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迪逆袭指南》 Chapter 1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谢绝一切形式的转载与改编 作者:砯涯 —————————————————————————————————————————— 【迟到的葬礼】 四月上旬,b市,西山别墅。 最近几周气温回暖很快,再加上这座北方城市的春天难得多下了几场雨,所以往年四月才初放的樱花此时已经开得非常绚烂了。 下午四点,厚重的积雨云开始聚拢,低垂着压向山顶,不一会儿便有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落下来。 降雨后气温明显低了不少,阴郁的天景映衬着漫山遍野的雪白樱花,远远望去形如一座庄重而清冷的陵园。 一辆黑色奔驰从远处驶来,被山脚岗亭的路障拦下。 值班保安见有人要上山,当即披上件雨衣匆匆出了岗亭,他绕到奔驰车另一边在驾驶室门外站定,朝司机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与此同时,驾车司机十分配合地降下车窗,待看清楚对方那张脸后,小保安不禁微微愣住,脱口道:“杜先生,怎么是您啊?” 开车的男人名叫杜辉,是陆家大宅女主人的专职保镖和司机,能让他亲自出门去接的人……保安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下意识朝后边瞄了一眼,只见后排右侧坐着个穿黑色西服的年轻人—— 那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很瘦,五官生得极为漂亮,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就那么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窗外。 杜辉见这小子眼珠乱瞟,忙暗示性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道:“后面那位是我们家三少,此前一直在美国读书,这次是为了陆先生的事才特意赶回国的。我刚从机场把人接回来,你赶紧放行,宅子那里还等着呢。” 保安皱了皱眉,心说这是从哪儿又冒出来一个陆三少啊?手上却片刻不敢耽误,“哎”了一声,便赶紧跑回值班岗亭,将拦住奔驰车的路障升了起来。那边杜辉摇上车窗,脚下轻踩油门加速,驾驶奔驰驶上盘山公路。 雨越下越大,车玻璃内侧逐渐凝上一层厚厚的水汽。 陆研垂敛的眼睫轻轻一颤,过了几秒,他伸出手,用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五指将哈气擦去一部分,然后重新抱住怀里那束雪白的花。 包装纸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一声轻响,杜辉闻声从后视镜看向陆研,随口道:“三少,人死不能复生,您也别太难过了。” 听见这话,陆研略微抿紧的唇向上扬了扬嘴角,眼羽轻颤,他缓慢抬起头,在后视镜中迎上了那个男人的眼睛。 目光相遇的瞬间,杜辉蓦地怔住。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幽暗的瞳仁温润如玉,眼羽纤长,交汇于眼尾处线条微微上挑,形成一个惊艳而又透着几分媚态的好看形状。 可那人的眼神却是凉的。 “我爸他……什么时候走的?”陆研轻声道。 杜辉恍然回过神来,说:“前天晚上,医生宣布以后,夫人就命人通知您了。” “他……”陆研的嗓音有些哑,“走的时候痛苦么?” 杜辉愣了愣,只当是这位陆三少悲伤过度,很自然地安慰道:“陆先生年轻时积劳成疾,心脏一直不太好,这次旧病复发也有一段时间了,那天晚上突发心梗,医生说发病的持续时间不到一分钟,我想应该没受什么罪吧。” “心梗——”陆研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么?心脏疾病的致死时间很短,但过程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没受什么罪’通常是医生安慰活人的话呢,你们都信了?” 年轻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像一柄被软布缠紧的匕首,平缓而又猝不及防地狠狠刺进了杜辉心里。 察觉到对方面色有异,陆研反倒是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知道您是想安慰我,请放心,我并不是很难过,因为啊——”边说,他边伸手摸了摸怀里还沾着水珠的雪白花瓣,温雅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漫不经心地自嘲,“我离开陆家的时候还不满五岁,如今已经十六年了,没有妈妈的允许,我连买回国机票的资格都没有,到现在早就记不清了他的模样。” “……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黑色奔驰沿盘山道缓慢攀爬,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停靠在位于山顶的陆家大宅门前。 从布置就可以看出宅子的女主人不喜欢传统葬礼的白绸黑幡,整座庄园几乎没有多少与白事相关的装扮,只是在铁艺雕花的院门两侧象征性地摆了两只鲜花扎成的素色花圈。 时近傍晚,葬礼接近尾声,负责迎宾的接待早已撤离,令高门深院的陆家大宅看上去萧索了不少。 杜辉拿起立在副驾驶位旁边的长柄黑伞交给陆研,解释道:“没想到飞机会晚点,耽误了您参加先生的葬礼,我还得去停车,就劳烦三少自己先进去了。” 陆研点头表示理解,接过雨伞,他拉开车门下车,于暴雨中转身看向那栋在记忆里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的宅院。 时隔十六年,陆家不为人知的三少爷首次回国,竟然是为了出席自己父亲的葬礼。 陆家这一代子女共四人,陆研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个小妹妹,他名义上是三少爷,可本质却是与另外三兄妹同父异母的私生子,是对任何一个豪门世家来说都讳莫如深的存在,与现任陆家的女主人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种敏感的身份,早在陆研三岁、在迈阿密儿童福利院见到父亲陆承瑞的那天起,允许他回到陆家这件事就遭到了后母李淑君的极力反对。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家后,被母亲宠溺得嚣张跋扈的大哥又经常带着尚不懂事的二弟欺凌陆研。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年,陆承瑞为了改善家中的紧张气氛,同时也不愿小儿子再遭受兄弟的欺负,最终决定将他送回美国学习和生活,这一去就到了今天。 陆研一手撑伞,一手抱着花束,略微仰着头,他久久凝望着眼前这座明明被剥夺了进门资格,却又不得不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就在这时,陆家别墅的房门打开,几名接待分列在大门两侧,向从里面走出的宾客们鞠躬致谢。 一名接待快步穿过庭院,赶在宾客到来前拉开庄园大门,见陆研一个人站在门前,而且是面生的年轻人模样,想来也不会是重要角色,当即不客气地挥挥手,催促道:“葬礼已经结束了,客人退场,您要是想吊唁就站旁边等会儿,别在这儿挡道。”说完就去要拉陆研胳膊。 陆研自小因为家庭原因一个人在外生活多年,又因童年某些不好遭遇而有严重洁癖,从来不喜欢被别人触碰身体,见状立马敏感地朝后退开两步,解释道:“你好,我是——” 那接待根本没时间听他说话,又匆忙去拉开另一扇铁艺大门,然后恭恭敬敬地朝第一位出来的客人弯下了腰。 陆研站在甬道对面,像个格格不入的路人,手捧花束,显得沉默而又孤独。 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足有上百人,待那些人陆续下山,那名接待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目光扫向陆研这边时眼睛忽然一亮,然后一脸讪笑地撑伞小跑过来。 陆研下意识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接待就已经径直从他旁边跑了过去,将雨伞撑过杜辉头顶,讨好道:“下这么大雨,辉哥怎么才回来?” 杜辉朝他点头当是打过招呼,然后一扬下巴示意院门前背对他们的年轻人,笑道:“三少回国,我去接了一趟,天气不好飞机晚点,所以才回来晚了。” 听见这话,那看人下菜的小招待吞了吞唾沫,再看向陆研时脸都白了。 杜辉没再搭理他,快步来到陆研旁边,见对方神色如常,这才开口道:“三少不常回来,那些下人一时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您别往心里去,夫人还在等,尽快进去吧。” 陆研“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身走进陆家大宅。 杜辉跟在他身后,行至别墅门前时紧走两步率先上前开门。 主宅一层大厅被布置成了一座素朴的灵堂,与大门正对的墙壁上挂着陆承瑞的黑白遗像,近前那张桌上摆放着宾客们留下的鲜花,却没有点香烛。陆研望着眼前空荡荡的灵堂,脑中隐约记起自己那位后母闻不了一点烟味。 ——所以即便是结发丈夫过世了,也不允许他在那边享受那怕一丁点的香烛供奉。 或许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某种物质在作祟,在陆研脑中有关那个男人的回忆是麻木的,心却莫名有些疼,他走过去将花束放在父亲的遗像前,正要鞠躬行礼。 楼梯方向,高跟鞋叩击地板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属于女性的优雅嗓音轻缓开口,来人说:“研研回来了呀,等献完花来书房一趟,妈妈有事和你说。” ——inued Chapter 2 【亲子鉴定】 闻声,陆研身体极不明显地微微僵住,静了几秒,便继续朝陆承瑞的遗像弯下腰去,然后才转身看向站在楼梯上的女人。 李淑君比陆承瑞小八岁,时年刚刚过了五十,却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再加上精于穿着打扮,所以即便是年过半百也依然风韵犹存,是个从年轻能一直光鲜到暮年的美人。 陆研幼时憎恨过这位后母,因为她自己才不得不漂在国外,有家难回。而懂事以后又逐渐理解了李淑君的做法——毕竟是自己男人出轨遗留下来的私生子,所以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对待亲生孩子那样宠他爱他,放任在外或许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事到如今,陆研早就不再恨了,但对于眼前的女人也没有半点感情,只客客气气回了一声:“好的,妈妈。” 那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内显得格外生分,李淑君却像个慈母那样笑了笑,然后折身返回别墅二层。陆研一声不响地跟着上楼,他早已记不清这栋宅子的格局,却记得大哥把他从脚下这段楼梯推下去的时候摔得有多疼。 那时受委屈的人明明是他,可因为同是陆家的孩子,而且又必须顾及妻子的感受,陆承瑞最多只是口头教育一下大儿子,并不会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惩罚措施。 有时候来自小孩子的恶意非常可怕,而这种恶意又往往会在父母的纵容之下肆意滋生。 真是……不愉快的记忆啊…… 陆研定定神,将父亲满脸心疼亲吻自己额头的画面赶出大脑。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紧,是李淑君进去后给他留的门,陆研懂得家里的规矩,抬手轻叩门板,在获得对方允许后才推门走了进去。 然后他微微愣了几秒,因为除了后母外,那里面还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我来介绍一下,”李淑君站起来,对那男人道,“这位是承瑞的小儿子,陆研。” 男人朝陆研点了点头,说:“你好,三少。” “您好。”打过招呼,陆研询问似的看向后母。 李淑君又道:“这位是你父亲的代理律师,姓江,这次特意过来确认陆氏集团遗产的相关问题。”她看向陆研,目光哀伤,叹了口气,说,“承瑞很爱你们,所以在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后就提前立了遗嘱,我……”话没说完,李淑君隐忍地合上眼睛,抽噎着双肩小幅颤抖起来。 江律师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顺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十分公式化地安慰道:“陆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 李淑君道谢后接过纸巾,朝陆研招了招手,三人在沙发上落座。 律师拉开公文包取出一叠叠文件,陆研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太对劲,疑惑道:“既然是遗产相关的内容,怎么不见两位哥哥和小妹过来?” 李淑君说:“不是正式宣读遗嘱,而是要按照承瑞生前的一个安排,由江律师分别和你们确认些事。” “什么事?”陆研看向律师。 江律师展开其中一本打印好的文件,沿茶几推过来,说:“有关于陆承瑞先生和几位子女的亲子鉴定结果,这两天已经出来了,作为遗产生效的重要依据,必须由我亲自告知每一位继承人” 他话音没落,陆研瞬间怔住:“什么亲子鉴定结果?” 江律师敲了敲文件,面无表情道:“就是您在b市中心医院做得那份dna鉴定,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 陆研眉心锁紧,难以置信地盯着文件里夹着的一纸证明:“我从没有做过这种东西,也没有人通知我需要做这个……” “检查结果显示——”江律师像是完全没听见陆研的辩驳,兀自翻看文件,继续道,“您与陆承瑞先生的dna位点仅有两个相同,这说明你们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而陆先生生前特别交代了遗产分配要以亲子鉴定的结果为准。” “因此,我不得不很遗憾的通知您,遗嘱中属于您的那部分已经自动失效了。” 陆研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鉴定结果,我才刚刚从美国飞抵——” “研研!”李淑君打断他的话,心平气和地看了他一眼,“为了配合你父亲的安排,陆家早在一周前就安排你返回b市,海关可以查到你的出入境资料,中心医院也有你参与检查的各类证明。” “这不可能!”陆研抬头看向后母,片刻震惊过后,他的眼神倏然变了,“——是你?” 李淑君笑得极有涵养,说:“研研,你可以放心,就算你不是承瑞的亲生儿子,念在你进了陆家这么多年的份上,妈妈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我会继续供你在美国完成学业,那边还有一套陆家的房产,也可以过继到你本人名下,至于陆氏集团的产业,就只能遵照——” “就为了这个?!”不等她说完,陆研猛地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向后母。 而李淑君只是微笑:“你在说什么?” 陆研平复了下情绪,声音却微微发颤:“从小到大,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从不回家,父亲的财产我可以分文不要,可您为什么还要用一份假的鉴定证明来抹除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您不觉得这是对父亲的侮辱么?” “侮辱?”李淑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让你进门,才是对陆家最大的侮辱,幸好现在水落石出,你根本不是承瑞的孩子,呵——”她冷笑着勾起嘴角,“生下你的贱人真是阴险,就连死后都让活人不得安生!” 陆研彻底震惊:“你什么意思?!” 李淑君不再理会陆研,高声唤道:“来人!” 她话音没落,杜辉推门进来,李淑君吩咐道:“时间不早了,请三少爷离开吧。” “你——!”陆研正欲上前,却猝然被人扣住胳膊,他用力挣了一下,冷冷道,“别碰我!。” “三少。”杜辉低声提醒,“这里是陆家,夫人是您名义上的监护人,您让我松手难不成是想在这里做出些什么?” 陆研怔住。 “夫人让您走,您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杜辉说完,整间书房有了短暂的安静。 眼睫垂下,陆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男人说的没错,就算他松手,自己十六年未归,别说是在陆家,就是在整个b市也没有半个亲信,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不如回去再想办法。 ——他没有做过的东西,就算被人精心伪装,也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 想到这儿,陆研深深缓了口气,强行将手臂抽出,然后不动声色地用手套擦了擦被对方碰过的地方。他抬头看向李淑君,用一句种客气却又极度凉薄的声音淡淡道: “原本,您没有必要花费这么多心思在我身上,现在,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说完,陆研转身离开书房,杜辉回头看了李淑君一眼,然后紧跟着追了出去。 江律师整理好文件夹,对李淑君道:“陆夫人,我不得不提醒您,这件事处理得还不够完美,你可以为三少找在场证明,三少同样可以找到不在场证明。” “你多虑了。”李淑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温了的水,说,“在场证明也好,不在场证明也罢,总要有个对象才行,可若是连对象都没有,那这两样东西自然也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 …… 同一时间,陆家大宅门前。 杜辉将雨伞和奔驰钥匙一齐交给陆研,说:“您刚回来,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这辆车是前两天夫人特意交代我向车行订的,给您代步用。” “不用了,”陆研接过两样东西,淡淡道,“我暂时借用,明天你来我下榻的酒店取车,钥匙会放在前台。” 杜辉也不推脱,回了句:“那好,雨天路滑,您自己小心。” 陆研点点头,不再说话。 时近六点,阴雨的西山提前入夜。 盘山公路上,汽车雪亮的大灯一晃而过,密密匝匝的雨点敲击在前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哗哗作响,此时此刻,从驾驶室看出去的视野简直差到了极点。 陆研心事重重地握着方向盘,减速正要转过一处陡弯。倏然之间,两束刺眼的白光在后视镜中亮起,以极快地速度紧跟上来。 轰鸣的引擎声响彻雨夜,那辆后车没挂牌照,驶入弯道时也没有半点减速的意思。高速之下轮胎直接暴死,积水飞溅,车身瞬间失去控制,就那么朝奔驰车悍然冲了过去。 “轰”的一声,天地震颤,两部车相撞报废,翻滚着冲出护栏。 黑暗中西山陷入沉睡,巨响之后火光冲天而起,继而在暴雨滂沱中无声无息地熊熊燃烧起来。 ——inued Chapter 3 【狗毛过敏】 恢复意识的时候陆研感觉浑身都疼得厉害,似乎自己的骨骼和内脏都被人拆散重组了一遍。爆炸的巨响早已经消隐无踪,他的周围很安静,静得可以清晰捕捉到钟表的秒针在一格一格跳动,远处还有雨水断断续续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不是……死了么? 从那种地方被撞下盘山道,没理由还能活下来才对。 陆研虚弱得睁不开眼睛,可随着感觉逐步苏醒,他能确信周围的一切不是幻觉,垫在身下的织物柔软干燥,显然不是那辆奔驰的驾驶室——难道是被人救了?这里是医院? 好不容易从乱作一团的大脑中梳理出一个思路,陆研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必须尽快清醒过来,再找当值的医生或是护士询问清楚。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想要揉揉胀痛的额角,却在触摸到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是……毛茸茸的? 陆研感觉有些奇怪。 从小到大,因为重度洁癖,他对身边的环境十分敏感,尤其是宠物的毛发,一旦接触必定会引发轻微的过敏症状。于是毫不意外的,还没睁眼的陆三少受到刺激,鼻腔微微收缩,紧接着“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然后顺从某种从未有过的应激反应,身后某个短短的部位不安地摇了摇。 陆研:“???” 那又是什么东西?! 刹那间,感知全部归位,陆研挣扎着支起身子,全然顾不上检查自己身处的地方,他扭头去看身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东西,硬生生追着那玩意儿转了好几个圈。 等等——! 陆研蓦地停下来,静了几秒,他有些错愕地仰起头,怔怔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巨大的、白底上印着深蓝色印花的……沙发靠垫!然后,他又差异地环顾过视野所及的全部摆设,这显然是座私人住宅的客厅,只不过里面的家具似乎比以往见到的比例要大了不少。 陆研怔愣了好一会儿,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根本无法接受醒来以后的一系列变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不住跳下那个对他来说大得不像话的沙发,一路小跑着找到立在门厅旁的一面穿衣镜。他躲在镜子旁边,小心翼翼地探过脑袋,镜子里一只毛发漆黑油亮的泰迪幼犬用同样的姿势歪头与他对视。陆研抬起一只小爪子扒了扒镜面,再一抬头,只见镜子里的泰迪吐着一条粉嫩的舌头,正目光炯炯地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 “哈啾!” 镜子里的泰迪幼犬低头打了个喷嚏,脑袋两侧的小耳朵跟着抖了抖。 陆研:“……” 陆研闭上嘴,把那条不受控制的舌头缩回去,同时拼命压抑住想要摇尾巴的冲动。 还不如死了呢……一向克制冷静的陆三少绝望地想。 ——十六年现代教育,正经唯物主义,从来没有过任何宗教或是玄学信仰,并且重度洁癖的他竟然变成了一只会引发自身过敏反应的狗,这到底是……多么恶劣的惩罚啊! 陆研默默看着那只被精心美容过的小爪子,心里一点都不庆幸自己没有和车一起在山崖下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防盗门另一面的走廊里传来“叮”的一声轻响,是电梯,紧接着有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些细微的响动在犬类敏锐的听觉下变得清晰可闻,陆研动动耳朵,然后立即无比戒备地看向那扇闭合的大门。 他怎么忘了?这是只宠物犬,而宠物必定会有个饲养它的主人。 万一是个虐待动物的变态呢…… 陆研盯着门把手朝后退了几步,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他是因为车祸才有机会在这只泰迪的身体内重生,至少说明这狗也在今天死过一次,好端端的,一只狗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这么一想,陆研瞬间脑补出各种惨无人道的虐狗画面,后颈毛顿时炸了一片。他倒腾着四只小短腿快速逃离门厅,在沙发旁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嫌弃底下不干净,于是就近找了支花瓶在后面藏了起来。 不消片刻,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响起,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陆研竖着耳朵,听出回来的有两个人,他紧贴花瓶悄悄露出半颗脑袋,从缝隙里偷向看对方——那两人都是深色系服饰的打扮,从身形可以判断出是男性,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即便是在这样阴雨天的傍晚,脸上也佩戴有口罩和墨镜,像是有意要把自己的样貌隐藏起来。 与此同时,公寓门厅处。 晚些进屋的席琛顺手带上房门,将两把的雨伞收进伞桶,然后转身接过顾璟霖脱下的风衣,恭恭敬敬道:“最近两周的通告已经按照公司的意思取消了,陆先生刚刚过世,东煌旗下的艺人暂时息影吊唁,剧组那边倒是没说什么,您的戏份会被延后补拍,只不过到时候为了弥补时间,可能会有些忙。” 顾璟霖“嗯”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一边取下墨镜和口罩,一边朝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陆研听得一惊,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可能的身份。 ——陆承瑞所有的陆氏集团在华国涉猎的领域极广,其中自然也包括娱乐圈,那两人提到的东煌娱乐正是集团下属一家非常著名的子公司,专注于影视投资和艺人培养。 这人该不会是东煌旗下的签约艺人吧?而且好巧不巧也是刚刚从他父亲的葬礼回来…… 可惜陆研只是对陆氏集团几家有名的子公司有所耳闻,本身并没有关注过娱乐圈,再加上常年身居国外,对国内明星了解很少,所以他只能从对话推测出两人多半是艺人和助理的关系,再多的也就看不出来了。 见男人走近,陆研轻手轻脚地绕到花瓶另一侧,省得角度变化后被对方发现。 那边,顾璟霖将墨镜口罩搁在茶几上,自己却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阳台的落地窗附近,看了眼空荡荡的狗窝,头也不回道:“席琛,去找找言言去哪儿了,不在窝里。” 陆研:“……” 和狗撞名儿了,陆三少心里有点别扭,加之还在持续对毛过敏,他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强忍住不打喷嚏。 “接你出门前我看它精神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席琛按亮客厅的中央的水晶吊灯,再一转身,正看见花瓶后露出了一截小尾巴,于是道,“找到了,这小家伙怕人,躲着你呢。” 说完,他快步走过来,把小泰迪从地上托起抱进怀里,安抚性地摸了摸脑袋。 陆研:“!!!!” 陆研完全不能接受被陌生人触碰身体,整只狗瞬间就炸毛了! 这种茶杯体泰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蹬个爪子还容易被别人误认为在撒娇。当然一口咬下去肯定是会见血,但问题是他洁癖啊!让他咬别人没洗过还摸了狗的手,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席琛发现泰迪后腿扑腾得很用力,知道肯定是没生病,便走过去把狗交给顾璟霖,说:“朋友送您这狗还挺活泼的,之前应该就是对新环境不适应,熟悉了就好了。” 顾璟霖冷漠的神色略微有所缓和,抱着泰迪在沙发上落座,曲起手指刮了刮小东西湿润的鼻尖,用一种平淡却又透着几分得意的声音说:“你看它在我这里多听话,不像被你抱着那么闹腾。” 又被另一个陌生人摸了鼻子的陆研简直难受得想哭,身子紧绷到一动也不能动,严重的过敏反应类似感冒症状,他一个没忍住“哈啾哈啾”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奶狗的声音听起来细细弱弱的,顾璟霖微微一怔,瞬间被萌得心都要化了,可脸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高冷模样。他手指一挑抬起一团小煤球似的泰迪犬下巴,认真注视着小家伙泪眼汪汪的黑眼睛。 席琛从吧台倒了杯水,走过来搁在茶几上,说:“时间不早了,要吃点什么?” “不饿。”顾璟霖把手指伸进杯口蘸了些水,然后凑到泰迪嘴边想喂给它喝。 陆研:“……” 陆研瞬间感到肠胃纠结在一起,有点想吐,精神萎靡地趴下不动了。 顾璟霖戳了戳看起来又有点不太好的泰迪宝宝,对席琛说:“今晚没事了,你回去吧,我再观察一下,言言要是总时不时的没精神明天就去一趟宠物医院,我自己就行,不用陪。” “顾少,”席琛道,“您明知道不行,就别让我难做了。” 顾璟霖闻言沉默半晌,继而改口:“明天再说。” 席琛说:“那好,您有事随时联系,我先走了。” 顾璟霖没再说话,只抬手摆了摆,带着几分催促的意思。 直到门厅又传来一声门响,一切重新安静下来。 顶灯柔和的暖光倾洒而下,映衬着男人冷峻出众的五官,在眼睫下晕出一下小片好看的浅色阴影。 顾璟霖有些心不在焉,修长的手指缓慢抚摸着泰迪柔软的卷毛。过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把泰迪翻过来肚皮朝上,手指下移在它两条后腿间摸了摸,直到摸到一对小小的、还未发育完全的狗蛋蛋。 “原来是只小公狗。”顾璟霖笑了,又用摸过蛋蛋的手指戳了戳泰迪宝宝的鼻子,说,“以后你就是我儿子,来,叫爸——爸。” 陆研:“………………” 小泰迪睁大两只黑眼珠,一脸震惊地盯着男人还沾着少许狗毛的手指。 他生理上认为那个地方不干净,就连自己都很少触碰。但万万没想到在活了二十一年后,他竟然就这么被一个混蛋摸了蛋蛋不说,还用没洗过的手碰了他正在过敏的鼻子…… 陆研低低抽了口气,眼眶里积蓄的泪水越来越多。 他根本无法控制这种生理上的反应,对于重度洁癖症的患者来说,“弄脏”其实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察觉到怀里的泰迪犬反应有点不太对劲儿,顾璟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见细细的一声“嗷呜”过后,那只狗像是非常害怕地缩成一团,一身小卷毛剧烈颤抖,眼角附近的绒毛全部被眼泪润湿了。 狗……哭了? 顾璟霖有点懵,一时间不禁有些怀疑。 ——这言言被他抱了,难道就那么委屈? ——inued Chapter 4 【一切才要开始】 陆研早就记不清自己上次流泪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迈阿密的一所儿童福利院,不是正规机构,所以环境很差。 负责带他的工作人员是个本地白人,脾气暴躁,经常酗酒,而且不喜欢有色人种的孩子。陆研忘记了那段时间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就多了个不能关灯睡觉的毛病,因为关了灯的卧室并不能带给他任何安全感,反而充满了小孩子尖利的哭声,那其中也有他自己的。 两年后,他被顾承瑞接回家,施虐方从一个美国女人变成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后来为了缓和家庭氛围,他成为了唯一的牺牲品,再次由父亲送回美国定居。 种族歧视、校园暴力、恶意绑架。 在小陆研最孤立无援的那天,他拨通了后母交给他的手机号码,却被电子女音告知这是一个空号……他在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年纪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然后戴上手套,穿上伪装,无论来自未知的一切是善是恶,都被他彻底隔绝在封闭而孤独的内心世界之外。 曾经他也是个需要被爱的孩子,但在发现没人会给予这种感情后,只好算了。 见趴在腿上的小泰迪越哭越虚弱,连人都没哄过的顾璟霖人生遭遇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要哄一只狗。 该不会是……饿了吧? 这么一想,顾璟霖伸手摸了摸泰迪犬柔软的肚皮,立马听见小家伙又是“嗷呜”一声,小狗爪拼命去蹬他的手指,叫得特别凄惨。他顺手取过靠在扶手上的软垫,把狗安顿好,然后起身去找先前吩咐席琛买回来的宠物用品。 陆研哭得眼睛都肿了,还不忘挣扎着爬起来检察垫子的干净程度,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又软软地缩成一团,心里十分嫌弃身上被那混蛋西裤蹭脏了的毛,更加嫌弃自己在瓷砖上踩了半天的肉垫…… 狗真是一种不讲卫生的动物,陆研痛苦地想,他怎么能变成了一只狗呢?! 忽然,一股甜腻的奶香味飘荡过来。陆研动动鼻子,肚子“咕”地叫了一声,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正看见那个男人单膝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用甜点勺从宠物奶糕的罐头里舀了一小块出来,像是怕吓到他似的,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边。 陆研:“……” 陆研盯着那勺闻起来还不错的奶糕,心里还是很复杂的。 他不吃外面提供的食物,所以在飞机上只喝了些矿泉水,下机后直接被杜辉接回西山别墅,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但饿归饿,让他吃宠物食品,这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是没法接受的。 所以,陆研对着小奶糕吐了会儿舌头,随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闷闷不乐地趴了回去。 不明真相的顾先生看了很着急。 幼犬流眼泪可能是泪腺感染,再加上不吃东西和精神萎靡,这明显是生病了啊! 明天还是去趟医院吧,检查一下才放心。 顾璟霖边想边又努力喂了一会儿奶糕,直到最后发觉狗看自己眼神都不太对了,这才不得不停下来。 恰在这时,搁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璟霖放下罐头,起身在沙发上坐下,取出手机看见屏幕显示的来电人是【助理席琛。被狗罐头恶心了半天的陆研堪堪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喘匀,就直接被对方一托肚子,从沙发垫上捞起来抱进怀里开始顺毛。 陆研:“……” 神经病,接个电话还忘不了狗。 顾璟霖划开屏幕接通,把手机放到耳侧。 听筒里有雨声和车声,对方显然还没有到家,这是出事了?意识到这种可能,顾璟霖眉心浅蹙,淡淡道:“什么事?” 席琛说:“顾少,您看新闻了么?” “我哪有时间看新闻,”顾璟霖道,“你就说什么事吧?” 席琛:“交通台的广播说西山别墅那里发生了交通事故,遇难者之一是陆先生今天才从美国回来的三儿子,我给公司打电话问了一下,已经确定消息属实。您最近一段时间虽然没有通告,但是也不能外出,过些天陆家那边恐怕还要再举办一场葬礼,必须出席。” 陆研就趴在男人胸膛上,一开始还挣扎着想下去,这会儿听见手机另一边的声音忽然就不动了。 顾璟霖耐心抚摸着泰迪犬脊背的卷毛,沉默半晌,继而若有所思道:“陆家还有个三少爷,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据说是一直生活在美国,这次特意回来参加陆先生的葬礼,没想到会发生意外。”席琛说,“按照陆家的背景和陆夫人的处事态度,这位三少爷是什么身份其实并不难猜。” 闻言,顾璟霖弯起嘴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漠不关心道:“你再替我打个电话去李淑君那里慰问一下,现在陆承瑞离世,小儿子意外身亡,遗嘱又尚未公布,整个陆氏的大权都掌握在那个女人手里。”说到这儿,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复又开口,“想不到这位向来深居简出,不问商界的陆夫人还挺有一套的。” 随后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顾璟霖挂断电话,随手点开微博想看看陆家公关是怎么淡化舆论影响的,毕竟他们能想到的东西别人同样也能想到。 在国华,东煌娱乐算是最早涉及影视制造的公司之一,旗下知名艺人众多,在娱乐圈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其创下的收益和名誉对整个陆氏集团来说非同小可。眼下这样一个新闻爆出来,必定会被竞争对手拿来炒作和丑化的。 娱乐圈的虚情假意太多,虽然明面上都在吊唁陆承瑞病逝,但是大家心里清楚的很,陆氏易主,几位继承人还都没有接任大权的实力,眼下正是挖走旗下艺人扳倒东煌的最佳时机。 也不知道谁会先有动作。 顾璟霖随手输入几个关键字,检索后发现果然已经开始有营销号大肆发布关于车祸的博文,而且还是打着深挖某知名企业家早年风流往事这种博眼球的噱头。 陆氏这边的公关刚刚起步,打的全是温情牌。水军带领舆论谴责那些蓄意丑化陆承瑞形象、煽动东煌艺人跳槽的营销号,动静不大,但由于站在了道德点上,所以得到了大多数网友和明星粉的支持。 顾璟霖刷了几条,见双方水军有越吵越凶的趋势,感觉没什么意思,便把手机和狗都放在了沙发上,自己拿了件睡袍,先去公寓二层洗澡去了。 等他走后,陆研竖着耳朵又听了一会儿,直到隐隐听见水声才赶紧爬起来,赶在手机屏幕锁定前重新按亮。 于是,在空无一人一层客厅出现了这样一个诡异的画面:小泰迪蹲坐在比它小不了多少的plus前,扒拉着两只小前爪,在误点一堆应用后终于点开了微博app。 即便是借车祸炒作的博文也几乎不会提到“陆研”这个名字,他就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附属品,不管是生是死,都只是别人用来达到目的的一把刀,差别不过是这一刀最终捅在了谁的身上。 还在别墅的时候杜辉说过,那辆奔驰是李淑君特意吩咐他向车行订的,看来也算是用心为他准备了陪葬,陆研在心底笑了笑,垂眸盯着一张用作配图的葬礼照片——那张照片被po主特意做了去色处理,而黑白画面中的女人依然是光鲜而又端庄的模样。 直到这一刻,陆研才稍稍有些庆幸。 他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死在西山的悬崖下,否则他短短的一生到头来只能为陆家接连的两场葬礼增添一笔悲剧色彩,而没有机会对成就了那场车祸的后母亲口道谢。 那该是有多遗憾啊…… 泰迪伸出一只小爪子踩上女人的脸,尖利的指甲叩击着手机屏幕发出“嗒嗒”两声轻响。 如果她知道他还活着,脸上的表情大概会很好看吧? 会不会恐惧? 会不会觉得难以置信? 那种场景单是想想都会让人觉得快意不已,陆研用爪尖勾画着后母妆容精致的五官,脑中响起的全是今天下午三人在书房时,李淑君说过的话。 陆研笑了。 ——那一声“妈妈”他好歹叫了十八年,虽然次数不多,但每一次开口多少也会含着几分晚辈对长辈的敬意,而她就用这样一份厚礼为他接风。 “如果让我进门都是对您的侮辱,那么想要羞辱您未免也太轻松了些。” “您说呢,妈妈?” ——inued Chapter 5 【主人的身份】 陆研盯着后母的照片看了很长时间,最后费力用小狗爪点开微博右上角的下拉箭头,按“淫|秽色|情”的选项给举报了。做完这些,他反复做了好几个深吸,调节好心情,这才有时间翻翻那男人的微博,想确定一下自己这个便宜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手机上登录的账号是个小号,名字叫晒宠专用小马甲,粉丝不到百,是两周前才注册的新号。这号上已经发布的微博全是给泰迪拍的照片,还特意用美图应用加了小清新的滤镜、文字和卡通配图,看上去满满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研默了好一会儿,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那男人沉默寡言的冷峻模样,再一对比微博,登时有种被雷劈了的迷之尴尬…… 嗯……明星工作压力大,私下里精分精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我安慰了一番的陆三少把脑补出来的诡异画面赶出去大脑,打算换个思路来挖掘一下。 先前他有听到那名助理称呼对方为“顾少”,这个称呼有点奇怪,就算他不了解娱乐圈,也知道现在国内娱乐公司为了保证艺人健康良好的形象,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对外使用这类带有特殊意味的昵称,所以很有可能是这两人私下里的称呼。 不过从这点至少可以知道,自己这位主人是东煌旗下的一名“顾”姓艺人。 陆研不傻,不会按照一个姓氏就去翻找公司艺人名单,而是曲线搜索起那名助理的名字。 微博搜索自带推送热搜内容的功能,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发音具体对应哪两个字,但既然是艺人助理之类的身份,那么这人在公众面前的曝光程度同样也不会太低。 果不其然,那组拼音刚刚输入,热搜关键词便推送出来了不少内容,第一条显示的正是【东煌金牌经纪人席琛的字样。 陆研点击这条关键词搜索,终于在相关微博里发现了“顾璟霖”这个名字。 那条微博正好是年初官方发布的艺人信息,上面详细例举了顾璟霖的个人资料和演艺经历。陆研戳开长微博浏览了一遍,顿时发现这人还挺厉害,时年不到二十八岁,却已经拿下了国内几项影视界大奖,去年冬天刚刚封了影帝,是现在东煌旗下最炙手可热的男艺人。 ——年轻,而又富有才华,是难得外形出众的演技派影星。 长微博划到最后是一组写真配图,主题是旧上海民国风,色调做旧,布景充满了那个年代特久的醇厚味道。 照片上的男人倚靠在老式飘窗前,穿了身铁灰色西服套装和黑白拼色的英伦皮鞋,他一手托着高脚杯,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上提了把枪。他微微勾着嘴角,笑容隐晦而又暧昧不清,那张俊逸的脸一半沐浴月光,另一半则隐匿在阴影下,莫名带着股亦正亦邪的反派气质。 拍得确实很好,看得出来灯光、摄影、后期都是一流水准。 陆研对着照片打了个喷嚏,坚决拒绝承认那个摸他蛋蛋的混蛋长得不错,他顺便扫了眼评论区尖叫的女粉们,心说你们心里的高冷男神是会给泰迪照片p蝴蝶结的大精分你们知道么? 吐完槽,陆研本来想发一条黑顾璟霖的评论,但碍于用爪子打字误触概率太大只好放弃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他逐一清除掉浏览记录,又用毛蹭干净手机屏幕沾上的爪印,然后趴在软垫上假装自己是一只生病了的无辜幼犬。 几分钟后,二层传来开门的声音。 顾璟霖洗完澡只穿了件宽松的浴袍,下楼来取手机和狗。刚抱起来的时候那小家伙反抗得非常厉害,顾璟霖担心它挣扎过头摔到地上,只好把它放进浴袍敞开的前襟,顺带用胳膊夹稳。 陆研:“……” 陆研简直无语了! 有什么比被陌生人碰更让他不能接受的?那一定是这个陌生人洗完澡但是却没有完全擦干……那种潮湿的、带着体温的触感沾染在身上,就算已经被清洗干净也依然让人无法接受。 想到这儿陆研敏感地抖了一下,动动鼻子“哈啾”又打了个喷嚏。 顾璟霖把泰迪托到眼前,屈指在它湿润的鼻尖上刮了刮:“看来是感冒了,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 过敏症状到深夜以后会严重不少,陆研头有些晕,没什么力气继续挣扎,只好任由对方抱着。 公寓二层,顾璟霖推门回到卧室,把泰迪犬往床上一放。 陆研顺从本能嗅了嗅身下的羽绒被子,感觉还算干净,正要卧下休息。余光不经意间一瞥,他正看见背对向床这边的男人解开腰间的绑带,浴袍滑落,露出肌肉紧实的裸|背和性感挺翘的屁股…… 等等——屁股? 为什么会有屁股?! 这混蛋洗完澡不穿衣服么?!!! 那一刹那,感情世界一片空白的陆三少遭受到了成吨的伤害,被活生生惊呆在原地。 然后,自我感觉当着宠物狗的面并不需要注意什么的影帝先生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男人胯间的部位还有些勃,尺寸比平时要大了不少,表面经络血管浮起,随那个转身的动作小幅度晃了晃。 视线自然下移,陆研就那么猝不及防盯上了对方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动物天生对移动的物体更加敏锐,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感觉自己似乎隐约有扑上去用爪子抓那玩意儿的冲动。 陆研:“……” 陆研简直被狗的这种本能吓到了! 三秒后,小泰迪窘迫地低下头,用两只小爪子捂住眼睛,一边持续过敏,一边尽可能分散注意,不再去关注那个奇怪的部位。 嗯,他并不想看的,但是狗的视线就那么高,他根本来不及闭眼就……陆研轻颤着抽气,感觉长年累月积压的负面情绪又有点濒临崩溃。作为一个脆弱而敏感的洁癖症患者,他今天已经受到了太多刺激,如果再加上和有裸|睡习惯的陌生男性睡同一张床这条。 陆研条件反射地抖了抖,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这种可怕的假设。 另一边,顾璟霖戴上耳机开始循环一首舒缓的轻音乐,正要上床休息,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家泰迪又很委屈地缩成了一只毛线团。 不明真相的影帝先生皱了皱眉,感觉这一趟出门再回来,这小东西似乎变敏感了不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把自己蜷起来装鸵鸟,以前明明是喜欢摇着尾巴往它身上扑来着的。想到这儿,顾璟霖拉开被子靠上床头,又把瑟瑟发抖的言言抱过来放在胸口,然后打开百度想查查泰迪相关的饲养建议。 结果网页热搜第一条:【为什么说泰迪日天日地日空气?】 第二条:【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泰迪都对你的枕头做了什么吗?】 第三条:【母泰迪也抱腿?这正常么?!】 第四条:…… 匆匆浏览过十几个帖子,顾璟霖被噌噌刷新三观后,简直对泰迪这种长相可爱生物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不禁开始怀疑损友送他这只幼犬的真实用意了。 陆研趴在一边,连挣扎都忘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那玩意儿真的是狗么?这种微小体玩具犬会有那么的……丧心病狂? 陆研静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一个他可能将要面临的一个严重问题。 一般来说,犬类的发|情时间是八到十个月,他该不会……也有这段时期吧? 陆研心情沉重,深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帖子楼主家的泰迪一样对枕头下手,正郁闷着,他无意识地又扫了眼手机,登时发现屏幕上的检索内容变了。 顾璟霖带言言打疫苗的时候听宠物医院的医生提到过,经历发|情期又不能正常交|配对宠物来说并不好,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好主人,在浏览过“泰迪精”相关科普贴后,他开始搜索给幼犬做绝育的最佳时间。 陆研:“……” 他现在很想扑到对方脸上抓出一张棋盘,再怒骂一句“你他妈神经病啊?竟然想阉了我!”,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接受狗说人话这种严重违反生物学常识的事的,万一这人受到惊吓一失手把他扔下去,就凭泰迪这身子骨,至少也得是个骨折吧? 他才刚刚重生,还没有适应这只泰迪的身体,更不能确定未来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变成人。但陆研明确知道的是,这个姓顾的男人是东煌旗下的艺人,而且正值演艺生涯巅峰,是公司保护的重要资源。他是他目前所能接触到的唯一有能力接近陆家的人,他必须利用这个人重新回一次陆家大宅。 那份亲子鉴定虽然是后母栽赃使出的手段,但白纸黑字的鉴定结果不会有错,李淑君一定是让他顶替了某个人,用“陆研”替换上了本应该出现在上面的另一个名字。 他还有三位异母兄妹,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人是那张鉴定书的真正主人。 那是唯一的突破口,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倏然之间,男人温热的指腹点上鼻尖,陆研恍然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话一出口,顾璟霖也觉得很怪。 就在刚才,他莫名觉得怀里抱着的小泰迪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扒在自己胳膊上的小爪子都在不正常的打着颤。 陆研歪过头,怔怔迎上男人眸光温润的黑眼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次视线交汇。 顾璟霖产生了一种奇妙错觉,似乎那小家伙真的听懂了他说的话。 然而……这怎么可能?他又觉得有些好笑,顺手摸了摸泰迪头上软软的卷毛。 陆研紧张得呼吸滞住,刚才短短的一次对视,他险些以为自己暴露了什么。 此时一人一狗之间的气氛有着说不出的古怪,陆研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忍辱负重地翻倒下身子,露出肚皮,用小爪子去够对方手指,撒娇似的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嗷呜”。 宛如一个智障……陆三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 顾璟霖微微一怔,瞬间被怀里的小家伙讨好了,他晃着手指逗了会儿狗,末了还把言言托起来十分亲昵地亲了一口。 陆研:“………………” 陆研觉得心好累啊…… 他只不过为了不穿帮才卖个萌,这混蛋怎么对狗还动手动脚的?! ——inued Chapter 6 【不要抱着睡】 顾璟霖一边揉着泰迪,一边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手机上,紧接着略微一怔,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他把那小家伙重新托起来,指着屏幕说:“言言是怕这个,所以不高兴了?” 陆研对着满屏的宠物绝育信息,脸上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不过更无语的还是这家伙对狗说话的毛病。虽然说大多数饲养宠物的铲屎官都有类似病症,但也就只有在身份调转之后,他才深刻体会到了这一行为是多么的不正常。 而作为一只可以明确听懂人话的“狗”,他明知那家伙有纵容兽医割掉他重要部位的打算,但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而不能进行任何反抗,这一点简直——陆研十分纠结地深吸口气,他确实是大难不死,确实有机会让算计自己的人付出代价,但以这种方式作为开端也实在是太憋屈了些! 陆研有点恍惚。 他隐约记得这姓顾的说过明天要去宠物医院,万一心血来潮顺便做个绝育…… 陆研晃晃脑袋,赶紧把那种荒诞的设想赶出大脑。 顾璟霖眸底带笑,安静注视着小泰迪蠢萌地摇头,看那两团毛茸茸的耳朵跟着甩了甩,感觉整颗心都要被它萌化了。 这世界上喜欢动物的男人不管对外的脾气秉性如何,对待自家的小宝贝总会忍不住表现出最耐心和温柔的一面,就这一点来说,平时严格按照公司包装维持公众形象的顾先生也不例外。 顾璟霖按灭屏幕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调暗台灯,又把泰迪圈抱在身体一侧,让小家伙枕着他的手臂,然后拉过羽绒被盖好。 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能明显感觉到泰迪的身体在颤抖,像是很排斥盖被子一样挣扎着要出去。 影帝先生皱了皱眉,手指扣住小爪子把言言翻倒在床上,安抚性的揉了揉它的肚皮,然后一路向下轻按住那对狗蛋蛋。 被同床、被推倒,而且又被猥亵的陆三少顿时整只狗都不太好! 顾璟霖见小家伙安静了,笑道:“怎么,还舍不得这玩意儿?” 陆研被摸得没脾气,翻着一双狗眼瞪他,心说大家都是男人,换你你能舍得? 这不是开玩笑么?! 视线相遇的一瞬间,没来由的,顾璟霖隐约感觉自己似乎被一只狗鄙视了。 “那言言想怎么办?”顾璟霖很喜欢损友送的这只宠物狗,而且心里多少也对绝育有点别扭,想了想,又道,“要不等到时候给你找只小母狗?或者明天顺便买个宠物发泄玩具回来?” 陆研:“……” 绝育、配种、发泄工具——顾先生,作为一个档期排满的影帝级艺人,您对您的狗真的不用这么上心的。 陆研在心里默默建议。 当然,这种建议顾先生是不可能知道的。 顾璟霖只当自家泰迪适应了被搂在怀里抱着睡,自然愿意趁小家伙不再闹腾的时候赶紧关灯睡觉。于是,毫无反抗余地的,陆研强行被对方禁锢在臂弯内,蒙上被子,还要忍受睡熟前那家伙有一下没一下的顺毛行为。 男人洗过澡不久,身上的水汽还没有完全挥发,带着一股沐浴后清新好闻的气味。这种味道对普通人来说不会有任何问题,但陆研本身洁癖症严重,再加上呼吸道格外敏感,被这样一个陌生人抱着睡觉的感觉简单总结那就是“生不如死”! 黑暗中,受惊过度的泰迪犬睁着一对黑眼睛,四只小爪子十分抗拒地蹬在男人前胸,以避免和他贴得太紧。肉垫与人类肌肤轻蹭的感觉异常怪异,陆研能清晰感受到,随着每一次呼吸,那人被锻炼得当的胸肌都会均匀起伏,带着一种男性特有的、充满弹性与力度的微妙触感。 那种体验太诡异了,陆研不自在地挪了挪小爪子,好让注意力不至于一直放在对方的身体上。 忽然,他感觉肉垫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不同于其他部位紧实与光滑,那个地方的肌肤更嫩,有细小的凸起。陆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踩到的究竟是什么,就那么鬼使神差地扒了扒,意识里还隐隐产生了一种想要去舔的冲动——然后,在冲动化作行动以前,陆研猛然察觉到那个东西似乎……硬了? 隐隐感到不对劲儿的陆三少:“????” 莫名其妙被宠物犬玩乳|头的顾先生:“……” 几秒后,陆研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收回爪子,尴尬地缩成一团,不动了。 顾璟霖摸索着找到某只疑似害羞的泰迪犬的鼻子,惩罚似的戳了戳,笑道:“小坏蛋。” 陆研先被自己潜意识的行为惊到了,又被那句充满宠溺的“小坏蛋”雷了一把,一时间完全顾不上过敏、洁癖之类的问题,只呆呆地石化在被窝里。 这是什么情况? 他快速自我检讨了一番,仔细思考过后,陆研有些不情愿的承认,但这貌似是犬类天生对某些事情比较敏感,比如移动的物体、追逐球类,或者是可以用爪子扒来扒去的东西…… 所以他无意识摸硬了一个男人的乳|头,难道只是因为本能上觉得好玩? 陆研:“………………” 陆研感觉自己真相了!但抵死不愿承认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怎么能变得这么堕落?以后会不会出现更出格的事?狗还有什么不合理的习性? 陆研内心崩溃,尴尬得想钻进被子里闷死自己。 而就在这时,男人温暖的手掌覆盖上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陆研沉默了,他抬起头,于黑暗中心绪不宁地看着那人的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入耳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缓下去,感觉到对方睡熟,他才小心翼翼地从男人臂弯里钻出来,跑到双人床的另一边。 陆研对入夜后没有灯光的卧室非常不适应,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冒着可能会惊醒对方的风险,跳上床头柜,用小爪子按上台灯的触控底座,稍稍调节出一个不那么刺眼的亮度,然后返回床铺,在那只干净的羽毛枕头上卧了下来。 这并不是他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天,但确实也足够被记很久很久了。 陆研沉默地合上眼睛,在脑中静静回想过西山车祸前发生的一切。 这种糟糕是值得的,他在心里告诫自己,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 第二天一早,顾璟霖一翻身发现怀里空了,在床上看了一圈,这才发现泰迪狗竟然在他睡熟以后自己跑出去睡到了枕头上。于是,还没睡醒的陆研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再一次被人抱起来裹进了被窝,然后被迫清醒过来。 挂钟显示现在还不到八点,确定完时间,陆研一脸无语地看向那个吵醒他睡觉的家伙。 什么毛病?陆研忍不住腹诽,这么大人了睡觉还非得抱只狗。 被折腾醒了以后陆研没了睡意,顾璟霖闭着眼睛,但手上一直在摸泰迪犬的肚皮,所以也没再睡。 前一天严重的过敏反应在早晨这个时间有所缓解,陆研感觉鼻腔还是不太舒服,可打喷嚏的次数明显少了不少。他心里依然很排斥被外人触摸,但是在吸取昨晚的经验后,陆研不再做任何徒劳的反抗,以免被自己那位时不时就喜欢猥亵狗的主人误会成撒娇或是卖萌。 想到这里,陆三少叹了口气,然后低头试图去嗅身上的气味。 算起来他已经有三十多个小时没洗澡了,作为一个洁癖,这无异于是在慢性自杀。 陆研一骨碌翻过身,仰着小脑袋望了眼盥洗室的方向。 发觉小家伙又开始不老实的顾璟霖睁开眼睛,继而发现泰迪犬一脸期待地看着盥洗室,末了又撒娇似的看向他。 陆研内心是拒绝的,但依然摇着尾巴,朝主人“嗷呜”叫了一声,努力诱导他将自己的行为和盥洗室联系起来。 作为一个好主人你应该可以理解的!陆研满怀期待,感受到你家泰迪想洗澡了么? 顾璟霖最低抗不了小奶狗的卖萌叫,直接抱起言言在它额头亲了一口,然后撩开被子下床洗漱去了。 被扔在床上的陆研:“……” 心疼这世界上的每一只狗,因为它们愚蠢的主人总是百分百会错意。 半小时后,顾璟霖换好衣服,一边给席琛打电话说明要去宠物医院的事,一边带着泰迪犬下楼。 附近一家粤式酒楼送来早餐,因为知道顾客的身份,所以负责往这间公寓送外卖的工作人员是酒店的一位大堂经理,职业素质一流,见了顾璟霖客气归客气,但也不会多问或是多看什么,把东西摆放好就自觉走了。 顾璟霖名声在外,合作过的艺人众多,绯闻自然不少,但实际上并没有交往中的男女朋友,由于性格和保护问题也不喜欢有陌生人出现在家里,所以没有聘请保姆之类的照顾饮食起居。平时三餐都是由席琛代为向这家酒店订购,只要没有外出,酒店就会按时把东西送来。 海鲜粥的香味清淡诱人,主食是鲜虾烧卖和蛋黄流沙包,还附带了粤菜里的几笼蒸腊味。陆研蹲坐在餐桌旁的地板上,仰着湿润的鼻尖嗅了嗅,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食盆里的幼犬奶糕,瞬间体会到了生活的不容易。 顾璟霖着急带泰迪去医院检查,没什么胃口,烧麦小菜一口没动,边喝粥边看表,等席琛开车过来接他们。 陆研饿得快要低血糖了,本着再试一次的想法,他站起来扒了扒爪子,又朝顾璟霖叫了一声。 幸好,宠物扒桌子这个行为算是大众认知,不太容易被误会。 顾璟霖很顺利地理解到泰迪想吃东西的意图。 虽然兽医叮嘱过人类的食物对狗来说高盐高油,并不健康,但是爱宠心切的影帝先生还是很乐意喂一些普通食物给言言,一方面有助于增进感情,另一方面那小家伙扒拉小爪子等食物的样子实在让人没法拒绝。 于是,顾璟霖捏起一片叉烧肉,亲自抿去肉片表面的盐分和油脂,然后打算逗逗泰迪,顺便训练个作揖之类的技能,结果一低头,正看见那小家伙一声不响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死气沉沉地趴下不动了。 顾璟霖:“?” 陆研os:神经病啊!你都抿过了谁要吃啊?! ——inued Chapter 7 【孤独症】 上午十点,席琛敲响公寓大门。 陆研昨天把他误认为是艺人助理,查过资料以后才知道原来是顾璟霖的经纪人。 要说起来这位经纪人的外形条件同样非常出众,身材高挑,五官柔韧耐看,虽然气场上少了顾璟霖身上那种冷峻强势的台风,但气质更加的禁欲和斯文,也是女性观众很喜欢的艺人类型。 这种人进了娱乐圈,却没选择成为艺人,其实还是很少见的。 席琛进门以后见餐桌上的东西都没怎么动,不禁皱了皱眉,对顾璟霖道:“今天送来的菜品不合顾少口味?” 顾璟霖站在落地窗前抽烟,闻言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示意不是,然后道:“预约好了么?” 席琛垂眸看了眼正歪头打量自己的小泰迪,回道:“好了,宠物医院的医生还觉得奇怪,这才打完疫苗没两天,问言言怎么又去。我把情况大概描述了一下,他们觉得就是换了新环境不适应,但如果您介意就送过去检查一下。” “那就走吧。”顾璟霖走过来把剩下的半支烟按灭在茶几的烟缸里,然后弯腰抱起小泰迪。 席琛取过狗包打开,陆研在两个男人之间短暂挣扎了一下,结果毫不意外的挣扎无效,被塞进了那只宠物旅行袋。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席琛拎起狗包,透过网面观察泰迪犬,“刚才蹬我那下还挺用力。” 陆研:“……” 顾璟霖戴好口罩墨镜,在经纪人面前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寡言,也不说话,朝席琛伸出只手。 席琛把狗包递给他,自己则打开手机翻出备忘录,说:“下午得回公司一趟,您没做别的安排吧?” 已经走到玄关的顾璟霖微微一顿,回头看他:“什么事?” 席琛道:“陆氏集团代理总裁上任,按流程得到各个子公司露个面,东煌娱乐被安排在了今儿下午,艺人都会到场,行政那边特意打电话通知的。陆少,这面子可不能不给。” “李淑君?”顾璟霖眉心浅蹙,静了几秒,说,“陆承瑞的三儿子昨天才出的车祸,她今天就开始着手接管公事,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避嫌。” “恐怕也没有人会说这个闲话。”席琛意味深长道。 顾璟霖听出端倪,说:“什么意思?” 席琛:“您没关注微博可能没注意,昨天借三少车祸制造陆氏话题的舆论已经平息了,说来也奇怪,陆夫人从前从不参与这些,没想到一经接管,手段倒是比从前的陆总更奏效,就连星启传媒的张总都站出来替东煌发声了。” 他最后一句说得明显意有所指,陆研一直在留心听两人的对话,他能隐隐猜测到那家星启传媒和东煌娱乐多半是竞争对手之类的关系,所以这次发声在席琛看来才会觉得不同寻常,但由于对国内娱乐圈了解有限,更具体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顾璟霖像是忽然来了兴趣,冷笑道:“还有这事?” 席琛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还没时间调查这次炒作的推手是谁。”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道:“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说完,他推开房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出门以后两人都不再谈论相关话题,就连交谈都变得非常少。 陆研趴在狗包里视野有限,直到上了车才被顾璟霖放出来抱在怀里。 车窗外一晃而过的尽是陌生的城市街景,陆研已经太多年没在这里生活,对b市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归属感。在这座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他的记忆里只有西山别墅一个地址,像是一片纯白中一个坐标明确的点。 可笑的却是,他上一次从那里离开的方式实在是太狼狈了些。 小泰迪扒着车门,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很有兴趣,看专注了以后就会呆萌地吐出一节粉嫩的舌头,哈哈喘气。顾璟霖单手护在小家伙身边,防止急刹车的时候它站立不稳从自己腿上摔下去。 墨镜之后,男人的眼睛眸光柔和,显得极有耐心,全然不是先前与经纪人说话时那种一字一句都言简意赅的冷淡感觉。 陆研站了一会儿感觉两条后腿有些酸,一侧头,发现顾璟霖正在看自己。 顾璟霖见泰迪歪头看他,便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用口型道:“又在想什么?” 陆研心情很复杂,他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可在这里连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唯一能看出来他出神的那个家伙却是他的主人,而他只是一只无能为力的狗,并不能冒然对他开口说话。 况且他本身就是东煌的艺人,眼下是李淑君手握陆氏集团的大权,而他不过是被一纸证明废除继承人身份、无名无实的路人。就算他真有幸变回人,又要怎么博取这人的信任,利用他重新回一趟西山那座别墅呢? 陆研迟疑了。 十几分钟后,路虎在宠物医院附近的停车场停稳,席琛下车给顾璟霖开门,两人从侧门进了医院。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院方特意安排了一间偏僻的诊室,护士带泰迪做了一系列运动检查,然后把狗和检查结果一起送还回来。 医生看了看报告单,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小泰迪,对顾璟霖道:“看结果没什么问题,言言很健康,顾先生在饲养过程中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好么?” 顾璟霖摘了墨镜,口罩依然戴着,仔细回忆了一遍,回答道:“昨天晚上我看它没什么精神,还一直打喷嚏,怀疑是感冒了。而且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水也没喝过,这样下去即使身体健康,也会饿出问题吧?” 医生点了点头,刚要伸手去抱泰迪,只见那小家伙很抗拒地往后缩了一下。 “言言以前很怕人?”医生问。 顾璟霖说:“这狗也是朋友刚送的,我养它还不到半个月,一直挺亲人的,我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医生说:“顾先生外出拍戏的时候就把它留在家里?” 这个问题涉及档期安排,比较敏感,顾璟霖没有说话,反倒是席琛开口了。 “是这样的,”席琛说,“顾先生最近的工作都在市内,没有外出,晚上一般都回家里休息,所以就没有寄养言言。” 医生道:“一般来说,如果身体检查没事,但宠物依然有厌食、怕人、对外界敏感之类的症状,那就很有可能是心理出了问题。” 顾璟霖皱了皱眉:“狗也会有心理疾病?” “宠物都会有,尤其是长时间被冷落后,它们患孤独症的概率其实比人类更大。”医生说,“建议如果剧组那边允许,你外出拍戏可以带言言一起,但是要避免人多的地方,最好就放在保姆车里。您拍戏间隙可以多陪陪它,经常抱抱,别让它长期独自关在房间里,症状慢慢就消失了。” 陆研:“……” 陆研心说这是什么鬼建议?他一个洁癖症愣是被这庸医扭曲成孤独症,还经常抱抱,你不知道那姓顾的本来就是个摸狗狂魔,再深入接触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好么?! “知道了。”顾璟霖慎重地点了点头,把泰迪抱起来,又道,“可它现在不吃东西,该怎么办?” 医生笑道:“只要确定不是病理性厌食就很简单,我给言言开些益生菌,您每天给它喂一袋,然后确保食物供给充足,消化好了以后宠物犬会有饥饿感,自然就想吃了。” 本来就非常饿的陆三少:“………………” “好,那谢谢您了。”说完,顾璟霖站起来,回头看向席琛,吩咐道,“你去拿药,我带言言回车里等。” 席琛点头“嗯”了一声,作势要打开狗包。顾璟霖摆手示意不用,说:“我抱着就行,你快去快回。” 被男人手掌托着的陆研感觉心塞塞的,连狗包都不用了,这下真是无解了…… 为什么会有孤独症这种诡异的结论?他一点都不需要这个喜欢摸蛋蛋的神经病陪好么?(╯‵□′)╯︵┻━┻ ——inued Chapter 8 【最佳损友】 从宠物医院出来,顾璟霖抱着小泰迪返回停车场,他没有着急上车,而是给言言拴上狗链,打算带着它在没人的地方散散步。 顾璟霖平时档期安排得很满,一年之中少有休假,遛狗这件事要想亲自来做实在是不太现实。当初损友送泰迪过来的时候就说过这种狗是茶杯体,成年以后体型也很小,一辈子养在笼子里都没问题,很适合他这种空闲时间少的人。 但是现在既然医生诊断出言言可能患有孤独症,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帖子上说宠物犬都喜欢户外活动,可在放狗下来的一瞬间,顾璟霖感受到的是更加强烈的反抗。 四脚着地的陆研整只狗都僵住了。 ——在洁癖症患者的认知里,这世界上除他们以外的一切都是不干净的,更别说在不穿鞋的情况下踩到室外的地面上。 陆研感觉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一直在被持续刷新认知下限,而这一下可能有点刷过头了。 见泰迪不动,顾璟霖拉拉狗链,又不敢太用力,对着小家伙诱导性的叫了声:“言言,到爸爸这儿——” 那个“来”字还没有说出口,他注意到泰迪犬抬头朝自己看了眼,那双黑亮的眼珠水汪汪的,看起来特别的……委屈? 顾璟霖:“……” 好端端的,这狗怎么又哭了? 顾璟霖没办法,只好把那小家伙又抱起来,心疼地顺了顺毛。 陆研委屈得自己都嫌弃自己,可他就是忍受不了身体上不干净,现在四只小肉垫全部沾上了灰尘,他连缩成一团都做不到了,只能僵在男人怀里,生无可恋地默默掉眼泪。 席琛回到车上的时候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儿,他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下顾璟霖的脸色,这男人就算用墨镜口罩将脸捂得严严实实,但凭借对他的了解,席琛还是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自家顾少心情不好,然后很自觉的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安静的车厢内传来“嗡”的一声振动。 顾璟霖面无表情地从裤袋里取出手机,一看来电人的姓名便想也不想地直接掐断了电话。 不消片刻,振动声又响。 这一回,顾璟霖直接关机了。 陆研等那阵负面情绪过了,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不少。 心理学上治疗洁癖症有一种满灌疗法,大体就是将患者的双手用各种液体涂抹弄脏,并加以言语上的描述,直到患者不堪忍受睁眼看到到底有多脏为止。陆研感觉他现在就在被迫接受另一种意义上的满灌疗法,或许一段时间以后洁癖症能被治愈也说不定。 这种想法多少都有些自嘲的含义在里面,他挣扎着站起身子,因为之前肉垫脏了,他注意到男人西裤上被踩出来好几个小脚印,想到他下午还要回公司开会,陆研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但顾璟霖并不介意,在注意到泰迪犬恢复精神以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开的药拿到了?”顾璟霖对席琛道。 “嗯。”席琛把塑料袋递过来,叮嘱道,“医生说晚上喂,每天一次,宠物要是不配合就强行灌下去。” 陆研:“……” “知道了。”顾璟霖接过袋子放在旁边的空座上,见怀里的泰迪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便用手指一点小家伙的鼻尖,似笑非笑道,“你要是再不好好吃东西,我就只能喂你吃药了。” 陆研十分无语地跟他对视,心说你用手拿过的东西我都能忍,但是抿了一口的真不能怪我接受不了好么?! 顾璟霖垂眸看着泰迪的眼神,隐约感觉它似乎又听懂了…… “时间不早了,”席琛提醒道,“我直接送您去公司?” 顾璟霖恍然回过神来,一边屈指刮了刮泰迪鼻梁,一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随后席琛发动引擎,驾驶路虎离开停车场。 东煌娱乐在b市的大厦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早些年陆承瑞投重金在这里买下了一块地皮,又聘请知名设计师设计了标志性的双塔建筑作为公司总部,以表示陆氏集团对东煌这个子公司的重视。时至今日,东煌娱乐在影视圈的地位稳居第一,旗下大牌艺人众多,是绝对名利双收的吸金子公司之一,占陆氏总资产的三成以上。 业界早有流言,对陆承瑞会将东煌交给哪位继承人的猜测众说纷纭。 作为已经出局的那一位,这还是陆研第一次看见陆氏集团名下的产业。 一直以来,他都离父亲拥有的一切太远了。 路虎开到东煌娱乐门前被路障拦下,保安登记完车牌走出岗亭,绕到驾驶室一侧依照惯例打算询问到访缘由。与此同时车窗降下,认出开车的司机是席琛,那保安整个人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赔笑道:“席先生,怎么是您?” 他脑子转得飞快,几乎下意识朝后座瞥了一眼,然后更加恭维地笑了笑:“送顾先生来怎么开这么低调一车呀,通勤级别都不够,之前也没记录过,我要是认识肯定不能拦着你们的。” 席琛淡淡看了他一眼,十分客气地回道:“刚才临时有事去了趟别的地方,开这车方便,不容易被狗仔认出来。你要是登记好了就放行吧,下午新任执行总裁过来,顾先生见她以前得休息一下。” 保安闻言弯腰“哎”了两声,忙依言跑回去升起路障。 席琛给油起步,驾驶路虎开进大门,在地下车库的私人车位停下,然后对顾璟霖道:“顾少,您在公司抱着狗虽然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但被外人看见了终归不太好,这边狗仔也多,被抓拍了又是新闻,还是先放进包里吧?” 顾璟霖心里不乐意,但也知道席琛说得不假,只好顺了他的意思把泰迪装进狗包。 东煌娱乐的行政办公地点在双塔的a座,b座则主要用于艺人培养,内部设有练功房、健身房、游泳池等等基础训练设施,以及为正式艺人准备的专用休息室,艺人级别越高其休息室对应的楼层也就越高。 席琛和顾璟霖站在b座一层大厅等电梯,现在时间还早,其他艺人多半还没回来,而今年的新人选拔也还没开始,所以整栋大厦都显得空荡荡的。 不一会儿,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打开。 席琛一手挡住电梯门防止关闭,朝顾璟霖做了个“请”的手势。顾璟霖提着宠物旅行袋率先走了进去,然后取出手机开机。 席琛按下28层的数字键,回头注意到对方的行为,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声音还是一如既往严谨认真,道:“顾少,刚才给您打电话的人是谁?” 顾璟霖轻飘飘地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专心等手机开机。 然而就在苹果logo结束后的一瞬间,手机屏幕亮起,上百条微信消息同时推送过来,一时间整个电梯里只剩下无比尴尬的“嗡嗡”声。 顾璟霖:“……” 顾璟霖沉默一秒,打开微信,把骚扰自己的家伙拖黑了。 只可惜这事还没完,那家伙刚进黑名单,那边席琛的手机开始狂振不止。 席琛像是早就知道似的,轻笑着摇摇头,取出手机递给顾璟霖,无可奈何道:“这人我也没办法,顾少还是自己来吧。” 趴在包里的陆研听这经纪人说话语气难得带上几分揶揄的味道,猜测这满世界找顾璟霖的该不会是绯闻女友之类的吧?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往宠物包带透气网面的那侧挪了挪,歪着脑袋去观察顾璟霖的表情。 影帝先生脸色不太好,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接过席琛的那只手机。 这时二十八层到了,两人走出电梯。席琛抽出门卡打开对应休息室的门,侧身让顾璟霖先进。 顾璟霖进门以后拉开宠物包放泰迪出来透气,自己则走到落地窗前,低头看向手机屏幕。 振动来自微博推送,整个锁屏界面正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刷新过各种转发信息。这部手机登录了顾璟霖的微博大号,平时都是由席琛代为打理,这是很多艺人处理微博的做法,可以有效降低某些个人习惯对公众形象带来的负面影响。 顾璟霖划屏解锁,点开新浪微博的app,毫不意外的在第一条艾特里看见了这样一条微博—— 【罗绍泽v:顾璟霖v←这负心汉半个月前拿了我的狗就开始不接我电话,多打两个就关机玩失踪,难道你真的去日狗了么?!大白天还不放过它,人家泰迪宝宝好可怜的说~什么时候带过来和我家妞妞搞基呀?[doge][doge][doge]】 配图是黑色泰迪犬和一只白色萨摩耶的合照。 下面一群明星粉开始疯狂回复转发: 【霖泽一生推:罗宝宝心机,自己反攻不成,故意送只可以被妞妞压的小狗给霖哥,以为狗反攻了你就能反攻么?】 【泽霖王道:楼上逆西皮,下来单挑!】 【一尾狐:楼上的楼上看清楚,罗宝送霖宝的是泰迪,妞妞再大只也比不上小泰迪经♂验丰富呢,攻受立现╭(╯╰)╮】 【仓鼠萌萌哒:罗宝最帅了!可以给我霖哥的电话号码喵?】 …… 【色妹妹等撩:想看激情视频、图片?加我微信:xxxxxxxx,等你哟~[害羞]】 【罗绍泽v:妈蛋色妹妹又来了,微博药丸!酷爱菊爆顾璟霖v】 …… 信息显示微博的发出时间是二十分钟前,正好是顾璟霖关机以后,到现在为止转发、评论和点赞量都已经快破十万了。而就在刚刚,那个神经脱线的罗绍泽又自己转了一发,配了张微信截图,附言是【没有爱了,宝宝被拖黑了tt】 二次转发引起的粉丝反应更加激烈,当然并没有什么负面言论,女粉们喜闻乐见,只当是国民西皮在秀恩爱。 顾璟霖划着屏幕都觉得卡,索性退出微博,把手机还给席琛,然后在自己手机上点开微信,把某人又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inued Chapter 9 【陆家四小姐】 这个叫罗绍泽的家伙也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一线男星,跟顾璟霖年龄差不多,老东家正是紧跟东煌娱乐的影视界巨头星启传媒。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可以说在出道以前关系就不错,后来各自发展成名,演艺生涯走得顺风顺水,只不过戏路上一直没什么交集。直到今年年初,东煌和星启这对老对头难得共同发声,说要联合投资一个双主角的系列科幻电影《起源》,两位男主定的正是顾璟霖和罗绍泽。 消息一经公布,默默脑补多年的粉丝们彻底沸腾了!再加上两个月“不小心”流出了一张宣传照,代表正邪的对立双方针锋相对,科幻场景恢弘大气,虽然其他角色的名单暂未公布,但有这两大男星加盟就相当于给电影的颜值和演技加上了双重保险。 从前顾璟霖和罗绍泽只有私交,公开场合很少有交集。现在两人分别受公司运作团队的要求,明确表示必须增加互动,凝聚粉丝,好为即将开拍的系列电影造势。 所以顾璟霖知道罗绍泽那条微博其实是宣传比重更大,但这依然不影响他是个神经病。 果不其然,在短短几分钟的反应时间过后,猛然意识到被解除了封印的罗宝宝一条微信发过来—— 罗绍泽:【璟霖,我包了这周末的红馆,约了好几个漂亮妞来,一起玩呀?】 顾璟霖扫了一眼把手机收回兜里,过了一会儿,怕那边又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取出来回复到:【不去。】 罗绍泽:【为什么啊?难道你真去日狗啦?→_→】 顾璟霖:【我又不是你,能干那种事?】 罗绍泽:【也对,哥们儿送的毕竟是泰迪,谁日谁还不一定呢~╮(╯▽╰)╭】 顾璟霖:【删了。】 罗绍泽:【别别别!看在你辣么别扭的份上就算宝宝错了好吧~╭(╯╰)╮】 顾璟霖:【删。】 罗绍泽:【是我错了!!!!说正经的~你周末真不来?】 顾璟霖:【陆承瑞刚办完葬礼,现在陆家又有个少爷出事了,我们这边最近得低调点。这时候出去万一被拍了,影响不好。】 罗绍泽:【好伐,那下次再叫你。→_→】 顾璟霖:【你也悠着点,你这身份还嫖,漏出去可不好收拾。】 罗绍泽:【人家就那么一说,来的都是正经朋友,我你还信不过?】 顾璟霖:【没信过。】 罗绍泽:【切~像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宽宏大量的宝宝是不会和你种性冷淡计较的啦~不用感动,爱我就好(づ ̄3 ̄)づ】 微信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罗绍泽:【???】 …… 退出微信,顾璟霖握着手机,透过玻璃窗,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地俯瞰过楼底喷泉广场。 阴雨过后天空放晴,大气透明度很高,对于b市这种饱受雾霾影响的城市来说是一个难得蓝天白云的好天气。 顾璟霖看得心情不错,于是又把黑名单里的损友放出来了,只不过这一次没再理会微信消息,直接关机躲清净。 不远处的吧台,席琛倒出一杯刚煮好的咖啡,又按照顾璟霖的喜好加入奶和糖,然后端着杯子来到落地窗前,说道:“按照行程,李总下午两点才会过来,现在还有时间,您用不用先休息一下?” 顾璟霖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说:“昨晚睡得挺好,不困。” 席琛没有说话,同顾璟霖并肩站在窗前,过了半晌,才道:“罗先生找您什么事?” “说是周末包了红馆,叫我过去玩。”顾璟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咖啡,随口道,“你放心,我知道这段时间敏感,已经推了。” “周末?”席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周六好像是罗先生的生日啊?” 顾璟霖一怔,侧头看他:“这我倒是给忘了,刚才还不小心拖黑了两次来着。” 席琛:“……” 席琛哑然失笑,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讲了个大实话:“您明明就没记得过,去年的礼物还是罗先生事后管您要了才补上的。” 顾璟霖:“……” “有这回事?”顾璟霖皱了皱眉,“那今年提前送,你看着买就行。” 说完,顾璟霖忽然意识到有段时间没看见言言,一转身,正看见茶几角落里露出一截毛茸茸的短尾巴,正特别有规律地摇来摇去。顾璟霖见状不禁微微勾起嘴角,把咖啡杯交给席琛,又示意他保持安静,然后放缓脚步,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 陆研在用好不容易扯出来的一张面巾纸蹭爪子,作为一只肩高不过20厘米的小短腿茶杯体泰迪,蹿上茶几的过程就不多加赘述了。陆研很心累,被摔了半天的屁股也很痛,整只狗都是委屈的,所以根本没注意身后有人靠近。 顾璟霖走到近前以后悄悄弯下腰,伸手猝然在那截来回摇晃的小尾巴上弹了一下。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陆研顿时被吓了一跳!浑身炸毛的同时“啊”的一声低呼出声。 顾璟霖:“???” 陆研:“……” 陆研瞬间反应过来,连忙用小奶狗的嗓音又在后面补了声“呜”,然后娴熟翻倒,开始违心地吐舌头卖萌。 “啊呜~”泰迪伸着小爪子扒了扒。 顾璟霖眉心浅蹙,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顺手把跟地上打滚儿的小家伙抱起来,转身在沙发落座,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抚摸泰迪犬的背毛。陆研心跳极快,趴在男人腿上一动也不敢动,感觉做狗真是太没安全感了,这种事要是多来几次他可能会绷不住说出什么也不一定。 怎么才能变回人呢? 陆研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爪子,他可以像控制原来那具身体那样控制它,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这只泰迪的身体太无力了,就像它外表看起来一样的幼小和脆弱。 终归是只需要被人抱在怀里的宠物犬,除了卖萌什么都做不了。 陆研有些烦躁,不开心地在顾璟霖的西裤上磨了磨爪子。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大脑中混乱的念头被冲散,他恍然回神,继而抬头朝门口看去。 受到惊扰,顾璟霖缓缓睁开眼睛,眸光落在怀里那只歪头盯着房门的泰迪犬身上,头也不抬道:“去看看是谁,没什么事就不见了。” “是。”席琛应完,转身走过去开门。 顾璟霖注意到泰迪又蠢萌地吐出了一截舌头,正要抬手逗逗它,就听见门厅那边的席琛说:“陆小姐,怎么是您啊?” 席琛有意抬高了音量,算是报给屋里的人听的。 陆研闻言一怔,觉得“陆”这个姓氏虽然不罕见,但既然能在这栋大厦里听见,而且那人还能敲开顾璟霖休息室的房门……他大脑转得飞快,几乎是下意识朝前迈了两步,想看看门外站着的究竟是谁。 那边,席琛已经将大门让开,所以陆研很容易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那是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脸上扣了副夸张的银色太阳镜,头发染得火红张扬,穿着身蒸汽朋克味儿十足的深色皮装和机车靴,胸前零零碎碎挂了不少项链挂牌什么的,看起来就像个年轻而又叛逆的问题少女。 开门时这女孩儿正在打电话,陆研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行了妈妈,我在他休息室门口,先挂了。” ——是很不耐烦的声音。 陆研感觉有点微妙。 “陆小姐是找我们顾先生有事?”席琛十分客气地询问道。 “算是吧。” 说这话时那小妞儿正忙着把手机插回皮裤窄窄的口袋,完全没拿正眼看席琛,装完手机才抬头在休息室找了一圈,最后看向顾璟霖所在的沙发。她脸上的墨镜是纯镜面的,反光很严重,即便和她对视也完全看不见镜片后的人眼,但陆研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很明显的傲慢味道。 就像她此时依然站在门外,半点也没有进门好好说话的意思。 那位陆小姐道:“我妈让我约你中午一起吃饭,我不想去,但是不来她又唠叨。现在我来就是为了说一声,等她下午过来要是问起这事,麻烦顾先生随便找个理由糊弄一下,咱俩都省事。” 陆研:“……” 这番话一说出来,陆研基本就能确定门外这小丫头片子是谁了。 陆家这一代子女四人,最小的女儿名叫陆思琪,因为年纪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儿,所以从小就特别受陆承瑞和李淑君的宠爱,宠到现在基本上是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她出生那年陆研已经在国外了,之后一直没机会回国,他对这位小妹的了解仅停留在“偶有耳闻”的阶段,见真人这还是头一次。 陆思琪是陆家几个兄妹里唯一进入演艺圈的,是东煌娱乐去年培养的新人之一。 在自家影视公司出道,陆四小姐万众瞩目的第一步可以说是走得稳稳当当。经纪人为她准备的荧幕首秀是班底殷实、明星云集的精品剧本,虽然饰演角色是配角,但人设十分讨喜,一部剧下来就为她圈了不少粉丝。再加上陆思琪平时打扮帅气,个性十足,在网上又经常发表一些犀利毒蛇的言论,虽然得罪了不少圈内同行,但反而很受粉丝们的欢迎,是今年人气很高的新人。 陆研听她那话就知道李淑君十有八|九是想撮合小女儿和顾璟霖,只可惜陆思琪已经被宠坏了,任性到连李淑君的话都觉得是废话。 更何况新人和影帝传绯闻,这种事不管有没有真爱都能被黑粉抹成“借机上位”,陆思琪心高气傲最不屑这个,为了赌一口气就开始公然和李淑君对着干。 这里边说起来,被恨屋及乌的影帝先生其实是躺枪的。 顾璟霖扬了扬嘴角,也不抬眼看她,而是把狗托起来,对着一脸懵逼的小泰迪淡心不在焉地说:“听起来像是陆小姐在求我帮忙打掩护?” 陆思琪抿了抿嘴唇,纠正道:“没有求。” “就这态度,我凭什么帮你找借口?”顾璟霖假装没听见,好整以暇地说,“席琛,送客。” 席琛道:“是,顾先生。”说完,他转身朝陆思琪礼貌的一欠身,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抬手作“请”的手势。 “下次看好了再开门,”顾璟霖继续逗狗,“别什么东西都往里放。” 陆思琪:“!!!!” 席琛看着陆思琪,对顾璟霖恭恭敬敬地回道:“抱歉,以后一定注意。” 陆思琪一摘墨镜,化着烟熏妆的杏眼瞪圆,怒道:“顾璟霖,你——!” 她话没说完,席琛“嘭”的一声撞上大门,世界安静。 两秒后,外边有人踹了下门板,然后痛得低低“哎呀”了一声。 陆研:“……” 陆研还听见有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小妹性格还……不算太坏,陆三少十分可观地默想,就是有点熊,欠管教。 ——inued Chapter 10 【偶遇】 此时距下午两点还有段时间,出去吃饭肯定是来不及了。席琛打电话给大厦前台,让那里的工作人员帮忙去超市买了趟东西,然后按照早餐的标准煎了双人份的培根和鸡蛋,烤了几片吐司面包,又用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配了一盘沙拉。 陆研本来是饿过了,可一闻到煎培根的香气胃里那股饥饿感又被重新勾起来,全程蹲坐在席琛旁边虚弱地摇尾巴。 等到食物装盘上桌,两位人类拉开椅子入座,陆研捣腾着小短腿一路追过来,改在椅子旁边继续摇尾巴。只不过由于吸取了早晨的经验,这一次他选择了席琛,因为这个经纪人看起来不仅双q比较高,而且不像是会把食物抿过再喂狗的那种人。 席琛准备食物的时候就注意到泰迪一直追在后边跑来跑去,这会儿还知道扒桌子,于是对顾璟霖说:“言言好像饿了,这里也没准备幼犬狗粮,用不用再让人出去买一趟?” 陆研:“……” 好吧,他决定收回对这位经纪人的评价。 顾璟霖见自家小泰迪趴桌对象竟然自己,顿时感觉有些不爽,淡淡道:“昨晚试着喂过了,言言不吃你买回来的幼犬奶糕。早晨我吃饭的时候它倒是很有兴趣,不过喂了一片叉烧也没吃。”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伸手取了一只空盘过来,又用叉子挑出煎蛋中的蛋黄,放在盘子里仔细切碎,道:“可能是因为酒店送来的食物调料味道太重,动物都有自我保护意识,觉得有危险就不吃了。”说完,他又吹了吹切好的蛋黄,等不烫了才把盘子搁在地上,对泰迪犬十分耐心地说,“来。” 陆研从桌子下面钻过来,凑在蛋黄近前假装动了动鼻子,默默庆幸席琛煎鸡蛋的时候没有放盐,要不这家伙十有八|九还得把蛋黄抿了,那就真的没法接受了!然后他心满意足地摇晃着尾巴,把蛋黄吃掉了。 顾璟霖注意到它吃东西心里顿时就松了口气,又把蛋白也切碎了拨给泰迪犬吃。陆研饿到现在早就饿脱了,只要不是被人抿过的食物基本来者不拒,当然他更想要对方盘子里的培根,不过熏肉盐分含量太高,先不说顾璟霖会不会喂,就他本身来说也不太敢吃。 他虽然本质是人,但毕竟目前的身体是只狗,而且是只体质还相对脆弱的幼犬。之前也听说过各种宠物摄入盐分过量会导致不良后果的传闻,陆研没养过宠物,对这种事了解不深,但万一一不小心把自己吃死了…… 埋头舔鸡蛋吃的泰迪宝宝抖了一下,感觉这种死法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以后还是多注意比较好。 吃过午饭,顾璟霖抱起言言回到沙发那边,放平一只软垫把它放在垫子中央。陆研只吃了一个煎蛋,幼犬的肚子是饱了,然而渴望吃肉的内心依然非常空虚。他刚一接触垫子还没来得及趴下,就被自家主人按住屁股、支起前腿摆了个造型,理顺额头蓬松的卷毛,微微歪过脑袋,顺带着还把两只毛耳朵扶正。 被强迫着歪头卖萌的陆研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顾璟霖收拾好宝贝泰迪,立马趁它不动的时候掏出手机,对着一脸懵逼的陆研开始狂按拍摄键。 陆研:“……” 席琛端着餐具正要放进洗碗机,听见声音回头看向顾璟霖,叮嘱道:“发小号的时候不要开定位,照片内不要拍到标志性建筑、logo,或者是您的配件——” 话没说完,顾璟霖举起手机,对着顾影帝的头号配件席琛先生“咔嚓”一按快门,然后一边继续拍狗,一边说:“信不信我把你的照片和言言的一起凑个九宫格发出去?” 席琛:“……” “顾少,”席琛哭笑不得,“您用这个威胁我,我只能给公关部打电话,让他们通知微博那边,把您这个小号也封了。” 顾璟霖静了两秒,默默删掉相册里席琛那张照片,抱起言言在沙发上坐下。陆研趴在他怀里,眼睁睁看着这个外表冰山一样的高冷男人点开了手机桌面上的某个自定义应用分类,又从里面五花八门的修图app里面选了一个,开始娴熟给之前拍好的照片打滤镜、选贴纸,组了个九宫格po上微博小号。 或许是嫌粉丝不够,影帝先生盯着缓慢增长的点赞数默了一会儿,然后果断点开官方推广,一次性买了三千多块钱的。 陆研:“……” 如果这都不算爱,陆三少忍不住腹诽,那就一定是有病了! 那边席琛收纳好餐具,正要煮一壶新的咖啡,就在这时,手机却先响了。接完电话,席琛走过来在沙发旁站定,低声道:“李总的车提前到了,让咱们现在去会议室。” 顾璟霖“嗯”了一声,收起手机顺手将泰迪犬放在地毯上,起身后才道:“走吧。” 陆研耳朵一动,感觉这是个机会,趁两人不注意连忙蹿上茶几,从纸巾盒里抽出好几张面巾纸,胡乱一攒,叼着纸团不声不响地跟到了门厅旁。席琛拉开大门让顾璟霖先出,自己随后,然后顺带着关上房门。 这里是公司内部的休息室,艺人身份又敏感,所以各处门禁的安保都非常严格,锁门自然是不必要的。陆研看准时机扑过去把纸团塞进门缝,只可惜反应不够灵敏,狗嘴还被夹了一下,疼得直摇尾巴。门板受到阻挡再合上的一瞬间堪堪卡住,陆研心跳极快,特别担心席琛发觉不对回头查看门是否关好,但或许是会议室那边催得急,两人出门以后便快步朝电梯走了过去。 陆研贴着门缝听了很久,直到确定两人上了电梯,他用小爪子扒拉开纸巾团子,又一点一点废力拱开门缝,他左右看看确定走廊没人,这才放心地钻了出来。 大厦地板铺的是大理石地砖,表面被打理得非常光滑,陆研这种家养泰迪从来没出过门,肉垫很嫩,踩在上面各种打滑,稍微跑快一点就容易来个劈叉。他紧赶慢赶跑到电梯门前,仰着小脑袋去看数字面板显示的楼层数,红色的指示数字不断下降,最后在“10”这个数字上停住了。 会议室在十层,李淑君就在那里,要不要去? 可就算是去了,以他目前的情况来说能做得了什么?顶多是扑上去咬一口,再被那女人身边的保镖打死,而且也会给顾璟霖惹麻烦…… 太冲动了,有点得不偿失啊…… 就在他犹豫的这几分钟的功夫,空荡的走廊内恍然想起“咔嗒”一声锁芯扭转的声音。 陆研猛地一惊,瞬间回过神来,赶紧躲进拐角摆放的一只盆栽后面。 被打开的是离电梯口不远的一间休息室,陆研探出头,看见一个穿黑色西服套装的男人正在锁门。他其中一只手上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为通话中,陆研看不清来电人的姓名,却听见那男人举着耳机麦克说:“思琪不在她的休息室,我再找找,您先开会吧。” 陆研愣了愣,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对方的容貌,总感觉这男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电话那边显然在交代什么事,男人听得很认真,但陆研注意到他反复看了几次腕表,显然这种耐心是出于应付伪装出来的,他本身已经很不耐烦了。 又过了片刻,等那边说完,男人回头看向走廊尽头的一扇玻璃门,回应道:“那好,我会去露台看看,小妹就那性格,公司例会从不参加,说起来也是被家里人惯出来的呀,您也不要动气了,正事要紧。” 他边说边朝那扇门走去,按断通话,将手机放回西裤口袋。 小泰迪歪头他的背影,漆黑的眸底有一点光在缓慢颤抖。 ——十六年了没见,当初那位以欺凌他为乐的大哥,如今倒是也变得人模狗样了呢。 ——inued Chapter 11 【露台上的对话】 陆家大少爷名叫陆博远,年长陆研七岁,当年李淑君头一胎就生了个儿子,自然深受陆承瑞的重视。长子身份特殊,陆承瑞本身观念有些传统,对待大儿子的爱并不是盲目的,他向来很重视对陆博远的培养和教育,他想要一位最优秀的继承人来接管自己手上这份家业。 然而即便是这样,陆博远优秀归优秀,本质上却还是成了一位玩世不恭、心高气傲的世家少爷。因为陆承瑞是严父不假,可架不住他还有一位溺爱纵容他的母亲。 此时整个二十八层只有陆博远和陆研两个,周围静悄悄的。陆研不敢离他太近,等到陆博远推开那扇通往露台的玻璃门,只身走进去后,他才从盆栽后跑出来,快速跟了上去。 这片露台其实是b座大厦的空中花园,设置有供人休息假山、茶歇凉亭和小池塘。陆思琪不喜欢参加正式会议,更何况今天的会李淑君也来了,她出道虽然顺利,但有关于“靠家里关系成名”的风评一直没有断过。 这大概算是富二代们会面临的问题之一——那就是,你所有的努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被“家世”二字抹煞殆尽。 陆博远找到陆思琪的时候正看见小妹躺在长椅上抽烟,旁边的草地上还掉了几个烟头,显然是耗在这儿有段时间了。陆思琪听见有人往这边走,余光一瞥,见来人是大哥也就没起来。 天空一片云彩暂时遮住了太阳,露台光线暗下去了不少。陆研赶在玻璃门闭合前溜进来,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嫌不干净没进草地,就近躲在了一座喷水池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 陆博远取下耳机收进口袋,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抽走陆思琪手里抽剩下的半支烟,扔在草地上用鞋底撵灭。 陆思琪依然戴着那副夸张的镜面太阳镜,也不生气,而是歪头朝向大哥的方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有病。” 陆博远:“……” 陆博远皱了皱眉,小妹脸上的太阳镜反光真是太厉害了,可以清晰映出他的镜像。当你面对一个人的同时也能看见自己,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屏蔽掉那种不适感,陆博远又翻开袖口看了眼表,耐心提醒:“会议开始十分钟了,你平时无法无天没人能管,这次母亲亲自过来,她的面子你都不给,让公司那些外人怎么看?” “谁敢有看法?”陆思琪毫不客气地反问回来。 “就算明面上不说,私下里也少不了议论。”陆博远单手插|进西裤口袋,居高临下地瞥了小妹一眼,“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非要给自己添那么多可以为人诟病的黑历史,到最后还不是公司出面帮你摆平,有意思么?” 陆思琪被说到痛处,当即翻身从长椅上站起来,她盯着陆博远静了好一会儿,最后却忽然笑了,讥讽道:“大哥倒是听妈妈的话,从小到大她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可是如今你也是快三十的人,准备什么时候断奶呀?” “你——!” 陆博远跟着父亲在商界混了几年,早就明白了收敛情绪、喜怒不形于色的重要性。可陆思琪这张嘴还是太毒了,纵然是他也做不到假装没听见那句刺耳的话。