任首相的决议，再次向上议院提出。 上议院不得不对元首案进行重新表决。 这是千帆第一次参加上议院的会议，继任家主后，她理所当然地取代凌睿，获得上议院里属于凌家家主的那个席位。 她一出现在门口，就立刻引起了全场的瞩目。上议院八十三个席位，一半以上都是老头，她几乎可以算是最年轻的议员。 也是最耀眼最引人注目的议员。 凌明正比她先到，见她进来，本准备起身迎接的，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腓特烈毫不避嫌地冲到门口，露出热情洋溢的微笑，朝千帆伸出手来：“凌小姐，恭喜你当上凌家家主。” 众议员的眼珠跌落一地，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墨洛温家的少主吗？怎么一见到凌家家主，整个人的画风就变了！ 上议院议事堂的坐席排列呈阶梯状半月形，完美地诠释了联邦豪门内部的地位阶层。第一排是五名执行委员的席位，第二排是十大家族的席位，再往后，则是其他家族的位置。议员间的地位高低，说话权重，一目了然。 千帆坐在第二排偏左的位置，她右边是腓特烈，左边是凌明正。彼此交谈几句后，主持会议的秘书长走上主席台，宣布会议开始。 千帆听着秘书长那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开场白，目光扫过前排执行委员的席位。五个席位，只坐了四人，楚韵峰没有来。 难道是他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所以连最后为自己投一票的权力都放弃？千帆有些奇怪，这不符合楚韵峰的性格。 会议第一项议题是关于楚韵峰元首案的再投票，议员们纷纷按下自己面前的表决按钮，中央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票数，最后结果是： 赞成：三十八，反对：三十一，弃权：十四。 根据新宪法，被下议院否决打回上议院的议案，想再次通过，需要四分之三以上的票数，而如今的表决结果，楚韵峰连半数的支持都没有获得，可谓是惨败。 千帆和腓特烈彼此对视一眼，庆祝胜利。 秘书长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宣布元首案不通过时，这时，紧闭的议事堂大门忽然打开，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楚韵峰。 满场愕然，腓特烈嘲弄道：“他现在来干嘛？让大家看他落败的样子？” 千帆心下微沉，以她对楚韵峰的了解，楚韵峰绝不会轻易承认失败，更不会自取其辱。他现在才露面，难道是还有什么后招？ 楚韵峰大步登上前台，直接抢了秘书长的位置。腓特烈带头起哄：“你上来干嘛？发表落败宣言？” 楚韵峰不理会腓特烈的冷嘲热讽，冰寒的目光扫视全场，然后一种严肃的、充满威势的声音说道：“新人类帝国的舰队已经攻破我边境防线，全人类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诸位还有心思在这里内讧吗？” 149|出逃 星历3110年2月末，新人类帝国在稍作休整后，随即展开大规模的反攻。帝国皇帝御驾亲征，率领十万星舰，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攻入联邦腹心领域。 联邦仓皇应敌，大元帅休尔顿率领星防军，奥格华率领远星舰队，两军共十二万艘星舰，在中央星域外围布下联合防线，试图阻击新人类帝国的舰队。 上议院里，否决楚韵峰出任首相的议案再次被搁浅。楚韵峰为他的战争动机找到了充分借口：人类和生化人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发动战争是为了先发制人，可惜战败失利。如今生化人打到家门口了，请大家再给他一次机会，这一次，他一定会破釜沉舟，击败新人类，保卫联邦！ 或许是因为紧急关头，缺少这样一个敢于担当的人物，他再次获得了支持，以临时元首的身份，统帅全局。 冬夜凌晨四点，尚在温暖被窝中的千帆收到了一个不明号码的消息，只有一句话：新人类帝国的皇帝就是小墨，对吧？ 睡眼朦胧的她被完全惊醒，仅用了不到一分钟，她便做出决定，唤来侍卫长蓝迪：“计划提前，我要立刻离开光耀星。” 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分，一艘灰色梭形飞船冲破厚重的云层，驶向遥远的太空。在它离开后不到一个小时，大批军警冲入宇宙港，四处搜查，封锁起飞道。 窗外是浩瀚深寂的宇宙，千帆坐在飞船中央控制室的椅子上，打开了和夏晨、冷轩的视频通讯。 冷轩眉头紧锁：“今晨五点，楚韵峰下令封锁宇宙港，好像在搜寻什么人，具体情况还等进一步的消息。” 千帆手指敲着椅子扶手，浅浅勾起唇角：“他是在找我。” “什么！” 视频对面的两人震惊的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这时蓝迪忙完了航线设置，滑动座椅，斜过身子来和两位打招呼：“嗨，早上好。” “千帆，你是在飞船上！”夏晨吃惊地说道。 “是的，我在飞船上。”千帆微笑着回道。 冷轩思维急转，将各方线索情报联在一起：“楚韵峰要抓你，所以你坐飞船逃走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抓你？” “他怎么敢抓你？”夏晨补充了一句，震惊之余还有愤怒。 “他是有抓我的理由，但大概因为证据不足，所以不敢声张。”千帆波澜不惊地回道，“不过我也正好准备离开光耀星，现在已经出发了，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了。” “什么理由？”“你要去哪？” 冷轩和夏晨的两个问题接踵而至。 “理由你们现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至于我要去哪，”千帆回避了第一个问题，目光飘向舷窗外的漆黑宇宙，以一种冷静的语调说道：“我要去结束这场战争。” 同一时间，联邦元首办公室，楚韵峰正冲着视频会议中的楚浩大发雷霆：“你竟然敢给她通风报信！” 楚浩沉默。 “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了我们扭转战局的最后希望！”楚韵峰咆哮道：“只要抓住她，以她为人质，就能逼新人类帝国退兵！” 楚浩终于出声：“我以为，你曾爱过她。” 楚韵峰怒道：“那又怎样？” “即使再不择手段，也不应该用自己曾爱过的女人去威胁另一个男人。”楚浩抬起眼来，勇敢地直视楚韵峰：“你有种就应该堂堂正正地和他决一死战！” 愤怒的空气有一瞬的凝滞，酝酿着更加猛烈的火山爆发。 “好的，就你有种！”楚韵峰咬牙切齿地说道：“正好先锋敢死队的指挥官战死，你就去接任吧！” 十万光年外，风雪呼啸、寸草不生的冰岩星。 帝国舰队在三天前攻下了这颗小行星，虽然它环境恶劣，但资源丰富，特别富含宇宙旅行所必须的能源晶石。联邦在上面建立了上百个能源工场，如今全成了帝国舰队的远征补给。 “报告，监测到一个正在靠近的飞行物！” “是一台机甲！来源不明，非帝国制造。” “高约三十米，配备武器！” 已被新人类帝国第一舰队接管的冰岩星指挥中心，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报告声。监控官向指挥官奥利弗请示：“是否开火摧毁？” 奥利弗微微沉吟，这时身后传来整齐雄壮的行礼声：“参见陛下！” 他回头望去，只见帝国皇帝大步如风地走了进来。皇帝神色威严，一双金眸摄人心魄，铂金发丝从鬓旁垂下几缕，绣着皇室黑鹰的军用披风在身后飘舞。 “参见陛下。”奥利弗急忙躬身行礼。 皇帝挥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径直走到监控屏幕前，询问监控官：“发现不明机甲？” “是，陛下。”监控官受宠若惊地回道，激动的双腿都在颤抖。帝国等级森严，他这种级别的技术官平日连见皇帝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能如此近距离地回答皇帝的问话，简直是天大的荣幸。 “什么样的机甲？”皇帝注视着监控屏幕，追问道。 监控官急忙调出放大的画面：“暗红色，状似飞鸟，从体积、速度和武器装备上来判断，很可能是台神级机甲”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皇帝的命令打断：“引导着陆，不许攻击！” 二十分钟后，一道暗红色流光穿过铅灰色的云层，在大雪纷飞中逼近地面着陆点。尽管皇帝下了不可攻击的命令，第一舰队指挥官奥利弗依然不敢大意。他命令士兵防守在着陆点附近，以保证皇帝陛下的安全，毕竟，那是一台神级机甲。 随着机甲轮廓在视野中不断清晰，地面的新人类士兵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武器。这是一台堪于帝国皇帝的“星空之鹰”相媲美的巨型机甲，浑身流动着纯粹的能量光芒，偌大的羽翼划破风雪，从机身到武器炮口，每一个细节都体现着力量与完美。 它犹如古老神话中的凤凰，傲然展翅，压顶而来，肆无忌惮地炫耀着它的华丽和力量，在重兵环伺的停机坪，平稳降落。 巨大的机身猛然迸射出红光，浓烈的光芒犹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士兵们以为它要发动攻击，紧张地扣住扳机，只等上面下达攻击命令。 光芒渐渐燃尽，机甲的轮廓消隐，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纤细傲然的女子身影。 千帆一袭紧身战斗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长风衣，军靴及膝，发丝和衣襟在风雪中猎猎飞扬。 望眼欲穿的帝国皇帝大步迎了上去，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张开双臂，将千帆拥在怀中。 “你来了！”小墨紧紧抱着千帆柔软的身体，低头蹭着她脸颊娇嫩的肌肤，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当在监控屏幕上看到她的机甲时，他惊喜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下，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怀中，是真的，不是在梦中！ “我来了。”千帆能够感受到小墨如火般要将她燃烧的热情，心中涌动着柔情，她在他怀中提醒道：“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呢。” “那我们换个地方。”小墨一把握住千帆的纤腰，将她整个人罩进自己的斗篷中，搂着她走进自己的临时办公大楼。 建筑物的一半在地下，皇帝的起居室自然是设在最安全隐秘的地方。小墨把千帆带进专用电梯，闲杂人员摒弃在外，然后一把将千帆按在电梯壁上，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他的吻急切而又霸道，犹如他的军队横扫联邦一般，长驱直入，攻城掠池。千帆被吻的浑身发软，身子不住下滑，恰在此时，楼层到了，小墨一把抄住她的肋下，另一只手横在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出电梯，进入寝室。 两人都不是扭捏之人，久别重逢，彼此都能感到身体深处升腾起对对方不可抑制的强烈渴望。千帆依偎在小墨怀中，看着那张有若天神般英俊夺目的面孔，看着那双金眸中的爱欲深情，只觉自己的身体燃起了火。 她手抄进了小墨的制服衣襟，微凉柔软的手心贴上了男子健美结实的肌肤，犹如巡视自己的领地般，在他的胸膛游走探索。小墨咽喉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吟，嘶哑着嗓子说：“我真的没法忍了！” 视野出现轻微的眩晕，千帆的身子飞了起来，被以一种近乎粗野的方式抛进了大床。床垫受力，来不及弹起，就随即更深地陷了下去。 风衣被扒下，紧身战斗衣被撕开，甚至来不及完全褪下，千帆便感到了异物的入侵。贝齿咬着下唇，纤纤十指紧紧扣住小墨的肩膀，腰腹迎合地挺起，犹如蔓草一般缠绕上他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地灯发出微弱的照明。男子粗重的低喘，女子破碎的娇吟，肌肤的摩擦，肢体的撞击两人在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述说着刻骨铭心的思念和纠缠至死的爱恋。 许久，两人才平息下来。小墨将千帆拥在怀中，带着薄茧的指肚沿着她身体曼妙的曲线游走，细细品味着她每寸柔滑娇嫩的肌肤。 千帆眯着眼睛，依偎在小墨胸前，犹如吃饱餍足的猫咪，享受着余韵之后的男人柔情。 如果说刚才的激烈欢爱是一场狂风暴雨，那么此时的静谧温柔就犹如和风细雨，润物无声，细细洒在两人心间。 “小帆，你真美，美的令我神魂颠倒。”小墨抚摸着她的身体，流连往返，爱不释手。 千帆抬眼，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说情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直到此时，她都没有提起来意，他也没有过问。对于两人身处不同的阵营，对于正在进行的这场战争，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口。正是重逢情浓时，谁都不想煞风景。 “是发自内心的话。”男子温热的气息轻喷在她的耳垂上，声音渐低暧昧，“我觉得我又想要了” 千帆压制住几乎冲出喉咙的娇吟，绞紧双腿，制止住那只不安分的魔手，转移话题：“可是我饿了。皇帝陛下，你不会让你的客人饿肚子吧？” 小墨轻笑，掉转头来吻她的额头和眼睛，“好吧，我抱你去洗澡，然后一起用餐。” 浴室里，千帆没能制止住，又被小墨索要了一次。等出了浴室门，她可真是娇弱无力，双腿发软了。小墨笑着帮她穿衣，皇帝的宫廷秘书官体贴地送来了女子衣物，从内衣到长裙，尺寸合适，也符合她的着衣风格。千帆禁不住怀疑，宫廷秘书官怕是随军带了这些东西，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我只是告诉他，这次出征，朕会迎回心上人。”小墨解释道，他单膝跪在她的脚下，仔细地替她穿上靴子。 小墨和她说话时，一向都用“我”这个自称，一个“朕”字，再次提醒她，小墨今非昔比的身份和纵横星河的实力。 她看着为她穿鞋的小墨，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宇宙最强大的男人，正捧着王冠和星河，匍匐在她的脚下。 150|山和美人 餐厅在楼上，拱形玻璃构成一百八十度的观景窗，从这里可以俯瞰半个基地。不过天色已晚，风雪弥漫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起起落落的飞行器投射出的点点灯光，提醒着这是一个正在运行中的军事基地。 晚餐很丰盛，冰天雪地的贫瘠星球上能弄到这些食物，实属不易。千帆胃口大开，自从离开光耀星，她每天吃的不是营养液，就是简便食品。 小墨吃的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给她挑菜，或是看着她吃。他眼底含笑，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宠溺，似乎能够看着她吃饭，就是一种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最后一道甜点撤去，高脚水晶杯中再次注上红酒，两人举杯轻轻一碰，相视微笑，各抿杯中酒。 千帆收起铺在腿上的雪白餐巾，优雅地擦拭嘴唇，然后坐直身体，注视小墨：“好了，情也叙了，饭也吃了，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小墨并不意外，微微一笑：“小帆，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你一句话。”他凝视着千帆的眸子，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问道：“你是否愿意做我的皇后，和我共同统治这广袤浩瀚的宇宙星河?” 千帆轻松自若的神情微微一凝，她望着小墨，以同样郑重的语调反问：“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向我求婚？” “是的。” 小墨起身，绕过餐桌，来到千帆面前。