陆思琪见大哥脸色阴晴不定心里自然快意得很,先前被取走香烟的不爽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不过陆博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再说也不能真跟小妹置气,不然万一闹僵了这小祖宗做出点什么,李淑君那边也不好交代。 他快速调节了一下情绪,语气缓和下来,又道:“思琪,你也不能太不懂事了。现在父亲过世不久,母亲一个人要掌管整个陆氏集团,如果这时候咱们兄妹几个还要让她担心,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大哥还真是孝顺。”陆思琪冷笑,“眼下父亲的遗嘱还没公布,可听你这口气,倒像是先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了?” 陆博远闻言神色登时僵住,陆思琪注意到这处细节,旋即不怀好意地上前一步,贴着他耳侧调侃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陆思琪!”陆博远敏感地退开几步拉开距离,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什么意思?” 陆思琪没着急开口,取下墨镜似笑非笑地看向大哥,静了半晌,突然说道:“那天去医院做dna鉴定,我无意当中在孙医生的抽屉里看见了一份检测报告。那份报告从档案袋里露出了一半,是谁的不清楚,可结果写得明明白白,大哥知道是什么吗?” 躲在喷水池后的陆研心底一沉,默默记下那医生的姓氏,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什么。 陆博远听不懂小妹的意思,眉心浅蹙,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们之中有人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陆思琪用一种平铺直叙地口吻问道,“是不是很惊讶?” 陆博远霍然一惊:“你说什么?” “那天我还没来得及做鉴定,所以抽屉里的检测结果必然是不属于我。”陆思琪说,“我已经问过二哥了,江律师和他谈的时候确认他的亲子鉴定没有问题,那么大哥,你的呢?律师应该也找你谈过了吧?” 陆博远缓慢点了点头,说:“江律师出示了我的检测报告,证明有继承权。” 陆思琪毫不意外,却意味深长道:“那就有意思了,你和二哥的都没问题,可确确实实又有一份证明我们之中有人非亲生的血检报告,难不成那么巧,是刚刚发生车祸身亡的三哥的?” “这很有可能啊!”陆博远徒然提高音量,“他本来就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就算是曾经发生过关系的女人生的,那贱|人能和父亲乱搞,当然也很有可能背着父亲跟别人鬼混!说陆研不是父亲的儿子,那真是再合理不过了!” 这段话一字不落地落进陆研耳朵里,泰迪犬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抑制不住冲过去的冲动。 陆思琪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陆博远抬手拦了下来。 陆博远道:“江律师公布继承人身份是否有效的时候母亲必定在场,陆研的事她早就知道,既然没有告诉我们那就是不想我们介入。思琪,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我也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 “母亲不喜欢陆研,所以一直不肯放他回国。你怀疑鉴定报告的事和昨天的车祸有关,可你仔细想想,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对咱们来说重要么?他根本就不是父亲的儿子,不是你三哥,你不需要介意他的死活。”说到这儿,陆博远冷笑着扬了扬嘴角,“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就算母亲真的做了什么,那也是为了陆家好,你记住这点就足够了。” 陆思琪不置可否,嘴唇张了张,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陆博远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又道:“别任性了,下楼去露个面,妈妈会高兴的,听话。”他伸手揽住小妹肩膀,带着她往玻璃门走去。陆思琪大脑一片混乱,心里还是介怀车祸的事,下意识就想挣开。 就在这时,陆博远忽然看见了喷水池旁的泰迪犬,不禁皱了皱眉,疑道:“公司怎么会有狗?”说着就要用皮鞋尖去踢。 陆思琪见状急忙拦下,弯腰把泰迪抱进怀里,感觉那小家伙抖得厉害便顺了顺毛,解释道:“是璟霖哥哥带来的,貌似是前段时间罗绍泽送他的狗。大哥你也真是,它要是伤了,璟霖哥哥多半会有意见的。” 陆博远闻言顿时笑了,不屑道:“那顾璟霖不过是个取悦大众的艺人罢了,要是没有公司捧他,他能有今天的地位?思琪我告诉你,娱乐圈就是这样,让谁红谁就会红,要是哪天封杀了谁,那么不管他曾经多有名气,从被封杀的那一刻起也就彻底被这行淘汰了。” ——inued Chapter 12 【超简单的可乐鸡翅】 “大哥,你说得没错。”陆思琪戴上墨镜,走到陆博远近前停下,一字一顿道,“可是别忘了你妹妹我也是这个圈里的人。” 陆博远一愣,隐约感觉自家小妹似乎是动气了,静了几秒,忙改口哄道:“你不一样,这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你是陆家的三小姐,谁敢封杀你?再说了,妈妈在你出道的那天就吩咐我在公司特意安排了一支专属的公关团队,要不你以为你在微博上口无遮拦说的那些话,最后都是自己没事的?” 陆思琪一扬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大哥。” 说完,她绕过陆博远身侧,头也不回地离开露台。 陆博远知道这小丫头又翻脸不认人了,对着陆思琪背影叮嘱道:“下去开会。” “不去!”陆思琪反手撞上玻璃门,又顺带着把锁给上了。 陆博远:“……” 陆博远拿小妹没辙,只好给公司保安部打电话,叫人上来给他开门。 …… 下午五点半,会议结束。 顾璟霖和席琛走出电梯,正看见泰迪犬被一条女士皮带拴在休息室门口,旁边还贴了张便利贴,上边用口红七扭八歪地写着——【狗都看不好,你还能干嘛?】 被皮带拴住脖子的陆研有点无语,蹲坐在门板边一动也不动。 席琛把便利贴撕下来,对留言笑着摇了摇头,说:“应该是那位陆小姐。” 顾璟霖把皮带扣解开,抱起泰迪,然后亲手把皮带卷好交给席琛,吩咐道:“这条拿去做保养,再去买条一模一样的,两个一起还回去,顺便替我说声谢谢。” “知道了。”席琛说完接过皮带,打开房门,请顾璟霖进屋。 晚上陆氏的新任总裁宴请东煌娱乐高管和艺人们吃饭,顾璟霖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两人进了休息室以后没做停留,收拾好东西后直接到车库取车,返回顾璟霖在市中心的那套跃层电梯公寓。 这几天b市天气总是阴晴反复,好不容易晴了一天,到了傍晚竟然又开始下雨。 席琛照例将顾璟霖送到公寓内,然后打电话通知酒店送来晚餐,确定没有其他事后才独自驾车离开。 安静下来以后顾璟霖上楼去换衣服,陆研趴在落地窗前的宠物毯子上,盯着雨水汇聚成股沿玻璃表面缓慢流淌下来。他脑中还在回忆下午露台上那两人的对话,自己那位小妹性格虽然糟糕,但人终究是不坏,只可惜心眼太少,当然也有可能是对另外两位兄长压根就没有防备,随随便便就把偶然发现鉴定结果的事说了出去。 跟她一比陆博远显然是老道多了,假定这事李淑君真没告诉三位子女,陆博远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但冷静接受了“母亲可能雇人除掉他了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事实,还能条理不乱地安抚小妹,就这一点来说他这位大哥也确实不简单了。 不过这事细想起来本身就十分蹊跷,那种事关当事人的报告,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别人撞见了?而且碰巧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陆思琪? 陆研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一趟出门倒是很值得。 ——市中心医院,遗传学科室,孙医生。 检测报告上的名字都换了,这姓孙的不可能什么都不知情才对。 这么一想陆研就难免有些心跳加速,而犬类的情绪则会体现在身体的各个方面,于是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身后那根毛茸茸的短尾巴却已经摇晃得很欢实了。 顾璟霖从楼梯下来的时候正在确认益生菌背面的使用说明,一抬头发现小泰迪在窗边趴着看雨,而且还摇着尾巴,看上去精神不错。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的果然没错,抱了一天言言的孤独症就明显缓解了。 影帝先生深感欣慰,划开手机屏幕,从刚下载的烹饪app里面找了几个简单易上手的菜谱。然后他打开冰箱,从冷藏区取出两只鸡蛋,又拉开冷冻区那一侧的门,拿出一袋冰鲜鸡翅。 虽然这套公寓很少开火做饭,但食材都是定期更新的,为的就是防止某些突发状况。只不过通常会碰这些东西的人是席琛,顾璟霖的厨艺技能仅能支撑他取冷冻区的冰块配红酒或是洋酒喝。 不过既然养了只不吃狗粮的小宝贝,那就有必要突破自我一下。 烹饪app里面选定的菜单有两个,分别是叫【超简单的可乐鸡翅】和【98成功的溏心水煮蛋】。 听起来就充满对烹饪新手的关怀和爱啊! 当然,为了确保健康,糖、盐、鸡精和酱油都是被去掉的。 顾璟霖神色认真,默默脑补做好以后把装满食物的餐盘摆在泰迪宝宝面前,开光线柔和的落地台灯,点两支蜡烛。拍好照片以后加最适合食物的“岁月”滤镜,再p几个卡通贴纸,po上微博,效果应该会很好才对! 对着食谱清点完现有食材,顾璟霖发现冰箱里有一样材料席琛没有准备。 他思忖片刻,最后用手机拨通了负责送餐的大堂经理的电话号码。 对方接通很快,或许是没料到顾璟霖会亲自打电话过来,那名经理声音微颤,小心翼翼道:“顾先生等急了么?我马上就到。” “没有。”顾璟霖嗓音平淡,听不出情绪,看着食谱对他说,“能麻烦您帮我带一瓶可乐么?我不方便出门,也不方便叫外卖送过来。” 经理一愣,心说那经纪人每周检查菜单的时候都严格避免不健康的食材出现,碳酸饮料向来都是禁用的,这……能不能答应啊? “不行?”顾璟霖又问了一遍。 “不是不是。”经理连忙否认,试探道,“可乐含有□□,对身体不好,要不您换一个?” 顾璟霖一想也对,那东西人喝都不好,更何况言言还是只抵抗力弱的幼犬,于是改口:“那你看着买,不过得要带碳酸的。” 那边经理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下来。 挂断通话,顾璟霖转身把食材搁在料理台上,然后拿了只一次性纸碗,把益生菌倒进去,用热水冲开,又加入少许凉水,最后用手指试了试温度,感觉不烫了才用大号注射器吸满,回头开始找狗。 陆研听见厨房有动静以后就跟过来了,见顾璟霖拿鸡蛋原本还挺开心,心说这人总算开窍不再喂他狗粮,要不往后的日子真没法过,结果一看他冲药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外跑。这套公寓的地板同样非常光滑,陆研控制四只小爪子还不够熟练,没等跑出厨房门,他肉垫打滑,整只狗溜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了冰箱门上。 顾璟霖:“……” 顾璟霖简直要被这拒绝吃药的小家伙逗笑了,走过去把摔得晕头撞向的泰迪宝宝拎起来,趁迷糊没精力反抗,捏开狗嘴直接把益生菌灌进去。 陆研:“!!!!” 陆研明白益生菌这种调理性药物人畜通用,但他介意顾璟霖用手指试的温度啊! 多余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打湿了泰迪犬领口的卷毛,陆研四肢软绵绵地蜷缩起来,脸上一个大写的“让我死吧”,他又想起自己快两天没洗澡这事,现在毛也脏了……负面情绪一上来,陆研又有点控制不住。 顾璟霖注意到泰迪犬毛湿了,随手抽了两张厨房纸巾给它擦干。 擦干是没用的……陆研默默忍受这男人用纸巾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眼泪在眼眶里打晃儿,你家狗需要的是洗澡…… 半小时后,公寓门响。 负责送餐的经理进门后客客气气地跟顾璟霖打招呼,除了酒店打包盒外,他还提着一只超市大号购物袋,里面装着除可乐之外的所有碳酸饮料。显然,因为拿捏不好那句“看着买”的意思,保险起见也就都买过来了。 “这些东西的钱我会让席琛在月底结算的时候一起打给你们。”顾璟霖随便拿起来一瓶看了看,对有这么多饮料可以选择还是很满意的。 “不用不用!没多少钱,顾先生是熟客,帮忙带点东西是应该的。”那经理忙摆摆手,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能问一句,您要这些碳酸饮料是做什么吗?” 顾璟霖心情好,虽然态度冷冰冰的,但难得愿意跟不熟的人多说两句,于是道:“我的宠物狗不喜欢吃狗粮,我想给它做个免调料的可乐鸡翅。” 擅自建议不要买可乐的大堂经理:“……” 刚从厨房爬出来就被惊住的陆研:“……” “那个……”经理先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他话没说完,就被顾璟霖打断,顾璟霖道:“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我的狗饿了。” “那……好吧。”经历擦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决定还是不多说话了,以免失去这位重要顾客,“您自己小心,有需要再给我打电话。” 顾璟霖“嗯”了一声,没再理会他,从花花绿绿的饮料里挑了一瓶顺眼的,拎着就进厨房了。 站在门口的陆研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选中了一瓶苹果味的芬达饮料,差点被瓶子里的那鲜艳绿色闪瞎狗眼。 他该不会以为“可乐鸡翅”之所以用可乐只因为它是碳酸饮料吧? 那是用来上色的好么?! 没有烹饪经验的人下厨房真可怕…… 陆三少心累地想,这得做出什么啊?! 他忽然就没那么期待晚餐了。 ——inued Chapter 13 【98成功的溏心水煮蛋】 回到厨房,顾璟霖从橱柜里拿出一口全新的铸铁珐琅锅,接好冷水搁在燃气灶上,然后沉入两颗蛋,点中火加热。 关于这一步食谱上还有一句小贴士,原文写着:【水一定要没过鸡蛋!!!这样成功率高!!!】 看到食谱创建者打了那么多感叹号,影帝先生检查了一下锅里的水,对那高达98的成功率深信不疑。 那么下一步是……顾璟霖顺势往上划动屏幕,在配图之后发现了水煮蛋攻略的第二步——【待水沸腾后,再煮30秒左右(根据鸡蛋的大小而定)。】 顾璟霖:“……” 鸡蛋的大小?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锅里一动不动的两颗蛋,几秒后,从容决定这步还是等水开以后再作考虑好了! 陆研乖乖蹲坐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这位当今娱乐圈人气最高的影帝级男神给自己煮鸡蛋,心情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微妙的。 顾璟霖贴身穿了件灰白菱格纹的低领羊绒衫,下面很随意地配了条居家裤,明明是说不上版型的普通服饰,可穿在他身上反而有种温暖干净的味道,看起来比平时做正装打扮时更加舒服,也更容易亲近。 男人的身型颀长高挑,站姿优雅端正,两条长腿线条笔直,窄胯、宽肩,领口露出的一小片胸肌白皙紧实。他的容貌非常英俊,五官立体分明,但眸光却很沉,眼仁漆黑幽暗,与那样一双眼睛对视,会给人一种对方善于思考的睿智感。 这时候要是拍张照片发出去,大概能算是独家揭秘了吧? 陆研边想边不自觉地歪过脑袋,吐出舌头哈哈喘气。 陆三少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主人开始翅,准确的说是拧开那瓶苹果味芬达以后。 顾璟霖切换屏幕到“可乐鸡翅”的菜谱,按照步骤先把鸡翅焯水待用。然后准备炒锅,倒少量油预热,加入葱姜蒜爆出香味,再把滤干水分的鸡翅们倒进去煎熟——到这一步为止,一切都是美好而令人期待的! 只可惜,等到鸡翅变成起到好处的诱人金黄,顾璟霖目测差不多了,很自然地拿起了那瓶芬达。 陆研:“……” 陆研完全不敢想象鸡翅被芬达玷|污以后会变成多惨烈的模样!他认命似的合上眼睛,不过多时,便听见“刺啦”一声饮料倒入热锅的声音。 一时间,本来还充溢着肉香的厨房顿时漂浮起一股诡异的苹果味。 顾璟霖看着锅里满满的、仿佛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的二氧化碳气泡微微怔住,手上还剩下的半瓶芬达也不知道该不该倒下去。 这可乐鸡翅的画风……怎么突然就跟菜谱不一样了? 碳酸饮料甜度高,汤汁收得很快,顾璟霖神色凝重地等了大概五六分钟,然后直接关火盖上锅盖,不再去看里面的东西。 陆研:“????” 看他这反应,陆研反倒是对鸡翅们有些好奇了。 这时煮鸡蛋珐琅锅开始沸腾,顾璟霖用手机开了个秒表,等30秒后同样关掉了燃气灶,其果断程度不免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无力感。 陆研觉得看这男人做饭也挺有意思的,原本还想见证一下出锅装盘的过程,可惜对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顾璟霖弯腰抱起小泰迪直径走到餐厅的餐桌旁,拉开张椅子,在上面垫了好几只靠垫,直到以泰迪的肩高可以顺利趴在桌面上,这才把言言放在了上面。安顿好宠物犬,他又转身进了厨房。 陆研扒着餐桌摇尾巴,扭头去看这家伙回去做什么。 只见顾璟霖从橱柜里取了只不锈钢盆,倒入温水,自己佩戴上一副一次性手套,开始一只一只把鸡翅从锅里夹出来,放水里仔细清洗干净。隔着这么远,陆研却能清楚看见那些鸡翅上泛着令人倒胃口的奇怪绿色。 陆研:“……………………” 陆研哭笑不得,一身小卷毛微微打颤,他忍笑忍得很痛苦,但又不敢真发出什么声音。 重生之后的第二天,因为一盘失败了的可乐鸡翅,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位主人一本正经做错事的样子好像……还挺可爱的? 又过了几分钟,顾璟霖端着水煮蛋和可乐鸡翅上桌。陆研一看到那些黄绿黄绿的鸡翅就不太淡定,不过水煮蛋看起来倒是不错,完全没控制火候煮出来却非常成功, 顾璟霖把两颗蛋剥了壳,分别从中切开,溏心的蛋黄剔透诱人,蛋白水嫩光滑,总之虽然只是水煮蛋,但看上去还是让人很有食欲的。陆研吐着舌头正要把脑袋凑过去,却被顾璟霖点着鼻尖又推回了远处。 “别着急。”顾璟霖顺手摸了摸泰迪的头顶,听语气非常有耐心。 陆研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会儿,等到顾璟霖开始给他整理耳朵凹造型的时候才恍然明白过来——哦,原来是这炫狗狂魔还没拍照…… 三少默了,在心里吐槽:毛病真多。 照例是美化好照片、po上微博、买官方推广——做完这些,顾璟霖拉开椅子在挨着泰迪犬的那侧入座,然后像中午吃饭时一样,用刀叉细心将水煮蛋们切碎,吹温以后再推回泰迪宝宝面前。 至于那盘鸡翅…… 顾影帝厨艺虽然不行,但审美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也觉得那种诡异的配色有些不太适合食用,于是就没尝试去喂给泰迪吃。 吃过晚饭,陆研被抱下椅子。顾璟霖不用亲自清洗餐具,但也不太愿意任由餐桌就这么乱一整晚,至少还是要稍微收拾一下的。 陆研盯着他的背景静了几秒,悄悄调头,确定对方没发觉后果断朝楼梯跑去,一级一级爬上二层。 主卧卫生间热气氤氲,浴缸里已经放好了热水,陆研仰头嗅了嗅潮湿的水汽,忍不住兴奋地摇尾巴。 他太渴望洗澡了,即便知道犬类会分泌特殊油脂保护皮肤和毛发,太过频繁的清洗反而会破换这种保护层。可对于洁癖症患者来说日常沐浴,甚至是定时洗手,这些都是生活中非常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只有做到了才能确保他们身体处在一种可以被自己接受的干净范围内。 陆研抬起两只前爪扒住浴缸外壁,两条后腿拼命向上一蹬,无奈泰迪身长有限,再加上陶瓷光滑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水蒸气,肉垫贴合上去的触感又湿又滑,根本用不上力。 如此尝试了几十遍,结果到最后却连浴缸边都没摸着,陆研吐着舌头哈哈喘气,深切感受到了幼犬的小身板是多么的不禁使唤! 与此同时,顾璟霖收拾好餐桌,上楼推开浴室门准备洗澡,碰巧看见自家小泰迪拉拢着脑袋蹲在地板上。他微微一怔,边寻思这小家伙是什么时候跑这儿来的,边弯腰把言言抱起来。 陆研闻着毛上沾着的益生菌味儿又有点过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小爪子扒上主人下巴,朝着浴缸方向细细弱弱地“嗷呜”了一声。 顾璟霖眸底带笑,温柔地顺了顺小家伙额头的卷毛,用一种十分宠溺的嗓音声道:“困了?等一会儿爸爸就抱你上床睡觉。” 陆研:“……” 果然,在狗奴的认知里,“嗷呜”仅等于撒娇,物种不同还真是完全没法沟通的。 也不知道第多少次切身体会到这点陆研心累不已,更加心累地被顾璟霖抱出浴室后直接塞进了羽绒被子里——等着被抱着睡。 不能洗澡,还要持续被同性摸来摸去。 重生成泰迪的第二天,陆三少依然感觉这样的狗生生不如死呢! ——inued Chapter 14 【午夜梦回】 过了十来分钟,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顾璟霖一边用浴巾擦拭头发上的水一边打开盥洗室的门,抬头发现自家小泰迪已经乖乖地沿床边趴成毛绒绒的一条,睡得很安详——有点像海参,影帝先生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就是离他睡觉的这边太远了些。 言言不亲人了,这点还是非常令人头疼的。 这么想着,顾璟霖把浴巾随手往沙发扶手上一搭,走到床边屈膝半跪上床,小心翼翼地趴到了泰迪犬后边,伸手戳了戳它覆盖着卷毛的脊背。这小家伙长得圆滚滚的,其实身子很瘦,触手的尽是一些尚未发育完全的软骨,睡觉时一副软糯好捏的样子,单是看看就让人想把它保护在手心里,好好宠着。 正在装睡的陆研尾巴一缩,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默默腹诽顾璟霖说你不是关爱宠物犬的好主人么?怎么忍心打扰你家狗睡觉?! 果不其然,任凭陆三少一番控诉还没结束,就被男人托着肚皮、毫无反抗余地地抱进了怀里。 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间,顾璟霖作为公众人物,尤其是靠脸吃饭的当红艺人,为了保养皮肤作息时间向来控制得非常规律。他平时档期安排紧凑,闲暇时间不多,所以除了必要的健身之外也很少会有机会进行其他的娱乐活动,卧室里连台电视机都没准备。 陆研浑身僵硬地趴在男人胸口,转着小眼珠,眼睁睁看着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边取了剧本出来翻阅。 那套剧本几乎没有折痕,一看就是新的,封面上印着“《起源i·异界之门》”的字样。陆研昨天偷用顾璟霖手机搜微博的时候看见过这个名字,隐约记得是东煌娱乐联合另外一家影视公司投资的科幻系列电影的第一部,预计第三季度开拍,顾璟霖是男主之一。 从热搜微博的火爆程度来看,这电影的前期推广宣传做得不错,仅筹备阶段粉丝的热情就已经被带动到了一个堪称疯狂的高度。 陆研对影视作品的兴趣不大,出于本身的性格原因倒是更喜欢纸质书籍,现在正好无聊,于是索性调头趴着,和顾璟霖一起看。或许是出于动物的本能,遇见喜欢的地方,陆研还会无意识地摇摇尾巴。 顾璟霖看剧本原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精力并没有完全放在上面,被宠物犬的毛尾巴一扫,只觉得胸口痒痒的,瞬间就被小家伙吸引了注意。而陆研是真看进去了,等一页内容结束,对方却迟迟没有翻页的动作,陆研关心接下来的剧情,忍不住转着小脑袋回头看去,这一看才发觉顾璟霖竟然一直在盯着他看。 陆研:“……” 养狗误人,顾先生您这么不专心对得起万千期待的粉丝们么? 当然,为了防止对方真联想到“泰迪看剧本”这种不科学的事,陆研心累地叹了口气,努力假装出一副呆萌地模样,用小爪子扒了扒男人稳住页脚的手指,然后娴熟翻倒在一边,吐着舌头朝主人软软地“嗷呜”了一声。 顾璟霖被小家伙的撒娇讨好了,曲起手指,用指腹轻轻刮了下泰迪犬的鼻尖。 陆研:“………………” 嗯……好歹是刚洗过澡,应该不会太不干净才对。 陆研心里嫌弃得不行,但还是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努力进行自我催眠。 而这副样子落在影帝先生眼里,就变成了“小泰迪闭眼撒娇求抱抱,你不给我我就生气了!”。顾璟霖眸底笑意温存,索性放下剧本,把小家伙放倒在柔软的羽绒被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幼犬稚嫩的肚皮。 由于小公狗生理结构的问题,某种触碰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陆研双眼紧闭,四只小爪子轻轻打颤,被迫承受男人抚摸的同时,还要忍耐对方无意当中接触到他的那个部位。 虽然说幼犬身体尚未发育,而且动物只有处在特定的发情期才会对那方面的刺激产生反应,但他本质上毕竟是个生理健全的成年人啊!陆研被摸得心烦意乱,带动呼吸都不免跟着急促起来,身子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出现任何尴尬的变化。 幸好是只小狗,要是生生被主人摸出了什么事……他没敢继续往下想,感觉太丢人了,脑子里莫名其妙都是那晚顾璟霖用手机搜索泰迪犬的时候刷出来的帖子。 顾璟霖逗了一会儿也就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解锁手机开了款捕鱼游戏打算给言言抓着玩儿,自己继续熟悉下半年即将开拍的新电影剧情。陆研心跳依然很快,但是为了避免再出现什么误会,他只好假装对屏幕上游来游去的鱼很有兴趣,扒拉着小爪子去扑鱼。 安静下来后,卧室里的气氛和谐了不少。 一人一狗就这么耗到了将近晚上十一点,顾璟霖看到眼睛酸了便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从言言的爪子下取过手机检查了一下各类通讯软件。确定没有重要讯息后,他将剧本和手机一起放回床头柜,搂过意图逃走的泰迪犬裹进羽绒被,熄灯准备休息。 陆研感觉不太舒服,并不完全是出于心理上对于和陌生人过分接触的排斥,而是一种更加古怪的不适感,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他强撑着合上眼睛,像前一晚那样耐心等顾璟霖睡熟,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被子,摸亮台灯,在旁边的枕头上趴下来。 最近两天天气转热得很快,就连频繁的雨水也阻挡不了b市愈发闷热的暑气。中央空调将室温维持在一个相对偏低的温度,普通人不盖被子就会觉得有些冷,不过陆研现在是只泰迪,有皮毛保暖反倒感觉温度正好,放松下来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不觉,时间进行至后半夜。 空调送出的风似乎又低了几度,陆研不禁地皱了皱眉,感觉温度太低了些,下意识就要去拉被子盖。 随着那个出于本能的伸手动作,被面柔软的触感陷入指缝,他隐约察觉到不对,闭合的眼睫轻轻一颤,继而睁开,借助台灯昏暗的光,他注意到投映在墙壁上的影子看上去似乎不太对劲儿? 刚刚转醒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彻底清醒,陆研盯着那道修长的阴影怔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幼犬的爪子,而是一条正常人类的手臂! 难道说……! 他霍然睁大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顿时愣住。 怎么就——他看着两条光|裸的腿,那不再是被卷毛覆盖的小爪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属于人类的身体!陆研感到不可置信,又把手抬到眼前,缓慢展开五指,像新生儿那样重新感受着随意支配指关节的奇妙感觉。 那是他的手,他变回来了?! 陆研一时间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碰巧此时床垫传来动静。男人沉缓的呼吸稍稍停滞,似是即将转醒那样,陆研身体一僵,瞬间没有了变回人类的兴奋感,他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灭了床头那盏台灯。 怎么就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人呢! 陆研侧卧着蜷起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同床的家伙。 现在该怎么办?从这人衣柜里拿套衣服穿上赶紧走? 可是……三更半夜的,先不说这姓顾的男人会不会警觉性差到连家里出去人了都没发觉,他人生地不熟,这时间出去又能去哪儿? 此时陆研大脑已经乱到了极点,完全冷静不下来。而让他更加无法淡定的是,身后那人明显有了知觉,他能感觉到床垫凹陷,对方翻了个身,那股属于男性的熟悉气息靠拢过来。 下一刻,男人温热的手掌抚摸上陆研赤|裸的腰侧,带着与抚摸幼犬绒毛时截然不容的微妙触感。 陆研浑身颤抖,感觉自己这次是真的要疯了! 毕竟他现在不再是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讨厌与陌生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人啊! ——rinued Chapter 15 【博取信任】 男人的手指摩挲过腰线,一路滑落至腹上,像以往每一次抚摸泰迪犬肚皮时那样缓慢游移。 肌肤接触产生的酥麻痒意宛如过电一般,这类对普通人来说细微的感觉换在洁癖症患者身上将被无比敏感的放大百倍。陆研屏住呼吸,五指死死扣紧床单,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凹凸的细腻纹路……而这一切远远没有止步于睡梦中无意识的触碰。 属于同性健硕的胸膛贴紧脊背,鼻息轻撩过后脑的发丝,陆研已经被逼至床铺边缘,要么继续忍受,要么直接站起来惊醒对方。 可是要怎么解释? 陆研有点懵,对于眼前的状况完全不知所措,他该怎么说服一个人去相信他所经历过的事? 棉被下,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合在一起,陆研再怎么忍耐也克制不住心理排斥带来的颤抖,他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上股间,带着某种湿润而暧昧的灼热感,而且随着充血还在一下一下微微搏动。 凌晨时分,男性的身体原本就敏感异常,任何一点摩擦都会撩拨起最原始的冲动,更何况还没有衣物阻隔。陆研排斥归排斥,可生理上也是个正常男人,感觉再这么摸下去自己也快起反应了,于是忍无可忍地伸手扣住了对方手腕。 他深深唤了口气,脑中快速措辞,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身后那个本来应该刚被惊醒的混蛋,反倒是用一种十分镇定的口吻淡淡道:“怎么,装不下去了?” 那声音完全没有转醒时的鼻音,不仅如此,听上去还有几分戏谑和调侃的味道。 陆研:“……” 陆研瞬间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反手在顾璟霖胸前推搡了一把,然后拉过被子遮盖住身体,怒道:“你早就醒了?!” 顾璟霖无声一哂,没着急开口,而是翻身按亮台灯,然后下床披了件睡袍。他走到沙发旁坐下,一边从烟盒里抽出香烟,一边凝神打量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床上、抢了他的被子、还用一种受到侵犯的眼神与他对视的年轻人,第一反应是——长得不错啊,看着也不像那么随便的人。 真有意思,影帝先生在心里笑笑,现在的粉丝手段倒是挺直接的,签名合影都不要,流行直接上|床了? 陆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单纯被看得很尴尬,但又不好发作,毕竟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虽然早就脑补过和这人见面的场景,可在床上坦诚相见这种实在是……陆研觉得头疼,也确实心虚,跟顾璟霖对视了一会儿便自觉收敛了目光。 结果随着视线下移,他注意到男人胯间的反应还没完全消下去,睡袍被顶起来一些,陆研瞬间尴尬得想死,大脑直接当机了。 顾璟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呼出烟雾,顺着那小家伙的目光低头一看,也就明白了。 “有什么想说的?”顾璟霖往烟缸里弹了弹烟灰,略微眯起眼睛,重新看向陆研。 陆研低头也不看他,心里对这人有意戏弄他这事耿耿于怀,闷声道:“你早就醒了啊?” 还挺固执,顾璟霖面色不变,在心里无声做出评价,反问道:“床上平白无故多了个活人,换你你不醒啊?” 陆研:“……” 陆研被问得语塞,攥住被子边缘的五指不安地握了握。 “说吧,”顾璟霖道,“怎么进来的?跟了我多久了?除了上床还有没有别的意图?” 闻言,陆研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 “对了还有——”顾璟霖眸光狡黠,故意静了半响,然后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就报警了,看你年纪不大,又没被我睡成,进去待几年可不太值得。” 陆研:“……” 这神经病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陆研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尽量用一种诚恳的口吻,解释道:“这件事有点复杂,有些原因我也不清楚,虽然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能肯定的是一定不是您想的那样。” 等陆研说完,顾璟霖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说绕口令么?” 陆研:“……” 顾璟霖心平气和地命令道:“说重点。” 陆研缓了口气,说:“顾先生,您有没有注意到您的狗不见了?” 这话一出口,顾璟霖愣了愣,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对话,但没一种是跟言言有关。不过经这人一提醒,他倒是也发现言言不见了。 顾璟霖眉心微蹙,声音瞬间冷下来:“你对它做了什么?” 陆研心说姓顾的果然有病啊!比起人来竟然更关心狗?然后道:“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就是那只狗。” 顾璟霖:“……” “抱歉,”影帝先生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我真没法信。” 陆研想了想,又道:“其实这么说不太对,我刚才说过这件事很复杂,而且有些事我自己也不能给出解释。总之对我来说就是前天下午我驾车出了意外,原本应该死于车祸,但再醒过来却变成了您饲养的那只泰迪犬,然后今天晚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就又变回来了。” 顾璟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我不应该报警,要不然帮你叫辆救护车?”他边说边起身准备过来拿手机,“怎么称呼?” 陆研肯定不能让他把这电话打出去,赶紧抢先一步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握在手里,急道:“您先听我解释!” 顾璟霖停下脚步,又把这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先前在床上是摸过身体的,知道这年轻人威胁性不大,想从他那儿把手机拿过来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不过他倒是很有兴趣听听这家伙还能编出点什么来,于是耐着性子道:“那好,你说吧。” 陆研一怔,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静了。 他只是情急之下想要拦下对方,可真解释起来还能说什么? 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甚至可以说西山那场车祸后,“陆研”这个身份本来就变成了一纸死亡证明,他根本……就是这世上不存在的一个人了…… 陆研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我——”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缝,音量低了些许,“顾先生,其实我能解释的,刚才都已经解释过了。” 顾璟霖听见这话脸色微变,看上去像是耐心耗尽了,正要开口,却听见对方又道:“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 他注意到那人抬起头,纤长的眼睫微微轻颤,形如蝶类精致而脆弱的翅膀。眼羽之下,年轻人温润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形状,他的瞳仁很黑,眼神干净认真,但仔细观察便能轻易捕捉到那丝隐藏在瞳孔深入的颤抖。 像是一个不善交际的人,在陌生人面前笨拙却又努力地想要博取信任。 那是顾璟霖第一次看见陆研的笑,却觉得他笑得很假,也很勉强。 陆研心情糟糕透了,可还要维持住脸上真诚的表象,轻声说:“谢谢您晚上做的水煮蛋,您对您的狗……真好。” 顾璟霖怔住了。 “顾先生,请您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从前天下午回来才开始发觉您的宠物犬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陆研问完这个问题没着急继续说下去,而是给了顾璟霖一个相对长的反思间隙,等观察到他的眸光变得迟疑了,才继续道:“它开始不吃宠物的食物,不愿意和您亲近,而且经常流泪——”说到这儿,陆研顿了顿,声音莫名染上一股自嘲的味道,“其实这些都是因为我患有严重的洁癖症,因为心理上的排斥,所以和陌生人连普通肢体接触都做不到。” “顾先生,我现在无法说清楚我为什么会成为您的宠物犬,不过您要是有耐心,我可以把这两天发生过的事详细复述一遍,也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说的内容虽然离奇,但确实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话一说完,整间卧室顷刻安静下来。 顾璟霖从始至终都没说一言,就那么定定注视着陆研的眼睛。 陆研知道他被说动了,握紧手机的五指紧张得微微扣紧,决定最后再博一下。他把手机递到顾璟霖面前,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和精神科的医生,包括心理医师都打过很多年交道了,不管您打电话报警,还是帮我叫救护车,只要来的人听您复述完我刚才说过的内容,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把我送进疗养院。”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也会尊重您的选择。” 顾璟霖静了几秒,抬手接过手机。 陆研见他垂眸扫了眼屏幕,心里登时一沉,等来的却不是对方拨号。 他听见顾璟霖说:“你很聪明,你懂得利用人心理上的弱点,你讲述的内容天马行空,但我却挑不出什么问题。” 顾璟霖笑了:“现在我假定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请问你在成为我的宠物狗以前的身份是什么?我直白告诉你我会找人调查,还希望你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要再用什么心理暗示的手段,否则我会真的一个电话将你送进精神病院。” 听完这番威胁,陆研恍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被这男人温柔以待了两天,却在变回人的一瞬间失宠了。 ——inued Chapter 16 【你真是言言?】 陆研对待顾璟霖的问题很慎重,虽然相处了两天,但这才算是两人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 他对顾璟霖的脾气秉性还能算是有了解,可对于顾璟霖来说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不信任是很正常的,而主动权偏偏又在对方手里。陆研没那么天真,知道这人不好糊弄,所以每一次开口都是非常谨慎的。 他沉默了足有好几分钟,在大脑中整理好措辞,然后才道:“顾先生,在自我介绍以前我必须先坦白件事。” 顾璟霖已经返回沙发那边,将烟蒂按灭后重新点了根新的,朝陆研平平“嗯”了一声示意“可以”,没有说话。 陆研说:“我大概知道您的身份,是前天晚上趁您洗澡的时候用您放在沙发的手机上查到的,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先向您道个歉。” “我接受,但保留追究你侵犯个人的权利。”顾璟霖道,“说你真正想说的那部分。” 陆研一怔,默默在心里感慨一番“这回真是遇见对手了”,静了半晌,又道:“提这个是为了说一件有些巧合的事,说起来您可能听说过我,也是在前天傍晚的时候。” 闻言,顾璟霖微微拧眉,显然没对上号。陆研提示道:“您的经纪人在离开后不久给您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他向您提到了西山别墅区发生的一场交通事故,遇难者之一是陆承瑞刚从美国回来的小儿子。” 话说至此其实已经很明了了,顾璟霖吸烟的动作一顿,眸底浮起一丝不甚明显的讶异神色。陆研说到自己经历过的车祸心里其实非常复杂,但表面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尽可能表现得平静和自然。 他朝顾璟霖客气地略一颔首,礼貌介绍:“您好,我就是陆承瑞不幸的小儿子,陆研。” 一时间,顾璟霖心念电转,他很清楚陆研是个懂得谈话技巧的人。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虽然内容不同,但其实都在反复暗示那个“离奇”的事实,他知道这两天发生过的各处细节,而这套公寓除去顾璟霖本人居住外,也就只有那只泰迪犬了。 难不成……还真是? 顾璟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床上那斯文漂亮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 “既然你听见了我和席琛的电话,那不知道可不可以冒昧问一句。”顾璟霖道,“那天的车祸是意外么?” 陆研听了开头就猜到他会说这事,轻描淡写道:“那天雨下得太大了,我在别墅时和后妈发生了一些争执,心情不好,本身车开得就很快,后车跟上来的时候也没留意,雨天路滑,大概真的是意外吧。” 顾璟霖笑笑没做评价,对于陆研的这番解释是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却有意没戳穿。陆研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这人的反应,结果没想到他没给反应。 两个相互试探的家伙此时相对无言,沉默中反倒是有股心照不宣的味道。 陆研猜不透顾景霖在想什么,安静下来后气氛又变得有些诡异。顾璟霖身上好歹还穿了件浴袍,可他现在还是光|裸着身体,彼此之间完全不熟的两个人以这样一种状态共处一室,陆研尴尬地抿了抿嘴唇,终于是按捺不住先开口了。 “顾先生,”陆研轻轻唤了一声,“您介不介意我用一下盥洗室?” 顾璟霖听了想笑,回道:“用吧,说起来陆承瑞生前也挺照顾我的,你是他儿子,在我这儿不用这么客气。” “不是……”陆研有点窘迫,小声解释,“我是想……洗澡。” 顾璟霖:“……” 听他这么一说,顾璟霖忽然回想起这两天言言不是冲着卫生间叫,就是自己没事往卫生间跑,再联系这位陆三少提到的洁癖症,影帝先生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顾璟霖把烟掐灭,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真是言言?” 陆研不明所以,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是言言的时候可以说话?”顾璟霖道。 “嗯,”陆研说:“不过不敢,怕吓到你。” 顾璟霖闻言静了几秒,继而哑然失笑,他起身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看着陆研的眼睛,正色道:“你可以不说话,可是故意在我面前学幼犬的样子撒娇,不觉得在欺骗我感情么?” 陆研:“……” 这人果然有病吧?还病得不轻!这跟欺骗感情到底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个念头陆研也就只能想想,毕竟他现在一无所有,还需要这个“被欺骗了感情”的男人帮忙,需要借助他的身份,更需要他对旁人隐藏“陆研还活着”这件事。 陆研没有第二种选择,只好乖乖认错,说:“我那时候也是没有办法,顾先生如果介意,那我只能再向您道个歉了。” 顾璟霖沉思片刻,反问道:“三少除了道歉,就不会点别的?” “……”陆研被问懵了,犹疑地皱了皱眉,说,“我不懂您的意思,这件事除了道歉,我还能做什么?” “我的狗没了。”顾璟霖淡淡道。 陆研心说你的狗没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自己养死的!说出来就变成了:“您要是不介意,我可以送您一只新的泰迪,不过可能要等一段时间——”陆研不自然地顿了顿,“我的证件全部遗失了,而且因为西山的那场车祸,现在我在记录里是个没身份的死人,存款取不出来,暂时没法给您买。” “我不要别的,”顾璟霖盯着那双有意躲闪自己的黑眼睛,玩味道,“我就要原来那只。” 陆研:“……” 这人也……太任性了?! 陆研简直无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顾璟霖见他此刻的反应和小泰迪一模一样,几乎是习惯性地曲起指节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变回我的言言?” “我——”陆研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等醒过闷儿来到真是有点生气了,“顾先生,您的狗没了我也觉得很遗憾,可是您得分清楚,我毕竟是人,不是您的狗啊。” “你是今晚变回人的?”顾璟霖问道。 陆研迟疑着点了点头,顾璟霖说:“那你确定以后就不会再变回去?” “我——不确定……”陆研坦言,几秒后复又补充,“可我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顾璟霖好整以暇地莞尔一笑,说:“之前你有件事没提,我也故意没问,但是你应该心里清楚,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除了这里就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吧?” 闻言,陆研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置可否,只好保持沉默。顾璟霖看他那反应知道自己说中了,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又道:“这样也好,如果你能再变回去就留下来继续做我的狗,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会怎么样?”陆研试探着开口。 顾璟霖说:“我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在私人公寓里养个男人,你说会怎么样?” 陆研也知道这事传出去了就是重磅绯闻,对方不放心倒是可以理解,于是向他保证:“我一定小心不让别人发现,您看……方不方便让我借住一段时间?” “这倒没什么,你毕竟是陆先生的儿子,我帮个忙也是应该的。”顾璟霖说,“不过提前说好,就算是我的经纪人来,也不能让他看见你是人的模样。” 见他应允,陆研赶紧点点头,然后道:“那我可以洗澡了?” 顾璟霖工作中接触的人多了,说自己洁癖的不少,但像这位陆三少这么严重的倒是头一次遇见。他越联想之前言言的行为就越觉得有意思,表面上还要故作镇定,说:“隔壁的客房也有卫生间,只不过平时没人住,打扫得不太频繁,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住那里。” 陆研松了口气,刚要掀开被子下床,这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服。他回头看了眼已经靠在床头用手机刷微博的顾璟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顾先生,还有件事……” 顾璟霖正在翻微博相册看这两天给泰迪拍的照片,试图把那只小东西和身边多出来的人联系在一起,听陆研叫他,直接头也不抬地说了句:“什么事?” “您有没有……新的衣服?”陆研说。 顾璟霖简直要被这家伙逗笑了,忍不住抬眼看他:“你事儿还挺多,我是看在陆承瑞的面子上才收留你的,三少偶尔也要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吧?”他有意说得煞有介事,就是想看看这小洁癖是什么反应。 陆研心里经历了一番惨烈的天人交战,在“不穿”和“穿别人穿过的”这两个选项间来回挣扎,最后认命似的缓了口气,退了一步,说:“抱歉,那顾先生有没有暂时不用的衣服?” “有是有,不过有必要么?”说话同时,顾璟霖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对方凸显的锁骨和胸前一小片白皙肌肤,最后落在那只抓紧羽绒被边缘的手上,淡淡道,“你是言言的时候也没穿过什么,该看的也看了,该摸的也摸完了,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陆研:“……” 陆研都懒得再吐槽他有病了,直接把被子往身上一裹,二话不说起身离开卧室。 顾璟霖盯着那团在走廊找客房的“被子”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小泰迪,比较过后还是觉得他是言言的时候更招人喜欢一些。 ——inued Chapter 17 【真空白衬衣】 公寓客房正好在走廊的另外一端,由于定时有人打扫,所以还是非常干净的。只不过因为很少有客人留宿,所以客房陈设简单,只有几样必要的家具,显得空荡荡的,有种令人不太舒服的陌生感。 陆研站在房间门口愣了有一会儿,然后才摸索着打开顶灯开关。 他还没从角色切换带来的变化中调整过来,那种感觉很奇怪,他花了两天时间好不容易适应了仰视周围的一切,适应了以幼犬的模样去讨好那个主人,现在竟突然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反倒是……又需要重新适应了。 想到这里,陆研无奈苦笑,用指腹按紧额角定了定神,暂时屏蔽掉那种怪诞的感觉。他把从顾璟霖那里带出来的被子叠好放在沙发上,然后赤体地走进了浴室。 花洒起始阶段喷出来的水还没来得及被加热,他站在冰冷的水流下,有些机械地反复揉搓着双手,直到白皙的肌肤上浮起近似红肿的痕迹,陆研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了,动作才慢慢停了下来。 逐渐温热的水流淌过眼角,刺激得脆弱的泪腺有些发酸。此时浴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是他最习以为常的独处状态,不需要伪装出人前那种温和有礼、教养极好的乖顺模样。 陆研轻颤着缓了口气,侧头看向蒙着水汽的镜子,静了半响后,伸手胡乱抹开一小片镜面。 他注意到自己的眼眶红了,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泄露情绪的表情。 这世上患有心理疾病的患者往往比普通人更加的敏感和细腻,陆研不声不响地看着镜像中的自己流泪,冷漠到就像是注视着一个全无关联的陌生人。他用最理智的思想权衡了一下内心深处两种交织难分的感情,最后认为还是喜悦更多一些。 毕竟只有现在这副身体,才有能力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 陆研用手背抹了把眼角,然后重新站回花洒下,仔细把身体冲洗了很多遍。 与此同时,一门之隔。 顾璟霖站在走廊尽头的飘窗前抽烟,客房隔音不好,站在这里可以很清晰的听见里面传出的水声。半夜失眠的影帝先生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觉得那家伙洗澡的时间是真不短了,看来洁癖确实不是假的。 他说他叫——陆研? 顾璟霖在心里笑了一下,一边继续抽烟,一边点开浏览器检索起“洁癖症”的相关内容。 百科里对于这种病症的描述非常详细,尤其是成因当中有关成长经历部分的赘述。顾璟霖有些在意,毕竟屋里那人是陆家的三少爷,这凤凰就算下了枝头,也不可能真的沦为麻雀,看来西山那栋宅子里的故事或许远比他们猜测的要复杂得多。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隔壁的水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咔嗒”一响的关门声。 顾璟霖回过神,似是若有所感地抬眼斜睨向闭紧的客房门,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人光|裸着身子,发梢水汽未干,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的模样。顾璟霖略微一怔,继而无声勾了勾嘴角,他含住抽剩的半支香烟吸了一口,心想那位三少洁癖症那么严重,这两天肯定是没少受委屈,可再一联想小泰迪的反应,这一切就变得十分有趣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还是要调查一下的。 陆家三少爷是个“死人”,车坠西山,一场爆炸,事到如今恐怕连灰都没留下,根本就是个死无对证的身份。顾璟霖清楚陆研对自己交代的内容半真半假,这里面多半还是因为不信任,找陆家那边的人当面对峙倒是很快就能出结果,可这么一来怕是就给那家伙招来麻烦了。 眼下陆承瑞刚刚过世,遗嘱尚未宣布,李淑君本人的做法又一反常态的非常高调,外界对于陆氏集团的分割问题早已经众说纷纭。现在正值陆家最乱的时候。顾璟霖作为另外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是不想趟蹚这浑水,而留下这个来历不明的陆三少,从某个角度上来说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顾璟霖心里迟疑,将烟蒂按灭在窗台上,然后边返回卧室休息,边一通电话打到席琛手机上。 那边接通很快,席琛声音清醒,完全没有被吵醒之后的倦意,平静问道:“顾少,这么晚了,有急事?” 顾璟霖没着急开口,站在卧室门前又回头朝客房方向瞥了一眼,等到进屋关紧房门后,才说:“替我查个人。” “您说。”席琛那边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响起笔记本开机的声音,“不过现在太晚了,最快可能也要等到今天下午才能有结果。” 顾璟霖思忖片刻,说:“前两天西山那场车祸,遇难的不是陆承瑞才从美国回来的小儿子么,帮我查查这个人。” 席琛一愣,下意识道:“您怎么……忽然对陆三少有兴趣了?” “没什么。”顾璟霖回忆起小泰迪在自己怀里哭得缩成一团的委屈模样,忍不住眸底带笑,静了半晌,又道,“最近这段时间我想熟悉《起源》的剧本,不想被打扰,你没事的话就不用过来了。那位三少的资料也不着急,查全一点再给我发过来。” 席琛隐约察觉到不对,但很自觉的没再多问,短短犹豫了几秒便回道:“好,您尽管放心。” 待他说完,顾璟霖“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壁钟显示已经接近凌晨四点,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玻璃窗外侧挂着一层水珠,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顾璟霖靠在床头的软垫上,随手滑动屏幕查看那日西山车祸的相关报道。 因为遇难者的身份是陆家少爷,所以报道这则新闻的以娱乐媒体居多,而且提及最多的不是遇难者本人,反倒是已故的陆承瑞和其他几位继承人。很明显,对于媒体来说车祸不过是个噱头,记者只是借此来堂而皇之地挖掘那些舆论感兴趣的话题。 顾璟霖连续翻了好几则相关新闻,发现发布新闻的网站不仅没有随报道附上那位陆三少的照片,就连名字都没有被提及。 这些报道都是经过陆氏集团的公关协调以后的产物,观点比最开始柔和了很多,可真正的“遇难者”在文字中反而沦为了存在感全无的透明人,看来也是被陆夫人特殊关照过的了。 ——那个陆研还真是被冷落的不轻啊。 影帝先生默想。 又过了十来分钟,或许是受室外降雨的影响,顾璟霖感觉有些凉,随手将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正要去拉羽绒被盖好休息,伸手一摸才回想起被子前不久刚被某人当衣服裹走了,而备用的还得去储藏室取。 顾璟霖:“……” 顾璟霖哑然失笑,倒也没生气。静了半晌后,他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件还没拆过包装的衬衣,推门走了出去。 …… 这一夜陆研睡得很不踏实,主要还是担心睡着睡着又变回泰迪的模样,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醒来检查一次自己的手,确定没有变成小爪子才会继续合上眼睛休息。 雨水敲打在玻璃窗表面发出微弱的静噪音,因为阴天云层厚重,清晨时分窗外只呈现出一种浅浅的烟灰色。稀薄的天光从窗帘没有拉好的一道缝隙间穿过,缓慢蔓延过更加昏暗的室内,陆研若有所感地睁开眼睛,盯着那道落在手腕上的光,看得出神。 他是一个很容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人,在顾璟霖旁边的枕头上睡了两宿,对那个男人的起床时间有了记忆,眼下一到点自然也就醒了。 陆研安静听了一会儿,外面那条走廊静悄悄的,顾璟霖应该还没有睡醒。他撑起身体裹好那条羽绒被,心里有点犯愁。 ——昨天晚上勉强算是说开了,顾璟霖信不信先不提,终归是同意让他暂时接住在这里。陆研清楚自己在国内没有一点人脉关系,就这一点来说,能阴错阳差的重生成顾璟霖的泰迪犬也算是运气不错,可这男人管收留不管提供衣服,这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 陆研觉得头疼,他是泰迪的时候身上好歹有层毛,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变回人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总不能一直裹着被子走来走去吧? 陆研默默忧郁了几分钟,最后决定趁那家伙起来以前去衣柜里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 顾璟霖好歹也是当红的一线影星,年收入不菲,这套公寓虽然低调,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一层只有这套住了人,而楼下那层多半也是空的,也就是说看起来好像是影帝先生随便在电梯公寓小区买了套房子,但为了确保安全和性,额外买下相邻的公寓也很正常。 按他的条件,家里没准备新衣服是肯定不可能的。 陆研知道以自己这种寄人篱下的现状要求不能太多,但心理上那关过不去,只能以后再主动把这笔钱算清楚。 打定主意以后,他快速去卫生间洗漱干净,然后裹着羽绒被轻手轻脚地站在客房那扇门后,手指搭上门把,一旋,又一推。 那门外的地板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陆研感觉推门时受到了阻碍,于是下意识朝下看去,只见木质地板上端端正正摆了只包装很考究的工艺纸盒。他认得丝带上的logo,是意大利一家很有名的手工成衣定制品牌,随便一颗袖口都要几万块钱。 陆研有点感动,心说真是冤枉顾先生了,他这人虽然个别行为有点不正常,但毕竟是没真让他在公寓里裸|着。 然而这种想法只持续到天真的三少将那只盒子打开。 陆研看着盒底规整叠好的白衬衣,整个人当即就是一愣。 ——都不用去翻开检察,那件衬衣的料子很薄,一看就知道下面不可能再有其他衣物。 这、这是什么意思? 别的没有,只送来一件衬衣??? 不是吧,那画面光是脑补就觉得很限制级好么?! 还不如不穿呢…… 陆研尴尬得想死,简直服了隔壁住的那个神经病。 他郁闷地抬头看了眼走廊另一边主卧,碰巧此时门锁扭转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门开了。 ——inued Chapter 18 【打屁股】 顾璟霖一宿没睡,听见外面有动静特意等了几分钟,然后才把手头夹的烟蒂按灭,起身开门。 那位陆三少的谈吐举止都显得很有教养,即便是不着寸缕、以仅裹条被子的模样和他交谈,也几乎没有显出多少狼狈之态。被抢走被子的影帝先生十分大方地满足了对方的需求,送的是月初才空运回国的新衬衣,但也只坏心的满足了这一件。 把那个衬衣礼盒放在客房门口后,顾璟霖失眠了整整一晚,边抽烟边幻想那人看见衬衣以后可能会做出的反应。 一定很有趣,毕竟那家伙变成言言的时候行为就很有意思。 当然,为了防止戏弄的痕迹太过明显,顾璟霖职业优势,很自然地收敛起笑意,表现出才睡醒时那种特有慵懒感觉,手上漫不经心地轻轻一拉。 房门打开的刹那,四目相对,顾璟霖就算是影帝也难免产生了几分想要笑场的冲动。 二层走廊的另外一边,身裹羽绒被的陆三少蹲在客房门口,身边放着已经被打开的高定礼盒,那脸上的表情嘛——顾璟霖仔细打量过一番,在心里得出一个非常严谨的评价——有点像受委屈的小饭团。 “早啊。”顾璟霖忍笑,客气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陆研:“……” 陆研百分百肯定这混蛋是故意算准时间出来看笑话的!但又碍于自己这处境不好发作,只好默默站直身子,回道:“顾先生早。”然后他垂眸看了眼脚边的盒子,嘴边弯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明知故问地继续道,“我出来发现门口有这个,顾先生,您……是什么意思?” 顾璟霖盯着对方含笑的眉眼静了两秒,觉得这人如果进了娱乐圈,演技没准不比那些二三线的小明星差。 这念头稍纵即逝,顾璟霖在心里笑了一下,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你要的衣服,暂时只有衬衣有新的,其他的要等几天。” 陆研一怔,心说这话说得真是又诚恳又友好,就算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也确实没什么好反驳的。 幸好他只是洁癖,只要卫生方面不触底线,其他的都可以忍耐。 陆研深深缓了口气,抬头重新看向顾璟霖,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谢谢顾先生了。” 顾璟霖没听出他是什么意思,正要顺着往下说一句“不谢”,结果那个“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陆研大大方方地松开那条蔽体的羽绒被,弯腰从礼盒里拿起衬衣,然后用一种极近缓慢的动作仔细摘下吊牌。 陆研的手因为经常清洗的缘故,指间被水浸泡得有些破皮,但指骨却长得修长匀称,指甲也修剪得短而整齐,他的皮肤很白,手指施力时手背的经络会略微绷起,看上去莫名有种禁欲的性感味道。 这样一双手去解衬衣那排手工纽扣样子,总体来说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只可惜影帝先生的注意力完全分散在了别的地方,根本无暇顾及对方在做什么,入眼的全是那道清瘦干净的背影。 一时间走廊安静得诡异,陆研能感觉到落在脊背的视线,手上的纽扣却依然解得不疾不徐。等全部解开以后,他依次套上两只袖子,边整理衣领边顺势转身,正对着某人又开始气定神闲地系纽扣。 这种高级定制的衣服都是严格遵循顾客的身材尺码,陆研身高比顾璟霖矮了将近十公分,肩和胯都更窄,身型也偏瘦,那件衬衣对他来说大了不止两个码号,穿上后堪堪能遮到大腿根,倒不会露着不该露的地方。 但——! 白衬衣只有这么穿才最限制级,露出来反而没味道了。 顾璟霖:“……” 影帝先生简直无语了,他设想的是这位三少爷害羞脸红,然后忍辱负重地跟他谈条件,就像他作为泰迪犬的时候卖萌撒娇那样。 可没有一种是当着他的面表演系纽扣啊! 尤其还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性冷表情,这种情况下他不管是多说还是多做,哪怕只稍微动了点念头,都会显得人家纯洁正直,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流氓…… 顾璟霖感觉很微妙,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那心机很深的陆少爷摆了一道,更加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好看了,换个衬衣都是撩。 那边,陆研穿好衣服,上面勉强能算是衣冠楚楚,可下半身裸|着,作为一个接受了十几年现代教育,并且没有奇怪暴露癖好的正常人,虽然这做法挺解气,但是总体感觉还是羞耻度有点高。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忍了。 陆研默不作声地在心理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努力压抑下那份令人不快的羞赧感,淡定捡起地板上的羽绒被,走过来交给顾璟霖,很有礼貌地说:“谢谢您的被子,也谢谢您的衬衣。” 顾璟霖对这个表面清秀,芯却黑透了的小少爷很有兴趣,淡定接过被子,说:“这套公寓是我离公司最近的一处房产,一般只有在频繁回公司的时候才会使用,这段时间因为陆先生的事,所以才会住在这里。” 陆研闻言一愣,旋即理解地点了点头。 顾璟霖转身走进主卧,把被子随手扔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继续说:“这两天你也看到了,平时会来我这里的只有席琛——”他略微一顿,怕陆研不认识,又解释道,“也就是我的经纪人。” 陆研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说:“那天借用您的手机的时候我查到他了。” 顾璟霖回头看了他,眸底隐约带着抹笑意:“那就好,昨晚我交代他调查你的时候,顺带着也让他最近两天没事就不要过来了。除他以外也就还有附近酒店负责送餐的大堂经理了,你听见敲门声记得暂时回避,他懂规矩,不会乱说,一般放下东西就走,但最好也别被看见。” 说完,他又有意朝下一瞥,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尤其是……你这副样子。” 陆研:“……” 陆研脸颊泛红,顿时不想搭理他,很敷衍地“哦”了一声。 顾璟霖也不介意,从衣柜里取了套居家便装,就那么当着陆研的面换上。陆研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裸|体,但鉴于刚才走廊里的事,这会儿总感觉有那么几分被报复的味道,因为越想越不自然,便有意侧过身子,假装去看楼下的客厅。 顾璟霖换完衣服,回头发现陆研压根没看他,心里瞬间有点落差,但没表现出来,而是说:“公寓这层还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工作室,里面的笔记本、台式机都没设密码,你可以随便用。”边说,顾璟霖边拿了自己的手机,从陆研身边径直走过去,沿楼梯下到一层。 这套公寓的设计是二层铺实木地板,一层是大理石瓷砖,两层之间由一条旋转的木质楼梯衔接。 陆研没有穿鞋,光脚踩木地板还能勉强接受,地砖因为会被普通鞋踩过,实在是不干净。 他站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犹豫不决,听见已经走到厨房的顾璟霖又道:“一层有个简单的健身房,器材不多,你可以用,但是不要看电视,我喜欢安静。”话音没落,紧接着就是一阵细微的机器运作的声响。 现磨咖啡豆的香气飘荡开来,驱散了清晨春雨的些许寒意。 顾璟霖从橱柜里拿出两套咖啡杯,正要询问陆研对糖和奶的要求,一转身才注意到人没跟过来,再出厨房一看,发现陆研还站在楼梯上,正一脸纠结地盯着地板。 顾璟霖:“……” 陆研也很无语,弱弱问道:“这里有准备拖鞋么?而且……这个我有点在意,能不能是其他客人没用过的?” 顾璟霖:“………………” 这怎么可能有? 影帝先生险些被这小洁癖气笑了,走过来二话不说,胳膊揽住陆研双腿直接将人扛在肩上。陆研失去重心的瞬间彻底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货能突发奇想来这么一出,下意识就挣扎着要下来。顾璟霖只觉得麻烦,不耐烦地在他屁股上“啪”地一拍。 总共只隔了薄薄一层衬衣下摆,那一下下手不重,但声音效果还是非常清晰的。 这一打完,两个人都愣了愣。 平生头一次被人打屁股的陆三少简直郁卒得想死,攥着对方衣服的五指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顾璟霖感觉不太对劲儿,赶紧快走两步把人放在沙发上,侧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陆研的眼睛。 “看什么?”陆研心里别扭,声音也闷闷的,明显是不高兴了。 顾璟霖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确定他眼眶没红,才说:“看你哭没哭。” 陆研:“……” 陆研原本很不爽,一听这话又有点想笑,郁闷道:“顾先生,我是不是给您留下了什么错误的印象?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说哭就哭了?”说这话时陆研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在刚刚过去的两天里,他被旁边这男人折腾得流过好几次眼泪,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是黑历史! 果不其然,顾璟霖听完直接笑了,反问道:“怎么不可能?那天我就是单纯摸了摸言言的鼻子,你不知道自己哭得有多伤心,这要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有虐待动物的癖好呢。” 陆研:“………………” 陆研心说这能怪我么?你怎么不想想自己摸狗鼻子以前还摸过哪里?!再说那时候过敏正严重,泪腺脆弱也是情理之中的好吧! 当然,这种理由在正当也不可能被说出来。 毕竟那时候摸的是泰迪蛋蛋,现在说出来就会变成摸的是他本人的。 陆研:“!!!!” 陆研脑补的尴尬症都要犯了,拒绝在顺着这方向回忆下去。 实在是……太丢人了些! ——inued Chapter 19 【洁癖症】 早晨八点半,粤式酒楼的大堂经理把早餐送到了。 顾璟霖没让人进门,自己在门口接过对方手里餐盒,然后直接拎到了茶几这边。 陆研盘膝坐在靠沙发扶手的角落,腿上遮着软垫,手里捧着杯热气腾腾的黑美式,正一口一口抿里面的咖啡喝。 室外下起的那场雨比刚起床时大了不少,阴郁的天幕不时劈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隆隆”地作响,可就是如此多的噪音交杂在一起,反倒衬得公寓里十分安静。 陆研原本在很无聊地看窗外的雨景,等顾璟霖过来以后就开始看他一样一样把食品袋里的分装餐盒摆上茶几。 通常来说,送到这间公寓的食物只有顾璟霖一个人会吃,但酒店每餐准备的菜品种类却非常丰富。粤菜讲究的就是少而精,每一只餐盒里的面点或是肉类不过三五块,但做工和摆放都很漂亮,光是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从餐盒打开的那一刻起,陆研那双眼睛就没从鲜虾蟹粉烧麦上离开过,昨儿晚上吃的那颗水煮蛋早就消化了,一闻到甜味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肚子也配合着“咕”了一声。 陆研:“……” 陆研有点窘,赶紧清嗓子咳了一声,埋头假装喝咖啡。 顾璟霖听见了,知道某人脸皮薄,刚打屁股已经差点把人惹毛了,现在不方便在表现出什么,背过去盛粥的时候才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要说起来也真是欠他的,把人留下了不说,这三少不穿鞋脚尖都不肯沾下地砖,顾璟霖长这么大向来是被人伺候的,现在还得反过来给别人端咖啡盛粥。 这算是什么事? 影帝先生在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取了只汤勺放在粥碗里,转身递给陆研。 陆研小声道谢,手指在碰勺子前犹疑了几秒。顾璟霖注意到这处停顿,知道他介意什么,于是说:“厨房里的餐具基本没用过,平时一直放在消毒柜里,你也看见了,我不喜欢收拾,所以都用酒店提供的一次性餐具。” 陆研缓慢点头,舀了小半勺粥吹凉,然后才抿进嘴里。他低着头,额前柔黑的发丝稍稍遮挡住眉眼,纤长的睫毛略微垂拢着,显得气质温润安静,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那类人。 顾璟霖看他吃饭又忍不住联想到昨天泰迪犬小口舔蛋黄吃的模样了,觉得这俩吃东西都斯斯文文的,像只爱干净的猫。虽然言言没了,但照顾这家伙倒是也有一种饲养小动物的错觉,只不过这只“宠物”仅限于看起来好捏,耍起流氓来还真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这么一想,影帝先生顿时心情不错,从餐盒里各夹了几样面点单装进盘子,放在陆研能够到的位置。 陆研低头喝粥,但也在留意顾璟霖的行为,见状只觉得这人行为有点奇怪,毕竟他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完全不需要被优待到眼下这地步,而对方这表现总感觉不是对人——陆研皱了皱眉,心说这货该不会在把他当宠物养吧? “你不吃么?”陆研被看得不自在,索性出声打破一下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不饿。”顾璟霖说,“等你吃完,我想和你谈谈。” 陆研正好也想跟他谈,毕竟后续的一些打算需要经过这人同意,提前缓和关系并不是什么坏事,于是说:“您想问什么?” 顾璟霖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杯,却没有喝,像是打发时间一般用茶匙轻轻搅动,静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对你有点好奇。” 这世界上说“没什么”的人往往是真“有什么”,能把“好奇”一词说出来的,潜台词表达的其实就是“我想知道”。 陆研不傻,一边乖乖喝粥,一边等“饲主”先生问话。他心里隐约对这男人会问的问题有些在意,昨天凌晨那场对话他算是见识过顾璟霖的反应速度了,这人很精明,不容易被糊弄,他得提前组织好措辞,以免被问得太被动。 顾璟霖看陆研不说话,心里猜到这小家伙八成在琢磨怎么应付他的问题。他知道现在就算是问,多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把最想知道的部分先放放,从寻常聊天开始。 “你——” 顾璟霖有意顿了一下,他这一顿陆研喝粥的动作也跟着停了,安静如鸡地等下文。顾璟霖觉得这家伙装乖的样子很有趣,侧头看了几分钟,才慢慢悠悠地继续道:“你那个洁癖症怎么患上的?” 陆研:“……” 陆研心说这人成心的吧,这种问题还要大喘气?!但终归是松了口气,静了片刻,淡淡道:“有关洁癖症的成因一般会受心理因素和社会因素的影响——” “等等。”顾璟霖打断他,“你应该知道,我问的不是医学定义。” 陆研默了。 顾璟霖垂眸凝视着他的眼睛,静了半晌,他没着急开口,而是探身从茶几上那只装面巾纸的盒子里抽出张纸巾,叠好,亲自帮陆研去擦嘴角残留了一点粥液。 陆研下意识要往后躲,但架不住男人动作强硬,他非常别扭地偏着头,而下一刻与肌肤接触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温柔擦拭。陆研心里很排斥这类过分亲密的举动,可理智又在反复告诫他不要拒绝对方。 重度洁癖症患者的身边存在一个虚无的圈,任何逾越的举动,无论对方是出于善意或是恶意,对他们来说都是侵犯。 属于彼此的手指与唇瓣仅隔着张薄薄的纸巾,顾璟霖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陆研脸上,他能感觉到他在颤抖,也能通过这种颤抖探看到他心底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恐惧。 “不想说就算了,别怕,我不可怕。” 说完这话,顾璟霖便收回了手,给那受惊了似的小家伙一个相对长的缓和时间。陆研躲避过程中已经彻底退进了沙发角落,两条长腿交叠着,被衬衣下摆半遮半露,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难以描述的情|色味道。 陆研注意力不集中,没发现顾璟霖在看他,只怔怔盯着手里的小半碗粥,他捏住汤勺的食指和拇指关节泛白,整只手都在极不明显地打着颤。 顾璟霖留意到这处细节,心里不免讶异。他对洁癖症的了解还停留在一些人口头提到的个别生活习惯,对于那类真正的心理病患并不了解,他没想到陆研的洁癖症会严重到这种程度。 这人平时看上去冷静自持,气质温雅得像块玉,可一旦触及那方面底线,瞬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顾璟霖见他眼底隐约泛着水汽,登时就有点不知所措,这言言哭了他都不会哄,更别说对方是个活人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客厅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倾盆暴雨在“哗哗”作响。 就在顾璟霖以为这种沉默会无限持续下去的时候,却听见汤勺“嗒”的一声碰撞上碗底。陆研从那阵负面情绪里调节过来,舀了舀碗里的粥,又低头抿了一勺。 “车祸刚报道出来那天我看了新闻,关于我是陆承瑞私生子的猜测其实没错,跟你们想的一样,我是他背着李淑君和别的女人在美国生下来的。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反正我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儿童福利院,带我的妈妈习惯不太好,喝醉以后性格会变得非常暴躁,我被她打过几次之后就学乖了,知道晚上躲起来不被她发现就不会有事。但是有一次——” 说到这儿,话音戛然而止,陆研抬眼看向顾璟霖,狭长的眼尾缓慢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福利院的后院有个废弃的地下室,入口的翻板锈死了,能打开,但很不巧的是合上以后正好会被变形的外边框卡住。我不知道,为了躲那个疯女人进了地下室。” “那段时间是迈阿密台风多发的季节,大雨下了好几天都没停,地下室的积水可以没过小孩子的腰,空气很潮湿,而且有一种奇怪气味,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就觉得不好闻。”陆研又喝了一口粥,但吞咽的动作明显变得很不自然。 “其实进去以后我就后悔了,太暗,我本身就怕黑,可再推翻板也打不开,只能暂时下去躲开漏水的入口,然后——”他缓了口气,嗓音轻颤,“然后我在积水里摸到了一个东西。” 话说到此顾璟霖心里有了猜测,他没有打断陆研,而是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以便于在情绪崩溃前及时制止。 “那东西被水泡胀了很多,表皮薄得可以看见下面的肌肉和组织,我认出他是几天前向我泼过热汤的华裔小孩,没忍住,直接就吐了。不过这还不算完,等我到连胆汁都吐不出来的时候,那‘孩子’竟然自己动了一下,我吓得直接跑回楼梯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小猫那么大的老鼠从他胸腔里钻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块内脏。” “我当时太害怕了,像疯了一样砸地下室的翻板,可惜没人听见。福利院的孩子经常乱跑,工作人员也懒得管,等他们注意到我消失得太久,可能出事了以后才开始搜查整座孤儿院。” “我也不知道那是几天以后,总之我以为自己要被饿死了,却又很幸运的被他们从地下室拖了出来。” 说完,陆研再也没了胃口,探身把粥碗搁在茶几上,淡淡道:“这大概是影响比较大的一件事,后面还有,不过都没有这个让我印象深刻。” “看过医生了?”顾璟霖问。 陆研“嗯”了一声,回道:“刚才那个故事,我之所以能做到说出来却没有过激反应,其实是因为我至少已经对七八个心理医生讲过了。那么,顾先生——”陆研礼貌地笑了笑,“您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inued Chapter 20 【意料之外的访客】 没来由的,顾璟霖被陆研笑意里夹带的那一丝生分刺了一下。 ——或许他对这位陆三少的判断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的温雅坚韧,礼貌修养,这些不过是浮于表象的华丽而柔软的皮毛,可皮毛之下所包裹的却不是血肉,而是一层长年累月铸造而出的锋利盔甲。 如果说细腻脆弱的感官是陆研的软肋,那么他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这条软肋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保护。他放任它暴露在外,被一个个知情或是不知情的陌生人侵犯得伤痕累累。他也会痛,可这种痛又因为被盔甲隔绝开来,而显得虚假和不真实。 像一种自我麻醉,只不过当他真的麻木以后,那些旧伤疤揭开掉落的血痂也就不会再疼了,所以他才能平静叙述出童年的经历,冷漠得反倒更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样。 ——这陆研小时候,多半是个让人又疼又恨的任性孩子。 顾璟霖在心里做出评价,然后端起杯子若有所思地抿了口已经温掉的咖啡。 见对方没继续提问,陆研也就自觉保持安静,等那阵恶心劲儿过了,他端起手边盛面点的瓷盘,夹起一只流沙包放进嘴里。 气氛仿佛随着陆研吃东西的举动再次缓和下来,顾璟霖暗自松了口气,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陆研微微鼓起的单侧脸颊,等他快吃完了,才淡淡开口:“我认识一些不错的医生,你要是愿意,可以尝试在国内继续治疗。” 陆研一怔,眉心不自觉地浅浅蹙起,静了几秒,道:“还是不要了。你不知道,温和心理暗示疗法对于我这种病龄十五年以上的患者基本无效,只能采用一些比较激烈的治疗方法,坦白的说,我撑不下去。” “那以后就一直这样?”顾璟霖笑道。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陆研用筷子尖戳了戳虾饺薄而剔透的面皮,心不在焉地说,“要不是爸爸过世我根本就没机会回国,在外面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我的个人习惯完全不会影响到其他人,过去不会,今后也不会,又有什么好治疗的?” 顾璟霖垂眸看了一眼盘子里饱受欺负的虾饺,觉得这家伙吃饱之后开始浪费食物的小习惯还挺孩子气,当然言言大概也有这种毛病。陆研戳了一会儿注意到顾璟霖在看他,手指一僵,弱弱地就不动了。 “怎么不戳了?”顾璟霖道,“要不要换一只新的?” 陆研:“……” 他感觉自己那种行为已经够无聊了,却没想到这男人的建议会更无聊?!陆研有点无语,但更无语的还是对方说那句无聊建议的时候语气竟然莫名的宠。 就像……对那只泰迪。 被勾起不愉快记忆的陆三少皱了皱眉,决定还是不去回忆前两天发生过的事了。 吃过早餐,顾璟霖把餐盒们重新收回食品袋,然后统一放在楼梯间的收纳处。陆研没有鞋子不肯碰瓷砖,顾璟霖拿这小洁癖没办法,只好又把人抱回楼梯,顺便怕他雨天光脚会受凉,公寓里没有新拖鞋,便拿了双没开封的白色棉袜给他穿。 真空白衬衣再搭配白色棉袜,细细的松紧勒口堪堪圈住脚踝,这多穿了两样东西是不假,可怎么感觉限制级反倒更高了呢?影帝先生看着不远处晃悠的两条长腿觉得头疼,隐约记得gv里边的某种角色貌似经常做这种造型。 顾璟霖:“……” 深感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的影帝先生将注意力从腿上收回来,按了按额角,决定实践对席琛随便扯出来的那个借口,回房间看剧本去了。 陆研行动不受限制,顾璟霖走后便在二层四处逛逛,等把这套公寓的格局大概熟悉过一遍,他转身进了书房,在书桌后的扶手椅上坐下来。 台式电脑没设密码,陆研顺利开机,点开系统自带的浏览器,在关闭历史记录的记忆功能后,他才将“b市中心医院”的关键词键入检索栏,然后在医院主页找到遗传学科室,又在预约挂号的排诊名单里发现了一个孙姓男医生的名字。 那人全名叫孙万军,时年62岁,任中心医院遗传学科室的副教授,每周只有周一下午接专家门诊,没有特殊关系的病人需要提前预约才能挂上这位孙教授的号。 陆研把详细信息快速看了几遍牢牢记熟,决定要是有机会拿到后母手里的那份鉴定报告,第一个就要去见见这位替她伪造结果的老教授。 包括李淑君在内,涉及此事的几人也都算是在自己领域里功成名就的佼佼者,这种人地位稳固,想要搬到确实不容易,可如果只是放出点流言蜚语脏他们的名声,那就再容易不过了。 陆研心里有个不太完善的计划,现在看来漏洞很多,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构筑和准备,而且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让车祸身亡“陆家三少爷”以一个正当的理由死而复生,这一切还必须赶在陆承瑞的遗嘱公布以前。 他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必须有足够多的人关注,让李淑君没机会反抗,只能被迫接受他做出的安排。就像那日在西山别墅,他毫无反击余地地被扣上了“没有血缘关系”这顶帽子时一样。 难怪当时会觉得后母的安排有缺陷,随便的一纸证明就敢断了他和陆家的关系,也不怕他出来以后伺机反咬上一口。现在看来,那张鉴定结果不过是个将他扫地出门的由头,李淑君根本不用担心陆研会报复,因为在她的安排里,陆研能出得了陆家的门,却下不了陆家所处的那座西山。 亏他还天真地认为可以回去再想办法…… ——也真是可笑。 意识到这点,陆研目光清冷,眸底倏而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握住鼠标的五指不觉扣紧,用力到带动整条右臂都在轻微颤抖。 这种情绪上的波动持续了短短几分钟,陆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查了查那日书房做公证的江律师。这人他只知道个姓氏,用处不大,但能被陆承瑞启用就注定了不会默默无名。 陆研大概锁定了几个行业内比较出名,并且身处b市的“江”姓律师,分别留了履历资料在新申请的电子邮箱里。做完这些,或许是感觉神经绷得太紧,陆研伸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向后靠进扶手椅柔软的靠背,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懒洋洋地翻墙刷脸书打发时间。 书房这边的陆研无聊,主卧里的影帝先生也不太好过。 顾璟霖握着剧本靠坐在落地窗前的一把躺椅上,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讶异于陆研描述的那段过往,更讶异于由这段过往而形成的脾气秉性——不对,那恐怕只是开始,他在福利院生活的时候才有多大?对于年龄过小的孩子来说,伤害再深也会随时间磨灭。 果然是没说实话吧?顾璟霖随手抽出根香烟含进嘴里,划开打火机点烟,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再缓慢呼出烟雾。 仿佛是人类这种生物的共性,目标越是伪装得平平无奇,反倒越会对他产生兴趣。顾璟霖边想边取出手机划开屏幕,电子邮箱并没有新邮件提醒,看来席琛那边还没查出结果。 窗外的春雨还在下,阴郁的天景似是将每一秒都拉扯得无限漫长。 弹掉烟灰,顾璟霖将手头的剧本又翻过一页,脑中想的却是陆研在做什么,进而又怀念起言言在那会儿,被他抱在怀里顺毛逗弄的撒娇模样。 不知不觉时间接近正午,算起来那位送餐的大堂经理差不多又该来了。顾璟霖按灭烟蒂,将打火机夹在剧本间当书签,打算先去找找陆研在那儿,然后再下楼等着给送餐那人开门。 结果他刚刚起身,就听见楼下玄关响起“当当当”一串敲门声。 说起来有点怪,那经理送餐向来都是很有礼貌地按门铃,这回怎么改敲门了,而且还敲得这么急。 顾璟霖略显不悦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快走两步出了卧室。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打开。陆研昨晚睡眠不足,刷脸书刷到最后直接趴在电脑前睡着了,这会儿也刚被敲门声吵醒,就顺便出来走动走动,好醒醒脑子。 顾璟霖抬头发现陆研也在,而且因为没睡醒的缘故,陆研的眼睫微微垂敛着,少了平时那股疏冷的戒备劲儿,显得很软很乖顺。 只不过……这衣服是个大问题。 影帝先生没再继续看,省得视线又滑到那两条光|裸的大腿上去。 这时敲门声又响,还是一样的急促,顾璟霖很不喜欢被催着开门,才刚舒展的眉心不禁再次拧紧,对陆研道:“你等等再下来。” 陆研在楼梯口停下,看着已经下楼的男人一拐弯,消失在一面装饰墙后。几分钟后,他听见玄关处响起开门声,紧接着是顾璟霖微带讶异的一句:“怎么是你?” 陆研愣了愣,瞬间意识到有人来了!他转身正要进书房回避,却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犬类在兴奋的吐舌喘气?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上来,陆研鬼神神差地回头又朝楼下看了一眼,正看见一只毛发蓬松雪白、足有小牛犊那么大的萨摩耶摇着尾巴跑进客厅,它仰着湿乎乎的鼻子四下嗅了嗅,然后歪过脑袋,一脸蠢萌地望向楼梯彼端的陆研。 “汪汪汪——!!!” ——inued Chapter 21 【办公桌py】 陆研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明显精力旺盛的萨摩耶,脊背汗毛一根一根竖起来,似乎隔空就开始对那狗身上的毛发过敏。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而楼下的萨摩明显察觉到了这个微小的动作,毛尾巴摇得更加欢实,四肢一蹬,三窜两跳地上了楼梯。 陆研见它上来调头就跑,直奔书房,反手掩门。 那“嘭”的一响关门声,在这间三百平不到的上下跃层公寓内还是非常清晰的。 听见动静,身处玄关的两人同时一愣。 顾璟霖反应得更快些,瞬间想起来陆研洁癖过敏这事,然后面对眼前不请自来,还前带狗上门的家伙顿时就有点头疼——站在门外的男人穿了套很潮的深色皮夹克配哈伦裤,脚上踩着双马丁靴,整张脸被口罩墨镜捂得严严实实,然而他身上的装扮越是低调,反倒越显得那头新挑染的银发格外晃眼。 罗绍泽探头朝公寓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堵着门口明显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的顾璟霖,调侃道:“瞧你这话说的,哥们儿想你了还不能过来看看,难不成——”他朝屋里扬了扬下巴,言语间的暗示意味清晰可察,“璟霖,一段时间没见,怎么你不性冷淡了,改金屋藏娇了?” 顾璟霖懒得跟他耍贫嘴,作势就要关门。 罗绍泽见状赶紧拦下来,赔笑道:“别别别,我妞妞还在你屋里,你不能让哥们儿我白跑一趟,到最后还把狗赔里边吧?” “晚些时候让席琛给你送回去。”顾璟霖面无表情,手上还是要关。 “我跟你说,妞妞可会开门,”罗绍泽说,“再不上去当心它把你家拆了!” 顾璟霖一怔,眉心旋即拧起来:“你怎么还训练狗这个?”说完,他转身就往里屋走去。 终于被放行的罗绍泽赶紧进门,结果前脚刚一踏进玄关,就听见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的顾璟霖说:“关门,换鞋,别把我家地板踩脏了。” 罗绍泽:“……” 罗绍泽听得一肚子狐疑,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嫌弃他鞋脏了?但还是依言在玄关的鞋柜那里找了双拖鞋换上,然后边溜溜达达地往里走,边随手取下墨镜口罩,说:“给你家送餐的酒店什么时候来人?我和妞妞都饿了。” 顾璟霖在意陆研那边的情况,听见了也没工夫回话,沿楼梯径直上了二楼,一抬头,正看见那只站起来有少年那么高的萨摩耶用一只前爪扒着门板,另一只在把手上轻轻一扒拉。随着“咔嗒”一声响动,书房门在狗体重的作用下顺势向里打开,萨摩尾巴摇得很兴奋,前肢落地后又是“汪汪汪”一通狂吠。 顾璟霖:“……” 那一刹那,影帝先生还是很想把楼下那货连人带狗一起扔出去的。 与此同时,陆研简直被现在宠物犬的智商震惊了,万万没想到这种位列“雪橇三傻”之一的狗竟然还能开门?! 而且——!这狗对他这么感兴趣本来就很不正常啊! 陆研敏感地捂住口鼻,向后一直退到了书桌边。 萨摩耶摇着尾巴跟过来,十分亲昵地在他光|裸的双腿上蹭来蹭去,末了歪头“嗷呜”一叫,仅用两只后爪支撑着站起来,肉大身沉地扑到陆研怀里,意思是要抱抱。 陆研:“……” 其实陆研不讨厌狗,只不过每次过敏以后的症状都像患了重症感冒,不吃抗敏药物就很难缓解。 时下天气转热,正是长毛犬类的换毛季节,陆研眼睁睁看着无数白毛在那只萨摩一站一扑的动作下腾空飘起,在他旁边飞来晃去。再加上这狗被带来前肯定没穿脚套,那对毛爪子刚踩上陆研衬衣,立马在胸前留下两只灰灰的小爪印。 他感觉鼻腔痒痒的不太舒服,偏过头,勉强打算把那只扒着自己的大家伙推下去。结果才刚伸手,那萨摩明显会错了意,以为陆研要摸摸它的头,萨摩立刻扬起脑袋,哈哈喘着气在陆研右手上一顿狂舔。 陆研:“!!!!” 重度洁癖的陆三少只觉得蹭过掌心的狗鼻子又湿又凉,那条舌头简直——!!!! 陆研被舔得浑身颤抖不止,又不能真跟一只狗动手,眼眶顿时红了。 恰在此时,书房门口传来脚步声,陆研闻声抬头看去,与刚刚赶上来的顾璟霖四目相对。 “顾……顾先生,您朋友的狗……” 顾璟霖:“……” 嗯……那场景如果非要描述一下,大概就是——真空穿白衬衣的漂亮年轻人,表情隐忍,眼角带泪,被一只淘气的萨摩耶逼坐到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大腿夹紧,小腿悬空,怎么看都是一副楚楚可怜又莫名夹杂着几分香艳的r18级画面。 顾璟霖感觉有点微妙,但也没说什么,快步走过来把妞妞从陆研身上抱下来,说:“来了个朋友,你别让他撞见。”陆研点点头,顾璟霖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一秒,又道,“把眼泪擦擦。”说完,拎着萨摩耶转头出了书房。 陆研愣了愣,总感觉最后那句似乎隐约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调侃意味。他手心都是那只狗的口水,衬衣上也粘了不少毛,过敏已经开始了,现在不敢随便碰其他地方,怕引起更严重的反应。陆研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放缓脚步绕到书桌正面,想看看能不能从抽屉里找到湿巾之类的擦擦手,结果刚蹲下身,就听见门外有人说:“怎么样,我们家妞妞很聪明吧?” 正是不久前在玄关的那个人。 陆研瞬间就动了,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不敢出声。 一门之隔,顾璟霖将妞妞放下,对罗绍泽说:“送餐还得再过一会儿,你要是饿了我们就出去吃。” “我没听错吧?”罗绍泽眉梢微挑,将顾璟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言语间颇有几分今天才认识他的意思,笑道,“你那么讨厌出门,这次竟然主动提议要说去,不怕被粉丝撞见?不怕咱俩一起又出个大新闻?你不怕,我还怕把您哪位席大经纪人教育呢!” 罗绍泽边说边深感后怕地摇摇头,说:“我就是这两天无聊了不知道该骚扰谁,顺便过来瞧瞧你怎么样了。” 话音没落,他也不见外,伸手就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书房门。 “站累了,咱俩坐下再说。” 顾璟霖想拦已经晚了,这时候再叫人去客厅坐显得有点刻意,只好默许对方进了书房,但把兴高采烈要跟着进去的妞妞拦在了外边,自己跟进去,随手关门落锁。 门板另一边,被冷落的萨摩耶一边挠门,一边“嗷嗷”叫唤。 罗绍泽心疼自家大宝贝,在沙发上落座后对顾璟霖说:“言言呢,放出来陪我们妞妞玩会儿。” 顾璟霖心里惦记着陆研躲哪儿去了,随口应付道:“前天下午生病了,这几天暂时寄养在宠物医院。” 说话同时,他绕过桌角,眸光不经意间一扫,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两人视线再次相遇。陆研满脸无奈,默默朝他摇了摇头。 ——那意思很明显,是想让他想办法把客人送出去。 顾璟霖却在心里笑了一下。 这位陆三少身材偏瘦,皮肤很白,现在却因为过敏哭得眼圈泛红,蹲在书桌边的样子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总让人忍不住想对他做点什么……不过两人一来不熟,二来他毕竟是陆家的少爷,两人身份都比较敏感,这念头在影帝先生的脑子里闪过好几次了,但也就仅限于想想,真做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大概是有段时间没解决过那方面需求了,总感觉最近越来越不淡定。 