迎着她有些慌乱的目光，他坚定地屈下单膝，从制服口袋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盒，打开呈到千帆眼前：“小帆，你愿意嫁给我吗？” 求婚就这样不期而至，千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应。如果换个时机，如果等战争结束，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是现在 她的目光落在戒指上，偌大的一枚钻石，纯净晶莹，切割成简洁的多面体，映着黑丝绒的底布，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瑰丽光芒。 三颗细小的蓝钻镶嵌在主钻周边，构成一个巧妙的花型。戒身是纯净的铂金，精巧典雅，仔细望去，侧面还有花纹，和涅凰手环上的纹案有几分相似。 可以看出，他是用了心的。千帆凝眸看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接过。 小墨金眸中充满期翼的光芒黯淡了下来，他低声问：“不喜欢吗？” “不。”千帆摇头，清丽的脸上浮现温柔的微笑：“戒指很美，我很喜欢。只是”她轻叹了一声，“小墨，你认为现在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吗？” “也许现在并非最佳时机，但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小墨抬眼，恳切地望着她，“小帆，我想娶你，想让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想和你相守一辈子，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以前，是因为我不够资格，所以把这念头藏在心底；后来是不想你为难，所以压抑着不提，而现在，我终于能够铲除一切障碍拥你入怀，所以，我再也不想等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千帆胸中激起酸涩甜蜜的波澜，涨的心口微微作疼。 “这次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准备再让你走了。小帆，你留在联邦不安全，一旦有人发现帝国皇帝就是小墨，怕是会利用你来要挟我。小帆，我承认，你是我最大的弱点和软肋，所以我不能放任你留在联邦！” 这番话情真意切，又点明残酷的现实。千帆垂眸，淡然的笑意带着些许无奈苍凉：“楚韵峰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小墨神色一紧，一把握住千帆的胳膊，追问道：“这么说，你是逃出来找我的？” “联邦，我是暂时不能回了，但我本来就准备来找你。”千帆正了颜色，扶起小墨：“戒指你先帮我留着，我此来是想和你谈些别的事。” 小墨无奈，只得收起戒指，重新坐回桌边。他在心底苦笑，其实他何尝不知千帆的来意，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只要她收下戒指，那么一切分歧都能解决。 她一双眸子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公事和私事，感情和道义，她从来都分得很清楚。或许他应该感谢她，给他留了情面，没有拆穿他企图蒙混过关。 “我记得，你曾向我承诺过，和联邦实现和平。”千帆不再绕圈子，直奔主题。 “是的。” “那么我想问的是，这个承诺是否还有效？” “有效。” 小墨抬眼，隐藏柔情，呈现帝王杀伐果断的一面。他回道：“只是和平，从来不是祈求来的，而是需要用武力来捍卫的。联邦胆敢进犯帝国，必须得给他们一次深刻的教训，只有经历过血与火，品尝过他们曾强加于帝国国土上的灾难，他们才知道和平的可贵。” 千帆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小墨，她沉默了一下：“那你准备教训到什么地步？” “歼灭联邦舰队，消灭一切能够进行星际远航的武装力量，让联邦再也没有力量主动出击。”小墨回道，眼底闪烁着冷酷的光。 “也没有力量反抗。”千帆补充道，“然后呢，你就会率领帝国舰队返航吗？” “这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隔着桌子，小墨一把握住了千帆的手：“我不可能空手而归，至少需要联邦为这两场战争买单。考虑到长久利益，我准备在联邦扶持一个政府，你当女王怎么样？同时，你还是帝国皇后，这样联邦和帝国就能实行和平了！” 千帆从他手心抽出手来，缓缓摇头：“不，这不叫和平，你是想让联邦成为帝国的附庸，让我成为你控制联邦的傀儡女王。” “不！你不是傀儡女王！”小墨急切地解释道，“你拥有实权，可以全权处理联邦内部事务。” “好吧，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如果你真的想在联邦找一个有能力有威望且可靠的代言人的话，我想我应该是最佳选择。”迎着小墨惊喜的目光，千帆唇角泛起一丝微嘲：“不过有一个问题你怎么解决？是帝国皇后住在联邦呢，还是联邦女王住在帝国？” “你当然要和我住在一起了！”小墨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他底气不足地解释道：“你在帝国，也一样能管理联邦。” 千帆神情似笑非笑，带着些许悲伤和怜悯：“你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征服联邦，留下我做你的代言人；二是打道回府，带上我一起。” 可怜的帝国皇帝在女王淡然却坚定的强势下，失去了先前的气势。他望着她，熔金的眸子里盛着央求，犹如以前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少年。 “小帆，难道没有第三种选择吗？如果你不愿意统治联邦的话，就跟我回帝国，至于联邦这边，我可以另找代言人。”小墨不无幽怨地问道。 “不行。”千帆斩钉截铁地回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当你的代言人？因为只有我才有平衡双方的能力，才能保证联邦不被帝国吞并，才能保证你口中的和平能够兑现。” 她站起身来，看着小墨失望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但依然冷静地点明：“小墨，我们种族不同，我是人类，所以你不能期待我背叛自己的国家。我之所以来找你，是相信你曾对我说过的要和联邦实现和平的话。但如果这是一场亡国灭种的战争，那么我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千帆随宫廷秘书官回房，小墨没有跟来，千帆知道，他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也知道，他需要时间，考虑她的提议。 江山和美人，如何取舍，这真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千帆从没有想过，会把自己放进去做筹码，可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曾经期待，自己和小墨的这份感情能纯粹如初，不掺杂一丝杂质，然而到头来，她和他还是犹如历史上无数深陷权力漩涡中的男女一般，身不由己，俗不可耐。 她不想逼他，她憎恨用感情要挟他的那种感觉，这和楚韵峰想用她来要挟他，有什么区别？ 她心情糟糕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终于不耐疲惫昏昏睡去，直到半夜，被男人带着寒气的怀抱惊醒。 小墨从背后抱着她，炙热的唇舌吻着她颈部柔嫩的肌肤，觉察到她醒来，他喃喃低语：“小帆，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央求的声音带着少年时的亲昵，一往情深，从未改变，在这万籁俱寂的风雪之夜听来，有种世上只剩下两人相依为命的感觉。 千帆轻咬下唇，强迫自己摆脱柔情诱惑，她侧转身子，手臂反勾上小墨的脖子，无奈地叹道：“小墨，你这是在不守规则。” 