影帝先生默想,然后拉开书桌旁的高背扶手椅,二话不说直接坐下。 陆研被他这个举动惊呆了! 这办公桌太宽敞也架不住躲一个再坐一个,陆研没辙,只好轻手轻脚地躲进了桌子底下。顾璟霖有点小心思,就等着他乖乖进去,这陆研前脚刚挪到桌下,他紧跟着顺势一滑扶手椅,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陆研:“???” 办公桌下空间局促,陆研再瘦也是个成年人,而顾璟霖本身就是标准的模特身材,尤其是双腿又直又长。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陆研莫名其妙就被对方那两条长腿困在了中间,而且还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有意无意地夹紧。 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太暧昧了,陆研思想再正直,这时候都不得不有点跑偏。 两人一个衣冠楚楚,一个只穿了件白衬衣,一坐一跪,一上一下,又是在书房办公桌这种假正经的地方,旁边还好死不死的有个无知群众——一种突破底线的禁忌与刺激感直冲大脑,顾璟霖只觉得全身血液蓦地一滞,血管内仿佛顷刻燃起了一团火,不由分说地朝下腹汇聚过去,那股酥麻的快感撩得人心痒难耐,某处堪堪抵上衣物,又因为被底裤束紧而无法完全勃|起。 而此时躲藏在他两腿之间的那人又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太刺激了…… 影帝先生做了个极不明显的吞咽动作,伸手过去,屈指轻轻擦去陆研眼尾溢出的生理性泪水,然后借助这个动作抚摸过他侧脸,五指穿过发丝,感受着那人凉滑的发掠过指缝,带着与泰迪幼犬相近的柔软和脆弱,他越是颤抖反倒是叫人越不想松手。 陆研不明白这姓顾的突然犯什么病,下意识想要避开,只可惜办公桌下的空间有限,他无法躲到其他地方,只能尽可能地侧过头,想避开那种意味不明地抚摸。 察觉到他在排斥,顾璟霖手掌绕到陆研脑后,稍一用力。陆研猝不及防,直接被按在了对方其中一条大腿上,身体瞬时僵住,红着双眼睛抬头去看顾璟霖,口语道:“放开……” 顾璟霖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小家伙眼泪带眼圈的模样简直倔强得好看,手上力道稍稍放缓,怕弄疼了他,但又没完全放开,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 陆研羞愤得抿紧唇瓣,手指捏住男人大腿内侧,威胁性地用力一掐。 顾璟霖:“……” 那地方原本就非常敏感,顾璟霖也说不上这一下是疼更多一些还是爽更多一些,总之身体兴奋得厉害,差点射了。 他赶紧抽离开注意力,抬眼看向沙发上的罗绍泽,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他注意到电脑屏幕最下面,浏览器处在开启状态。于是他用空闲的一只手按上鼠标,点开了先前被陆研最小化的界面—— 市中心医院。 他查这个做什么? 顾璟霖心下狐疑,脑中快速将这家医院可能与陆三少产生联系的可能性搜罗过一遍,然后对罗绍泽道:“你还没说,今天过来到底什么事呢?” 刚刚几分钟的时间里,单纯的罗宝宝只知道自己那位死党正直地拉开椅子落座,完全没料到还顺手猥|亵了一下躲在桌下的某人。眼下见那个高冷的家伙终于愿意开口搭理他,作为不蛋逼不舒服星人,罗绍泽自然是乐意聊天的。 “这不是想你了嘛~”这是一句开场白,后面还有罗宝宝准备的一肚子废话。 然而专注考虑“中心医院”的题的影帝先生只轻描淡写地飞过来一道眼风,淡淡道:“说重点。” 罗绍泽:“……” “咳——”罗绍泽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我从我们张总哪儿听到了两个消息,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顾璟霖继续浏览当前页面有关中心医院的帖子,头也不抬道:“还没有,席琛什么都没和我说,估计他那儿也不知道。” 罗绍泽说:“一个是年中咱们两家公司打算开一场慈善晚会,名义上拍拍卖,捐捐款,其实是为了合作的电影造势。” 顾璟霖“嗯”了一声,意思是“我没兴趣,下一个。” “另外一个你要是比我知道的晚就有点奇怪了。”顾璟霖闻言抬眼看他,罗绍泽又道,“陆承瑞的三儿子不是出车祸了么,葬礼定在了这周末,公司通知我也要去参加,你说是不是很不合理?陆承瑞的葬礼我都没去,怎么他儿子的还非得要我这个八竿子得不到一块的去啊!听说公司几个高层也会去,搞得比老子的还隆重,这叫什么事?” 顾璟霖听见这消息也很意外,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陆研的反应。 因为当罗绍泽开始说起这话题以后,那人落在他腿上的手掌十分明显地扣紧了一下,然后彻底安静了下去。 ——inued Chapter 22 【筹码是自己】 注意到陆研的反应不太对劲儿,顾璟霖不动声色地微微拧眉,但眼下肯定是没机会细问的。犹疑半晌,他松开陆研后脑,转而抚摸上对方扣紧自己西裤的那只手,安抚性地刮了刮手背。 陆研瞬间回神,下意识要放手,结果五指刚一放松,立马被顾璟霖握进掌心。 男人的手掌温暖有力,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陆研对包覆在肌肤之上的陌生体温十分敏感,不自在地想要将手抽出来,换来得却是对方鞋尖一挑,在他屁股上略带惩罚地踢了一下。 陆研:“……” 这人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毛病啊?! 莫名其妙又被欺负屁股的陆三少尴尬得脸颊泛红,那只手却也乖乖地不敢动了,只不过因为不习惯和外人接触,在交握的过程中总是控制不住的小幅打颤。 影帝先生对他这反应还算满意,见陆研还会害羞心里也稍微安稳了些,他重新抬眼看向沙发上的罗绍泽,声音平淡却也透着一丝讶异:“陆家三少爷葬礼那事,你是听谁说的?” “内部邮件,我们老大的秘书亲自发的。”罗绍泽道,“我想了想,有可能是因为陆承瑞刚刚过世,咱们两家现在又是合作关系,所以星启高层想表示一下对东煌孤儿寡母的关心也说不定呢~” 罗绍泽平时不正经惯了,当着死党的面更是什么都敢往外招呼。说这话时言语间尽是调侃打趣的意思,顾璟霖清楚他的脾气秉性,也就明白他不是真在讽刺陆家,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那番话里的“星启”指华国新兴影视业巨头之一的星启传媒,也就是罗绍泽签约的那家娱乐公司。 星启传媒这几年风头正盛,策划的几部电影和电视剧都是高投资的精品,每一个剧组成员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几乎是快速而准确地打开了华国市场,奠定了自身高规格的口碑。再加上掷重金从其他几家同行旗下挖来了数位演技派一线艺人和当红人气偶像,双管齐下引发的粉丝效应也是水涨船高。 顾璟霖当然也被接触过,只不过像他这种级别的核心艺人不可能轻易换东家,对方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接触也是以攀关系刷脸熟为主,橄榄枝抛归抛,但太直白的邀请倒是没轻易做出来,为的就是留个回旋的余地。 作为娱乐圈的老对头,东煌娱乐和星启传媒一直维持了明里和气,暗地较劲的和谐竞争关系,年初那次公开合作已经是震惊圈内的举动。合资电影开拍在即,举办个慈善拍卖赚赚名声倒是合理,可高层携主要艺人参加陆三少的葬礼,这关系可就不一般了。要知道前几天陆承瑞本人的葬礼,星启那边也不过是派了个公关代表过来走了个过场。 失去陆承瑞的陆氏集团眼下大权不稳,继承人未定,李淑君空有代理总裁的名号,可圈里没人不知道她是被陆承瑞养在豪宅里的金丝雀——这样一个大前提下,星启传媒这头狼给东煌娱乐这只羊献礼,任谁都能察觉到更深一层的味道啊! 东煌娱乐是华国最早涉及娱乐圈的专业公司之一,在行业里早就形成了造星加制作的产业链,旗下众星云集,各种资源都非常丰富,毫无疑问是业内最肥美的一块肉,任谁都想吞入腹去。 但——他们真会这么早下手? 顾璟霖似是饶有兴趣地弯了弯嘴角,觉得星启传媒这一步走得太急了些。 陆家大权再不稳好歹也有三位已经成年的子女,尤其是大少陆博远,这些年被陆承瑞亲自教导得完全算得上出类拔萃,更何况李淑君也不见得就真是一只禁不得一丝风吹雨打的金丝雀。 这情况对明眼人来说一目了然,星启那位掌门人会看不出来? ——呵,明知还故犯,也真是有意思。 影帝先生表面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有几分静观其变的念头。 毕竟他的身价地位摆在这里,就算东煌真换了主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这么一想,顾璟霖对公司方面的事也就没了多大的兴趣,只隐隐在意着陆研那短短一瞬间的反应。 那边罗绍泽也不再跟他提工作上听来的八卦,两个旧友见面,随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聊天,一直把时间耗到了饭点儿,门铃一响,送餐的大堂经理来了。 顾璟霖掐了烟,主动起身邀罗绍泽下楼吃个便饭,顺带也好快点把这没正行的话唠送走,好让桌子底下的陆研出来活动活动。 一层餐厅,酒店经理殷勤地给两位布好餐具,开了瓶五粮液备在一边,然后收拾好早晨送来的餐盒恭恭敬敬地出了公寓大门。 罗绍泽夹起一只豉汁凤爪,抿去油脂,悬空一松筷子,早就等在旁边的妞妞十分灵活地一扬脑袋,接住凤爪,嘎吱嘎吱嚼得一脸满足,末了还不忘舔舔鼻子。 顾璟霖看罗绍泽喂妞妞,就想起来自己那天早晨喂言言吃叉烧肉的事了,现在在想,别说陆研有洁癖,就算换了别人恐怕也接受不了陌生人抿过的食物。 不过那小洁癖背过身生闷气的样子也确实可爱。 影帝先生在心底做出评价。 另外一边,罗绍泽喂完狗,一抬头正看见死党眸底带笑的出神,登时就有一种被雷劈后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恍惚感。 “璟霖你……”他试探着开口,“谈恋爱了?” 顾璟霖面无表情地看他:“我这么忙,上哪儿遇见人去,跟你谈啊?” 罗绍泽一想也是,最近为了给《起源》空出档期,公司都要求他抓紧解决先前接下的排片。顾璟霖手上的片约只会比他更多,这次要不是东家葬礼,半年以内两人恐怕都没机会喝上一杯。 “最近有什么安排?”他拿起五粮液的瓶子倒满两只白酒杯,随口闲聊,“参加完这周末的葬礼你就得回影视基地了吧?”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说:“下周开始得把我这部分落下的镜头补上,可能会忙,不过也是收尾阶段了,两个月以内就能结束。” 两人碰杯,各自抿了一口白酒,罗绍泽道:“之后呢?” “之后我这边的档期就清空了,等公司安排,”顾璟霖想了想,“估计就是你提到的那个慈善义拍晚会,然后等《起源》开机。” “哦。”罗绍泽闷头吃菜。 这话唠身上出现不和谐的静音,一看就是有事,顾璟霖好静,对方不说话他就绝对不可能牵出话题的,只耐心陪他吃饭。,果不其然,安静了两分钟不到,那宝宝又想起自己看上了b市胡同里的一处四合院,说是要买下来给哥们儿几个度假用。 影帝先生淡定询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大部分时间交给话唠宝宝侃侃而谈。四合院完了是前女友绯闻,接着是某款即将开服的射击类游戏,再然后是时政新闻…… 兜兜转转了一圈下来,壁钟过了一个整点,酒喝下去半瓶,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顾璟霖惦记着搂上那位,觉得再这么耗下去这货的话题能扯到西伯利亚,于是抬手示意他停下,淡淡道:“你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说吧。” “其实我想说的是——”罗绍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周六的红馆你真不来?” 顾璟霖:“……” “就这事?”顾璟霖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原先只是我这边情况不允许,现在连你都得去陆三少的葬礼,去完葬礼就去开酒会,绍泽,不是我说,就你这么浪,星启多砸几场慈善晚会也洗不白你的名声。” 罗绍泽被说得语塞,静了一会儿,又道:“你是不是又忘了周末什么日子了?” 顾璟霖笑了:“没忘,不就是你生日么。” “扯淡!”罗绍泽怒道:“那天在微信里连拒绝带拖黑,你没忘就有鬼了好么?!” 顾璟霖只好改口:“我忘了不是还有席琛记得?” “我就说~”罗绍泽气鼓鼓地吹飞了额前的刘海儿,随手摸了摸妞妞的狗头,对顾璟霖道,“哥们儿实话跟你说了,上个月我看上了一个最近挺火的小嫩模,那孩子是你的粉,就像请霖哥你出来玩一次,我三番两次请你也是为了哄他开心嘛,给个面子?” 顾璟霖眉梢微挑,从烟盒里磕出根烟点上,笑问:“你又换?这回是男的女的?” “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中俄混血,前两天刚成年。”罗绍泽是个双,动心全凭一张脸,私生活倒不乱,但也绝对不是粉丝脑补中的那种宝宝,毕竟年纪摆在这儿,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没有需求才不正常。 他知道有戏,补充道:“参加完葬礼以后立马开趴是不太地道,可咱俩和那个陆三都不熟啊,过场而已,能去就很给面子了,你说是不?” 罗绍泽这话说的没错,况且顾璟霖清楚陆研活得好好的,于是说:“那我晚点到,你别叫太多人,我嫌吵。” “这你放心,人多了我办事也不方便。”说完,罗绍泽一顿,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不玩点什么?” 顾璟霖清楚这“玩”指什么,缓慢摇了摇头,算是拒绝了。 往后两人又抽烟聊了会儿天,等到两点多钟外面雨没那么大了,罗绍泽给妞妞拴上狗链,起身准备回了。 等他走后,顾璟霖联系小区保洁,把客厅地板统一打扫了一遍。等收拾妥当了,这才重新返回二层书房,开门发现陆研盘膝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一直在等他进来。 陆研有点走神,听见声响游离的思维才逐渐归位,他抬头看向顾璟霖,也不避讳,直接直言问道:“刚才那位是……?” 顾璟霖在他旁边坐下,说:“他叫罗绍泽,是同行也是朋友。” 陆研懂了,默默点点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璟霖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先听听。” 陆研抿了抿下唇,低声道:“周末那场葬礼,顾先生方不方便带我一起去?” 闻言,顾璟霖忍不住笑了,说:“昨晚我有意没问,以你的身份,大难不死对陆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可你为什么要选择接住在我这儿,而不是回家呢?” 陆研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顾璟霖又道:“就算那个‘事实’离奇,别人不可能相信,可你完全可以随便编造一个理由,不去提那件事。三少,你和李淑君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出席自己的葬礼又为了什么?还有就是——” 话说至此他有意顿了顿,陆研听得出接下来那句才是重点,不免有些在意,但因为早有准备,所以表现还是很平静的,道:“顾先生也不用兜圈子,有话直说好了。” 顾璟霖本意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这位陆三少倒是认真的,短短犹疑了一秒,影帝先生决定顺着他的意思往下接话,看看能说出个什么来。 “还有就是,三少想利用我,就没想过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陆研:“……” 陆研心说果然是这样,刚才在办公桌下这男人的暗示行为显而易见,他清楚归清楚,可真说到这事心里又有点难以接受。 “顾先生想的不错,我和李淑君之间的问题比较复杂,我暂时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回西山别墅也是有别的目的,而且确实需要利用您的身份。”陆研边说边抬头迎上顾璟霖的目光,“至于我能给出的筹码,顾先生您也知道,我这个‘死人’的身份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而且您不缺钱——” 顾璟霖觉得这小家伙一本正经谈话的样子很有趣,索性顺着他的意思略一颔首。陆研深深缓了口气,声音不觉染上一丝轻颤。 他的下一句话是:“请问您缺人么?” ——inued Chapter 23 【点烟的正确姿势】 陆研会问这话,其实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要说顾璟霖喜欢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算上成为言言的那段时间,这也不过是两人认识的第三天,熟不熟都谈不上,更别提什么莫须有的感情了。况且以顾璟霖的身份来说,圈里圈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投怀送抱的大有人在。 ——所以他刚才那句话问得也不太对,顾璟霖缺的不是人,是时间。 对于成年单身男性来说,“在一起”和“可以睡”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前者需要考虑各方面因素,对明星来说甚至还要把公众影响考虑进去,后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陆研洁癖严重,潜意识里觉得那地方不干净,对于那方面的需求向来很低,而且能忍则忍。在普通人里他算得上外形出众的那一类,再加上气质斯文,举止绅士有风度,所以从小到大都不缺乏表达好感的同性或是异性。 然而他做不到和陌生人产生肢体接触,所以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不过他感情经历虽然一片空白,但同为男性,顾璟霖是什么意思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对一个不熟悉的人做出“抚摸”这种行为。 当然如果仅限于此的话陆研倒也不能肯定,只不过刚才在办公桌下的时候,因为距离太过接近,所以即便穿得衣冠楚楚,陆研也注意到顾璟霖在摸他时候,那里是起反应了的。 想到这儿,陆研又有点窘迫,脸颊隐隐有些发烫,就连呼吸都快了不少。 一方面他希望能以此打动顾璟霖,毕竟除了“人”之外确实没别的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顾璟霖对自己感兴趣,因为筹码交易出去不可能像花瓶那样摆着欣赏,是肯定要被“用”的。 他说完以后,顾璟霖没着急接话,一时间整个书房安静下来。 影帝先生神色不变,但心里惊讶于陆研会提这事,完全没料到这容易害羞的小家伙一开口倒是意外的简单粗暴。 扪心自问,这提议是很让人心动的。 这真空白衬衣的美人看到现在,不排斥同性的人不可能没点想法,顾璟霖就没掩饰过对陆研的兴趣,要不然也不会做那种有点出格事,不久前罗绍泽那句歪打正着的“金屋藏娇”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况且陆研长得是真好看,再加上那动不动就被欺负红了眼眶的小洁癖,他表现得越矜持,越理智,反倒是让人越期待他失控颤抖的脆弱模样,真是光想想就让人按捺不住了! 顾璟霖无声一哂,取了根香烟含进嘴里,然后把打火机交给陆研。陆研见状愣住几秒,旋即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只打火机。 点烟这种行为,可大可小,可正经可暧昧。陆研隐约觉得顾璟霖这是有意考验他,或者也是单纯想给个下马威,他不确定具体是哪种,脑子里考虑的内容太过庞杂,动作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了。 陆研用拇指拨开zippo的金属盖,再绕回来一打滚轮,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火苗蹿出。他单手撑在沙发上,倾身过去要给顾璟霖点烟,结果后者把烟取下来,偏头一避,也不说话。男人幽深的黑眼睛带着笑意,但那笑却是露骨,像是要剥离掉陆研唯一蔽体的那件白衬衣,一寸一寸描摹过光|裸的。 “顾先生,”陆研交叠的双腿不自然并拢,捏紧打火机的手指用力到关节泛白,低声道,“我第一次,做得不好您直说,现在这样我是理解不了的。” 顾璟霖被他的耿直逗笑了,伸手拍拍大腿,说:“点这种烟,得坐这儿。” 陆研:“……” 见他不动,顾璟霖又故意轻描淡写地调侃了一句:“这都做不到,还敢问我缺不缺人?三少,你觉得按现在这种情况还有必要继续么?” 陆研无言以对,不动声色地咬紧下唇,一股羞赧感从心底浮起,不断侵蚀着他此刻异常清醒的大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顾璟霖以为这位三少爷不会再继续的时候,陆研却一声不响地起身站到了他面前。 “想通了?”影帝先生笑问。 陆研没有说话,只伸手扶住他单侧的肩膀。顾璟霖一怔,眸底瞬时闪过一抹异色,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眉眼低垂的年轻人乖顺地打开双腿,双膝一左一右跪上他身体两边的沙发软垫。 那动作缓慢到了极致,像是有意要撩起他心底那簇蠢蠢欲动的火苗,无声中仿佛夹带了无穷无尽的诱惑力——这小洁癖太干净了,一举一动透着丝金贵文雅,但本质上却更像一颗裹了糖衣的药。 至于这药效是什么,眼下美人坐怀的影帝先生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舌尖扫过干涩的唇缝,顾璟霖顺手把烟含回去,手掌落下,不偏不倚地抚摸上陆研大腿。感受到对方轻轻一颤,影帝先生眸底的笑意不禁加深,非但没有停手,反倒沿着那细滑的触感一路向上,探进衬衣下摆,在陆研绷紧的臀瓣上坏心捏了一把。 陆研:“……” 陆研心跳很快,脊背僵死,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从容不迫。 顾璟霖摸都能摸出来这小家伙紧张得不行,便没再深入,但那种若有似无的揉捏倒也没有停下。他泰然自若地依靠着沙发软背,垂眸细细凝视着陆研的眼睛,顿时好奇心大盛,就想看看这故作镇定的陆三少还能玩出点什么来。 这念头刚一闪过脑海,顾璟霖却被陆研的下一个举动撩得心下一乱。 陆研并没有选择直接点烟,而是取过搁在一边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新的含住,然后他划开打火机点燃自己这根。 一呼一吸间,烟草特有的气息从那两片淡色的唇瓣间飘逸而出,顾璟霖几乎瞬间被什么击中一般,腹下燥热难耐,手臂勒紧,只想把人按紧怀里。而令人意外的是,陆研难得没回避这个亲昵的行为。 尽管不够放松,但他还是主动搂住顾璟霖的肩膀,微低下头,香烟猩红的一点火光触碰上顾璟霖那只尚未被点燃的香烟头部——像是在完成一记蚀骨的轻吻,青烟散开,这个漫长而香艳的“点烟”过程终于宣告结束。 顾璟霖完全被讨好了,伸手取下两人的香烟,笑道:“会抽么?” 陆研脸颊涨红,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末了又觉得不太合适,解释道:“不喜欢闻这种味道,但是会尊重有抽烟习惯的人。” “你倒是有意思,”顾璟霖将两支烟一起按灭在烟缸里,说,“一般人讨厌就是讨厌,接受就是接受,你为什么用‘尊重’?” 陆研组织了一下措辞,回道:“我把这些当成习惯,而且会与我打交道的人一定程度上也会尊重我的习惯,算是礼尚往来。”顾璟霖知道他指的是洁癖症,于是十分理解地点点头,陆研快速扫了他一眼,又含沙射影地小声补充,“而且有些人就是嫌自己命长,我也拦不住呀。” 顾璟霖:“……” 这是……在变着法儿地骂他作死啊? 影帝先生简直要被这家伙气笑了,原本只是对陆研那个大胆的筹码有几分好奇,现在他倒是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件事了。 陆研见他不说话,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试探着唤道:“顾先生?” 顾璟霖抬眼看他:“嗯?” “我能下去了么?”陆研说。 顾璟霖微微一扬嘴角,只说了一个字:“不。” 陆研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不止缺人,昨天晚上还缺了只狗。”顾璟霖说,“往常都是言言趴我怀里,现在它没有了,你就先代替着。” 陆研:“……” 陆研简直无语了,心说这能一样么?光体重就不止重了几十倍,这神经病也不嫌压得腿酸。当然这种想法他也就只能跟心理念叨念叨,说出来是不可能的。 顾璟霖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这小家伙十有八|九是在腹诽自己,却没点破。 眼下两人姿势暧昧不说,他手掌还摸着陆研屁股,都这样了不仅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反倒还能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玩——影帝先生在心里笑了一下,感觉自己最近这自控力真是格外的好。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认识时间有限,但对待这位陆三少,他的耐心也确实是多的有些不正常。 “陆研,”顾璟霖说,“除了点烟,你还会什么?” 忽然被问这么一句的陆研不明所以,坦言道:“顾先生指什么?” 顾璟霖莞尔,没着急做出解释,可抚在他臀瓣上的那只手却故意暗示性地捏了捏。 陆研浑身一僵,瞬间领悟过来,沉默半晌后低声道:“说实话,我心理上可能接受不了,之前相关方面的医生也提到过,这种病会对……”他顿了顿,深吸口气,继续道,“可能会对那方面有影响。” 顾璟霖淡淡道:“所以呢?” 陆研单从这三字听不出对方的态度,只能通过眼神判断出他似乎是没生气的,于是说:“没有所以了,这是我的客观情况,受到刺激以后容易流泪,是生理性的,很难控制,这个您也知道……” “嗯——”影帝先生回得平平淡淡,心里想得却是“我不光知道,而且还很喜欢”,静了几秒,问道,“以前给自己做过么?” 陆研心里排斥这种话题,但还是乖乖地说:“不多。” 那两字说得很低,将说话那人的不自在表现得淋漓尽致。没来由的,顾璟霖恍惚产生了一种言语挑逗带来的快感,按理说问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可他偏偏又鬼使神差地补了句:“用手,还是用道具。” 陆研:“!!!!” 陆研脸颊顿时红透了,没正面回答,而是道:“我没买过那种东西。” “那就是用手了。”说这话时,顾璟霖有意将尾音拖得很轻,边说边扣住陆研右手腕子,轻轻提起来,再一开口,声音颇有几分戏谑的味道,“手法怎么样?你摸过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顾先生!”陆研实在受不了了,徒然抬高音量,“您……你也别太过分了……” “这有什么过分的?”顾璟霖不禁觉得好笑,“我缺人,当然就要找个技术好的了,不然到时候还得现教,你说是吧?” 话说到这个层面,里面含沙射影的暗指已经太明显了。 陆研听出这混蛋是在故意戏弄他,心里憋屈又不好发作,最终咬了咬牙,冷冷道:“这么看来顾先生应该是不同意了,毕竟是我有求于您,条件是我开的,满不满意还得您点头……” 陆研说着抬头看向顾璟霖,发现对方正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男人眸光沉稳柔和,完全没有方才言语间那股流氓劲儿。 那一瞬间他有点失落,声音跟着低哑下来。 “刚才那种提议是我冒昧了,顾先生不要介意。”陆研缓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很需要回一趟陆家在西山的别墅,这件事……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考虑。” 说完,陆研低下头,犹豫了一下,然后主动握住顾璟霖的手。 “谢谢……” 顾璟霖心脏一颤,不得不承认这一声“谢谢”从陆研这种自带“小可怜”光环的人嘴里说出来,杀伤力还是非常大的。 “算了,”影帝先生松口,“就这样吧。” 陆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璟霖道:“我缺人,你又碰巧没其他地方能去,先试试,满不满意再说。” 陆研额角一根青筋跳了跳,硬着头皮道,“怎么试啊……?” 顾璟霖被这个问题弄得忍俊不禁,习惯性屈指刮了下陆研鼻尖,反问道:“你不是用过手么?” “哦。”深感自己技术不好的陆三少很紧张,“什么时候?” 顾璟霖道:“过两天吧,一会儿我联系个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先带你过去看看病,要不然到时候哭出来了,你说我是哄你,还是逼着你继续?” 陆研:“……” 陆研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登时就有点接受不了,心里经历过一番惨烈的天人交战,终于忍不住小声询问:“您介不介意……到时候我带个手套?” 顾璟霖:“……” 这回影帝先生是真的被气笑了,平生头一次听说打|飞|机还要戴手套的,这位三少爷也是任性得可以,嘴上口口声声说着有求于人,行为上却没有一点迎合的自觉性。 “你说呢?”顾璟霖哭笑不得。 陆研瞬间备受打击,下意识垂眸瞥了某处一眼,不知该怎么接话,默默的静音了。 ——inued Chapter 24 【饲养关系】 一番内容略显限制级的交易达成,直到两人依次离开书房,陆研盯着顾璟霖的背影,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始终有种古怪的感觉游离不去。 壁钟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饭点早就过了,顾璟霖没忘陆研没吃午饭这事,边走下楼梯,边头也不回地问:“你会做饭么?冰箱里有现成的材料。如果不会我就给酒店打电话让他们再送点东西过来。” “不用麻烦,而且那送餐的人知道你吃过了,再送容易多想。”陆研穿着袜子,这回到不担心地砖干不干净地问题,说完以后便径直走进厨房,站在冰箱前挑选食材。 顾璟霖定定看着陆研在厨房里来去自如,两条大腿在轻盈的白光下显得又直又长,脑中不禁想起他早晨站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犹豫不决的模样,心里顿时有点后悔把那双袜子交给他。 不过抱来抱去也不方便,万一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这小洁癖又容易掉眼泪——这么一想影帝先生倒也就释怀了。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入座,顾璟霖取出手机翻阅通讯录,打算看看要预约好的心理医生找谁比较合适。 那边陆研从冰箱里拿了几只鸡蛋,一袋吐司面包,余光不经意间一扫,又在冷冻那边看见了昨晚剩下的半包冰鲜鸡翅。陆研一想到芬达鸡翅那种诡异的颜色就忍不住想笑,于是顺手把鸡翅也取出来装进玻璃容器,放在微波炉里解冻。 陆研刚被送回美国的时候身边有保姆伺候,后来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总之没过两年那位保姆被李淑君辞退了,之后也迟迟没再聘请新的。 他从很小开始就学会了自己准备食物,厨艺算不上多好,但绝对比外面某个按照菜谱都能做出黑暗料理的影帝强多了。 陆研平时一个人,对食物要求不高,一般来说都是以简单健康为主。 外面传来顾璟霖在打电话的声音,听对话大概是在预约就诊时间,陆研想到又要和心理医生那种天怒人怨的生物打交道就提不起兴趣,如果再需要配合接受某种治疗方法,那就真是太糟糕了! 将那种不愉快的脑补赶出大脑,陆研默默叹气,打了三只鸡蛋到大号陶瓷碗内,倒进三分之一的冷水,再撒少许盐调味,然后放蒸锅隔水蒸熟。这期间他又把解冻好的鸡翅们清洗掉血水,沥干后抹上海盐,入平底锅加少量橄榄油小火煎至表皮金黄。 鸡肉本身肉质细嫩,味道清淡,说通俗点就是怎么做都好吃。那股清淡的肉香一飘出,才刚挂断电话的影帝先生不禁侧头朝厨房望了望,正看见陆研卷起衬衣袖口,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小臂,拿着木铲翻动平底锅里的食物的样子。 ——还挺居家。 这是顾璟霖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紧接着他微微一怔,感觉不大对劲儿,这冰箱里的食材那么多,怎么就偏偏选了鸡蛋和鸡翅呢? 于是,影帝先生的第二个念头就是——这陆三少绝对是在故意嘲讽他。 又过了十来分钟,清水蒸蛋和鸡翅出锅,陆研没问顾璟霖要不要吃,自觉把他那份也准备好,分开装盘端出来。 瓷白的小碗里装着水嫩嫩的蒸蛋,淋一点香油和陈醋,看卖相还是很加分的。顾璟霖不饿,所以只是象征性的尝了一口水蒸蛋,没碰鸡翅,然后客气地说了句:“谢谢,还不错。” 陆研拉开正对的那把椅子坐下,回道:“不要谢我,我还得谢谢顾先生饲养呢。” 闻言,顾璟霖一怔,继而哑然失笑。 陆研系统地学过很长时间中文,日常交流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关于国内时下的流行语一窍不通,外加对字形或字义相近的词汇偶尔会出现混淆的情况。 比如现在,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包养”,但说出来就变成了“饲养”。 顾璟霖没有戳破,心里很喜欢陆研把“饲养”一词用错在他们这层关系上。 “你怎么会做饭的?”顾璟霖随口问道。 陆研舀了一勺蒸蛋吹凉,说:“一个人在外面,又没什么钱,自己做饭比较划算,慢慢就学会了。” 顾璟霖笑道:“陆承瑞会让小儿子在外面过得这么辛苦?” 陆研早就猜到他会问这方面的事,边吃蒸蛋边说:“他会不会我不知道,反正李淑君是肯定会的,您应该能想到,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嗯,”顾璟霖说,“所有人都能猜到这点。” 陆研笑笑没接话,继续低头吃饭。 顾璟霖越看越觉得他吃东西的时候像只优雅的猫,那细嚼慢咽的温顺模样让人也想把他吞入腹去。 吃完蒸蛋,陆研撕了一小块吐司放进嘴里,然后用筷子挑开鸡翅两端的软骨,一点一点把皮和肉分离开。顾璟霖的目光全程落在陆研那对指骨漂亮的手上,等他处理好鸡翅,才打趣道:“你还挺挑食。” “鸡皮胆固醇含量高,不健康。”说完,陆研静了几秒,复又开口,“别介意,通常来说洁癖症都会伴有轻微强迫症,我也是……没什么办法。”他苦笑,“不剥了难受。” 顾璟霖道:“没关系,你随意就好。” 陆研点头,原本垂敛的眼睫轻轻一颤,继而看向顾璟霖:“您联系的那个心理医生,方便说说大概情况么?” “别怕,是熟人介绍的,据说专业能力不错。”顾璟霖坦言道,“我给你预约的时间是后天下午三点,到时候我会送你过去,地点在中心医院。” 陆研听到这医院名字心里登时一沉,筷尖穿透鸡翅撞击上白瓷盘底,发出细微一响。这么巧?陆研心念电转,到最后是没想起自己先前被罗绍泽的突然到访一搅合,忘记关网页那事,只觉得如此一安排简直为他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接受治疗,从来都是出入医院最正当的理由! 顾璟霖将他的这处失态看在眼底,却轻描淡写地继续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家医院综合实力不错,而且离市区比较近,心理疾病治疗的时间很长,也方便你经常过去接受心理疏导。” “治疗周期呢?”陆研说,“你预约的时候有听医生提到么?” 顾璟霖“嗯”了一声,心想看这反应陆研搜索中心医院果然是有目的的,他做出这种安排也是临时起意,正好在翻找通讯录的时候看见了之前认识的一位副院长,然后将院名和浏览器的检索记录联系起来。 不过,陆研一个十几年没回过国的人,又是为什么会注意到这家医院?这一点顾璟霖没有头绪,只能在为陆研打开这条路后静观其变。 他说:“一个月两到三次,时间可以由你安排。你不了解b市交通状况,前两次我可以开车送你过去,等熟了以后就可以自己去了。” “好。”陆研一口应下,“谢谢您。” 顾璟霖笑道:“已经说过了,你对我不用这么客气,称呼随便一些就好,更何况——”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陆研的眼睛,直到把对方看窘了,才说,“三少都说是‘饲养’了,那我这个饲主不管为你做什么,也都是无可厚非的。” 莫名沦为宠物而不自知的陆研并没有感觉到对方这番话有什么不对,于是也就坦然接受了。 吃过午饭,收拾好餐具,两人各自返回主卧和书房。 b市的春雨下下停停,往后一整天陆研都有种惴惴不安的焦躁感。 网络上关于陆家再次举办葬礼的消息是在次日凌晨发布的,等陆研看到时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而毫无意外的是,作为葬礼主角的陆家三少爷依然是官方引导舆论的噱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氏集团在借助接连两场白事狂打温情牌,以转移媒体对于八卦的猜测和猎奇心。 陆研不关注这个,他只在意葬礼当日的时间安排。 出于对出席来宾的保护,时间地点方面的具体信息都是被严格保密的,并不会被官方公布来。他浏览了几个相关新闻,只知道葬礼被安排在了本周六,再多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公寓主卧。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兀自一振,电子邮箱显示有三条未读信息,内容分别是“慈善晚会通告”、“葬礼安排详情”,以及一封私人加密邮件。 顾璟霖按灭烟蒂,想也不想直接打开了加密邮件里附带的pdf文件,里面详细记述了隔壁那人过往二十年中的几次重要经历,还有一些被拍成照片的图像信息。 那是顾璟霖第一次详细的了解陆研,他盯着那份私立中学毕业证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尽快证件照的幅面有限,但他还是敏感地注意到了那时的小陆研比现在更瘦,看得出精神状态很差,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脆弱感。 如果不是相同的名字和样貌,恐怕没人会将照片上的少年和金贵的陆家三少爷联系在一起。 在pdf的最后有一份旧报纸的照片,内容是有关于十几年前迈阿密某福利院员工虐待儿童致死的报道,透过那份泛黄直面上的油墨印刷单词,顾璟霖仿佛能听见陆研在讲述这段被当年媒体强烈谴责的恶性案件时,那种平铺直叙地温雅嗓音。 他的冷静,比报道白纸黑字的描述更让人心疼百倍,尤其是联想到陆研之后的十几年。 对于一个曾经被贴上“无家可归”这类标签的孤儿来说,被家人找到可以说是上天最好的馈赠。可对于陆研来说,他在尚不记事的年纪沦为孤儿,在暴力中被迫成长懂事,然后陆承瑞发现,体会了难能可贵的失而复得,然而这一切又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内轰然退散。 根据最早那次出入境记录,顾璟霖根本无法想象,当时年幼的陆研被再一次送回美国,此后究竟是以怎样一种心境独自长大成人的。 他又把屏幕倒退回那张证件照片,指腹缓慢描摹过少年的纤瘦脸颊。 ——如果你懂得示弱讨好,迎合撒娇,而不是一味的忍耐,大概还是有机会被陆承瑞接回国内,安安稳稳地做一个被父亲庇护宠爱的陆家三少爷,直到他重病去世。 ——不过若是那样,陆研将成长为与现在截然不同的陆研,他会真的在陆承瑞死后被现实劈下枝头,成为美丽却无能的悲情私生子,到头来只有任人宰割的下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使一无所有,也懂得利用现有资源,哪怕稍稍牺牲掉自身,也要不择手段,达到他所谋划的目的。 果然,还是现在的陆三少要有趣的多呢。 影帝先生在心底得出结论。 温顺而又狡猾,有坚韧也有脆弱,这些彼此对立的气质在同一个人身上被巧妙地糅合运用,无论是哪一面都惊艳得令人侧目。 ——inued Chapter 25 【制服诱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过得安安静静,那笔“交易”虽然定了,但顾璟霖却没提过相关的要求。两人依然一个睡主卧一个睡客房,比起“饲养”关系来说倒更像是一对关系良好的房客。 而为数不多的变化之一,则是那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影帝先生单方面终止了粤式酒楼的送餐合作。出于这项决定,被饲养的陆三少不得已从“宠物”晋升到了临时厨师。不过就这一点来说陆研倒是没意见,反正他也不习惯总吃外面送来的食物,不管对方酒店再高档,多经过一道手的东西在他心里终归是不够干净的。 等到预约那天吃过午饭,顾璟霖难得主动敲响了客房房门,已经穿白衬衣半|裸|奔了整整两天半的陆三少终于在开门得到了一套完整的衣服。 只不过这衣服吧…… 陆研神色复杂,从面前那只礼盒拎出一件学院风西装小外套,除此以外盒子里还有配套的西裤、衬衣、手套、领结、皮带,以及一双符合他双脚尺码的绑带皮鞋。 对于这类衣服,陆研还是很熟悉的,他深吸口气,尽可能平静地看向不远处那个坐在沙发上,边吸烟边等着看他换衣服的无聊男人。 “顾先生,”陆研抖了抖挂在指间的小外套,说:“这种衣服我读中学的时候穿过类似的,但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您现在给我这个,是想让我陪您玩角色扮演呢?还是出门去看心理医生呀?” 闻言,顾璟霖幽暗的眸底缓慢浮起一抹笑意。 他选这套学院风套装的理由很简单,仅是单纯对档案里的陆研少年时代那张结业证证件照印象深刻,不过经他一提,影帝先生也觉得角色扮演这主意不错。就凭陆研那张脸和小洁癖的矜持性子,这游戏玩起来简直不要会太刺激了些。 想到这儿,顾璟霖含住香烟滤嘴吸烟,再心不在焉地呼出烟雾,一本正经地淡淡道:“时间有限,我平时做高定西装的品牌需要提前预约,这是在本地找的一家私服定制,你先凑合穿,等那边联系好了再给你做别的。” 陆研:“……” 所问非所答,真是没法交流。 陆研对着那套学生制服面色凝重,他太了解心理医生这种生物了,那个职业就是通过观察就诊患者行为语言上的种种细节得出结论,他一个去看洁癖症的,别到最后让人家多得出个异装癖的结论。 这就真有点不太合适了。 想想都蛋疼…… 当然,嫌弃归嫌弃,在穿与不穿这件事上陆研根本没得选择。 短短纠结了几分钟,陆三少决定认命,不就是要装一把十五六岁的少年么,顾璟霖都不怕外人误会他包养未成年,他这个兜里只有一张死亡证的怕什么? 调节好心情,陆研把制服外套和长裤一起取出来先搁在旁边,从盒底找出了一条全新的内裤——白色基本款,不是猎奇的情趣用品,陆研松了口气,边拆开包装边背过身准备穿上。 结果他刚一做出转身的动作,就听见顾璟霖轻描淡写地说出两个字。 “别动。” 陆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面无表情地侧头斜睨了沙发方向一眼,笑道:“顾先生这个也要看?” “你挺好看的。”顾璟霖客观评价,“陆承瑞也就是大众长相,看来你母亲的基因一定很好,所以才能在你身上留下了很多优点。” 陆研收拾起装衣服的礼盒,索性走到沙发旁边,也不着急穿内裤了,改为一颗一颗解开衬衣纽扣,大大方方地将身体展现在顾璟霖面前,说:“虽然我没见过她,不过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这样才会给我父亲婚内出轨的理由。” “婚内出轨?”顾璟霖听出端倪,眉尾微微一挑。 “是啊,你没发现我这个私生子在陆家行三么?”陆研说,“太具体的我也没听父亲提过,只知道他年轻时曾经去美国进修过一段时间,在学校里认识了我的母亲。现在看来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和李淑君结婚生子了,毕竟陆家那位大哥年长了我六七岁的样子。” 这问题换做别人可能没细算过,但顾璟霖在拿到陆研个人信息,看见出生年月那一栏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他没具体表现出自己知道,只是顺着陆研的意思,平平接了句:“这样啊。” 陆研:“嗯。” 顾璟霖忽然意识到一点,随口又问:“你和其他几个人的关系怎么样?” “你觉得呢?” 陆研先是反问,言语间莫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自嘲。顾璟霖了然一笑,却没说话,等陆研继续说下去。 陆研道:“我大哥不喜欢我,大概是觉得我是来路不明的野孩子,分走了父亲的关注。还有可能是认为我性格太闷不爱说话,或者是不够听他的话,总之那时候我们年纪都小,分辨是非的能力不强,你知道的,小孩子的讨厌和喜欢的理由都很单纯。” 顾璟霖闻言“嗯”了一声,半晌,追问道:“在家里受过欺负?” 陆研点头:“他比我大,我打不过他。父亲不经常回来,平时家里只有李淑君在,她偏向自己的孩子,对于我……”陆研顿了顿,继而哂笑,“大多数时候都当没看见,自然也不会看见大哥欺负我。” 顾璟霖无声弯了弯嘴角,扣住陆研手腕把人拉进怀里,安抚性地摸了摸他脑后柔黑的发,像是在温柔对待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 陆研慢条斯理地换衣服其实是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大概出于一种“既然你要看,那就一次性看个够”的报复心理,但完全没料到这人还有动不动就把他往怀里抱的坏习惯! 今天顾璟霖穿得是一套铁灰色的手工西装,羊毛材料,不太亲肤。陆研浑身赤|裸,坐在对方大腿上感觉屁股有点刺痛感,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好窘迫地挣扎了一下,小声道:“快放开,我还得穿内裤呢,再耽搁预约时间就过了。” 影帝先生笑而不语,心里很喜欢这小家伙害羞脸红的模样,垂眸一看注意到他手里果然拿着那条白内裤。顾璟霖略微眯起眼睛,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他伸手将内裤取过来,请抬起陆研其中一脚,就那么淡定自若地帮他套上了一边。 陆研:“……” 陆研彻底震惊了!心说这是什么玩法? 他活了二十年,平生头一次被人帮忙穿内裤。 这……! 陆研心脏狂跳,脸颊热得厉害,实在受不了这种亲昵到离谱的行为,他慌忙按住顾璟霖的手腕,尴尬道:“顾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璟霖□□得点到为止,没再继续。陆研快速起身,把内裤提好,不敢再浪,直到又穿好衬衣,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 顾璟霖道:“刚才只说了陆博远,其他人呢?” 这话题跳跃性太大,陆研脑子断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说:“二哥没比我大多少,那时候更是懵懵懂懂的,大哥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遇见不敢做的,比我哭得还厉害。” “至于小妹,她出生那年我已经被送出国了,之后也没机会回来。那天在您的休息室,其实是我第一次看见她,不熟。”陆研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我感觉她很尊重您,会因为言言是您去保护它。” 顾璟霖毫不意外,道:“陆思琪也是个被宠坏了的任性孩子。” “是啊。”陆研有些感慨地莞尔一笑,“青春期的问题少女,喜欢却非得否认,还故意说话呛你,和你对着干。”说话间陆研已经穿戴的差不多了,衬衣下摆被扎进制服长裤,再被皮带束紧,衬得腰胯窄细,双肩舒展,两条腿修长而笔直。 倒是跟只穿白衬衣时的气质不一样了。 影帝先生默想。 陆研系好袖扣,十分不情愿地拿起那只小领结,朝顾璟霖弱弱开口:“这个能不戴么?对我来说有点太幼稚了……” 顾璟霖道:“你脱离青春期也没几年吧?” “可是,您得把我早熟这点考虑进去。”陆研小声争辩。 顾璟霖闻言顿时笑了,松口道:“实在不喜欢就算了,不过有个条件。” 陆研歪头看他:“?” 顾璟霖感觉那一歪头的动作很眼熟,按灭烟蒂,说:“你来。” 陆研依言走过去,在顾璟霖面前站定,安静等下文。影帝先生见他不再往前,不禁眉心浅蹙,觉得这小家伙关键时候总是时不时的就不开窍,他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大腿,然后定定注视着陆研的眼睛,笑而不语。 那意思显而易见,陆研无语,静了几秒,还是乖乖坐在了对方腿上。 “顾先生……”陆研猜不透他的心思,试探着问,“你说的条件是什么?” 顾璟霖伸手将落在陆研眼前的一缕碎发拨开,专注欣赏着那对纤长眼睫下的黑眼睛,只觉得这双桃花眼长得媚态横生,即使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偏偏陆研又是敏感细腻的性格,他的颤抖和多疑会展现在眼底,形如漆黑潭水中荡起的涟漪,显得温柔而又脆弱,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你还记得那天吃饭,你说过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么?”顾璟霖问。 陆研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疑惑道:“我说的是——饲养,有问题?” 顾璟霖一哂,耐心诱导道:“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么?” 陆研脑子里有自己理解的定义,但是和大多数长期身处非汉语环境的人一样,他明白的东西很难被表达出来。陆研眉心拧紧,表情看上去很郑重,过了很久,才说:“顾先生,我是一个会信守承诺的人,而且那天也是主动提出用我这个人作为交换筹码——” 他话没说完,直接被顾璟霖一个示意“噤声”的手势打断。 “你误会了,我没有质疑你的诚意。”顾璟霖解释道,“只是单纯想听听你对‘饲养’这个词汇的理解。” 陆研原本以为顾璟霖因为他不戴领结这事要反悔两人的关系,听这话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开始头疼。 “我理解的是——”陆研大脑一片空白,“您帮我完成我想做的事,作为交换,我负责——”陆研脸颊一红,声音低下去,“负责听话。” 顾璟霖简直被那句“听话”逗笑了,心说这小家伙果然是搞混了,又觉得自己这是在欺负他汉语不好,但这反应也太可爱了,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不去乘人之危。 见他不说话,陆研不确定道:“我说错了?” 顾璟霖决定不去纠正这种可爱的错误,于是说:“没有,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陆研放心了,但还是惦记着那个一直没被提到的“条件”。 顾璟霖说:“既然是饲养关系,那么我所处的角色就是‘饲主’,你还可以叫我——”说到这儿,不禁略微一顿,有那么一瞬间真觉得这话题继续诱导下去尺度略高,但又禁不住脑补画面的那种诱惑。 影帝先生犹豫了。 “还可以叫什么?”陆研追问。 顾璟霖脑内以一个“反正没有外人能听见”的理由说服自己:“还可以叫主人。”他说,“我想听你叫一声。” 陆研心说就这?他真空穿白衬衣和坐大腿都接受了,叫个称呼有什么? “主人。”陆研歪着头,蝉翼似的眼睫轻轻一颤,“可以了么?” 他声音原本就很轻很软,音色干净,念这两个字的时候发音平缓透亮,再搭配一身学院风的制服,莫名就有种顺服而又禁忌的味道在里面。 顾璟霖感觉非常微妙,体内仿佛有某种滚烫的冲动,需要被竭力克制才不至于被发泄出来。 “可以了。”他将注意力从陆研领口处的那枚金属扣上抽离开,努力不去联想它被暴力扯开崩飞的情形,翻开袖口假意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医院吧。” “好。”陆研站起来,“如果那医生问我和您什么关系,我怎么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他们那种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顾璟霖跟着起身,略微垂眸,意味不明地看向陆研。 因为两人存在一个身高差,再加上这男人不笑时气场偏冷,只此一眼,陆研仿佛被什么钉在了原地。见他那反应,影帝先生心下觉得好笑,伸手过去作势要摸陆研的脸颊。 【本文独家发表于123言情,如果你在除123言情意外的地方看到此文(包括txt)均为盗版,本章余下几百字在[作者有话要说]展示,以此防盗,么么哒~】 ——inued Chapter 26 【完美情人的标配】 十分钟后,两人出门。 顾璟霖按下电梯,然后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个白色包装袋交给陆研。 陆研接过来一看,发现是医用口罩,心里顿时觉得这人虽然恶趣味很多,但其实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细心的,于是客气道:“谢谢。” 顾璟霖戴着副墨镜,深蓝色镜片下,男人温凉的眸光在陆研那双被手套包覆的手上逡巡了一下,继而无声无息地笑了。直到看着那小家伙撕开一次性包装,将医用口罩挂上耳朵,顾璟霖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平时还有什么习惯,你简单说说,我记一下。” 听见问话,陆研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大半张脸被口罩掩住,只留下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十分迷茫地朝顾璟霖眨了眨。 这时,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了。 顾璟霖走到电梯前侧过身,伸出手挡住一侧的门,让陆研先进,然后自己才跟着走进去。陆研习惯性站在电梯厢的右后方,脑子里还在惦记对方的那个问题,想了想觉得顾璟霖可能就是对洁癖症比较好奇,毕竟有洁癖习惯的人很多,但严重到形成心理疾病的情况并不多见。 “其实我没什么特别习惯。”陆研的眼睫低垂着,专注于将口罩包装纸撕成一个规整的正方形,轻声说,“因为性格问题,我在美国也没有交往亲密的朋友,平时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就会降低被陌生人无意冒犯的概率,对我来说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不至于和同学的关系闹得太尴尬。” ——果然是个别扭任性的孩子。 顾璟霖边想边按下标有“-2”的数字键,然后抬起头,透过电梯光可鉴人的金属门去观察身后折纸的小洁癖。 陆研没发现对方在看他,认真地把正方形对角对折,折痕压平,继续道:“平时出门手套是肯定会戴的,口罩倒是不多,主要在学校里不能避免交流,怕别人觉得不礼貌。食物和水都不用外面的,除了必须要上的课,大部分时间我都会留在家里。” “在家里做什么?”顾璟霖问。 “刷脸书,打游戏。”陆研静了几秒,又补充,“我养了一盆多肉,因为医生说我可以尝试做一些不喜欢的事,对病症会有缓解,所以其实我是觉得花盆和多肉有点脏的,还好它生命力顽强——”说到这儿,陆研抬头朝镜面里的顾璟霖一笑,“临回国前我把它送给了国际商务课的老师,大概会被照顾得很好。” 顾璟霖感觉有点微妙,假装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你喜欢他?”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有洁癖后,不止表达了理解,还安慰过我的人。”陆研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折纸的一角,向侧面一拉弯出“叶片”,“我知道自己性格差,喜欢我的人不多,所以那些对我好的的人我都会记得。” 闻言,顾璟霖顿时笑了:“那些不好的呢?” 陆研没着急回答,而是上前两步走到他身侧站定。 自始至终两人都注视着镜面内彼此,陆研看不见顾璟霖的眼睛,却依然感受到对方在看他:“顾先生,这几天多谢您照顾了,送您个东西,叠的不好,别介意——”陆研说,“伸手。” 顾璟霖好久没有被这么单纯的感谢过了,心里很喜欢陆研身上那种干干净净的气质,觉得很舒服,所以尽管行为幼稚,影帝先生也依言抬起只手。陆研将那朵用包装纸叠的川崎玫瑰搁在男人摊开的掌心,他依然是一副眉眼轻敛的乖顺模样,然后回答了对方刚才的问题。 陆研说:“那些对我不好的,”他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眼睛笑得弯起来,“我也记着呢。” 就在这时,电梯正好抵达地下二层的停车场,金属门向两侧打开,陆研收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顾璟霖:“……” 有那么一瞬间,影帝先生恍然产生了一种被小奶狗“嗷嗷”叫着威胁了一番的错觉。 顾璟霖哑然失笑,随手把纸玫瑰装进口袋,也不动,就那么站在电梯里,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某人的背影。 已经走出几米远的陆三少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心里一虚,只好弱弱地又折回去,赶在电梯门自动关上前伸手拦下。 “顾先生……”陆研底气不足,声音软得能把人听酥了。 顾璟霖对这种会耍心眼又会服软的小家伙根本没有抵抗能力,觉得不管怎么逗,陆研的反应都非常有意思。陆研被看窘了,尴尬得脸颊发烫,顿时有点后悔刚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事。 “怎么又回来了?”顾璟霖明知故问。 陆研说:“顾先生您别介意,我刚才……没针对您。” 顾璟霖莞尔道:“那我想知道,在陆三少的分类里,我算是对你好的,还是对你不好的?” 陆研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顾先生对我很好。” “哪儿好?” “……” 陆研简直无语了,心说这混蛋对他动不动就搂搂抱抱摸摸,而且只给一件衬衣穿什么的,根本就是非常不好!然而这男人又偏偏那么任性,一言不合就站着不动了——感觉像个小孩子,还得哄着…… 陆研想想都觉得头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璟霖见他低头不说话,反倒是笑了,伸手摸了摸陆研的发顶,道:“我也知道你有洁癖,我也表示了理解,虽然没有安慰,但是你身上的衣服是我亲自联系店里订的,又特别让他们加了手套,口罩也是这两天找人代买了送过来的。”陆研一怔,略带讶异地抬头看他,顾璟霖顺手在他被口罩遮住的鼻尖上一刮,眸底的笑意更深了。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不过你要知道,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我自己的这些需求都不需要我亲自动手。”顾璟霖哂笑着摇了摇头,手臂揽住陆研肩膀,带着这听懵了的小家伙离开电梯。 陆研被搂得很不自在,身体绷得像一块铁板,却强行忍耐住了想要推开对方的冲动。 他也是听完才意识到这男人确实对他还不错,除了一些奇怪的癖好——咳!是非分明的陆三少把不好的画面赶出大脑,以免破坏了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丝丝好感。 顾璟霖平时外都都有席琛或是保镖作陪,很少会单独出行,但每处住所都会备好代步工具,也是为了方便。 两人一直走到地下车库的最里面,顾璟霖取出遥控一按,不远处一辆白色宝马z4的前大灯紧跟着亮了亮。 陆研心说顾璟霖那么有钱,想不到开的车还挺低调,他自觉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b市入夏前夕暴雨不断,不少路面积水严重。顾璟霖调了半天导航才选出条以高速为主的路线,然后打开车载音响,脚下给油起步,驾车驶离地下车库。 往后一路两人基本没有交流,陆研全程看着窗外,脑子里不时响起cd里的那首德语对唱情歌,不时又像放空了一般安静。 飞溅的雨水沿玻璃淌下,外面是昏暗得如同末世的陌生城市,车厢内的空调温度偏低,吹散了刚要凝起的水雾,陆研盯着玻璃表面映出的虚像发呆,忽然听见顾璟霖说:“冷么?后面有一件外套,挺干净的,我没穿过,你需要就自己拿。” 陆研侧过头来看他,静了半晌,笑道:“顾先生,其实你人挺好的,我不讨厌你,真的。” 顾璟霖专心看着路况,闻言,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道:“你看心理医生会紧张么?” “会。”陆研坦言。 顾璟霖有点意外:“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还会紧张。” 陆研轻轻“嗯”了一声,拿过外套盖在身上,声音被口罩掩得发闷:“那些医生都很聪明,跟你聊着聊着就出结果了,我并不是想让他们知道所有的事,对他们说谎很费脑子。”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洁癖症才一直没有好转的?”顾璟霖道。 “不全是。”陆研说,“我会按时吃药,也会去做心理治疗,不过因为平时都是一个人,部分需要家人协助的治疗没法进行,而且我对治愈的兴趣不大,所以慢慢也就不去管它了。” 顾璟霖道:“那这次好好看,我可以配合你做医生安排的治疗。” “顾先生,”陆研非常认真地说,“你坦白告诉我,带我看病是不是只是为了和我做|爱?” 顾璟霖:“……” 其实这原因就连顾璟霖本人都没考虑过,当初嘴上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逗逗那个容易害羞的小家伙,然后本着“说都说了,那就顺便把病治好”的惯性思维,联系医生预约时间完全是举手之劳的事。 但不得不承认,陆研说的那个事是很让顾璟霖心动的。 ——长得好看,又会撩人,性格也讨人喜欢,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这简直是完美情人的标配啊! 当然,这种事影帝先生只在脑内想,绝对不会说出来。他和陆研之间什么关系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做得太交易化,不然显得很没情趣,也没有了逗弄调|教的乐趣。 见他不说话,陆研只当是默认了,然后又觉得眼下气氛略微有点不自然,于是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是也没关系,当初我就知道您缺的也不是聊天做饭的人,刚才在电梯里说过的话您别当真,我不会因为这事记仇的。” “嗯。”顾璟霖说,“你先不用想这事,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骗心理医生吧。” 陆研一怔,整个人顿时就不好,裹着顾璟霖的外套重新看向窗外,真就那个问题认真思考起来。 这时,车载cd的那首歌渐入高|潮部分,男女和声动情演唱。 陆研德语学得一般,不过因为歌词简单,倒也听懂了。 那歌词唱的是——【你是一场暴雨,我因你而哭泣。】 “轰”的一声,惊雷炸响,雪亮的电光将深灰色的天幕割裂成破碎的模样。 还挺应景,陆研心想。 由于下雨天路况实在是太差了,以往十来分钟的车程两人愣是在环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等抵达中心医院时已经超过了预约时间,幸好顾璟霖的人情够大,那位心理医生直接空出了整个下午用来接待他们,后面没有安排其他患者,所以即便晚了也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这类治疗一般是医生患者一对一内容严格保密的,所以顾璟霖将陆研送到聊天室门外也就不方便再跟进去。 心理学相关的诊室不会布置得像其他诊室那么生冷,确诊方法一般只需要通过普通聊天。陆研对这种场景也算是习以为常,进门后直接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负责就诊医生是个面向很温柔的女人,化了淡妆,看不出具体年龄。她朝陆研微微一笑,摊开膝头的笔记本,被透明丝袜包裹的小腿交叠翘起,随意中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知性气质。 果然是心理医生的标配,陆研默默腹诽完,朝她主动打招呼:“您好。” “你好。”那医生笑道,“之前在电话里我听顾先生大概说了您的情况,您的洁癖症应该有挺长一段时间了。现在我想具体问一下,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您发现自己变得很在意周围环境是否干净的呢?” “抱歉,开始治疗以前我想先问件事。”陆研歉意地笑笑。 那医生有些惊讶,但还是说:“您问。”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家庭出现了问题,需要做dna检查,想预约贵院遗传学科室的孙医生,不知道您这里能不能查到他的联系方式?”陆研有些为难地说,“我自己的病已经很麻烦顾先生了,所以这事不好意思再对他提,但朋友那边又催得很急,我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您看方不方便,帮我查一下孙医生科室的主机号码?当然,要是能有他个人的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陆研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看上去温和诚恳,还略略带着些“抱歉打扰您了”的愧疚。他本身就是走关系预约的特殊患者,这事口头说着不想麻烦顾璟霖,但人提了关系其实自然而然就到了。 女医生对这方面的事心知肚明,更何况这年轻人只是要个联系方式,到了那边的关系怎么走就与她无关了,所以只有犹豫了一会儿,便笑着应了下来。 “您稍等,我得去医生的资料库里查一下。”她起身站起来,“要不要先给您倒杯水?” 陆研跟着站起来,朝她礼貌地欠了欠身:“已经很麻烦您了,倒水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他径自转身走到饮水机前,背对着那个心理医生取一次性纸杯接水。等又听见高跟鞋想=响,陆研站直身子,低头抿了一口杯内的冷水,心里绷着一根弦总算是松开了。 他知道顾璟霖事后多半会单独询问就诊细节,也不确定这女人会不会顺口就把他问联系方式的事说出去,不过这么方便的关系不利用一下实在太可惜了。再说顾璟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恐怕早就看出来他有问题,只不过故意没说开罢了。 所以综合考虑过后,陆研其实一点都不在意顾璟霖会不会知道。 身后传来键盘鼠标敲击的声响,陆研继续不紧不慢地喝那杯水,直到某一下宣告结束的按“回车”键的重音出现,他实时转过身,正看见那女医生从电脑后抬头看她。 “这里有孙万军医生的手机号码,您记下来?” 陆研快步走过去,笑道:“我没带手机,方便的话帮我写张便条可以么?” “方便。”女医生从便利贴上撕下一张,抄好手机号,递给陆研。 陆研结过便利贴,垂眸扫过上面那串数字快速记死,然后道:“非常感谢,未来一段时间的治疗,也要麻烦您多费心了。” ——inued Chapter 27 【小坏蛋】 心理方面疾病的确诊主要依靠交谈,所以时间也会相对长,顾璟霖婉拒了副院长的喝茶邀请,独自一人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因为科室偏门,再加上后面没有其他预约患者,所以除了偶尔经过的护士,整个心理学就诊区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顾璟霖不用担心被粉丝认出来,索性摘了墨镜,他手里拿着一本中心医院的三折页简介,眼睫略微垂拢,正若有所思地浏览过简介上一排排科室的名称。 ——陆研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李淑君送出国了,此后一直没机会回来,直到陆承瑞葬礼这个契机。这些也在席琛提供的资料中得到了证实。 但顾璟霖在查看出入境相关资料后发现一个细微的时间差。 按照陆研的说法,他是在顾璟霖葬礼当天才抵达b市,可海关的最后一次记录却显示他的入境时间是在时间是在一周以前。 如果不是看得仔细,这种细节上的误差其实很容易被忽视过去。 顾璟霖隐约察觉到不对,但又有意没把疑问告诉陆研。他知道眼下这位陆三少对他还有所隐瞒,即便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真实答案,所以不如先静观其变,看看这不惜以自己做筹码的小家伙究竟是想得到些什么。 想到这儿,顾璟霖微微弯了弯嘴角,脑中不禁回忆起那天下午,陆研用那种理智却又控制不住轻颤的声音,问出的那句“请问您缺人么?” 当然缺,影帝先生意犹未尽地想,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美人投怀送抱,那是不缺也得缺啊! 不过,他对陆研感兴趣归感兴趣,头脑却也是清楚的。 结合陆研的叙述和私下调查的资料可以推断出一点——他此前对国内的一切都不熟悉,更不用说具体到b市的一所公办医院,这说明“中心医院”这个名词是陆研在下飞机到车祸发生前这短短几小时内获悉的,而这段时间他只接触过陆家的人。 只是这中心医院里,能同时和陆家以及陆家这位多年没回过国的小少爷建立联系的东西会是什么? 一个人,还是一件物品? 已知信息到这里就断了,顾璟霖眉心浅蹙,脑子里没什么头绪,将科室名字看过两遍后便将三折页放回宣传栏不再碰了。 顾璟霖等得无聊,只好起身打开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到露台抽烟打发时间。 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样子,身后传来响动,顾璟霖取下香烟转过身去,正看见一个穿护士服的小姑娘推门进来。 “顾先生。”小护士知道顾璟霖的身份,对视中不禁脸颊微红,但职业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她说,“患者的病情确诊了,医生请您过去听听结果。” “知道了,这就来。”顾璟霖对待外人一贯冷漠,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走到垃圾桶前按灭香烟,然后随那个小护士离开露台。 聊天室内,陆研手里捧了一杯温水,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对面的女人记录就诊结果。 方才一番谈话的内容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这世界上的心理医生会用的手段都差不多,陆研回答过几次早就习惯了那些套路,他知道什么样的答案会让这群最敏感的医生放松下来,甚至是产生好感,所以他一直是最乖巧的那类患者,听话到不忍心让医生们给他开药。 用于心理疾病治疗的药物多以镇定为主,副作用很大,生理上的心慌恶心到还能忍受,但长期服用很容易产生幻觉。陆研情愿一直洁癖,也不希望脑子受到影响,所以他刚才没对顾璟霖说实话,之前医生开的药物,他一片也没吃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三下敲门声。 女医生停笔,抬头看向聊天室的门,说:“请进。” 陆研也歪头看过去,只见一位护士小姐将门推开,对女医生说:“教授,顾先生来了。”说完,便机灵地站到一边,给身后的人让出位置。等顾璟霖进门后,小护士又自觉退出聊天室,轻轻掩上了房门。 女医生起身过来,笑道:“顾先生快请进。” 顾璟霖朝她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直接走到陆研旁边的空位落座。 陆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鼻翼微微翕动,半晌,问道:“抽烟了?” “嗯。”顾璟霖神色缓和下来,淡淡道,“不喜欢?” “有点,”陆研说,“这里不通风,烟味散不出去,你不知道,研究心理学的人其实多少都有点小洁癖,大部分都不喜欢烟味。”他边说边看见主治医生,嘴角浮起笑意,“刚才我们聊天的时候,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莫名中了一枪的女医生:“……” 闻言,顾璟霖顺着陆研的目光,轻飘飘地看了不远处的女人一眼,没说话。 “没有没有,”那女人一脸尴尬,赶紧解释,“顾先生随意就好,不用在意这种事。” 顾璟霖脸上看不出情绪,朝她平平“嗯”了一声,然后取出手机划开屏幕,在pages里快速打下几个字,然后把手机递给陆研。 陆研正在乖巧无辜地喝水,假装自己并没有戏弄别人,见顾璟霖递手机过来还不明所以地朝他眨眨眼睛。 “看。”影帝先生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陆研依言接过手机,看见pages里只有三个字,顾璟霖打的是——【小坏蛋】。 屏幕上的是文字,但陆研却瞬间脑补了对方说这个词的声音,整个人顿时窘窘的,脸颊不明显的微微一红,把手机塞回去,继续闷头喝水。 顾璟霖对这小家伙的反应特别喜欢,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再看向女医生时连带着气场都温和了不少,他说:“研研的情况怎么样?” 一听这称呼,陆研耳朵尖也红了,顿时略带讶异地看了顾璟霖一眼。顾璟霖则表现得司空寻常,也不看他,而是别有深意地晃了晃那部手机。 陆研:“……” 那一刻陆三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被“小笨蛋”这三个字调戏了。 女医生翻了翻刚才记录的病例,非常认真地回答道:“陆先生的洁癖症算是比较严重的那一类,而且时间很久了,治愈不太可能,只能通过相关治疗来缓解症状。” 听见这话,顾璟霖脸色微变,女医生注意到这处细节,忙安慰道:“比较好的消息是陆先生身上没有出现其他的并发症,所以不会威胁到身体健康,单一的洁癖只会对生活带来一定程度的不便,影响日常社交而已。” 影帝先生默了,心说这个影响已经很严重了,摸摸抱抱都那么委屈,还怎么往下深入?于是静了片刻,说:“治疗方法呢?” “看情况暂时不需要药物辅助,这样也可以减少对身体的损害。”女医生道,“不过心理治疗肯定的必须的,除了按时到我这里就诊了解病情,我建议在家里也要进行一些相关的治疗。” 陆研:“……” 陆研皱了皱眉,弱弱问道:“比如呢?” “通常采用的心理疗法有两种,都比较简单,不需要专业人员指教就可以随时进行。”女医生边说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打印纸,起身走过来交给两人,复述道,“第一种是橡皮圈厌恶疗法,就是在陆先生的手腕上戴一只橡皮圈,一旦洁癖症出现,强迫他想要做出清洁举动的时候就用橡皮筋弹自己的手腕,知道痛感取代冲动才能停下来。” 陆研:“………………” “我不要。”陆研扭头看向顾璟霖,“用橡皮筋弹自己感觉有点神经病。” 顾璟霖垂眸看了眼陆研白皙的手腕,继而脑补了一下那么嫩的皮肤被弹到红肿瘀血的模样,这不管怎么想都是暴殄天物啊! 虽然那画面应该也挺有感觉的……这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影帝先生及时掐断,以免纯洁积极的心理治疗在脑内演化成香艳无比的性|虐。他静下来定了定神,又问:“另外一种呢?” “满灌疗法。”女医生说,“这个稍微复杂一些,需要家属配合才能进行。” 陆研已经被橡皮筋疗法刺激得各种不好了,闻言下意识将打印纸翻到背面。 女医生:“满灌疗法要求患者全身放松,闭上眼睛,再由另外一人将不同液体涂抹在他的手上,涂抹同时加以描述。过程中患者会感到难以接受,但是必须尽量忍耐,直到无法接受时才能睁开眼睛看自己的手。” 陆研光听描述就觉得很凶残,伸手拽了拽顾璟霖袖口,小声说:“这个也不要。” 顾璟霖有自己想法,反手捉住陆研的手,按下去安抚性地拍了拍,然后对医生道:“您继续。” 女医生点点头,又道:“如果患者睁眼发现手并不脏,就会认识到某种东西和自己想象得不一样,继而会对那种东西重新作出定义。如果睁眼后发现手确实脏了,患者便会产生强烈的、想要洗手的冲动。这时家属一定要严格禁止,借助他克服那段时间的痛苦,如此往复就能缓解洁癖症的相关症状。” 她笑着依次看过两人,耐心补充:“满灌疗法算是对治疗洁癖症非常有效的疗法之一,我个人还是很推荐的,建议多尝试,可以一步一步来,坚持下去就会看到效果。” 陆研:“!!!!” 陆研心说这方法什么鬼啊?!不仅要弄脏,还不能洗手,简直生不如死! 一旁的顾璟霖却没着急作出回应,而是仔细思考了一番后,才道:“知道了,这次麻烦您了。”他起身朝对方伸出只手。 那女医生受宠若惊,忙握上顾璟霖的手,两人短暂一握,继而分开。 顾璟霖想了想,又问:“下次复诊什么时间?” “这个时间比较随意,但我建议至少是在尝试过一次满贯疗法之后。”女医生坦言,“不然没有自主治疗过程,即使来了我这里复诊,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默默坐在沙发上的陆研满满的不开心,十分不安地将手里的一次性纸杯捏来捏去。顾璟霖不动声色地瞥了某生闷气的小家伙一眼,然后对一声说:“那好,到时候我会和你联系,确定复诊时间。” “随时欢迎。”女医生笑道。 …… 离开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六点,进入晚高峰的b市开始堵车。 降雨未停,玻璃上凝起的一层水汽氤氲了窗外的街景,将璀璨旖旎的霓虹晕染成一片片朦胧的光球,装点着大雨漫天的傍晚,形如一幅诡谲陆离的暗色系抽象画。 陆研裹着顾璟霖的外套缩成了闷闷不乐的一团,出神看着外面,也不说话。 三环路上堵死了,半天也挪不了几十米,顾璟霖把驾驶位一侧的车窗降了条缝,抽烟消磨时间。 陆研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手腕被橡皮筋弹肿,一会儿又脑补双手被人涂满墨水,整个人越想越纠结,最后忍不住了,弱弱地转过头,看着顾璟霖一脸的欲言又止。 顾璟霖就在等这小家伙冷战结束,对于他那副软绵绵的小可怜模样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当然,作为影帝,即便抵抗力为零,也依然能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态度。 陆研说:“你会采用医生建议的方法么?” “会。”顾璟霖的回答很明确。 陆研有点绝望:“我听了感觉自己可能接受不了……” “看出来了。”顾璟霖莞尔一笑,淡淡道,“但正是因为你接受不了,才能证明这种治疗是有效的。” 陆研不置可否,没有接话。 车内的气氛沉默得厉害,顾璟霖盯着他的眼睛静了足有一分多钟,也没着急开口,转而伸手摸了摸陆研的发顶。陆研下意识往后一缩,无奈超跑空间有限,他再怎么躲也躲不开男人带着体温的掌心,最后勉强接受了。 “再过来点。”顾璟霖说。 陆研不动,顾璟霖又耐心道:“听话。” “做什么?”陆研不确信地看了他一眼。 顾璟霖道:“我发现你有进步了,最开始不管是摸你还是抱你,你都是一副受了委屈快哭了的表情,现在还能记得跟我赌气犯脾气——” 陆研一怔,经他提醒才意识到这点。顾璟霖复又补充:“是不是因为太讨厌我了,所以连洁癖都忘记了?” “顾先生,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陆研低声道,“我不讨厌你。” “那你过来。”影帝先生适时接话,“抱我一下,我就信你。” 陆研:“……” 陆研拿他没办法,只好倾身凑过去。他没有选择真的去拥抱顾璟霖,而是搂住了他右侧的手臂,默不作声地歪头枕在了他肩上。 男人的身体温暖而干燥,衣料上残留着淡淡的烟草气息,陆研几乎是下意识在轻微发抖,可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感觉心里反而很平静。 或许是有点习惯了。 陆研无奈地想,毕竟细数他过去二十年接触过的人,竟没有一个能比最近这几天才认识的顾璟霖,关系更亲密的了。 ——inued Chapter 28 【他是有目的的】 或许是雨天特有的懒散感非常严重,也或许是刚才的就诊过程太累脑子,倦意袭来,陆研觉得眼皮有些沉,撑不住了便索性合上眼睛休息。 前车尾灯的光蔓延进车厢,将昏暗的空间内晕染上一层冷淡却又透着几分暧昧不清的色彩。顾璟霖垂眸凝视陆研纤长的睫毛,目光细细描摹过对方挺翘的鼻梁,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那两片微微抿紧的唇瓣上。 ——陆研的嘴唇有些薄,颜色偏淡,看上去显得不太健康,却意外很符合他身上那股干净禁欲的气质。 这时,拥堵不堪的三环路上,车队开始缓慢向前移动。 顾璟霖不得不收回目光,仅用左手扶稳方向盘,另一只手尽可能地维持不动,不去惊扰到睡熟的小家伙。 然而陆研从小睡眠就浅,即便睡着了也依然能感觉到动静,只不过因为实在太困才不愿意醒来。他无意识微微扣紧了搭在顾璟霖小臂处的五指,眼睫不安地颤了颤,脸颊轻蹭,换了个舒服的角度便继续又睡了。 顾璟霖:“……” 影帝先生眉心舒展,眸底浮起笑意,简直被那个“蹭蹭”的小动作软得心都要化了。 跟言言还在的时候一样,只要他回家,那小东西听见声音就会摇着短尾巴跟在后面跑来跑去,如果停下便会像橡皮糖似的粘上来,咬住裤脚死活不松口。 不过这么一想,陆研还是做人比较好。 影帝先生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毕竟这小家伙变成泰迪那会儿真是一点都不亲他,随便摸摸鼻尖都会掉眼泪,反倒是做回人以后更讨人喜欢些。 这么一想,顾璟霖也算释然了,心说大不了以后再买只泰迪回来养,至于言言……他又看了一眼缩在肩头的陆研,趁堵车的间隙将他搂进怀里,裹好外套,以免睡熟以后被空调吹得受凉。 言言就算了吧,这事太离奇了,也不能勉强——顾璟霖想,而且陆研这辈子确实不够幸运,实在没必要更不幸了。 往后一路沉默,宝马在三环路上整整堵了两个多小时,顾璟霖就维持着单手驾车的状态抱着陆研睡了两个多小时。等到返回公寓小区,将车停进地库对应的车位,顾璟霖这才摇了摇陆研的肩,把这睡成一团的小家伙推醒。 陆研歪的时间有点久,刚转醒的时候感觉脖子酸得厉害,再加上脑子迷迷糊糊的,所以并没有立马坐起来。他伸手揉了揉僵硬的后颈,另一只手撑在座位上,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整个人瞬间愣了愣。 怎么……还睡到顾璟霖怀里了? 陆研脸一红,赶紧从对方臂弯里退出来,静了半晌,尴尬道:“抱歉,我有点累,没注意。您——”他眼睫轻颤,似是犹疑不定地看了顾璟霖一眼,“您一路这么开回来的?” “嗯。”顾璟霖活动了一下肩膀,顺便扫了眼仪表盘显示的时间,说:“快八点了,饿不饿?今天既然累了,我就让酒店送晚餐过来,你别做了,好好休息。” 陆研点点头,心里对顾璟霖抱了他一路这事感觉很微妙,也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讨厌,总之挺让人在意的。 纠结中,陆研开门下车。 地下车库的气温比车里高了不少,而且受下雨影响,再加上地库通风相对差,所以空气闻起来又湿又闷,很不舒服。陆研脱了保暖的外套搭在臂弯里,等顾璟霖下车后和他一起在电梯间等电梯。 看着眼前那扇闭合的金属门,顾璟霖微微一怔,脑中忽然想起件事。他赶紧伸手进口袋里摸了摸,直到指间触碰到那朵包装纸叠成的川崎玫瑰,这才稍稍安下心来。等电梯下来,他照例让陆研先进,按下顶层数字键后,又陪他站在了电梯厢右后方。 不消片刻,电梯升至公寓等层,二十四层的走廊静悄悄的,可那原本应该熄灭的声控灯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惊扰,竟然亮了。 见状,刚才走出电梯门的顾璟霖不觉脚下一顿。跟在后面的陆研察觉到他的异样,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走廊另一边脚步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寻声看去,正看见席琛握着手机,拇指在显示有通话界面的屏幕上轻轻一点。 他挂得晚了,顾璟霖口袋里的手机还是短短振了一声。 “顾少,您总算回来了。”席琛快步过来,在顾璟霖和陆研近前停下。说完,他眸光越过顾璟霖身侧,看向站在后面的陆研,水晶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紧。 两人视线相遇,陆研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算起来这已经是陆研第三次见这位经纪人了,席琛一看就是那种稳重干练的类型,看样貌年纪应该和顾璟霖差不多,但气质更加斯文有礼,客气得既不疏离也不亲近,陆研对他其实是很有好感的。 只不过前两次见面的时候陆研都是以言言的形态,而现在是人,对方看他的眼神明显变得冷漠戒备了不少。 席琛对陆研戒备的原因只有一个——顾璟霖交际圈子里的人他全认识,至少也是有所耳闻或者打过照面,现在突然多了这么个陌生的年轻人,而且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带进带出…… 这猝不及防地来一下,纵然席琛再资深,也难免受到了惊吓。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被狗仔偷拍以后该用什么手段化解公关危机了。 自家这位顾少也真是……太不拘小节了些。 席琛面色不变,朝陆研略一点头当做回应,转而看向顾璟霖,道:“顾少,这位是?” “就是你想的那种。”边说,顾璟霖边扯松领带,然后取出钥匙去开公寓防盗门。 席琛眉心浅蹙,跟着走过去:“您知道我想的是哪种?” 顾璟霖一哂,淡淡道:“进去再说。” 说完,他打开大门,三人进屋。 陆研知道这时候应该回避,所以直接上楼进了客房,规规矩矩地关好门,还特意发出点声音,意思是“我很乖,不会偷听,你们慢慢说”。 果不其然,席琛听见关门声,锁紧的眉心稍稍放松。他走进厨房泡了杯淡花茶,然后端到沙发这边,恭恭敬敬搁在了顾璟霖面前的茶几上。 顾璟霖点燃香烟,思忖片刻,说:“应该可以算是包养的。” 席琛:“……” 席琛在旁边一组单人沙发上坐下,声音听上去有些严肃,正色道:“您的私生活我不管,但是现在是敏感时期,行事还是得低调点。” 顾璟霖抬眼看他:“我还不够低调?” 席琛一脸为难,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顾少,我冒昧问一句,下午您带他去哪儿了?” “医院。”顾璟霖说。 席琛闻言一惊,忙追问:“你俩谁病了?严重么?什么方面的病?去的哪家医院?医生——” 他还要继续问,却被顾璟霖抬手拦了下来。 顾璟霖道:“看的是心理医生,那孩子患有洁癖症,还挺严重的。” “那就好。”席琛缓了口气,又道,“这人什么身份?您这几天都没出门,怎么认识的?还有就是——成年了吧……?” 顾璟霖:“……” 针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影帝先生有点无语。 “他叫陆研,还在读大学,算是海归,几天前刚从美国回来。”顾璟霖说。 “陆研?”席琛觉得这名字耳熟,可一时间又没对上号。 顾璟霖看他面色有意,继续道:“是陆承瑞的小儿子,就是你给我的那份资料上的‘陆研’。” 席琛登时恍然,难怪会觉得在哪儿见过,但细一想立马意识到不对:“他不是车祸去世了么?怎么会在您这儿?” “说来话长。”顾璟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完全没打算提那个离奇的原因,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总之他没死,现在又没地方去,我们俩遇见了,看在陆承瑞的面子上,我同意他暂时借住在这里。” 这话说得敷衍,但顾璟霖不说,席琛自然是不方便追问。不过既然涉及了陆家、车祸,以及死而复生的陆三少身份这几点,以席琛的敏锐程度,他能联想到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 “这是陆家的私事,我劝您还是不要过多介入比较好,以免引起麻烦。”席琛道,“他向您提过什么要求没有?” 顾璟霖:“他想跟我一起去参加这周末的葬礼。” “参加自己的葬礼?”席琛疑道,“您同意了?”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这是包养的交换条件之一,而且我也挺好奇他想回去做什么,所以答应了。” 美色惑人——这是经纪人先生的第一反应。 几天不见,自家顾少变得更任性了——这是经纪人先生的第二反应。 至于有没有第□□应,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这第三条可以说出来。 席琛道:“陆三少想跟您一起出席葬礼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既然是您已经决定了的事,我肯定不会拦着,但到时候还是得看好他才行,毕竟是被您带过去的人,出了事怕影响不好。” “我知道。”顾璟霖说。 “还有就是他出席葬礼的身份。”说起这点,席琛也迟疑了,“我记得关于他的资料里提到过,陆三少已经有十几年没回过国了,虽然国内认识他的人不多,但陆夫人肯定是见过的,这一见面就会发现啊。” “陵园那边人员混杂,三少跟过去倒是没什么,可在这以前还得先去陆家走个形式,他该不会还想借这个机会回家吧?” 顾璟霖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其实席琛想到这些他早就考虑过了,而且因为偶然发现了他在搜索中心医院的信息,顾璟霖一直在猜测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这件事先不管。”顾璟霖淡淡道,“你回去以后再帮我查一下,陆承瑞葬礼结束,宾客散场后,陆家的那几个人都做了什么行程安排,尤其是李淑君,以及那天下午有没有什么人到访过西山别墅。” 席琛点头应下:“明白。” “话说回来——”正事说完,顾璟霖意味深长地看向席琛,“你今天也不提前通知我就直接上门,这是知道我养人了?” 席琛:“……” “咳——”经纪人先生清了清嗓子,解释道,“那倒没有,就是例行询问酒店情况的时候得知您取消了送餐合作,因为离得近,就顺道过来看看,结果电话还没打出去,你们就回来了。” 顾璟霖笑笑没说话,按灭烟蒂,端起那杯已经温了的花茶喝。席琛调取出葬礼那日的行程安排,给顾璟霖简练复述了一遍。 等该汇报的都汇报完,壁钟显示的时间接近夜里九点。 席琛起身准备离开,却在临出门前被顾璟霖叫住,于是又折回来,恭敬道:“顾少还有什么吩咐?” 顾璟霖想了想,说:“准备套适合出席葬礼穿的女装,正式一些,别太露,身高大概178左右,周末以前送过来。” 席琛闻言一愣,但联想楼上某位,也就明白那女装是什么用途了。 “好,这事我明天去办。”席琛说完,见顾璟霖不再有开口意思,便朝他欠了欠身,然后走了。 等到玄关传来一声门响,顾璟霖把那杯能淡出个鸟儿来的花茶放下,起身后脱去西装外套,解开领带,随手将这两样东西往沙发上一搭。他上楼后先回了趟卧室,从衣柜里拿了件新衬衣,然后片刻不停的推门出去,径直走到了走廊另一边的客房门前,敲了敲门。 “是我。”他说。 不消片刻,门从里面打开。 陆研果然刚洗完澡,因为没有干净衣服,所以只在身上披了件宽大的浴巾。他的头发没完全擦干,有水珠沿发梢滴落下来,在颈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的透明痕迹,最后没入浴巾,不见了。 “顾先生,”陆研脸上还带着热水浴后的绯色,趁得那双桃花眼又黑又亮,“您的经纪人走了?” 顾璟霖“嗯”了一声,把衬衣礼盒递过去,简言道:“换上。” “啊?”陆研抱着盒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璟霖见状不禁莞尔,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指腹轻轻刮过下唇瓣细腻的轮廓弧度,他说:“换好以后来主卧找我。” “找您……”陆研懵了,“做什么?” 顾璟霖笑道:“做你那天想要戴手套做的事。” ——inued Chapter 29 r29 【本文独家发表于123言情,其他网站均是盗文,望支持正版,蟹蟹合作。】 过年的日子就是说忙不忙,但也确实闲不下来。 刑羿和黎焕从超市出来每人手里都多了两只被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冬天超市门口有卖糖葫芦的,黎焕只是在弯腰整理东西的时候多看了那串山楂一眼,等再抬头刑羿已经把糖葫芦送到了他面前。 时间过了正午,北京城的天依然没有转晴的意思,早晨飘起的小雪花下到现在已经大如鹅毛。便道上行人匆匆,同那些着急回家避雪的人一比,两人溜溜达达的步速顿时显得悠闲起来。 什刹海的冬季古香古色,湖水结冰,老城区融合了最潮的酒吧街,在最喧嚣的日子里反倒变得最为安静,是非常适合慢节奏感受生活的一处地方。 刑羿单手提着四只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黎焕,而被牵手的某人连路都懒得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咬糖葫芦吃这一件事上。 等回到茶舍,两人站在大门口的房檐下清理干净身上的雪花。黎焕咽下最后一块山楂把竹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院门,就听见另外一边一个东西崩溃大喊:“别过来!!!”然后是一阵“汪汪汪汪”的欢脱狗叫。 黎焕一听顿时乐了,把钥匙重新收回外衣口袋后伸手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板向内打开,被萨摩耶追得无处可藏阿狸猛然转头,目光相遇,阿狸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嗷”的一声眼泪鼻涕齐飙,“嗖嗖”狂奔过来直接蹿上了黎焕肩膀。 “你可是九尾狐灵,怎么还被萨摩耶欺负了?” 黎焕鄙视它,边说边躲开大门让刑羿进院子,顺手接过两只购物袋。阿狸蹲在他肩上抖成一团,鼻尖上挂着一颗已经结冰的鼻涕泡。 “这萨摩耶有病!”阿狸悲愤道,“大冬天发情也就算了,还逮什么骑什么!” 黎焕低头看了绕着自己转圈圈的萨摩耶一眼,说:“没有啊,我感觉它就对你有兴趣。” 阿狸:“……” “你走!”阿狸怒道。 黎焕笑得眼睛弯起来,腾出只手捏着阿狸后颈把它从肩上拎下来悬空提着,说:“我真走了?”萨摩耶跟着跑过去,摇晃着毛尾巴往上一蹿。 “妈呀!”阿狸四肢并用抱住黎焕手腕,“我被它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焕想了想,认真回答:“大概是……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阿狸:“………………” 话虽然这么说,可黎焕心里还是觉得老师的分魂被狗压了不太合适,玩笑开得差不多就把某只又放回肩上。 刑羿见他和狐灵逗起来也没个完,索性又把购物袋接回来,说:“我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材料,你要是饿了就先给你做点东西。” 黎焕刚吃完糖葫芦并不想吃午饭,于是摇了摇头,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刑羿说:“海鲜要处理出来,不然死了会不新鲜。” 黎焕“哦”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刑羿穿围裙做饭的模样,心不在焉道:“那我一会儿过去帮你,这只萨摩在院子里抽风也不是回事,我先找地方把它关起来。” 闻言,缩成一团的狐灵默默松了口气:“总算说了句人话。” 随后刑羿提着购物袋去了后院的厨房,黎焕从雪地里捡起萨摩耶身上那根狗链,把妞妞拉过来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妞妞到底是亲人的家犬,被人抚摸便会舒服得眯起眼睛,暂时也就顾不上狐灵了。 “我以为你会把它送回去的,”黎焕道,“怎么还带来茶舍了?” 一提这事阿狸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怨念地瞪了黎焕一眼,磨牙道:“还记得您蛊惑它主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黎焕心说这玩意儿还不是随便胡诌的,他上哪儿记得去?阿狸知道这货看见刑羿以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东西,鼻孔一扬,气哼哼地说:“那神经病按照您的意思回女朋友家过春节去了,年后才会回来,现在那间四合院大门落锁,我把这狗塞回去是没问题,不过饿到年后估计得成干尸了吧。” 黎焕微微扬起嘴角,侧头看了某狐灵一眼,调侃道:“还是念旧情的嘛,要不怎么会在意一只狗的死活?” 阿狸叹了口气,看模样颇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蛋疼感,唏嘘道:“在我心里,我还是愿意把妞妞脑补成一只美丽动人的母狗的。” 黎焕也叹了口气,熟练补刀:“其实美丽动人的公狗也不错啊~” 阿狸:“……” 阿狸不想再搭理他了,跳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绕到离萨摩耶最远的一侧,说:“时候不早了,我去接主人回来,你在家的时候听着点门,大少爷和二小姐估计也快了。” 黎焕牵着萨摩耶,防止那家伙突然扑过去,叮嘱道:“记着带伞,别让老师受凉了。” 阿狸点点头,走到院墙边蓄力一跃,站在墙头上还不忘嫌弃地看了萨摩耶两眼,然后跳下去没影了。 待它走后,黎焕牵着萨摩耶来到后院。 冬季天冷,把狗放在室外太不人道,于是在存放年货的屋子里腾出块地方,铺好宠物垫子,又打开一袋肉干给妞妞当零食。目睹狐灵离开的萨摩耶整只狗都很消沉,勉强吃了两块肉干以后就站在窗户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外边。 安顿好妞妞,黎焕掩上房门先回屋换了套衣服,然后穿过院子来到被用作厨房的一间偏房。 厨房里正烧着水,所以即使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黎焕推门进去正看见刑羿站在料理台前把购物袋里的食材们一样一样拿出来。 刑羿听见动静知道是黎焕来了,便头也不回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休息。” 黎焕关好门,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刑羿的腰。两人身高差了十来公分,他正好能越过肩膀的高度去观察对方在做什么。 要说这拥抱的目的应该是很单纯的,但眼下毕竟没有第三人在场,而雄性生物的特点就是容易顺从本能。所以几乎是无意识地,黎焕一边看刑羿从包装袋里取出还在吐泡泡的龙虾,另一边手却习惯性地从衬衣下摆滑了进去。 那只手很凉,接触肌肤的瞬间,刑羿手上的动作不觉顿了几秒,继而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他从橱柜里取了只大号不锈钢容器,把龙虾放进去。 或许只是想暖暖手。 明显感觉被吃了豆腐的降妖师先生自我安慰地想。 