小墨身子微微一僵，低声道：“小帆，我只有两个选择吗？” 借助着幽暗的地灯光芒，千帆纤纤玉手抚摸上小墨俊美的容颜，“当然，如果帝国战败，你就不用为第一个选项烦恼了。” “帝国不会战败的。”小墨坚定地回道，一把握住千帆的手腕：“你跟我来。” 千帆本是和衣而眠，所以随手从衣架上捡了件披肩，穿上靴子，便和小墨出门。两人乘坐电梯，穿过灯火通明的走廊，在迷宫似的军事堡垒里东拐西拐，进入一间纵深开阔的房间。 是作战指挥大厅。已是深夜，里面依然一片忙碌，有人在指挥调度，有人在监视通讯，有人在分析汇报，到处都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军人。 小墨带千帆走进大厅深处，穿过一道泛着微蓝光芒的电子屏障，进入核心区域。偌大的作战屏幕占据了一整面墙，几名高级将领正围着屏幕前的三维战术沙盘讨论着什么，见小墨进来，均挺直身躯，行礼致敬。 众将领已知千帆的到来。千帆在雷神星养病的时候，他们中不少人已见过她，知道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哈里曼亲王就是因为冒犯了她，而被皇帝亲手诛杀。所以，不管他们内心真实想法是什么，至少在表面上都对千帆表现的恭恭敬敬。 “联邦方面有新动向吗？”小墨询问第一舰队的指挥官奥利弗。 奥利弗有所顾虑地看了一眼千帆，见皇帝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刚刚侦查到远星舰队的动向，奥格华率领七支舰队正在向宇宙107区域推进，根据光脑推算，再过三十二个小时，将和休尔顿元帅率领的星防军主力汇合。” 三维战术沙盘上呈现出广袤的星图背景，无数呈规则排列、明显区分于黯淡星光的光点代表着舰队。千帆很快区分出，红色光点代表星防军，橙色光点代表远星舰队，蓝色光点代表帝国舰队。 每片光点前还漂浮着字母，想必代表着舰队指挥官。 听着奥利弗的汇报，小墨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很好。命令第四舰队掉头，第七舰队开向108区域，第十舰队加快前进速度” 随着他一连串的命令，千帆看见战术沙盘上的蓝色光点发生变化，原本看似无序的光点分布，连成了规则的图形。她神色微变，一时间口干舌燥，那分明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将星防军和远星舰队网罗其中！ 151|一去不返 稍后替换 -------- 在小墨情绪爆发之前，千帆把自己埋进水下，心中嘀咕，她不是锁上浴室了吗，这个女王寝宫真不安全！ 身后响起簌簌的声音，是小墨在脱衣服，一件件，斯条慢理，一具健美结实、犹如大理石雕刻般完美的身体显露出来。 虽然没有回头看，千帆的脸却微微烧了起来，她可没想和他在这个时候泡鸳鸯浴啊！ 哗啦一声，小墨从另一侧跳入浴池，一脸不善地向她走来。 千帆步步后退，直到光裸的背脊触到了浴池的壁面，再也无路可退。一双大手撑上壁面，壁咚之后，将她锁在男子强大的胸膛中。 “小墨，别闹了。”千帆说道，虽是命令的语气，无奈在这种环境下，却透出丝丝娇嗔的意味。 小墨低头，额头抵住她的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脸颊，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信不信，我能将绿萝星毁灭，让它寸草不生，一人不留！” 他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压抑了一下午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强大的帝王威压伴随着愤怒的低气压，铺天盖地地笼罩千帆。 “你可以试试，将我一起毁灭。”千帆被他的威胁激起了傲气，毫不相让地回道。 “你！”小墨眼中的怒火喷射出来，凌厉的气息几乎能够杀人。 “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你还要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千帆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 小墨只觉心疼痛的快要涨裂，他为她忍耐了一个下午，现在才逮住时机问她，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气氛僵住，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有氤氲的水汽蔓延上彼此的眼眸。 许久，小墨幽幽叹了口气：“小帆，如果是我，出于政治目的，宣布要和某人结婚，仅仅是权宜之计，你会怎么想？” 千帆露在水面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一只大手落了下来，温柔地挑起她一缕湿漉漉的秀发，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你永远都不会面对这种局面，因为我绝不会做这种事。哪怕毁灭世界，我也舍不得让你有一点点伤心。” 心弦颤抖。千帆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小墨，只见他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万千深情温柔的星光，将她溺在其中。 “对不起，小墨。”千帆终于服软，长长睫毛轻颤着，吐露真实的心声：“在台上的时候，谢伊伦向我提婚约，我拒绝了。没想到他竟然擅自宣布了出来，我心头恼怒，但看到绿萝星人的反应后，又想，就当是权宜之策吧。” 她深深低下了头：“其实我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坚强，我也有失算的时候，当事情发生后，我只有掩饰，假装这也在我的谋算之中。我不可以表现出任何脆弱，让人有可趁之机。” 一时间没有回应，她恳切地抬眸：“小墨” 她的声音被炙热的唇封在了口中，小墨一手揽住她水下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捧着她的头，温柔而又凶狠的吻着她。 他心中恨，她明明可以放开一切，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却偏偏不肯放下。他又怜惜，她背负着那么多重担，明明心中有苦，却强装无事的样子。 他霸道的舌尖席卷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纠缠上她的舌头，拼命地吮吸。她只觉自己的灵魂都似乎被他吸出来了，一时间魂魄飘忽，政治，权力，野心，阴谋一切都已远去，她的天地中只有他的存在。 热吻的同时，两人在水下的身躯紧紧相贴，蹭出了低温难耐的火花。他终于松开了她，她刚刚得以喘息，就被他强硬地转过了身体，然后一个炙热的物事顺着水流从后面挤入，她禁不住娇吟了一声，一双大手又狠狠袭上她的前胸。 “轻一点”她有些承受不住地求饶。 “这是对你的惩罚，你欠我的！”小墨咬着她的耳垂说道，声音嘶哑凶狠。 等千帆完全熟睡后，小墨轻轻抽出枕在她脑后的胳膊，他起身穿好衣服，又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不能让人发现他夜宿女王寝宫，那会引起对他身份的怀疑，一旦暴露，不仅不能留在千帆身边，还会给千帆带来很大的麻烦。 他谨慎地绕过警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内廷官给他们这些女王亲信安排的住处并不远，转过拐角就是。他路过一个房间时，发现里面还亮着灯，迟疑了一下，按响门铃。 门开了，是夏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小墨。 “还在工作？”小墨问。 “嗯。”夏晨开门把小墨放了进去，虽然没问，但他能猜到，小墨是刚从千帆寝宫出来。 办公桌上方漂浮着十几个屏幕，桌上还有一叠叠厚厚的文件，小墨一眼扫过，有绿萝星王室规章制度，有大贵族的档案，还有王室刺杀案的调查资料。 中央屏幕上是一个活动流程表，夏晨解释道：“明天是带冠仪式，结束后有马车。”