两人买这只澳龙回来是为了剁进饺子馅里提鲜的。黎焕活了二十年,吃虾的经验算是比较丰富,但剥虾的经验几乎没有,因为隔壁那只九尾大人除了喜欢捏核桃以外,给小徒弟剥虾也可以算的上是另外一个爱好了。 “这东西要怎么杀?”黎焕盯着龙虾问道,“直接把壳拆了么?” 刑羿说:“拆壳以前得先把水放了,不然肉会有腥味。”说完,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只筷子。 因为这个动作,某人按在腹肌上的手随之滑到腰侧,指甲尖轻轻扫过肌肉轮廓带起一股难以描摹的痒意。刑羿只觉得一种酥麻的灼热感从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像一道微弱却狡猾的电流,顷刻穿透下腹,撩拨了一下被衣物束缚的部位。 在他身后,黎焕毫无自觉地说:“拿筷子做什么?” 刑羿缓了口气,翻过龙虾,用筷子抵住虾尾末端用力刺穿那层薄薄的软壳,直接插了进去。 黎焕眉心微蹙,似是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说:“看起来好疼啊,羿哥,第一下你应该温柔一点。” 刑羿:“……”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降妖师先生没着急开口,而是抽出筷子,同时挤压龙虾腹部。虾壳里的积水很多,沿着尾部的破洞断断续续流出来小半盆。 黎焕简直被一只龙虾身体里的含水量惊呆了,心说这玩意儿寻常大小的一只也就三四斤,光水就占了将近一半,就这一斤还卖小三百,超市也太黑了吧! 准备攒钱买房的小少爷有点心疼被水占去的分量,正走着神儿,就听见刑羿轻描淡写地淡淡道:“等水出来了就好了,焕焕,你还觉得疼么?” 黎焕:“……” 好吧,他承认之前那句是故意说出来调戏刑羿的,可没想到这特么还能调戏回来好么?! 总感觉在人生的路上遇见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心好累…… “咳——”黎焕脸颊微红,故作淡定地清清嗓子,说,“现在,可以拆壳了吧,我帮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降妖师先生无声一哂,将那根莫名就变得不纯洁的筷子扔进水池,又把排出的水倒掉,容器冲洗干净,最后连同半死不活的龙虾一起推到旁边。 “虾壳上有刺,小心别扎到手。” 黎焕点点头,取过挂在墙上的粉红豹围裙戴上。 正在洗手的刑羿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他双手在身后系绑带——黎焕身材偏瘦,腰和胯都比较窄,那两根带子收紧后腰际的轮廓会变得非常明显。 没来由的,刑羿联想到了对方真空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围裙的奇妙画面,顿时有点不淡定。 那边,黎焕拆下了虾头和一对钳子,对着龙虾的身体思考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像处理对虾那样把壳一圈一圈剥下来。就在这时,洗菜池的水声停了,黎焕戳戳龙虾坚硬的壳,下意识想问刑羿,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直接撂上料理台。 那一瞬间,心思全在龙虾身上的小少爷还是十分懵逼的。 “羿哥?” 周围都是买回来的晚餐材料,因为动作过大,有只龙虾钳子还滚到了地板上,黎焕被困在男人身体与料理台形成的狭窄空间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刑羿。 刑羿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大概是因为任务周期有些久,长期禁欲受不得一点撩拨:“我有点——”那声音蓦地顿住,刑羿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缝,像是在极力忍耐,然后也就没下文了。 他话没说完,可黎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抵在自己大腿内侧,这下要是再不明白那才真是有鬼了呢。 黎焕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狡猾狐狸,声音却是异常正经的,他说:“羿哥,不就是拿筷子插了一只龙虾么,你怎么——还对它有反应了?”说完,某人还意味深长地朝下瞄了一眼。 降妖师先生沉默不语。 若不是厨房环境太差,若不是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真想就地办了这只不怕死的妖孽啊。 然后,自以为占据上风的黎小少爷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凭空出现的引线们捆了个结实,从厨房里被“请”了出去。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黎焕穿着粉红豹围裙站在后院的雪地里,身后是被加了上百道防妖(他)结界的厨房门。那一刻,小少爷确信自己是非常想骂街的。 黎焕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院淋雪,心里估摸着厨房里的某人肯定是知道他还在外边的,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把门打开再把他哄回去。 只可惜,还没等到刑羿心疼他挨冻,前院那扇门就被敲响了。 黎焕叹了口气,默默解下围裙往身后那扇厨房门上一砸,然后十分认命地开门去了。 算时间原本以为回来的是老师他们,结果待推门看见来人,黎焕倒是有些惊讶。 “师兄,你来啦?” 虽然是春节放假,但是部分特殊职业反倒会比平时更忙。按往年大师兄都是赶晚餐开始前一两个小时进门,吃过年夜饭再陪老师聊会儿天就要匆匆回去加班,像今年这么早上门的,在黎焕记忆里貌似还是头一次来着。 黎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愣了半晌后赶紧把门拉开,然后去接师兄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沈池修自然不可能让黎焕提重物,忙摇头示意不用,自己却没着急进门,而是朝后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小师弟,姓黎,单名一个焕字。你随我叫焕弟也行,或者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但是不能叫小焕,那是老师的称呼。” 起初听师兄忽然来这么一句黎焕还有点莫名其妙,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后面几步之外的位置站着个陌生人。 那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不算高,身材比黎焕还瘦,看起来有种柔弱无骨的纤细美感。他围了条和沈池修同款不同色的burberry格子围巾,衬得肌肤雪白,眼睫又黑又长,可睫毛下的眼珠却是难得一见的蓝绿异色瞳。 是只……妖? 黎焕不动声色地想,表面上十分友好地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奇怪的是那男人似乎有些怕他,目光相遇的瞬间,黎焕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了僵,然后才依照沈池修的意思,客客气气地唤了声:“焕弟。” “这位是——?” ——inued Chapter 30 【变相同居】 两人没着急下楼做夜宵,而是各自去盥洗室重新洗了个澡。 这方面顾璟霖肯定要比那个小洁癖要快得多,所以洗完以后便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等陆研,顺便在pages里列生活用品的单子。这套公寓本来就是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准备的东西并不算全,陆研又不能接受混用,所以很多物品都得给他单独添置一套。 顾璟霖身份特殊不方便亲自出门购买,更不方便让快递上门送货,之前有意想要隐瞒陆研住在公寓这事,现在既然席琛知道了,那也就没必要继续在顾虑什么。购买清单基本包含了成年人的吃穿住行,顾璟霖还特意根据洁癖症的生活习惯添加了几样东西上去,完事后又核对过两遍,感觉没有遗漏了才发到了席琛的电子邮箱,最后在微信叮嘱要在周末前和女装一起送过来。 几分钟后,客房门的门把一转,被人从里面开了。 陆研事先没想到顾璟霖会等在外面,一抬头,两人视线相遇,顾璟霖朝他笑了笑。 陆研讶异得微微睁大眼睛,两秒后反应过来,轻声唤道:“顾先生。” 经历过方才主卧里那事,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混进了一种古怪的亲昵感。陆研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对视,打过招呼便有意收敛了目光,眼睫低垂着,脸颊浮起一抹绯红,也不知道是被沐浴时的水汽熏出来的,还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事。 顾璟霖眸底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垂眸地盯着他的脸静了半晌,然后道:“我让席琛给你买了些生活用品,这里是明细。”他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还缺什么,自己加上就行。” 陆研接过手机查看,发现这男人果然特别细心,那清单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还列上了手机、银|行|卡和代步用车。陆研感觉照这么下去自己亏欠顾璟霖的人情会越来越大,也不知道刚才那事要做几次才能算还的清…… 这念头一冒出来,陆研直接无语了,心说自己以前明明很少考虑这方面的事,怎么现在还直接带入等价交换了?这真是非常不好的习惯啊!还是等方便以后把这些东西都折成现金还回去得了。 打定主意,陆研把手机还给顾璟霖,客气道:“顾先生想得很周到,我没什么需要的了,谢谢。” 顾璟霖摇头示意“不用客气”,走过来十分自然地揽住陆研肩膀,带他下楼准备夜宵。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陆研饿过头反而有点没胃口,太占肚子的东西吃不下去,而且也困了,懒得再开火。于是,他从冰箱里拿出几样水果,用挖球器处理成果球,然后淋上原味酸奶和蜂蜜,做了一大碗水果捞。 顾璟霖全程站在旁边看,原本没多想,可在陆研倒酸奶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奶白粘稠的液体拎在这小家伙前胸和小腹的画面。 顾璟霖:“……” 莫名被脑补撩得有些不淡定的影帝先生皱了皱眉,强行将画面屏蔽出大脑,然后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主动拿了两套餐具,率先离开厨房。并不知道自己在脑内被人猥|亵了一番的陆三少侧头看了顾璟霖一眼,觉得这家伙怪怪的,但也没多想,收拾好料理台后,便端着水果捞去了客厅。 公寓里难得开电视,顾璟霖调了个晚间新闻当背景音,自己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刷淘宝,想从上面买点东西寄到公寓代收点,再让席琛抽空带过来。 陆研坐下以后盛了两碗水果捞出来,不管对方吃不吃,都乖乖放了一碗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端起自己那碗舀起一颗哈密瓜球放进嘴里。他心里惦记着件事,犹豫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道:“今天周三,葬礼……是周六吧?” 顾璟霖闻言“嗯”了一声,头也不抬道:“有话直说。” 他正在浏览一家评分很高的成品店,当前界面显示的是捆|绑用具。影帝先生感觉这种内里带白色绒毛的项圈和手铐很有意思,他有一个正直的理由——那就是陆研洁癖那么严重,进行满灌疗法的时候多半会不配合,稍微上点强制性道具会比较有效率。 当然,也比较有情趣。 陆研观察了片刻顾璟霖的反应,隐约觉得他心情似乎不错,才说:“我感觉,席先生好像不太喜欢我?” “席琛?”顾璟霖抬眼看他,笑道,“他不喜欢任何接近我的人,这点其实也可以理解。” “在这个圈里混,身边本来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借机上位、蓄意摸黑的同行比比皆是。没有哪个艺人能避免绯闻,因为总有人想借你的名气炒作自己。但虽然管不了别人,至少还是能管得住自己,席琛也是想尽量避免问题发生。你能想象如果被娱记拍到我的私人公寓里有人,那第二天会出多大的一条新闻么?” 陆研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问出了他眼下非常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他同意您带我去葬礼么?” 顾璟霖早在他刚一开口时就猜到了是在担心这事,所以现在听见了自然不会意外,淡淡道:“这件事没有他同意或者不同意的余地,我已已经答应了会带你去,席琛能做的就是为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 “身份?”陆研不解。 顾璟霖把选好的商品下单付款,放下手机,耐心解释道:“那种场合同样会有记者到场,跟在我身边的人自然而然会受到关注,尤其是面孔陌生的新人。而且——”顾璟霖顿了顿,眸光倏然变得玩味起来,“陆家有认识你的人,你要是不想在葬礼当天搞出一个‘陆三少死而复生’之类的新闻,低调些总是没错的。” 闻言,陆研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 这番话明显说得别有深意,顾璟霖不是个普通人,当初说了会调查,陆研就相信他有能把自己背景翻出来的本事。更何况这男人精明的很,表面把他当宠物或是情人养在家里,可心里究竟信了几分,陆研看不透,就不敢妄下定论。 这也是他一直小心翼翼,表现得温顺乖巧,有时即便心里排斥,也不敢反抗得太过明显的原因。 “明白了。”说完,陆研不再多问,低头安静吃水果。 顾璟霖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吃,等到陆研把一碗水果捞吃完,看样子也不准备再盛第二碗了之后,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能接受和别人一起睡么?” 这“睡”字放在现在有很多种意思,可惜陆研的中文水平还达不到那么内涵的程度,他只能理解到字面上最普通的一种,但只是这种就已经让他很紧张了。 “可能不行……”陆研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晚上穿得太少了,我接受不了直接的皮肤接触。” 顾璟霖静了几秒,退了一步,又道:“只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你可以盖单独的被子,我也能保证不碰你,这样呢?” 陆研皱了皱眉,心说都这样了还有睡一起的必要么?这人也真是奇怪。他权衡了一下,感觉如果是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接受不了,于是本着“尽可能满足饲主要求”的原则勉强答应下来。 于是当晚,当影帝先生幻想着没准能趁这小家伙睡得不省人事,悄悄把人搂进怀里抱着睡的时候,陆三少却身体力行的实践了“如何裹着被子睡成一条海参”,而且是紧贴床边的那种。 然后就在次日清晨,陆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都这样了却还要睡在一起”的必要性——顾璟霖倒是很绅士的不会打扰他休息,而是在两人都睡醒之后,才会要求陆研帮忙解决一下晨|勃这种无法避免的生理反应。 如果说这天以前他和顾璟霖之间的关系是存在交易的房客,那么从睡在一张床上开始,就有点变相同居的味道了。 陆研的感觉很怪,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做到和另一个人走得如此接近。 ——或许是从前的十几年里他都能主动控制和旁人的距离,极端而又固执的保护好私人领地,而顾璟霖显然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失控的意外。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决定了他无法做到单方面拒绝,而顺从就意味着被迫接受,只是让陆研没想到的是,这男人会在短时间内深入他最为的部分。 他没有选择的在他面前脱光最后一件衣物,去做那些羞于启齿的事,但这一切又因为顾璟霖其人的细心和风度而显得并不那么龌龊。 那个男人的关心是体贴入微的,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很快就会沦陷其中,不过陆研倒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对顾璟霖的感情,这里很大程度上还是受益于洁癖症本身。他心里上的排斥构筑了一层坚硬的围墙,将所有的脆弱包裹在里面,很难撼动。 陆研承认自己那位“饲主”很特别,作为一个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人,他觉得顾璟霖应该就是那种很受欢迎的交往对象,然而这种感觉也仅限于此,因为他并不需一个爱人来作为感情寄托。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到大,从来如此。 随后几天过得相安无事,两人的关系从几次handjob中莫名增进了不少,这一点对影帝先生来说还是非常欣慰的。 站在顾璟霖的角度,他很迷恋陆研做那种事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害羞和认真,同时又非常懂得克制。他知道诱捕这种长期“自闭”的小家伙需要足够多的耐心,适度强迫,再细心安抚,以后如果能调|教开,自然乐意是乐意多教一些,这样也能有更多的乐趣。 至于最后能发展成什么关系,顾璟霖其实不太在意,原本就是从交易产生的联系,与其想太长远,还不如及时行乐。况且他也看得出陆研心思单纯的很,压根就没想过要发展,没准哪天完成了他的目的,这小家伙就直接飞了也说不定。 顾璟霖不是个容易动感情的人,喜欢归喜欢,却也没打算放任这种“喜欢”升华成别的什么。 …… 等到周六当天,正午时间一过,席琛来了。 陆研只穿一件衬衣,对着顾璟霖倒是习惯了,但换个人实在受不了,于是留在卧室没出来。 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顾璟霖推门进屋,将两袋东西搁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然后坐下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后对陆研说:“席琛为你准备的身份是我新聘请的生活助理,类似保姆,职位级别不高,保密性又强,就算有娱记拦下你提问,你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陆研点头。 顾璟霖一扬下巴,示意那两只购物袋,又道:“那里面有一部手机,通讯录存好了我和席琛的手机号码,你有事优先打给我,联系不上我的情况下再打给他。” “嗯。”陆研说。 “出席葬礼的衣服也在里面。”顾璟霖淡淡道,“自己换上吧。” 陆研没说话,非常听话的依言下床,走过去打开其中一只购物袋,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整个人登时愣住。 “顾先生——”他一脸不解地回头看向顾璟霖,“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璟霖眸底带笑,声音平静而又正直,说:“生活助理是女性,只能委屈你了。” “……”陆研额角一根青筋跳了跳,被这种充满恶趣味的安排搞得彻底无语了! 那只购物袋里装的是一件burberry春季新款的深棕色长裙套装,这种英伦品牌保持了一贯的本土风格,是带点雅痞的中性风。衣服选得倒是合理,版型相对保守,就算穿在男人身上也不会太过夸张,除此之外还有一双长筒皮靴和一副鹿皮手套。 虽然说伪装成异性身份确实有效降低了被认出来的概率,但这也……过分点吧?!陆研心理上很难接受,十分纠结地看着顾璟霖不说话。 顾璟霖特别喜欢他此时那股受了委屈又不敢反抗的小可怜模样,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泰然自若地翻开袖口看了眼表,适时提醒道:“我们需要在两点前抵达西山别墅,你换好衣服还得到楼下化个妆,确定要继续耽误时间?” 陆研:“……” 陆研没办法,只好默不作声地解开衬衣,弯腰取出购物袋里的长裙套装。而影帝先生的目光,几乎是在对方开始套丝袜的一瞬间,就再也没法从陆研身上移开了。 该怎么形容呢? 顾璟霖盯着陆研背影,看他一点一点被透明丝袜包裹住的双腿,然后很享受地舔了舔唇缝——大概就是他穿得时候有多认真,就让人有多想把那玩意儿撕烂。 那边,陆研表面平静,但内心其实是十分崩溃的。 上次是学生制服,这次直接跨度到女装,幸好那心理医生看不见他,要不然莫名其妙就得扣上个异装癖的帽子,等到病症综合程度大了,估计也就离精神病的判定不远了。 穿好丝袜,忍辱负重的陆三少在心里长叹口气,然后拿起裙装套上两只袖子。这套装里面的连衣裙是背式拉链,陆研掌握不好技巧,反手努力了半天也只能堪堪拉上一半。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捏住拉链,替他拉上了另外一半。 对方靠得太近了,陆研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他不自在地想要上前一步拉开距离,却在刚一表现出这种意图的瞬间被人扣住手臂,直接拉进了怀里。 “顾先生……”陆研低着头,双肩极不明显地小幅颤抖。 顾璟霖侧头凝视着陆研因为紧张而略微抿紧的双唇,静了半晌,忽而似笑非笑地玩味道:“我觉得,你还是穿衬衣的样子比较好看。”他捡起配套的小外套搭在陆研肩上,然后径直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iued Chapter 31 【我是什么味道的?】 待他走后,陆研又整理了一下套装裙摆,然后套上长靴,佩戴好鹿皮手套,最后把顾璟霖给他准备的手机收进外套口袋,这才匆匆出门,下到一楼客厅。 因为葬礼属于相对私密,气氛有非常肃穆的特殊场合,所以即便是顾璟霖这个级别的受邀人也不会带太多随行前往,否则会显得很不礼貌。可让陆研意外的是,这次过来的却只有席琛一人,连个化妆师都没带过来。 席琛站在一层楼梯口,像是特意等在那里似的,见他下来,便十分客气地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男人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很生分,但又并不是高高在上的那种。他的气质依然斯文柔和,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像一种既定算法的程序,就连笑都是恰到好处的,没有一分逾越,也没有一分刻板,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擅长和媒体记者打交道的类型。 陆研估计席琛十有八|九不喜欢他,所以面对他比面对顾璟霖还要小心谨慎。 他下了楼梯后特意走到席琛面前,然后很礼貌地伸出右手,笑道:“席先生,您好,这是我们——”陆研顿了顿,决定忽略变成言言的那两次,于是说,“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席琛微微一扬嘴角,笑容淡得微不可察,他抬手握上陆研的手,说:“陆三少,雨天西山路滑,那两部车撞得近乎报废,您却连点擦伤都没有,也真是够幸运的了。” 闻言,陆研怔住,下意识去找顾璟霖的身影。 顾璟霖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自然听得出此番言语中含沙射影的攻击性,他没想到席琛会当着他的面直接提出质疑,所以之前也没有和陆研约定过这方面的说辞。现在突然席琛被来这么一下,顾璟霖也是猝不及防地愣了愣。 他抬眼看向陆研,然后暗示性地小幅摇头。 陆研反应很快,虽然不知道顾璟霖是怎么跟席琛解释的,但既然这位经纪人提到了车祸,又同时提到了他没受伤,这两件事一联系,其实也能想出个大概。 “是这样的,席先生。”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声音有意放低,尽可能表现得温和无害,他说,“我那天运气不错,有正好碰到个比较急的弯道,被甩出车窗才没有坠崖。” 这话一出口,陆研自己都迟疑了——这怎么听都是漏洞百出啊! 席琛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肯定是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只可惜他刚要追问,不远处的顾璟霖恰巧插话进来。 顾璟霖道:“差不多行了,我的人,你也要调查户口?” 席琛无语,回头看了顾璟霖一眼,声音缓和下来:“随便聊聊天而已。” 顾璟霖笑了,说:“时间不早了,赶紧给他上妆,你再有问题路上问我就行。” 陆研闻言睁大眼睛,看席琛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席先生……会化妆?” “水平一般,只不过顾少交代了不能带别人过来,化妆师自然也不行,就只能我亲自来了。”席琛说,“三少别介意。” 陆研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问道:“化妆那个过程,会……会有身体接触么?” 席琛:“???” 其实陆研想只是想表达“我有洁癖不能被碰”这个意思,但说出来就有那么点变味了。再加上他跟顾璟霖那层暧昧不清的关系,这陆研虽然是陆家三少爷,可在席琛心里其实被定义得跟高级mb差不多,眼下再听这话,那任凭经纪人先生再正直,这时候也不得不多想一些。 席琛面色如常,看不出波澜,可心里却着实被惊了一下。心说化个妆而已,这陆三少也太浪了吧?金主还跟后边坐着呢,他竟然还敢公然撩他这个经纪人,这不是挑拨离间么? 陆研见他不说话,感觉自己可能没表达清楚,于是十分为难地解释道:“我可能接受不了您碰我,席先生,您别介意……” 席琛:“………………” 这话,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经纪人先生额角一根青筋跳了跳,万分无语地看向顾璟霖,那眼神的意思很直白,明面写着“顾少您看这事怎么办吧”几个字。 顾璟霖知道陆研的意思,也明白席琛这是误会了,之前有意没介入,就是想观摩一下陆研有没有把席琛这款八风不动的冰山撩动的本事。 这一看,果然没失望,那小家伙还真是天然撩。 顾璟霖无声一哂,道:“是这样的,那天跟你提过,研研患有洁癖症,不能跟外人接触。你给上妆记得戴个手套,动作快点,要不把他弄哭了,我还得哄。” 席琛:“……” 陆研:“……” 陆研脸颊涨红,尴尬得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心说这人怎么又揭短又不要脸?洁癖症就说洁癖症,提别的干嘛?! 席琛垂眸看了面前这位陆三少一眼,难得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想的却是这认识才几天,自家那位顾少都会哄人了?这陆研也真是有本事。 “是我忘记了,”席琛道,“三少这边坐吧。” 陆研点头,跟着他来到沙发落座。 茶几上预先摆着个中号化妆箱,陆研眼睁睁看着席琛从里面拿出一对瓶瓶罐罐,戴上手套,很娴熟地把看上去差不多的几瓶乳液按照某种顺序揉匀,然后用化妆棉擦在他脸上。 那一刻,陆三少的三观还是有些崩塌的,毕竟这位经纪人斯文归斯文,可样貌气质真是完全和“擅长化妆”这种技能产生不了哪怕一丁点的联系。 席琛给陆研化的妆很淡,一方面是考虑到即将出席的场合,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不那么引人注意。他做的最后一步是从箱底拿了顶事先打理好的栗色波浪卷假发,给陆研戴上后又按照他的脸型微调了鬓发和刘海。 “顾少应该告诉你了,这次跟随出席的身份是生活助理,这职位的作用就是全程陪在他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席琛说,“今天下午有雨,记得替他打好伞。” 陆研说:“我知道。” 席琛又叮嘱:“不管什么人问你话都不要回答,保持沉默,然后快速走开,可以来找我,我会出面解决。” 陆研缓慢点头,示意了解。 席琛不再看他,站直身子后,边摘手套边对顾璟霖说:“陆夫人的助理通知我今晚有个私人家宴,想邀请您去吃了便饭,估计又是和陆四小姐有关,您看——?” 陆研一听“陆夫人”这三个字,脊背不由得微微一僵。 顾璟霖侧目盯着他静了几秒,继而无声一哂笑,言语间倏而染上一抹嘲意,轻描淡写道:“她还真是不拘小节,三少葬礼刚一结束就要举办家宴,也不知是要做给谁看。” “那您的意思是?”席琛说。 “不去。”顾璟霖道,“今晚有约了。” 席琛闻言短暂怔了一秒,旋即反应过来:“您这是答应罗绍泽了?”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转而对陆研道:“闷在公寓这么多天,你除了医院也没去过别的地方,今晚你陪我一起去吧。” 陆研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在说什么,但本能反应就是哪儿都不想去。 况且葬礼在即,他的心思早就飞回了亲子鉴定证明上,等下混进了西山别墅才是期盼已久的契机,至于晚上要做什么陆研根本没空想。 顾璟霖见他不说话只当是默认了,他放下咖啡杯,翻开袖口看了眼时间,起身对另外两人说:“时间不早了,走吧。” 随后三人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走到车位后,席琛还没来得及解锁通勤车,停在旁边车位的一辆黑色林肯前大灯兀自一闪,紧接着车门打开,从上面跨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陆研盯着他的脸愣住了,那男人正是那天把他从机场接回来、也是临别时把奔驰车钥匙交给他的杜辉。 杜辉显然没认出作女装打扮的陆研,对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也没兴趣。他下车后朝席琛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迎过来,对顾璟霖客气道:“顾先生,下午好。外面下雨了,别墅区的山路不好走,夫人特意让我来接您们过去,也省得开车了。” “陆夫人太客气了。”顾璟霖道,“不过我晚上还有其他事,自己开车方便些。” 杜辉面有异色,疑道:“晚上的家宴,您不去么?” “晚上的事是早就约定好的,陆夫人那边就只能缺席了。”顾璟霖莞尔,佯作遗憾道,“还要麻烦您代为转告,真是非常抱歉。” “既然这样,那也没别的办法,看来夫人和四小姐都要失望了。”杜辉笑道,“那我在前面带路,顾先生跟好。” 说完,他朝顾璟霖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然后才折回去坐进林肯车内,率先给油点火,方向盘一打驶出车位。 另外一边,席琛和顾璟霖各开一辆车紧随其后,三辆车鱼贯驶出地下车库。 b市的雨才刚开始下,但天色却阴沉得厉害,看来再过不久便会迎来一场倾盆暴雨,在这样的日子举行葬礼,倒也算是非常应景。 顾璟霖早就注意到陆研看杜辉的眼神不对,等车子驶上出城的高速,才询问道:“认识他么?” “算是认识。”陆研低声道,“那天下午就是他把我从机场接回来的。” 顾璟霖嘴角噙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追问道:“你觉得这姓杜的人怎么样?” 他话音没落,陆研眼睫轻抬,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前面那辆打头的林肯,脑中全是陆承瑞葬礼那天他和杜辉在车上的对话—— 算起来杜辉也是他回国后接触到的第一个陆家的人,当时印象不错,陆研觉得这男人很照顾他,有眼力见,又明白事理,甚至在他和李淑君发生口角的时候,这人还能很中肯的给出个从长计议的提示。 也正因为这样,陆研对于从他手中递过来的车钥匙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防备。 ——是个笑着阴人的小人,是给李淑君做事的狗。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不怎么样。”陆研回答道。 “怎么判断?”顾璟霖笑问。 “刚才在地下车库,他用李淑君和陆思琪威胁你。”陆研思忖片刻,非常认真地说,“明明只是个司机,胆子却不小,说话也没有遮拦,这种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璟霖道:“你还挺细心。” 陆研心说那是因为被阴过一次了,当然对他有所防备。但这事是肯定不能说出来,于是道:“有些人,闻起来就带一股人渣味。” 听他这么说,影帝先生忍不住轻笑出声,静了几秒,不禁好奇道:“那我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陆研眉心浅蹙,神色复杂地歪头看他:“我可以说实话么?” “当然。”顾璟霖腾出只手,十分亲昵地握住陆研左手,搁在自己腿上。 陆研深吸口气,弱弱地说:“顾先生闻起来有点猥琐。” 顾璟霖:“……” “要是不说实话呢?”被无情伤害的影帝先生又问。 陆研说:“虽然猥琐,但是还是可以接受的。” 顾璟霖:“………………” 这不就是不能接受的意思?顾璟霖被这个评价搞得非常受挫,莫名有种宠爱多日的小泰迪摇身一变就成了白眼狼的错觉。 “你就那么讨厌我。”顾璟霖哭笑不得。 陆研感觉这个问题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每次解释起来的说辞都一样,于是也不想再说。相处了这段时间,他知道该怎么讨好这个男人,更清楚他究竟喜欢自己身上的哪一点。 天真正直的陆三少主动搂住顾璟霖的手臂,乖乖贴上去,也不说话,像一只喜欢粘人的小动物,会用轻蹭和撒娇来讨好主人。 这一招对顾璟霖来说确实非常受用,尤其是放在陆研这种不喜欢和外人接触的小洁癖身上,他的主动和亲近会让人产生一种独一无二的优越感,又有点征服和占有的意思,总之很满足。 然而这小家伙的下一个行为,却着实惊了影帝先生一把。 陆研歪着脑袋,垂眸盯着某处看了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戳男人胯间不可描述的位置,说:“要么?早晨都没做。” 其实陆研的思路很简单,顾璟霖喜欢,他又戴了手套,两者一结合,正好可以证明“我不讨厌你”这个意思,直白粗暴,还不需要解释。 陆三少客观地想。 莫名感觉自己被猥|亵了的顾璟霖:“……” 虽然说雨天车|震很美好,但前提是前面没有陆家司机,后面没跟着自己那位经纪人,外加上不用担心参加葬礼迟到,最好还能途径一片鲜少有人路过的小树林。 影帝先生也客观地想。 这小家伙真是极品,竟然能把流氓耍得这么纯洁撩人,要是哪天真猥琐了,那一定浪到没边了。 ——inued Chapter 32 【被迫坦白】 算起来相处也有小半个月了,这还是小家伙难得的一次主动亲近,不管是真是假,目的如何,顾璟霖都吃下了这份讨好,而且被哄得心情不错。 当然真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说前后都跟着旁人,这雨天路滑,去西山走的又是出城的高速公路,到时候万一感觉一上来没扶稳方向盘,再发生点事故,那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尽管被陆研撩拨得心痒难耐,影帝先生却不得不把戳在自己腹下三寸的那只手拿走,似笑非笑地戏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坏,就这几天学的?” 陆研乖乖“嗯”了一声,目光还停留在顾璟霖那里,刚才碰的时候似乎一不小心给碰起了反应,戳在指尖的感觉硬硬的。那地方他已经看过几次了,现在一联想很容易产生画面感,陆研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匆匆抽离了注意,心里想的却是这男人需求这么大,怎么也不找个男女朋友之类的,难道只是为了顾及公众形象和粉丝感受? 这样的话艺人也真是不容易。 陆研脑子里想着这事,就下意识开口问道:“顾先生一直一个人么?” 顾璟霖听闻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差不多吧,做我们这行限制比较多,事业上升期不适合谈恋爱,稳定了以后与你相关的绯闻或是舆论都是由公司操控的,而且平时也忙,一个人方便些。” “哦。”陆研说,“那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顾璟霖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挺小的时候了,之前还因为这事跟家里闹翻过一次。说起来我会进娱乐圈可能也有这方面原因,大概就是他们不想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幼稚。” 陆研没想到随口的一个问题,顾璟霖却能回答的这么详细,甚至有点触碰到了他本人的,心里顿时挺意外的。 “你呢?”顾璟霖侧头看了陆研一眼,“我看你排斥接触只是出于洁癖症的原因,抛开这个不谈,好像也不排斥我啊?” 陆研说:“我不知道,小时候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长大一些有了概念以后我倒是查过资料,感觉自己比较符合无性恋,就是对男性和女性都没多大兴趣,主要也是——”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调整措辞,静了几秒,才低声继续,“觉得不干净。” “理解。”顾璟霖安抚性地摸了摸陆研的头。 虽然口头这么说,但在影帝先生心里却是有另一番腹诽——顾璟霖心说这洁癖症严重成这样简直太不好了,这得治愈到什么程度才能深入?陆研人长得那么好看,又天天睡他旁边,却能看不能吃,这实在太考验定力了! 看病果然要紧,顾璟霖默想,这趟完了得抽空实践下医生提到的满灌疗法。 …… 三辆车一路往西,进入市郊后降雨徒然增大。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远远已经可以看见被水汽浓雾所笼罩的深色山形,陆研将副驾驶一侧的玻璃窗擦开些许,似是心不在焉地朝窗外看去。 “一会儿的行程安排是什么?”陆研说。 顾璟霖道:“和你父亲的葬礼一样,先在陆家大宅祭拜献花,等时间一到再把骨灰送往冷泉陵园下葬。”话说至此,他目含深意地看向陆研,沉默半晌,复又补充,“听说你的碑是挨着陆先生的。” 陆研一怔,继而微带诧异地回头迎上顾璟霖的目光:“真的?” “嗯。”顾璟霖的声音很平静,手上方向盘一打,通过别墅区正门后跟随前面那辆林肯驶上盘山道,他说,“再有几分钟就到陆家了,之前我一直没问过你的打算,但是现在你必须清楚一件事,对我有所隐瞒,你一定什么都做不成。” 他话音没落,陆研眸色倏地一暗,却没开口,依然保持着沉默。 顾璟霖好整以暇地笑笑,继续道:“葬礼的宾客再多,环境再复杂,陆家也依然是陆家,只凭你一个人,能在那座宅子里做的事太少了。陆研,我们已经有了一次交易,我也如约带你来出席了你自己的葬礼,我知道你出于某种考虑不会信任我,但你看看眼下,除了对我坦白,你还有第二种选择么?” 陆研眉心浅蹙,放在腹前地双手不觉微微扣紧手指。 “你的时间不多了,”顾璟霖声音冷淡下来,一字一顿道,“要么说,要么我现在调头带你回去。” “别——!”陆研完全相信顾璟霖此话一定说到做到,他慌忙抬头,下意识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可话到嘴边还是犹豫了。 顾璟霖毫不意外地勾了勾嘴角,替他又把话说开了些:“那天你从陆家离开的时候这里风平浪静,说明你没做什么。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国内根基不稳,根本没资本和李淑君周旋,而现在你的情况依然是这样,那么你今天同样无法对陆家做出来什么,所以是回来取一件东西?” 话说到这儿,其实就像在薄纱之上悬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这男人太聪明了,遣词造句间不露锋芒却又毕露锋芒,三言两语就把陆研逼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陆研无奈苦笑,都已经到门口了,总不能真就任凭他原路返回吧…… “顾先生,您说的不错,我是回来取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的。”陆研没有选择,只能坦白,“那天回家以后,我、李淑君和一位姓江的律师在书房谈了有关遗产继承权的问题。” “大意是我爸病危前有过交代,说是遗产生效要以亲子鉴定的结果为准。然后那天,江律师出示了一份我本人并没有做过,却有我署名的鉴定结果,那份证明显示我和陆承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闻言,顾璟霖恍然大悟,登时明白了这位十六年都没回过国的陆三少,为什么会去搜“中心医院”这个关键词!他终于在两件事之间找到了联系,却故意没有戳穿,因为这里面还有一点没有解释通。 ——李淑君想剥夺陆研的继承权很容易,只要随便找个人去检测,或者直接伪造一份假的鉴定书,但无论是以上哪种,都不能构成陆研非要回来拿那份鉴定结果的原因。 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会说那张亲自证明至关重要。 果不其然,陆研深吸口气,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我一开始也没什么头绪,觉得李淑君蓄意栽赃,只是因为我是父亲在外深造意外留下的私生子,他看我不顺眼,所以不希望我继承一分一毫的一颤。但冷静下来之后,我发现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他抬眼看向顾璟霖,意味深长道:“按照他们那天的说法,要求检测继承人资格的人是我父亲。” 听完这句,顾璟霖瞬间明白了陆研的意思,而后不禁暗自赞叹这小家伙的心思真是太细了!生父亡故,他孤身一人回国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自李淑君的栽赃陷害,虽然大难不死,但这一番经历过后,换作承受能力稍弱的人恐怕早就崩溃了,而他却还能理智分析清楚眼前的局面。 看不出这敏感到动不动就害羞流泪的小洁癖,在另一方面倒是意外的成熟睿智。 顾璟霖在心底笑了一下。 陆研不知道顾璟霖的心思,只自顾自地继续道:“算起来,就连最小的陆思琪今年都成年了。时隔这么久,爸爸却突然想起让我们去做亲子鉴定,这件事只能说明他怀疑我们之中有人不是他的亲生子女,而李淑君又故意把“非亲生”的帽子栽赃给我,反倒是证明了我另外的三位兄妹有问题。” 说完,陆研无可奈何地看了顾璟霖一眼,声音又软下来,弱弱地说:“能说的都说了,现在顾先生满意了么?” 顾璟霖才刚感慨完陆研脑子好使,转头又险些被那副受了委屈似的小可怜语气逗笑了,心里顿时化成了一滩水,特别喜欢这小家伙单独在他面前装乖服软的模样。 “满意了。”顾璟霖忍笑正色道,“那份伪造的鉴定书在哪儿?” “可能在书房。”陆研不确定,“李淑君以为我是个死人,对那种东西不会特别上心的,而且是发到现在的时间又不长,应该不会刻意转移地方保存。” “不是在李淑君那儿,就是被统一保存在了公证律师那里,不过陆夫人既然这么有野心,又那么敢做,自负的人终归是信自己比信别人多一些的。”顾璟霖淡淡道,“刚才你说律师姓江,我觉得我可能知道那个律师是谁。” 这下轮到陆研惊讶了:“是谁?” 顾璟霖笑了:“你不在国内不清楚,这位算是陆氏集团御用的法律顾问了,陆承瑞用人唯亲,选他做遗嘱公证倒是合情合理。只不过他到底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律师会被枕边的女人收买了。” 陆研皱了皱眉,顾璟霖这话用了好几个成语,他听着费劲,但大意倒是理解了,于是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三辆车已经驶上西山,为首的林肯带头拐进陆家大宅后面的私人停车场。 顾璟霖静静注视着杜辉开门下车,撑了把伞朝他们这辆车过来,最后对陆研叮嘱了句:“等下你找机会进书房,万一没找到也别着急,知道是谁公证这事就好办,大不了等时机成熟后我带你去趟江律师那里,撬开嘴,总能把东西挖出来。” 陆研:“……” 陆研一愣,总感觉最后这句听起来怪怪的。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见旁边的车玻璃传来三下敲击声,抬头一看,原来是杜辉正站在外面。 顾璟霖靠在驾驶位上,拇指划开打火机,从容不迫地点了根烟,然后侧头看想陆研。男人眼底的眸光慵懒中带着几分笑意,像掺了蜂蜜的水,温声提醒道:“小助理,该下车了,打好伞及得过来给我开门。” 陆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忙从座位底下取出一把长柄黑伞,拉开车门,匆匆跨了出去。 西山雨大雾重,能见度非常低,可还是能从车位的停车程度看出已经有不少受邀宾客到了。陆家三少不比陆承瑞本人,来客里少了生意场上伙伴对手,反倒是跟陆家本身走得近的客人居多。 当然,作为正主的陆三少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的。 陆研提着裙角下车,跟杜辉擦肩而过的时候终归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杜辉一门心思全放在顾璟霖身上,对这位助理的印象仅停留在“下个车磨磨蹭蹭简直没眼力见”的范畴,如果再多一条,那就是这“女人”还挺高的。 “快把顾先生接下来。”杜辉忍不住催促。 陆研没理会他,撑伞快步走到驾驶室一侧拉开门,然后尽职尽责的把雨伞撑过去。顾璟霖起脚跨出车门,借助身体遮挡又把雨伞推回来了一些,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别淋着自己。” 陆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感觉跟在这男人身边,似乎总会时不时就被他的细心感动一下。 那边席琛锁了车,快步走过来,几人会合。 杜辉见人齐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道:“外面湿气重,顾先生还是先进去吧。”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当作回应,同席琛短暂对视一眼,然后转身,率先朝陆家大宅走了过去。 庄园正门,两扇高大的铁艺大门被雨水冲刷得乌黑发亮,一左一右悬挂着两只鲜花扎成的素色花圈。见人来了,冒雨候着的门童赶紧走过来开门,然后朝客人毕恭毕敬地深弯下腰。 陆研跟在顾璟霖身后,微微倾斜了手中的黑伞。他抬头看向暴雨中的陆家别墅,握住伞柄的五指不由自主地打颤,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只觉得这地方似乎比起上次来时更冰冷生分了不少。 “冷静点。”顾璟霖莞尔一笑,眸光状似无意地斜睨过来。 陆研也笑了,他觉得自己脑中那根紧绷至今的弦,终于得以放松下来:“说实话,这是我发现自己没死后,过得最真实的一天。” “那你平静的方式倒是挺独特。”顾璟霖忍不住调侃,“等你得到了足够多的筹码,之后打算怎么做?” “那还用说么?”陆研笑着反问,“当然是让她好看。” “真可怕。”影帝先生口不对心道,“我家言言的小爪子都露出来了。” 陆研眉梢微挑,万分无语地看了顾璟霖一眼,觉得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感觉全被这混蛋轻描淡写的一句破坏掉了。 “顾先生,您是在说我还是在说狗?” “别生气。”顾璟霖说,“我就是看你太紧张了。” 陆研长长缓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静了几秒,才轻声说:“谢谢。” 顾璟霖极不明显地微微一扬嘴角,心里却难得有些沉重。 ——西山、陆家和葬礼,再加上几乎和那日一模一样的阴雨天,故地重回,多少都会有不好的记忆吧? “等下那里面会挂着你的黑白照片。”顾璟霖幽幽开口,想借这个话题探探陆研的反应,顺便再安慰这小家伙一番。 陆研倒是没想到顾璟霖会提这事,估计他还是在担心自己心理会受到影响,于是一笑,无所谓道:“没关系,等献花的时候我会悄悄对自己说一句话。” “说什么?”顾璟霖有些好奇。 陆研笑得一脸神秘,眼睫微弯,狡黠道:“就说那个不争不抢的陆三少已经死了,在西山脚下,连灰都没留下。” ——inued Chapter 33 【属于自己的葬礼】 葬礼的预定时间下午两点半,眼下时间尚早,再加之天气条件恶劣,受邀出席的宾客还未尽数抵达西山别墅。 在入口处的签名簿上签过字,杜辉引着三人来到一层的一处单间休息,并遣了人去准备茶水点心。待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向顾璟霖作了番要去协助引客的解释,随后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适合混进二层书房的机会有两个,一是趁此时客人不多,陆家的下人又在忙于筹备迎客,无暇顾及别墅内乱逛的小角色;二来就是等到祭拜结束,众人离场,车队即将出发送骨灰盒去陵园前的间隙。 陆研不确定能不能快速在书房里找到鉴定结果,也不知道这个过程具体要花费多长时间,所以在他心里其实两个机会都不想错过。现在顾璟霖是彻底清楚了他的目的,但问题在于这房间里还有个不待见他的经纪人在,按照席琛那种分毫不差的严谨性格,他要敢不顾及对顾璟霖的影响轻举妄动,席琛必然是第一个就不答应。 而且这一点陆研本身也有顾虑,他借助顾璟霖的身份进门,处处必然是要小心谨慎一些。否则一旦惹出麻烦,他的身份倒不一定会暴露,但矛盾双方所指直接就是顾璟霖和陆家,顾璟霖是陆氏集团子公司下的签约艺人,名气再大说到底也是受制于人的。 陆研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了眼墙壁的挂钟,继而又看向旁边的顾璟霖,那眼神很明显是有话要说。 顾璟霖知道他在意什么,短短静了几秒后,对席琛道:“刚才下车着急,我把手机落在副驾驶的储物格里了,去帮我拿一趟。” 闻言,席琛表面上没做反应,目光却快速在陆研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朝顾璟霖颔首,道:“行,您稍等。”说完,便提了把伞,推门离开休息室。 待他走后,顾璟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捶了口气,也不看陆研,直言道:“你现在不能出去。” 陆研心里的一番打算还只字未提,对方仅一句话就把他彻底噎了回去,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他完全没料到顾璟霖猜他心思能猜的这么准,闻言一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问道:“为什么?” “这就是跟着我进来的坏处了。”顾璟霖笑了。 陆研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十分不解地微微拧眉。 顾璟霖解释道:“跟席琛比起来,你的身份确实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又是面生的新人,按理说出去走走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可你别忘了,你是跟在我身后进来的。”话说至此,他略微一顿,非常悠闲地抿了口茶水,也是给陆研这个对中文没那么敏感的海归一个相对长的反应时间。 “顾先生是担心,就算我是您身边的新人,也会被别人记住?”陆研不确定道。 “是一定会被记住。”顾璟霖轻描淡写地纠正道,“你不在陆家长大,对这种豪门世家的生活不清楚。这宅子里的人,不管是下人、园丁、保镖,或者是司机,一个一个都精明得很,记清来宾的身份才能更好的看人下菜,这是主人家不成文的规矩。” “你别看我们只走了这一路,那些人即便不认识你,也能在你身上贴一个我的标签。你从这扇门出去,他们在意的不是你,而是‘我是不是需要什么’,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围上了问东问西的,你推辞了他们一样会盯着你看,你说这种情况你要怎么去二楼那间书房?” 陆研听完以后脸色不太好,沉默半晌,说:“那顾先生的意思呢?” “等结束了再去。”顾璟霖道,“找借口留下要容易些。” 陆研点点头,不说话了。顾璟霖侧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亲自倒了杯茶,放到他手里。 “这是公用茶具,”陆研推辞,“我不喝。” “我知道,”顾璟霖说,“郊区湿气重,暖暖手吧。” 他话音没落,休息室房门传来“咚”的一声,两人瞬间安静,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这一声没头没尾,似乎来人也是刚一敲门就被什么打断了。 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人说:“罗先生,来找我们顾少么?” 陆研听出是席琛,再一听有人来顿时有点紧张。顾璟霖放下茶杯,伸手握住陆研手腕,安抚性的稍稍用力,道:“是我一个朋友,就是那天带萨摩耶来公寓的那个,人挺好的,你注意别说话就行,晚上介绍你们认识。” 陆研一怔,心说他这身份怎么介绍给别人认识?这不是开玩笑么?!然而还没来得及反驳,门把“咔嗒”一转,从外边开了。 赶在房门打开前,顾璟霖顺势松手。 与此同时,负责开门的经纪人先生十分礼貌地站到一边,说:“罗先生请。” 紧随其后的罗绍泽从来不拿好哥们儿的人当外人,朝席琛道了声谢后,便大步流星地进了休息室。然后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颜控,罗宝宝还没来得及跟顾璟霖打招呼,注意力就先被邻座那位美人吸引了去。 第一反应——穿得太多。 视线下移后的第二反应——啧,平胸?可惜了! 在他身后,席琛和顾璟霖对视一眼,很自觉的没进屋,关门后留在外面,省得他们被其他到访者打扰。 罗绍泽走过来在正对陆研的那张单人沙发上落座,长腿一翘,朝顾璟霖坏笑:“什么情况,不介绍一下?” “生活助理。”顾璟霖一本正经地说。 “别扯淡了!”罗绍泽脸上一个大写的“我信你个鬼”,单手支着下巴,拇指指腹轻轻一扫下唇,不耐烦地催促了句,“赶紧说实话,什么时候认识的?多久了?还有——你怎么喜欢胸这么平的啊?!” 莫名中了一枪的陆研:“……” 陆研嘴角抽搐,心说顾璟霖这朋友说话也太直了,他也就是个男的,但凡换个异性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胸平,这谁忍得了? 顾璟霖没着急开口,而是抬眸看了陆研一眼,只觉得这小家伙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特别有意思,忍不住微微一弯嘴角,说:“现在不方便,晚上再介绍你们认识,这孩子容易害羞,你可别欺负他。” 闻言,罗绍泽用一种“见色忘义”地眼神鄙视他,啧啧摇头道:“我说你怎么忽然就同意来玩了,还不用准备人,敢情是自己找着了!” “是啊。”顾璟霖顺着他的意思,大方承认,“觉得怎么样?” 罗绍泽笑得满脸痞气,朝陆研十分轻佻地一眨右眼,只说了一个字:“正!” 陆研:“………………” 怎么办?陆三少有点无语,他现在好想把这个说他胸平的煞笔爆打一顿。 罗绍泽自带屏蔽不友善目光的功能,一边继续盯着陆研看,一边随口问顾璟霖:“赶紧坦白,到底哪儿认识的?看身高也是个模特?还是刚毕业的戏院学生?有这么好的资源竟然不叫上我,是不是没把我当哥们儿?!” 顾璟霖很客观地思考了一会儿第一个问题,然后莞尔一笑,道:“床上认识的。” 莫名其妙就被虐了的罗绍泽:“……” 三观震碎却无法反驳的陆三少:“……”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真够不地道的,前几天也不知道是水假模假样的跟我说最近公司事多要低调。”罗绍泽笑道,“结果参加人家的葬礼还把小情人带来,璟霖,你也不怕那陆家三少爷被你秀了一脸,再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你?” 陆研:“???” 这人也有病吧?!陆研实在受不了,但碍于身份又不方便开口。 顾璟霖看他那反应就想笑,却只能强行忍着,调侃道:“那挺好啊,听说那位三少爷模样不错,”他状似无意地看着陆研,继续道,“他要是愿意主动找我,我自然荣幸之至了。” 他一说完,罗绍泽直接被逗乐了,不过也不敢笑得太过分。 罗绍泽是不知道坐在对面的人就是陆三少,虽然适逢生日还被要求参加葬礼有点不爽,不过罗绍泽再不情愿,也清楚死者为大道理。他还在心里掂量了下,心说自己这位哥们儿有点不对劲儿,按以往连玩笑都不常开,怎么今天却拿个已故的陆三少调侃上了? 也真是少见。 往后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扯淡,等到葬礼即将开始,席琛敲门进来提醒时间。休息室的三人依次起身出门,在一位前来接应的下属的带领下,来到陆家大宅的一层大厅。 一如上次进门时那样,整个大厅被黑纱白幡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没有香火,花圈倒是摆了不少。因为三少死于车祸,尸骨没留下,所以大厅正中的花簇中央摆放了一只空的骨灰盒,在那前面有死者的遗像。 有些可笑的是,由于从不联系,陆家根本没有这位三少爷的近照,用的还是中学结业的照片,一看就很显小。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人会感到不妥,除了陆研本人和见过那张制服照片的顾璟霖。 时间接近两点半,受邀参加的宾客尽数到场。 陆研粗略看了一圈下来,心下不禁有些感慨——他一个从没回过国的人,在国内没有半个亲信,完全没想“死后”的一场葬礼竟能请来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参加。那些前来吊唁的人甚至对黑白照片上的人像一无所知,却也能虔诚一弯腰,再将花束奉上。这里面除了权势便是利益,根本不可能有一丁点对于他本人的感情。 下午两点半,葬礼正式开始。 身穿黑色礼服的李淑君走下楼梯,身后跟着三位子女和保镖杜辉。 一时间,整座灵堂鸦雀无声,只剩下高跟鞋叩击地面时,发出的那种清脆而又带着点锋利的响声。 陆研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李淑君身上,目送她在来到骨灰盒近前站定,朝满堂宾客恭恭敬敬地弯下腰。 再一抬头,那女人苍白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像受控不住似的略一踉跄,站在她身后半步陆博远赶紧扶稳悲伤过度的母亲,十分孝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研讶异地睁大眼睛,简直要被这悲情的一幕逗笑了:“演技真好。”他低声感慨。 “三线演员的水平,”顾璟霖客观评价,“不过已经够了。” 随后李淑君开始讲话,大概就是表达对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吊唁的感谢。 陆研没兴趣听这种场面话,目光轻移,看向了她身后的几个人。在这以前,大哥陆博远和小妹陆思琪他都是见过的,也通过对话对这两人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所以这一眼他主要再看三兄妹中间的那个人。 陆家的二少爷名叫陆云桓,这是陆研对这位二哥唯一了解的信息,剩下的都是些不太愉快的记忆。两人的年纪差距不算太大,当年陆研小,陆云桓也小。陆研只记得自己这位二哥性格软,还挺爱哭的,有时候常常是跟在陆博远后面欺负他,一般来说都是他还没怎么样呢,陆云恒却先哭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淑君再讨厌陆研,也不能在自己孩子哭了之后还继续假装没看见。所以她一定会出面干涉,结果就是陆云恒被保姆抱走,陆研被罚去关禁闭。那时候陆研觉得这也算是一种还不错的情况,至少在禁闭室里不会受伤。 今非昔比,现在再看当年那位爱哭的二哥倒是完全换了个模样。 不同于陆博远的正装笔挺,陆云恒只穿了黑衬衣配深色西裤,还没打领带,看上去随意很多,却又不会给人失礼的感觉。他的容貌继承了李淑君的优点,五官柔和漂亮,皮肤很白,气质也是斯文安静的那种,既没有大哥的凌厉睿智,也没有小妹的乖张叛逆,是个标准的豪门少爷,举止规矩而又得体。 他就不声不响地站在李淑君身后,见母亲流泪也只是帮忙递了张面巾纸,然后便安安静静地站了回去,表情寡淡得像个外人,看不出喜怒悲伤。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陆研心想,都不知道盒子里的人是谁,哭也不嫌浪费力气。 等李淑君讲完,她作为主人站在灵堂尽头,以便对祭拜结束的客人表示感谢。陆家的少爷小姐则分散开了,和下人们一起亲自为出席的客人做引导。 方才仿佛静止了一般的人群开始缓慢移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取花、祭拜,再和女主人相互客套安慰两句,然后站远,借助各方来宾齐聚的机会和想要拉近关系的目标闲聊攀谈。 陆研快速扫视过几个人的位置,感觉眼下他们各忙各的,等下结束后还要组织宾客上车前往陵园,一时半会儿恐怕都不会有人上楼,是个非常不错而且时间充裕的机会! 他瞬间打定主意,左手不动声色地碰了碰顾璟霖的手背,低声道:“我去了,一会儿停车场见?” 顾璟霖迟疑了几秒,旋即颔首表示可以。 获得准许,陆研转身穿过人群,快步消失在大厅的一道侧门后。 席琛眼睁睁地看着陆研离开,不禁眉心锁紧,询问似的看向顾璟霖。后者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表达的是“没关系”还是“不要管”。 陆研没有选择走客厅的楼梯,那样太明显了,他记得在厨房后面还有一条专门供佣人使用的,位置很隐蔽,而且现在肯定没有人。 他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找到厨房,推开楼梯间的木门,侧身进入后快速反手关紧。 这道楼梯很窄,木质的台阶在雨季受了潮,有些已经松动了,而且整个楼梯间内嵌在建筑内部,没有窗户,照明只有跨层处的一盏壁灯,显得很压抑。 陆研穿的是带跟的女士长靴,为了不引起注意他必须走得非常轻,才能尽可能避免靴子踩在台阶上发出的声音。 别墅二层果然没有一个佣人,一切都像事先预计的那样。 陆研熟门熟路地找到书房,轻轻一转门把。 ——当一如那日的陈列展现在眼前,他还能清晰记得李淑君那句“让你进门才是对陆家最大的耻辱”。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陆研垂在身侧的五指不觉扣紧,关节泛白,用力到轻微打颤,他似是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自重生之后到现在头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能活”当真是上天待他不薄。 ——inued Chapter 34 【怀疑】 陆研深深缓了口气,平复下有些波动的情绪。 进入书房后,他快速反手掩门,然后静静环视过整个房间的布局。 在很久以前,陆研刚被接回西山别墅的时候就被李淑君叮嘱过,大意是在这个家里要非常注重别人的性,除了一层的客厅和餐厅外,整栋别墅几乎不存在公共空间,包括这间书房也不例外。所以它还清晰保留着主人在世时的陈列摆设,以及那个男人不易察觉的生活痕迹。 上次来去太过匆忙,陆研没时间留意,此时难得有机会单独进来,这一看才发觉——十几年过去了,陆承瑞的书房完全没做过任何变化,一如他四岁那年,第一次被带进这扇门时一样。 想到这里,回忆不禁戛然而止。 陆研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画面赶出大脑,定了定神,继而目标明确地朝落地窗前的那套书桌走去。 这张桌子配有左右共计六个抽屉,其中右手边矮柜的最下面那个抽屉带锁,而钥匙一直是由陆承瑞亲自保管,其余五个则可以任意开合。 陆研逐一检查过左边矮柜的三个抽屉,在里面发现了一块已经停了的腕表,一个分装药盒和几本手写的文稿。陆研拿起一本封面磨损最严重的笔记本随便翻了翻,内容大概都是后的摘录或是心得,看字迹都是陆承瑞本人的。 倒是个挺文艺的爱好。 陆研皮笑肉不笑地一扬嘴角,把笔记放回抽屉。 这个过程中,本子的硬皮边角碰巧撞到了塑料分装药盒,那药盒里显然还有没来得及使用的药物,受到撞击登时发出“哗啦”一声响动。 陆承瑞死于心脏病突发造成的心力衰竭,此前长期服用抑制心衰的药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陆研盯着那只药盒静了几秒,隐约觉得刚才那声有点不太对劲儿。 最终,他还是把药盒从抽屉里捡了起来。这一下的感觉更加直观,那只药盒本身不大,也就能盛四次的药量,但分量却比看上去要沉了不少。再一晃,陆研闻声霍然睁大眼睛,那种金属撞击在塑料内壁的声响非常明显! 他赶紧把药盒打开,那里面装了几枚白色药片和蓝白胶囊,因为全部放在一个格子里,所以应该就是一次的药量。 陆研不了解心脏疾病的药物,也就没把心思花在那些东西上边,而是小心翼翼地掀开夹层,果然不出所料地在盒底找到了一枚黄铜钥匙。他随手把药盒装进外套口袋,快速检查过右边没上锁的两个抽屉,在中间那个抽屉里找到了那日江律师带来的牛皮纸袋。 为了节约时间,陆研没有打开检查,而是直接贴身收好,最后把钥匙插|进了最底层抽屉的锁孔。 随着“咔嗒”一响,锁芯扭转,陆研拉开抽屉。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微微怔住。 ——那是厚厚的一沓照片,看角度应该都是偷拍回来的,照片记录了他从小到大的各个时期,背面有陆承瑞亲笔标注的日期和地点。 陆研看着最上面的一张照片觉得场景特别眼熟,便拿起来翻到背面查看时间,发现那上面的日期距现在还不到一个月! 葬礼那天回别墅的路上杜辉不是说,陆承瑞旧病复发有挺长一段时间了么?怎么还有精力坐在书房接收这些东西? 陆研隐约察觉到这里有问题,却也没时间继续留在书房细想这事。他匆匆锁好最后那个抽屉,将书桌上翻动过的痕迹恢复原状,然后走到门边安静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人经过后才不声不响地推门走了出去。 楼下的祭拜接近尾声,按照流程,接下来就该送骨灰前往冷泉陵园了。 为了保险起见,陆研依然选择按原路返回一层大厅。可就在他转过走廊拐角,打算绕到后面的楼梯间时,连接别墅二三层的楼梯口脚步声响起。陆研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猝然抬头,与从楼上下来那人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目测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实际年龄可能还要大上几岁,穿一身黑色手工西服套装,没打领带。看得出男人平时保养的非常好,若不是鬓角的头发白了,单从面容判断完全看不出一点老态,反而有种那个年龄段特有的风度翩翩的成熟味道。 陆研眉心浅蹙,心说这别墅三层都是主人的卧房,这人怎么会从那里下来? 短短几秒之间,对方也看见了陆研,眸底倏而划过一抹讶异的神色。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略显尴尬的相互对视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男人先笑了。 “你不认识我,”对方声音平淡,内容却是一阵见血的,“看来不是混进来挖独家的娱记了?” 陆研心念电转,直觉告诉他这人很聪明,而且显然被撞见了也不怕出事,所以才能笑得那么泰然自若。 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实在太被动了,陆研一个女装打扮又没法开口周旋。他心里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回答,转身放弃了那条隐蔽的佣人楼梯,而是快步返回别墅二层的主走廊,直接堂而皇之地从主楼梯下到了一层大厅。 幸运的是眼下陆家人都在忙于引导宾客前往停车场乘车,一时间没人注意到从楼上下来了一个陌生人。 陆研不敢回头,更不敢在被人撞见了的情况下再去找顾璟霖,他快走两步混进人群,随第一批客人离开大厅。 外面的雨比来时更大,天色阴沉得仿佛入夜,陆研仔细护好从书房里带出来的东西,不敢停留,独自冒雨前往停车场。 随着时间推移,附近几辆车陆续开走。 顾璟霖那边大概是被什么耽搁了,迟迟没有过来会合。陆研的套装长裙被雨水浇透,的裹在身上,他蹲在宝马车边上缩成一团,怕被人看见,更怕护在胸口的东西也被雨水淋湿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已经被淋懵了的陆研感觉似乎不再有雨砸在背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见手掌沾上的液体带着点被冲掉的黑色眼线液,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他在裙摆上把那些脏东西蹭掉,然后扶着车身站起来。 席琛撑伞站在陆研身后,面色平静,眼神却透着一丝漠然,对这个半路离席的“麻烦”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刚来了个比较重要的人,顾少还得再等一会儿才能过来,”他冷声道,“他让我先带你我那辆车上休息,免得淋雨受了凉。” 陆研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尾,强行压抑住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只可惜那种生理上的反应完全不受控制,他越是强迫自己冷静,越是有眼泪流出来。 见他不动,席琛上前两步来到陆研身侧,还没来得及开口催促,却见这被淋成落汤鸡地小少爷双肩微微抽动,一抬头,眼眶也红了。 “你——” 经纪人先生也是没遇见过这款,再不待见,也不至于跟这样的陆研置气。况且这三少爷现在的模样确实惨了点,脸上的妆全被雨水晕花了,要放一般人身上还好说,偏偏他又是个洁癖。 “没事吧?”席琛改口了。 陆研摇头,低声道:“让您见笑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不用管我。” 席琛叹气,脱下西装外套作势要给陆研披上。陆研下意识就要往后躲,然而席琛不是顾璟霖,看见他躲了不会耐心把人哄回来,而是直接把外套兜头往陆研脑袋上一蒙。 那带着体温的衣服直接接触皮肤,陆研瞬间僵硬得一动也不能动,泪腺一酸,低低抽了口气。 “这时候就别那么多事了,”席琛看陆研那样有点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要是病了,我们顾少一准不高兴,到时候十有八|九还得怪到我身上来。” 陆研撩开西装边缘看他,吸了吸鼻子,说:“不会的,我会跟顾先生解释清楚。” “上车再说吧。”席琛说完,打伞带陆研上了不远处的一辆路虎,然后把副驾驶预先准备好的一套男装交给他。 陆研暂时顾不上换衣服,坐进后座以后赶紧一样一样把东西都拿出来,用纸巾把沾上水的部分擦干。 席琛清楚不该多问,可看见他这么做了,心下难免好奇,再加上实在介意陆研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去做了什么,于是静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陆研把牛皮纸袋整理妥当,这才有时间把脸上的妆擦干净,他知道不能对席琛说实话,但一点不说显然又不太可能。陆研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措辞,简言道:“是遗嘱生效的一个条件。” 席琛闻言了然一笑,道:“你突然回国,遭遇车祸,死而复生,说到底都是为了继承陆家那份遗产,也真是不令人意外啊。” 陆研知道他误会了,却也没解释,索性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是啊,像陆家这种情况,父亲离世突然,遗嘱尚未公布,不争遗产又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些继承人的身份呢?” 席琛道:“说的也是。” 陆研抬起头,透过后视镜对他笑了笑,不再说话,取过袋子里的男装默默换好。 ——inued Chapter 35 r35 如果你看到了这句话,说明你看到的是盗版,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谢绝一切形式的转载改编。 过年的日子就是说忙不忙,但也确实闲不下来。 刑羿和黎焕从超市出来每人手里都多了两只被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冬天超市门口有卖糖葫芦的,黎焕只是在弯腰整理东西的时候多看了那串山楂一眼,等再抬头刑羿已经把糖葫芦送到了他面前。 时间过了正午,北京城的天依然没有转晴的意思,早晨飘起的小雪花下到现在已经大如鹅毛。便道上行人匆匆,同那些着急回家避雪的人一比,两人溜溜达达的步速顿时显得悠闲起来。 什刹海的冬季古香古色,湖水结冰,老城区融合了最潮的酒吧街,在最喧嚣的日子里反倒变得最为安静,是非常适合慢节奏感受生活的一处地方。 刑羿单手提着四只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黎焕,而被牵手的某人连路都懒得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咬糖葫芦吃这一件事上。 等回到茶舍,两人站在大门口的房檐下清理干净身上的雪花。黎焕咽下最后一块山楂把竹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院门,就听见另外一边一个东西崩溃大喊:“别过来!!!”然后是一阵“汪汪汪汪”的欢脱狗叫。 黎焕一听顿时乐了,把钥匙重新收回外衣口袋后伸手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板向内打开,被萨摩耶追得无处可藏阿狸猛然转头,目光相遇,阿狸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嗷”的一声眼泪鼻涕齐飙,“嗖嗖”狂奔过来直接蹿上了黎焕肩膀。 “你可是九尾狐灵,怎么还被萨摩耶欺负了?” 黎焕鄙视它,边说边躲开大门让刑羿进院子,顺手接过两只购物袋。阿狸蹲在他肩上抖成一团,鼻尖上挂着一颗已经结冰的鼻涕泡。 “这萨摩耶有病!”阿狸悲愤道,“大冬天发情也就算了,还逮什么骑什么!” 黎焕低头看了绕着自己转圈圈的萨摩耶一眼,说:“没有啊,我感觉它就对你有兴趣。” 阿狸:“……” “你走!”阿狸怒道。 黎焕笑得眼睛弯起来,腾出只手捏着阿狸后颈把它从肩上拎下来悬空提着,说:“我真走了?”萨摩耶跟着跑过去,摇晃着毛尾巴往上一蹿。 “妈呀!”阿狸四肢并用抱住黎焕手腕,“我被它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焕想了想,认真回答:“大概是……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阿狸:“………………” 话虽然这么说,可黎焕心里还是觉得老师的分魂被狗压了不太合适,玩笑开得差不多就把某只又放回肩上。 刑羿见他和狐灵逗起来也没个完,索性又把购物袋接回来,说:“我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材料,你要是饿了就先给你做点东西。” 黎焕刚吃完糖葫芦并不想吃午饭,于是摇了摇头,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刑羿说:“海鲜要处理出来,不然死了会不新鲜。” 黎焕“哦”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刑羿穿围裙做饭的模样,心不在焉道:“那我一会儿过去帮你,这只萨摩在院子里抽风也不是回事,我先找地方把它关起来。” 闻言,缩成一团的狐灵默默松了口气:“总算说了句人话。” 随后刑羿提着购物袋去了后院的厨房,黎焕从雪地里捡起萨摩耶身上那根狗链,把妞妞拉过来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妞妞到底是亲人的家犬,被人抚摸便会舒服得眯起眼睛,暂时也就顾不上狐灵了。 “我以为你会把它送回去的,”黎焕道,“怎么还带来茶舍了?” 一提这事阿狸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怨念地瞪了黎焕一眼,磨牙道:“还记得您蛊惑它主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黎焕心说这玩意儿还不是随便胡诌的,他上哪儿记得去?阿狸知道这货看见刑羿以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东西,鼻孔一扬,气哼哼地说:“那神经病按照您的意思回女朋友家过春节去了,年后才会回来,现在那间四合院大门落锁,我把这狗塞回去是没问题,不过饿到年后估计得成干尸了吧。” 黎焕微微扬起嘴角,侧头看了某狐灵一眼,调侃道:“还是念旧情的嘛,要不怎么会在意一只狗的死活?” 阿狸叹了口气,看模样颇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蛋疼感,唏嘘道:“在我心里,我还是愿意把妞妞脑补成一只美丽动人的母狗的。” 黎焕也叹了口气,熟练补刀:“其实美丽动人的公狗也不错啊~” 阿狸:“……” 阿狸不想再搭理他了,跳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绕到离萨摩耶最远的一侧,说:“时候不早了,我去接主人回来,你在家的时候听着点门,大少爷和二小姐估计也快了。” 黎焕牵着萨摩耶,防止那家伙突然扑过去,叮嘱道:“记着带伞,别让老师受凉了。” 阿狸点点头,走到院墙边蓄力一跃,站在墙头上还不忘嫌弃地看了萨摩耶两眼,然后跳下去没影了。 待它走后,黎焕牵着萨摩耶来到后院。 冬季天冷,把狗放在室外太不人道,于是在存放年货的屋子里腾出块地方,铺好宠物垫子,又打开一袋肉干给妞妞当零食。目睹狐灵离开的萨摩耶整只狗都很消沉,勉强吃了两块肉干以后就站在窗户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外边。 安顿好妞妞,黎焕掩上房门先回屋换了套衣服,然后穿过院子来到被用作厨房的一间偏房。 厨房里正烧着水,所以即使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黎焕推门进去正看见刑羿站在料理台前把购物袋里的食材们一样一样拿出来。 刑羿听见动静知道是黎焕来了,便头也不回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休息。” 黎焕关好门,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刑羿的腰。两人身高差了十来公分,他正好能越过肩膀的高度去观察对方在做什么。 要说这拥抱的目的应该是很单纯的,但眼下毕竟没有第三人在场,而雄性生物的特点就是容易顺从本能。所以几乎是无意识地,黎焕一边看刑羿从包装袋里取出还在吐泡泡的龙虾,另一边手却习惯性地从衬衣下摆滑了进去。 那只手很凉,接触肌肤的瞬间,刑羿手上的动作不觉顿了几秒,继而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他从橱柜里取了只大号不锈钢容器,把龙虾放进去。 或许只是想暖暖手。 明显感觉被吃了豆腐的降妖师先生自我安慰地想。 两人买这只澳龙回来是为了剁进饺子馅里提鲜的。黎焕活了二十年,吃虾的经验算是比较丰富,但剥虾的经验几乎没有,因为隔壁那只九尾大人除了喜欢捏核桃以外,给小徒弟剥虾也可以算的上是另外一个爱好了。 “这东西要怎么杀?”黎焕盯着龙虾问道,“直接把壳拆了么?” 刑羿说:“拆壳以前得先把水放了,不然肉会有腥味。”说完,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只筷子。 因为这个动作,某人按在腹肌上的手随之滑到腰侧,指甲尖轻轻扫过肌肉轮廓带起一股难以描摹的痒意。刑羿只觉得一种酥麻的灼热感从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像一道微弱却狡猾的电流,顷刻穿透下腹,撩拨了一下被衣物束缚的部位。 在他身后,黎焕毫无自觉地说:“拿筷子做什么?” 刑羿缓了口气,翻过龙虾,用筷子抵住虾尾末端用力刺穿那层薄薄的软壳,直接插了进去。 黎焕眉心微蹙,似是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说:“看起来好疼啊,羿哥,第一下你应该温柔一点。” 刑羿:“……”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降妖师先生没着急开口,而是抽出筷子,同时挤压龙虾腹部。虾壳里的积水很多,沿着尾部的破洞断断续续流出来小半盆。 黎焕简直被一只龙虾身体里的含水量惊呆了,心说这玩意儿寻常大小的一只也就三四斤,光水就占了将近一半,就这一斤还卖小三百,超市也太黑了吧! 准备攒钱买房的小少爷有点心疼被水占去的分量,正走着神儿,就听见刑羿轻描淡写地淡淡道:“等水出来了就好了,焕焕,你还觉得疼么?” 黎焕:“……” 好吧,他承认之前那句是故意说出来调戏刑羿的,可没想到这特么还能调戏回来好么?! 总感觉在人生的路上遇见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心好累…… “咳——”黎焕脸颊微红,故作淡定地清清嗓子,说,“现在,可以拆壳了吧,我帮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降妖师先生无声一哂,将那根莫名就变得不纯洁的筷子扔进水池,又把排出的水倒掉,容器冲洗干净,最后连同半死不活的龙虾一起推到旁边。 “虾壳上有刺,小心别扎到手。” 黎焕点点头,取过挂在墙上的粉红豹围裙戴上。 正在洗手的刑羿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他双手在身后系绑带——黎焕身材偏瘦,腰和胯都比较窄,那两根带子收紧后腰际的轮廓会变得非常明显。 没来由的,刑羿联想到了对方真空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围裙的奇妙画面,顿时有点不淡定。 那边,黎焕拆下了虾头和一对钳子,对着龙虾的身体思考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像处理对虾那样把壳一圈一圈剥下来。就在这时,洗菜池的水声停了,黎焕戳戳龙虾坚硬的壳,下意识想问刑羿,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直接撂上料理台。 那一瞬间,心思全在龙虾身上的小少爷还是十分懵逼的。 “羿哥?” 周围都是买回来的晚餐材料,因为动作过大,有只龙虾钳子还滚到了地板上,黎焕被困在男人身体与料理台形成的狭窄空间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刑羿。 刑羿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大概是因为任务周期有些久,长期禁欲受不得一点撩拨:“我有点——”那声音蓦地顿住,刑羿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缝,像是在极力忍耐,然后也就没下文了。 他话没说完,可黎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抵在自己大腿内侧,这下要是再不明白那才真是有鬼了呢。 黎焕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狡猾狐狸,声音却是异常正经的,他说:“羿哥,不就是拿筷子插了一只龙虾么,你怎么——还对它有反应了?”说完,某人还意味深长地朝下瞄了一眼。 降妖师先生沉默不语。 若不是厨房环境太差,若不是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真想就地办了这只不怕死的妖孽啊。 然后,自以为占据上风的黎小少爷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凭空出现的引线们捆了个结实,从厨房里被“请”了出去。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黎焕穿着粉红豹围裙站在后院的雪地里,身后是被加了上百道防妖(他)结界的厨房门。那一刻,小少爷确信自己是非常想骂街的。 黎焕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院淋雪,心里估摸着厨房里的某人肯定是知道他还在外边的,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把门打开再把他哄回去。 只可惜,还没等到刑羿心疼他挨冻,前院那扇门就被敲响了。 黎焕叹了口气,默默解下围裙往身后那扇厨房门上一砸,然后十分认命地开门去了。 算时间原本以为回来的是老师他们,结果待推门看见来人,黎焕倒是有些惊讶。 “师兄,你来啦?” 虽然是春节放假,但是部分特殊职业反倒会比平时更忙。按往年大师兄都是赶晚餐开始前一两个小时进门,吃过年夜饭再陪老师聊会儿天就要匆匆回去加班,像今年这么早上门的,在黎焕记忆里貌似还是头一次来着。 黎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愣了半晌后赶紧把门拉开,然后去接师兄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沈池修自然不可能让黎焕提重物,忙摇头示意不用,自己却没着急进门,而是朝后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小师弟,姓黎,单名一个焕字。你随我叫焕弟也行,或者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但是不能叫小焕,那是老师的称呼。” 起初听师兄忽然来这么一句黎焕还有点莫名其妙,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后面几步之外的位置站着个陌生人。 那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不算高,身材比黎焕还瘦,看起来有种柔弱无骨的纤细美感。他围了条和沈池修同款不同色的burberry格子围巾,衬得肌肤雪白,眼睫又黑又长,可睫毛下的眼珠却是难得一见的蓝绿异色瞳。 是只……妖? 黎焕不动声色地想,表面上十分友好地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奇怪的是那男人似乎有些怕他,目光相遇的瞬间,黎焕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了僵,然后才依照沈池修的意思,客客气气地唤了声:“焕弟。” Chapter 36 如果你看到了这句话,说明你看到的是盗版,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谢绝一切形式的转载改编。 过年的日子就是说忙不忙,但也确实闲不下来。 刑羿和黎焕从超市出来每人手里都多了两只被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冬天超市门口有卖糖葫芦的,黎焕只是在弯腰整理东西的时候多看了那串山楂一眼,等再抬头刑羿已经把糖葫芦送到了他面前。 时间过了正午,北京城的天依然没有转晴的意思,早晨飘起的小雪花下到现在已经大如鹅毛。便道上行人匆匆,同那些着急回家避雪的人一比,两人溜溜达达的步速顿时显得悠闲起来。 什刹海的冬季古香古色,湖水结冰,老城区融合了最潮的酒吧街,在最喧嚣的日子里反倒变得最为安静,是非常适合慢节奏感受生活的一处地方。 刑羿单手提着四只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黎焕,而被牵手的某人连路都懒得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咬糖葫芦吃这一件事上。 等回到茶舍,两人站在大门口的房檐下清理干净身上的雪花。黎焕咽下最后一块山楂把竹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院门,就听见另外一边一个东西崩溃大喊:“别过来!!!”然后是一阵“汪汪汪汪”的欢脱狗叫。 黎焕一听顿时乐了,把钥匙重新收回外衣口袋后伸手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板向内打开,被萨摩耶追得无处可藏阿狸猛然转头,目光相遇,阿狸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嗷”的一声眼泪鼻涕齐飙,“嗖嗖”狂奔过来直接蹿上了黎焕肩膀。 “你可是九尾狐灵,怎么还被萨摩耶欺负了?” 黎焕鄙视它,边说边躲开大门让刑羿进院子,顺手接过两只购物袋。阿狸蹲在他肩上抖成一团,鼻尖上挂着一颗已经结冰的鼻涕泡。 “这萨摩耶有病!”阿狸悲愤道,“大冬天发情也就算了,还逮什么骑什么!” 黎焕低头看了绕着自己转圈圈的萨摩耶一眼,说:“没有啊,我感觉它就对你有兴趣。” 阿狸:“……” “你走!”阿狸怒道。 黎焕笑得眼睛弯起来,腾出只手捏着阿狸后颈把它从肩上拎下来悬空提着,说:“我真走了?”萨摩耶跟着跑过去,摇晃着毛尾巴往上一蹿。 “妈呀!”阿狸四肢并用抱住黎焕手腕,“我被它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焕想了想,认真回答:“大概是……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阿狸:“………………” 话虽然这么说,可黎焕心里还是觉得老师的分魂被狗压了不太合适,玩笑开得差不多就把某只又放回肩上。 刑羿见他和狐灵逗起来也没个完,索性又把购物袋接回来,说:“我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材料,你要是饿了就先给你做点东西。” 黎焕刚吃完糖葫芦并不想吃午饭,于是摇了摇头,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刑羿说:“海鲜要处理出来,不然死了会不新鲜。” 黎焕“哦”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刑羿穿围裙做饭的模样,心不在焉道:“那我一会儿过去帮你,这只萨摩在院子里抽风也不是回事,我先找地方把它关起来。” 闻言,缩成一团的狐灵默默松了口气:“总算说了句人话。” 随后刑羿提着购物袋去了后院的厨房,黎焕从雪地里捡起萨摩耶身上那根狗链,把妞妞拉过来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妞妞到底是亲人的家犬,被人抚摸便会舒服得眯起眼睛,暂时也就顾不上狐灵了。 “我以为你会把它送回去的,”黎焕道,“怎么还带来茶舍了?” 一提这事阿狸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怨念地瞪了黎焕一眼,磨牙道:“还记得您蛊惑它主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黎焕心说这玩意儿还不是随便胡诌的,他上哪儿记得去?阿狸知道这货看见刑羿以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东西,鼻孔一扬,气哼哼地说:“那神经病按照您的意思回女朋友家过春节去了,年后才会回来,现在那间四合院大门落锁,我把这狗塞回去是没问题,不过饿到年后估计得成干尸了吧。” 黎焕微微扬起嘴角,侧头看了某狐灵一眼,调侃道:“还是念旧情的嘛,要不怎么会在意一只狗的死活?” 阿狸叹了口气,看模样颇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蛋疼感,唏嘘道:“在我心里,我还是愿意把妞妞脑补成一只美丽动人的母狗的。” 黎焕也叹了口气,熟练补刀:“其实美丽动人的公狗也不错啊~” 阿狸:“……” 阿狸不想再搭理他了,跳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绕到离萨摩耶最远的一侧,说:“时候不早了,我去接主人回来,你在家的时候听着点门,大少爷和二小姐估计也快了。” 黎焕牵着萨摩耶,防止那家伙突然扑过去,叮嘱道:“记着带伞,别让老师受凉了。” 阿狸点点头,走到院墙边蓄力一跃,站在墙头上还不忘嫌弃地看了萨摩耶两眼,然后跳下去没影了。 待它走后,黎焕牵着萨摩耶来到后院。 冬季天冷,把狗放在室外太不人道,于是在存放年货的屋子里腾出块地方,铺好宠物垫子,又打开一袋肉干给妞妞当零食。目睹狐灵离开的萨摩耶整只狗都很消沉,勉强吃了两块肉干以后就站在窗户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外边。 安顿好妞妞,黎焕掩上房门先回屋换了套衣服,然后穿过院子来到被用作厨房的一间偏房。 厨房里正烧着水,所以即使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黎焕推门进去正看见刑羿站在料理台前把购物袋里的食材们一样一样拿出来。 刑羿听见动静知道是黎焕来了,便头也不回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休息。” 黎焕关好门,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刑羿的腰。两人身高差了十来公分,他正好能越过肩膀的高度去观察对方在做什么。 要说这拥抱的目的应该是很单纯的,但眼下毕竟没有第三人在场,而雄性生物的特点就是容易顺从本能。所以几乎是无意识地,黎焕一边看刑羿从包装袋里取出还在吐泡泡的龙虾,另一边手却习惯性地从衬衣下摆滑了进去。 那只手很凉,接触肌肤的瞬间,刑羿手上的动作不觉顿了几秒,继而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他从橱柜里取了只大号不锈钢容器,把龙虾放进去。 或许只是想暖暖手。 明显感觉被吃了豆腐的降妖师先生自我安慰地想。 两人买这只澳龙回来是为了剁进饺子馅里提鲜的。黎焕活了二十年,吃虾的经验算是比较丰富,但剥虾的经验几乎没有,因为隔壁那只九尾大人除了喜欢捏核桃以外,给小徒弟剥虾也可以算的上是另外一个爱好了。 “这东西要怎么杀?”黎焕盯着龙虾问道,“直接把壳拆了么?” 刑羿说:“拆壳以前得先把水放了,不然肉会有腥味。”说完,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只筷子。 因为这个动作,某人按在腹肌上的手随之滑到腰侧,指甲尖轻轻扫过肌肉轮廓带起一股难以描摹的痒意。刑羿只觉得一种酥麻的灼热感从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像一道微弱却狡猾的电流,顷刻穿透下腹,撩拨了一下被衣物束缚的部位。 在他身后,黎焕毫无自觉地说:“拿筷子做什么?” 刑羿缓了口气,翻过龙虾,用筷子抵住虾尾末端用力刺穿那层薄薄的软壳,直接插了进去。 黎焕眉心微蹙,似是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说:“看起来好疼啊,羿哥,第一下你应该温柔一点。” 刑羿:“……”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降妖师先生没着急开口,而是抽出筷子,同时挤压龙虾腹部。虾壳里的积水很多,沿着尾部的破洞断断续续流出来小半盆。 黎焕简直被一只龙虾身体里的含水量惊呆了,心说这玩意儿寻常大小的一只也就三四斤,光水就占了将近一半,就这一斤还卖小三百,超市也太黑了吧! 准备攒钱买房的小少爷有点心疼被水占去的分量,正走着神儿,就听见刑羿轻描淡写地淡淡道:“等水出来了就好了,焕焕,你还觉得疼么?” 黎焕:“……” 好吧,他承认之前那句是故意说出来调戏刑羿的,可没想到这特么还能调戏回来好么?! 总感觉在人生的路上遇见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心好累…… “咳——”黎焕脸颊微红,故作淡定地清清嗓子,说,“现在,可以拆壳了吧,我帮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降妖师先生无声一哂,将那根莫名就变得不纯洁的筷子扔进水池,又把排出的水倒掉,容器冲洗干净,最后连同半死不活的龙虾一起推到旁边。 “虾壳上有刺,小心别扎到手。” 黎焕点点头,取过挂在墙上的粉红豹围裙戴上。 正在洗手的刑羿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他双手在身后系绑带——黎焕身材偏瘦,腰和胯都比较窄,那两根带子收紧后腰际的轮廓会变得非常明显。 没来由的,刑羿联想到了对方真空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围裙的奇妙画面,顿时有点不淡定。 那边,黎焕拆下了虾头和一对钳子,对着龙虾的身体思考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像处理对虾那样把壳一圈一圈剥下来。就在这时,洗菜池的水声停了,黎焕戳戳龙虾坚硬的壳,下意识想问刑羿,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直接撂上料理台。 那一瞬间,心思全在龙虾身上的小少爷还是十分懵逼的。 “羿哥?” 周围都是买回来的晚餐材料,因为动作过大,有只龙虾钳子还滚到了地板上,黎焕被困在男人身体与料理台形成的狭窄空间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刑羿。 刑羿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大概是因为任务周期有些久,长期禁欲受不得一点撩拨:“我有点——”那声音蓦地顿住,刑羿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缝,像是在极力忍耐,然后也就没下文了。 