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绿萝星王室历史悠久，相应的，仪式礼节也非常繁琐，虽然我已向内廷官传达了千帆简化仪式的要求，但明天她的工作量还是会不小。” “谢谢。”小墨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道。 夏晨被这突然冒出的“谢谢”怔了一下，在他印象中，小墨是从不会说谢字的。 “谢谢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小墨低声补充道。 夏晨微微笑了：“这是我应该的。” “把你的工作分给我一点。”小墨指着一叠标注着“重要”的文件，问道：“这是在进行文件分类吗，重要的呈给她看？” 夏晨点头，见小墨抱起一叠未分类的文件就要坐下，他急忙说：“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小墨坐下，抬起眼来，似笑非笑：“你是担心我处理不好？” “不是”夏晨急忙否定。若是换做以前的小墨，他或许真会担心，但现在的小墨，和以前有着明显不同。他曾以为自己这五年的历练，要比同龄人多很多，但小墨却似乎经历了更多，桀骜凌厉不减当年，却多了一种经过磨砺后的沉稳大气，更还有一种难以形容令人忌惮的气场他禁不住怀疑，这五年，小墨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就行了，我们分担工作，早点干完，你也需要休息。”小墨回道，开始埋头专注文书。 黑夜悄然隐褪，地平线泛起鱼肚白，晨光笼罩大地，绿萝星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对谢伊伦来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他的手腕几乎都被吊脱臼了，对一向养尊处优的他来说，这样被悬吊了一个晚上，无疑是酷刑折磨。 清晨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进来看了他一眼，大概是想确认他是否还活着，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人便又锁上了门。 他本来笃定天亮后自己一定会被释放，因为今天是女王的带冠仪式，他身为拥立重臣，不可缺席，可却没想到，眼见过了正午，还是没人来放他出去。 整整一天一夜，饥渴，疲惫，悬吊的疼痛一点点剥夺他的体力和意志，就在他不得不抛开贵族风度嘶哑着嗓门对着监控器抗议要水喝的时候，门突然开了，紫色的裙角旋了进来，他警觉地抬起头，看见头戴王冠、一身雍容华贵长裙的千帆。 千帆身后跟着夏晨，夏晨手中端着盛着食物和水的托盘。见谢伊伦奄奄一息的样子，千帆冲夏晨使了个眼色，夏晨会意，放下手中托盘，来到谢伊伦面前，先把他从悬吊的画钩上放下，然后解开了他的手铐。 具有王室血统的谢伊伦，身体素质不会差到哪去。他抱着麻木的手臂，缓了一阵，感到恢复点知觉后，举起桌上托盘中的水杯，仰头咕噜噜一饮而尽，然后饥不择食地拿起面包塞进嘴里。 千帆在房中唯一的高背椅上款款坐了下来，一双明眸注视着狼吞虎咽的谢伊伦。 谢伊伦喝了水吃了点东西稍稍恢复体力后，打量着千帆，还带着面包渣的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恭喜女王陛下，今天的带冠仪式还顺利吗？” “非常顺利。”千帆回道，然后不出所料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她微微一笑，补充道：“莱斯利子爵代替你出席了带冠仪式，还作为护卫骑士，陪女王马车游了长街。” 谢伊伦脸色刷的变了：“莱斯利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千帆亮出手中的通讯器，谢伊伦惊怒不已：“你，你竟然用我的通讯器” “不错，我是用你的通讯器给莱斯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你被我扣押了，然后他就义愤填膺地跑回来找我理论。”千帆好整以暇地回道。个人通讯器需要经过严格的生物认证才能打开使用，但这难不倒她。 谢伊伦心中一片凉透，这个傻孩子，竟然自投罗网 “我见他救父心切，就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合作，乖乖扮演我的准婚约者，我就放了你。”见谢伊伦绝望的样子，千帆愉悦地挑起唇角：“看来这笔买卖，我是赚了。” 谢伊伦面如死灰，本来在他的计划中，是用婚约牵制千帆，令千帆不得不倚靠他，可现在，父子俩都落入她手中，她完全可以用其中一人来牵制另外一人。 至此，他犹如失去一切的赌徒，再也底牌和她对抗。心中权衡利益得失，他惨淡自嘲地一笑，对着千帆屈膝下了膝盖。 “我愿意效忠于你，只要你信守带冠仪式上的誓言，履行女王保护绿萝星的使命，我谢伊伦愿任凭使唤，肝脑涂地，追随于你。” 这番话他说的无比庄重，千帆却微微笑了，她身体前倾，手撑着下巴，嘲弄的问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可以和我讲条件？” “凭我是绿萝星人。”谢伊伦回道，带着一种生无可恋、再无可失的悲壮决然。 千帆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她身体重新靠回椅背，纤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椅背：“好吧，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次机会，但首先，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吧。”谢伊伦已完全放弃了抵抗。 “第一个问题，刺杀前女王的绿党，是否和你有关系？” “绿萝星的臣民绝不会刺杀自己的女王。”谢伊伦神情凛然语调悲愤：“我是和绿党有联系，但刺杀前女王的，绝不是绿党。联邦的证据都是捏造的，十有是联邦自己刺杀了前女王，然后嫁祸给绿党！” 千帆心头震惊不已，谢伊伦的话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如果王室刺杀案是联邦自编自导，那么目的应该是彻底消灭王室，然后将绿萝星直接纳入中央的统治之下！ 如果是这样，军部又为何找到自己，要自己来绿萝星当女王呢？ 千帆只觉似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幕后操纵着一切她强压住纷乱的思绪，保持身为女王处变不惊的姿态： “第二个问题，我在来绿萝星的途中，遭到星盗袭击。星盗头子名叫巴特勒，各种证据表明，是你雇佣了他。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对这个问题，谢伊伦不像上个问题那么从容笃定，他先是一怔，然后惨然一笑：“我承认，我是雇佣了巴特勒，但我对天发誓，我绝没有派他去刺杀你！” 迎着千帆审问的目光，他回道：“我雇佣巴特勒，是想让他带我的家人逃出联邦。绿萝星局势严峻，联邦不会坐视我当上国王，我自己已做好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但我不忍心让我的家人留下来和我一起送死！” 152|天荒地老 “严重抗议！我军月神号执行任务时遭到远星舰队收割号的袭击，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远星舰队必须立刻交出收割号舰长和全体船员！” “远星舰队必须负全责，并对本次事件做出合理解释，否则，星防军将视其为一次严重的挑衅和挑起战争的行为！” 月神号遇袭事件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星防军和远星舰队，联邦两大武装集团，三百年来相安无事，而这一次，似乎到了爆发的边缘。 事件发生后，双方进入战备状态，特别是两军相邻的太空军港和军事基地，警戒级别提高到了红色。 “奥格华上将，这是月神号的航行日志，那天的事情都记录在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超光速视屏通讯中，星防军大元帅纳尔逊怒不可遏，指着屏幕对面远星舰队副司令奥格华的鼻子喝道。 奥格华眼底暗流涌动，语气却平静依旧：“元帅息怒，我想和月神号舰长直接对话。” 通讯界面分出一半屏幕，映出月神号舰长维克托，他现在距离出事地点最近的星防军基地修船养伤，汇报情况，接受调查。 “维克托舰长，你好。请问你见过我身边这位将军吗？”奥格华问道。 维克托狐疑的目光扫过屏幕里奥格华身旁的军人，摇头道：“没见过。” 奥格华微微笑了，介绍道：“这就是我军十一舰队收割号舰长蒙特少将。” 此话一出，纳尔逊和维克托的脸色同时变了，维克托难以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他不是蒙特，蒙特长得不是这样的！” 纳尔逊表现的更为冷静：“你是说有人假冒蒙特，连收割号都是假的了？” “是的。”奥格华回道：“事发之日，收割号正在第七星域安米思基地修整，有航行日志可查。” 维克托还是难以接受，激动地质问：“那序列号检测呢？星舰的序列号不可能伪造，身份认证是查询了中央数据库的！” “这是收割号的序列号。”奥格华平静在通讯屏幕上打出一串数字，“你们再看看月神号航行日志里的记录。” 维克托瞠目结舌：“不一样！难道中央数据库”他震惊的目光投向大元帅纳尔逊。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彻底追查。”纳尔逊面无表情地说道。身为星防军的最高统帅，当着对手的面，承认星防军中央数据库被人做了手脚，他还没这张老脸。 “大元帅明白就好。”奥格华眼底闪过嘲弄的暗光，“月神号事件虽然与远星舰队无关，但我们愿意派出调查组，协助星防军，早日澄清事实。” “多谢。”纳尔逊极其勉强地笑了一下，挂断了通讯。 远星舰队作战指挥部的通讯室内，一名幕僚不解地询问奥格华：“将军，事情已经澄清，我们又何必”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奥格华不耐地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奥格华有些焦躁，先前面对纳尔逊大元帅时的从容自若已然不见。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犹如褪去全身力气般把整个身体窝进宽大的办公椅里。半晌，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千帆，即使你因为欧文迁怒于我，不愿再理我，如今你生死不明，我时刻无法心安” 像是置身于轻柔的云端，又像是处于温暖的摇篮，千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朦胧的视野中映入一个男子的轮廓。熔金的眸子，英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像极了她钟爱的少年。唇角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她再次闭上眼睛，只想让梦境持续，永远都不要醒来。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抚上了她洁白的脸庞，带着薄茧的指肚，沿着她姣好的轮廓反复摩挲。动作轻柔，充满眷恋，似乎想通过这种肢体语言，将她的样子铭刻下来。 千帆终于感到有些不对劲，梦中的触感过于真实，她再次睁开眼睛，这次她看清楚了，一个男人坐在她的身边，包含深情的目光千丝万缕地缠绕着她，真真切切，分分明明。 她清醒了，大脑却出现一瞬宕机的空白，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小帆。” 低沉的男声传入耳际，和记忆中少年犹如珠玉般清澈的嗓音不同，这个声音深情醇厚，压抑克制，动人心魄。 一瞬间，心弦齐鸣，灵魂颤抖，感情翻江倒海。她伸出颤抖的手，口中唤出那个禁忌的名字：“小墨？” “是我，小帆，我回来了。” 小墨接过千帆的手，带着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摩挲，低声问：“稍微长变了一点，你还喜欢吗？” 千帆柔柔地笑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五年前的小墨，是个如精灵王子般俊逸出尘的少年，而如今，王子长成了国王，瞳孔和发色都比以前深了很多，五官立体犹如雕塑，尽管他的神色柔情似水，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冷酷威严的气息。 这种气息，不是少年的桀骜轻狂，而是经历铁血考验，居于权力漩涡，指挥千军万马，在生死斗争中铸就的铁血刚强。 看来分别之后，他的经历绝不简单。 但千帆现在不想问这些。她葱白如玉的手指挑起他额间垂落的一缕发丝，柔声说：“头发的颜色也变了。” “嗯。”小墨轻声应道，眼底情绪竟暴露出一丝紧张，因为他知道，她曾爱极了他那头月华般的银发。 “铂金的颜色，我也喜欢。”千帆回道。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喜欢，都会接受。 小墨仿佛听到了她心底的话语，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翻涌的感情，他伸出手臂，把千帆拥入怀中，在她耳边，用一种压抑着痛苦、低沉颤抖的声音说道：“小帆，我很想你。” “我也是。”千帆依偎在小墨怀中，听着他激动的心跳，感受着他情绪剧烈起伏的胸膛，微笑着，再也忍不住，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 终于重逢。五年的岁月，漫长的等待，相思的煎熬。她曾以为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后来才明白，他早已渗入她的生命。失去了他，她的岁月隐着伤痛，她的欢笑里含着忧愁，她的成功填补不了空虚。 觉察到她的泪水，小墨和当年一样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小帆，你怎么啦？是不是在责怪我，为什么不怎么早点来找你？对不起你，我被一些事情缠住了” 理由他只说了一半，更重要的是，他若是回来找她，就必然要有和她在一起的实力，否则，他的存在，只会给她添麻烦。 “不，不是，不用解释，我都明白。”千帆用手背拭去泪水，展颜微笑：“我只是，见到你太欢喜了。” 她此时的样子，犹如一朵清晨带露的玫瑰，娇柔的令人心碎。她一向坚强，从不在人前显露软弱，此时见她这样，小墨有种被珍宝砸中的感觉，欣喜若狂，她终于肯对他敞开心扉，他终于能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了！ 他露出欢喜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低头覆盖上了她的唇。她的唇和记忆中一样芬芳甜蜜，柔软温存，令他欲罢不能，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严格说来，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第一次是离别之吻，撕心裂肺，绝望而又痛苦；而这一次，则是缠绵缱绻，诉尽相思，以及永不分离的心意。 直到千帆被吻的有些呼吸困难，小墨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见她满脸潮红、低头娇羞的样子，他只觉欢喜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口中，日日相伴，时刻不分离。 千帆并非扭捏之人，心意一旦确定，她便不再拒绝小墨的亲热，只是心里还是有几分尴尬，因为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是上级和下级，现在升级成了情侣，一时间还不太适应。 “这是什么地方？”千帆故意避开小墨炙热的视线，打量着房间问道。 这是一个洁白的房间，地板和墙壁是一种星舰上常用的材料，家具都固定在地板上。周围很静，但千帆依然能感到引擎震动的声音。 “我的星舰。”小墨回道。 他都能独自拥有一艘星舰了，想必在生化人中的地位不低。千帆并不吃惊，毕竟，小墨的实力摆在那里，无论在联邦，还在生化人基地，他都应该是绝对的强者。 “你怎么找到我的？”千帆接着问道。 “我一直在关注联邦的消息，得知你前往绿萝星，我觉得这是一个见你的好时机，就赶过来了。”小墨回道，觉察到千帆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追问：“小帆，怎么啦，是怪我擅自行动吗？” “不。”千帆摇头：“如果不是你，我这次怕是死定了。我只是觉得可笑，我此行本是军事机密，没想到连你都知道了。你相隔这么远都能知道，那么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得知消息，设下陷阱，阻击我乘坐的星舰，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再次被小墨拥入怀中。和刚才那种急切炙热不同，这次的拥抱强大有力，犹如坚不可破的屏障。 “小帆，留你在联邦，我真的很不放心。”小墨坚毅的下巴抵着千帆柔软的发丝，反复摩挲，呢喃低语：“你知道吗？当我赶到时看到涅凰的样子，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还好你没有大碍，否则我会杀光所有的人，血洗联邦，为你复仇。” 他的话语充满杀机，却偏偏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即使千帆这样不喜杀戮的人也禁不住为之悸动。 她不是善于表露感情的人，只得默默将这份感动铭刻心底。依偎在他怀中，她换了话题，轻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我的地盘。在那里，你绝对安全，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你是说生化人基地？” 千帆轻轻推开小墨的怀抱，注视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金色眸子，狠下心来摇头：“现在还不行” 和当年的理由一样，她不可能抛下一切，随他离开。她不是十几岁憧憬爱情的花季少女，她活了两世，早就明白，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她可以为保护爱人牺牲自己，但绝不会为了爱情，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小墨掩饰住眼底的失望，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柔声解释道：“我不是要你长留，而是想借此机会帮你看病，我们的科技水平，特别是医疗比联邦发达，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腿”千帆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双腿，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其实醒来时她就发现了，她的双腿情况很糟糕，就像回到了六七年前。 小墨抚摸着千帆手腕上的涅凰手环，无比严肃地说：“强行驾驶涅凰，严重超过你的身体负载，对你的健康影响很严重。所以，跟我回去，我有信心，这次一定能根治你的腿疾！” 153|星河为聘（终） 艾伯伦号凌晨六点换班，一位细心的技术官觉察到了不对劲，当紧急汇报抵达舰桥指挥室时，奥格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千帆竟然篡改了中央数据库里的星图航道！ “立刻修正航道，全速前进！”奥格华脸色铁青地下达指令。 第一个人进来之前，千帆已恢复了奥格华的人身自由，她也不逃走，就这么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冷眼旁观指挥室里一片忙乱。 奥格华抽不出精力来找她算账，只命令卫兵看着她。等航线修正终于完毕，大军开始转向时，他才有空回头看她。 她正捧着洁白的细瓷杯，悠闲自得地喝着咖啡。奥格华气不打一处上来，怒火中烧地吼道：“你还有心思喝咖啡？” 负责看守千帆的卫兵一脸惶恐，不知所措。奥格华只命令他看好这位凌氏家主，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再联系到她和司令大人的亲密关系，他不敢怠慢。她要喝咖啡，他便乖乖地端上，怎么这就触怒到司令大人了呢？ 千帆浅浅抿了口咖啡，淡淡抬眼：“来不及了。” “都是你干的好事！”奥格华怒不可遏，一挥手打落千帆手中的杯子，褐色液体飞溅出去，白瓷茶杯落在金属地面，当啷一声，碎成几片。 原本充满人声的舰桥指挥室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吃惊地望着怒气冲冲的奥格华，只有千帆，端坐原处，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奥格华的火气与她无关。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奥格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挥手示意部下：“你们先出去！” 部下们慌不迭地退下，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奥格华和千帆。奥格华握紧双拳，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你的所作所为已构成叛国重罪，我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悉听尊便。”千帆淡淡回道。一如当年，她放走小墨陷入重围被逮捕时。 奥格华只觉更加烦躁，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他嘶吼道：“你怎么不逃？不反抗？” 如果她企图反抗或是逃走的话，他就有理由教训她，让她尝尝军法的厉害，以泄心头之恨。而她现在这幅任凭处置的样子，令他根本就无法下狠手！ “因为某人说过，在这里，我会受到和我身份相匹配的优待。” “我现在只想狠狠揍你！” “那不符合你的司令身份和绅士风度。” 奥格华暴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个来回，然后从柜子里摸出重力手铐，一把握住千帆的手腕，把她一只手拷在椅子上。 “我现在没时间，等忙完这件事，再找你算账！”奥格华狠狠地说。 千帆没有反抗，神色平静地任凭他拷住自己。 接触到她柔软的肢体，奥格华只觉自己心头窜出了一头野兽，他好想吻上她的唇，把她压在身下，粗暴地，让她哭泣求饶，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 然而她的眸子里带着冷意，凛然不可侵犯。她是女神，无论落入怎样的境地，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女神。 奥格华压下心中罪恶的念头，把全部精力再次投入到军务中，很快，他得到了主战场开战的消息。 三个标准时后，远星舰队十万火急的速度减了下来，因为会战已经结束，联邦的星防军舰队，全军覆灭。 军事卫星传来实时影像，漆黑的宇宙背景上，星防军的一艘艘星舰燃成火海，机甲和武器残骸在能量的怒海狂涛中摇撼旋转。 镜头迁移，火海的一角，星防军最后一支舰队还在浴血奋战，大概有十几只星舰，组成尖刀阵型，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一个个炙亮的光球在真空中炸裂，紫红的光芒向两侧延伸，一旦接触到同类，就立刻光芒大涨，发生再次爆炸，能量的光芒摧枯拉朽，毁灭前进道路上的一切，小型星舰直接爆炸，中型星舰则被掀翻，只有少数大型星舰在能量激旋的白光中拼命挣扎 艾伯伦号的舰桥里，一片静寂，犹如被扼住了咽喉，无人能发出声音。这是什么武器，威力如此强大，竟是他们平生从未见过！ 千帆知道，这就是小墨口中的秘密武器。犹如用常规枪炮对抗，这场战争，联邦从武器装备上已经输了。 仿佛是在炫耀武力，帝国舰队并没有全军出动，而是出动了一半。另一半，则调转方向，横屹在因“航线偏离”而晚到的远星舰队的航道上。 