他话没说完,可黎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抵在自己大腿内侧,这下要是再不明白那才真是有鬼了呢。 黎焕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狡猾狐狸,声音却是异常正经的,他说:“羿哥,不就是拿筷子插了一只龙虾么,你怎么——还对它有反应了?”说完,某人还意味深长地朝下瞄了一眼。 降妖师先生沉默不语。 若不是厨房环境太差,若不是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真想就地办了这只不怕死的妖孽啊。 然后,自以为占据上风的黎小少爷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凭空出现的引线们捆了个结实,从厨房里被“请”了出去。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黎焕穿着粉红豹围裙站在后院的雪地里,身后是被加了上百道防妖(他)结界的厨房门。那一刻,小少爷确信自己是非常想骂街的。 黎焕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院淋雪,心里估摸着厨房里的某人肯定是知道他还在外边的,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把门打开再把他哄回去。 只可惜,还没等到刑羿心疼他挨冻,前院那扇门就被敲响了。 黎焕叹了口气,默默解下围裙往身后那扇厨房门上一砸,然后十分认命地开门去了。 算时间原本以为回来的是老师他们,结果待推门看见来人,黎焕倒是有些惊讶。 “师兄,你来啦?” 虽然是春节放假,但是部分特殊职业反倒会比平时更忙。按往年大师兄都是赶晚餐开始前一两个小时进门,吃过年夜饭再陪老师聊会儿天就要匆匆回去加班,像今年这么早上门的,在黎焕记忆里貌似还是头一次来着。 黎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愣了半晌后赶紧把门拉开,然后去接师兄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沈池修自然不可能让黎焕提重物,忙摇头示意不用,自己却没着急进门,而是朝后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小师弟,姓黎,单名一个焕字。你随我叫焕弟也行,或者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但是不能叫小焕,那是老师的称呼。” 起初听师兄忽然来这么一句黎焕还有点莫名其妙,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后面几步之外的位置站着个陌生人。 那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不算高,身材比黎焕还瘦,看起来有种柔弱无骨的纤细美感。他围了条和沈池修同款不同色的burberry格子围巾,衬得肌肤雪白,眼睫又黑又长,可睫毛下的眼珠却是难得一见的蓝绿异色瞳。 是只……妖? 黎焕不动声色地想,表面上十分友好地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奇怪的是那男人似乎有些怕他,目光相遇的瞬间,黎焕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了僵,然后才依照沈池修的意思,客客气气地唤了声:“焕弟。” Chapter 37 如果你看到了这句话,说明你看到的是盗版,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谢绝一切形式的转载改编。 过年的日子就是说忙不忙,但也确实闲不下来。 刑羿和黎焕从超市出来每人手里都多了两只被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冬天超市门口有卖糖葫芦的,黎焕只是在弯腰整理东西的时候多看了那串山楂一眼,等再抬头刑羿已经把糖葫芦送到了他面前。 时间过了正午,北京城的天依然没有转晴的意思,早晨飘起的小雪花下到现在已经大如鹅毛。便道上行人匆匆,同那些着急回家避雪的人一比,两人溜溜达达的步速顿时显得悠闲起来。 什刹海的冬季古香古色,湖水结冰,老城区融合了最潮的酒吧街,在最喧嚣的日子里反倒变得最为安静,是非常适合慢节奏感受生活的一处地方。 刑羿单手提着四只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黎焕,而被牵手的某人连路都懒得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咬糖葫芦吃这一件事上。 等回到茶舍,两人站在大门口的房檐下清理干净身上的雪花。黎焕咽下最后一块山楂把竹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院门,就听见另外一边一个东西崩溃大喊:“别过来!!!”然后是一阵“汪汪汪汪”的欢脱狗叫。 黎焕一听顿时乐了,把钥匙重新收回外衣口袋后伸手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板向内打开,被萨摩耶追得无处可藏阿狸猛然转头,目光相遇,阿狸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嗷”的一声眼泪鼻涕齐飙,“嗖嗖”狂奔过来直接蹿上了黎焕肩膀。 “你可是九尾狐灵,怎么还被萨摩耶欺负了?” 黎焕鄙视它,边说边躲开大门让刑羿进院子,顺手接过两只购物袋。阿狸蹲在他肩上抖成一团,鼻尖上挂着一颗已经结冰的鼻涕泡。 “这萨摩耶有病!”阿狸悲愤道,“大冬天发情也就算了,还逮什么骑什么!” 黎焕低头看了绕着自己转圈圈的萨摩耶一眼,说:“没有啊,我感觉它就对你有兴趣。” 阿狸:“……” “你走!”阿狸怒道。 黎焕笑得眼睛弯起来,腾出只手捏着阿狸后颈把它从肩上拎下来悬空提着,说:“我真走了?”萨摩耶跟着跑过去,摇晃着毛尾巴往上一蹿。 “妈呀!”阿狸四肢并用抱住黎焕手腕,“我被它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焕想了想,认真回答:“大概是……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阿狸:“………………” 话虽然这么说,可黎焕心里还是觉得老师的分魂被狗压了不太合适,玩笑开得差不多就把某只又放回肩上。 刑羿见他和狐灵逗起来也没个完,索性又把购物袋接回来,说:“我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材料,你要是饿了就先给你做点东西。” 黎焕刚吃完糖葫芦并不想吃午饭,于是摇了摇头,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刑羿说:“海鲜要处理出来,不然死了会不新鲜。” 黎焕“哦”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刑羿穿围裙做饭的模样,心不在焉道:“那我一会儿过去帮你,这只萨摩在院子里抽风也不是回事,我先找地方把它关起来。” 闻言,缩成一团的狐灵默默松了口气:“总算说了句人话。” 随后刑羿提着购物袋去了后院的厨房,黎焕从雪地里捡起萨摩耶身上那根狗链,把妞妞拉过来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妞妞到底是亲人的家犬,被人抚摸便会舒服得眯起眼睛,暂时也就顾不上狐灵了。 “我以为你会把它送回去的,”黎焕道,“怎么还带来茶舍了?” 一提这事阿狸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怨念地瞪了黎焕一眼,磨牙道:“还记得您蛊惑它主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黎焕心说这玩意儿还不是随便胡诌的,他上哪儿记得去?阿狸知道这货看见刑羿以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东西,鼻孔一扬,气哼哼地说:“那神经病按照您的意思回女朋友家过春节去了,年后才会回来,现在那间四合院大门落锁,我把这狗塞回去是没问题,不过饿到年后估计得成干尸了吧。” 黎焕微微扬起嘴角,侧头看了某狐灵一眼,调侃道:“还是念旧情的嘛,要不怎么会在意一只狗的死活?” 阿狸叹了口气,看模样颇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蛋疼感,唏嘘道:“在我心里,我还是愿意把妞妞脑补成一只美丽动人的母狗的。” 黎焕也叹了口气,熟练补刀:“其实美丽动人的公狗也不错啊~” 阿狸:“……” 阿狸不想再搭理他了,跳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绕到离萨摩耶最远的一侧,说:“时候不早了,我去接主人回来,你在家的时候听着点门,大少爷和二小姐估计也快了。” 黎焕牵着萨摩耶,防止那家伙突然扑过去,叮嘱道:“记着带伞,别让老师受凉了。” 阿狸点点头,走到院墙边蓄力一跃,站在墙头上还不忘嫌弃地看了萨摩耶两眼,然后跳下去没影了。 待它走后,黎焕牵着萨摩耶来到后院。 冬季天冷,把狗放在室外太不人道,于是在存放年货的屋子里腾出块地方,铺好宠物垫子,又打开一袋肉干给妞妞当零食。目睹狐灵离开的萨摩耶整只狗都很消沉,勉强吃了两块肉干以后就站在窗户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外边。 安顿好妞妞,黎焕掩上房门先回屋换了套衣服,然后穿过院子来到被用作厨房的一间偏房。 厨房里正烧着水,所以即使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黎焕推门进去正看见刑羿站在料理台前把购物袋里的食材们一样一样拿出来。 刑羿听见动静知道是黎焕来了,便头也不回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休息。” 黎焕关好门,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刑羿的腰。两人身高差了十来公分,他正好能越过肩膀的高度去观察对方在做什么。 要说这拥抱的目的应该是很单纯的,但眼下毕竟没有第三人在场,而雄性生物的特点就是容易顺从本能。所以几乎是无意识地,黎焕一边看刑羿从包装袋里取出还在吐泡泡的龙虾,另一边手却习惯性地从衬衣下摆滑了进去。 那只手很凉,接触肌肤的瞬间,刑羿手上的动作不觉顿了几秒,继而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他从橱柜里取了只大号不锈钢容器,把龙虾放进去。 或许只是想暖暖手。 明显感觉被吃了豆腐的降妖师先生自我安慰地想。 两人买这只澳龙回来是为了剁进饺子馅里提鲜的。黎焕活了二十年,吃虾的经验算是比较丰富,但剥虾的经验几乎没有,因为隔壁那只九尾大人除了喜欢捏核桃以外,给小徒弟剥虾也可以算的上是另外一个爱好了。 “这东西要怎么杀?”黎焕盯着龙虾问道,“直接把壳拆了么?” 刑羿说:“拆壳以前得先把水放了,不然肉会有腥味。”说完,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只筷子。 因为这个动作,某人按在腹肌上的手随之滑到腰侧,指甲尖轻轻扫过肌肉轮廓带起一股难以描摹的痒意。刑羿只觉得一种酥麻的灼热感从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像一道微弱却狡猾的电流,顷刻穿透下腹,撩拨了一下被衣物束缚的部位。 在他身后,黎焕毫无自觉地说:“拿筷子做什么?” 刑羿缓了口气,翻过龙虾,用筷子抵住虾尾末端用力刺穿那层薄薄的软壳,直接插了进去。 黎焕眉心微蹙,似是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说:“看起来好疼啊,羿哥,第一下你应该温柔一点。” 刑羿:“……”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降妖师先生没着急开口,而是抽出筷子,同时挤压龙虾腹部。虾壳里的积水很多,沿着尾部的破洞断断续续流出来小半盆。 黎焕简直被一只龙虾身体里的含水量惊呆了,心说这玩意儿寻常大小的一只也就三四斤,光水就占了将近一半,就这一斤还卖小三百,超市也太黑了吧! 准备攒钱买房的小少爷有点心疼被水占去的分量,正走着神儿,就听见刑羿轻描淡写地淡淡道:“等水出来了就好了,焕焕,你还觉得疼么?” 黎焕:“……” 好吧,他承认之前那句是故意说出来调戏刑羿的,可没想到这特么还能调戏回来好么?! 总感觉在人生的路上遇见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心好累…… “咳——”黎焕脸颊微红,故作淡定地清清嗓子,说,“现在,可以拆壳了吧,我帮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降妖师先生无声一哂,将那根莫名就变得不纯洁的筷子扔进水池,又把排出的水倒掉,容器冲洗干净,最后连同半死不活的龙虾一起推到旁边。 “虾壳上有刺,小心别扎到手。” 黎焕点点头,取过挂在墙上的粉红豹围裙戴上。 正在洗手的刑羿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他双手在身后系绑带——黎焕身材偏瘦,腰和胯都比较窄,那两根带子收紧后腰际的轮廓会变得非常明显。 没来由的,刑羿联想到了对方真空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围裙的奇妙画面,顿时有点不淡定。 那边,黎焕拆下了虾头和一对钳子,对着龙虾的身体思考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像处理对虾那样把壳一圈一圈剥下来。就在这时,洗菜池的水声停了,黎焕戳戳龙虾坚硬的壳,下意识想问刑羿,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直接撂上料理台。 那一瞬间,心思全在龙虾身上的小少爷还是十分懵逼的。 “羿哥?” 周围都是买回来的晚餐材料,因为动作过大,有只龙虾钳子还滚到了地板上,黎焕被困在男人身体与料理台形成的狭窄空间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刑羿。 刑羿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大概是因为任务周期有些久,长期禁欲受不得一点撩拨:“我有点——”那声音蓦地顿住,刑羿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缝,像是在极力忍耐,然后也就没下文了。 他话没说完,可黎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抵在自己大腿内侧,这下要是再不明白那才真是有鬼了呢。 黎焕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狡猾狐狸,声音却是异常正经的,他说:“羿哥,不就是拿筷子插了一只龙虾么,你怎么——还对它有反应了?”说完,某人还意味深长地朝下瞄了一眼。 降妖师先生沉默不语。 若不是厨房环境太差,若不是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真想就地办了这只不怕死的妖孽啊。 然后,自以为占据上风的黎小少爷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凭空出现的引线们捆了个结实,从厨房里被“请”了出去。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黎焕穿着粉红豹围裙站在后院的雪地里,身后是被加了上百道防妖(他)结界的厨房门。那一刻,小少爷确信自己是非常想骂街的。 黎焕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院淋雪,心里估摸着厨房里的某人肯定是知道他还在外边的,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把门打开再把他哄回去。 只可惜,还没等到刑羿心疼他挨冻,前院那扇门就被敲响了。 黎焕叹了口气,默默解下围裙往身后那扇厨房门上一砸,然后十分认命地开门去了。 算时间原本以为回来的是老师他们,结果待推门看见来人,黎焕倒是有些惊讶。 “师兄,你来啦?” 虽然是春节放假,但是部分特殊职业反倒会比平时更忙。按往年大师兄都是赶晚餐开始前一两个小时进门,吃过年夜饭再陪老师聊会儿天就要匆匆回去加班,像今年这么早上门的,在黎焕记忆里貌似还是头一次来着。 黎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愣了半晌后赶紧把门拉开,然后去接师兄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Chapter 38 如果你看到了这句话,说明你看到的是盗版,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谢绝一切形式的转载改编。 过年的日子就是说忙不忙,但也确实闲不下来。 刑羿和黎焕从超市出来每人手里都多了两只被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冬天超市门口有卖糖葫芦的,黎焕只是在弯腰整理东西的时候多看了那串山楂一眼,等再抬头刑羿已经把糖葫芦送到了他面前。 时间过了正午,北京城的天依然没有转晴的意思,早晨飘起的小雪花下到现在已经大如鹅毛。便道上行人匆匆,同那些着急回家避雪的人一比,两人溜溜达达的步速顿时显得悠闲起来。 什刹海的冬季古香古色,湖水结冰,老城区融合了最潮的酒吧街,在最喧嚣的日子里反倒变得最为安静,是非常适合慢节奏感受生活的一处地方。 刑羿单手提着四只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黎焕,而被牵手的某人连路都懒得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咬糖葫芦吃这一件事上。 等回到茶舍,两人站在大门口的房檐下清理干净身上的雪花。黎焕咽下最后一块山楂把竹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院门,就听见另外一边一个东西崩溃大喊:“别过来!!!”然后是一阵“汪汪汪汪”的欢脱狗叫。 黎焕一听顿时乐了,把钥匙重新收回外衣口袋后伸手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板向内打开,被萨摩耶追得无处可藏阿狸猛然转头,目光相遇,阿狸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嗷”的一声眼泪鼻涕齐飙,“嗖嗖”狂奔过来直接蹿上了黎焕肩膀。 “你可是九尾狐灵,怎么还被萨摩耶欺负了?” 黎焕鄙视它,边说边躲开大门让刑羿进院子,顺手接过两只购物袋。阿狸蹲在他肩上抖成一团,鼻尖上挂着一颗已经结冰的鼻涕泡。 “这萨摩耶有病!”阿狸悲愤道,“大冬天发情也就算了,还逮什么骑什么!” 黎焕低头看了绕着自己转圈圈的萨摩耶一眼,说:“没有啊,我感觉它就对你有兴趣。” 阿狸:“……” “你走!”阿狸怒道。 黎焕笑得眼睛弯起来,腾出只手捏着阿狸后颈把它从肩上拎下来悬空提着,说:“我真走了?”萨摩耶跟着跑过去,摇晃着毛尾巴往上一蹿。 “妈呀!”阿狸四肢并用抱住黎焕手腕,“我被它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焕想了想,认真回答:“大概是……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阿狸:“………………” 话虽然这么说,可黎焕心里还是觉得老师的分魂被狗压了不太合适,玩笑开得差不多就把某只又放回肩上。 刑羿见他和狐灵逗起来也没个完,索性又把购物袋接回来,说:“我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材料,你要是饿了就先给你做点东西。” 黎焕刚吃完糖葫芦并不想吃午饭,于是摇了摇头,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刑羿说:“海鲜要处理出来,不然死了会不新鲜。” 黎焕“哦”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刑羿穿围裙做饭的模样,心不在焉道:“那我一会儿过去帮你,这只萨摩在院子里抽风也不是回事,我先找地方把它关起来。” 闻言,缩成一团的狐灵默默松了口气:“总算说了句人话。” 随后刑羿提着购物袋去了后院的厨房,黎焕从雪地里捡起萨摩耶身上那根狗链,把妞妞拉过来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妞妞到底是亲人的家犬,被人抚摸便会舒服得眯起眼睛,暂时也就顾不上狐灵了。 “我以为你会把它送回去的,”黎焕道,“怎么还带来茶舍了?” 一提这事阿狸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怨念地瞪了黎焕一眼,磨牙道:“还记得您蛊惑它主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黎焕心说这玩意儿还不是随便胡诌的,他上哪儿记得去?阿狸知道这货看见刑羿以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东西,鼻孔一扬,气哼哼地说:“那神经病按照您的意思回女朋友家过春节去了,年后才会回来,现在那间四合院大门落锁,我把这狗塞回去是没问题,不过饿到年后估计得成干尸了吧。” 黎焕微微扬起嘴角,侧头看了某狐灵一眼,调侃道:“还是念旧情的嘛,要不怎么会在意一只狗的死活?” 阿狸叹了口气,看模样颇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蛋疼感,唏嘘道:“在我心里,我还是愿意把妞妞脑补成一只美丽动人的母狗的。” 黎焕也叹了口气,熟练补刀:“其实美丽动人的公狗也不错啊~” 阿狸:“……” 阿狸不想再搭理他了,跳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绕到离萨摩耶最远的一侧,说:“时候不早了,我去接主人回来,你在家的时候听着点门,大少爷和二小姐估计也快了。” 黎焕牵着萨摩耶,防止那家伙突然扑过去,叮嘱道:“记着带伞,别让老师受凉了。” 阿狸点点头,走到院墙边蓄力一跃,站在墙头上还不忘嫌弃地看了萨摩耶两眼,然后跳下去没影了。 待它走后,黎焕牵着萨摩耶来到后院。 冬季天冷,把狗放在室外太不人道,于是在存放年货的屋子里腾出块地方,铺好宠物垫子,又打开一袋肉干给妞妞当零食。目睹狐灵离开的萨摩耶整只狗都很消沉,勉强吃了两块肉干以后就站在窗户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外边。 安顿好妞妞,黎焕掩上房门先回屋换了套衣服,然后穿过院子来到被用作厨房的一间偏房。 厨房里正烧着水,所以即使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黎焕推门进去正看见刑羿站在料理台前把购物袋里的食材们一样一样拿出来。 刑羿听见动静知道是黎焕来了,便头也不回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休息。” 黎焕关好门,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刑羿的腰。两人身高差了十来公分,他正好能越过肩膀的高度去观察对方在做什么。 要说这拥抱的目的应该是很单纯的,但眼下毕竟没有第三人在场,而雄性生物的特点就是容易顺从本能。所以几乎是无意识地,黎焕一边看刑羿从包装袋里取出还在吐泡泡的龙虾,另一边手却习惯性地从衬衣下摆滑了进去。 那只手很凉,接触肌肤的瞬间,刑羿手上的动作不觉顿了几秒,继而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他从橱柜里取了只大号不锈钢容器,把龙虾放进去。 或许只是想暖暖手。 明显感觉被吃了豆腐的降妖师先生自我安慰地想。 两人买这只澳龙回来是为了剁进饺子馅里提鲜的。黎焕活了二十年,吃虾的经验算是比较丰富,但剥虾的经验几乎没有,因为隔壁那只九尾大人除了喜欢捏核桃以外,给小徒弟剥虾也可以算的上是另外一个爱好了。 “这东西要怎么杀?”黎焕盯着龙虾问道,“直接把壳拆了么?” 刑羿说:“拆壳以前得先把水放了,不然肉会有腥味。”说完,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只筷子。 因为这个动作,某人按在腹肌上的手随之滑到腰侧,指甲尖轻轻扫过肌肉轮廓带起一股难以描摹的痒意。刑羿只觉得一种酥麻的灼热感从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像一道微弱却狡猾的电流,顷刻穿透下腹,撩拨了一下被衣物束缚的部位。 在他身后,黎焕毫无自觉地说:“拿筷子做什么?” 刑羿缓了口气,翻过龙虾,用筷子抵住虾尾末端用力刺穿那层薄薄的软壳,直接插了进去。 黎焕眉心微蹙,似是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说:“看起来好疼啊,羿哥,第一下你应该温柔一点。” 刑羿:“……”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降妖师先生没着急开口,而是抽出筷子,同时挤压龙虾腹部。虾壳里的积水很多,沿着尾部的破洞断断续续流出来小半盆。 黎焕简直被一只龙虾身体里的含水量惊呆了,心说这玩意儿寻常大小的一只也就三四斤,光水就占了将近一半,就这一斤还卖小三百,超市也太黑了吧! 准备攒钱买房的小少爷有点心疼被水占去的分量,正走着神儿,就听见刑羿轻描淡写地淡淡道:“等水出来了就好了,焕焕,你还觉得疼么?” 黎焕:“……” 好吧,他承认之前那句是故意说出来调戏刑羿的,可没想到这特么还能调戏回来好么?! 总感觉在人生的路上遇见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心好累…… “咳——”黎焕脸颊微红,故作淡定地清清嗓子,说,“现在,可以拆壳了吧,我帮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降妖师先生无声一哂,将那根莫名就变得不纯洁的筷子扔进水池,又把排出的水倒掉,容器冲洗干净,最后连同半死不活的龙虾一起推到旁边。 “虾壳上有刺,小心别扎到手。” 黎焕点点头,取过挂在墙上的粉红豹围裙戴上。 正在洗手的刑羿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他双手在身后系绑带——黎焕身材偏瘦,腰和胯都比较窄,那两根带子收紧后腰际的轮廓会变得非常明显。 没来由的,刑羿联想到了对方真空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围裙的奇妙画面,顿时有点不淡定。 那边,黎焕拆下了虾头和一对钳子,对着龙虾的身体思考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像处理对虾那样把壳一圈一圈剥下来。就在这时,洗菜池的水声停了,黎焕戳戳龙虾坚硬的壳,下意识想问刑羿,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直接撂上料理台。 那一瞬间,心思全在龙虾身上的小少爷还是十分懵逼的。 “羿哥?” 周围都是买回来的晚餐材料,因为动作过大,有只龙虾钳子还滚到了地板上,黎焕被困在男人身体与料理台形成的狭窄空间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刑羿。 刑羿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大概是因为任务周期有些久,长期禁欲受不得一点撩拨:“我有点——”那声音蓦地顿住,刑羿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缝,像是在极力忍耐,然后也就没下文了。 他话没说完,可黎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抵在自己大腿内侧,这下要是再不明白那才真是有鬼了呢。 黎焕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狡猾狐狸,声音却是异常正经的,他说:“羿哥,不就是拿筷子插了一只龙虾么,你怎么——还对它有反应了?”说完,某人还意味深长地朝下瞄了一眼。 降妖师先生沉默不语。 若不是厨房环境太差,若不是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真想就地办了这只不怕死的妖孽啊。 然后,自以为占据上风的黎小少爷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凭空出现的引线们捆了个结实,从厨房里被“请”了出去。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黎焕穿着粉红豹围裙站在后院的雪地里,身后是被加了上百道防妖(他)结界的厨房门。那一刻,小少爷确信自己是非常想骂街的。 黎焕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院淋雪,心里估摸着厨房里的某人肯定是知道他还在外边的,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把门打开再把他哄回去。 只可惜,还没等到刑羿心疼他挨冻,前院那扇门就被敲响了。 黎焕叹了口气,默默解下围裙往身后那扇厨房门上一砸,然后十分认命地开门去了。 算时间原本以为回来的是老师他们,结果待推门看见来人,黎焕倒是有些惊讶。 “师兄,你来啦?” 虽然是春节放假,但是部分特殊职业反倒会比平时更忙。按往年大师兄都是赶晚餐开始前一两个小时进门,吃过年夜饭再陪老师聊会儿天就要匆匆回去加班,像今年这么早上门的,在黎焕记忆里貌似还是头一次来着。 黎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愣了半晌后赶紧把门拉开,然后去接师兄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沈池修自然不可能让黎焕提重物,忙摇头示意不用,自己却没着急进门,而是朝后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小师弟,姓黎,单名一个焕字。你随我叫焕弟也行,或者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但是不能叫小焕,那是老师的称呼。” 起初听师兄忽然来这么一句黎焕还有点莫名其妙,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后面几步之外的位置站着个陌生人。 那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不算高,身材比黎焕还瘦,看起来有种柔弱无骨的纤细美感。他围了条和沈池修同款不同色的burberry格子围巾,衬得肌肤雪白,眼睫又黑又长,可睫毛下的眼珠却是难得一见的蓝绿异色瞳。 是只……妖? 黎焕不动声色地想,表面上十分友好地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奇怪的是那男人似乎有些怕他,目光相遇的瞬间,黎焕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了僵,然后才依照沈池修的意思,客客气气地唤了声:“焕弟。” “这位是——” Chapter 39 【付出代价】 红馆建筑的格局完全一致,这点就连地下车库也不会例外。 陆研凭借记忆找到这一层洗手间的位置,发现正好是在一处不显眼的拐角,紧挨着员工应急通道。 因为很少会有人使用车库的洗手间,所以这里的条件相比起楼上来说要差了不少,会所也没有在这里安排给客人递湿巾的侍者。碰巧照明灯也没开,四下黑漆漆的,显得有些渗人。 陆研走到卫生间入口处,垂眸一扫眼前的环境,难免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但紧接着,他却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原本正要去开男卫门把的手掌悬空停住,陆研静了几秒,继而偏头看向隔壁的女卫。 女卫那边的门开着,旁边立了个写有“装修中”的提示牌,从这里看过去可以很清晰地注意到拐角的墙砖被铲掉了大半,地面横七竖八散落着各种工具和建筑废料。 陆研犹豫了片刻,然后默不作声地收回手,转身朝女卫走去。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顶灯亮起,将废墟一般的盥洗室照得一片雪亮。 陆研踩着满地碎瓷砖站在洗手他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静了足有一分多钟,像是要彻底从今夜经历过的一切中冷静下来。他深深缓了口气,伸手拧开水龙头,取下手套,捧了几把水洗,仔细清洗干净脸颊和手臂的汗液。 直到两臂的肌肤被揉搓得浮出血点,他才重新佩戴上手套,与此同时,眸光似是不经意地轻掠过脚边堆积的杂物。 随着左手拉扯平整右手那只手套边缘的一瞬间,陆研从容不迫地弯下腰,随手提起建筑废料间的一截钢筋,插|进外套袖口。做完这些,他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方才被蹭皱的衬衣领口,感觉能见人了,便转身离开了盥洗室。 陆研没有返回车子,而是直接从应急通道上到会所的地下一层。 时间过了午夜,私人聚会却还未散场,一般来说这时候不会再有客人入场,守在门口的两名保安明显懈怠了不少,正靠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今天受邀出席的人不多,两人的职业素质也不错,只要从这扇门里进出过的客人都会被他们牢牢记住,也是为了更好地提供服务,不至于连人的都不认得,再怠慢了包场的贵客。 所以当陆研出现的时候,两人不仅没觉得奇怪,反而立马站直身子,朝他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 陆研没打算进去,走到门前便停住脚步,对其中一人说道:“你好,我刚才走得匆忙,有件事忘记向肖亦涵先生说了,可不可以麻烦您请他出来一趟?” 说这话时,陆研眼角眉梢都带着清浅优雅的笑意,再加上声音温软,面相斯文,他天生具备那种让人放松防备的乖顺气质,只要看上那张温柔无害的脸,就根本无从怀疑他袖口里可能藏着的东西。 保安没注意到陆研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然回扣着,而且本来就是罗先生请来的朋友,自然不疑有他,应下后立马推门进去叫人去了。另外一名保安也不闲着,今天晚上但凡能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能攀上两句,多收点小费也是好的啊! “先生怎么不进去多玩会儿?”那保安道,“这才十二点多,罗先生的包场一直到明天早晨呢。” 陆研十分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解释道:“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只能先回去了。” 保安恍然大悟,赶忙讨好道:“那要不叫人开个房间你们坐下谈,这站在走廊里也太怠慢了。” “不用麻烦了。”陆研推辞,“就两句话,说完就走。” “那好吧……”保安嘴上这么说,可人家没打开钱夹的意思,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太甘心。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敞开的门缝里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传来肖亦涵略带讶异的声音—— 他说:“你确定是找我的?名单上的客人明明都来了,还能是谁?早就叮嘱过你们这是绍泽的私人聚会,别什么人都放进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你们这小地方担不起责任的知道么?!” “是是是——”那进去叫人的保安忙道,“您放心,就是罗先生请来的客人,不会看错的,就是刚才——” “行了!”肖亦涵还是不信,冷声喝止住对方,根本不听解释。 他快步过来径自推开酒吧入口的大门,却在看清走廊那人的背影之后微微怔住。 陆研缓慢转过身,朝他莞尔一笑,说:“肖先生,是我。” 肖亦涵短暂愣了几秒,旋即笑了。他没着急开口,而是意味深长地将陆研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面色缓和不少,自然而然能想到那药效肯定是过了的,至于是怎么过的嘛…… 肖亦涵嘴角噙着的笑意加深,抬手一挥示意保安暂时回避。待两人走后,他手臂环胸悠闲地走到陆研近前,眉梢微挑,满目狡黠地盯着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旁敲侧击地问道:“会所的服务生说你和顾先生没去客房?” 陆研淡淡“嗯”了一声,眼睫轻颤着抬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在车里。” 肖亦涵笑了,调侃道:“还挺有情趣。” 陆研一哂,直接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道:“是啊,所以我才特意回来一趟,就是为了亲自对肖先生说声‘谢谢’。” “那你还真是客气了。”那话语间的讥讽显而易见,肖亦涵眸色阴暗下来,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也真是奇怪,顾先生的档期安排那么紧凑,行程又是绝对保密的,你到底是怎么接近他的?” “还有——”他顿了顿,绕着陆研缓慢踱步,“你是什么身份?演员还是模特?东煌的新人么?以前没听说过啊……” 听他说完,陆研朝面前那段白墙笑了笑,头也不回道:“肖先生想知道?” 肖亦涵在他身后停下来,不经意间,他声音里平平添了一丝妒忌:“就是觉得你运气不错罢了。” 陆研:“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呢,尤其是——今晚。” 他话音没落,回扣在袖口的五指一松,失去阻挡,那隐藏在袖子里的钢筋顺势滑出,又在彻底脱离前被人握住末端。陆研毫不迟疑地拧身一转,劈手直砍上肖亦涵肩窝。 顷刻间,整条走廊蓦地响起一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挫断声。 肖亦涵疼得眼前发黑,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打懵了。几秒后感知归位,碎骨刺入肌肉的火辣痛感瞬间传遍整片左肩,他捂着报废了的肩膀向后退开一步,正要开口叫人。陆研面无表情地跟上来,起手照着男人漂亮清秀的脸颊接着又是一下。 他特意避开了可能伤及性命的头骨,却有意打在了对所有模特来说都至关重要的脸上。 肖亦涵惨叫着栽倒下去,躬身吐出两颗被震碎的槽牙,失声尖叫:“来人——!” 陆研根本不介意会不会被人看见,对惨叫声更是充耳不闻,走过去,照着缩成一团的肖亦涵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暴打。 闻声赶来的保安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正要上前阻拦。陆研手提钢筋,鞋底撵着肖亦涵肿得血肉模糊的侧脸,眸光清冷地扫视过去:“别过来。” ——这三个字的发音是一如既往的温软干净,镇定到仿佛不是从一个正在将人打成重伤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保安愣了愣,莫名被对方身上那股与原有气质截然不容的冰冷质感震慑了一下,但这事又明显是不能不管。 “您别再打了!肖先生……快不行了!”他边说,边暗示同伴进去叫人。 陆研扫了眼跑回酒吧的另一名保安,也没阻拦,只是用鞋尖轻轻一顶肖亦涵捂住的肩膀,轻描淡写道:“放心,只有这里伤了点骨头,剩下的都是软组织挫伤,死不了——” 说到这儿,他控制不住地用力一碾,肖亦涵疼得闷哼出声,陆研又道:“虽然我真想你死……”他在肖亦涵身边单膝跪下,用戴手套的手轻轻抚摸上对方肿胀到变形的漂亮脸蛋,“你知道你对我做的这件事有多过分么?” “你愿意成为别人的玩物,靠出卖换取现有的一切,这一点无可厚非,我和你一样,我尊重你。但是——”陆研缓缓弯起嘴角,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你想用我去讨好顾璟霖,在做这事以前,别忘了问问我是不是愿意。” 陆研站起身,将那截钢筋扔在脚边的大理石地面上。 随着“哐啷”一声闷响,已经疼到意识模糊的肖亦涵心有余悸的颤了颤。 “肖先生……你凭什么认为对我做过了那种事,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呢?”陆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几分钟后,酒吧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今晚到场的客人身份或多或少都比较敏感,那保安不敢惊动其他人,在通知过会所管理后,便第一时间告诉了等在卡座的罗绍泽。 罗绍泽一听自己的人被打了,本来当时就急了,结果出来一看打了肖亦涵的人是陆研,这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陆研是什么样的人,那是他从好哥们儿那儿听来的,再加上此前也见过几面,有了些初步接触。罗绍泽是不拘小节,但绝对不缺心眼,他明白那种人不会轻易做出出格的事,可只要是做了,那必然就是被逾越了底线了。 况且现在这事一出来,再回想不久前陆研一声不吭的先行离场,这里面有没有猫腻罗绍泽一掂量就知道,心想十有八|九是肖亦涵在两人出去打台球的空当对陆研做了什么。 ——只是没想到,那看上去软绵绵的小美人真下起手来还挺狠。 罗绍泽面对眼前见了血走廊有点哭笑不得,他心里很清楚,这事如果说开,理亏的多半是肖亦涵。再说陆研是顾璟霖的人,他对那个小模特喜欢归喜欢,可走肾毕竟多过走心,而且也犯不着为了个利用他进公司的新人生分了哥们儿之间的感情。 一时间,罗绍泽看着陆研不说话,陆研也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这可急坏了站在旁边等下文的两个小保安,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忍不住了,凑到罗绍泽身边,试探着询问道:“罗先生,用报警么?您的人还在那儿躺着呢,要不先送医院?” 罗绍泽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报警,去准备个干净屋子把人抬进去,我叫医生过来。” 那保安应了声,准备按吩咐办事,罗绍泽想了想,又把人叫回来,补充道:“人抬走之后赶紧把这儿收拾干净,别让里面的其他人看见了。” 说完,他挥手把保安遣走了,然后从烟盒里磕出根香烟含进嘴里,打火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呼出烟雾,又隔着徐徐浮动的白烟看向不远处陆研。 “进来吧,”罗绍泽松口了,“里面说话方便。” 陆研没理由拒绝,依然没说话,跟在罗绍泽后边进了酒吧。 两人相对沉默的返回台球厅,罗绍泽路上就在打电话安排善后,走到门口的时候,陆研自觉快走两步上前开门,罗绍泽斜睨了她一眼,也没顾上说什么,打着电话径直走了进去。 最后一通电话听内容是打给私人医生的,罗绍泽大概描述了一下肖亦涵的伤情,让对方抓紧时间带着相应的药品用具过来给人看看。 陆研脱了溅上血迹的外套,默默走到最里面的那组沙发旁坐下,他右手握住左臂肘部,五指用力扣紧,却还是抑制不住那种颤抖。之前重感冒的时候被人下了药,射过几次,又上来打人,这一通消耗到现在他本身也有点吃不消。 罗绍泽打完电话,回头一看,发现某罪魁祸首已经乖乖坐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那软糯无害的模样当真是完全不能跟外面的犯罪现场联系起来。 罗绍泽气得想笑,跟着走过来,同时在手机联系人里找到顾璟霖。他没着急把这个电话打出去,因为在这以前,罗绍泽很想亲耳听听陆研能有什么解释。 “亦涵对你做了什么?”罗绍泽取了瓶威士忌,分别倒进烈酒杯和一次性纸杯,然后把纸杯放在陆研面前的茶几上。 陆研拿过杯子抿了一口,顿时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得微微拧眉,但还是强迫自己喝下半杯,好借助酒精的催化冷静下来,然后淡淡道:“吃药。” 他只说了两个字,罗绍泽就已经全明白了。 “璟霖知道了?” “嗯。” “生气么?” “看不出来,可能有点,说要跟您绝交来着。” “……”罗绍泽闻言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假的吧,”陆研说,“可能就是哄我的。” 罗绍泽松了口气,举起手机朝陆研晃了晃,道:“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这事就不可能瞒着璟霖,我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差给他打个电话,一会儿电话打出去,他接了,你说还是我说?” 陆研想了想:“我说吧。” 罗绍泽爽快地一点头:“行。”然后直接按了拨号,把手机递给陆研。 陆研接过手机放在耳朵边上,听筒里嘟声响了几次,那边接通—— 顾璟霖道:“去哪儿了?” 陆研乖乖地说:“楼上。” “做什么去了?”顾璟霖又问。 陆研:“我上来,把罗先生包养的小情人打了。” 默默在一边听漏音的罗宝宝:“……” 顾璟霖沉默片刻,说:“你没受伤吧?” “没有。”陆研道,“您怎么不问那人严不严重?” 顾璟霖笑了:“我更想问你怎么还会动手把人给打了?” 陆研坦言道:“我认为,对待某些人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没必要告诉他‘你错了’,而是应该让他明白需要付出代价,毕竟说‘对不起’也是需要资格的。” “嗯。”顾璟霖说,“把手机给绍泽。” 陆研没说话,把手机递给罗绍泽,说:“顾先生找您。” 罗绍泽接了电话快速走到一边,以免被陆研听见。 顾璟霖道:“那姓肖的怎么样了?” 罗绍泽听见这称呼心就往下沉了沉,如实道:“医生还没来,据你家研研说没伤着要命的位置,死不了。” 顾璟霖静了几秒,说:“研研拿什么打的?” “一截废钢筋……”罗绍泽没看见陆研动手,但回忆了一下肖亦涵的模样,感觉那画面是可以想象的,于是道,“说真的,我一直以为你养了只小白兔,现在觉得他可能是只小灰狼,还是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听筒那边传来关门声,顾璟霖下车等电梯,他到早就看出来陆研并不是真像表面看上去那么软弱好欺负,但在那种身体条件下还能回去直接动手,这点倒是让顾璟霖非常意外。 “打算怎么处理?”顾璟霖道。 罗绍泽想了想,说:“花点钱私了吧,到时候把嘴封严实点,安排好了送出国。你放心,这事说到底还得算我身上,我是知道亦涵有私心,但实在没想到他有胆子给你的人用药,说起来也挺对不起陆研的。” “没事。”顾璟霖道,“我倒是想说你两句,利用你上位的人你也敢睡,就不怕等他红了找机会反咬你一口?” 罗绍泽笑道:“你兄弟我也没那么傻,知道他利用老子上位,这位置是给了,今后的路早就封死了,他注定红不了。” “那就好。”顾璟霖走进电梯,“一会儿见吧,我马上到了。” ——inued Chapter 40 【吻】 顾璟霖回到地下一层酒吧的时候注意到参与聚会的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罗绍泽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抽烟,面前站着几个穿制服套装的会所高层工作人员,想来是在交代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件事。 其实打架斗殴在酒吧这类娱乐场所并不罕见,肖亦涵的身份也没多大影响,不过毕竟涉及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说红馆的工作人员的专业素质肯定没的说,但出于谨慎考虑,该叮嘱的事还是事先约定好了才比较保险。 见顾璟霖来了,罗绍泽示意起手示意几人稍等,自己起身过来跟好友碰面。 顾璟霖粗略看过空荡荡的酒吧,淡淡询问道:“人呢?” “台球厅。”罗绍泽抽出香烟递过去,“看样子好像还不太舒服,我让他先留在那里休息了。” 顾璟霖接过烟拿在手里,并没有抽的意思,他抬头扫了眼吧台旁等着的工作人员,随口道:“处理得怎么样了?” “你放心,不是多大的事,我来就行。”罗绍泽说。 闻言,顾璟霖沉默半晌,最终心里还是有所顾虑,忍不住叮嘱道:“我得提前说一句,那姓肖的嘴一定要封严了,绝对不能把‘陆研’这个名字透露出去。” 罗绍泽一听这话就明白这其中有问题,眉心不觉拧紧,一阵见血道:“你那小宝贝什么来头?” 顾璟霖知道的多,自然考虑的也多,原本他没打算告诉罗绍泽什么,但眼下事故已经发生了,而且陆研打的确实也是他的人。先不说自己这位损友究竟对那模特有几分感情,这动了人家的人,又需要人家帮忙善后,于情于理都该给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况且有些事不点到位了,局外人很难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 顾璟霖倒是不怕那姓肖的能做出来什么,他只担心“陆研”这个名字被有心人听了去。 “研研的身份有些特殊,目前在国内没有户口。”顾璟霖简言解释,“总之他的名字必须保密,绝对不能说出去。” 这话说得非常含糊,罗绍泽心里有疑,但也明白顾璟霖话说到这份上也就算是到头了,所以很识趣的没再追问。 ——两人认识十多年的交情,这点信任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行,我会多注意。”罗绍泽爽快道,“你们进去聊聊吧,那小家伙心理敏感,今儿晚上又遇见了这么多事,估计多少都得有点影响。这外面的事有我照应着,你们聊完该回去就回去,现在时间晚了,你记得到家了给我发短信报个平安就行。” 顾璟霖不禁莞尔,起手按上罗绍泽肩膀,轻轻握了握,歉意道:“好好一个生日过成这样,算我欠你个人情。” 罗绍泽听闻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十分嫌弃地摆摆手,说:“咱俩之间还提人情干嘛?你看不起我啊?!让你进去你就赶紧进去,你家研研等着呢,哥们儿忙,不陪了!” 说完,他扔了烟蒂用鞋底撵灭,径自返回了吧台。顾璟霖也不再多说,转身后朝另一个方向的台球厅走去。 坦白的说,这进门之后该怎么开口,影帝先生是完全没想好的。 罗绍泽对陆研“小灰狼”的描述很有意思,当时电话里的那句话单听上去像是在打趣开玩笑,但顾璟霖心里晴明得很,他听得出罗绍泽的意思重在“吃人不吐骨头”上——那小家伙借口上卫生间洗手,结果转头就上楼把人给打了,这行为看上去确实快意冲动,但实际细想起来倒也算是有预谋的。 思索至此,顾璟霖在心底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推开台球厅的门。他进门后下意识地抬头去找陆研,目光不经意间一扫,这才发现某只暴力的小灰狼已经缩在沙发角落睡着了。 这还有什么可聊了?直接抱回家得了! 顾璟霖见状有些哭笑不得,有意放缓脚步,走过去用手背贴上陆研额头试温度,发现体温依然很高。影帝先生心想这小家伙低烧到现在少说也有七八个小时了,要不是姓肖的多嘴说出来,恐怕他是要一直忍到把自己烧迷糊了为止吧? 一想到这儿,顾璟霖难免又有点心疼。 受到惊扰,陆研疲倦不堪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楚来人后整个人登时清醒过来,赶忙撑起身子,乖乖唤了声:“顾先生……” 顾璟霖注意到陆研又变回了软绵绵的小白兔,脑中不觉浮现出不久前两人在副驾驶那次香艳旖旎的经历,尤其是那一声按捺不住的呻|吟……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缝,登时很想把这病怏怏的小家伙搂进怀里,再好好疼爱一番,就当是对刚才暴力行为的小惩罚。 当然,这种事影帝先生现阶段也就只能想想,要真做还得再耐心等段时间。 陆研见他不说话,心里难免感觉惴惴不安,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道:“顾先生生气了?” 顾璟霖在旁边的空位落座,也不看他,反问道:“你觉得我生什么气了?” 陆研说:“顾先生觉得我不该打人?” “确实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顾璟霖客观评价,“不过我认同那那句‘说对不起也需要资格’的言论,所以人打了没关系,反正他敢碰你,日后也是需要付出相应代价的。” 他这么一说,陆研就不明白了:“那顾先生在气什么?” “你没有将你的决定告诉我,这是其一。”顾璟霖微微侧过脸,凝视陆研的眸光深沉而睿智,“你利用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份,也利用了绍泽和我的关系,知道他不可能报警,所以才能没有顾虑的在酒吧门口动手,这是其二。”他顿了顿。 陆研心虚地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还有么?” 顾璟霖看他那副小可怜的模样心又软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要是在陵园那会儿知道你在发烧,我就不会带你过来了,你也不用——”话没说完,他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某个小可怜的眼圈红了。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陆研就有点控制不住心理上的负面情绪。 洁癖症的感知本来就非常敏感,他连续经历了淋雨和下药,又在车里被别人强迫着高|潮了几次,那种肌肤紧贴,汗水和精|液粘腻住衣物的感觉宛如噩梦!陆研轻颤着缓了口气,强行掐断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结果一低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眼尾滑落下来。 陆研愣了愣,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哭了。他抹了一把眼角,觉得这眼泪来得真不是时候,可有控制不住那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只好深埋着头,等待那阵不舒服的感觉结束,哑着嗓子说:“非常抱歉顾先生,我们……等会儿再说吧。” 顾璟霖垂眸盯着陆研轻颤的双肩静了有一会儿,觉得这小洁癖失控还要强忍着默默流泪的样子实在太让人心疼了。他想说两句什么安慰一下,但也知道这时候开口注定得不到回应,那小家伙脸皮薄,自尊心又强得厉害,连哭都不愿意发出声音。 顾璟霖沉默片刻,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短短思考了几秒后,他打开pages在里面打下一段话,然后把手机递给陆研。 陆研眼睛里全是泪,看了半天才分辨出那句话的内容—— 顾璟霖说的是:【我抱你一下,不哭了好不好?】 陆研看到这话更委屈了,心说身上不干净怎么能随便抱?!于是想也不想,在相邻一行打下一个“不”字,便把手机还了回去。 影帝先生对于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又打字问道:【身上有干净的口罩么?】 这个陆研倒是准备了,却不知道对方要口罩有什么用,他拿过扔在一边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医用口罩,一声不吭地递过去,忍不住说:“顾先生要这个做什么?” 顾璟霖没作回应,而是撕开包装取出里面薄薄的一次性口罩,然后拉开橡胶绳分别挂在了陆研两边的耳朵后。 陆研发烧感冒外加流泪,本身就快窒息了,现在又被闷了层无纺布,整个人憋屈得不行,顿时对面前这个连哭都不能让他安静哭一会儿的男人感觉差到了极限。 而此时的顾璟霖倒是显得非常有耐心,在好口罩以后,他伸手抚开挡在陆研额前的碎发,仔细注视着那双委屈得水光颤动的幽暗瞳孔——不得不说,就是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才最是让人心动不已。 男人温暖的手掌一路抚摸过发顶,滑至脑后,五指插|进柔软的发丝间,那种摩挲间带起的狎昵与暧昧清晰可查,陆研十分敏感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挣脱出去。 似乎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种意图,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倏然扣紧,在那股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力道的引导下,他不得不扬起下颚,以一种备受钳制的顺从姿态抬头迎上顾璟霖的眼睛。 陆研眉心浅蹙,极不舒服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泪水源源不断地溢出眼眶:“顾先生,您——” 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蓦地止住,顾璟霖低垂下头,隔着那层蓝白色的无纺布,将未来得及出口的言语尽数封锁在一记平淡细腻的亲吻下。 那一刹那,陆研心底的震惊无以复加,整个人完全被亲懵了。 顾璟霖单臂拦在陆研后腰,手掌安抚性地来回抚摸,然后抓住这小家伙失神的几秒,将人连哄带骗地搂进怀里。 隔着口罩的轻吻只能感受到呼吸和体温,品不出味道,顾璟霖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实践一下那日陆研提出来的条件,顺带着把他哄不哭了,可现在明显做不到浅尝辄止,只想肆无忌惮地深入下去。 也真是奇怪,戴手套撸和戴口罩接吻,这两个听起来明明都很扯淡的玩意儿,怎么尝试以后就让人上瘾了呢? 影帝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犹豫不决要不要进一步做点什么的时候,他感觉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可紧接着的动作却不是反抗挣扎。 陆研已经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哭得满脸是泪,他心里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矛盾情绪,就像是被刚刚欺负过他的人又治愈了那样。他伸手回搂住顾璟霖的后颈,身子软绵绵地贴合上去,全程僵硬的唇瓣难得张开了些许。 顾璟霖不禁受宠若惊地一愣,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某个投怀送抱、甚至佯装主动的小灰狼隔着口罩咬了一口。 不是很疼,不过还是被虎牙尖硌到了。 顾璟霖舔了舔创面,不得已只能松开陆研,陆研默不作声的摘了口罩,脸颊浮着一层缺氧导致的潮红,呼吸还有点喘。顾璟霖盯着那张好看的脸静了片刻,心想就这么亲上去,再被咬一次也不亏啊! 最好还能见点血,影帝先生在心里补充,这样比较有感觉。 两人时间的气氛倏然变得有些微妙,陆研太尴尬,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顾璟霖见这小家伙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也不想太为难他,于是主动道:“不哭了?” 陆研:“……” 根据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规律,这为陆先生显然属于一言不合就花样百出的类型,他永远猜不到这神经病下一刻能玩出点什么。保险起见,再别扭也不能真不说话,当然说话也得小心点,要不然还是很容易给自己挖坑的。 比如手套。 再比如……口罩。 陆研:“………………” 陆研被回想起来的两个例子弄得无地自容,脸颊烫得比刚才更厉害了,他缓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才说:“您又不是第一天看见,早就说过,这种生理性的流泪不受控制,等负面情绪过了就没事了。” 顾璟霖无声一哂,还是很难把面前容易害羞的小美人和在酒吧外直接把人打成重伤的粗暴行为联系到一起去。 简直太颠覆了! 想到这里,影帝先生按亮手机看时间,然后说:“不早了,这边的事绍泽会处理,我先带你回去。等到家了好好洗个澡,再吃点药,明天一早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去医院吧。” 陆研乖乖点头,片刻后意识到一个问题,随口问道:“陆家这边的葬礼也结束了,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已经起身准备出门的顾璟霖徒然顿住脚步,经他提醒才想起这事,说:“有个电影正在收尾,我得回剧组补拍最近落下的部分,大概过两天就走。” “那我呢?”陆研问,“可以留在您的公寓里么?” 顾璟霖回头看他:“我倒是想带你一起,但是那边确实人员混杂,不太方便,你就留这边等吧,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回来。” 陆研对于这种决定特别满意,当即听话的答应下来。 随后两人不再耽误时间,到地下车库取车返回市中心的公寓。 然而这个美好的计划并没能见到次日清晨的太阳,因为就在影帝先生被晨|勃折磨得欲|火焚身,需要陆研协助解决的时候,他伸手摸进旁边的羽绒被,触手的却是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inued Chapter 41 【言言今天也很不开心】 细软的卷毛轻轻刮过掌心,伴随着小家伙均匀起伏的呼吸在细微打颤。 这种感觉有段时间没体会过了,顾璟霖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过了几分钟才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将醒未醒的睡意登时清醒过来大半。他轻手轻脚地侧转过身子,捏住旁边那张羽绒被边缘稍微撩开些许,然后毫不意外的看见小泰迪睡成了毛茸茸的一团,或许是梦中有所感应,它身后的短尾巴还不安的摇了摇。 见此情景,顾璟霖不禁哑然失笑,心说这变回言言的时机也真是不凑巧,正好赶上他那么想要的时候…… 不过说实在的,这“想要”的念头已经在影帝先生的脑子里撩拨了很长时间了,早在昨天晚上陆研被那姓肖的下了药,两人在车里,他强行将人搂在怀里抚弄到发泄出来的时候,那种欲|望就像落入泥土的种子,迅速生根发芽,肆无忌惮地植入了深处。 而直到最后两人返回公寓清洗休息,他所渴望占有的人就睡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依然什么也没做。 那种小心对待的感觉很陌生也很微妙,顾璟霖在心里问过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仔细回想起来大概也是和陆研讲述过的那些经历有关——他从小就没被人疼爱过,独自漂在海外吃过那么多的苦,却依然活成了一个柔软善良的人。 就算他们的关系始于交易,就算现在也毫无亲密可言,可顾璟霖扪心自问,面对这样的一个陆研,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待他更好一点? 哪怕是举手之劳,影帝先生在心底笑笑,因为这小家伙哭红眼眶的委屈模样实在是太招人疼了。 想到这儿他又把羽绒被掩了回去,还特意露出泰迪犬湿润的鼻尖,省得陆研蒙在被子里呼吸不顺畅。做完这些,顾璟霖起身准备下床去卫生间解决一下那里的问题,结果他刚一坐起来,受到惊扰,趴成毛线球的小泰迪十分不安地一抖后腿,鼻翼微微翕动,紧接着“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而被重感冒折磨的陆三少就是被自己这个喷嚏震醒的,在睁开眼后,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陆研软绵绵地翻了个身,伸手想要揉揉胀热的额头,结果恍然发觉胳膊似乎短了点,还……不太好弯? 陆研愣了愣:“?” 顾璟霖低头看着某只小奶狗肚皮朝上,迷迷糊糊地伸着两只小爪子扒来扒去,顿时笑得眼睛弯起来,忍不住屈指刮了刮泰迪犬的鼻尖。 陆研:“???” 陆研缓了会儿神,等头疼的不那么厉害了,才不明所以地歪头看向顾璟霖,然后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顾璟霖注意到这小家伙呆住了,还一脸蠢萌地吐出半截舌尖,一颗心顿时被萌得化成了水,温声笑道:“我记得你说过变成言言的时候也可以讲话,怎么,现在不会了?” 陆研完全接受不了一觉醒来又变回狗这事,心里落差太大,整只狗都是消沉的,闷闷不乐地说:“会。” 因为现在是泰迪的模样,所以在说这话时,他的不开心全体现在行为上,脑袋两侧耳朵拉拢着,身后那截小尾巴也跟着摇了摇。 顾璟霖对小奶狗本来就没多少抵抗能力,更何况面前这只还是小洁癖,他单手一托泰迪犬肚皮,轻轻松松把小家伙抱了过来。陆研讨厌被人碰肚子,无奈茶杯体幼犬的战斗力为零,他徒劳挣扎着蹬了蹬小爪子,却在男人手指触碰到两枚狗蛋蛋的瞬间瘫软下去,还细细弱弱地“唔”了一声。 “按理说你才三个多月啊,摸这里也会有感觉?”顾璟霖把小家伙放在胸膛前放平,安抚性地顺了顺毛。 莫名其妙就被摸蛋蛋的陆研委屈得不行,眼眶里续满泪水,小声说:“流氓。” 顾璟霖闻言顿时笑了,说:“你坦白告诉我,是不是没少在心里骂我这个?” 陆研沉默半晌,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这个不能怪我,谁让顾先生总摸一只狗的……那个地方。” “其实手感挺好的,况且也不是总摸。”顾璟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玩味道,“只有在你不配合的时候,我才会适当惩罚一下。” 陆研知道他在暗指自己挣扎这事,不置可否,只好沉默。 顾璟霖把泰迪托起来仔细看了看,眉心不觉拧紧,道:“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又变回来了?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么?” 陆研摇头,说:“就是感冒没好有点累,我怀疑是跟身体状况有关,抵抗力下降的时候就会变成狗,估计病好了才能再变回来。” “那以后还真不能让你随便生病了。”顾璟霖说。 “为什么?”陆研不明所以,“您不是一直想让言言回来么?现在不是正好?” “那是一开始,”顾璟霖笑道,“现在我觉得你是陆研的时候能做更多事。” 陆研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十分惊恐地往后缩了缩,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不确定道:“顾先生,您该不会要我做什么吧?我现在可是……狗……”陆研顿了顿,感觉这话真是怎么说怎么别扭,最后弱弱的消音了。 顾璟霖被这小家伙逗得心情大好,也不作回应,直接抱着小泰迪起身下床,到卫生间洗漱去了。 于是泰迪宝宝毫无选择地被装进洗手池,被迫看着那神经病洗了个澡,顺带着围观他自撸了一次。 陆研心好累,越发感慨泰迪真是种除了卖萌以外一无是处的狗了,尤其是茶杯体!腿短到连洗手池都爬不出来! 半小时后,顾璟霖擦干身体,换了身居家的t恤和休闲裤,抱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泰迪犬愉快下楼。 因为退订了酒店的送餐服务,而陆研又变回了狗,于是做早餐的工作自然要由唯一的人类来完成。 陆研蹲坐在垫了张厨房纸巾的料理台上,娴熟指挥顾璟霖将米用热水泡开,再加入少量食用油,混合均匀。 “这样煮粥比较容易把米煮开花,沸腾以前不需要搅拌,放它自己煮着就好了。”陆研摇摇尾巴,眼睁睁看着顾璟霖从冰箱里取出两颗鸡蛋,于是又叮嘱道,“您煎荷包蛋的时候小心一点,刚拿出来的鸡蛋太凉了,遇热油容易炸开,别被烫伤了。” 其实陆研还想多说一句别放奇怪的配料,毕竟有芬达鸡翅的前科在先,他还是很怕这家伙再做出个颜色诡异的煎蛋来的。 顾璟霖放置好煎锅,倒了薄薄一层橄榄油,点火预热。 “说到这个,”顾璟霖垂眸看了那满脸担心的小家伙一眼,笑道,“你上次看我做饭是不是也很想开口说话呀?” “是啊。”陆研紧盯着油锅,下意识接话道,“我看您拿了瓶色素那么重的饮料,就知道那盘鸡翅肯定会失败的。顾先生,我当时饿了好久,可心疼那些被您浪费掉的鸡翅了。” 顾璟霖:“……”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影帝先生开始反思,所以这小家伙变回陆研以后的第一顿饭就选择前天晚上被他用过的食材,这么做果然是为了嘲讽他的吧?!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贴上心机标签的小泰迪吸吸鼻子,也不知道现在的这些症状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过敏,陆研明面上没有表示,但心里还是很担心的,一直惦记着万一感冒好了没再变回人怎么办? 不消片刻,两只煎蛋出锅。 顾璟霖不让陆研碰油脂,所以用平地盘盛了些白粥,又挖出两颗蛋黄切碎了拌进去。 陆研趴在餐桌边舔粥吃的时候注意到顾璟霖在看他,顿时觉得这个动作很羞耻,于是默默转到盘子另一边,背对着他继续吃东西。 吃过早餐,顾璟霖把餐具放进洗碗机,然后抱着陆研去了二层书房。 之前发给席琛的清单上列的全是人类使用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现在公寓里又多了只狗,陆研就算变回言言显然也不能用狗剩下的。而且他这只还有洁癖,平时在房间里跑跑没什么影响,一放到户外四只小爪子就跟被灌了水泥似的不能动,不赶紧抱着还能委屈得哭出来,所以之前没考虑过的宠物用品也得重新买。 顾璟霖抱着泰迪坐在书桌前刷淘宝,选了家信用相对高,而且就在b市本地犬类用品店,把里面能看上眼的幼犬衣服全部加进购物车,然后又加购了十多副脚套。陆研全程懵逼地看着顾璟霖往购物车里加商品,觉得这男人买起东西来也挺可怕的,因为懒得挑,于是索性就全买了。 “差不多可以了,”陆研看得头都要晕了,一想到自己要穿那种造型奇怪的宠物服装顿时感觉压力很大,“我还会变回人的,买这么多万一以后没机会穿会很浪费。” 顾璟霖切回购物车,发现确实够了,于是道:“那再看看别的,需要磨牙棒么?” 陆研:“……” 陆研心说我是人啊!磨牙棒是什么鬼?! “不用了。”陆研说,“其实有脚套就足够了。” 顾璟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滚动鼠标浏览商品,说:“你现在这样我也不可能把你留在公寓,带道剧组的话旅行袋也再买个新的吧?” 他刚一说完,手头就已经把看上的狗包添加进购物车,然后又翻到配饰区,买了一堆画风诡异的项圈铃铛蝴蝶结什么的。 陆研全程无语,这才猛然想起来顾璟霖还是个会用美图秀秀的大精分来着!顿时整只狗又不好了!这货已经不满足美颜相机里的少女系贴纸了么?现在要玩真狗版的? 神经病啊! 以前懵懂无知的时候,言言只能任他摆布凹造型,现在他是个人——陆研默了,作为一只肩高不过20的茶杯体泰迪,依然只能任他摆布凹造型…… 做人要穿女装,做狗还要带蝴蝶结,口味还敢再重点么?!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陆研立马后悔了,他注意到显示器屏幕正停留在一只纯洁可爱的毛绒玩具的详情页,只不过商品标题有点对不起那玩具的造型。 那无良店主的描述是:【仿真发泄伴侣,让爱犬的发|情期不再寂寞。】 陆研:“????” “顾先生!”陆研忍无可忍,如果他现在不是狗,脸颊早就红透了,“不要闹了,我不需要这个!” 顾璟霖一本正经地看向他,手指习惯性点下“加入购物车”的按键。 “你确定?”影帝先生正色道。 陆研已经疯了,扑上桌面抢过鼠标,打算把那个宠物版充气|娃娃从购物车里扔出去。顾璟霖气定神闲地取出手机,趁着某只的小爪子使用不熟练的间隙,登录同一淘宝账号,快速下单。 “……”小泰迪盯着空空如也的购物车愣住两秒,继而怒道,“我不会用的!” 顾璟霖说:“你现在确实用不着,变回陆研也用不着,可是言言总会长大,我又不能带你去做绝育,万一时间赶巧了,不买这个,难道还去给你找只母泰迪么?” 陆研:“!!!!” 陆研无言以对,只好拿尾巴对着顾璟霖,背过身生闷气去了。 下午两点,席琛来了,还按照清单罗列的东西带来了给陆研准备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以及顾璟霖快递到代售点的一个小盒子。 席琛进门以后发觉少了点什么,仔细一想才对上是陆研不见了,于是随口道:“那位三少呢?” 正准备把小盒子分拣出来的影帝先生:“……” 趴在沙发上摇尾巴的小泰迪:“……” “回美国了。”顾璟霖随口编了个理由,“他在那边还在读本科,这次请假的时间太长了,干脆过去办个休学,过段时间就会回来。” 席琛当然是不希望他回来的,听见这话不禁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听说昨晚红馆出事了?”席琛道,“星启的一个新人模特受伤了,这事顾少知道吧?” 顾璟霖在沙发上坐下,抽出根烟点燃,然后朝某只强行降低存在感的小泰迪拍了拍大腿,示意过来抱抱。 陆研还在为发泄玩具那事生气,顾璟霖一叫,他反而往席琛那边蹭过去。 席琛对顾璟霖身边的人有防备,但是却不会防备一只狗,他抱起软绵绵的小泰迪随手顺了顺毛,然后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交到自家顾少怀里。 陆研:“……” 那一刻,陆研清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命运的恶意。 顾璟霖垂眸看着怀里生闷气的泰迪宝宝,不禁勾了勾嘴角,摸着肚皮的手指往下挪去,精准无比地按住其中一颗狗蛋蛋,坏心戳了戳。 陆研:“………………” 迫于威胁,陆研只好不再用屁股对着他,主动顾璟霖怀里蹭过去,忍辱负重地“嗷呜”叫了声,身子一翻,打了个滚。 顾璟霖瞬间被这个亲昵的小举动讨好了。 从前言言是言言的时候,影帝先生就很喜欢它卖萌撒娇,现在陆研是言言,影帝先生就更喜欢啦。 ——inued Chapter 42 如果你看到了这句话,说明你看到的是盗版,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谢绝一切形式的转载改编。 过年的日子就是说忙不忙,但也确实闲不下来。 刑羿和黎焕从超市出来每人手里都多了两只被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冬天超市门口有卖糖葫芦的,黎焕只是在弯腰整理东西的时候多看了那串山楂一眼,等再抬头刑羿已经把糖葫芦送到了他面前。 时间过了正午,北京城的天依然没有转晴的意思,早晨飘起的小雪花下到现在已经大如鹅毛。便道上行人匆匆,同那些着急回家避雪的人一比,两人溜溜达达的步速顿时显得悠闲起来。 什刹海的冬季古香古色,湖水结冰,老城区融合了最潮的酒吧街,在最喧嚣的日子里反倒变得最为安静,是非常适合慢节奏感受生活的一处地方。 刑羿单手提着四只购物袋,另一只手牵着黎焕,而被牵手的某人连路都懒得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咬糖葫芦吃这一件事上。 等回到茶舍,两人站在大门口的房檐下清理干净身上的雪花。黎焕咽下最后一块山楂把竹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还没来得及碰到院门,就听见另外一边一个东西崩溃大喊:“别过来!!!”然后是一阵“汪汪汪汪”的欢脱狗叫。 黎焕一听顿时乐了,把钥匙重新收回外衣口袋后伸手一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板向内打开,被萨摩耶追得无处可藏阿狸猛然转头,目光相遇,阿狸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嗷”的一声眼泪鼻涕齐飙,“嗖嗖”狂奔过来直接蹿上了黎焕肩膀。 “你可是九尾狐灵,怎么还被萨摩耶欺负了?” 黎焕鄙视它,边说边躲开大门让刑羿进院子,顺手接过两只购物袋。阿狸蹲在他肩上抖成一团,鼻尖上挂着一颗已经结冰的鼻涕泡。 “这萨摩耶有病!”阿狸悲愤道,“大冬天发情也就算了,还逮什么骑什么!” 黎焕低头看了绕着自己转圈圈的萨摩耶一眼,说:“没有啊,我感觉它就对你有兴趣。” 阿狸:“……” “你走!”阿狸怒道。 黎焕笑得眼睛弯起来,腾出只手捏着阿狸后颈把它从肩上拎下来悬空提着,说:“我真走了?”萨摩耶跟着跑过去,摇晃着毛尾巴往上一蹿。 “妈呀!”阿狸四肢并用抱住黎焕手腕,“我被它上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黎焕想了想,认真回答:“大概是……这个梗我能笑一年?” 阿狸:“………………” 话虽然这么说,可黎焕心里还是觉得老师的分魂被狗压了不太合适,玩笑开得差不多就把某只又放回肩上。 刑羿见他和狐灵逗起来也没个完,索性又把购物袋接回来,说:“我去厨房准备晚饭的材料,你要是饿了就先给你做点东西。” 黎焕刚吃完糖葫芦并不想吃午饭,于是摇了摇头,道:“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刑羿说:“海鲜要处理出来,不然死了会不新鲜。” 黎焕“哦”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刑羿穿围裙做饭的模样,心不在焉道:“那我一会儿过去帮你,这只萨摩在院子里抽风也不是回事,我先找地方把它关起来。” 闻言,缩成一团的狐灵默默松了口气:“总算说了句人话。” 随后刑羿提着购物袋去了后院的厨房,黎焕从雪地里捡起萨摩耶身上那根狗链,把妞妞拉过来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妞妞到底是亲人的家犬,被人抚摸便会舒服得眯起眼睛,暂时也就顾不上狐灵了。 “我以为你会把它送回去的,”黎焕道,“怎么还带来茶舍了?” 一提这事阿狸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怨念地瞪了黎焕一眼,磨牙道:“还记得您蛊惑它主人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黎焕心说这玩意儿还不是随便胡诌的,他上哪儿记得去?阿狸知道这货看见刑羿以后脑子里就装不下别的东西,鼻孔一扬,气哼哼地说:“那神经病按照您的意思回女朋友家过春节去了,年后才会回来,现在那间四合院大门落锁,我把这狗塞回去是没问题,不过饿到年后估计得成干尸了吧。” 黎焕微微扬起嘴角,侧头看了某狐灵一眼,调侃道:“还是念旧情的嘛,要不怎么会在意一只狗的死活?” 阿狸叹了口气,看模样颇有几分往事不堪回首的蛋疼感,唏嘘道:“在我心里,我还是愿意把妞妞脑补成一只美丽动人的母狗的。” 黎焕也叹了口气,熟练补刀:“其实美丽动人的公狗也不错啊~” 阿狸:“……” 阿狸不想再搭理他了,跳下来后小心翼翼地绕到离萨摩耶最远的一侧,说:“时候不早了,我去接主人回来,你在家的时候听着点门,大少爷和二小姐估计也快了。” 黎焕牵着萨摩耶,防止那家伙突然扑过去,叮嘱道:“记着带伞,别让老师受凉了。” 阿狸点点头,走到院墙边蓄力一跃,站在墙头上还不忘嫌弃地看了萨摩耶两眼,然后跳下去没影了。 待它走后,黎焕牵着萨摩耶来到后院。 冬季天冷,把狗放在室外太不人道,于是在存放年货的屋子里腾出块地方,铺好宠物垫子,又打开一袋肉干给妞妞当零食。目睹狐灵离开的萨摩耶整只狗都很消沉,勉强吃了两块肉干以后就站在窗户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外边。 安顿好妞妞,黎焕掩上房门先回屋换了套衣服,然后穿过院子来到被用作厨房的一间偏房。 厨房里正烧着水,所以即使没有暖气也不会觉得冷,黎焕推门进去正看见刑羿站在料理台前把购物袋里的食材们一样一样拿出来。 刑羿听见动静知道是黎焕来了,便头也不回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回去休息。” 黎焕关好门,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刑羿的腰。两人身高差了十来公分,他正好能越过肩膀的高度去观察对方在做什么。 要说这拥抱的目的应该是很单纯的,但眼下毕竟没有第三人在场,而雄性生物的特点就是容易顺从本能。所以几乎是无意识地,黎焕一边看刑羿从包装袋里取出还在吐泡泡的龙虾,另一边手却习惯性地从衬衣下摆滑了进去。 那只手很凉,接触肌肤的瞬间,刑羿手上的动作不觉顿了几秒,继而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他从橱柜里取了只大号不锈钢容器,把龙虾放进去。 或许只是想暖暖手。 明显感觉被吃了豆腐的降妖师先生自我安慰地想。 两人买这只澳龙回来是为了剁进饺子馅里提鲜的。黎焕活了二十年,吃虾的经验算是比较丰富,但剥虾的经验几乎没有,因为隔壁那只九尾大人除了喜欢捏核桃以外,给小徒弟剥虾也可以算的上是另外一个爱好了。 “这东西要怎么杀?”黎焕盯着龙虾问道,“直接把壳拆了么?” 刑羿说:“拆壳以前得先把水放了,不然肉会有腥味。”说完,他转身从抽屉里取出只筷子。 因为这个动作,某人按在腹肌上的手随之滑到腰侧,指甲尖轻轻扫过肌肉轮廓带起一股难以描摹的痒意。刑羿只觉得一种酥麻的灼热感从接触的位置扩散开来,像一道微弱却狡猾的电流,顷刻穿透下腹,撩拨了一下被衣物束缚的部位。 在他身后,黎焕毫无自觉地说:“拿筷子做什么?” 刑羿缓了口气,翻过龙虾,用筷子抵住虾尾末端用力刺穿那层薄薄的软壳,直接插了进去。 黎焕眉心微蹙,似是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说:“看起来好疼啊,羿哥,第一下你应该温柔一点。” 刑羿:“……”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降妖师先生没着急开口,而是抽出筷子,同时挤压龙虾腹部。虾壳里的积水很多,沿着尾部的破洞断断续续流出来小半盆。 黎焕简直被一只龙虾身体里的含水量惊呆了,心说这玩意儿寻常大小的一只也就三四斤,光水就占了将近一半,就这一斤还卖小三百,超市也太黑了吧! 准备攒钱买房的小少爷有点心疼被水占去的分量,正走着神儿,就听见刑羿轻描淡写地淡淡道:“等水出来了就好了,焕焕,你还觉得疼么?” 黎焕:“……” 好吧,他承认之前那句是故意说出来调戏刑羿的,可没想到这特么还能调戏回来好么?! 总感觉在人生的路上遇见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心好累…… “咳——”黎焕脸颊微红,故作淡定地清清嗓子,说,“现在,可以拆壳了吧,我帮你?”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降妖师先生无声一哂,将那根莫名就变得不纯洁的筷子扔进水池,又把排出的水倒掉,容器冲洗干净,最后连同半死不活的龙虾一起推到旁边。 “虾壳上有刺,小心别扎到手。” 黎焕点点头,取过挂在墙上的粉红豹围裙戴上。 正在洗手的刑羿不经意间一抬头,正看见他双手在身后系绑带——黎焕身材偏瘦,腰和胯都比较窄,那两根带子收紧后腰际的轮廓会变得非常明显。 没来由的,刑羿联想到了对方真空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围裙的奇妙画面,顿时有点不淡定。 那边,黎焕拆下了虾头和一对钳子,对着龙虾的身体思考这东西是不是应该像处理对虾那样把壳一圈一圈剥下来。就在这时,洗菜池的水声停了,黎焕戳戳龙虾坚硬的壳,下意识想问刑羿,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抱起,直接撂上料理台。 那一瞬间,心思全在龙虾身上的小少爷还是十分懵逼的。 “羿哥?” 周围都是买回来的晚餐材料,因为动作过大,有只龙虾钳子还滚到了地板上,黎焕被困在男人身体与料理台形成的狭窄空间里,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刑羿。 刑羿也觉得自己冲动了,大概是因为任务周期有些久,长期禁欲受不得一点撩拨:“我有点——”那声音蓦地顿住,刑羿不舒服地皱了皱眉,舌尖舔过干燥的唇缝,像是在极力忍耐,然后也就没下文了。 他话没说完,可黎焕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抵在自己大腿内侧,这下要是再不明白那才真是有鬼了呢。 黎焕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狡猾狐狸,声音却是异常正经的,他说:“羿哥,不就是拿筷子插了一只龙虾么,你怎么——还对它有反应了?”说完,某人还意味深长地朝下瞄了一眼。 降妖师先生沉默不语。 若不是厨房环境太差,若不是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真想就地办了这只不怕死的妖孽啊。 然后,自以为占据上风的黎小少爷并没有得意多久,就被凭空出现的引线们捆了个结实,从厨房里被“请”了出去。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黎焕穿着粉红豹围裙站在后院的雪地里,身后是被加了上百道防妖(他)结界的厨房门。那一刻,小少爷确信自己是非常想骂街的。 黎焕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院淋雪,心里估摸着厨房里的某人肯定是知道他还在外边的,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乖乖把门打开再把他哄回去。 只可惜,还没等到刑羿心疼他挨冻,前院那扇门就被敲响了。 黎焕叹了口气,默默解下围裙往身后那扇厨房门上一砸,然后十分认命地开门去了。 算时间原本以为回来的是老师他们,结果待推门看见来人,黎焕倒是有些惊讶。 “师兄,你来啦?” 虽然是春节放假,但是部分特殊职业反倒会比平时更忙。按往年大师兄都是赶晚餐开始前一两个小时进门,吃过年夜饭再陪老师聊会儿天就要匆匆回去加班,像今年这么早上门的,在黎焕记忆里貌似还是头一次来着。 黎焕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愣了半晌后赶紧把门拉开,然后去接师兄手里大包小包的礼品。 沈池修自然不可能让黎焕提重物,忙摇头示意不用,自己却没着急进门,而是朝后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小师弟,姓黎,单名一个焕字。你随我叫焕弟也行,或者直接叫名字也可以,但是不能叫小焕,那是老师的称呼。” 起初听师兄忽然来这么一句黎焕还有点莫名其妙,直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后面几步之外的位置站着个陌生人。 那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子不算高,身材比黎焕还瘦,看起来有种柔弱无骨的纤细美感。他围了条和沈池修同款不同色的burberry格子围巾,衬得肌肤雪白,眼睫又黑又长,可睫毛下的眼珠却是难得一见的蓝绿异色瞳。 是只……妖? 黎焕不动声色地想,表面上十分友好地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奇怪的是那男人似乎有些怕他,目光相遇的瞬间,黎焕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僵了僵,然后才依照沈池修的意思,客客气气地唤了声:“焕弟。” “这位是——” 沈池修话没说完,就被黎焕笑着打断。 Chapter 43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除此之外其他网站及文包均为盗文。 2015年,四月,法国巴黎。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定时炸|弹,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被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黑洞洞的危险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w?”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讽,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w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地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整座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w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的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的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过来。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的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萧瑜跟前,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收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地群扑上来,疯狂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时趁乱摸的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地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陆岑道:“你睡一会儿吧,这一个月太辛苦了。” 萧瑜点头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后,倦意袭来,很快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飞机不时遇上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萧瑜很困,但又因为摇晃始终达不到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替他掖紧毛毯,他几乎是下意识朝那个温暖的方向蹭过去,对方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打开手臂,把人搂进了怀里。 那天以后,shaw失去的踪迹,而对于协同调查《蒙娜丽莎》失窃案的fbi和第七局来说,早在案发当晚那只狡猾的大盗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一段黑历史的开端,官方无法向世人解释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对手,更无法给愤怒的法国民众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训练有素的探员们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全部出城路径,火车站和机场更是加派了成百上千的执勤人员,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而骆逸凡相信,那日埃菲尔广场不正常的鸽群过后,shaw就已经离开了巴黎,因为他押对了那句近乎玩笑的——“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那日,shaw的确履行了自己说出的话,还恶作剧地利用广场上的孩子和鸽子偷走了他的fbi证件,所以shaw一定离开了这座城市——似乎是个信守承诺的贼,而且还意外的有些……孩子气。 Chapter 44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除此之外其他网站及文包均为盗文。 2015年,四月,法国巴黎。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定时炸|弹,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被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黑洞洞的危险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w?”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讽,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w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地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整座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w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的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的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过来。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的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萧瑜跟前,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收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地群扑上来,疯狂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时趁乱摸的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地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陆岑道:“你睡一会儿吧,这一个月太辛苦了。” 萧瑜点头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后,倦意袭来,很快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飞机不时遇上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萧瑜很困,但又因为摇晃始终达不到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替他掖紧毛毯,他几乎是下意识朝那个温暖的方向蹭过去,对方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打开手臂,把人搂进了怀里。 那天以后,shaw失去的踪迹,而对于协同调查《蒙娜丽莎》失窃案的fbi和第七局来说,早在案发当晚那只狡猾的大盗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一段黑历史的开端,官方无法向世人解释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对手,更无法给愤怒的法国民众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训练有素的探员们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全部出城路径,火车站和机场更是加派了成百上千的执勤人员,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而骆逸凡相信,那日埃菲尔广场不正常的鸽群过后,shaw就已经离开了巴黎,因为他押对了那句近乎玩笑的——“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Chapter 45 【是哪种担心?】 待他说完,陆研微微一怔,几秒之后反应过来,整个人被那句话里更内涵的一层意思撩拨得尴尬万分,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他这辈子头一次遇见这么外表衣冠楚楚,本质却道貌岸然的神经病,就算有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可对方总是时不时就来个言语行为上的挑逗,而且完全不分时间地点。陆研现在一门心思全放在这混蛋有没有受伤上面,正着急等下文,结果他竟然说的是……! 陆研被气得哭笑不得,又不能动手把人暴打一顿,情绪一激动,眼眶又变得水汪汪的。 影帝先生特别喜欢这小家伙红着眼圈,盯着他又气又委屈的可怜模样,但眼看着人要被逗哭了,心里再喜欢也得象征性地哄哄,要不家里这位洁癖症患者一哭就停不下来,非得把眼泪流干了才算完,看了实在心疼。 “行了行了,不看就不看,怎么还哭了?”顾璟霖边说边拿了条浴巾蒙在陆研脑袋上,像对待宠物犬那样胡乱擦一擦,末了再把浴巾掀开去看那张脸,笑道,“临下车还叮嘱过你别着凉,你过来怎么也不打把伞?” 陆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直接被揉懵了,睁着眼睛愣了好长一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混蛋是在关心他,终于忍不住被气笑了,怒道:“别开玩笑了,跟您说正经的呢!到底有没有不舒服?!” 顾璟霖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顺着这话往下说:“没开玩笑,你再不安慰它,它就真要不正经了。” 陆研:“……” 陆研一个十六年没怎么说过中文的纯洁小洁癖海归,口头自然比不过眼前这位流氓话说得登峰造极的影帝,登时被对方塞得哑口无言,嘴张张合合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最后眼睫一垂,终于还是没绷住眼眶里的泪。 当然,这眼泪流的主要还是因为屁股被捏着。 委屈地缩在浴巾里一动不动的陆三少好气啊!心说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神经病的,要不怎么能在车祸以后变成他的宠物犬?紧接着还不受控制地演化出了现在这种半包养半交易的关系…… 自己一定是疯了,陆研绝望地想,当初为什么要提议那种事?! 另一边,终于还是把人欺负哭了影帝先生诱骗性地抚了抚陆研脊背,连同浴巾一起把小家伙裹进怀里,最后按住后脑,好无耻地让对方贴得更近一些。 陆研情绪失控的时候人会比平时更乖,基本上顾璟霖怎么引导他就怎么做,而且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太频繁了,他心理上对这人的接受程度已经大到对洁癖症患者来说非常不可思议的程度。再加上方才在外面确实多多少少都受了些惊吓,此时乱七八糟的情绪一齐涌上来,陆研哭得身体轻颤,混乱中甚至主动搂住了顾璟霖后颈,像是在寻求某种慰藉。 顾璟霖心里被这种乖顺的举动软成了一滩水,他伸手摸了摸陆研的头,温声安抚道:“别怕,我没事,哪儿都挺好的,也没受伤。这次跟你说正经的,不开玩笑了。” 陆研低低“嗯”了一声,也不说话。 顾璟霖笑笑,又道:“担心我么?” 陆研迟疑了几秒,继而缓慢点了点头。 顾璟霖把怀里软绵绵的小家伙扶起来,垂眸凝视着那双水光颤动的黑眼睛,他难得犹豫了,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措辞,过了很久,才问道:“是哪种担心?” 陆研一愣,在满目氤氲的视野中迎上顾璟霖的眼,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担心’该怎么分类,或者用什么样的词去形容,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顿住,接下来是长久的相对无言。 而就在这次沉默漫长到顾璟霖以为陆研不会继续的时候,却听见对方用一种不确信的口吻,轻声说:“从小到大,我不信神,不信佛,我只信自己。可是就在刚才,您被坍塌的建筑掩埋的一瞬间,我感觉什么都听不见了。除了快点过去,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就好像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东西,突然按下了这个世界的静音键。” 他话音没落,顾璟霖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颤了一下。 陆研低头静了几秒,借助冷静下来的时机快速调整好情绪,然后一声不响地用棉签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清理过伤口内外,再用一小块纱布简单贴起来,先临时止住血,等到去了医院再做其他处理。 整个过程中,顾璟霖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干预。等到陆研处理完伤口,看上去不会再做什么了,他才轻笑着弯了弯嘴角,用一种狎昵而又带着几分轻佻的口吻说:“有点疼。” 陆研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刚才已经尽可能轻了,这货怎么还说疼? “这也没办法,”陆研实话实说,“包扎前都要消毒的,那些瓦片不干净,等下去了医院还得打破伤风,不然很有可能会感染。” 顾璟霖道:“陆医生没有止疼药么?” 陆研:“……” 陆研心说这男人好娇气啊!碘伏沙一下都要止疼药?不过吐槽归吐槽,既然对方要求了,他就乖乖把急救箱翻了一遍,然后道:“没准备,一会儿去医院让医生开点好了,不过我怀疑人家不会给的,擦伤毕竟不算严重。” “医生给不给无所谓,”影帝先生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陆研:“………………” 正经不过两秒,神经病啊! 陆研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扯下头顶的浴巾直接糊了顾璟霖一脸。 顾璟霖第一次看见这小家伙炸毛,蒙着浴巾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陆研盯着面前蒙着浴巾的神经病,犹豫半响,最终还是探身凑过去,隔着浴巾在对方唇瓣的位置轻轻吻了吻。 他刚一亲完,浴巾下的神经病瞬间就不笑了。 陆研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取下浴巾,检查了一遍确定纱布没有被蹭开,正色道:“不疼了就好,我去给席先生打个电话,问问医院那边安排好了没有,您休息好了就把衣服换上,当心别感冒了。” 说完,陆研动作利索地站起来,跟没事人似的下车打电话去了,留下一脸怔愣的影帝先生独自思考人生。 其实顾璟霖思考的内容很简单,他今年二十八,按理说早就过了春心萌动好好谈恋爱的年纪,原本应该只追求养眼和满足需求,但是——他慎重地权衡了一番心里的想法,然后不得不承认他被那耿直的小家伙撩得心跳都快了。 半小时后,房车直接开进了附近的一家区级医院。 由于地处郊区,这间医院的规模不大,但毕竟离影视基地不远,所以隔三差五就能接待一些身体不适或者拍戏中受伤的大小明星,医生对这群人也算是司空见惯了,并不会特别关心来看病的是谁。不过毕竟来人的身份摆在那里,绿色通道肯定还是直接开的,不需要挂号排队。 陆研作为名义上的助理全程陪伴走了个急诊的流程,跟着顾璟霖重新清洗包扎伤口,打破伤风针,又拍了几张片子。在确定完确实没有其他问题之后,他把顾璟霖送回车上,独自去排队开了些消炎止痛和跌打损伤的药。 等一切都办好了,司机开车把他们送回酒店休息。 发生意外,拍摄工作肯定是要暂停的,剧组紧急开了个会,然后又分别征求过几位出事主演的意见,最后决定修整一天后继续。 陆研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非常意外,觉得休息时间太短,毕竟软组织损伤都是在受伤后几小时内才会表现出来的,只休息一天就要复拍,顾璟霖身上难免会带着瘀血红肿什么的,疼肯定避免不了。但顾璟霖的意思是在这地方待够了,不想继续耽误时间,尽快拍完,电影能尽早杀青,他们也好回到家里好好休息。 陆研有提前回去的私心,所以听了这理由也就没做反驳,只是私下里偷偷找席琛谈过一次片场的安全问题。后者不用他提醒其实就已经吩咐剧组重新检查过布景的牢固程度,有了前车之鉴,这次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社交媒体上,顾璟霖拍摄期间遭遇意外的新闻不胫而走,粉丝们心痛得哀嚎一片。东煌娱乐的公关部特意打了个电话过来,吩咐晚一点再让顾璟霖亲自发微博公布自己平安的消息,也是为了调动粉丝们的情绪,顺便增加一下新电影的话题热度。 于是等到再次开拍的时候,顾璟霖担心这小家伙一冲动又跑过来淋雨,特意叮嘱不让陆研留在等候区了。陆研只好乖乖在房车里刷微博解闷儿,顺便帮忙解决粉丝寄来的各种零食,等没有上午的罗宝宝睡醒,短信一振,两人便火速勾结到一起打游戏去了。 电影的最后几场戏拍得非常顺利,一周之后电影杀青,顾璟霖以身体不适为由谢绝了剧组庆功宴的邀请,提前返回了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进入六月以后b市彻底入夏,室外的气温闷热难耐,隔着玻璃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浑浊湿气。 陆研是个没户口的闲人,平时根本不用出门,而且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地方可去。顾璟霖倒是比前段时间要忙了不少,因为两家公司联合开拍的电影已经正式提上日程,所以他回来休息了没两天,就开始跟随公司安排频繁出席各种发布会和主题活动。 这天晚上,陆研洗过澡,只穿了件白衬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此时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陆研擦好头发原本准备去厨房做点夜宵,打算等顾璟霖回来了一起吃过东西再休息。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蓦地亮起,下一秒“嗡”的振了一声。 陆研下意识以为是顾璟霖,取过手机察看才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那人说:【陆研你好,我是中心医院的心理医生,刚才接到顾先生的预约,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后天下午的私人复诊,记得准时过来。这是我的个人号码,有问题可以随时联系,祝安好!】 陆研愣了愣,算起来距离上次看病是有挺长段时间了,复查倒是合理,只是没想到顾璟霖会直接让医生和他单独联系,不过考虑到他最近确实太忙了,这种做法也算是情理之中。 这么一想,陆研挂上耳机,一边溜溜达达进了厨房,一边打电话到顾璟霖的手机。 对方接通很快,背景音很静,偶尔会有车声,多半是已经结束了在回来的路上。陆研快速做出判断,然后拉开冰箱门,思考夜宵该做点什么。 顾璟霖笑道:“想我了?” “您想多了。”陆研盯着一颗土豆,努力把它想成顾璟霖的样子,“我收到了心理医生的短信,让后天下午去复查,说实话,有必要么?我明明什么治疗都没做过……” 陆研叹了口气,把那颗英俊的土豆取出来,又按照脑子里的菜谱拿了黄油、培根和牛奶,一转身关上冰箱门。 顾璟霖道:“我也是忙到今天才想起来,顺便就打电话联系了一下,不过到时候可能没办法陪你一起,你自己开车过去吧。” “可以。”陆研把土豆洗干净,装进盛好水的锅里开火煮。 顾璟霖听见点火的声音,忍不住好奇道:“今晚做什么?” “土豆泥,因为比较简单。”陆研戴上手套,开始切培根碎,说,“我有点困了,一会儿做完可能要先睡了,你回来以后自己吃。”他顿了顿,又补充,“路上注意安全。” 那边顾璟霖正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听见这话觉得很舒服,两人之间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却慢慢培养出了一种不言而喻的亲近来。 “好。”顾璟霖说,“我再有半个多小时就回去了,你要是真累就别做了,直接睡吧。” “没事。”陆研边说边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现在的时间,然后扯了个借口,说,“我要剥土豆皮了,刚煮出来很烫,先不说了。” 顾璟霖脑补了一下那小家伙剥土豆的模样,感觉没站在旁边看着简直亏大了,不禁莞尔一笑,道:“那你小心点,我先挂了。” 陆研乖乖“嗯”了一声,等通话中断,他毫不迟疑地摘了手套,翻开通讯录,直接按下那个孙医生的号码。 在几响“嘟”声过后,对方接通,客气地说了句:“您好,哪位?” 陆研皮笑肉不笑地一勾嘴角,淡淡道:“孙教授您好,我受朋友介绍,听说您那里可以做遗传学方面的鉴定,我有这方面需求,不知道可不可以当面谈谈?” 孙万军这类电话接多了,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所谓的“需求”并不是鉴定那么简单,他不可能随便答应下来,但在听见报酬前也不会轻易拒绝,只模棱两可地说:“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啊……” 陆研清楚这是在等他出价,好整以暇道:“不瞒您说,我这边的需求特别紧,只要能成您能开出来的条件都会尽量满足,不过有一点要求就是想当面详谈。我这边不方便,不能在电话里多说这事,您看后天傍晚怎么样?” 孙万军单听这一段话只觉得对方可能是个有钱的主顾,可他脑子清醒得很,还不至于为了钱就匆匆同意替人办事,毕竟这种买卖,能帮人,自然也能害人,谨慎些终归是不会出错的。 “后天傍晚我倒是有时间,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来医院找我?”孙万军道。 陆研一听就觉得这人太狡猾了,选了个不容易下手的地方,但既然对方已经松口了,他就不可能再讨价还价,于是道:“可以,那您等在办公室里,我去找您。” “好。”孙万军道,“请问您贵姓?” 陆研想了想,说:“姓陆。” “陆……?”孙万军迟疑了。 “对,姓陆。”陆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孙教授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不能把姓陆的找您这事说出去的道理,您说对吧?” 他这么一说,孙万军彻底糊涂了:“您是……陆家的哪位少爷?”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陆研说,“我会出更高的价格,只希望这件事暂时瞒着我母亲,等我们见了面,一切好说。” ——inued Chapter 46 【白眼狼】 顾璟霖进门的时候陆研果然已经睡了,玄关和餐厅都留了灯,餐桌上摆着一只倒扣着小碗的白瓷骨碟,旁边的餐巾上放着一把餐勺,除此之外还有一壶一直用蜡烛灯保温的热巧克力。顾璟霖把小碗取下来,发现盘子里盛的是培根土豆泥,还特意被某个小家伙用烘焙模具凹了个心形出来,并且用果酱在盘底空白的地方写了“晚安”两个字。 真是……太乖了…… 顾璟霖被这一切小细节迎合得心情大好,轻笑着摇摇头,原本不饿,但现在无论如何都得把夜宵吃完了再上楼。 于是,他就近拉开餐桌旁的扶手椅,一边浏览社交平台上有关今天宣传活动的各类报道,一边安安静静地吃光了那份土豆泥。 半小时后,顾璟霖收拾完餐具上到公寓二层,因为怕影响到陆研休息,他特意在客房的盥洗室冲澡换过衣服,然后才放轻脚步返回主卧。相处了这段时间下来,顾璟霖也逐渐摸透了对方的一些生活习惯,知道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陆研是肯定要在有光的环境下才能入睡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进去之后的会有什么不方便。 果不其然,主卧一侧的床头柜上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陆研睡在双人床靠里的那半边,身体严严实实的卷在羽绒被里,乖乖地趴成了一条海参。按照多年的睡眠习惯,陆研是不可能睡成这种不自然的姿势的,但是鉴于总是莫名其妙在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到了对方怀里,陆研在怀疑过人生之后,开始养成卷好被子再睡觉的新习惯。 就这一点来说,作为罪魁祸首的影帝先生肯定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得假装无辜地关心一下小洁癖是不是睡得不舒服。结果完全不出所料,陆研害羞得脸颊泛红,弱弱地表达了有点接受不了顾璟霖裸|睡还会不小心抱到他的行为,所以只能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顾璟霖觉得陆研在给出这个解释时的反应简直耿直得可爱,于是在表达了理解之后,他也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影帝先生每天都会早醒一个小时,趁对方睡得最熟的时候把人从羽绒被里拐出来,搂进怀里,然后再心满意足地继续睡。 然而今晚,被土豆泥讨好了的影帝先生决定提前实施这个步骤。 顾璟霖轻轻掩上房门,退去睡袍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尽可能轻地上床。 陆研体质上有点嗜睡,睡熟以后会变得特别乖,还不容易醒。顾璟霖一点一点抽出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边缘,没着急抱人,而是小心翼翼地探了只手进去,摸索着游移到身前,隔着薄薄一层衬衣缓慢抚摸过陆研一侧的乳|尖,直到把那个柔嫩的部位摩挲得略微硬起。睡梦中的小家伙若有所感地眉心浅蹙,身子应激轻颤,继而含糊地“嗯”了一声,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正好乖顺地蹭进了坏心影帝的怀里。 顾璟霖简直被那一声绵软至极的呻|吟撩拨得血气上涌,腹下直接起了反应。 幸好这小家伙不会乱动,要是再受到点摩擦,影帝先生一点都不怀疑以他对陆研的那种渴望,难保不会直接射出来。 想到这里,顾璟霖深深缓了口气,强行压下想要做些什么的冲动。借助单臂搂住陆研的姿势,他伸手取过对方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home键的同时设备识别指纹自动解锁——这部手机是他交给陆研的,里面早就预先存储好了他本人的指纹信息,为的就是随时了解这小家伙的筹备的内容。 对于陆研,顾璟霖确实是动了心的喜欢,而且出于这种喜欢变得愈发渴望跟他发生关系。不过动情归动情,顾璟霖的脑子却清醒得很,他知道陆研和家里的事还远远没完,或者说取回亲子鉴定证明只是一切的开始。 上次出席西山别墅的葬礼,顾璟霖已经用半强迫的方式问出陆研返回陆家的目的,进而推测出他查找中心医院可能的原因。他故意将时间拖久,然后主动预约心理医生复诊,并以“无法陪同”作为借口,给他创造出单独前往中心医院的机会。 他知道陆研一直在等这个契机,所以即便在听到的一瞬间心里有疑,也绝对不可能放弃这到手的时机。 顾璟霖解锁陆研的手机以后有目的的看了眼短信和邮箱,只看标题,不相关的绝对不会窥探。陆研的社交圈很窄,这两个地方都没有陌生人,顾璟霖确认没有问题后又点开了手机通讯里,在那里面他发现了一个被保存成“sun”备注的手机号码,并且在一个多小时前与陆研有过几分钟的通话。 顾璟霖盯着手机号码静了几秒,快速把它记在脑子里,然后把手搁回床头柜,随手按灭台灯,搂着自家小洁癖一声不响地合上眼睛,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家伙竟然把人家的私人号码都骗来了,也是挺有本事的。 一夜无梦,第二天陆研醒来的时候顾璟霖已经走了,并在枕头上留下了备用车的钥匙和一张纸条,内容大意是今晚不会回来,叮嘱他明天按时去医生那里复诊。 陆研看完便条又昏昏沉沉地缩回被子里,昨晚似乎睡得不太好,导致今天睡醒之后特别累,而且下面还有点勃,稍微一蹭就特别想要。陆研呼吸很沉,但也没有去管那里的意思,继续困倦地补觉,任由它继续硬着。 今天不回来啊……陆研消沉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纸条上的留言,不太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不是想他了…… 应该不至于吧,闲得没事想他干嘛? 陆研闷闷不乐地翻了个身,那里被夹在身体和床垫之间,挤压过程引发的细微快|感如同过电,舒服得畅快不已。陆研低低抽了口气,原本白皙的脸颊不觉泛起一层潮红,他一向是个不强的人,对于这种反应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没来由的,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顾璟霖在副驾驶强迫他发泄出来的几次,那种感觉随着画面映射入脑海而变得愈发不受控制。陆研倒不是没给自己解决过,只不过这还是头一次在感觉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具体的人。 好吧……陆研决定坦然接受,默默爬起来从抽屉里翻出安|全|套戴上,然后一边抚摸一边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心里不得不承认现在有那么一点点希望那个男人能在旁边。 陆研觉得这时候打电话太羞耻了,于是颤抖地点开短信—— 陆研:【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对面回得很快,顾璟霖:【看你睡得熟,没忍心,今天要不要考虑承认一下想我了?】 陆研心说有点,回的却是:【您又想多了。】 顾璟霖:【每次你这么说的时候,我都有种养了只白眼狼的感觉。】 什么鬼?陆研看不懂,问:【白眼狼是什么?】 顾璟霖想了想,才回:【一种狡猾的小动物,喜欢摇着尾巴勾引我,但是又不让我碰。】 陆研还是不理解“白眼狼”是什么狼,不过倒是看出来顾璟霖这是在说他,他忍不住脑补了那个男人说这话时可能会使用的语气,将暧昧的重音着重放在了“勾引”一词上。陆研颤抖着夹紧双腿,手上稍加用力,低着头,感觉自己真是太堕落了。 手机一振,顾璟霖问:【怎么不理我了,生气了?】 陆研胸口喘得厉害,勉强回了句:【没。】 顾璟霖:【那是怎么了?】 陆研分不出精力回短信,只好先解决那里的问题,然后虚弱地缩成一团,用两根拇指一起打字:【白眼狼想的是,下次摇着尾巴勾引顾先生的时候让碰,您觉得怎么样?】 这信息一发完,对面直接静了,陆研以为顾璟霖临时有事顾不上回,结果正要放下手机去洗漱,这时候短信又过来。 顾璟霖:【有什么条件?手套口罩都带过了,让我碰你……难道要穿防菌服?】 陆研:【……】 陆研瞬间无语了,嘴角抽了抽,不开心地回复:【那您应该看看能不能买到那种可以把您整个人都装进去的安|全|套,纳米级的,比防菌服干净!】 顾璟霖:【……】 到此,远在活动现场的影帝先生才隐约回过闷儿来,心说这小家伙的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太隐晦了,一不留神还以为是在撒娇呢……不过毕竟是颗主动讨好的糖,影帝先生被甜得心都化了,满脑子都是陆研全身光|裸,身后插了条雪白兽尾,在他怀里颤抖索求的香艳画面。 于是,顾璟霖直接打开手机淘宝,在上次买情趣用品的店里又选了条带按摩功能的狐狸尾巴,火速下单完成付款。 与此同时,自己解决的陆三少欲|望消了,各方面的感觉旋即跟着淡了不少,见顾璟霖迟迟不回也就不再等短信,而是摘了套洗澡去了。 他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得好好考虑下怎么才能在医院这种场合撬开那个姓孙的人的嘴,感觉还是挺冒险的。 陆研拧开花洒,碰水洗了把脸。 这件事之后,按照计划,他会直接拖整个陆家下水,到那时也就不会再有回头的余地了。 ——inued Chapter 47 【我是死人】 顾璟霖不在,晚上也不回来,陆研一想到这事就莫名的提不起精神,连思考夜宵做什么的兴趣都没有了,一整天都过得特别宅,除了睡觉就是抱着手机打游戏,基本上没从床上下去过。 这种颓废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翌日下午,距离约定复诊的时间还有整整两个小时,陆研终于舍得从被窝里爬出来,默默走到盥洗室冲澡,顺便也让混乱了两天的大脑清醒一下。 总的来说,某个人不在家确实对他有一定影响,不过最让陆研纠结的还是今晚怎么搞定那个副教授。 这姓孙的在公立医院混了三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敢拿钱替人伪造鉴定证书,说明他本身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对于这种人,想凭一张嘴去说那肯定是不会有结果的,而他现在又拿不出更高的价钱去买通人情关系……这事从回来到现在已经反反复复在陆研脑子里谋划了有段时间了,最后还是决定要简单粗暴一点。 毕竟那么大岁数的人,就算再精明,再不怕事,可一只脚踩进了棺材,终归也会怕个死吧? 当然,六十多岁的老年人肯定是禁不起折腾的,况且那老家伙有防着发生意外的心,不然也不会约在医院见面。扪心自问,陆研确实是很想打他一顿,但也不会为了解气把人命玩出来,那样整件事的性质就变了,而且中心医院平白少了个权威副教授,也不好收场。 洗过澡,陆研吹干头发,从衣柜里拿了套深色运动款的休闲装换上,又分别戴好手套、棒球帽和黑框平光眼镜。等穿完衣服,他把钱包、手机、鉴定证明和一件从网上买了的白大褂一起装进一只黑色nike包,把包往肩上一甩,拎着车钥匙推门出去了。 顾璟霖给他准备的备用车是一辆路虎极光,陆研没开过左舵,在路上跑了几公里之后才慢慢适应过来。他没有直接把车开到中心医院,而是临时停放在几条街区外的一家综合超市的停车场里,然后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车去了医院。 跟上次来时一样,心理学科室没有其他患者,连护士都特别少。女医生见这次只有陆研一人过来,借打招呼的机会随口询问了一句顾璟霖怎么没陪着,陆研乖乖坐在沙发上喝水,笑着告诉她顾先生是因为忙才没一起过来的。 他特意做了符合学生的打扮,就是为了给今天所有跟他有过接触的人留下一种温和无害,又很好接触的印象。 随后两人开始聊天,医生详细询问了上次就诊到今天这一个多月内的情况,陆研明白应该略去哪些部分,很简练了做出回答。 那女医生笑了笑,显然听出来对方是有所保留的,不过她也明白不能多问。 ——这位患者是顾先生带来的人,两人明面上没什么表示,娱乐圈最近有关这位影帝先生感情生活的绯闻也是风平浪静。可陆研毕竟年轻,长得也好看,明眼人见了多多少少都会往那方面揣摩,这么一想后果就很微妙了,所以不该问的不问,才不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这样的话,”女医生翻了翻上次就诊的记录,继而抬眼看向陆研,笑道,“上次提到的两种治疗,回去以后有尝试过么?” 陆研摇摇头,说:“没有,太忙了。” “没关系,倒是不急,不过这次回去最好要试试。”医生说,“你的病史太久了,而且很多认知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不太可能依靠规范生活习惯来缓解症状,必须要添加适量的辅助治疗,不要排斥,对你是有好处的。” 陆研一想到满灌治疗的内容就开心不起来,也不回话,像个自闭症小孩那样一声不吭地捏纸杯。 医生太了解病患们的小心思了,莞尔一笑,补充道:“你不配合我没关系,稍后我会打电话叮嘱顾先生的。” 陆研:“……” 陆研心说你们这群研究心理的果然好阴险啊!表面却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郁闷地捏杯子。 医生把阶段性聊天得出的结论记录好,核查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又问:“虽然没有进行辅助性治疗,不过这段时间下来,你自身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或者说对国内生活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我记得你才回国没多久……” 她话音没落,陆研倏然怔住。 女医生很敏感地察觉到这处细节,鼓励道:“任何问题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分享给我,我会帮你分析原因,或者单纯的聊聊,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那样不好。” “医生,”陆研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整个人靠进沙发里,微微仰着头,盯着天花板道,“您知道为什么会产生‘依赖’这种感觉么?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的十几年里,离我最近的、活着的生物是一盆多肉植物,我把它放在电脑边上,据说可以吸收辐射,除此之外从来没被任何人亲近过,我——” 陆研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你发现你没那么讨厌和一个外人接触?”女医生试探道。 陆研迟疑地点了点头,说:“一开始特别讨厌,他用纸巾给我擦嘴角我都受不了,现在也会躲,但心理上那种排斥的感觉好像……没那么强烈了?我不确定,反正如果再有类似的接触,我还是会躲,这是本能,只不过……大概不会再讨厌他。” “这是好现象。”女医生笑了,“我们发现心理疾病患者的病情都是复杂的,其中绝大部分都会存在不同程度的社交障碍,他们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抗拒和陌生人接触,久而久之就会把自己封闭起来,认为这样很安全,也不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和歧视。” “——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认清楚,你所谓的‘躲’并不是你的本能。” 陆研一愣,幽暗的眸底有不解也有讶异。 女医生道:“人是群居动物,本能是对陌生人的友好和接纳,你只是自我封闭得太久了,所以在潜意识里误解了这个概念。然后在有一天,你被迫接受了一个生活中的‘入侵者’,在他侵入你生活的过程中,你对他产生了以前从没出现过的感觉,这就是你的疑问,我说对了么?” 陆研没着急回应,而是慎重思考过对方的每一个用词,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医生……”陆研说,“我这种人,有没有可能喜欢上别人?” “当然了。”女医生了然一笑,“‘喜欢’本来就是一种很难界定的主观感情,你要是不确定,可以尝试思考两个问题——一是‘你愿意为对方做什么’,二是‘你能允许对方对你做什么’。这两个问题都要往最深的层次去想,如果一段时间之后你发现你对问题答案划定的底线变了,说明你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 陆研点头:“我回去试试。” “祝你好运。”说完,女医生把这段对话概略性地记录下来,猜测晚些时候汇报给顾先生听完以后,对方大概会很高兴才对。 下午五点半,中心医院白班的下班时间到了。 陆研是走后门进来的特殊患者,自然不受时间约束,只要他一直有疑问,主治医生就会一直耐心解答。陆研心里盘算着时间,知道这时候人还是太多了,必须要等到交接班结束,最好是留院医患的活动频率都不高了之后再去遗传学那边。 于是,他单方面将就诊时间拖长了近两个小时。 直到手机一振,孙万军那边或许是等着急了,忍不住发来短信询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过来,陆研才礼貌地朝陪了他一下午的心理医生道谢,两人口头约定好下次复诊时间,陆研努力表现出友好亲切,还很绅士地主动将她送到医院停车场。等到目送医生顺利驾车离开,陆研赶忙按原路返回医院,就近在一层找到男卫生间,确定四下没人后,推门走了进去。 他打开背包,将手机和钱夹装进外套口袋,然后拆开预先准备好的医用白大褂穿上。 这件网上买来的白大褂没有中心医院的标志,禁不起细看。不过陆研倒是不太担心,毕竟晚上医院里的医生不多,大部分都是值夜班的护士和实习生,警惕性不会太高,再加上孙万军见买主自然会有意回避同事,免得谈话内容被有心人听了去,所以遗传学科室那边能留下的人必然会比平时要少得多。 陆研动作利索的把带来的东西都装在身上,nike包随手扔进垃圾箱,最后戴上副医用口罩,打开门,像个没事人似的溜达出去。 主楼七层,遗传学中心。 这里本身就是不太可能出现夜间工作的部门,现在时间不算晚,会留下来的顶多是实习学生或者值班护士,陆研从楼梯上来注意到护士台亮着盏台灯,但是并没有人,心想多半是被孙万军支开了。 他根据预先查好的门牌找到孙教授所在的诊室,门缝里有光,说明人在。临敲门前,陆研抽出从家里带出来的牛排刀,用手指夹稳,藏在袖子里,然后单手给孙教授回了条短信,内容是:【有事耽搁了,一小时后到。】 做完这些,陆研才敲响房门。 有了刚才那条短信,里面的人不会自动带入来人的身份,所以很平常地问了句:“谁啊?” 陆研深深缓了口气,用一种乖巧而又礼貌的声音回道:“孙教授您好,我是最近新来的实习生,有些专业方面的问题想跟您请教,不知道能不能打扰一会儿?” 在中心医院,孙万军算是资历最老的那批返聘教授,带过的博士生研究生不计其数,有的学生为了留下就职,借着晚上人少过来攀攀关系是很常见的行为。就算只是单纯的求教,只要有时间,老教授们一般也都不会拒绝,毕竟那都是未来的人脉啊。 陆研耐心等在门口,里面那人静了半晌,然后松口道:“来吧。” 得到允许,陆研赶紧推门进去。 按照院方资料来说,孙教授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可本人除了头发花白,看气色就知道保养得非常好。陆研快速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规规矩矩地欠了欠身,说:“这么晚,真是打扰您了。” 孙万军笑得和蔼可亲,朝陆研招招手:“过来吧,什么问题?” 陆研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那份鉴定结果展开,走过去绕到办公桌后,乖乖在孙教授旁边站定,将一纸证明往桌面上一放,淡淡道:“就是这个,您先看看。” 孙万军拿了副老花镜戴上,目光触及标题那几个黑字的时候条件反射地一愣,紧接着下意识移向受检人姓名,待看清楚那个姓氏以后,他脸色当即就变了。 与此同时,陆研不动声色地起手横在他喉间,用牛排刀轻轻一压,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按下手机开始录音。他脸上蒙着蓝白色的无纺布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温润含笑的黑眼睛,冷冷注视着面前盯着那份鉴定结果一动也不敢动的老教授。 “看来是还记得,那真是省了我很多事。”陆研依然是那种乖顺温雅的嗓音,十分客气地一字一顿道,“孙教授,您什么都不用多想,我就是来威胁您的。” 感受到对方失控一颤,陆研眸底的笑意加深,继续道:“我不想听任何耽误时间的废话,你要么实话实说,要么承担沉默带来的后果。事先说明,我的情况有点特殊,简单来说就是就算您今天晚上出事了,明天一早被护士发现,警察过来开始调查,他们翻遍整个b市都不可能查到我头上。”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陆研替他把疑问说出来,旋即慷慨地笑了笑。他低伏下身子,在那位微微颤栗的老人耳侧停下来,再一开口,声音却倏而染上一股自嘲的味道,轻描淡写地戏谑道,“那是因为我是个没法承担责任的人,所以做事也不需要考虑后果。” “你说你姓陆……”孙万军颤声道,“你是陆家的什么人么?” “您觉得按眼下这种情况,您还能有资格对我提问?”陆研无声一哂,“不过说了也没什么——” 话说至此,他有意顿了顿,捏住牛排刀的两指状似不经意地收紧,让锯齿状的刀锋摩擦过老人松弛的颈部皮肤。 “您刚才不是问我是什么人么?”陆研冷笑道,“我是死人。” 话音没落,他猝然伸手按住孙万军后脑,堪称粗暴地往办公桌上一砸,在那张鉴定结果上用力撵了撵。 “说吧,把您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先听听。要是觉得哪部分说得不好,或者是认为有遗漏,我会再细问,但被我问过之后要是还不能让我满意的话——”陆研掂了掂手上的牛排刀,悬在孙教授脑壳上方凌空一转,继而反手握住,毫不犹豫贴着他头皮“当”的一声插在办公桌上。 “就是这个意思,您最好聪明点,这样大家都省事。” ——inued Chapter 48(双更) 【满灌疗法】 孙万军活了大半辈子,位高权重的见过不少,但像身后这位亡命徒一样的家伙,这也是头一回见着。对方那番话他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可到最后也猜不出来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他为什么说自己是“死人”? 孙教授斜眼瞟向桌面上放的那张亲子鉴定证明,目光特意停在了“陆研”这个名字上面。 陆家的三少爷是谁,国内恐怕没几个能对得上号的人,舆论对这位不为人知的陆三少的印象仅停留在西山雨夜的那场车祸。据说山崖下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都没能被暴雨浇灭,两部肇事车辆只剩下焦黑的框架,更别说车里的人。可身后这位明显是来拿伪造结果兴师问罪的,难不成那句“死人”就是在说他是陆家三少爷的人? 孙万军心念电转,额头顿时沁出了一层冷汗,感觉这次真是碰上了一个非常要命的家伙。他不敢掉以轻心,要不谁知道这个替“死人”讨公道的家伙下一刀会不会直接插|进他脑壳里? 他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不假,可毕竟已经这把年纪了,本来就是应该拿着那些钱安享天伦之乐,踏踏实实再过个十来年,任何一笔买卖都犯不着他把自己这条老命搭进去。 这么一想,孙万军转了转眼眶里那两颗浑浊的眼珠子,用尽可能诚恳的语气颤声说:“大概半年以前,当时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陆承瑞先生被人介绍找到我,说是想给他的几个孩子做亲子鉴定。这种事在我们这里并不罕见,有钱世家嘛,难免会出现那种事。但奇怪的是,约定见面的那天,除了他本人和几位随行之外,还带了个律师过来。等细谈完我才知道,他是打算提前把财产分配好,而鉴定结果决定了对应分配给每位子女的遗产分配是否生效。” 陆研听完就察觉到这个时间点有问题,打断他,插话道:“陆先生有没有透露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身体问题?” “应该不是。”孙万军道,“他心血管疾病的主治医师也是我们医院的教授,我出于好奇向他询问过陆先生的病情,说是的确又复发的迹象,建议吃药辅助调理,必要时再住院观察,但还不要立遗嘱的时候。所以我想,陆先生大概就是单纯察觉到某个孩子的身份有问题了吧。” 陆研静了几秒,说:“知道了,您继续。” 刚才孙万军说的只能算是背景,除了时间点不同之外,大体内容陆研都能猜到,但一纸证明拍在了两人面前,很明显“伪造”和“授意伪造的人”才是重点,而这两个他还一个字都没有提到。 陆研很清楚这好家伙心里多半有盘算,先说点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所以说完上面那句话,他毫不客气加大手掌上的力道,按得整个办公桌都狠狠颤了一下。 孙万军疼得倒抽口凉气,赶紧继续,生怕对方再说出点什么来。 他说:“我们当时约定的是一个月后开始,因为他说有个孩子不在国内,办理各种手续再加上回国需要些时间。但随后没过多久,新闻上就开始出现陆先生病重的消息,这期间他只托人要求我延期了几次预约时间,并在最后一次的时候给我带来了国内三位子女的头发,叮嘱我尽快出结果。” 闻言,陆研霍然睁大眼睛,却什么也没说,静待孙万军继续说下去。 孙万军道:“这份结果,就是根据陆先生提供的头发做出来的dna检测,但是……”他声音一顿,眼睛不安地朝后瞟了瞟。 陆研虽然戴了口罩,可出于谨慎,他连一点外貌轮廓都不想在这老家伙的印象里留下,所以特意站在了完全背对的位置。见状瞬间明白接下来的才是重点,于是说:“您实话实说,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做,要是再拖延,我也就没耐心了。” 孙万军赶忙点头,道:“但是再把结果交给陆先生以前,陆家又来了个新的接洽人,重新出了更高的价格,要求我把这份鉴定结果上的名字换成‘陆研’,并且再伪造一份具备血统关系的证明,将原主的名字替换上去。” “本来我是没想答应的,毕竟陆家来头太大,两边都不好惹,这种钱多是多,可拿了也不踏实。我不想卷进这种遗产纠纷,但他们威胁我……我没办法,所以同意了……” 陆研说:“那个新的接洽人是谁?” 孙万军道:“不知道,每次约我见面都是晚上,看不清,也没报过姓名,说完事给了钱就走,一分钟都不多待,我就知道是个男人。” “那这份鉴定结果原本属于谁,您总是知道的吧?”陆研又问。 孙万军闻言浑身一僵,静了半晌,才轻声回答:“是陆家的大少爷,陆博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陆研无声一哂,心说陆承瑞到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那位大儿子就是替别人养的,这事要是说出去,也真是贻笑大方了。 “那陆云恒和陆思琪的鉴定结果有没有问题?”陆研说。 他原本只是出于谨慎随口追问了一句,没想到那老家伙竟然点了点头。陆研当即大惊,质问道:“还有谁?!” 孙万军被对方突然抬高的声调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陆二少也……也不是。” 陆研:“……” 那一刻陆研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这么说李淑君进门陆家门的前十几年,从身到心都在外面的某个男人身上,这也……太有意思了吧?!不过如此一来,陆研反倒是想起了那天在东煌总部的露台上,陆思琪对陆博远说过的那段话。 “还有件事。”陆研道,“我听说陆家四小姐在来您这儿做鉴定的时候,曾经在抽屉里看见过一张显示为没有血缘关系的检测结果。我想问的是,这种需要高度保密的东西,怎么会被您随随便便的放在抽屉里,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别人看见了呢?” 此话一出,孙万军顿时就茫然了,心想这人知道的也太多了,竟然连陆思琪那么隐秘的经历都听说过,难不成还跟那位四小姐有关?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可能性的确非常大!毕竟陆家这代的四位继承人里,大少二少都不是陆承瑞亲生,如果非要划分阵营的话,陆三少和陆家小姐好歹还挂着个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为了财产不落进外人手里,替三哥查明真相,这一点于人于己都是稳赚不亏的啊! 到此,孙万军已经自动把身后那家伙带入为陆思琪的人,为了讨好保命,他特意站在了向着陆思琪的角度,回答道:“是这样的,本来这事再伪造完几份证明之后应该结束了,但这时候又有第三个人找到我。那人同样没说明原因,只吩咐我想办法把‘陆家继承人中有人非亲生’这条信息透露给陆小姐,事成就会给我一笔钱,所以我就……故意留了份鉴定结果在抽屉里,好让她看见。” “我怀疑——”孙万军见对方没做反应,又补充道,“我怀疑有人相对陆小姐做什么,不然也不会把这么敏感的东西透露给她知道。” 这点不用他提醒陆研也能想到,陆思琪表面叛逆乖张,本质却单纯的很,从那日她毫无顾忌的将这事告诉陆博远这种行为就能看出来。 陆研不动声色地把今晚收集到的信息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以后,他取出手机按了录音暂停键,直接将音频材料发了一份到自己邮箱备份。然后收起手机,他垂眸扫了眼被按在桌上的老家伙,依然不说话,而是拿捏着力道,起手照着对方后颈砍了上去。 孙万军连反抗的意图都没做出来,直接就被陆研砍晕了。 陆研把他推到一边,从电脑里找到第一次dna检测的原始文件,保存到邮箱后,再清楚掉相关的访问痕迹。做完这些,他收起带来的鉴定证明和牛排刀,又重新检查过现场确定没留下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然后关了办公室的灯,快步从最近的一条安全通道离开医院主楼。 眼下时间还不到晚上九点,夜生活尚未正式开始。 b市中心的主要街道灯火通明,闪烁的霓虹灯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喧嚣犹如洪流,陆研站在马路边,感觉周身那股寂静万分的紧张感顷刻被冲散得一干二净,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样。 陆研擦了把额头沁出的冷汗,把脱下的口罩、手套和白大褂直接塞进路边的垃圾箱,他脑子里有太多信息需要消化,所以没有叫出租,而是选择步行返回超市那里取车,顺带着也能让自己冷静冷静。 途径蛋糕店的时候,陆研忽然感觉饿得厉害,这才想起他这一整天还没吃过东西,于是顺便进去买了一盒冰淇淋泡芙,让店员用冰袋镇着,打算带回家和顾璟霖一起吃。 晚上十点整,陆研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了公寓的门。 玄关的顶灯暗着,看样子家里没人。 陆研没顾上开灯,先进了厨房把泡芙们放进冰箱,然后返回客厅按下吊灯开关,一转身,正看见顾璟霖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抽烟。 陆研:“……” “顾先生回来了呀,怎么不开灯?”陆研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肯定是有话要说的,只不过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于是弱弱地说了句,“吓了我一跳。” 顾璟霖回身看了他一眼,没着急开口,而是走到茶几那边把烟蒂按灭,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淡淡道:“刚才医生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的病情有了变化,你先上去洗澡换衣服,我们等下谈谈这个。” 陆研松了口气,还以为顾璟霖知道什么了呢,见说的是这事也就不再担心,乖乖上楼洗澡去了。 待他走后,顾璟霖取出手机按亮屏幕——因为定位信息还没来得及刷新,所以屏幕展示的依然是中心医院附近的地图,代表陆研appleid的定位点直指医院主楼,而时间则是一小时前。 顾璟霖已经知道了那个号码的主人,心理医生也说了治疗在七点多就已经结束了,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定位信息都没换过地方,那陆研去做了什么根本就是不言而喻的事。 他觉得挺有意思,那小家伙的胆子似乎比他预想的还好要大得多。他挺好奇陆研会怎么对待那位老教授,毕竟年龄摆在那里,总不可能像对待肖亦涵那样打一顿的。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顾璟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一小盘洗好的新鲜草莓,看见陆研带回来的泡芙盒微微一怔,旋即笑了。 几分钟后,陆研洗完澡,照例真空穿了件新的白衬衣。 顾璟霖正坐在沙发上回顾心理医生发给他的邮件内容,闻声抬头看向陆研,然后指着对面的预先准备好的宽大躺椅,说:“你坐这里。” 陆研一脸不明所以地愣了愣,直觉上感到气氛不太对劲儿,但还是依言走过去在那把正对顾璟霖的躺椅上坐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疑问,只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拿出一条毛茸茸的雪白物件,探身过来,娴熟捏住他的手腕“咔嗒”一扣,紧接着把另个一边锁死在躺椅裸|露的一小节钢管扶手上。 陆研:“????” 那玩意儿长得太具欺骗性了,陆研反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看出来手腕上的东西是一种装饰有雪白绒毛的手铐。 “这是——”他迟疑地抬头迎上顾璟霖的眼睛,不解道,“顾先生什么意思?” 顾璟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说:“医生告诉我,满灌治疗的过程中,患者可能会出现不配合的情况,可以适当采取强制性的手段,我怕伤了你,所以买了点温和的小道具。” 陆研:“……” 陆研好歹是个成年人,没用过还能没见过么?再说这手铐长得这么不正经,他要是看不出来这是个情|趣用品,那才真是有鬼了! 陆研脸颊泛红,也不说话,用另外一只手尝试性地解了一下,发现需要钥匙才能打开,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对顾璟霖道:“我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在外面,今天累了,顾先生就算要试……那个疗法,也改天再说,好不好?” 顾璟霖笑笑没说话,起身走到躺椅后方,用一条干净的白绸布蒙住陆研的眼睛,在脑后轻轻系了个结。 陆研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丧失视觉和单手被捆带来的不安感同时作用,他下意识地微微颤栗,正要准备起身,却直接被人从身后按回躺椅里。 顾璟霖用手铐将陆研的另一只手腕也锁在扶手上,低伏下身体,目光顺势沿着对方白皙的脖颈一路滑入领口,静了几秒,才在陆研耳侧低声耳语道:“满灌疗法要求患者必须闭眼,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配合,所以暂时蒙起来,等你受不了的时候我自然会取下。” 陆研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侧过头,猝不及防的,他感觉有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在唇瓣上蹭了一下。陆研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也来不及细想,而是试探着颤声道:“顾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顾璟霖仿若失神一般地微微怔住。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触碰在一起。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能清晰感觉到属于陆研的鼻息缓慢浮动,真实而又暧昧地在肌肤上轻轻掠过。 顾璟霖垂眸扫了眼那两片色泽浅淡的唇瓣,脑中反复回味不久前,那匆匆蹭过自己唇上的美妙触感。 这么一个美人养在家里,能忍到现在不碰,简直是个奇迹。 影帝先生在心里笑了一下,旋即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站直身子,绕过躺椅,他顺手取过茶几上的牛奶盒,一边捏开乐利包装,一边淡淡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注意到声源变了,陆研有些茫然地仰着头,一时间也判断不出顾璟霖在什么方向。他十分委屈地抽了口气,光裸的双腿不觉夹紧,稍微往回收了收。绸布之下,眼眶里涌起的酸胀感似乎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我觉得……您好像是在惩罚我?不太像正常的治疗。” 说这话时,他嗓音略微有些低哑,像一勺绵柔的糖浆。 顾璟霖静静欣赏着眼前这一幕,裸色皮质躺椅,被捆|绑蒙眼的半|裸美人,再加上那拼命压抑却依然无法掩饰的恐惧和颤抖,当真是不管怎么看都幅赏心悦目的好景色,让人想把持也把持不住呢。 “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问话同时,顾璟霖悬空举起牛奶盒,正对陆研并拢蜷曲的双腿,稍一倾倒。 下一刻,冰冷的牛奶溢出开口,沿夹紧的腿缝流淌下去,一直流进了那个被衬衣下摆堪堪掩住的隐秘部位。 陆研受惊似的全身一僵,整个人羞赧万分地往后缩了缩,再一开口,声音莫名染上一丝哭腔,像是在认错求饶。 “顾先生,您是不是知道我晚上去哪儿了?”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举着牛奶盒一路倒上去,坏心打湿他整片衬衣前襟。 那种丝质材料被牛奶润湿,整体质地登时变得轻薄透明起来,作为始作俑者的影帝先生眉心浅蹙,一双眼目的明确地看向那湿透的衣料下,受凉后应激硬起的可爱部位。 “我错了!”陆研情绪有点失控,溢出眼尾的泪水直接湿了眼罩,但还是乖乖地说,“不过保证没给您惹麻烦,只是去问了我需要了解的内容,也没对他做什么。” “我知道。”顾璟霖说,“猜猜我倒在你身上的是什么?” “牛奶么?”陆研不安地动动双腿,那种冰凉的湿润感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闻起来有点像……” 顾璟霖把空奶盒放回茶几,一本正经道:“不讨厌?” 陆研摇摇头,坦言道:“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它可以喝。” “想知道它在你身体上的样子么?”顾璟霖意味深长地问道。 陆研记得描述是满灌治疗的一部分,但出于本能,在短暂脑补了那种画面之后,他一点都不想听见相关的具体描述:“……不用了。” “其实很诱人。”顾璟霖打断他,十分可观地评价道。 陆研瞬间静了,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下午心理医生让他问自己的那两个问题。 ——你愿意为对方做什么? ——你能允许对方对他做什么? 陆研感觉自己快疯了,对方言语间的透露而出的欲|望清晰可查,可是他……陆研深深缓了口气,在从未有过的巨大矛盾中,一边流泪,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先生,”陆研的声音很轻,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干净和乖顺,“您是不是想做什么?” 顾璟霖从盘子里取了颗草莓,然后挨着陆研在躺椅边缘坐下来。他伸手一粒一粒解开对方衬衣前的一排纽扣,将冰镇草莓按压上那个部位,挤压碾碎,安静注视着草莓汁液将粉嫩的一点晕染得更加艳丽。 陆研只是颤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挣扎。 顾璟霖说:“一直都想,越来越想,要不是不忍心伤害你,我早就上了你了。” 陆研哑然,心想这话说得还真是一点掩饰都没加,不过听了倒不觉得讨厌,反而还因为那种忍耐而觉得有些感动。 陆研没有说话,默默抬起右手,因为这个举动,扣在他腕子上的毛绒镣铐“哗啦”一响,锁链部分被抻得笔直——那双手难得没有佩戴手套,而且还是主动伸向另一个人的方向。 陆研凭感觉悬空一抓,果然不出意外的抓空了,于是试探性地唤了声:“顾先生?” 顾璟霖拿不准这小家伙打算做什么,本来只是耐心旁观,听见他叫自己,这才伸手把陆研的手握进掌心,他能感觉他依然在发抖,却并没有因为这种颤抖而选择挣开。 “想做什么?”顾璟霖心平气和地看着他。 陆研两只手都被手铐缠着,只能勉强坐起身子,歪头迎向顾璟霖的方向,乖乖地说:“昨天早晨发短信的时候我自|慰来着。” 顾璟霖:“……” 顾璟霖闻言哭笑不得,他已经从心理医生的反馈里知道陆研可能有点喜欢他,也知道刚才那番是很明显的主动讨好行为,他本以为接下来能听见陆研嘴里说出些可爱又动人的情话,完全没想到这容易害羞的小家伙竟然意外的……非常直白? “我觉得我还挺喜欢您的。”陆研不知道自己把对方吓着了,自顾自地继续道,“顾先生,如果‘让碰’那句话是有效的,您要不要……?” 顾璟霖笑了:“这次打算怎么摇着尾巴勾引我?” 陆研被问住了,讲道理,作为无意识的天然撩,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顾璟霖为什么会说他有勾引他…… 陆研静了足有一分多钟,心里对勾引的概念非常模糊,再加上他被困在躺椅上,很多事都做不了。最终,默默纠结的纯洁小洁癖选择耿直地分开双腿,悬起其中一条架在躺椅扶手上,另一只手缓慢摸索下去,当着对方的面复现昨天一早的行为。 顾璟霖:“………………” 该怎么形容呢? 被捆绑、蒙眼的小美人还在做那事…… 岂止是勾引?影帝先生感觉自己要爆炸了,这他妈根本就是犯罪好么?! 【神说:要河蟹~】 ——inued Chapter 49 【事后和计划】 翌日,陆研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腰腹以下都不是自己的,身后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明显肿了,稍微收缩都能感到灼热的痛感,大概是过程太激烈,里面磨破了皮……陆研还没完全睡醒,这念头在脑子里来回晃荡了一会儿,他才恍然觉出羞耻来,脸颊登时有点发烫。 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陆研有记忆的部分不多,到后面基本全都断片了,只隐约记得射过好几次,身上都是那种东西。他撩开被子偷偷瞄了眼,发现是干净的,股间也没有粘腻的不适感,应该是被清洗过了。 他这一动,抱着他的顾璟霖也有转醒的迹象,揽在陆研背后的手臂下意识地收了收,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凌晨两人洗过澡之后都没有穿衣服,陆研全身赤|裸,睡觉时没察觉,这时候才发现有条腿一直横跨在对方身上,胯间垂软的某物轻蹭着男人紧实的皮肤,倒不会觉得讨厌,反而有种肌肤相贴的亲密感。 陆研脸有点红,默默把腿收回来,移动中又不小心碰到了顾璟霖的那个,发现竟然有点勃……陆研愣了愣,整个人顿时就尴尬了,心想这家伙昨天要了那么多次,现在还能起反应,这不是精力太好,那就是太饥渴了吧?平时得有多压抑啊! 一想到这事,陆研又不禁有些害羞,脑内的画面感太强,随便那幅都是限制级的。他心跳莫名变快了不少,尽管心理上还是排斥,但他依然主动往顾璟霖怀里蹭了蹭,伸手回抱回去,像一只乖巧而听话的小动物。 其实洁癖症不需要治好,陆研心想,只要对特定的人不犯病就足够了。 被他那么一蹭,顾璟霖缓慢清醒过来,侧头看向怀里的陆研,笑了笑,说:“不再睡一会儿?” 男人低沉的嗓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听上去特别性感。陆研仰头和他对视,目光触及对方唇瓣的时候略微停留了片刻,继而想起昨晚他们的关系那么亲密,可顾璟霖只做出过一次想要索吻的举动,被他避开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亲吻。 从认识到现在,尽管这男人平时的行为难免出格,但总体来说都是以逗弄为主,懂得适可而止,从来没有过强迫的举动。陆研对这种近似呵护的尊重非常感动,这也是在经历过最初的不适应后,到现在他反而可以彻底接纳顾璟霖的原因。 陆研摇了摇头,表示已经不困了,软绵绵地问道:“现在几点了?今天不用出去?” 卧室里窗帘紧闭,连一丝天光都透不进来,两人这一觉睡得黑白直接颠倒了,时间观早就被原始冲散得一干二净。 顾璟霖工作安排的几场活动早在前天就收尾了,过去两天没回来,纯粹是为了给这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小家伙下个直钩。当然这事他做是做了,说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随便“嗯”了一声,熟练扯谎道:“暂时不会再安排出席活动,上次绍泽来不是提到两家打算合办一个慈善晚会么?时间定在了半个月后,现在只需要等那个就行了。” 说完,他随手把被子拉上来些盖住陆研肩膀,另一只手取过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说:“还不到下午三点——”他又把手机放回去,侧过身子,伸手摸了摸陆研的发顶。 棉被之下,两人光|裸的身体暧昧贴紧,却不带任何,只是单纯享受那种滑腻而温存的感觉。顾璟霖垂眸凝视着陆研那对乌黑好看的桃花眼,一时间不禁无限感慨,心说终于把这不让抱也不让摸的小洁癖拐到手了,过去俩月过得简直禁欲!定力好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顾璟霖耐心询问,“昨天你累得睡着了,我简单涂了点药,保险起见还应该再口服些消炎药的。” 陆研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后还要吃药,不禁讶异地睁大眼睛,几秒后他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您该不会是……怕我抵抗力下降以后变回言言吧?” 顾璟霖闻言一愣,旋即也笑了,说:“当然怕了,好不容易把你骗上床了,万一不小心变回去,又得等病好之后才能睡。” 陆研:“……” 怎么会有这么直白的人?也太不要脸了!神经病啊?! 不过话说回来,陆研本身也不想变成狗,茶杯体泰迪太废了,跳个沙发都费劲,自保能力几乎为零,真是又弱又耽误事。 “那等下起床以后还是吃点药吧,”陆研说,“我感觉那里还是有点疼。”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坐起来靠在床头的软垫上,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含进嘴里。陆研很自觉的拿过打火机,打着以后给他点火,然后继续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 “说说你昨天去做的事。”顾璟霖呼出烟雾,单手揽着陆研的腰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里的肌肤。 陆研知道他迟早会问,本身也没打算隐瞒下去,所以稍微在脑内梳理了一番逻辑,就一五一十的从推测过程一直说到了拷问结果。顾璟霖全程沉默,听得非常认真,尤其在听说陆研从厨房拿了把牛排刀就敢过去威胁别人的时候,心里既惊讶又有点想笑,心说这小家伙的胆子确实大,要想用牛排刀捅死一个人,这难度也太夸张了! 陆研说完,见顾璟霖没做反应,心里难免发虚。他一声不吭地等了一会儿,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弱弱地进一步解释道:“我确定没有暴露身份,孙教授最多会怀疑我是陆家的某个人,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怀疑到已经过世的陆三少身上,您不用担心的。” 顾璟霖闻言顿时笑了,伸手惩罚性地一刮陆研鼻梁,戏谑道:“这我知道,你挺聪明的,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陆研不解:“那是什么?” 顾璟霖叹了口气,觉得这种事已经出了两回,总体来说只能归结为运气不错,一次有罗绍泽解决,一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教授,但想起来还是不放心,而且难保第三次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仔细想了想,换了个非常郑重的语气,叮嘱道:“其实你要做的事我大概了解得差不多了,以后再有什么打算可以跟我说下,别一个人就跑过去,万一出事了呢?” 陆研听的出来这是在关心他,忍不住笑得弯起眼睛,也不说话,就是单纯地抱着对方蹭了蹭。 顾璟霖:“……” 影帝先生觉得这小家伙撒娇耍赖拒不承认错误的行为简直太犯规了,这一来还怎么让人继续说啊! 陆研倒不是真的不想听他的话,只不过这件事原本就跟顾璟霖没关系,他本人是公众人物,身份特殊,又是隶属陆氏子公司名下的签约艺人,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任何涉及站队的行为都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陆研不想给他添麻烦,所以适当的拒绝和隐瞒是很有必要的,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坚持的原则,不管是当初单纯的交易,还是现在的更近一步之后的亲密关系。 陆研再不了解娱乐圈,也明白艺人永远受制于公司安排这一点,那天在东煌大厦的露台上,陆博远说过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些话在当时听来只觉得自己那位大哥狂妄自大,现在细想又不禁有点后怕。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倏而变得古怪起来。 陆研清楚问题在自己,所以静了半晌,便主动爬起来跨坐在顾璟霖身上。像一只柔软无骨的猫,陆研乖乖俯下身,伸手搂住对方后颈,探过去,半是讨好半是撒娇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顾璟霖一愣,瞬间被这个小动作撩得心情大好,掐了烟,随手在陆研屁股上捏了一把,哂笑道:“小坏蛋。” 陆研说:“我饿了,要不要下楼做点东西吃?” 顾璟霖拿他没办法,心里清楚这事也就这样了,只能打定主意以后把人再看严一点,让步道:“也好,吃完饭正好把消炎药吃了。”说完,他拍拍陆研屁股,示意起来。 两人分别去盥洗室洗漱换衣服,陆研双腿着地以后发现昨晚确实消耗过度了,身体虚得厉害,起初两条腿还有点发抖,走动了几步才慢慢适应过来,然后套上件衬衣,先下楼了。 一层厨房,陆研开着冰箱挑选食材,最后从里面拿了只冰鲜整鸡和几朵松茸,又从橱柜里找了些枸杞备用。陆研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对食物向来是一切从简,中餐步骤繁琐他也就没有刻意学过。可是食补这方面西餐又明显不够,所以他开着手机app从里面找了个看起来不太容易失误的鸡汤配方,按照菜谱上的步骤把那只鸡炖了。 这道鸡汤倒是不难,但根据上面的时间要求大大小小都算在一起大概需要三个多小时,晚餐喝正好能赶上。不过两个人都是一天没吃饭了,就算现在不吃正餐,也得稍微吃些东西垫一下。 陆研把砂锅的火关小,回身从冰箱里拿了西红柿、培根、鸡蛋、罗马生菜和全麦面包,把食材们处理好,做了一大盘三明治。他单独拿了几块分装进餐盘,剩下的保存进冰箱当做晚餐搭配鸡汤的主食,顺带取出牛奶和昨天带回来的那盒冰淇淋泡芙。 做完这些,陆研给手机定时,以免忘记煲汤的时间,然后端着食物们直接去了客厅。 顾璟霖下楼了时候正看见陆研坐在沙发上吃泡芙,唇角挂着香草冰淇淋,唇瓣上还粘了一层白白的糖粉,看上去就跟着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孩子似的。 顾璟霖眸底带笑,走过去在陆研身边落座,也不说话,直接伸手扣住陆研后脑,倾身过去轻轻舔去了那一小块香草冰淇淋。 陆研:“……” 舌尖轻扫过肌肤的触感濡湿粘腻,陆研瞬间僵住,一脸惊悚地跟他对视两秒,在默默告诫了自己一番要适应后,眼眶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顾璟霖直接笑出来,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还是不行?” 陆研吸了吸鼻子,埋头继续吃泡芙,眼框里面全是泪,用一种明显有事的委屈口吻低声道:“……没事。” 顾璟霖完全招架不住这小家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喜欢得不行,只想把那泡芙里的冰淇淋涂得他满身都是,再一点一点舔舐干净,舔的他一边颤抖一边流泪,那画面光是想就叫人控制不住的兴奋。 当然,影帝先生还是懂得适可而止的必要性,毕竟还没消肿,不管怎么样都得让这小家伙缓几天,不然变回言言,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将限制级画面强行屏蔽,顾璟霖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然后随口道:“有件事昨天晚上已经和你说过了,你可能没什么印象。” 闻言,陆研一脸茫然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显然没对上号。 顾璟霖笑道:“你对我的称呼太客气了,以后私下里不要叫‘顾先生’,也不用再使用敬语,听起来一点都不亲,我不喜欢。” 陆研把嘴里的泡芙咽下去,说:“那要叫什么?”他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又问,“我昨晚叫的什么?” 顾璟霖一哂,决定还是不把叫爸爸叫主人这种梗说出来,好留着以后慢慢玩,于是正色道:“可以叫名字——”他想了想,复又补充,“当然,你想叫老公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我的性取向从来没有公开过,绝对不能被外界听见。” 陆研:“……” 一本正经说这种事真的好奇怪啊!陆研整个人都不好,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直言道:“那还是名字吧,这个我比较习惯。” “你随意。”顾璟霖说得言不由衷,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两人在一种缓慢发酵的微妙气氛下各怀心事的吃东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正在用手机刷新闻的顾璟霖忽然想起件事,继而侧头看向陆研。 “对了,”顾璟霖道,“你已经拿到录音和原始鉴定结果,打算怎么处理?” 这问题早在打算从孙教授这条线下手之前就被考虑过了,所以一听这话,陆研根本不用迟疑,坦言道:“我昨天采用了一种比较暴力的手段才能顺利拿到这两样东西,那姓孙的教授只是暂时被吓住了,但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比如我为什么会有他的手机号码?通过这点,他可以查到很多东西,只要时间充裕,甚至可以得到‘陆研’这个名字。” “所以就算我是个没身份的‘死人’,在这件事上,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我不能给孙教授太多反思的时间,他想得越多,可能出现的漏洞就越大,必须尽快动手。”陆研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在这里,他们都是有名有姓的公众人物,不管是商界还是娱乐圈,这些本身也是有风就能掀起波浪的地方,而我什么都不是,所以什么都不用怕。” 顾璟霖瞬间明白的陆研的意图,却没有打断,静待他说下去,只在心里暗自赞叹这小家伙不光威逼利诱的手段狠,脑子也一点不逊于那些善于勾心斗角的家伙,可怎么偏偏看上去会那么乖呢? 到底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 陆研不知道对方在腹诽自己,自顾自地继续道:“我需要将‘李淑君婚内出轨,陆家少爷非亲生’这条消息透出去,舆论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话题无限放大,这样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只有李淑君本人,而她最清楚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除了替他做事的属下,就只剩下中心医院的孙教授了。” “当初她能杀我灭口,说明这女人确实够狠,同时也又足够的能力摆平这种程度的问题。这次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可能的证据流传出去,她肯定会解决掉那个知情人。”陆研抿了口牛奶,声音轻软,内容却冷血的令人心惊,“我不会愚蠢到触犯法律,给自己留下污点,但是‘借刀杀人’的方法还是会用的。” 说完,他又很担心地看了顾璟霖一眼,不确定地说:“璟霖,你会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我可喜欢你了,你要是认为这么做不好……”陆研迟疑了,静了几秒,又弱弱了补了句,“那我就换个温和点的方法?” “没什么,他们都是罪有应得,而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顾璟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你只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我担着。” ——inued Chapter 50 【风雨欲来】 说完,影帝先生微微怔住,旋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小家伙……似乎说喜欢他来着? 刚才话题太严肃了,不仔细回忆还真没注意。 顾璟霖在心里笑了一下,觉得陆研平时的性格虽然内向害羞,也不喜欢跟别人交流,可一旦熟悉起来,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倒是意外的坦率和直白。尤其是那种“你不喜欢我就换个方法整死他”的做法,现在想来简直耿直得可爱! 罗绍泽说得对,这么好看,性格又讨喜的小美人竟然阴错阳差的落在他手里,这运气也是没谁了!顾璟霖越看陆研就越喜欢,似乎只要是他坐在那里,就乖乖地吃泡芙,别的什么都不用做,单这一个场景就能看得人春心大动。 这天然撩的天赋果然极品,明明纯得跟张白纸似的,结果没碰到的时候勾得人日思夜想,吃到嘴里以后更是让人完全不想停了。 顾璟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点了根烟,然后很自然地拍了拍大腿,淡淡道:“来。” 两人相处到现在,在很多行为上都有不言而喻的默契。陆研知道这是要抱,忙把牛奶杯放回茶几,只拿了吃剩下的半个泡芙,听话地跨坐在顾璟霖腿上。 这个姿势其实是非常暧昧的,再加上陆研下面什么都没穿,所以起初很难接受,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再被这么抱着不仅不会排斥,心里反而还很喜欢。 陆研偷偷瞄了眼顾璟霖的眼睛,总感觉这男人的沉默怪怪的,也猜不准是在想什么。他还是有点担心他介意孙教授的事,怕他不高兴,更怕他因为这个对自己产生偏见,于是静了片刻,便主动伸手理了理对方衣领,询问道:“怎么不吃东西,不饿么?” 这番言语间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很明显,顾璟霖听得出来,却没着急开口,而是单手覆盖上陆研光|裸的大腿,半是逗弄,又半是心不在焉地来回抚摸。 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与肌肤接触时产生的细微摩擦撩得人心慌意乱。陆研受不了一点点带颜色的暗示举动,十分窘迫地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却难得没有叫停。 冰淇淋泡芙的香草注心开始融化,乳白色的黏稠液体溢出酥皮边缘,沿白皙的小臂蜿蜒而下,留下一道的暧昧痕迹。 陆研一怔,下意识要去抽纸巾来擦掉,结果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被人突然扣住了手腕,然后满目讶异地看着顾璟霖低下头,一寸一寸吻过冰淇淋流淌过的地方…… 像是故意放轻放缓了动作,整个过程缓慢异常,顾璟霖能清晰捕捉怀里那人的颤抖,感受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沉——“我不想吃别的,”等到最后,影帝先生轻轻问着陆研的手指,声音温柔得如同一勺香草糖浆,“就想吃你。” 陆研:“……” 陆研懵了几秒,整张脸直接红透,回过神后赶紧手忙脚乱地把那只快要滑进他腿间的手赶出去,红着眼眶急道:“您怎么总想着那事啊!就不能正经点……” 顾璟霖闻言顿时笑了,吸了口烟,戏谑道:“在自己家里,正经给谁看?” “……”陆研被怼得哑口无言,默默翻找了一下脑子里储备的中文词库,无奈对方耍流氓的功力实在深厚,他一个正经小洁癖,中文还一般,打嘴架只有被调戏的份儿。 “那也得适当克制点,”陆研弱弱地说,“您也不怕肾虚。” 顾璟霖笑道:“我不是也没做什么吗?” 陆研心说您这明显属于犯罪未遂!老流氓擦枪,根本不怕走火! 当然,这种事他也就只敢放心里腹诽,说出来怕被对方趁机欺负。 陆研嘴上占不到便宜,识趣的不再说话,抓紧时间把泡芙吃掉,免得冰淇淋融化后再滴到其他地方,到时候如果都用舔的……陆研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好色|情,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在这时,手机“嗡”地一振,顾璟霖划开屏幕察看,然后单手打字给对方回短信。 “绍泽晚上过来吃饭。”顾璟霖按内容转述,“原话是‘最近跑通告太辛苦,听说你家研研会做饭,求喂养求收留,顺便求帮忙把炉石账号打上传说’?”短信读到最后,陈述句逐渐改成了疑问句,顾璟霖皱了皱眉,随机神色复杂地看向陆研,“你俩经常一起玩游戏?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陆研:“???” 陆研一脸莫名其妙,几秒后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试探道:“吃醋了?” 顾璟霖慎重考虑了一下这个说法,原则上是拒不承认的,不过想着自家小洁癖陪别人打游戏,就算那人是他好哥们儿,这事依然——影帝先生一声不吭地又回了条让罗宝宝原路滚回去的短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爽。 从认识到现在,陆研对顾璟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游刃有余的猥琐神经病”的范畴,难得见他有反差这么大的幼稚行为,顿时觉得很惊奇! 见他不吭声,陆研歪头看了一会儿,最后主动贴过去搂住对方后颈,也不说话,单纯撒娇似的蹭来蹭去。 顾璟霖哪儿受得了这种撩拨,当即就被这亲昵的小动作讨好了,不过表面依然佯作淡定。他垂眸看了眼怀里软绵绵的小家伙,伸手探进衬衣下摆在陆研屁股上惩罚性地捏了一把,淡淡道:“绍泽晚餐前到,你也别做饭了,太累,我让酒店送菜过来。” 陆研乖乖地点头,说:“我煲了鸡汤,吃饭的时候可以喝。” 顾璟霖一哂,开玩笑道:“你给我补,就不怕今天晚上继续?” 陆研红着脸,想了想,忍不住问:“璟霖哥哥,你是不是也可喜欢我了?” 顾璟霖:“……” 陆研声音软,中文发音又很平很规矩,“ge”发的是标准的一声。顾璟霖根本招架不住,被这声“璟霖哥哥”叫的骨头都酥了,心里直接软成了一滩水,恨不得就地把人压倒在沙发上,干得他哭着叫这四个字。 “喜欢。”顾璟霖舔了舔干燥的唇缝,强行压抑下心底的那股冲动。 陆研心满意足,笑得一脸天真:“那我一定好好喜欢你,毕竟是第一个——”顾璟霖本来以为这“第一个”的意思是指初恋,还觉得这小家伙单纯得特别美好,但紧接着却听见陆研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 闻言,顾璟霖倏然怔住,又觉得心疼了。 陆研倒不觉得怎么样,抬头看了眼壁钟,发现距晚餐还有不少时间,于是道:“我想去把昨晚的录音处理一下,把我的声音剪掉,然后尽快发出去。我对国内的圈子不了解,您有没有推荐的渠道?” 顾璟霖“嗯”了一声,说:“这个简单,发给主流媒体的记者就行,我那里有他们的工作邮箱。你发邮件以前记得上代理把ip定到国外,他们为了挖独家消息肯定会查找爆料人的,注意别被找到就可以了。” 陆研点点头,凑过来在顾璟霖脸颊亲了一口:“那我去了?” 顾璟霖摸摸他的头,道:“我跟你一起。” “那你先去,我马上就来。”说完,陆研从沙发上爬下去,踩上拖鞋,到厨房先把枸杞加进砂锅,又给手机重新定时,然后才上楼进了书房。 …… 晚上七点,公寓房门被人敲响。 陆研换了套泰迪熊的居家服,身上围着格子围裙,从厨房出去快步走到玄关,一扭门把推开防盗门,客气道:“罗先生好。” 罗绍泽照例是口罩墨镜外加棒球帽,整张脸蒙得严严实实,一手提着两瓶拉菲,另一只手牵着狗绳,一只胖成山的萨摩耶蹲坐在他旁边摇尾巴,见了陆研登时兴奋得“汪汪汪”狂叫。 陆研:“……” 陆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感觉鼻腔不舒服,伸手就要关门。 “哎哎哎——别!”罗绍泽赶紧把门口挡住,带着妞妞强行挤进来,然后把两瓶酒往吧台上一个,回头笑得一脸不正经,调侃道,“刚才还问我好呢,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你这么拔无情你家璟霖知道么?” 陆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可以进来,狗不行。” “为什么?”罗绍泽拼命牵着妞妞,防止它扑过去把陆研撂倒。 陆研看了那只跟打了鸡血似的萨摩耶就想打喷嚏,十分嫌弃地皱了皱眉,坦言:“我对宠物的毛发过敏。” 罗绍泽一愣,然后直接炸了:“难怪言言没了!” 陆研:“……” “快说!”罗宝宝动作利索地把狗链栓门把上,走过来扣着陆研肩膀摇了摇,目光沉重得像死了亲儿子,“是不是我那见色忘义的基友为了你把泰迪处理了?!” 陆研万分惊悚地看着雪白的狗毛跟着他一起飞过来,整个人直接疯了,红着眼眶,抓狂道:“不要过来!” 罗绍泽被吓了一跳,心说碰下肩膀怎么还把人给碰哭了?赶紧松手,省得一会儿被损友撞见了再误会。毕竟下午已经在短信里滚过一次了,好不容易被允许过来蹭饭,绝对不能再被轰出去。 “璟霖呢?”罗绍泽把妞妞赶进一层的公共盥洗室,关上门。 被锁在里面的萨摩耶跟疯了一样,一边挠门一边嚎,嗷呜嗷呜叫得特别凄惨。 “在书房处理点东西。”陆研难过地吸吸鼻子,似乎已经开始过敏了,他默默看了眼盥洗室的门,松口道,“还是放出来吧,关在里面太可怜了,您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总不能让它一直叫啊。” 罗绍泽一想也是,但又不放心,问:“那你过敏怎么办?” “不严重,我去吃点抗敏的药就没事了。”陆研说。 罗绍泽挺喜欢陆研这种通情达理的性格,觉得他不磨叽,也没那么多废话。 陆研已经开始流眼泪,整个人像患了非常严重感冒,眼睛都睁不开。他叮嘱罗绍泽洗过手帮忙看一下厨房炖着的鸡汤,然后赶紧回卧室找药吃。 吃过药,陆研又去盥洗室把手和脸都清洗干净,感觉没那么难受了,才去书房叫人。 刚才楼下动静太大,这套公寓隔音再好也架不住妞妞叫得撕心裂肺,也幸好隔壁公寓没住人,要不然肯定直接扰民。顾璟霖一听声音就知道罗绍泽带狗来了,再看陆研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陆研绕到电脑桌后看了眼屏幕,随口道:“发了么?” 顾璟霖说:“现在还太早,这种新闻最好的发出时间的凌晨左右,那个时间段很少有公关团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比较利于传播。” 这方面的事陆研不懂,他只负责把音频内有关孙万军承认鉴定报告属于陆博远的部分单独剪了出来,并没有打算全部交到娱记手里,至于发给谁、什么时间发,这些都由顾璟霖决定。 顾璟霖选择的是国内爆料绯闻最擅长煽动舆论的几位娱记和营销公司,这种人平时不招各界有头有脸的人待见,但关键时候往往都用得着。顾璟霖在这个圈里混了这么多年,营销炒作那一套流程自然比陆研清楚得多。 他将陆研提供的录音和原始鉴定结果分了几份,然后给新注册的邮箱们定时,等到时间一到便会分别发送到各个目标那里。绯闻传播的特点在于不间断的爆料,层层深入,这样才能引发人们地持续关注,再加上绯闻人物身份敏感,黑点一出自然会有好事者跟风深扒。 而陆家的那些人,显然是禁不起任何调查的。 ——遗产公布前夕,李淑君被曝出婚内出轨,头一胎就不是陆承瑞的血脉。陆博远是陆承瑞手把手带进商界的,眼下几乎是默认的首位继承人,陆氏集团上下都把他当成未来的新任总裁看待。而今晚过后,这两人则会直接被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推上风口浪尖。 这还仅仅是对当事人的影响,搅动舆论的人都精明的很,大儿子有问题,那剩下的一儿一女能放任不管?陆家二少还在留学深造,背景可以说是几位继承人中最浅的,但即便是这样,母亲出轨,他在外的作风也够人摆出来含沙射影的调侃一番。陆四小姐身处娱乐圈,话题向来不少,而且嫉妒她靠家族关系成名的同期新人大有人在,恐怕到时候的麻烦不会比那两位当事人要小多少。 这些都是事先就能预料到的,实际发生以后的情况会更加复杂。 那些即将被散播出去的内容就如同搭在弓弦上的箭,一旦松手,便再也没法回头。 顾璟霖心里一片清明,这了现在才觉得陆研这步棋走得实在是太狠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说今晚过后陆家所有的压力都是来自外界,那么他又想以什么样的身份入局呢? 换句话说,陆三少该怎么“活”过来? 顾璟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抬头看向陆研:“对了,这件事一出,李淑君肯定会暗里找人开始调查,明面上则是由陆家的公关清理绯闻。算起来这个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个月内,收到影响,李淑君肯定会加快遗嘱实施,好让一切尘埃落定。” 他顿了顿,好让陆研消化掉这段话的内容,等时间差不多了,才问:“你的打算呢?” “我想麻烦你件事。”陆研说,“半月后那场慈善晚会,能带我去么?” 顾璟霖皱了皱眉,一针见血道:“以什么身份?” “陆家三少爷。”陆研谨慎开口,“我只有在公众面前回来,李淑君才没机会做出任何反应,只能被迫接受我安排的剧本,这样有风险,但也最安全。” ——inued Chapter 51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除此之外其他网站及文包均为盗文。 2015年,四月,法国巴黎。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定时炸|弹,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被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黑洞洞的危险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讽,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地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整座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的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的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过来。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的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萧瑜跟前,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收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地群扑上来,疯狂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时趁乱摸的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地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陆岑道:“你睡一会儿吧,这一个月太辛苦了。” 萧瑜点头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后,倦意袭来,很快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飞机不时遇上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萧瑜很困,但又因为摇晃始终达不到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替他掖紧毛毯,他几乎是下意识朝那个温暖的方向蹭过去,对方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打开手臂,把人搂进了怀里。 那天以后,sha失去的踪迹,而对于协同调查《蒙娜丽莎》失窃案的fbi和第七局来说,早在案发当晚那只狡猾的大盗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一段黑历史的开端,官方无法向世人解释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对手,更无法给愤怒的法国民众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训练有素的探员们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全部出城路径,火车站和机场更是加派了成百上千的执勤人员,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而骆逸凡相信,那日埃菲尔广场不正常的鸽群过后,sha就已经离开了巴黎,因为他押对了那句近乎玩笑的——“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Chapter 52 2015年,四月,法国巴黎。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被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黑洞洞的危险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讽,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地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整座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地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地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过来。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的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萧瑜跟前,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收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地群扑上来,疯狂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时趁乱摸的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的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陆岑道,“你睡一会儿吧,这一个月太辛苦了。” 萧瑜点头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后,倦意袭来,很快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飞机不时遇上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萧瑜很困,但又因为摇晃始终达不到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替他掖紧毛毯,他几乎是下意识朝那个温暖的方向蹭过去,对方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打开手臂,把人搂进了怀里。 那天以后,sha失去的踪迹,而对于协同调查《蒙娜丽莎》失窃案的fbi和第七局来说,早在案发当晚那只狡猾的大盗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一段黑历史的开端,官方无法向世人解释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对手,更无法给愤怒的法国民众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训练有素的探员们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全部出城路径,火车站和机场更是加派了成百上千的执勤人员,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而骆逸凡相信,那日埃菲尔广场不正常的鸽群过后,sha就已经离开了巴黎,因为他押对了那句近乎玩笑的——“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Chapter 53 【哄骗小洁癖的正确姿势】 与此同时,远在b市近郊的西山别墅区。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陆家大宅是难得的灯火通明,不时便会有一辆趁夜色赶路的车驶上盘山道,开进陆家漆黑沉重的院门后。 一层大厅,李淑君面容苍白,眉心锁紧,眼神却是凝重而阴冷的。她靠在皮质沙发的一角,内里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丝绸长裙,外面披着件厚重的狐裘披肩,露出的一截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涂着暗紫色甲油的雪白手指间夹着根燃烧过半却没能抽上一口的烟。 青烟缭绕,尼古丁特有气味飘散开来,李淑君显然是在思考事情,自始至终都为说一词。 在她落座的沙发旁边站着五六个穿戴整齐的男女,都是被连夜叫来商量对策的公关部门的负责人。这些人本来就精明,再加上隶属公关部,一个个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眼下汇报完情况,自然明白大老板不说话他们就该老老实实保持安静的道理。 只不过,这沉默的时间越久,就说明动气越大啊! 现在距第一条涉及造谣的微博发出的时间还不足两小时,而各大社交平台已经吵得沸沸扬扬,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个新的爆料出现,内容更是涉及陆家几位主要人员生活、感情、事业的各个方面。在场几位也都算是经验老道的内行人了,这事一看就能看出是有人在蓄意挑事,然而也正因为是内行,他们看得比普通人更透彻,再加之李淑君的反应,所以难免揣测那些证据的真实性。 ——这如果都是真的,那陆家怕是要变天了。 不过多时,别墅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杜辉快步进门,径直走到李淑君近前微微欠身,继而恭敬道:“已经通知到大少爷了,人马上就来。”汇报完正事,他静了几秒,复又补充了句,“夫人也别太担心,陆氏能有今天就自然少不了竞争对手,有人想借这机会利用舆论向您施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李淑君抬眸看了他片刻,然后倾身向前把烟灰弹掉,她依然没有说话,而是十分疲倦地一挥夹烟的那只手。 见状,杜辉立马会意,转身看向旁边的那排工作人员,正色道:“今晚先到这里,你们现在就回公司,按照之前提出的几个方案安排下去。这件事影响很大,必须尽快解决,明白了么?” 众人纷纷表示了解,杜辉又道:“任何变化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去吧。” 说完,那些人便匆匆离开了陆家大宅。 待最后一人走后,大门重新关紧,杜辉遣走客厅内等候服侍的几名女佣,这才重新返回李淑君旁边,低声询问:“这件事暂时只通知了大少爷,二少和小姐那边用不用也说一声?” 这套庄园虽然是陆家主宅,但因为距市中心车程较远,所以在几位子女成年后,出于种种原因的考虑便陆续搬出去自立门户,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家庭聚会才会回来小住些时日。 李淑君含住香烟深吸了一口,呼出烟雾,淡淡道:“不用了,现在让他们过来也帮不上忙,不过——”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云桓还好,毕竟在国内还没怎么露过脸,这事对他影响不大。思琪就不一样了,她那张嘴本身树敌就多,脾气还火爆,天亮以后你一定得找人把她看好了,别随便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给自己惹麻烦。” “知道了。”杜辉恭恭敬敬地一颔首。 李淑君说:“查出什么了?” 杜辉道:“最早一条绯闻来自圈内有名的一个狗仔记者,我已经找人着手联系他,得到的反馈是音频和鉴定报告都是来自今晚收到的一封电子邮件。我拿到邮箱号去查过了,是新注册的,地址显示在国外。” 李淑君缓慢点头,眉心依然锁死,半晌后似是非常不解地又摇了摇头,突然抬高音量,说:“我怎么都想不明白!陆研那贱种都已经死了,还有谁会想要把这种事挑出来?这么做到底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说这话时,李淑君激动得嗓音发颤,指甲死死扣住沙发扶手。 杜辉不敢随意插话,一直保持弯腰的姿态缄默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李淑君平静下来,伸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道:“公布出来的原始鉴定报告只有姓孙的教授那里有,他脱不了干系,你马上找人把他给我带过来,别让他跑了,我要亲自问清楚。” “是,我这就去办。”说完,杜辉又是一躬身,然后快步离开大厅。 李淑君坐在沙发上抽完手头的烟,按灭烟蒂,起身独自上楼。途径过书房的时候,她不觉停下脚步,手掌鬼使神差地按上门把轻轻推开。这是陆承瑞的书房,从前不被允许是绝对不能进入的,当然她本人也不屑于进来。 后来陆承瑞过世,李淑君也只有在律师公布遗产继承资格的时候分别和几位子女坐进过这里,最后一次便是陆研回来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扇门。 如今在这个巧合的时间点来到书房,看着一成不变的摆设,李淑君垂眸看过黑暗中那人坐过的位置,心里平静得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她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怪力乱神的东西,更不信因果报应,否则有怎么可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想到这儿,她反手关门,缓步走到书房另一端的落地窗上,取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 不消片刻,对方接通,李淑君神色缓和下来,柔声道:“你没休息是因为也知道那件事了么?” 