奥格华推开舱室门时，千帆正靠在椅子上假寐，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来，对着一脸疲惫的奥格华微微一笑：“会开完了？” “还没有。” 奥格华踱到千帆面前，为她解开手铐，然后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直直注视着她，神色无比严肃和郑重。 千帆知道他有话要说，她揉着有些酸麻的手臂，静静等他开口。 “首先，我想，我应该感谢你，是你阻止了我带领远星舰队去送死。” 承认这一点，对奥格华来说，是极其的不易。五个小时的军事会议，他和他的将军幕僚们用了三个小时统合情报，分析数据，再三推演，得出了这个结论：远星舰队即使及时赶到战场，也挽救不了战局，只会和星防军一样，全军覆灭。 接着，他们又用了两个小时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一个选择：继续推进，和帝国舰队相遇，这无疑是一条自投罗网的死路。 第二个选择：立刻掉头，保卫光耀星，因为敌人下一个目标，将是联邦首都。在首都星防御系统和周边军事卫星的帮助下，应该能抵抗一段时间。但能支持多久，谁都没有信心。 第三个选择：坐视光耀星失守，返回远星舰队的地盘，等着帝国舰队来攻打。 第四个选择：逃走，成立星舰流亡政府，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收复失地。 奥格华把这四个选择说个千帆听，然后问她：“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千帆反问：“你呢，你倾向于那种选择？” 奥格华犹豫了一下，回道：“第四种。” 这是最明智，也是最有野心的选择。千帆微微笑了：“我也觉得这个选择不错。” 奥格华眼中亮起了光芒：“那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为人类的未来，和最后的希望而战？” 千帆眼底的笑意加深：“这话我好像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奥格华内心挣扎，有些话与其说了后悔，总比不说后悔的好。他苍冰色的眸子注视着千帆，缓缓道：“昨天你曾说过，愿和我天荒地老。” “是的。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算定了你不会答应。而且，时效已过。”千帆回道。 奥格华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住胸中翻腾的酸楚。对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只是抱着一丝侥幸。 “所以，你不用考虑别的了。直接告诉帝国皇帝，我在你手中，让他停战。”千帆无比平静地把话说完。 奥格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可是你昨天说过，你宁愿自我毁灭，也不愿被人胁迫当筹码！” “你没有胁迫我啊，是我出于自愿。”千帆微微笑着，目光投向虚空中的某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其实，我也是个不能免俗的女人，也想试一下，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星历3110年3月，星防军舰队全军覆灭、光耀星一片恐慌之时，新人类帝国的舰队却没有趁势一举攻入，而是和远星舰队达成了暂时的停火协议。帝国皇帝同意和平谈判，但提出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联邦必须交出战争的始作俑者楚韵峰。 第二，他要迎娶凌氏家主、绿萝星女王凌千帆为皇后。 两个条件具有同样的爆炸性，在光耀星掀起了一片暴风雨。上下两院，经过各方势力的博弈和激烈的争执，终于达成一致：楚韵峰应该承担全部责任。 楚韵峰自知大势已去，在联邦政府下达逮捕令前的一个深夜，悄无声息地逃离光耀星。 千帆见到楚韵峰时并不意外，她知道，他不甘失败，也知道，他即使下地狱，也要拉她一起毁灭。 远星舰队和帝国舰队停火后，她秘密返回伊奥兰星，准备等联邦和帝国达成和平协议后再露面。 伊奥兰的熏衣草正值一年中最绚烂的季节，碧蓝的大海送来温暖的风，紫色花海一片起伏荡漾。千帆一袭浅色碎花棉布长裙，带着宽边草帽，在第一次日落前的花田中散步。 楚韵峰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他一袭黑衣，带着亡命天涯的风尘仆仆，胡子很久没刮，令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 他鹰一般的目光扫过千帆姣好莹润的面容，最后停留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谁的孩子？” 这是他见到千帆后的第一句话，凶狠嘶哑，充满愤怒和戾气。 千帆微微笑了，带着轻蔑和怜悯：“我为何要告诉你？” 楚韵峰眼底闪现狠毒，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不告诉我也罢。本来我还担心杀不了你，现在你既然怀着身孕，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一个冰寒入骨的声音自楚韵峰身后骤然响起：“楚韵峰，你果然是丧心病狂！” 楚韵峰神色微变，尚未有所动作，便见一道人影如电般闪现，护在千帆面前。 是小墨。 铂金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舞，俊美的面孔笼着寒霜，金眸中闪动着绝无容赦的杀意。 时隔六年，楚韵峰终于再次和小墨对面。昔日惊才绝艳的少年成了执掌星河的帝王，而他，却从权力的巅峰坠落，身败名裂，穷途末路。 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想到这点，他心中就燃起了疯狂的怒火。若不是她当年阻止他杀小墨，若不是她处处和他作对，破坏他的计划，阻碍他的前程，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更可恨的是，她本来属于他，她怎么可以背叛他！ 风动，杀机四起。 楚韵峰面露疯狂，眼眸尽赤：“那今天就一并解决了吧！” 他掌心闪现致命的寒光，发疯般地冲了过来。 千帆长睫轻垂，即使再憎恨，她也不愿见他在自己面前血溅三尺。 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一个来之不易、纯属奇迹的小生命。想到这点，她默默转过身去，轻抚着腹部，望着远处的蓝天花海，充耳不闻身后的杀戮之声。 片刻之后，身后安静下来。一只大手温柔地搂住她的腰肢，小墨关切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没惊吓到你吧？”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惊吓到她的？她回眸一笑：“我没什么，只是不想吓到宝宝。” 小墨立刻慌了神：“这里血气太重，别冲了宝宝，我们赶快离开，等会让人来收拾。” 刚才还威风凛凛手刃仇敌的帝国皇帝，转眼就成了诚惶诚恐的准爸爸，千帆禁不住噗嗤一笑，然后幽幽叹了口气：“恩怨已了，好生安葬他吧。” “好的，一切都听你的。”对千帆，小墨现在是唯命是从，唯恐不周。 他小心翼翼环抱着千帆，夕阳拉长了两人相扶相携的影子，薰衣草花海起伏，晚风中传来的两人的柔声细语： “小帆，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你不会让孩子在这里出生吧？” “我觉得伊奥兰星挺好的，适合养胎。” “可是，我们的宝贝是帝国皇储，在联邦出生不太好吧？” “那就让你的人快点搞定和平协议。” “我这边是想快啊，可是联邦那边拖着。你催促一下夏晨，我怎么觉得他在故意为难我？” “不是你指定夏晨作为联邦的谈判代表的吗，还傲娇地说，除了夏晨，你不信任联邦的任何人。” “好吧，我承认，我看错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