听筒那边响起男人沉稳的声线,他说:“毕竟是和陆氏的名誉有关,两家合作在即,考虑到可能的影响,公司那边得到消息是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告知我的。” 李淑君怔住,眼神旋即暗了下来:“这件事完全在我意料之外,已经安排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件事来。”男人说。 “什么?”李淑君问。 男人道:“那天陆家三少爷的葬礼,我在二层偶遇了一个年轻女孩,之前从来没见过,不是你宅子里的人,而且她不认识我,显然也不是娱乐圈的。”那男人顿了顿,片刻后又问,“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你家二层?” 李淑君恍然大惊,几乎是下意识回头看向书桌的抽屉。 …… 同一时间,市中心某电梯公寓顶层。 陆研哭得再也流不出眼泪,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他软绵绵地窝在顾璟霖怀里,一边小幅抽泣,一边乖乖地搂着对方脖颈,像一只口不对心的粘人猫咪,既发脾气又需要主人顺毛安慰。 毛毯之下,两人隐秘的部位还契合在一起,有粘腻的液体沿大腿流淌下来。 陆研不舒服地挪了挪,想把那玩意儿抽出来,无奈双腿分开维持跪坐的姿势太久了,下半身酸软得厉害,根本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更何况他只是稍微表现出一点想要分离的意图,就会立刻被对方按回去,换来的就是顶得更深更用力。 公寓客厅,负责来接罗绍泽的助理已经把人带走了,席琛等下还得陪同一起去趟医院,临走前想着要跟顾璟霖说一声,结果走到一半发觉不对,脚步直接顿住了。 此时客厅和阳台都没有开灯,餐厅的灯光传递不到这里,所以视野很不清晰,但这并不妨碍一个正常男人察觉到另外两人在做什么。要说席琛的心理素质还是过硬,看见了也能从容不迫地假装没看见,连片刻迟疑都没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听见关门声,陆研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羞耻感顿时减缓了不少,也不再强行忍耐,开始发出一些细小轻颤的呻|吟声。 顾璟霖原本打算做完这次结束,结果一看陆研这反应就不想控制了,索性干了个尽致尽兴。 一个多小时后,心满意足的影帝先生总算是舍得从那里抽出来,然后用毛毯把怀里的小家伙裹好,抱着上楼直接进了浴室。陆研累得不想搭理他,等洗完澡,他一上床就卷着被子紧贴床边装海参,死活不肯给抱。 两人睡到下午近三点才起来,眼下再累也还不到睡觉的时候。 顾璟霖也不着急哄他,而是从书房拿了台笔记本过来刷微博消息。 陆研第一次利用这个圈子做事,本身就很在意,他对于事态的发展仅停留在预估阶段,心里自然是好奇得不行。但碍于被欺负了一晚上不能随便原谅的原则,不开心的陆三少只好默默趴在角落里生闷气。 顾璟霖垂眸斜睨了某条小海参一眼,觉得这家伙生气的样子也很有意思,他手头继续滑动触控板浏览网页,忽然一笑,对着刚刷出来的一条微博玩味道:“原来陆二少在迈阿密大学读研,你俩校友,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陆研耳朵一动,犹疑半响,还是忍不住蹭过来:“哪里写着的?” 顾璟霖顺势打开手臂把人搂进怀里,笑道:“骗你的。” 陆研:“……” 陆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怒视他两秒,转身就要走。顾璟霖好不容易把人哄过来,怎么可能轻易就放手,忙暂时把电脑放在一边,死皮赖脸地抱着他不放。挣扎中两人滚作一团,最后陆研被他压住动弹不得,只好扒开棉被边缘,盯着他弱弱地骂了句:“神经病……” 顾璟霖闻言顿时笑了,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调侃道:“你明明也挺享受的,怎么做完就不理我了?研研,想不到你这么拔无情,以前没看出来呀!” 陆研被说得脸颊泛红,整个人又郁闷又生气,怒道:“我只说过我是无性恋,又不是性|冷淡,有感觉会享受不是很正常么?而且和拔——”陆研不好意思说那个词,张了张嘴,最后没脾气的静音了。 顾璟霖笑得眼睛弯起来,心里越看这害羞的小家伙就越喜欢,道:“既然被我伺候的有感觉,那还气什么?” 陆研一愣,心说也是哦,几秒后反应过来不对,发觉自己险些被这混蛋避重就轻的绕进去,瞬间感觉更生气了,说:“这明明是两件事!就算我很舒服,也不喜欢你在那种时候戏弄我好么?再说刚才衣服都脱了,你才说要戴套,还要席先生帮忙拿?!”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陆研脸皮薄,越说越窘,一激动眼眶又红了,委屈了声音发颤,“明明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每次都欺负我。” 顾璟霖被他软得心都化了,觉得那句“不要脸”从他嘴里说出来都特别好听! 这怎么能是仗着他喜欢才欺负呢? 明明是因为喜欢看这小家伙被欺负之后的反应才欺负的呀! 当然,这种事影帝先生只敢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怕本来就正在气头上的陆研炸毛得太厉害,到时候万一哄不回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么一想,他忙把裹在陆研身上乱七八糟的被子解开,把人规规矩矩地抱在怀里,然后拿过笔记本边跟他一起刷微博,边一本正经道:“傍晚你不是说想要慈善晚会的流程安排么?我已经跟席琛说了。” 他话音没落,陆研怔住,听见正事果然立马就不生气,他侧头看向顾璟霖,询问道:“席先生同意了?” 顾璟霖说:“嗯。” “没问原因?”陆研有点不放心。 “他问了,我没说。”顾璟霖道,“不过这件事不难想,席琛很容易就能猜出来是你的需求。研研,有句话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那天不光是两边高层都在,国内知名媒体都会派记者出席,是什么场合你应该明白。” 陆研乖乖点头,顾璟霖又道:“你想做的事必须提前告诉我,我保证不会阻拦你,但是得预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理解。”陆研说,“我知道这种场合肯定会有主办方的致辞环节,李淑君一心培养大哥做父亲的继承人,到时恐怕多半是他,我就是想取代他,成为当天代表陆氏集团发言的那个人。” “这样一来,所有的主动权都会回到我这边,我还可以亲自解释车祸的原因,解释自己为什么能活着。你放心,我知道那种情况是不能说实话的,但即便是借口,也必须由我亲自说出来。” ——inued Chapter 54 【deepkiss】 眼下距慈善晚会举行的日期不足半月,这段时间公司不会再安排相关艺人出席其他活动,而是专注于晚会前期的造势和宣传。 影帝先生难得有个不用跑通告的小假期,闲来无事除了熟悉新电影的剧本,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搂着自家小洁癖,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一番什么叫做荒|淫无度的糜烂生活,基本上是不过正午不会起床的。 当然,被迫一起荒|淫无度的陆三少肯定是很不开心的了。他这辈子前二十年过得自律禁欲,连自己解决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结果回国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陆研回过头反思最近的这些变化,前后一对比,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他以前是随便摸摸就会有反应的人么? 一想到这事,陆研脸颊难免有些发烫,赶紧把限制级的画面赶出大脑,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去了。 壁钟显示的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陆研简单冲了个澡,出来时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然后从衣柜里照例翻出来一件白衬衣穿上,其他衣物也就免了。这套公寓平时访客不多,如果有人过来都会提前通知,所以倒不用担心被人撞见,而且顾璟霖喜欢,陆研也乐意迎合他的喜好,在度过起初那段尴尬期之后,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进入七月后,整座b市的气温简直高得不像话,而且降雨变得愈发频繁,空气湿度大,闷热得厉害。 换好衣服,陆研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好让卧室见见阳光,结果很失望的发现外面又是个阴天。 公寓一层,早些时候起床的顾璟霖正在厨房里煮咖啡,料理台上摆着两只餐盘,里面盛着最简单的单面煎蛋、火腿和生菜沙拉。陆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从后面搂住顾璟霖的腰,像一只软体海洋动物那样乖乖地贴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背对着他的影帝先生无声笑笑,对这小家伙犯规一样的撒娇方式一点抗拒能力都没有。他割下一小片煎蛋用叉子插起来,送过肩膀,头也不回道:“尝尝看怎么样?” 陆研睡眠不足整个人都是懒的,闻言先是抬头看了眼,然后慢吞吞地稍微踮起脚尖,把煎蛋抿起嘴里。 “挺好的,有进步。”陆研客观评价。 顾璟霖说:“你要是没睡够其实可以不用起来,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做。” “我不想过得太颓废,不然万一有事了还得再调整生物钟。”说完,陆研松开手,作势要帮忙端咖啡杯。 现煮的咖啡温度很高,顾璟霖怕他烫到手,忙拦下来,示意端餐盘就好。陆研很听话,乖乖端起两只餐盘,又从橱柜里拿了餐具。两人一起出了厨房,到餐厅吃这顿时间诡异的早餐去了。 一进餐厅,陆研就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叠新打印好的a4纸,目测厚度得有好几十张。陆研瞬间意识到这些是什么东西,赶紧把餐盘放下,拿起打印纸简单翻了翻,随口道:“席先生什么时候发给你的?” 顾璟霖按照陆研的喜好给他那杯咖啡里加入糖浆和鲜牛奶,送到他面前,说:“一两个小时前吧,我起来后先去书房把流程安排打出来,然后才下来做早餐的。” 陆研心说难怪今天起这么早,原来是因为有正事呀!他拉开椅子落座,把打印纸前几页有关“受邀嘉宾名册”的部分拿去,专心在工作人员列表中找到了现场主持人的名字。 按照惯例,主持人分为一男一女,都是国内著名脱口秀的金牌主持,分别隶属东煌娱乐和星启传媒旗下。陆研关注这个圈子有段时间了,看名字隐约有些印象。他又往后翻到正式的流程安排部分,跟预想的一样,代表东煌娱乐致辞的嘉宾果然是大哥陆博远。 餐桌对面,顾璟霖抿了口咖啡,淡淡道:“我大概能知道你当天想做事是什么了,说真的有些意外,毕竟你向来都挺低调的。” “也是被逼的。”陆研归拢好打印纸们,放到一边,然后才抬眸看了他一眼,说:“说实话,从我明白‘私生子’是什么身份开始,我也就理解了李淑君为什么会不喜欢我,所以只要她的刁难不太过分,我能忍就忍,基本上没对我父亲抱怨过。” “本来我想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不想看见我回来,那我就随她的意一直留在国外,等毕业后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让经济彻底独立出去,跟陆家就不会再有其他联系了。”陆研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认真,就像在单方面叙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看出顾璟霖有疑惑,静了几秒,便主动解释道:“其实没什么的,假如我从一出生就在陆家,或者爸爸接我回去以后陪过我几年,那样可能还会舍不得。不过这些都没发生过,对我来说他们只是被记住的名字,而碰巧拥有这些名字的人又和我有些联系罢了,但是并没有感情——” 陆研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措辞,过了半晌,才继续说,“那天杜辉接我回家,我一路都在演练,却完全想不出自己看到他的遗像的时候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有点像……去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 说这话时,陆研唇边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眼神却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灰□□绪,让他看上去既是在笑,又似乎随时可能落下泪来。 陆研哂笑着摇摇头,手上默默把煎蛋切碎,他一口也没有吃,而是低声继续道:“其实也会感觉到悲伤,但并不是因为某个特定的人,可能只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将要出席的是一场葬礼。在那种环境下,负面情绪就像被写好的程序,没人会感觉到快乐。” 他单方面说了很久,顾璟霖则一直充当了一位耐心的聆听者。 然而有时候,一个人解释的越多,反倒是说明他越在意。 待陆研说完,顾璟霖静了片刻,忽然笑道:“我感觉你应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讨厌陆先生。” 陆研愣了愣,几秒后矢口否认:“不,我一点都不爱他。” “他对你不好么?”顾璟霖又问。 没来由的,陆研听见这个问题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在书房看见的照片。 “还可以吧,他很忙,我在家里住了半年,没见过他几次。”陆研说,“面都见不到,我们俩顶多算有父子关系,但本质和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差别,现在想对我好不好,有什么意义呢?” 听他说完,顾璟霖笑笑没再接话,只觉得陆研小时候实在是太缺爱了。这种情感上的缺乏一直维持到他长大成人,所以尽管他处理事情的手段和心智都非常成熟,可是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又会表现的十分单纯幼稚。 凑巧的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和陆研有过交集的人都是直接看见了他冷漠排外的一面,根本没机会深入到遇见他的天真和善良,而顾璟霖很幸运,他正好是从另一面开始接触陆研的。 吃过饭,陆研改坐到沙发上,一边继续喝咖啡,一边研究那份流程安排。 顾璟霖收拾好餐具便上楼取了剧本,然后下来陪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见他来了,陆研拿过一只靠垫当枕头,爬过来靠在顾璟霖腿上,随口问道:“这种晚会会有彩排么?” “有,不过没有那么正规。”顾璟霖说,“也就是负责灯光音响之类的相关工作人员会演练几遍,主持也会到场,熟悉流程,嘉宾是不会出现的。” 陆研想了想,又说:“如果在晚会当天把改动过的安排交给主持人,你觉得可以实现么?” 顾璟霖道:“临时变动是比较常见的情况,但是开场前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流程肯定是会最后串一遍的,你想在那种情况下更换主持手里的安排清单,说实话不太可能。而且这种场合的任何变更都会有专人下达通知,都是两边公司内部的人,不好买通。” 陆研早就知道难度会很大,可真正听见还是难免失望,他皱着眉心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风险低成功率又高的解决办法。 顾璟霖拿着剧本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觉得这小家伙认真思考的模样也很招人喜欢。 那一瞬间影帝先生真是深感自己没救了,陆研简直让人上瘾,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能正中他下怀。 想到这里,顾璟霖认命似的笑了笑,索性放下剧本被人抱起来,让陆研侧坐在他腿上。陆研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以为又要来,脸颊顿时一红,虽然手臂还是乖乖搂着对方脖颈,但两条腿还是下意识地微微夹紧了些。 顾璟霖觉得他这种反应特别有趣,一手揽着陆研的腰,另一只手摸索着游移到陆研胸前,隔着衬衣凉滑的材质,轻轻揉捏起那个略微凸起的部位。 那地方昨晚被又吸又舔的欺负了半天,本身就肿了,陆研疼得一颤,尴尬得脸颊发烫,下意识就要推开。 结果顾璟霖手上的动作色|情归色|情,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正经,轻描淡写地提示道:“其实你可以换个思路,不一定非要费力去替换主持人手中的流程安排。” 陆研一怔,瞬间就不挣扎了,下意识问道:“比如呢?” 顾璟霖笑笑没说话,心想这种“用正事吸引注意”的方法屡试不爽,这小家伙就是活得太认真了。 他边想边用指腹捏住那粒肿胀的乳|尖坏心地稍一用力,陆研受惊似的低低“啊”了一声,一双乌亮的黑眼睛登时湿了眼眶,颤声拒绝道:“别闹了,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就不能正经一会儿……” “可以呀,”道貌岸然的影帝先生正色道,“比如说,陆博远不能按时到场,那么轮到他上台发言的时候,就必须有个人代替他上去了。” 陆研恍然大悟,再看顾璟霖时眼神都变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坏的?” “别说得像你第一天认识我。”顾璟霖笑道。 “那肯定不能啊。”陆研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和席先生刚进门,你既不爱跟他说话,也不会笑,看上去冷冰冰的,可完全没看不出来有这么猥琐。” 顾璟霖:“……” 顾璟霖直接被他逗笑了,捏着下巴强迫陆研看向自己:“我发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以前跟我说话还总是小心翼翼的,现在没事就骂我神经病猥琐,是不是我对你太好,都把你宠坏了?” 陆研一愣,也发现最近说话似乎随便了好多。 顾璟霖本来就是随口的一句玩笑,但见他当真了,索性顺着话头说下去,玩味道:“我现在特别不高兴,你打算怎么哄我?” 陆研:“……” 陆研跟人深入接触的机会都不多,哄人经验绝对为零,以前几次都是顾璟霖提出让他做什么然后就就不生气了,现在直接让哄,陆研一时间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抱一下可以么?”陆研乖乖地搂着他,声音绵软得像加进咖啡里的粘稠糖浆,“以后保证不说你了,璟霖那么好,就不要生气吧?” 顾璟霖哑然失笑,被软得骨头都酥了,心说这小家伙明明就是不会哄人,可光撒撒娇说几句好听服软的话就叫人把持不住。 不过想归想,顾璟霖虽然被撩得心情不错,但总觉得这好处还远远不够。陆研洁癖严重,所以哪怕任何一点亲密接触都是非常难得的,可随着关系和感情的深入,他一点一点放开自己,对别人依然竖起壁垒,却愿意为一个人克服心理上的障碍。 这种独一无二的对待让顾璟霖觉得很感动,同时也很满足男性与生俱来的独占欲,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变得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渴望从对方那里获取更多…… 这念头如同一把淬了媚药的匕首,一经插|进心里就即刻迅速作用,让人享受到无法自拔。 顾璟霖垂眸扫了眼陆研略微张启的唇瓣,脑内瞬间幻想出将那两片唇折磨得湿润充血的模样,他强忍住想要付诸行动的冲动,深深缓了口气,继而心平气和地暗示道:“你尝试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受‘深吻’这个行为。” 闻言,陆研刹那静了。 顾璟霖看出他的迟疑,旋即安抚性地摸了摸陆研后脑的发,笑道:“别紧张,又不会强迫你,我能忍到现在,就不会介意再多忍些日子,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陆研垂敛着眼睫,没作回应。就在顾璟霖以为这小家伙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只见对方一声不响地爬起来,双腿分开跪在他身体两侧,却没有坐下。 “我当然愿意了。”陆研乖顺地低着头,自上而下地凝视着顾璟霖的眼睛,他眸底的笑意温柔安静,又因为晃动的水光而莫名夹杂了一丝脆弱在里面。 陆研说:“我那么喜欢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话音没落,陆研顺从地轻吻上对方的唇。 随着温热的鼻息撩过肌肤,顾璟霖难得怔了怔,他能清晰感受到陆研在颤抖,却也在那种颤抖中尝试着探过舌尖,主动挑开了他的唇缝。 那一刻,影帝先生心里有种难以描述的深刻情绪,他从没想过自己某天会被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吻震撼到,而且不是因为娴熟,反而是因为那种生涩和颤抖。 ——或许正是因为从陆研那里得来的每一种反馈都来之不易,所以才叫人特别欢喜,也特别珍惜。 ——inued Chapter 55 【晚会前夕】 转眼,时间进入七月,预定举行慈善晚会的日子如期而至。 傍晚时分,b市城区内某花园别墅。 陆博远站在穿衣镜前面无表情地给领带打结,指缝间夹着跟燃烧过半的香烟,缭绕的烟雾后,男人清冷的眸光透过镜面,静静注视着不远处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漂亮女人。 “大少爷气色不太好,要多注意休息啊。”女人低头吹着茶杯里的水,似是感受到对方注视一般,轻描淡写地淡淡道。 “多谢关心。”陆博远系好领带,转身从衣帽架上取过西装外套,头也不回道,“这次张总让你过来,还有没有别的事?”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很平,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隐隐带着几分送客的疏冷感。女人听得出这位陆大少的不耐烦,却不太在意,而是心平气和地抿了口茶水。 她叫蒋璐,是星启传媒张总的私人助理。这次赶在慈善晚会举行当天上门拜访陆博远,明面上用的理由是合作方公司示好,亲自安排助理来接,暗地里却多多少少有进一步接触的意思。 陆氏是涉及几大领域的综合性集团,东煌娱乐占有的比重再大,也不过是旗下的子公司而已,再加上陆博远本身有点看不起靠博取大众为生的艺人,所以在他逐步接手之后,集团发展重心已经慢慢偏向了商业方面。 星启传媒作为娱乐圈巨头之一,虽然财大气粗,但在陆博远眼里对方的老总也不过是自家子公司的负责人水平,还没有直接跟他攀关系的资格,若不是李淑君特意交代,他是不可能放这位女助理进门的。 特殊时期,各大媒体平台上的绯闻铺天盖地,公关忙了半个多月,可辟谣速度永远赶不上娱记的爆料和蓄意造谣。陆博远每天都吵得烦躁不已,这时候冷不丁被人提醒一句“气色不好”,他只觉得是在嘲讽,半分感受不到关心的意思。 “张总让我来提醒一句,今晚到场的媒体记者众多,难免会有人趁机问些有的没的——”蒋璐意味深长地抬眸看过来,画着淡妆的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大少爷放宽心,到时不去理会就好,等两家正式开启合作,新电影的消息自然会冲淡那些莫须有的绯闻。” “让张总费心了。”陆博远皱了皱眉,感觉对方真是管得太宽了些,而且这女人言谈举止都透着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明明只是个助理,却莫名让他产生了低人一等的错觉,“我也不是刚上来的毛头小子,这点道理还是能自己想明白的。” 蒋璐笑道:“大少爷误会了,我们没有看轻您的意思,只是关心。” 陆博远笑笑没再接话,穿上西装外套,又对着镜子最后调整了下领带的位置,他翻开袖口看了眼表,说:“晚上慈善晚会结束我还有事,等下自己开车过去,最近这段时间附近的狗仔多,你等晚些再出来,注意别被人看见了。再有下次,我们还是选公司见面吧。” 待他说完,蒋璐放下茶杯,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一欠身。陆博远连看都没看,直接拿了车钥匙,推门出去了。 几分钟后,别墅区正门。 陆博远戴上支蓝牙耳机,给已经到会场的助理打电话。等路障升起,陆博远一边听对方最后介绍今晚的重要来宾,一边给油起步,驾驶车子开出大门。 他刚刚摆正车身,还没来得及提速,只听见后方莫名响起一连串混乱的鸣笛声。余光不经意间一瞥,陆博远登时大惊,视镜中一辆别克商务车仿佛凭空出现,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看清挡风玻璃后司机狂打方向盘时露出的惊悚表情。 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夜幕,两车轰然相撞。 巨大的惯性施加在超跑车位,安全气囊弹出,陆博远只觉得有什么狠狠在脊背上来了一下,脊椎受挫发出“咔嚓”一声轻响,然后撞在气囊上,暂时失去了知觉。 …… 同一时间,悦莱国际会议中心。 陆研将晚会邀请函出示给门岗保安,然后自行开车驶入了地下车库。 “我到了。”他对着耳机说,“你呢?” 听筒里面,顾璟霖笑道:“已经在会场了,你自己注意点,别被坏人拐走了。” 陆研知道那家伙又在不正经的开玩笑了,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心里却难免有些紧张,他找了个远离监控的位置把车倒进去,熄火停稳,没有下车,而是耐心等在车里。 那封邀请函是预先伪造的,名字属于本市一位慈善家的随行人员,上面的个人信息一应俱全,只不过并不能在会场内找到相应的座位。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陆家原本死于车祸的三少爷将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致辞,一个死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突然复活,在陆家已经如此敏感的当下,这件事所能掀起的话题效应几乎是无法预料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陆研没有和顾璟霖一起前往会场,两人的关系不能暴露在明面上,否则就等于告诉了李淑君究竟是谁在背后支持陆研。 陆研深深缓了口气,想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些,无奈心跳还是很快。 顾璟霖听出他呼吸有些重,静了几秒,随口道:“紧张么?” 陆研乖乖“嗯”了声,说:“社交恐惧症,我本身就不爱跟陌生人交流,一会儿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假话,感觉压力好啊。” “演讲词看熟了么?”顾璟霖问。 陆研翻开副驾驶的储物格,从里面拿出一份打印稿,道:“幸好不用背下来。” “你还得做个准备。”顾璟霖说,“陆三少没死,陆家却如期举行了葬礼,这里面的原因是媒体关注的焦点。” “差不多想好了吧。”陆研的声音有些不太确定,沉吟片刻,说,“我感觉不用解释得太详细,毕竟我只是个还在读书的三少爷,而陆家现在管事的人是李淑君。我说得越模糊,舆论就会越好奇,到时候把解释的工作全部推到李淑君身上,这份压力砸下来,肯定轮不到我背着。” 顾璟霖一听,忍不住笑道:“我发现,你的心机还真是挺重的。” “现在发现我心机重已经晚了。”陆研抬眸看了眼后视镜,“睡过了,不能退货。” “放心,”顾璟霖说,“天天睡都睡不够,退了上哪儿找去?” 陆研被这种带颜色的言语逗得脸颊泛红,觉得自己真是被顾璟霖带的越来越没下限了,要是放在以前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 “话说回来,”陆研决定还是要正经一点,不能被神经病人感染了,“你说陆博远今晚不会出席慈善晚会,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嗯。”顾璟霖也不隐瞒,大方承认。 “怎么做的?”陆研倒不觉得有问题,只是对方法十分好奇。 “很简单。”顾璟霖轻描淡写道,“李淑君对你做了什么,我就对她儿子做了什么。” 陆研怔住,心里一片骇然,完全没想到顾璟霖的手段竟然这么直接! “不用担心。”仿佛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没等陆研细问,顾璟霖就兀自解释道,“只是一起小事故,后车追尾,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陆研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也不能这么说吧。”顾璟霖笑笑,“我倒是想让他有点什么,可惜你今晚一旦露面,李淑君自然而然会把陆博远发生的意外算在你身上。你现在依然没有根基,只是暂时拥有了主动权,逼急了她对你来说太得不偿失了。” 陆研心底惊讶不小,仿佛第一天认识这男人。 “被吓到了?”顾璟霖温声询问。 “一点点。”陆研声音很乖,一本正经却又狡猾的说,“我在想以后还是不要惹你生气比较好,因为我发现你的心机也挺重的。” “你不用担心。”顾璟霖说,“睡过了,舍不得。” 陆研:“……” 什么情况?陆研哭笑不得,三句话不到,怎么莫名其妙又猥琐了? 神经病人的思路,简直不能好好聊天了! “对了。”那边,顾璟霖又想起件事,叮嘱道,“你的致辞时间非常靠前,但带来的影响是及时的,整个慈善晚会的重心都会因为你的出现而发生偏移。你下台以后不要理会追着你采访的记者,直接开车离开,不要停留,更不要回答任何问题。” “好。”陆研说完,旋即又迟疑了,担忧地说,“记者好甩么?我不太认路,万一甩不掉是不是不能回去?” 顾璟霖脑补了一下某人满脸焦急对着导航手忙脚乱的样子,这一下画面感太强,影帝先生猝不及防地就被萌到了,不禁哑然失笑。 “是不能。”顾璟霖说,“而且车牌号被记下来以后也不能继续用了,就算甩掉车也不能开回公寓。到时候你先随便开,我会找借口离席,出去接你,电话联系。” 陆研也脑补了当时可能的情形,整个人登时就有些不太好——不认路还不熟悉左舵驾驶,而且b市晚高峰那么严重,环路上堵得动不了,真的能甩掉么? “我试试吧……”说完,陆研心累地看了眼仪表盘显示的时间,又道,“已经开始了,你赶紧回去。” 顾璟霖淡淡“嗯”了一声,叮嘱道:“开场介绍最多半小时,你必须要在主持宣布完致辞嘉宾后立马上台,现在可以准备入场了。” “记住了。”陆研推门下车,朝电梯走去,“一会儿见。” 顾璟霖笑道:“欢迎回来,研研。” ——inued Chapter 56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除此之外其他网站及文包均为盗文。 2015年,四月,法国巴黎。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定时炸|弹,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被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黑洞洞的危险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讽,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地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整座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的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的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过来。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的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萧瑜跟前,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收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地群扑上来,疯狂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时趁乱摸的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地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陆岑道:“你睡一会儿吧,这一个月太辛苦了。” 萧瑜点头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后,倦意袭来,很快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飞机不时遇上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萧瑜很困,但又因为摇晃始终达不到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替他掖紧毛毯,他几乎是下意识朝那个温暖的方向蹭过去,对方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打开手臂,把人搂进了怀里。 那天以后,sha失去的踪迹,而对于协同调查《蒙娜丽莎》失窃案的fbi和第七局来说,早在案发当晚那只狡猾的大盗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Chapter 57 【好久不见】 没来由的,李淑君心脏猛地一颤,抚在陆研后背的手指不觉扣紧。 那一句“复仇”听起倒是没什么,可陆研温声软语换出来的那声“妈妈”,却着实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面带微笑的人突然捅了一刀,痛感不明显,但位置非常要命。 陆研是这样的人么? 从主台上方投下的射灯光线耀眼,李淑君一瞬间有些恍惚。 在她的记忆里,陆研一直都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性格非常孤僻,很少说话,仿佛从小就没有喜怒哀乐这些情绪,安静得完全不符合当时的年纪。每次见面,陆研都是乖乖站在那里,睁着一双幽暗漂亮的黑眼睛,轻轻唤她一声“妈妈”,然后便自觉不再多话,似乎是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 但即便是这样,李淑君依然从心里厌烦他,就因为与那样一双眼睛对视的时候,会让她想起一个不愉快的人。 二十年前,二十年后,同样的黑眼睛,同样眸底带笑的注视,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儿,李淑君深深缓了口气,强行清空脑内庞杂回忆。她站在面向无数摄影设备的一面,镜头将女人妆容精致的美艳面孔放大成特写,实时传递到现场的大荧幕上。 李淑君笑得仪态万方,侧头作势亲吻小儿子的脸颊,眼神却在避开镜头的刹那变得厌恶至极:“原来是你?” “您在说什么?”陆研轻声道。 “贿赂孙医生,录下语音,拿到鉴定结果,又利用娱记大肆传播。”李淑君的眼睛眯起来,万分阴狠地盯着陆研,只觉得他越是淡定微笑,就越是面目可憎,叫人忍不住想要撕烂那张漂亮的脸。 “难怪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世上想看陆家没落人多了,可能想到从那件事着手的,却早就不该存在了才对。”李淑君一字一顿道,“也就只有你——” 闻言,陆研笑着打断她:“妈妈,想不到您这么天真?” “你什么意思?”李淑君不解。 早在那次东煌总部偶然撞见陆师兄妹的对话时陆研就觉得奇怪,亲子鉴定那么的文件怎么可能随便就被患者看见,而且看见的人还偏偏是心思单纯的陆思琪?这不就是明摆着想借陆思琪的嘴把“有人非亲生”的消息散播出去么! 那时陆研是个坐实了的“死人”,跟任何利益方都没有半点冲突,这一做法显然不可能是在针对他,那自然就是针对其他活着的人了。 这一点在不久前被孙万军亲口证实,可现在看来李淑君明显还毫无察觉,只是将最近发生的一切统统归咎到了自己身上——陆研心下隐隐泛起一丝讶异,想明白后不禁又觉得可笑。 这女人也真是可怜,被人算计了竟然还不自知。 “没什么,”陆研说,“陪我去致辞吧,妈妈,停留在就别人会觉得不正常的。” 李淑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种被温柔挟持的感觉比任何直截了当的威胁都更令人厌恶,可偏偏上千双眼睛聚焦在他们身上,通过直播现场画面更是被数十万观众看在眼里。陆研选择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公开身份,这一步不得不说走得确实非常漂亮。 母子情深的戏码一定程度上冲淡了连日以来的出轨丑闻,可“陆三少遭到蓄意车祸谋杀”的话题无异于直接将陆家推上了另一个风口浪尖,陆研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句直指的无疑是血统饱受怀疑的陆博远。 事已至此,李淑君虽然不明白陆研为什么能从一场必死无疑的车祸中活下来,却不得不开始后悔那天没让他死在自己面前。 陆研顺势松开李淑君,侧身与她并排,继而十分绅士地微微弯曲起右臂,垂眸,满目含笑地看着她。李淑君脸上恢复了温柔优雅的笑容,伸手挽上陆研手臂。 会场掌声响起,射灯追随着二人返回主持台后。陆研取出预先准备好的稿件,正式为慈善晚会致辞。李淑君全程作陪,不时还要回应陆研的言语上的互动,整个人尴尬到了极点,但又只能耐着性子忍受。 十几分钟后,致辞终于结束,两位主持人上台继续接下来的环节。 陆研则非常贴心地揽着李淑君肩膀,将她送回主桌落座,又吩咐侍者送了壶热茶过来,亲自倒出一杯,放到李淑君手里,明摆着是要给她压惊用。 等所有虚情假意的工作结束,陆研规规矩矩地朝李淑君欠了欠身,低声道:“我会常回家看您的,今天就先回去了,夜里走山路不安全,妈妈自己小心。” 李淑君捏紧茶杯,面色不由得一暗,却依然笑道:“去吧,注意安全。有空了就回家吃晚饭,这么多年不见,你的两位哥哥和小妹也都想你了,一家人是时候好好聚聚。” “这种事妈妈安排就好了,我肯定听您的。”说完,陆研气定神闲地站直身子,正要转身离开,余光不经意间一瞥,他这才注意到相邻那张主桌上有个人一直在看他。 是那天在陆家别墅二层偶遇的男人。 陆研微微一怔,对席琛的介绍印象深刻,虽然还是感觉不妥,但既然是合作公司的高层,那么自然不能和普通宾客相提并论,走得近些倒是也没什么。 两人目光相遇,张天启便温和地笑了笑,执起面前的高脚杯朝陆研示意。陆研客气地莞尔一笑,全当是打过招呼,然后便按照预定计划从侧门匆匆离开会场。 再次站到电梯里,陆研忍不住多按了几下关门键,等到电梯开始缓慢下降,他这才长长舒出口气。 ——总算是顺利结束了。 陆研如释重负地想,感觉心跳还有点快。 今夜过后,舆论的风向势必会发生改变,至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这一点连陆研自己都无法预料。但毕竟是个“死而复生”的三少爷,此前国内又没有半点有关他的消息,看来他的背景也免不了被人挖掘一番了。 他的身份可以说是陆家四位继承人里最具争议性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翻到台面上来调侃,还有孤儿院的经历…… 陆研心情有点沉重,忽然就放松不下来了。 这时,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停下,门向两侧划开。 陆研心事重重地一抬头,正看见外面站着个人。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那人伸手挡住电梯,防止时间到了门自动关上,“我想和你聊聊,就当是叙旧,不知道方不方便。” 声如其人,是一模一样的温润优雅。 陆云恒穿了身银灰色的光面西服套装,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里,另一只手上夹了根抽了一半的烟,见陆研来了便很有礼貌地把烟掐了,他脚边还有几只烟蒂,看起来似乎等了有段时间了。 陆研不置可否,没有说话,心里介怀陆云桓的身份,还是很不想跟他有交集的。 陆云桓看得出来陆研对他有防备,也不再说聊不聊的事,只是道:“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有记者跟下来,对你感兴趣的人太多了,你确定继续留在这里耽误时间?” 这话说得不假,陆研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依言走出来。 ——这位二哥知道多少?又能猜到多少? 一个人的精明与否,或多或少都会被行为暴露,而陆云恒一看就是个聪明人。方才刚刚演过一出母子情深的戏,如果转头翻脸就不认兄弟,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陆研不敢掉以轻心,走到陆云恒近前站定,乖乖地说了句:“云恒哥哥,好久不见。” 陆云恒笑笑没着急开口,将一只从会场带出来的纪念纸袋放到了电梯门中间。感应门扫描到有遮挡物就不会自动闭合,不消片刻便响起了“滴滴”的提示音。 “上车再说吧。”陆云恒道。 陆研没有直言推辞,而是婉转地说:“我开车了。” “你刚回国没几天,路况又不熟,怎么躲得过那些娱记?”陆云恒说,“车先放在这里,改天再过来提,今晚我送你走吧。” 陆研还想找借口,陆云恒又道:“研研,这么多年没见,只是兄弟间单纯叙个旧,有那么难么?”话说至此,他垂眸注视着陆研的眼睛,静了几秒却倏然笑了,“还是说,你一直介意着小时候的事,始终不肯原谅我们?” 陆研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要是因为这个,二哥先正式给你道个歉。”陆云恒道,“我也不提年纪小不懂事这种借口,当初确实是没少欺负你,后来大了以后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但是一直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所以这个道歉拖到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来。” 陆研一笑,继而缓慢摇了摇头:“没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陆云恒翻开袖口看了眼表,说:“不早了,路上再说吧。” 陆研知道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不会再有第二种选择,也就不再推脱,跟着陆云恒来到停车位,待解锁后开门坐进了副驾驶。 陆云恒把外套扔在后座上,给油起步,驾车离开地下车库。陆研从后视镜往后看了看,感觉没有其他车跟上来,不免稍稍松了口气。 “地库没有娱记,”陆云恒也不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外面有。” 陆研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陆云恒道:“慈善晚会受邀都是正规媒体,倒不至于做得太出格。可直播放出去,那些致力于挖掘陆家绯闻的娱记一样会看见,今晚是两家公司包场,晚会正在进行,如果你是娱记,你觉得中途离场的会是什么人?” 陆研:“……” “当然留下来也不好,”陆云恒漫不经心地看向陆研,“那些狗仔经验丰富,什么样的目标没跟过?总会有办法找到你的,还不如早点走,至少增加些难度。” 陆研:“………………” 陆研闻言哭笑不得,无奈道:“想不到二哥懂得还挺多。” “以前也不懂,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不过最近被娱记跟多了,不得不懂。”陆云恒把车开到会议中心入口,等路障升起,紧接着一脚油门,直接提速插|入来往的车流。 与此同时,有几辆停靠在路边的车也跟着动了起来。 陆研眉心浅蹙,注视着后车,心里却在思考对方先前说的几句话。 虽然听上去都是回答陆研的问题,可偏偏又带上了陆家绯闻的事,总感觉是在暗示什么,或者有意挑起话题。陆研不动声色地打量专注开车的二哥,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太过在意的表现,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你一个人在美国,过得怎么样?”陆云恒道。 陆研说:“出去了那么多年,其实早就习惯了,挺好的。” “是么,”陆云恒笑着看他,“这次回国还会走么?” 这问题陆研没考虑过,只是为了统一出一套说辞,才道:“我还没毕业呢,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学校那边暂时办了休学,等时间差不多了还得回去把本科读完。” “怪我了,”陆云恒有些歉意地说,“都忘记了你还不到毕业的年纪。” “毕竟十多年都没见了,忘记才是正常的。”陆研说。 晚七点半,b市正直晚高峰,三环路堵得一塌糊涂,远远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汽车尾灯。忽然,后方不远处的一辆suv降下车窗,有个人举着单反出来,朝这边“咔嚓咔嚓”狂按快门。 陆研:“……” 这能拍到什么?! 陆研这辈子头一次遇见这种人,整个人都无语了。同时还有点庆幸自己坐在陆云恒的身上,要不然就冲不认路外加路况糟糕这两点,单凭他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甩掉那些娱记的。 “话说回来——” 陆云恒一开口,陆研便把注意力收回来,耐心听着。这位二哥话里有话不假,但至少双商在线,陆研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而且陆云恒给他的印象还不算太坏。 “那天父亲葬礼,听说你是下午回来的,原本我还觉得最后一面没见上有些遗憾,幸好……” 陆研一怔,起初听见前半句自然而然认为这“最后一面”是指他和陆承瑞,但仔细一想立马察觉到不对,陆研警觉起来,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说车祸了。 果不其然,陆云恒的下一句就是:“那场车祸——” 陆研本以为他会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毕竟那个借口含糊到根本无法令人信服,深夜暴雨,两车相撞坠崖,高速中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恰巧被甩出车窗? 这套明摆着漏洞百出的说辞是个人都会怀疑,这也是陆研从慈善晚会抽身离去后留给李淑君棘手的麻烦之一,然而眼下李淑君头疼的是刁钻的记者们,他则要提防自己温文尔雅却又精明无比的二哥。 结果陆云恒并没有问车祸的细节,而是提到了让陆研措手不及的一件事。 他说:“我看了警方的调查报告,鉴定结果显示你驾驶的是一辆奔驰e级车。碰巧我还知道在此以前,母亲曾经让杜辉去车行提了辆奔驰回来,事后我查过了,跟你驾驶的是同一车型。” “——这么说,那辆车是杜辉交给你的了?” 陆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完全不知道究竟该说“是”还是“不是”。 他不了解陆家对警方的那套说辞,也不知道调查结果有没有提及刹车失灵的事。假设结果中说明了奔驰的刹车系统存在故障,这种情况下若是承认车是李淑君给他准备的,虽然不能证明李淑君雇人谋杀,至少也能间接建立有心害他的联系。 这样一来,他好不容易骗过舆论的那套戏码,竟然三言两语间直接在陆云恒面前不攻自破了…… 这人笑里藏刀怎么那么难缠?陆研非常纠结,这真的是小时候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二哥么? ——inued Chapter 58 【合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见陆研始终没做回应,陆云桓将驾驶位一侧的车窗稍微降下条缝隙,兀自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才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不说话?好歹也是成年人了,难道在二哥面前还认生不成?” 能周旋的路都被封死了,陆研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岔开眼前这个敏感的话题,沉默半晌,只能闷闷不乐地说了句:“就是认生啊,重度社交恐惧。”陆研边说边轻飘飘地斜睨了他一眼,“我有医生证明的。” 陆云桓:“……” 陆云桓完全没想到小弟竟然会用这种带点耍无赖性质的说辞堵他,怔了片刻,忍不住轻笑出声。陆研简直太无语了,脸皮本身薄,被他这么一笑整个人都有点尴尬。 “不要笑了!”陆研又窘又不爽,愠气一上来脸颊却先红了,闷声说,“云桓哥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十多年没见,一上来就套我的话,这可一点都不像兄弟之间的叙旧,还是说你比较希望我现在就开门下车呢?” 陆云桓立马不笑了,正色道:“高速路上下车不安全,二哥怕你,不要胡闹。” 车厢内没有开灯,前车通红的尾灯透过挡风玻璃照射进来,陆研侧着头,于那种隐晦的光线中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陆云桓的脸,脑中不觉想起了那日孙教授说过的话。 ——陆二少也不是陆承瑞的亲生儿子,按照李淑君的作风,落到江律师手里的鉴定结果多半是被修改过的,所以他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对。可陆思琪既然把“有人非亲生”这事告诉了陆博远,那十有也试探过陆云桓了,他又是怎么想的? 陆研心里始终有种游离不去的怪诞感觉,总觉得自己这位二哥似乎知道些什么。 “研研,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二哥已经看出来了。”短暂的沉默过后,陆云桓倏然开口。他侧头迎上陆研的视线,黑暗中,那个男人的眸光很亮也很温柔,他笑道,“不过在你要求二哥有话直说以前,按照顺序,你是不是应该先回答一下刚才的问题?” 陆研:“……” 陆研本来以为这颠三倒四的一通折腾下来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一直被他记在心里,自己这位二哥果然很不好糊弄! “实话告诉你,”陆云桓吸烟,随后将烟雾呼出窗外,他的声音很淡,隐隐带着一丝狡猾的笑意在里面,“前段时间,母亲悲伤过度,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博远又忙于接手集团公事,也无暇顾及别的。至于小妹嘛……”陆云桓一哂,眸光似是有些意味不明情绪在里面,“她散漫惯了,家里的事向来不闻不问。” 陆研听出端倪,心下瞬间凉了半截。 陆云桓道:“所以,车祸的事一直是由我和警方沟通的,这里面的情况陆家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研研,你听明白了么?” “哦。”陆研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乖乖承认,“车是杜先生交给我的。” 陆云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种级别的事故没死也必然受了重伤,之后去了哪里,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内么?” “说来话长。”陆研没法回答这些问题,“云桓哥哥还是别问太细比较好,不然——” 他话没说完,陆云桓便好整以暇地打断他,揶揄道:“又要拿跳车威胁我?” 陆研有点没脾气,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还管用么?不行我再换一个。” 陆云桓被逗得忍俊不禁,觉得这小家伙生闷气的样子还挺有意思。他掐了烟,把车窗升上去,打开手机导航想选一条没那么堵的路,却始终没问陆研要去什么地方。 “等会儿下了三环路,我会就近找个地铁站把你放下,那里面人多,你动作快一点就不会被人跟上。”陆云桓道,“而且后面车上的娱记也不一定能注意到你下车了,应该还会一直跟着我。” 陆研实在忍不住了,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陆云桓依然在查看路线,也不看陆研,而是轻描淡写地说:“豪门世家的遗产分割就是一场争斗,没有亲情可言,我看得出母亲站在了大哥那边,那么我想站你,你觉得怎么样?” 陆研觉得不可思议,心说你说得这么敷衍,以为我会信么? “你不信也得信,”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陆云桓一阵见血道,“二哥只会给出这么一个理由,由不得你不信。” 陆研:“……” “你知道多少?”陆研也懒得再跟他兜圈子了,索性问得开门见山。 陆云桓说:“小妹告诉我她在孙教授那里见到了一份鉴定结果,内容显示被鉴定人和父亲没有血缘关系。得知这件事以后,我一方面在思考这份报告究竟属于我和大哥之中的哪一个,另一方面也不能理解,这么重要的患者,那姓孙的怎么会轻易让别人看见?” 闻言,陆研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心说自己这二哥确实蛮厉害的。因为从继承人的角度来说,肯定是更关心“非亲生”的那个人是谁,竞争者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可他却察觉到了更深一层的要点,明白有人在暗地里针对整个陆家。 “说到这儿我到想起件事来,”陆云桓又道,“听说孙医生上星期心脏病突发病逝了,这件事是你做的,还是母亲做的?” 陆研一惊,下意识反问:“他死了?!” 见他这反应,陆云桓旋即笑了:“我明白了。” “等等——”陆研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说……那姓孙的也是心脏病突发,怎么那么巧?”他最后一句说得声音极小,像是在自语。 陆云桓却像有意引导他似的,意味深长道:“是啊,上了年纪的人,心脏不好是很常见的。这种病发病快,防不胜防,如果不是在住院期间犯病,几乎没有抢救的余地。” 陆研怔了怔,看向陆云桓的眸光不禁变得微妙起来:“有没有什么人为引发那种疾病的方法?” “很多,”陆云桓说,“通过改变心衰患者日常服用的某些处方药的计量就可以,或者一次性大量服用,会引起中毒反应或者心律不齐,而且是无法被检测出来的。” 陆研瞬间想到了从陆承瑞书房带出来的那只药盒,冷静下来后又莫名感到一阵寒意,陆云桓知道的太多了,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仅是单纯为了遗产么? 想到这儿,陆研不得不重新审视旁边气质温和的男人。 确实,是人都不难看出李淑君在有意帮助陆博远拿下整个陆氏集团,她想扶大儿子坐上陆承瑞的位置,成为陆家的新主人。这一点事关重大,是再多房产、现金和股权都比拟不了的,可……陆云桓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在意的样子? 要真说起来,他和陆承瑞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本人不知道,李淑君也该是清楚的,那样一来于情于理陆云桓都该和另外一边更亲近,又怎么会站自己呢? 陆研百思不得其解,又不能轻易将疑虑说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陆家这次就算没有他搅合,本身也已经是一趟浑水了。 往后两人不再说话,陆云桓按照导航提示把车开下主路。 时间接近八点,晚高峰糟糕的路况一点没有缓解的迹象,市中心哪里都堵得不行,不时还会有故障车挡路。 一路开开停停行进缓慢,陆研被晃得晕车,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靠在座位里,显得有些萎靡不振。陆云桓抽空看了他一眼,询问了要不要喝点水,陆研摇头表示不用,合上眼睛,打算在开到地方以前养养神。 结果他一闭眼,就感觉有个硬纸片被塞进了手里,陆研懒洋洋地把东西拿起来查看,发现是陆云桓的名片。 “我不知道帮你的人是谁,”陆云桓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单凭你在国内的人脉,是不可能依靠自己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的。那人也算是挺有本事,而且敢直接对博远下手,说实话,我对他的身份很好奇。” 陆研盯着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没有接话。 “你在国内没有任何关系网,怎么有机会认识这种人?”陆云桓有意无意地追问道,“他为什么会帮你?” 陆研记住那串号码,二话不说,当着对方的面把名片撕了。 见状,陆云桓的眼睛眯起来,却没生气,反倒是笑了。 “因为睡过,”陆研声音很乖,一字一句将荒诞的内容说得理所当然,“我什么都没有,就把自己卖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陆云桓:“……” 陆研静了很久,最终侧头望着他,轻声道:“云桓哥哥,你也是个聪明人,现在我既跟着你上了你的车,又满足了叙旧的要求,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却不能肯定你的目的,不过这对我来说不太重要,也没兴趣继续套你的话,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 “本来我回国只是为了参加父亲的葬礼,没打算参与遗产的纠纷,结束以后原本打算立刻返回美国,而且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但李淑君非要把事做绝,她想要我的命,我就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算计过我的人付出代价的,至于两位亲爱的哥哥和还没正式见面的小妹……”陆研缓了口气,心平气和地淡淡道,“十多年了,你们在我眼里和陌生人没有差别。虽然说让你们眼睁睁看着母亲出事不太现实,但我还是希望大家都少招惹一些麻烦。” “况且——”他意味深长地微微一勾嘴角,笑得像只外表温顺却不怀好意的猫,软绵绵地戏谑道,“你好像没那么爱她,是我的错觉么?” 陆云桓垂眸看向陆研:“想知道原因?” “你会说么?”陆研反问道,“你说的话我能信么?” 陆云桓说:“你从孙医生那里证实了博远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除此以外还有没有别人?” 陆研霍然睁大眼睛,第一反应就是——他知道了! “我也不是,对吧?”陆云桓笑道。 那声音太淡定了,似乎这些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秘密,而是早就明确了的事。 “这不能说明什么,”陆研谨慎地说,“你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并不能成为背叛李淑君的理由,除非……” 话没说完,陆研声音戛然而止,脑内恍然闪过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 “除非什么?”陆云桓道,“研研,把你推测的说出来。” 陆研怔怔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趟水实在太深了,喃喃道:“除非……你和她也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可能么?”他几乎下意识地自我否定,又想起小时候只要二哥一哭,李淑君就不得不过来制止孩子们欺凌行为的事,那明明就是保护陆云桓的行为啊!还能有假?! 陆研迟疑了,不禁去留意二哥的眉眼。 他的五官确实没有一点与陆承瑞相似的痕迹,而是生的俊秀漂亮,瞳仁的颜色没有那么黑,呈现出一种很精致的淡棕色,看上去隐约有几分混血的味道。起初没往这方面想,陆研理所当然地认为陆云桓是继承了李淑君的优点,这时候仔细一看,不得不承认他们似乎也不太像。 但根据样貌判断血统本身就是很不理智的行为,人眼难免会受先入为主的潜意识影响。陆研不敢肯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冷静的,只觉得陆云桓为了表示合作诚意,简直是直接交换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给他。 这要是真的,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淑君必然知道二儿子不是陆承瑞的,可她知道自己也是在给别人养儿子么? 意识到这点,本来已经开始相信陆云桓的陆研瞬间又警觉起来——加入那些推测全部成立,那么他背后一定有个人,所以并不是陆云桓知道的多,而是那个人了解李淑君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在替谁做事?”陆研说。 “你很聪明,”陆云桓笑得眼睛弯起来,“不过今天跟你叙旧的原因不是因为任何人,只为了我自己。” 陆研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云桓道:“研研,还是那句话,信不信由不得你。你手上有多少筹码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我猜的没错,今夜过后,下一步具体要怎么走,你恐怕还没想好吧?” 陆研:“……” 陆云桓说中了,他手里虽然掌握了陆博远非亲生的证据,可这些威胁不到李淑君。她是陆承瑞的合法妻子,就算陆博远出局,她作为配偶,依然是受法律保护的第一继承人,陆研没能力拉李淑君下水。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毕竟舆论的风向每天都在变化,今晚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不等上一段时间你我都不得而知,而且我也没有特别大的把握可以一定做成某件事。”陆云桓说,“你考虑清楚,可以随时联系我。” 陆研缓慢点了点头,静了几秒,弱弱地说:“名片再给我一张好了。” 闻言,陆云桓顿时有些意外,一边取新名片,一边讶异道:“我以为你记下来了,还真撕了?” 陆研哭笑不得,无奈道:“一开始是记下来了的,结果云桓哥哥说了太多事,我一想别的就记不清了,可能会错。” 陆云桓:“……” 陆云桓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觉得自己这位三弟也真是有意思,明明精得像只小狐狸似的,偏偏偶尔还会犯个蠢,而且承认起来一点都不含糊,简直耿直得可爱。 陆研总感觉二哥是在嘲笑自己,一尴尬脸又红了。不过该说的事也算说得差不多了,他松了口气,慢慢把悬了一路的心放回肚子里。 就在这时,陆研恍然意识到不对,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早前似乎和顾璟霖约定过离开会场后电话联系的事。但没想到会在地下车库碰见陆云桓,这一路上尽顾着提防他了,完全没想到另外那边…… 他莫名感觉心里凉飕飕的,赶紧默默地把手机拿出来,按亮屏幕一看,陆研瞬间受到了惊吓! 一百多个未接来电……大概会不高兴吧? 陆研心情凝重起来,开始认真思考怎么哄某人开心的事。 ——inued Chapter 59 【惩罚是……】 陆云桓在旁边,打电话解释肯定是不方便的,发短息又说不清楚,而且一收到短信顾璟霖多半会直接一个电话过来,结果还是一样。陆研一颗心纠结得七上八下,满脑子都是顾璟霖脸色阴沉、一遍一遍给他打电话的模样。 肯定着急了的,陆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那家伙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 陆研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从认识到现在还真没见过顾璟霖动气,充其量也就是嘴上说两句,亲亲抱抱就能解决问题。 那种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算作撒娇占便宜,可是这次……陆研越想心里就越虚,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次错在自己,他忍不住看了眼搁在支架上的手机导航,屏幕显示距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2点多公里,要是不堵车的话其实很快就能到了。 陆云桓注意到陆研的反应有些不安,垂眸静了几秒,随口道:“有急事?” 陆研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简单解释说:“本来跟别人约好了的,结果云桓哥哥突然出现,我就把对方给忘了。” 陆云桓笑道:“我看你一步一步走得挺老成的,按理说应该是个有头脑也有心机的人,怎么还能怕我?” “不是怕你,”陆研十分认真地纠正道,“而是这种情况下见面,出了事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你。” “解决?”陆云桓眉梢微挑,觉得这个词用得挺有意思。 “对啊。”陆研的心思已经飞了,完全没察觉到对方语气发生了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不管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在外界看来你都是陆家二少爷,而且受绯闻影响,你现在的地位甚至有超过陆博远的趋势。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要是出事了,那舆论自然而然会怀疑到我这个‘死而复生’的三少身上。” “我的麻烦已经很多了,现在又不像前段时间那样,再做什么都要慎重考虑。”说到这儿,陆研略略一顿,沉默半晌,又道,“况且你是我二哥,之前说了会把你们当成陌生人,就没想破坏这层关系。” “我只是讨回我应得的,顺便让有心害我的人下地狱,并没有想过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陆云桓说:“你的脾气倒是和父亲挺像的。” “请不要侮辱我。”陆研淡淡道。 “不,我是指一种看待事物的眼界。”陆云桓解释道,“有些人够狠,也拥有足够深的城府,但他们很容易被私人恩怨蒙蔽,这种人能成事,却注定成不了大事。”他侧头看向陆研,眼睛略微眯起来,试图从对方的眉眼间寻找出一丝丝属于当年的影子。 十六年前的记忆太模糊了,犹如仲夏夜星河中流淌过的梦境。 时年尚不满九岁的小云桓第一次见到陆研,在那个一尘不染的年纪里,孩子的认知里原本就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他只知道那是父亲领到自己面前的漂亮小孩,而且那小孩还会躲在陆承瑞的身后,歪着头,用羞怯却又乖巧的声音叫他一声“云桓哥哥”。 “我知道你在指什么。”陆研说。 耳边温雅的嗓音同记忆中的音律巧妙重合,陆云桓恍然回神,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陆研又道:“那时候我还不满五岁,事都记不清就更别说记仇了,况且谁会无聊到为了那么多年以前的事耿耿于怀到现在?”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口不对心,时隔十六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态。那段记忆很清楚,但感觉却被忘记了,就像受伤过后会留下疮口,疮口结痂愈合形成疤痕,疤痕一直留在那里,却永远不会再疼了。 “说到这个我还得谢谢你,”陆研说,“每次云桓哥哥一哭,我就解脱了。” 陆云桓无声一扬嘴角,有意无意地戏谑道:“这种事都能记到现在,你肯定没少在心里嘲笑我。” “没有。”陆研毫无诚意地说,停顿片刻又改口,“至少那时候,我是真的挺感激你的。” 往后没来由的,两人自觉噤声了。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切换,赶在红灯亮起的最后一秒,陆云桓变道□□隔壁车道,在后车司机不满的鸣笛声中跟娱记的svu拉开一个红灯的等候时间,开过岔路,将陆研放在地铁口附近的便道旁。 陆研担心被人看见,不敢耽搁,还没停稳就赶紧推门下去,也顾不上和陆云桓道别,一下车便匆匆穿进人流,乘滚梯沉入地铁入口。 晚八点一刻,乘坐地铁的乘客开始减少,陆研在自动售票机前投币买票,刷卡进站后径直朝车位方向的后车台走去。 这里没有太多乘客,相对比较安静,陆研取出手机,发现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屏幕上又多了二十来个未接来电。 陆研:“……” 陆研摘了右手的手套,按下未接来电回拨回去。 那边接通很快,似乎是一直拿着手机,嘟声还没响起就直接按下了接通键。 顾璟霖说地第一句话是:“你在哪儿?不要乱跑,我去接你。” 陆研抬头看了看地铁站牌,按照当前指示读了个站名给他,说明了自己是在地铁站里。那边“嗯”一声后没有多说别的,听筒内隐约传来了关门声和发动引擎的声音。 “璟霖哥哥,”陆研弱弱地试探道,“生气了么?” 顾璟霖的声音太冷静了,陆研不傻,心里清楚听不出情绪远远比轻易察觉的怒意要更麻烦。 “你叫爸爸都没用。”顾璟霖淡定回道,“车在地库,你人却没了,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和我联系,想急死我么?” 陆研明知这事是自己考虑欠妥,可听他这么一说莫名就有点想笑。当然真笑出来是肯定不敢的,陆研心虚得厉害,同时一想到顾璟霖着急的满世界找他,心里又不禁泛起一种甜丝丝的幸福感。 “临时遇见个人,我推脱不掉,就把要给你打电话的事给忘记了……”陆研没想要找借口,积极乖乖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 顾璟霖静了几秒,正色道:“敢把你拐走的那个人是谁?” 陆研说:“我二哥。” 要说陆云桓在陆家还是太低调了,再加上这几年在国外留学不常回来,公众媒体上也鲜少露面,说白了就是个不成气候、在遗产争夺中毫无竞争力的小角色,就连前些天被娱记各种深挖绯闻,有关他的爆料甚至远不及陆思琪的博人眼球。眼下突然被陆研提起,顾璟霖不细想,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反应过来。 “他找你做什么?”顾璟霖警觉地问 陆研说:“云桓哥哥的情况挺复杂的,电话里说不清楚,回家再告诉你吧。” 顾璟霖:“嗯?” “就是……”陆研以为对方又不高兴了,不敢不说,他扫了眼身边的人,总感觉地铁人多眼杂,说这些不太好。 而且刚才谈过的内容信息量确实太大了,除去一开始相互试探的几句废话,其余的都是重点,还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陆研迟疑片刻,最终决定简单说一部分,至少先把顾璟霖哄好,“他找我是为了——” “你管他叫什么?”比刚才更不开心的影帝先生打断他,直接插话问到。 陆研一怔,几秒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那是我二哥,他的醋你也要吃?” 影帝先生沉默不语。 结果他一不说话,陆研更心虚了,忙哄道:“好啦好啦,以后不叫了,璟霖爸爸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璟霖:“……” 这下轮到顾璟霖哭笑不得了,心说这小家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现在在他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当真是被宠坏了。 “我饿了,”陆研抬头看了眼电子版上的时间,再一低头,幽暗的眸底不觉浮起笑意,软绵绵地说,“再不过来,你就要失去你家研研了。” 顾璟霖:“………………” 这隔空撒娇实在太犯规了,听得人又爱又恨,心里被撩得跟小猫抓似的,却偏偏听得见摸不着。顾璟霖简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暂时放他其他事,先专心把人接到了再说。 现在路面交通的情况还是不太好,顾璟霖单方面开车过去太浪费时间了,两人仔细确定了彼此的位置,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地铁站,约定好在那里碰面。临上车前,陆研多了个心眼,提前把陆云桓的手机号码存起来,名片撕碎扔掉,省得一会儿被看见了某人还得受累再喝一壶醋。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b市城北的一座森林公园,这座公园所处的地段非常繁华,却多以人文建设为主,周围只有几片居民区,离最近的商圈也要几公里,算是城市里闹中取静的一处地方。 顾璟霖记得陆研饿了这事,不管是不是借口,途径便利商店的时候还是冒着被人认出来的风险,戴上墨镜口罩下车给他买了趟东西。 毕竟,就算是要罚也得先把那小家伙喂饱了再说。 虽然过了两个多月了,但迄今为止影帝先生依然对陆研为了下楼做夜宵吃,强行撸|射节约时间这种行为耿耿于怀,这种事有过一次就够了,多来几次容易形成心理阴影。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远处几座地标性建筑灯火璀璨,森林公园路灯柔和,零零落落还有一些闲来散步纳凉的游人。 顾璟霖把车停在靠近地铁c出口的路边,熄了车灯,一边耐心等人,一边着手查了查陆家那位二少爷。太具体的信息只能等明天席琛的反馈,但鉴于最近爆料多,所以网上也不乏陆云桓的各种资料,只不过内容真假参半,顶多当个参考。 按理说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要不是这次主动约见陆研,顾璟霖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今晚这件事后,陆家方面会有人联系陆研是可以预料到的,舆论的目光落在陆三少身上,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得把这事圆过去。 可问题就在于第一个来的人是陆云桓,反倒不是李淑君安排的人。 而且这位二少爷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顾璟霖发现陆研不见了以后找人查了地下车库的监控。他知道有人早就等在那里,只不过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正脸,所以迟迟判断不出带走陆研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也是他着急的原因之一。 又过了几分钟,一趟地铁到站,陆研从地铁口出来。顾璟霖收起手机,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追随他穿过马路,绕到副驾驶一侧,开门上车。 陆研怕他久等,从下地铁开始就是一路跑上来的。 夏季气温高,稍微运动就容易出汗,车里空调空调开得非常足,冷热交替,陆研鼻腔敏感,本来想着要说点好听的缓解气氛,结果还没张口,先“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顾璟霖笑了,抽了张面巾纸递过去,也不说话,而是用一种“我倒想看看你还能说什么”的眼神看着他。 陆研被看窘了,接过纸巾,十分心虚地擦了擦鼻尖,然后一声不响地凑过来,钻进顾璟霖怀里,伸手主动搂着他的腰,软绵绵地蹭了蹭,不动了。 顾璟霖微微挑了挑眉,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不得不承认,这种近乎耍赖似的撒娇行为对他来说还是非常受用的。 顾璟霖轻按上陆研发顶,像对待一只做错事的小动物,缓慢抚摸,“想什么坏事呢?” “其实我想跟你说正事。”陆研说。 “可是我现在不想听。”顾璟霖道,“就想看看你打算怎么承认错误。” 陆研:“……” 好任性啊!——这是陆研脑内的第一个反应。 第二个反应是——为什么以前每次这货一说正经事自己就立马顾不上生气了?不公平啊! “我也不是故意的,当时二哥出现得太突然了,我又不清楚他的目的,一紧张就忘记了……”陆研仰头看着他,“要不然,我亲你一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这话时,陆研的声音很轻,尾音乖巧温顺,隐隐还带着那么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在里面。 车内光线昏暗,顾璟霖只看着那两片柔软的淡色唇瓣一开一合,原本没想太为难他,可忽然就玩心大起,鬼神神差地说了句:“这方法用过了,得换一个。” 陆研眉心浅蹙,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什么?” 顾璟霖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低头在他耳边,耳语道:“我想要你给我舔舔。” “舔……哪里?”陆研懵了。 影帝先生没着急开口,而是牵起陆研的右手,引导他摸索下去,感觉到怀里的人浑身一僵,他才用一种玩味而又轻佻的声音低笑道:“你说呢?” 明白过来的陆研当即就要抽回手,脸颊迅速红了,心说这混蛋怎么每次都有新花样?而且这种要求好过分,简直是在趁机耍流氓嘛!简直不能好了! ——inued Chapter 60 【会传染的温柔】 顾璟霖心里清楚,这种事普通人愿意接受的都不多,对洁癖来说确实是太勉为其难了。所以他的初衷就是例行日常地逗逗陆研,并没奢望对方能同意,更不会强迫。不过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顾璟霖这么做,其行为多多少少也带了几分惩罚的意思在里面。 ——虽然对方是陆研的二哥,但昵称配哥哥的这种叫法也太亲密了…… 方才听见的瞬间,影帝先生恍然产生了一种私有物品忽然被外人分享了的糟糕感觉! 察觉到陆研的手往回缩了缩,顾璟霖顺势改捉住他手腕扣得更紧了些,拇指推移仿若逗弄般轻轻按揉起略为突出的腕骨,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开。他很喜欢这小家伙脸红害羞的模样,好看是一方面,那种源自本能流露而出的轻颤和脆弱更是让人既心疼,又难免兴奋不已。 “怎么,不愿意?”顾璟霖明知故问。 陆研心里肯定是排斥的,但冷不丁被提到这个,又不免回想起两人第一次做的时候,顾璟霖给他含住解决的两次…… 那一刹那,极其香艳的画面感和被身体记住的美妙快|感同时浮现上来,陆研脸颊发烫,原本打算一口回绝的话语却倏然梗在了喉咙里,犹豫了很久,才轻声说:“也不是不行,不过……至少要回去洗完澡吧?” “你确定?”顾璟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不过碍于之前两次的前车之鉴,在短暂的讶异过后,影帝先生不得不多问了一句,他说,“不需要隔着点什么东西?” 陆研神情凝重地思忖片刻,终于忍不住偷偷瞄向顾璟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要是说在你那里缠保鲜膜,或者多戴几个安全套,会不会很过分啊?” 顾璟霖:“……” 保……鲜膜? 本来正值夜深人静,光线晦涩,偶尔还能有那么一两个行人路过,气氛又暧昧又刺激,顾璟霖被陆研手掌按着那个,身体已经稍微起了些反应,结果还没来得及深入交流就直接被一句“保鲜膜”打乱了! 这简直比戴手套撸和戴口罩接吻还要奇葩的要求!顾璟霖哭笑不得,真想把陆研那颗脑袋掰开,看看里面究竟长了什么回路? “不会很过分,是太过分了。”为了配合某人的认真,顾璟霖勉强忍笑,一本正经地询问道,“它哪次让你不满意了,非得用保鲜膜缠起来惩罚它?” 陆研:“……” 陆研对那个地方拟人的这类说法有点招架不住,三观瞬间碎成了渣,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边笑边搂着顾璟霖的腰,撒娇似的往怀里蹭蹭。顾璟霖被蹭的心情大好,眸底不觉浮起一层柔软的笑意。 有传言说恋爱是一种会传染的慢性病,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像另一半。这要是换做以前,他怎么可能会对别人付出这么大的耐心?更不会费尽心思地讨人欢心、逗人笑——陆研是个温柔可爱的人,跟他在一起久了,也会不知不觉变得温柔可爱起来。 顾璟霖很享受有陆研在身边时的那种自然和放松,也很享受这小家伙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和亲近——就像饲养宠物会让男人表现出细腻柔软的一面,“饲养”陆研,顾璟霖身上也会发生这种奇妙的化学反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研胸腔喘得厉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顾璟霖怀里,静了几秒,他伸手隔着西裤摸了摸对方胯|间,用一种乖巧而又狡猾的声音安抚道:“不舍得欺负你,还得留着用呢。” 顾璟霖豁然怔住,反应过来的时候陆研已经跟没事人似的乖乖坐回了副驾驶位,正歪着头,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洁表情看向这边。有那么一瞬间,被公然猥|亵了的影帝先生莫名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设想——这小洁癖天然撩都能那么诱人,要是哪天真猥琐了…… 回忆起这点,顾璟霖在心底笑了笑,觉得陆研耍流氓的样子就像一只欠招的猫,喜欢乖乖蹲坐在旁边,逮到机会就露出小爪子撩你一下,再迅速收回去,还会用零分演技假装无辜地喵喵撒娇。偏偏他本人还就吃这套,明知是装的也乐意照单全收。 时间已经接近深夜十点,森林公园彻底安静下来。 顾璟霖按亮手机看了眼表,感觉时候不早了,便取过放在后座的便利店纸袋交给陆研,随口道:“不早了,你晚上还没吃过东西,先简单垫点,回去以后如果还想吃就让酒店送些粥过来。” 说完,他一转钥匙,给油发动引擎,打满方向盘驾驶车子驶离路边。 陆研从口袋里挑了瓶酸奶,插上吸管,边喝边问:“慈善晚会没结束你就出来了,不会有问题么?” “你人都没了,我哪儿有心情继续留在那里?”顾璟霖轻笑着反问。 陆研自知理亏,没有接话,而是主动把酸奶递过去给他喝,当做讨好。 两人共用一根吸管,也算是间接接吻,这行为放普通人身上没什么,但换做洁癖症就是完全不同的意义。 顾璟霖含住吸管喝了一口,然后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陆研短短犹豫了几秒,最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抿住吸管继续喝酸奶。 “不用担心,”顾璟霖说,“席琛在那里,会替我找个合理的解释的。” 陆研缓慢点了点头,半晌,又道:“你有没有可以做检测的朋友,我需要查点东西。” “哪方面的?”顾璟霖问。 “药品。”陆研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怎么措辞,“需要确定种类和功效。” 顾璟霖反应很快,一阵见血地点出重点:“谁吃的药?你爸爸?” 陆研“嗯”了一声,眸底隐约透出一丝讶异,继而解释道:“上次葬礼回西山别墅,我在书房里看见了爸爸的药盒,当时没多想就顺便带出来了。但是刚才,我二哥提到了孙教授前段时间死于心脏病突发,我觉得他是故意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我的,又觉得这个死法真的很碰巧跟……” “跟陆承瑞的一样?”顾璟霖替他说出来。 “对……”陆研深深缓了口气,“我感觉二哥知道很多事,而且似乎并不排斥对我透露,但是我又不敢直接询问,就侧面问他有没有可能通过人为的方式引发相关疾病,他提到了可以通过改变处方药的计量,还不会被检测出来。” 顾璟霖说:“回去以后你把药盒里的药物取出来一部分,我明天就联系人帮忙分析成分,两天之内肯定出结果。但是你得明白件事——”他侧头看向陆研,神色极为认真,“陆先生已经火化安葬,单凭药品的检测结果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即使推测出是人为诱发了心衰猝死,到现在也是死无对证了。” 闻言,陆研心脏猛地一颤,沉默片刻后,说:“我知道。” 顾璟霖莞尔,腾出只手过来安抚性地摸了摸陆研头,眼神却是截然不同的冰冷凝重:“想不到你那二哥心机还挺重,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知道你目前最欠缺的是什么。你手上只掌握了陆博远的亲子鉴定结果,这份结果能取消陆博远的继承人身份,却无法撼动李淑君分毫。他直接用一条涉嫌谋杀的罪名引诱你,也难怪你这小傻瓜会乖乖跟人家走。” 说到最后,顾璟霖却是笑了。 陆研完全被看穿了心思,整个人都是郁闷的,但一想起自己手里的确缺少能够威胁到李淑君本人的筹码,他不由得隐隐硌紧了牙关,低声道:“我常年不在国内,根本没有接触她的机会,想在她身上找到一处弱点实在太难了。明明被她害死过一次,却又不能把真相说出来,璟霖,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么?” 顾璟霖倏然静了,陆研又道:“我不知道二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他透露给我的信息实在太重要了。不管怎么说,我想要李淑君死,只要能达成这个,就算有风险我也认了!” “研研,我还是希望你能冷静一些。”顾璟霖转而握住陆研的手,耐心开导,“我不怕承担风险,但绝对不能被人算计。陆云桓是陆家二少爷,等到遗产公布,他即使比不上陆博远,李淑君也绝对不可能亏待了他,单凭这点他就没有理由站在你这边。” 陆研点头,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信他说的话,可是等到最后,二哥暗示给我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话说至此,他侧头看向顾璟霖。顾璟霖听出端倪,借等红灯的空当垂眸凝视着陆研的眼睛。 “听他的意思,李淑君好像……也不是他的生母。” 顾璟霖眉心拧紧:“你确定?” “我不确定!”陆研坦言道,“这事太离奇了,如果是真的,那么李淑君明显不知道二哥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可二哥却知道!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又是谁告诉他的?” 顾璟霖沉吟半晌,说:“可以查一下。” “怎么查?”陆研狐疑道,“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不是查现在,是查过去。”顾璟霖说,“假设陆云桓确实不是李淑君的孩子,那么从小到大,能作假的时间点只有一个。” 陆研瞬间震惊:“你是说……生产的时候?” 这是一个非常离奇的猜想,而且切入点极其刁钻陆研惊讶于顾璟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虑到这么深入的地步,换作他自己,他只想到了陆云桓在为另一个人做事,那人目的不清,但应该很了解李淑君。而陆云桓也是通过那个人才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扮演了陆家平庸的二少爷的角色,却在不为人知中一步一步成为了掌握真相最多的人。 “对。”顾璟霖说,“身为母亲,李淑君不可能察不觉到自己孩子的行为或是性格上出现了变化,所以只有可能是在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只要找到陆云桓出生的医院,再调查当年经手的医生和护士,不过是二十多年的时间,跨度不算大,查起来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陆研道:“所以你觉得可以尝试和二哥接触了?” 顾璟霖慎重地说:“只要能多了解到一些有关他的背景,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陆研默默松了口气,今晚一下发生了太多事,陆云桓从出现到提出合作意向这一切都显得非常突然,他起初也是将信将疑,后续考虑的也不够全面,索性顾璟霖是理智的,有在他的确能省很多事。 往后两人不再谈论这类敏感话题,陆研安下心,喝完酸奶又开了一盒黄油曲奇填肚子,每一块都是他先咬一口,剩下半块自觉送到顾璟霖嘴里。按平常的习惯来说顾璟霖是不喜欢吃甜食的,但陆研喂过来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口的分吃完了多半盒,到最后都有点被腻到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开进电梯公寓的地库停稳,两人乘电梯回到顶层。 陆研吃饱以后整个人都是懒的,一进公寓门就趴在沙发上不想动换,可没洗澡又不可能直接上床休息,最后还是顾璟霖把人抱起来带上楼,放满一浴缸热水,把人剥干净了泡进去。 以往两人都是分开洗澡,也是为了尊重陆研洁癖的习惯,所以顾璟霖把人安顿好也没想多留,打算去厨房煮点白粥当做夜宵,省得陆研晚上只吃零食对胃不好。 结果他刚刚转身要走,身后旋即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紧接着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捏住裤管,轻轻扯了扯。 顾璟霖垂眸,正看见陆研抬头看他。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盥洗室温度太高,那小家伙面色绯红,一双乌亮的桃花眼泛着水光,看上去温顺无害却又莫名地引人犯罪。 “别走了,”陆研绵软的声音像是被热水溶化的糖,一直流进了顾璟霖心里,听得人心都要化了,“我想和你一起洗。” ——inued Chapter 61 【纯洁的小尾巴】 湿热的水汽蒸腾上来,衬得盥洗室的光线柔软昏黄,两人一站一坐,一个衣冠楚楚,一个浑身湿透——顾璟霖不动声色地微微拧紧眉心,只觉得这句“一起洗”的邀请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暧昧,都由不得他不多想。 也不知道陆研这脑子里又在做什么打算? 毕竟这小家伙在某方面的脑回路向来异于常人,稀奇古怪的想法实在太多了。 “怎么忽然想要一起洗了?”顾璟霖笑道,“以前不是一直不愿意么?” 陆研也不说话,软绵绵地探身过去抱住男人大腿,像撒娇求抱抱的小动物那样乖巧地蹭了蹭。 他身上的,水分很快洇透了手工西裤,顾璟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湿身小美人抱腿撒娇,这是明摆着的勾引,换了谁都把持不住。他只觉得被对方贴紧的地方又湿又热,下腹仿佛顷刻间燃起了一团火,撩得人血脉贲张,原本还想一本正经地逗弄一会儿,现在却只想把人按在墙壁上直接办了。 “以前不愿意,现在愿意了。” 跟影帝先生脑内的一番限制级不同,陆研的心思则要单纯的多。他还记得车里提到过的那件事,这一路回来考虑到现在,陆研心里虽然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太情愿,但既然是顾璟霖说的,他还是想尽量满足一下。 所以陆研的心思简单粗暴——两人一起洗澡,他可以亲自动手,确保把那里洗的干干净净,直到可以下口。 抱着这种耿直的目的,陆研虽然犯规邀请,但本质上还是非常严肃认真的。 于是,满心期待会在盥洗室发生些什么的影帝先生直到进了浴缸才发觉似乎不太对劲儿,按套路来说应该是某人主动凑过来,两人厮磨拥抱接吻爱抚,等感觉差不多上来后就水到渠成的进入正戏,然而——那个上一秒还投怀送抱的小家伙看样子是真要洗澡啊? 难道是想多了?顾璟霖心情复杂,眼睁睁看着陆研跨坐在自己腿上,挤了沐浴液,用双手掌心揉出泡沫,然后从前胸开始按摩涂匀,十分正直的一路往下。陆研不想把目的暴露得太明显,所以先洗了其他地方做铺垫,顺便也能稍微分散下注意力。要不然眼下的气氛太微妙了,陆研不是第一次看见顾璟霖的身体,可性格使然,即便是到了现在,两人早已经有过深度契合,他也依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顾璟霖时年还不满三十,刚刚进入男人状态最好的那段时期,再加上长期健身和一直坚持良好的饮食习惯,所以身材保持得非常好,胸腹肌的轮廓健硕好看,又不至于过分夸张,是那种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类型。 陆研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朵尖,心跳很快,全程低头,尽可能不去动乱七八糟的念头。 洗到现在,浴缸里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看不见水下的身体。陆研按下沐浴液的压嘴又挤了些在掌心,照例揉开,继而探到水下轻轻握住了那个被预谋已久的位置,趁浴液没有完全化开前仔细揉搓起来。 因为看不见,所以一切动作都莫名染上了一丝暧昧不清的试探意味,顾璟霖沉沉缓了口气,搁在浴缸边缘的手不禁扣紧五指,感受着对方细腻柔软的指间拨开褶皱,轻颤着抚摸过密布的血管和经络,紧接着像是终于找对地方一样在某个出口用力搓了搓。 顾璟霖:“???” 这一下又痒又疼,顾璟霖瞬间清醒过来,盯着陆研静了半晌,忽然不确定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要……舔……么?”陆研的声音很低,似乎不太好意思说那件事,嘟哝道,“等洗好了,出去就满足你。” 顾璟霖:“……” 终于明白为什么要一起洗澡的影帝先生完全哭笑不得,觉得这小家伙平时那么机灵,偏偏一遇见这种事就耿直成了一根筋,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陆研见他笑了,心里的窘迫感更加严重,只想把这看他笑话的混蛋按进水里,眼不见心不烦。结果就在这时候,陆研感觉手里握着的那东西起了变化,整个人一怔,赶紧松开手,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顾璟霖。 “想什么呢?”陆研一脸无语,“就不能正经点!” 顾璟霖闻言顿时哑然失笑,扣着陆研手腕把人拉进怀里,也不做别的,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搂着。 满缸的水泡到现在已经有些温了,表面漂浮的泡沫丰富绵密,摩擦起来有一种非常舒服的滑腻感。陆研第一次被人抱着泡澡,克服心理上的洁癖的话,觉得这种感觉并不会让人讨厌,索性很顺从地趴在了男人身上,大腿缓慢移动,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 “当然是想要你了。”顾璟霖舒服得轻颤,低头在陆研耳边,用一种狎昵的嗓音温声耳语,“你这个小坏蛋也不想想,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受得了你对那里又揉又捏的?这要是都没反应,那肯定是被你用坏了。” “……”陆研默默白了他一眼,眸底却隐隐带着笑意,小声骂道,“流氓。” “嗯,就是流氓。”顾璟霖坦然接受,“还喜欢对你耍流氓。” 陆研说不过他,再一次被三言两语欺负得无话可说,最后气不过夹紧大腿用力一压。 顾璟霖疼得闷哼,忍不住笑了,戏谑道:“你就会欺负它,坏掉了怎么办?” 陆研于心不忍,又安抚性地蹭蹭,嘴上却辩解说:“我是可以柏拉图的。” 顾璟霖皱了皱眉:“你确定?” “嗯。”陆研极为认真地点头,“有感情就够了,做不做不太重要。” 这话虽然说得没错,但回顾确定关系之后的这段时间,在那个上面确实都是单方面主动,顾璟霖有点挫败,沉默片刻后无可奈何道:“我到底要上你多少次,才能把你这个无性恋变得正常一些?” 陆研感觉这个说法怪怪的,不过换位思考也能理解,毕竟性依赖也是两人交往中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无性之爱终归不够圆满。 “其实也不是,”陆研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贴着顾璟霖的耳朵有点害羞的承认,“我对你是有欲|望的。” 顾璟霖瞬间讶异:“什么时候?” 陆研脸上烫得厉害,乖乖地说:“挺早以前了,那时候你还在参加新电影的宣传活动,有天早晨我给你发短信,问你走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其实就是想你了——”他顿了顿,或许是觉得自己没表达清楚,又补充道,“想要……的想。” 顾璟霖隐约回忆起来,垂眸一看陆研,意味深长道:“做什么了?” 陆研满脸红透,小声说了个词,还没好意思用中文。 听清的瞬间,顾璟霖脑内全是陆研缩在被子里,一边给他发短信,一边自己解决的香艳画面。 那怪那天的短信回得那么慢呢…… “怎么不说话?”陆研歪头看着他。 “我在想你自|慰的样子。”顾璟霖眸底的笑意加深,直言道,“我们现在出去,你做给我看。” 陆研惊呆了,心说神经病啊!竟然要看别人做这个?!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顾璟霖就已经起身跨出浴缸,随便披了件浴袍,推门走了出去。 陆研:“………………” 陆研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仅凭脑补就尴尬得不行。他万分纠结地跟浴缸里磨蹭了几分钟,最后没办法,只好默默站起来放了水,然后用浴巾把身体擦干,换了件白衬衣,犹豫不决地离开盥洗室。 主卧只开了两盏床头台灯,光线非常昏暗,顾璟霖坐在沙发上抽烟,等陆研出来便抬起夹烟的那只手,朝床上示意。 陆研没明白什么意思,只下意识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床上放了瓶油和一条等比仿真的雪白兽尾。 那条兽尾的毛发蓬松光滑,看造型仿的是狐狸尾巴,陆研看得出来这东西是那种玩具,可还是没搞懂顾璟霖闲得没事准备条尾巴是要做什么,不是想看他自己做那件事么?难道还要戴条尾巴?这也太恶趣味了! 然而这种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陆研走过去把兽尾拿起来,随着毛发散开,他忽然注意到这条尾巴嵌入身体的那部分构造和寻常见过那种不太一样。 【神说:要河蟹~】 翌日上午,陆研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昨天折腾得太过火,他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现在感觉喉咙干得厉害,于是勉强撑起身子去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喝水。 床边的废纸篓里扔了一堆擦过不明液体的面巾纸,其中还有那条被弄脏了的兽尾。陆研一看见那玩意儿就想起来自己被欺负到无处发泄的场景,脸颊登时一红,赶紧放下水杯弱弱地缩回被子里,冷静了足有好几分钟,这才想起要翻出手机,看看顾璟霖有没有留言给她。 短信应用里有一条未读消息,时间是一小时前,大意是说联系好了可以做药品成分分析鉴定的人,为了尽快拿到结果,所以今天一早就要把样品送过去,中午就能回来。 陆研看了下墙壁的挂钟,现在还不到十点,顾璟霖到家可能还得有段时间。 按以往,亲热之后的第二天两人还得在床上腻歪一会儿,等都睡不着了再洗漱更衣,下楼做饭吃饭,然后可能各自做事,或者宅在一起消磨时间。 然而今天一醒过来没看见人,陆研心里难免有点失落,于是不开心地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条海参,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心想昨天被那混蛋折腾得眼睛都哭肿了,结果一睁眼就开始想,也真是没出息。 就这么装了半个小时海参,直到肚子“咕”的一叫,陆研惦记着还得花时间煲个汤给两人补补,所以只好虚弱地爬起来洗澡换衬衣,顺带着把那条罪恶的尾巴处理掉,省得继续放在那里碍眼。 公寓一层厨房,陆研按照查好的菜谱从冰箱里取了两只猪蹄解冻、切块,然后从调料柜里各拿了一小把黄豆和花生用热水泡着。等辅料差不多泡开了,陆研又切了姜片和葱段,把所有食材下砂锅加水煮沸,撇去血沫和浮油,转小火,开始将猪蹄汤炖成洁白浓郁的样子。 这个过程大概要消耗两个小时左右,陆研心不在焉地盯着砂锅里的烫冒了会儿泡泡,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样。他回身靠坐在料理台边缘,拿起手机退出菜谱app,打开通讯录找到陆云桓的手机号码。 陆研在打电话和发短信这两个选项间权衡了片刻,最后出于礼貌,也是为了表达诚意,还是决定主动打个电话过去。 几秒种后,对方接通,陆云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他说:“二哥昨天就在等你的电话,本来以为你回去以后会报个什么的,看来我想多了。” 听他这么一说,陆研倒是有点尴尬,解释道:“我一个人时间久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这种习惯,就没多想,二哥别介意。” 陆云桓一笑,随口道:“怎么称呼变了,以前不都是叫云桓哥哥的么?” 陆研怔住,静了几秒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感觉叫二哥好一点。” “是么?”陆云桓笑道,“你觉得好就行了。” 陆研总感觉自己这位二哥一字一句都含着几分别的意思,提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他拿出料酒往砂锅里倒了一些,一边用汤勺搅拌均匀,一边说:“这是我的号码,你可以记一下。” “知道。”陆云桓说。 “对了,”陆研想起件事,又道,“大哥的情况,你知道么?” 陆云桓反问:“他的情况,你会不知道?” 闻言,陆研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无奈道:“我真不知道,昨晚又别的事,忘记问了。” 陆云桓说:“颈椎扭伤,医生原本要求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什么的,结果母亲担心他再出点别的事,坚持把人接回了西山别墅,请了私人医生过来照顾。没什么大事,不过——”他顿了顿,继而笑道,“博远从小到大连病都很少生,这种程度对他来说就已经算是大事了。” “那就好。”陆研口不对心地说。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他,好歹是大哥,”陆云桓说,“正好我下周末要回去,可以带你一起,到时候再送你回来。你放心坐在,我的车上,是没那么容易再来一出车祸坠崖的。” 陆研刹那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正好我想和你谈谈,还没问二哥方不方便。” 陆云桓道:“我在国内也是个闲人,既没工作,也不用读书,朋友应酬周末才有,你有事随时都能找我,不过要提前打电话过来,省得不方便。” “那这周末约个地方见面,先回陆家,”陆研说,“之后下山,我想请二哥吃饭,b市我不熟,具体去哪里就麻烦二哥选一下吧。” “好。”陆云桓一口应下,“到时见。” ——inued Chapter 62 2015年,四月,法国巴黎。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被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黑洞洞的危险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w?”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讽,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w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地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整座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w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地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地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过来。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的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萧瑜跟前,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收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地群扑上来,疯狂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时趁乱摸的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的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Chapter 63 【黄雀在后】 一周后,下午三点半,b市上空阴云密布,看样子是快下雨了。 公寓玄关,陆研弯腰换上一双防水的马丁靴,系好鞋带,转身接过顾璟霖手中的薄外套,他歪头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旋即一笑,调侃道:“怎么那么不高兴?回趟陆家而已,又不做别的。” 顾璟霖点上根烟,隔着徐徐散开的烟雾垂眸注视着陆研的眼睛,静了几秒,淡淡道:“我不喜欢你和陆云桓走太近。” 陆研说:“不用担心,我在李淑君手上吃过一次亏了,知道了那边的人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次会注意的。” “到不全是因为这个——”话没说完,顾璟霖微微顿住,似乎是在考量措辞。 陆研见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想笑,有种时刻被男朋友盯紧不许跟其他人搭讪的诡异错觉。 一直以来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现在冷不丁被人当小宝贝似的护着,感觉既微妙又幸福。相处了这段时间下来,陆研很清楚顾璟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同时也非常的理智和成熟——他的保护就像一个收放自如的圈,最大程度上给了陆研决策上的自由,但又无时不刻地环绕在他身边,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人能逾越过来触碰到他。 陆研回想着上次顾璟霖在电话里的语气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凑过去伸手搂上他后颈,身体贴紧,十分亲昵地蹭了蹭,不怀好意道:“怎么,怕我再叫他云桓哥哥,吃醋啦?” 被不幸言中一半的影帝先生故作淡定地皱了皱眉,口不对心道:“我有那么无聊么?” 陆研心说有啊!而且后果太严重了,他差点被一条尾巴玩废了好么?!不过这种话陆研只敢默默腹诽,说出来就变成了:“当然没有,主要是你家研研那么听话,你不喜欢的事他肯定不会做嘛~” 顾璟霖瞬间被这番卖乖讨好了,单臂环过陆研腰侧稍稍用力,把人勒进怀里。陆研则顺从地仰起头,在他唇上主动亲了一下。 “陆云桓出生的医院已经查到了,但当年那批医护人员早就换过了一遍,对上号还需要一段时间。”顾璟霖说,“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不了解目的我不敢放任你跟他走得太近,怕一不小心出了事,我后悔都来不及。” 闻言,陆研静了半晌,继而缓慢点了点头:“我明白,在二哥那里会小心的。他猜到有人在帮我,但无论如何都猜不到你身上,璟霖,你自己的身份也很特殊,陆家这趟浑水,能不进就别进了吧。” 顾璟霖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怕什么?大不了息影退圈,好好养着你,把日子过得没羞没操,不是也挺好?” 陆研脸颊唰的红了,万万没想到这么严肃的话题话锋一转忽然就限制级了,怒道:“你就不能正经点?再说了,退圈以后打算拿什么养着我?” 顾璟霖忍不住轻笑出声,半晌后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道:“研研说得对,像我这种职业早晚会因为各种原因过气退圈,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陆总包养呢。”话音没落,他有意低头在陆研耳边,用一种狎昵而又低沉的嗓音耳语道,“卖你一夜七次,保证每次都欲|仙|欲|死,要不要?” 陆研:“……”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神经病啊! 陆研被撩得脸颊发烫,赶紧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以免说得太露骨以后擦枪走火,临出门还得再来一发。 顾璟霖实在太喜欢这小家伙想炸毛又害羞到不行的样子了,逗弄起来简直屡试不爽! 就在这时,玄关蓦地响起“嗡”的一声震动。 陆研把手机拿出来查看,顺便给对方回短信,头也不抬道:“时间不早了,我对路不熟悉,要先走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顾璟霖叮嘱道,“有事打电话,我去接你。” “好。”回完短信,陆研把手机收回口袋,取了车钥匙,推门离开公寓。 待他走后,前一秒关门声响,后一秒顾璟霖直接拨了一通电话到席琛那边,然后缓步穿过客厅,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停下,静静注视着地下车库的出口。 等到对方接通,顾璟霖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淡淡吩咐道:“研研已经走了,那个陆云桓肯定有问题,别人我不放心,你亲自跟一趟,别让他出了什么事。” “知道了,我这就去。”席琛说。 顾璟霖想了想,又道:“舆论那边怎么样了?” 席琛如实回答:“这几天按照您的要求,把社交媒体上跟陆研有关的□□都屏蔽了,账号也黑了不少。ip来源统一筛查过一次,发现并不是陆氏集团常用的公关公司,看来李淑君也是顾及了陆研的身份,没敢动用公司的资源,应该也是怕引起内部的猜疑,毕竟陆研的身份摆在那里,现在关注度高,不能随便碰他。” “她是该收敛点了。”顾璟霖冷笑道,“三个孩子里两个都不是陆承瑞的,如今证据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尤其那人还被她害过一次,李淑君现在也就是强撑颜面,心里恐怕早就乱了。” 这时,地下车库出口,陆研所驾驶的白色宝马驶出地库,开出小区北门,渐渐消失在灰暗的沥青路尽头。 那边席琛没作回应,沉默了足有好几分钟,才犹豫不决地说:“顾少,陆家这次的事有点不正常。明面看上去是李淑君害死了陆承瑞,而且车祸谋杀陆研未遂,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现在损失最大的却是陆家本身……”他略微顿了顿,片刻后复又开口,“这事,您怎么看?” “李淑君自作聪明,却是在自掘坟墓,陆承瑞的死她多半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顾璟霖口吻平淡得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隐隐含着一丝讥讽在里面。 那天陆研和孙教授的对话录音他亲耳听全了,自然是知道那老家伙从头至尾总共收了三份钱,给三位雇主办过事,这最后一位雇主的要求明显是意有所指,故意要借陆思琪的口把血统问题泄露出去。也就是说,这里面刻意被人安排的部分是与当时本该死于车祸的陆研完全无关的。 有人在针对陆家,这一点显而易见。假设“陆博远非亲生,李淑君婚内出轨”的消息并没有经陆研的手放出,等到时机成熟了以后,自然也会有别的途径流传出去。换句话说陆研不过是个意外,他只是影响了绯闻的传播渠道,却并没有导致结果偏离太多,到最后陆家依然会面对继承权是否有效,以及财产重新划分等一系列问题。 那么——这以后又需要做什么呢? 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还有没有需要扫清的障碍? 顾璟霖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重要,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席琛,我问你个问题。”他忽然开口。 席琛恭敬道:“您说。” 顾璟霖:“陆承瑞生前要求的一次亲子鉴定,导致的结果是陆博远和陆云桓丧失继承权,李淑君作为过错方,法律上会判定她不分或是少分夫妻共同财产。在这种情况下,我假设陆研并没有从西山那场车祸中生还,你觉得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席琛不假思索道:“陆家四小姐,陆思琪。” “那如果我要针对陆家,现在又是要从谁下手?”顾璟霖又问。 席琛一怔,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说:“还是陆思琪?!那人太高明了!” “不止,我想得太简单了。”顾璟霖豁然意识到不对,眉心不觉拧起来,“慈善晚会当晚,陆博远遭遇车祸,这件事肯定会被李淑君算在陆研身上,这是我们能预料到的,所以把控了结果,没让陆博远伤得太重,以免逼急了那个女人。” “可是陆思琪——” 席琛闻言大惊,忍不住脱口而出:“陆思琪一旦出事,不仅解决了目前陆家两位正统继承人中的一个,而且还能顺势嫁祸给陆研。李淑君向来溺爱小女儿,如果误解成陆研故意害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璟霖瞬间静了,几秒后果断按灭烟蒂,紧接着毫不迟疑地取了车钥匙出门,简言道:“查一下那小丫头今晚在什么地方。” “查今天的?”席琛不解。 顾璟霖站在电梯门前,垂眸扫了眼显示板上的数字,淡淡道:“研研说今晚陆云桓主动约他一起回西山别墅,我总感觉这位跟陆家上下都无亲无故的二少爷心机太重,而且也没对研研表明立场,又选了这么个敏感的时间,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话音没落,电梯到站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席琛注意到这个声音,立马急道:“顾少,您不方便露面,我安排别人……” “我就跟去看看,不会做什么的。”顾璟霖打断他,举步走进电梯,随手按下标有“-2”的数字键,说,“希望是我想多了才好,研研提到过陆云桓承认了是在帮别人做事,但找他合作是为了自己。这件事没查清楚原因以前我没办法轻易信他,你那边有结果了么?” “抱歉,”席琛说,“对方把痕迹处理得非常干净,好几个参与过当时手术的医护人员都因为各种原因病故了,我把名单核对过一遍,暂时查不出来什么。” 顾璟霖静了几秒,道:“没事,痕迹干净至少说明方向没错,不过我不想让研研冒险,这条线万一查不出来,就只好麻烦陆二少亲口说了。” 席琛犹豫了:“您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站研研就留着,不站就别继续碍眼了。”说这话时,顾璟霖语气很淡,似乎内容也是稀松平常,“说到底不过是被人安插在李淑君身边的一条眼线,谁有工夫成天揣摩他的想法?想合作就拿出点诚意来,就算研研有耐心等,我也不愿意让他等。” ——inued Chapter 64 【回家】 同一时间,新源路温莎广场。 陆研把车开进收费停车场,找了个角落停稳,然后从储物格里取出鸭舌帽和口罩,戴好后推门撑伞下车。 这里是b市城东非常有名的商圈之一,汇集了大量购物中心和特色夜店,一到周末便是游客云集,热闹非凡。再往远些的清净位置还有不少驻华大使馆,上次罗绍泽过生日包场的会所也在这边。 陆研回国以后很少出门,即使有机会出来对这类地方也是提不起兴趣,这次之所以会来主要是因为陆云桓选的餐厅在使馆区,两人约定的见面地点也在附近,陆研提前把车开过来,这样晚上回去能节省不少时间。 趁陆云桓还没到,陆研走进路边一家高档礼品店,按照上次出席陆承瑞葬礼的规格给家里那位颈椎扭伤的大哥配了束花。 正要刷卡付款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倏地一振,陆研把信用卡交给店员,示意她继续,然后取出手机,接通后放在耳边,十分客气地叫了声:“二哥。” “我到了,在沙特大使馆对面的马路边。”说完位置,陆云桓注意到话筒那边很安静,再一看时间,估计陆研也不是在路上,于是问,“你在做什么?” 陆研侧头朝礼品店的门廊方向斜睨了一眼,透过蒙着厚厚水汽的橱窗,隐约瞧见路边停了辆打双闪的suv,静了几秒,才说:“我也在沙特大使馆对面,买点东西,那么多年没见大哥,总不能空着手去。” 待他说完,路边那辆suv有了动静。 陆研收回目光,转身接过店员递回来的信用卡,并在机打账单上签字。 不消片刻,悬在礼品店门框上的铜铃“叮铃”一响,陆云桓将滴水的黑伞插|进伞桶,信步走来,在陆研斜后方停下。 “买花?”他抬眸看向柜台后给花束层层包上工艺纸的店员,声音隐隐染上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啊。”陆研把签好名的账单还回去,转身面向陆云桓,轻描淡写地说,“大哥什么都不缺,也就是受伤这段时间行动不便,没法出门,我带束花过去给他看,也算是我这个做三弟的心疼他了。” 他脸上蒙着口罩,鸭舌帽的帽檐又压得很低,整张脸只露出阴影下的一双眼睛,看上去在笑,而那种含笑的温软眸光却显得格外狡诈。 陆云桓戴了副墨镜,隔着深灰色的镜片垂眸注视着陆研的眼睛,半晌后倏然轻笑:“看来研研是还记挂着博远花粉过敏这事了?” “有这事?”陆研明知故问,“二哥刚才说的话,可以等到下山以后再提醒我的,毕竟十六年没见,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呀。” 陆云桓毫无意外地勾了勾嘴角,也没接话。陆研只当他默许了,心安理得地等店员把包装好的花束送过来,他接过花,陆云桓则自觉拿了两人的伞,站在门外撑好等陆研出来,再一起上车。 从这里回陆家别墅要横跨b市大半个城区,之后还要再开半个多小时才能抵达西山别墅区,再考虑到雨天路况不好,这个时间可能还会更长一些。 陆研默默估算着这趟一来一回将要花费的时间,总感觉再到这边的时候会很晚,两人还得吃饭,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公寓? 要不要提前跟顾璟霖说一声?免得又吃醋还得用奇怪的方式哄…… 陆研心里纠结,刚准备取出手机。旁边陆云桓却忽然伸手过来,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了只信封交给陆研。 “前两天刚办好的。”陆云桓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解释道,“家里的情况你清楚,你的事现在基本上都是我着手在办。” 陆研拆开信封,发现里面有他的身份证和一张□□。 陆云桓道:“我也是再给你恢复完身份以后顺手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你在国内还有个账户,看银行信息是父亲给你建的,李淑君恐怕都不知道。账户里面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存款,我没动过,你自己收好了吧。” 陆研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对于从陆承瑞那里打来的钱,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不主动要,但也来者不拒。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陆承瑞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的补偿方式,犯过错的人总要做些什么去弥补,当然也是为了填满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 陆研是个识时务的人,不会任性到肆意打翻来自那位血缘父亲的好意,毕竟李淑君从很早以前就断了给他的生活费,而陆研之所以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陆承瑞,也是出于一个不被正室待见的私生子的自觉性。 只可惜,他默默补偿了十六年,那女人却在他回国的第一天就送上了一份要命的厚礼。陆研原本打算跟那栋宅子里的人做一辈子路人,这下却不得不斗出个你死我活了。 “对了——” 陆云桓忽然开口,陆研瞬间回过神,微带讶异地侧头看他:“怎么了?” 陆云桓道:“你记得抽空把签证办了,我不知道你在美国那边的学业和银行储蓄的情况,这些只能由你亲自处理。” “哦,没关系,现在已经很麻烦二哥了。”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静了几秒,又道,“话说回来,李淑君知道我是被你带回去的,大概会很不高兴吧?” 陆云桓闻言顿时笑到了,无所谓道:“那是肯定的,不过也没什么,她不高兴我们正好可以早点离开,难道你想被留下来用晚餐么?” 陆研一怔,总感觉自己被陆云桓当枪使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 按照小时候李淑君对待陆云桓的方式,那明显是不知道他非亲生才对,陆云桓就算后来被某个人告知了真实身份,可本质还是被李淑君当亲儿子疼爱长大的。即便是后期参与遗产继承中,李淑君偏袒陆博远再怎么明显,也不可能让其他两个孩子真的吃什么亏。 这样一来,陆云桓对李淑君的态度可就太微妙了。 难不成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事? 陆研心底的狐疑不轻,又不知道该不该直接问出来。他能察觉到这件事十有八|九会涉及到陆云桓背后的那个人,相关问题其实在慈善晚会当晚见面的时候就提到过了,但被他避重就轻地搪塞了过去。 是不愿意说?还是暂时不方便告诉他? 现在的情况的确是两人还没达到相互信任的地步,就好比陆云桓要是问陆研帮他的人是谁,陆研也绝对不可能说出来是一个道理。但同时问题也正出在这里,不坦诚更不可能有信任,然而对方是陆云桓,陆研有顾虑,不可能像对待孙万军那样把人按桌子上暴力拷问。 也真是麻烦…… 往后一路,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不再闲聊,很有默契的沉默下去。 车子抵达西山脚下的时候时间接近傍晚六点,下雨天阴的厉害,郊区黑得仿佛已经入夜。 陆研盯着别墅区正门的保安岗亭静静看了一会儿,再看向怀里的花束,片刻后,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挂着水珠的花瓣,继而轻笑道:“想起来也挺巧的,每次回陆家都遇不上好天气。” 一时间,昏暗的车内恍若被人按下了静音,只能下雨水浇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的噼噼啪啪的静噪音。 陆云桓专注看着前路,眸底却因为陆研没来由的感慨而略微暗了暗,他一打方向盘,将车稳稳开上盘山公寓,于深灰色的暴雨中朝山腰处的陆家大宅驶去。 “谁说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云桓兀自开口,回忆道,“你第一次被父亲带回家那天,天气明明很好。” “是么?”陆研心不在焉地翻过手掌,垂眸检查手套有没有被蹭脏,“我都不记得了。” “我都记得。”陆云桓不假思索道,“当时还为多了个弟弟开心了很久,只可惜你留在陆家的时间太短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挺遗憾的。” 听他这么说,陆研忍不住笑了:“二哥那时候那么爱哭,没想到成年以后变化会这么大,说实话,我特别意外来着。” 陆研这番话说得意有所指,陆云桓听得出来,于是道:“研研小时候倒是不爱哭,怎么做到的?” “我——”话到嘴边,陆研的声音戛然而止,笑意霎时凝固了。 ——他在儿童福利院哭多了,慢慢明白眼泪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施暴的人更疯狂,所以封闭起来,变成了一个可以忍痛受欺负却不会做出任何反应的孩子。 那……陆云桓是……? 陆研有点迷茫,感觉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 ——他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怎么可能有机会体会哭到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 又过了几分钟,陆云桓将车停进陆宅后面的私人停车场,然后递了把伞给陆研,自己撑另一把,率先开门下车了。 陆研跟着下去,两人一路无话。因为雨大,他们没有特意绕去前院,而是直接步行至陆宅后门。陆云桓按响门铃,不消片刻,后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来人是个穿工作制服的女佣,看模样得有三十多了,见陆云桓立马满脸带笑的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说:“二少爷回来啦,这雨天山路不好走,夫人担心您开车不安全,还说让杜哥去接您一趟呢。” 陆云桓笑笑没说话,显然不吃这套恭维。 那女佣碰了一鼻子灰,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正要把人往里引,顺带着岔开话题缓解下气氛。就在这时,她转头扫了一眼,目光堪堪落在了跟自家二少一起上门的那位陌生人身上。 对方戴了口罩,看不见脸,可按理说跟陆云桓一起来的那必然是关系很好的熟人,但好死不死那家伙手里捧着一束祭奠死人用的白花! 陆家最近一段时间出了太多事,又赶上陆大少车祸受伤,强行被勒令回来休养。他们这些天天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办事的下人脸色看多了,自然知道这玩意儿要是带进去会出多大乱子。 女佣有点犹豫,半晌后试探性地看向陆云桓,小心翼翼地询道:“二少,这位是您朋友?” 陆云桓没义务站门口跟个下人引荐陆研,脸色当即严肃起来,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陆研抬手挡了回去。 “自我介绍一下,”陆研摘下口罩,朝那女佣十分礼貌地笑笑,客气道,“我叫陆研,并不是云桓的朋友,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女佣怔住。 陆研想了想,又道:“说起来,你好像还得叫我一声三少爷?” 女佣:“……” 陆云桓笑了。 “事先没有通知,我就是顺道和二哥一起回来看看博远哥哥,”陆研嗓音温润,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可以进了么?” 女佣下示意做了个吞咽动作,汗都下来了,心说陆三少抱着一束祭奠死人的花回来看大少爷,这是什么情况?可陆云桓都没有质疑,说明这人并没有开玩笑,他一个替陆家做事的下人,无论如何也不敢不让三少爷进门啊。 “可以……”她没别的办法,只好乖乖站到一边,给两位少爷让道,随即如实汇报道,“大少爷在卧房休息,可能睡着,暂时不方便见人。夫人在客厅喝茶,倒是等你——”她看了看陆云桓,又看了看陆研,改口道,“等你们有一段时间了。” “思琪没回来?”陆云桓问道。 女佣关门落锁,快步跟上走远了的两人,回道:“四小姐晚上约了朋友,今天不回来了,夫人正为这事生气呢,等下你们见了她,说话可得——” “妈妈在生气?”陆研蓦地开口,回头斜睨了她一眼,“正好,我来了给她消消气。” 陆云桓说:“太多的二哥就不啰嗦了,你有分寸,别做得太过火。” 女佣:“???” 陆研笑道:“进了家里把门一关,不用做戏给外人看,过不过火就不是我能决定的的了,得看妈妈的接受程度怎么样?” “叫得还挺顺口,”陆云桓揶揄道,“也不知道你这卖乖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不是学的。”陆研纠正道,“是因为有人喜欢,所以我就愿意卖,多了就熟练了。” 陆云桓定定看着他,觉得陆研确实是在国外待太久了,某些方面的表达方式特别直白,比如他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结果次次旁敲侧击的提起,次次都能被这小家伙秀一脸。 说话间,三人走到别墅正门。 那女佣原本正要上前开门,却忽然听见陆云桓说了句:“等等。” “二少什么事?”她忙走回来等吩咐。 “研研刚回国,恐怕有不少话需要对母亲说,不想被打扰。”陆云桓道,“这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我们自己进去就行。” 女佣瞬间松了口气,说:“那好,我去帮忙准备晚餐了,二位少爷请。”说完,她快步穿过别墅外的长廊,消失在拐角。 待她走远,陆研眸底的笑意逐渐退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唇边浅浅勾起的一抹弧度。他举步上前,伸手轻轻扣响了陆家大门,然后规规矩矩地抱好怀里的花束,耐心等待。 不消片刻,门板另一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锁“咔哒”一响,被人从里面打开。 目光相遇的一瞬间,前来开门的杜辉脸色直接变了。 陆研维持着那种恰到好处,却又虚伪到令人心慌的笑容,轻声道:“好久不见,杜先生——”他上前握住门把,猝然用力,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软客气,“别挡路好么?” 杜辉完全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或许是迟迟没等到有人进来,坐在沙发上的李淑君放下茶杯,抬头,朝门厅方向看去,略微抬高了些音量,关切道:“是云桓回来了?” 在偌大的一层客厅,女人优雅的声音缓慢回荡,其间夹杂有细密的雨声,却久久没人回应。 不过多时,脚步声由远而近,陆研走过门厅的拐角,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李淑君那张精致的脸从美艳扭曲到变形…… “是我回来。”陆研说。 他走过来,躬身将那束雪白的花搁在李淑君脚边,像在完成一个虔诚却又充满讥讽的祭奠仪式。 李淑君脸色铁青,目光死死钉在陆研身上:“你回来做什么?” “妈妈这话问得就不对了。”陆研重新站直身子,从容与之对视,“我回自己家,难道还非得有个理由么?” ——inued Chapter 65 【锋芒毕露】 “你——!” 李淑君话刚出口,余光一瞥正注意到玄关又有两人走进客厅,不得已才堪堪止住声音。她冷冷瞪了陆研一眼,深吸口气,下一秒脸上的笑意恢复如初,继而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陆云桓。 “云桓来啦!”说这话时,李淑君笑得满目慈爱,径直绕过陆研走到二儿子近前,十分关切地检查过他身上是否有淋湿的地方,然后对一旁的杜辉吩咐道,“让下面去煮点的姜茶,这天气太湿,得给二少爷驱驱寒气。” “不用麻烦了。”陆云桓说。 李淑君笑道:“回自家,有什么麻不麻烦的?”说完又看向杜辉,“还不快去?” 杜辉神色复杂,不动声色地看了不远处背对他们的陆研一眼,但见李淑君没有其他反应,也摸不准这对关系紧张的非血缘母子到底在做什么打算。他犹豫半晌,最终很聪明的没多废话,按照对方的意思吩咐下人煮茶去了。 自打陆云桓进来,李淑君则完全拿陆研当空气,挽着二儿子到沙发落座,还亲自倒了杯红茶给他暖手,而后笑着询问道:“这都快饭点了,怎么才回来?不是让你每周早点回家的么。” 陆云桓道:“因为——” 他话没说完,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忽然插话进来。 “是因为要等我,所以才耽搁了。”陆研唇边弯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垂眸状似不经意地跟陆云桓对视一眼,然后很自然地看向李淑君。 只此一眼,陆云桓默契地莞尔一笑,自觉噤声了。 李淑君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但碍于二儿子在场,又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 一时间,客厅静默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陆云桓一副好整以暇的淡定态度,端起茶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最后,还是李淑君先沉不住气了,对陆云桓道:“研研刚回国没多久,对国内还不够熟悉,你这个做哥哥的帮忙关照点也是应该的,不过下次还是要提前说一声。” “妈妈说得对,这次是我考虑欠妥了。”陆云桓说。 “这事不能怪二哥,”陆研笑道,“是我主动联系他,提议周末一起回来探望博远哥哥的。” 原本进门到现在气氛就已经很紧张了,李淑君不清楚陆云桓知情,只因为这件事涉及内容太过敏感,事关命案自然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牵扯进来,所以哪怕心里再厌恶,也不得不对陆研笑脸相迎,生怕被陆云桓看出什么端倪。 可之前不提陆博远还好,眼下提起这事,对方是什么用意也太明显了! 李淑君的面色瞬时阴冷下去,气得嘴唇发抖。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陆研又道:“慈善晚会那天,偶然听说博远哥哥出了车祸,说实话我也是很意外的。” 话说至此,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他信步绕到茶几另一边,像一位体贴又孝顺的儿子那样,端起茶壶恭恭敬敬地给李淑君的杯子续满水。 李淑君无意识盯着壶嘴汩汩流出的茶水,再抬头时,她的目光有几秒极不明显的晃神,就好像是第一天才认识眼前的陆研那样。 那人分明笑得眉目柔和,连气息都是斯文绵软的,可偏偏每一句都说的话中有话。那种不经意的含沙射影就像一把刀,深深隐藏在软弱好欺的表象下。而最可怕的是,当她意识到那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倏然出现她身后,环顾四周,这才猛然发觉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已入局,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受其控制的。 简直是……阴魂不散! 没来由的,李淑君脑内恍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词汇,顷刻间,一股被极力隐藏的恐惧入寒流般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心里。 那天郊区下着大雨,两部车弯道相撞,直接坠崖,车毁人亡。 他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活下来? 他……到底是人是鬼?! 李淑君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以至于陆研把茶杯递过来的时候,她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经陆云桓提醒才想起要接杯子。 “看来最近大哥受伤,妈妈太过操心,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陆研说。 “是啊,”陆云桓接话道,“既然是这样,我和研研今晚就不留下用晚餐了,您也能早点休息。” 李淑君心里肯定是希望二儿子能留下,但鉴于不想多看陆研,所以也就没做挽留,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对了,”李淑君侧头看他,说,“云桓是怎么跟研研联系上的?你们应该也……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待她说完,陆云桓轻描淡写地跟陆研对视一眼,见他没解释的意思,于是道:“慈善晚会那天我中途有事离席了,正好在走廊遇见研研,认出来以后就多聊了两句,然后交换了手机号码,考虑的也是他刚回国很多地方不熟悉,我这个做二哥的当然是得多照顾着点小弟。” 陆研笑着说:“谢谢二哥。”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陆云桓边说边翻开袖口看表,然后道,“我上去看看博远,跟他说一下咱们来过了,研研要不要一起?” 陆研看看他,又看了看李淑君,说:“不用了,二哥待我问候就好,我还有点事想单独和妈妈谈。” 陆云桓放下茶杯,站起身朝李淑君欠了欠身,后对陆研说:“我可能会比较快,车里等你,一会儿出来打好伞,别淋湿了。” 陆研:“好。” 说完,陆云桓转身朝楼上走去。 待他背景消失在二楼拐角,确定再也听不见客厅的声音后,还留在沙发这边一站一坐的两人脸色同时发生了变化。 李淑君撂下茶杯,瓷杯底撞击实木茶几发出非常响亮的“咚”的一声。 陆研垂眸看过溅出来的水迹,皮笑肉不笑道:“妈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明知故问!”李淑君道。 陆研一哂,十分客气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车祸这种事本来就是在所难免的,在这座山上会发生,在大哥家门口一样也会,这一点您心里最清楚,不是么?” “那天的事跟博远没关系,”李淑君说,“你想做什么可以随便冲我来,但是不要动你的三位兄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事。” 闻言,陆研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声音也倏而漫上一层讥讽的意味,淡淡道:“您也太天真了,就没想过,您找人把我往山崖下撞的时候,我又参与过什么?” 李淑君不置可否,盯着陆研静了几秒,道:“陆研,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只要要保证不再对我的孩子动手。” “谈条件?”陆研眼神冰冷,眉眼低垂着看向李淑君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妈妈,您必须明白,你我之间是要命的血仇,我要您死,这条件您给得起么?” 李淑君脸色苍白,隐忍的嗓音再也压抑不住怒意:“你别太过分!” 陆研心平气和地说:“过分的事您已经做过了,我只是原封不动地还给您而已。” “陆研——!”李淑君怒道。 陆研说:“我手上有陆博远的亲子鉴定结果,现在就等着遗嘱公布那天出示,这样一来博远哥哥会因为非亲生丧失继承权,您也会因为婚内出轨而影响作为配偶的分成,这些是最基础的。” 话说至此,他蓦地顿住,然后来到李淑君所在的沙发后,附身在她耳侧,低声又道:“妈妈,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要你死,却不会愚蠢到脏了自己的手。” 李淑君身体猛然一僵,片刻后侧头看向陆研,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陆研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笑道:“我知道您在想什么。” “您想的是——这人是陆研?他被这个家排斥了十六年,在外面连句话都不敢说,像老鼠一样躲在人为铺好的管道里,让往东就绝不会往西。他那么听话,那么懦弱,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些事?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说出‘我要你死’这种话?” 李淑君霍然睁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研,她忽然意识到了症结所在——十六年了,她对陆研的印象却停留在那年陆宅门前,躲在陆承瑞身后,尚不足他胯高的小孩子形象,她记得的还是被陆博远欺负却连哭都不敢哭的陆研。 而现在时过境迁,他羽翼日渐丰满,早已经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妈妈,您必须明白一点——” 陆研站直身子,轻声道:“我和被您养在身边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身上的棱角再锐利,也是被您和父亲宠爱出来的,不会伤人。而我的都是被别人伤害留下的疤,对方越狠,我的印象就越深刻,都是被您逼出来的。” “说到这个,我还得谢谢您。”陆研说,“这次我不光要拿走属于我的东西,还要抢走您本来可以拥有的一切。妈妈,说到底我不过是独身一人,可您在意的人就太多了。我相信,车祸发生在大哥身上,恐怕远比您亲自遭遇要更疼吧?” 也不知道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李淑君浑身颤抖,捏紧的右手手背青筋毕露,终于忍无可忍地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陆研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淡淡道:“作为受法律保护的继承人,还希望父亲遗嘱公布那天,妈妈不要忘记通知我。”他朝李淑君的背影恭敬欠身,“告辞了,我有空再来探望您。” 说完,陆研转身扬长而去,才走出去没几步,那只盛了红茶的白瓷杯子在他脚边不远处摔得粉碎。然而他连垂眸驻足的兴趣都没有,兀自穿过客厅,打开玄关的大门,提起来时带来的黑伞走了出去。 别墅后停车场,陆云桓撑伞站在车旁抽烟,见陆研来了,便很自觉地扔了烟蒂,举步迎上去,忍不住埋怨道:“真不是二哥说,你看在客厅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快装不下去了。” “怕什么?”陆研无所谓地说,“李淑君狠归狠,可待亲生孩子还是不错的,她也知道杀人灭口的勾当有风险,所以做这些会刻意瞒着你们。只要有这层心理,不管我说得多过分,她都不可能当着你的面跟我翻脸。” 听他说完,陆云桓轻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你呀,不装乖的时候,这小爪子张牙舞爪,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陆研冷笑:“二哥说得轻巧,李淑君想要我的命,站在她面前,我能忍住不动手,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要求什么?” 陆云桓没着急开口,主动拉开副驾驶一侧的门,陆研收了伞乖乖上车,陆云桓给他关门,然后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位。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件事我确实能理解你。”陆云桓发动车子,给油起步,缓缓驶离停车场,“不过在时机成熟以前,该忍的还是要忍。” 陆研侧头看他,总觉得这番话虽然听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感同身受的味道,可细想陆云桓生活在陆家的庇护下,从小衣食无忧,又怎么可能谈得上“感同身受”? 陆研只当他旁观者清,对自身有好处的自然是会听进去的,也就没做反驳。 入夜后郊区的路更加难走,等两人返回使馆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个区域配套的都是跟各大使馆有合作的餐厅和娱乐会所,不管生意如何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进入,所以到了晚上也不会特别繁华,跟几条街区外人来人往的购物广场完全是两个世界。 陆云桓把车开进餐厅的停车位,示意陆研可以下车了。 东城的雨没有西山那边那么大,下到现在已经变成蒙蒙松松的雨丝,正好降了盛夏的暑气,被夜风一吹体感温度倒是非常舒服。 陆研抬起雨伞看了眼餐厅招牌,发现是一家格调还不错法式餐厅,不过法国菜的选料不太符合陆研的喜好,所以他一向很少去吃。 餐厅隔壁是一家高档娱乐会所,看样子是被什么人包场了,停车位满是豪车,陆陆续续有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进去。 陆研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等陆云桓停好车过来,两人便一起进了餐厅。再核对过预约信息后,他们被服务员引着一路往里,带到了一间相对僻静的包间门前。 那名服务员推开门,然后自觉站到旁边把门让开,礼貌道:“陆先生请进,被您邀请的客人已经请候多时了。” 陆云恒一怔,微带讶异地看了陆研一样,继而又看向那名服务员,不解道:“什么客人?我并没有邀请别人……” 他话音没落,包间里脚步声响起,待那人走到门前,陆云桓看清面容不禁微微拧紧眉心,而跟在后面的陆研则直接惊呆了。 顾璟霖戴了副墨镜,身上是不太正式的衬衣西裤,单手托了支盛了酒的高脚杯,他完全没看反应各异的两人,只是对服务员说:“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女服务员朝他欠了欠身,依言先离开了。 待她走后,顾璟霖转身返回包间,头也不回道:“两位陆少爷,请进来吧,这顿饭算我的。” ——inued Chapter 66 【摊牌】 见顾璟霖等在包间里,陆研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愣是久久没回过神来,心说这是什么情况?之前根本没提过三人会一起吃饭的事,他怎么会过来?这要是让二哥知道了,不就等于—— 这念头刚一闪过大脑,陆研倏然一怔,继而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陆云桓,见他脸上也有异色,便不动声色的否定了有关“这两人事先约好”的猜想,看样子应该是顾璟霖临时做的决定,只不过没来得及告诉他。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云桓确实是表明了立场,而且明显有意合作,但这人的目的和身份实在太相悖了,就算他和李淑君没有血缘关系,可毕竟二十多年的恩养摆在那儿,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连同别人一起致她与死地? 这一点至关重要,也是陆研无法信任陆云桓最大的原因。他原本想借今天晚餐的机会再套些话出来,以便于重新审视双方合作的可能性,然而现在顾璟霖突然来了,陆研不清楚他的目的,整个人都有点措手不及。快速权衡之后,他决定暂时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再根据情况随机应变。 打定主意后,陆研佯作茫然地看向陆云桓,给了对方一个询问的眼神。 要说陆研跟顾璟霖毕竟亲近,还能默默揣测对方的来因。而陆云桓跟顾璟霖顶多也就是点头之交,彼此在正式场合有过那么几次照面,能记得样貌名字,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交集,所以比起陆研,陆云桓心里的讶异更是只多不少,不过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注意到陆研在看自己,陆云桓收回目光,垂眸与他对视,莞尔一笑却没有开口。他伸手把包间门彻底推开,朝陆研微微一扬下巴,示意进去再说。 陆研乖乖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这位二哥虽然年纪不大,但应变能力也太老道了!要是换了别人,到现在肯定会误以为这俩人是事先约好了在这儿见面的,根本看不出陆云桓其实是在演一场临危不乱的戏。 待他走进包间,陆云桓跟着进去,顺手关门。 随着“咔哒”一声落锁声响,没来由的,陆研胸腔里那颗心脏沉了沉,总觉得在场的另外两个都有各自的打算,只有他一个不知情的,就像装盘上桌的小白兔,旁边坐了两只准备吃肉的大尾巴狼。 陆研:“……” 陆研被脑补的比喻弄得有点无语,再一抬头,发现沙发那边,某顾姓的大尾巴狼先生正心不在焉地晃着高脚杯,含笑目光斜睨过来,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陆研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瓣,脚下一顿也不知该不该走过去,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见他停下,陆云桓只当三弟社恐认生,忙快走两步到他身边,伸手揽住他肩膀,把人带到一组单人沙发旁让他落座,末了还安抚性地拍了拍陆研脊背。 顾璟霖全程盯着那只落在陆研肩头的手,直到抽离,才不动声色地低头抿了口高脚杯内的酒。 陆云桓绕过茶几,在陆研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朝顾璟霖礼貌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从美国回来的三弟,名叫陆研。顾先生可能有印象,慈善晚会那天是研研代替博远上台致辞的。” 顾璟霖抬眸看了陆研一眼,意味深长地重复道:“研研?” 陆研:“……” 陆研冒了一身冷汗,心说不会吧,兄弟之间用个昵称很正常的,这又不受他控制,难道也要计较? 然而明显计较了的影帝先生旋即一哂,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印象深刻。” 陆云桓眉心浅蹙,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静了几秒,却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开门见山道:“今晚本来是我约研研吃个便饭,那么多年没见也顺便叙叙旧,没想到会遇见顾先生,也不知道顾先生特意过来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有什么差别?”顾璟霖说。 陆云桓笑道:“我从不经手陆家的任何生意往来,要是公事,顾先生就找错人了,因为我肯定帮不上忙。可如果是私事的话——”话说至此,他不由得略微一顿,注意到对方虽然是在听他说话,可目光却一直落在陆研身上。 陆云桓顺势看向陆研,从这边只能看见他在低头用手机,既不看他,也不看顾璟霖,像是完全不想参与到对话中来一样。考虑到陆研从小的性格问题,陆云桓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心里那股说不出来的异样感却比之前还要更强了。 “如果是私事,那还希望顾先生提示一二,”陆云桓淡淡道,“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让研研先回避。” 顾璟霖说:“不需要,他在正好。” 陆云桓怔住,心里是一点也猜不出来顾璟霖此番过来的用意了。 在他对面,陆研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手上快速编辑短信,点击发送。 与此同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兀自振动。 顾璟霖拿过手机划开查看—— 陆研发的是:【你想做什么?】 顾璟霖回:【想你了,过来看看。】 陆研:“……” 陆研简直哭笑不得,埋头打字:【不要闹啦!陆云桓很聪明,现在恐怕已经看出来我们认识了。】 顾璟霖:【那正好,我想跟他谈谈。】 陆研:【太冒险了,我还不确定能不能相信他。】 顾璟霖:【那就让他自己把原因说出来。】 陆研一愣,猜测顾璟霖难道真是过来跟二哥摊牌的?虽然说他也有点等不及了,但这种做法不管怎么说都太冲动也太不理智了些,除非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或者是顾璟霖有把握能处理好今晚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 毕竟一旦所有事都谈开了,那么他们至少可能面临两种结果,陆云桓如果真的可以合作倒还好,万一不可以,却又被他知道了那个在帮陆研的人是顾璟霖,这样一来就太得不偿失了。 陆研深深缓了口气,心思已经不再另外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兜圈子上了。 顾璟霖仿佛在等到一个时机,在这个时机到来以前似乎并没有把目的暴露出来的打算,而陆云桓则是明理闲谈,实际上每一次开口都在旁敲侧击地询问缘由。陆研百思不得其解,总感觉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点在被这两个心知肚明的人刻意维护,又刻意避开,以至于两人都不得不话里有话地相互试探着。 静了半晌,陆研终于忍不住瞄了顾璟霖一眼,又发短信问:【需要我做什么?】 那边,顾璟霖垂眸看了看手机屏幕,继续一边跟陆云桓聊天,一边回复:【过来亲我一下。】 陆研简直惊呆了,心说就算要摊牌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然而回完最后一条,顾璟霖故意把手机放到旁边,任凭怎么振都不再碰了。陆研商量未果,只好把手机收回口袋,又纠结了一会儿后最终硬着头皮站起来。 他一动,那边陆云桓立刻止住话头,十分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研研?” 陆研也不说话,低头快步走到顾璟霖所在的沙发旁边,坐下来,不动了。 陆云桓:“……” 顾璟霖侧头看他,眉梢微微一挑,道:“不听话了?” 陆研窘得脸颊泛红,轻声说:“别太过分了……” “好,不为难你。”顾璟霖笑道,“那我亲了?” 陆研:“……” 陆研拿他一点脾气都没有,倾身过去,在他脸侧很敷衍地亲了一口。 陆云桓:“………………” 顾璟霖心满意足,伸手摸了摸陆研的头,然后放下酒杯,重新看向陆云桓。顾璟霖对待外人的态度向来很冷,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这一次却难得笑了笑:“研研说你很聪明,可能早就猜出来了。” 陆云桓按住额角,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说:“你我不熟,想必主动上门是不可能因为我,所以确实是猜出来可能跟研研有关,但没猜到这么深的地步。”说罢,他看想陆研,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的‘因为睡了’?” 陆研:“……” 陆研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没理会对方的问题,而是说:“反正就是二哥看见的这样,至于璟霖今晚为什么会过来,我就真不知道了。” 陆云桓了然地点了点头,用仿若自语的声音淡淡道:“难怪你这个在国内一点裙带关系的小家伙能那么顺利的进入宴会厅,掌握晚会流程,原来是有顾先生帮忙,之前一直觉得奇怪,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 “现在二少是没有其他疑问了,那就该换你来为我们解释。”顾璟霖直言道,“为什么要帮陆研?你针对李淑君的理由又是什么?不要在我面前扯那套遗产分配的说辞,也不用提你和陆家的血缘关系,你既然是个聪明人,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待他说完,陆云桓刹那静了,过了几秒,倏然笑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很想知道你们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闻言,陆研和顾璟霖对视一眼,陆研说:“我去找过中心医院为你们做dna鉴定的孙教授,从他那里得到了陆博远非亲生的证据,但同时我也发现了除了父亲和李淑君意外,还有第三个人和他接触过,并且要求他把‘有人非亲生’这件事借陆思琪的口传播出去。” “所以我想,假如父亲葬礼那天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而是直接死在了山下,只要有这么一套安排下来,就算没有‘陆研’这个角色的插手,陆家的丑闻恐怕依然会以某种方式公布于众。那样的话,陆博远和李淑君都会出局,而合法继承人只剩下了你和陆思琪。” “你很细心。”陆云桓意味深长地评价道。 陆研想了想,复又谨慎开口:“二哥那晚有意暗示我父亲的死因,其实就是为了告诉我他是死于李淑君的安排。站在这个女人的角度,父亲死后,陆氏集团大局不稳,再解决掉我这个碍眼的麻烦,正好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不同程度上承接遗产,到此为止是对她来说最完美的结果。” “而非亲生和出轨的绯闻只能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之后,目的其实是为了让陆博远和李淑君身败名裂,只留下心思简单的陆思琪和我亲爱的二哥。”说到这儿,陆研微微一勾对角,抬头迎上陆云桓的目光,“我了解的程度就是有人在针对是陆家,而且那个人似乎很了解李淑君所做的安排,最后一点是——二哥替他做事。” 陆云桓一哂,自然而然地接话道:“所以站在我的角度,我并不是要针对李淑君,而是不想再做被人安插在陆家的傀儡,替别人做事了。” “实话告诉你们,我差不多是在十四岁那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对李淑君我是有感情,但是这种感情早就因为其他原因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了。”他看向顾璟霖,“不知道这个答案,顾先生听了能满意么?” “这个理由太含糊了,”顾璟霖反问,“你觉得我会满意么?” 陆云桓说:“毕竟是我的私人问题,顾先生还是不要太强人所难了。” 顾璟霖笑笑没说话,不再追问,算是把这个面子给了。 陆研分别看过两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在意陆云桓口中的“其他原因”到底指的是什么,出于谨慎,这点如果不够明确,他还是很难彻底相信陆云桓。但既然对方把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他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至少目前的情况看来,顾璟霖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是接受了那番说辞的。 “话说回来,”陆研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对顾璟霖说,“你就是为了亲自问二哥,所以才不跟说说一声就擅自决定过来的?” 顾璟霖笑道:“有这方面原因,因为我发现在你心里还是把他当兄长的,受这种感情影响,你的行为难免会不够强势,也容易被聪明的陆先生牵着鼻子走。” 陆研:“……” “不过最主要的不是这个。”顾璟霖看向陆云桓,说,“你应该问问你亲爱的二哥,为什么会把用餐地点选定在这里?” 他话音没落,陆研霍然惊住,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吃饭的地方还能出问题,难不成……还是被陆云桓算计了? 陆云桓脸色也不好看,但这种失态仅持续了瞬息不过的短短几秒。反应过来后,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顾先生考虑得果然透彻,有您帮着研研,倒是不容易出现纰漏。” 顾璟霖:“过奖。” 陆研眉心拧起来:“什么意思?” 陆云桓道:“你刚才说绯闻会让陆博远和李淑君身败名裂,只留下我和心思单纯的陆思琪,可是研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留下陆思琪?” 陆研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你还是不够狠。”陆云桓笑道,“既然是要针对陆家,那自然不会留下任何人,只是还不到解决她的时候。” 陆研:“你的意思是……” 陆云桓:“现在到了。” 陆研不解:“那又和用餐地点有什么关系?” 顾璟霖淡淡道:“今晚她就在隔壁那家会所,不管出现什么问题,李淑君恐怕都有机会得知你碰巧就在隔壁餐厅的事。有了陆博远车祸的铺垫,如果小女儿再发生意外,她必然不会怀疑陆云桓,只会把账都算在你身上。” 陆研脑子清醒,觉得这件事影响倒是不大,他跟李淑君本来就已经撕破脸了,这件事充其量是火上浇油,但转念一想立马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现在是有人在针对陆家,这件事一旦发生等于是在挑拨两人之间本来就非常糟糕的关系。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第三个人借的那把刀,意在促成双方两败俱伤,让螳螂捕蝉,好安逸的做那只坐收渔翁之利的黄雀! 而这件事陆云桓显然早就知道! ——inued Chapter 67 【真相】 缕清楚这点,陆研心里徒然漫起一股阴冷的异样感,看向陆云桓的眼神不禁起了变化。 扪心自问,他确实对这个男人不够戒备,虽然两人并不存在任何血脉上的联系,可那晚一声“哥哥”叫出去,仿佛若有似无地拂开了了十六年前那个短暂夏天的记忆—— 那年陆家大宅,玻璃弹珠洒了满地,陆研从一层楼梯口爬起来,细瘦苍白胳膊拉拢在旁边,是肩关节脱臼了。他尝试着动了一下,立马疼得眼眶通红,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然后他抬起头,在被泪水氤氲的视野中看见了一个人。 陆云桓站在倒数的几节台阶上,睁着乌黑漂亮的黑眼睛看着他。陆研分辨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是下意识去畏惧可能会对自己造成二次伤害的人,哪怕对方同样也是个小孩子。然而陆云桓并没有下来,而是毫无征兆的开始嚎啕大哭。 陆研被哭声吓了一跳,连疼都忘了,他盯着陆云桓憋气涨红的脸,却发现他一滴眼泪也没流,小小的指缝后,那个被他称作“云桓哥哥”的小家伙依然在看着他。 那时候的小陆研还没有辨别行为深层含义的能力,他只知道陆云桓是受宠爱的,只要他哭了,自己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到后来,十多年过去后,他对陆家所有人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于是陆云桓在他的定义里就变成了一个小时候很爱哭的家伙,但那份即使不懂事也能被察觉的善意,却在无意当中被记了很久很久。 …… 陆研深深缓了口气,将那些不合时宜的画面赶出大脑,等情绪稍稍平稳后,才说:“二哥,我看不懂你,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璟霖说的我都信,现在可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能说清楚,我们就合作,不能的话——”陆研弯了弯嘴角,笑得看不出喜怒,“那就没办法了。” 陆云桓点了点头,心平气和道:“我能理解。” “你的推测没有问题,如果不是你还活着,陆思琪原本应该是将出轨丑闻散播出去的那个人。咱们这位小妹心直口快,虽然行为有些叛逆,但是很有家庭意识,对博远和我从不会隐瞒什么。说实话,她已经私下询问过我亲子鉴定的事了,也说了从孙教授那里看到的非亲生报告单。” 闻言,陆研平平“嗯”了一声,没做评价。 早在第一次偶遇陆博远和陆思琪的时候他就听见了谈话内容,也是在那时产生的疑虑,毕竟鉴定结果这么的物品不太可能轻易被旁人看见,那就只有可能是故意泄露的,选定目标自然会是设防最低、最没心机的人。 陆云桓道:“你设想一下,在博远和我从陆思琪那里听到那个消息后,如果这时再有确凿证据和绯闻传出,以博远的性格会怀疑谁?以他和李淑君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不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这样一来,陆家依然会天翻地覆,到最后必然演变成仅剩下思琪和我具备继承权的局面,然后再解决掉陆思琪,我这个傀儡再随便找个借口变卖陆氏集团,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你活着,陆家多了个合法继承人,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只好将计就计,先挑起李淑君跟你的矛盾,你们挣个鱼死网破,就能把对原计划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也是我今天带你来的原因,就像顾先生推测的那样,你在附近,李淑君就不可能怀疑我,只会认定是你在报复她的孩子。” 陆研面无表情道:“所以,二哥是真要算计我,才特意带我来这里的?” “不是我要算计你,”陆云桓说,“是我替人办事,不这么做又怎么可能让对方相信呢?你看清现在的局面,是有人要你和李淑君斗,我能帮你的就是确保在这个阶段时你不会先出局。” 陆研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顾璟霖听到现在觉得时间是差不多了,前前后后的各种事只差一根线就能串起来,于是道:“说到底那人的目的是收购陆氏集团,这整个一套安排下来也算是放长线钓大鱼了,陆先生,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在替谁做事?” “顾先生看不出来么?”陆云桓笑了,“陆承瑞过世后,陆氏集团和谁开始有了频繁合作,李淑君又在示好谁,这些不是显而易见的?” 顾璟霖皱了皱眉:“还真是张天启。” 陆研听闻一惊,瞬间想起那天在西山别墅撞见的从三层下来的男人,可听顾璟霖这语气倒像是一点也不意外。 “你早就猜到了?”陆研不解。 顾璟霖道:“你不了解国内娱乐圈的情况,没把两者联系到一起去也是正常的。争锋相对的两家公司,忽然提出了一个高投资的合作项目,还偏偏是在一方老总过世以后,怎么可能不让人怀疑呢?只不过我想的是李淑君或许是有意整合陆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变卖东煌娱乐,把核心产业从娱乐圈中剥离出来,完成转型,却没想到她是被人利用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张天启意在吞并整个陆氏集团,野心当真不小,他到底是怎么获取李淑君信任的?” 陆云桓:“或许从最开始就是他安排李淑君一步一步完成的这一切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人同时怔住,紧接着不约而同地明白了对方暗示的意思。 陆研追问道:“他就是李淑君的情夫,陆博远的生父?” 陆云桓说:“对。” “可是……”陆研眉心拧起来,“他们既然是那种关系,又为什么要……解决掉李淑君呢?” 闻言,陆云桓无声一哂,再开口声音不免染上一丝嘲意,说:“这种人的感情怎么可能说得清楚?听张天启说,李淑君第二个孩子也是他的,但在快出生的时候他安排人在饮食里加了会引发流产的药物。因为时间离预产期太近,李淑君根本没怀疑那天腹痛的原因,只当是早产了几天,可事实却是孩子没了,她清醒以后被人送进怀里的婴儿根本就不是肚子里那个。” 陆研彻底震惊了:“这人也太变态了!” “谁说不是呢?”陆云桓讥讽道,“可能从一开始张天启就是为了利用李淑君,所以才主动接近她,也可能还有其他原因。总之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留着反而还要把陆氏的财产分一半出去。” 说到这儿,陆云桓抬眼看向陆研,静了片刻,又道:“当然这些只是猜测,毕竟他从来没跟我提过原因,只是把需要做的事吩咐下来,我照做就可以了。” 其实陆云桓后面的话陆研都听得不太真切,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张天启药流自己足月的孩子的地方。 这时间点和他们早前的推测基本吻合,也能解释得通李淑君至今不知道真相的原因。但当真相被陆云桓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阐述出来的时候,尤其是那句“怀里的婴儿根本就不是肚子里那个”,没来由的,陆研听完莫名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继而想到了慈善晚会当晚,他匆匆离开时不经意的一眼中,张天启朝他举杯示意的那个动作。 就在这时,窗外一声尖锐的警笛声响起。 陆研猝然回过神来,下意识起身要去窗边,却直接被人扣住手臂,原封不动地按了回去。 “别冲动。”顾璟霖安抚道,“这地方要是被娱记抓拍到照片是很麻烦的。” 陆研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陆云桓:“张天启打算怎么陷害陆思琪,怎么会有警车?” 陆云桓淡淡道:“今晚隔壁会所被包下来举办私人派对,主办人是思琪的圈内好友,大概半小时前警方接到举报,内容是有人假借派对的名义聚众吸|毒。现在警笛鸣响,看来是搜索有结果,可以正式抓人了。” “你疯了?!”陆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陆思琪的身份,这么做不就等于直接毁了她?二哥,就算你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叫了你那么多声‘哥’,你看她有麻烦真不会动一点恻隐之心?” 陆云桓神色平静,说:“事实是她那个朋友确实聚众吸|毒,她自己也清楚,张天启不过是借了这把刀把思琪一起拖下水而已。坦白的说,心疼她的恻隐之心我有,但我受制于人不可能把事都做到了,前两天我特意询问过她可不可以不去参加朋友的聚会,今晚和我们一起吃饭,结果是她自己拒绝的。” “研研,二哥自顾不暇,帮你本身就冒了很大的风险,但这也是为了帮我自己,所以知道有风险也一定要做。至于思琪,除了问那一句外,我是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陆研静了半晌,然后点了点头,说:“我能理解,不过按照你们的安排,陆思琪会有什么后果?” 陆云桓道:“如果只算今晚,那法律上定案至多是知情不报,但具体会是什么结果,就要看张天启的意思了,毕竟只要关系到了,任何的记录、报告和证词都是可以被修改的。” 陆研靠回沙发,闭上眼睛沉默了很长一会儿。 他对陆思琪是没有感情的,两人甚至没有过直接接触,只是在东煌那次留下的印象还不算坏。现在就好像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被人陷害,虽然不会心疼,但心里总有一道坎儿,也可能是人天生的正义感在作祟,让你做不到完全抽离出来,而不得不去在意那个人可能面临的后果。 陆研心里堵得难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强行镇定下来,淡淡道:“现在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假装配合,就当陷害陆思琪的那个人真是我?” “不是不可以,但这个主要还是看你们的意思。”陆云桓说,“如果做的话你现在就和我一起下去,表明身份以后警方会允许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到时候在打电话给李淑君,她得到消息肯定会亲自过来,只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轻轻瞥了顾璟霖一眼,又道:“这样效果会特别直接,她见到你可能会情绪失控,做什么或是说什么都是控制不了的。” “没关系。”陆研说,“我们走吧,戏演真一点,二哥回去也会比较好交待。” ——inued Chapter 68 【冲突升级】 做出决定后,陆研和陆云桓先一步离开餐厅包间。顾璟霖的身份比两人更加敏感,再加上近两年明星吸|毒的丑闻向来备受舆论关注,以他的情况自然是不方便露面的,否则哪怕只是一张同框抓拍,都足够让娱记们造谣一番了。 因为地处使馆区,关系到对外声誉,所以会所外的警戒特别严格,远远便拉起了一圈警戒线。 见陆研和陆云桓靠近,一名身穿特警制服的男人立马上前制止,厉声道:“这里不能穿行,请两位绕道过去,别妨碍公务!” 待他说完,陆云桓正要开口解释,却突然被人扣住手腕,暗示性地拉了拉。陆云桓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堪堪迎上陆研的眼睛,至此短短几秒的目光交接,他便会意的不出声了。 陆研微微弯起嘴角,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用一种礼貌而又带着几分谦卑的态度对那名警官说:“您好,刚才接到电话,听说了那里面发生的事——”他朝对方身后略微一扬下巴,示意那间被全面封锁的娱乐会所,然后又道,“实不相瞒,那里面的涉案人之一是我的亲妹妹,我知道按照办案流程是要通知家属过来协助调查的,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们开车跟着一起回局里?” 那警官非常戒备地盯着陆研,显然是在斟酌这番解释的可信程度,过了一会儿,才道:“涉案人姓名?” “陆思琪。”陆研歉意地笑笑,“我这位小妹从小被惯坏了,性格不太好,但从事的又是有公众影响的职业,说实话我很担心她任性起来说错话,给你们、也给她自己添麻烦,所以在得到消息以后才立即赶过来的。” 警官接过下属递来的报告本核查,闻言抬眸看了陆研一眼,语气半是讥讽的冷冷道:“你说这话没用,那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小明星,可犯了这事谁身上都没有特权,一切按流程办,明白么?” 陆研说:“我明白,我的意思就是想一会儿跟你们一起回局里,也好更快的协助调查。” 警官一笑,那笑容里的轻视显而易见,明显是见多了这类依仗自己有钱有权一门心思算计着走后门的家属,但也没多说别的,而是“啪”的一声合上报告,对陆研道:“到时候开车慢慢跟着,到了局里把单子填好,尽快请律师吧。” “好。”陆研赶忙应下,“谢谢您了。” 警官摆摆手,很敷衍地催促道:“离远点,别妨碍我们带人。” 陆研不再多说,拉着陆云桓返回隔壁餐厅的停车场。 几分钟后,两人上车。 陆研低头给顾璟霖发短信,省得他担心。 陆云桓替他拉过安全带系好,垂眸时正好看见短信收件人显示的是“主人”字样,不禁皱了皱,随口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陆研忙着打字,心不在焉地胡诌道:“我出车祸受了伤,被璟霖遇见了带回去。然后就认识了。” “只有几个月……”陆云桓侧头注视着陆研的脸,在昏暗的车厢内,那张脸被手机屏幕散发的荧光打亮,像是镀着一层苍白的釉,趁得眼羽漆黑,眼仁温润明亮。 紧接着,似乎是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陆研的眼睫轻轻一颤,继而抬起,微带犹疑地看向陆云桓:“有什么问题么?” 陆云桓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很短,但你却很信任他。” “不是很信任,”陆研不假思索地纠正道,“这世界上,我最信他。” “为什么?”陆云桓问。 陆研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开口:“在璟霖刚收留我的时候,考虑到他的身份,知道他和陆家有来往,我不信任他,所以基本没说过什么实话。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对我很好——”说到这里,陆研不禁顿住,静了几秒后复又改口,“不对,从小到大,其实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总之就是,他在我有所保留的时候帮了我,作为回报,我会永远信任他。” 陆云桓笑了笑,说:“男人的警戒心很重,我想顾璟霖那时恐怕也是怀有某种目的的,研研,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帮别人,对别人好,通常也是因为会对自己有好处。” “二哥的意思我明白。”陆研说得坦坦荡荡,“一开始我们确实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可以带我回陆家,我也可以做讨他喜欢的那个人,大家各取所需,这很公平,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后来的事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我有很严重的洁癖,同时又是一个无性恋者,但我发现这两件事慢慢开始对璟霖无效了。我的身体能接受他,我的心理也能接受他,他就像是一个不能被心理学解释的意外,当然——”陆研对着手机屏幕,眼睛笑得弯起来,“我也很喜欢这个意外。” 陆云桓没有说话,心里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陆研聊完短信把手机收起来,一回头发现陆云桓似乎有些走神,于是提醒道:“二哥,该开车了。” 闻言,陆云桓平平“嗯”了一声,发动车子驶离停车场,开到马路边暂时停了下来。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深夜十点半,使馆区毕竟不是闹市,没有那么多行人。 不远处陆陆续续有不少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被带上警车,陆研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人看,脑子里全是那天在东煌娱乐见到陆思琪时,那小丫头烟熏妆搭配镜面太阳镜的夸张打扮。 是该吃点亏长长记性了,陆研心想,今晚这事也怪不得别人,毕竟不是栽赃陷害,说到底还是陆思琪玩得太过火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一天到晚只知道结交那些狐朋狗友乱来。 不过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陆研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的。 说起来也是可笑,陆家这一代子女四人,可真正跟他有血缘关系的竟只有这位没正事见过面的小妹妹。她身体里流程陆承瑞的血,是陆研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她的生母偏偏又是那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李淑君。 “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仇人的孩子”,当这两种近乎对立的身份糅合在一起,陆研也不知道该怎么取舍。 他不是圣人,没心宽到可以彻底区别开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那种恨屋及乌的思想影响深远,这也是刚才没有彻底反对的主要原因之一。 又过了一会儿,载满涉案人员的警车驶离会所,陆云桓不紧不慢地驱车跟上。 陆研有些疲累地合上眼睛,决定不再思考那些有关立场和道德的问题,现在是李淑君的情夫要解决她和陆承瑞的孩子,是那女人给自己留下的隐患,这原本就是与他无关的事。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了区公安局,陆云桓在路上提前联系了那边的一位副局长,倒不是要疏通关系,只是不想在进门的时候再做太多解释。这做法确实非常有效,他们在门口做了常规登记以后就直接把车开了进去,到里面还有个警察负责接待,态度比之前会所外的那个要好了不少。 警局待客厅,陆云桓开始按照预先计划好的那样联系律师,然后再打电话回陆宅告知情况。 那名警察给两人用一次性纸杯倒了茶水,陆研十分客气的说了谢谢,而后询问道:“请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警察道:“我问了同事相关案情,陆小姐没有参与吸|毒,性质算是知情不报,只要录口供的时候积极配合,态度良好,刑期也就是半年的样子,不严重。” “我方便见见她么?”陆研又问。 那警察有些为难,但还是说:“我去问一下,您稍等。” “麻烦你了。”陆研道。 两人说完,警察离开待客厅。 这期间陆云桓一直在打电话,陆研等得无聊用微博刷了下新闻,结果毫不意外,“小花旦聚众吸|毒遭举报”的消息已经刷爆了,访问量太高以至于整个微博都有点卡。东煌娱乐的官方微博紧急发声辟谣,称结果出来前请不要擅自揣摩,而其他博文里显然混进了大量水军,一时间网友讨骂声铺天盖地。 陆研见识过造谣的速度,看了几篇也就把微博关了扔在一边。 恰在这时那个警察推门进来,对他说:“二十分钟谈话时间,您这边请。” 陆研没想到真能争取到,赶忙起身跟过去。 那警察带着他去了同层的一间审讯室,房间不大,没窗,房顶一盏雪亮的节能灯,屋里面摆了一张固定在地板上桌子,椅子左一右二。陆思琪正坐在那把单独的椅子上,听见动静,她抬头看向门口,与陆研目光对上的瞬间不由得怔了怔。 陆研朝带路的警察道谢,待他关门后才走到陆思琪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两人对视,都没有开口说话。 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陆思琪的穿着很潮,脸上画着很浓的烟熏妆,神色颇有几分满不在乎的傲慢。但陆研注意到这小丫头眼尾的眼线液被晕开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毕竟年纪不算大,会怕也是正常的。 陆研默想。 “怎么是你来了?”最终,陆思琪先开口了。 “你对我有印象,那就方便多了。”陆研说,“今晚我和云桓在隔壁那家餐厅吃饭,正好撞见,他担心你,所以就跟着过来了。” 闻言,陆思琪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松动,追问道:“二哥呢?怎么没过来?” 陆研淡淡道:“在给你联系律师,再说现在也不能探视,我只有二十分钟,时间到了就得出去了。” 陆思琪小心翼翼地看着陆研,静了几秒,才试探道:“你是我……三哥?” 陆研笑了,觉得小妹不嚣张了以后倒是跟个寻常小姑娘没什么两样,又是从小被父母宠爱长大,一路走得顺风顺水,结果现在网上全是辱骂她的□□。就算涉案不严重,半年刑期出去,可这名声要想恢复,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么一想,也确实让人挺心疼的。 “是,不过既然没感情,三哥就算了,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陆研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我叫陆研。” 陆思琪向后靠在椅背上,翘着腿,说:“慈善晚会那天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以前都没听妈妈提过。” 陆研一哂,道:“这很正常,我是跟你同父异母的私生子,李淑君肯定不喜欢丈夫偷情留下的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对你说起我的。” “妈妈不喜欢你?”陆思琪眉心拧起来,“那天……你邀请她上台一起致辞,我还以为你们——?” 陆研笑着摇摇头,也没作解释,而是岔开话题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下,你的涉案情节不严重,但是毕竟还是有参与进来,录口供的时候一定要实话实说,不要再有隐瞒,更不要包庇你的朋友,否则不管云桓再怎么联系都是很难办的。” “还有你的脾气,适当收敛收敛,这是什么地方你是知道的,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响也希望你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陆思琪脸色一沉,眉心一点一点拧起来,抿了抿唇,低声说:“我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妈妈不会让我留在这里。” 陆研听了就觉得可笑,心说这小丫头果然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真以为李淑君无所不能,什么都能摆平。 “我只说这么多,你分清楚情况,别太任性了。”陆研站起来,从口袋里取了张面巾纸递给她,“你眼妆花了,擦擦吧。” 陆思琪抬头盯着陆研,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面巾纸。 陆研笑笑不在多话,绕过桌子朝审讯室的门走去,却听见身后的陆思琪突然唤了声:“三哥。” 陆研脚下一停,回头看她:“什么事?” “我知道这件事影响很坏,但公司那边会第一时间出面公关,”陆思琪头也不回道,“你帮我盯着点,最好能找个什么理由敷衍过去,这种负闻万一被——”她顿了顿,半晌后又改口,“这种负闻对公司声誉不好,可能会影响到即将开拍的电影,麻烦三哥费心了。” 陆研一怔,旋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指的应该是三季度开机的《起源》,也就是顾璟霖要跟罗绍泽合作的那部。 “你……”陆研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怕影响到顾璟霖?” 陆思琪愕然回头看他,然后向忽然泄气了似的“嗯”了一声。 “喜欢他?”陆研问。 “不是那种喜欢,大十岁呢,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撮合我俩纯粹是妈妈一厢情愿。”陆思琪的声音弱下去,“在我们这个圈里,他太优秀了,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知道了。”陆研说,“我尽力。” 说完,他推门离开审讯室,结果脚下还没站稳,只听见耳边响起非常响亮的“啪”的一声,听见声音,几米外值班的两名警察不禁朝这边看了看。 陆研被抽得头偏向一侧,半张脸火辣辣的疼,他抬眸轻描淡写地看了眼面前脸色阴冷的女人,手上继续轻轻一拉,关死了身后那扇门。 “思琪是你亲妹妹!”李淑君情绪激动,声音因为压抑而不住颤抖,一双眼死死盯在陆研脸上,“你对她用这种手段,是想直接毁了她么?!” 陆研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场面,虽然被打了一巴掌,但心里反倒隐隐有些快意。 “您在说什么?”陆研眸光疏冷,故意俯身在李淑君耳边,用一种带着笑意的讥讽口吻淡淡道,“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你——!”李淑君气急,扬手还要再打。 陆研凌空扣住她的手腕,大力一扯,直接把人摔到墙上。 那两名警察见情况不对,赶紧过来查看。 陆研最后看了李淑君一眼,转身从两人中间径直穿过,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inued Chapter 69 【一盒小甜饼】 凌晨零点,区派出所门口被各大媒体的记者挤爆了,路边还停了不少狗仔开来的车,敞开的窗缝里架着单反,就等着看能不能抓拍了重要照片,好抢第一手报道权。 局里的警察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也不跟娱记们客气,直接把大门锁了,任凭他们在外边淋雨等着。 陆研走到楼梯拐角正好遇见先前接待的警察,那人特意提醒他现在正门出不去,要不以他的身份非得被记者们拦下提问,然后送他去了警局后面一道专供内部人员出入的侧门,亲自确定没娱记等待后才示意陆研可以离开了。 下了一天的暴雨到现在有所转小,空气中水汽弥漫,驱散了浮躁一夏的暑气。 陆研佩戴好口罩和鸭舌帽,撑了把黑色长柄雨伞,直到走出两条街区才渐渐放缓了步速。 街道上几乎没有其他行人,偶尔才有一辆私家车驶过,这里地段不算繁华,出租车不好叫。陆研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站在摆满微波食品的冷柜前给陆云桓发短信,刚才走得匆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都没来得及告诉他一声。 按理说陆云桓应该还在联系律师,忙于疏通关系,但信息倒是回复得很快,几乎是陆研这边刚发出去,短信界面就已经显示有“对方正在输入”的标志。 几秒之后,短信过来,陆云桓发的是:【是不是遇见李淑君了?】 陆研回:【嗯。】 陆云桓又问:【为难你了吧?】 陆研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冷柜,透过金属边框的镜面反光注意到右脸未被口罩遮住的部分有点红,是掌印,看样子是肿了。 随后,陆研回道:【被打了一巴掌,她挺生气的。】 界面中象征“正在输入”的图标反反复复的出现了几次,却迟迟没有信息过来。陆研暂时放下手机,从冷柜里拿了两瓶鲜榨果汁和一大盒看起来还算新鲜的三明治,然后去收银台付款。 店员扫码的时候手机振了,他取出来一看,陆云桓说:【别太往心里去,回家以后涂点药,早点休息,过两天我再联系你。】 陆研又回了个“嗯”,插上耳机,拨通顾璟霖的号码,一边等待接通,一遍取信用卡付钱。 他拎着店员递来的塑料袋走出便利店,恰巧耳机内嘟声结束,顾璟霖的声音传出来,他说:“在哪儿,我去接你?” 耳机里传来马路特有的嘈杂,对方显然是在开车,陆研撑伞走到便道的一棵杨树下,转身看向身后黑漆漆的绿化带,心里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我不确定有没有人跟着,万一被拍到照片不好。我看看能不能打到车,自己回去好了。” “太小心也没用,你不可能因为被别人盯着就过得畏首畏尾,这世上但凡有点名气的人都会被舆论关注,否则就不存在新闻了。”顾璟霖安慰道,“先说你人在哪儿,接到了好赶快回去,已经很晚了。” 陆研左右看了看,报了路牌上的名字,又说了几个附近的标志性建筑。顾璟霖叮嘱他等在原地不要乱动,他那边很快就能开到。陆研见他这副事无巨细的样子就有点想笑,觉得这家伙把他当小孩子,生怕在大马路上弄丢了。 两人一直保持着通话,却难得没有聊天,似乎只是单纯听着对方的呼吸,确定没发生意外就足够了。 几分钟后,十字路口往这边拐过来一辆黑色路虎,距离尚远的时候便亮了一下远光灯示意。 陆研认得这辆车,知道是顾璟霖到了,忙收伞走下便道,站在路边等。 靠近后路虎减速停下,陆研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把塑料袋和雨伞一齐放到了后座。 顾璟霖抽出张面巾纸给他擦发梢落上的水珠,忍不住道:“那么早收伞做什么?万一淋雨着凉了变回泰迪,又要十天半个月抱不到你。” 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也不说话,软绵绵地凑过去搂住他的腰,埋胸蹭了蹭。 顾璟霖最受不住这小家伙一言不发就撒娇,被蹭得骨头都酥了,顿时没了脾气,只好从后面取了件干净外套,把人严严实实包起来。陆研侧头贴在他胸膛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心跳,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说白了还是担心不能做,”陆研小声嘟哝,“臭流氓。” 顾璟霖:“……” 顾璟霖被逗笑了,伸手摸了摸他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玩味道:“别总强调这件事,说得跟你第一天认识我似的。” 陆研仰头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看,静了几秒后忽然严肃地说:“顾先生,你的形象呢?就算是在家属面前偶尔也可以正经点,不然我总以为你不喜欢我,而是只喜欢上我。” “怎么能有这种误会?”顾璟霖十分配合地正色道,“我明明既喜欢你,又喜欢上你,不信现在就证明给你看。”话没说完,他直接伸手摸索到陆研腰侧,在那个敏感的部位轻轻一捏。 陆研天生怕痒,浑身上下都是弱点,被捏得瞬间整个人软在顾璟霖怀里,笑得一边抽气一边求饶,哥哥爸爸主人老公叫了一遍,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抖成一团,看起来委屈得不行,特别好欺负。 顾璟霖当然是不舍得真欺负陆研的,只不过见他刚上车的时候心情不好,又知道现在没必要多问,于是借着挠痒痒的机会逗逗他,省得这小家伙习惯性把事憋心里,再憋出毛病。 陆研又哭又笑整个人都不好,等对方停下来的时候莫名又有点爽,先前被打留下的负面情绪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顾璟霖把这被折腾虚了的小家伙搂在怀里,单手控制方向盘给油起步,驾驶路虎驶离了这处路段。 夜深后b市公路畅通无阻,以往至少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这次只开了十来分钟就抵达了市中心的公寓。把车停进地库,两人乘电梯来到顶层,进门后,陆研把从便利店带回来的果汁跟三明治暂时保存进冰箱,打算等一会儿洗完澡再拿出来加热当夜宵吃。 随后进来顾璟霖关门落锁,抬头一看,借住冰箱冷藏区的照明灯,他注意到陆研的右脸红了一片,还有点轻微浮肿。 当初决定要去警局的时候就料想到肯定会跟李淑君发生冲突,但因为这种做法最直接,所以他即便心里不愿意,也没发声反对。刚才察觉到陆研心里有事其实就隐约想到了原因,然而想到归想到,真看见自己人被打成这样,纵然是顾璟霖也难免有点沉不住气。 陆研放完东西,关好冰箱门,转身发现顾璟霖正在看自己。两人相对无语的静了片刻,陆研皱了皱眉,不明所以道:“看什么,不赶紧换衣服?” 顾璟霖回过神,并没有去提不该提的事,而是说:“你先上去洗澡,我等下去客房的盥洗室。”他走过去,低头亲了下陆研脸上的那片掌印,淡淡道,“一会儿见。” 陆研一时也没察觉,心里有点莫名其妙,又很喜欢被这样对待。 从下午到晚上一直在外面,刚才有淋了雨,陆研受不了身上那种不干净的感觉,也就来不及多想,换好拖鞋便匆匆上楼去了。 等洗过澡,陆研照理只穿了件白衬衣,用浴巾边擦头发的水边返回客厅。顾璟霖比他早两分钟下来,已经加热好了三明治,但没拿果汁,而是温了牛奶,正好有助于睡眠。 见陆研过来,顾璟霖直接把人拉进怀里抱着,取了预先准备好的冰袋轻轻敷在浮肿处。陆研被低温激了一下,疼得低低抽气,紧接着微微一怔,总算是明白刚才顾璟霖为什么看自己了。 “还疼么?”顾璟霖问。 陆研摇头,接过冰袋自己按着,说:“早晚算总账,现在吃点小亏不算什么。” “可我心疼。”顾璟霖淡淡道。 陆研莞尔一笑,爬起来改成跨坐,面对面歪头看着顾璟霖的眼睛,揶揄道:“嘴上说着心疼还欺负我,不违心啊?” 顾璟霖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垂眸看向夹在身侧那两条雪白滑腻的大腿,目光轻移,毫不掩饰地朝被衬衣下摆掩盖的位置滑去:“那怎么能一样?” 男人嗓音低沉,隐隐带着一抹隐晦不清的轻佻笑意,仿佛是在暗示着什么。没来由的,陆研心跳一乱,在那种赤|裸直白的注视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摩擦着衣物,撩起一种时有时无的酥麻痒意。 顾璟霖盯着那片被顶起的衣摆静了几秒,再一抬头,两人对视,陆研瞬间尴尬。 “早晨不是才做过,”顾璟霖好整以暇地笑笑,“研研这是又在邀请我?” 陆研:“……” 本来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结果经他这么一说羞耻度直接爆了。 陆研脸颊涨红,整个人都不能好了。 “不是……”他拿过一只靠垫胡乱压在两腿中间,以免对对方真做出点什么,到时候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了,“可能是洗澡的时候水温太高,受了点刺激。”陆研弱弱解释。 顾璟霖笑道:“真不想要?” “不想,”陆研心虚地说,“还是节制点比较好,再说今天也累了……” 顾璟霖不置可否,笑笑没说话,端了杯热牛奶递给陆研。陆研接过杯子乖乖抿了一口,在嘴唇上方留下一圈湿漉漉的奶渍,他下意识用舌尖舔了一下,却没舔干净,奶渍依然留在那里,陆研没察觉,端着玻璃杯继续喝。 见状,顾璟霖不由得微微拧紧眉心。 怀里坐着真空白衬衣下面还硬着的小美人,这还不算,喝牛奶一个舔唇动作简直舔得人浮想联翩。为什么要问要不要?影帝先生后悔不已,直接要就对了! “今天从警局出来以后,有件事我想了一路。”陆研说。 顾璟霖听出他语气不对,眼神旋即柔软下来,耐心道:“什么事?” 陆研想了想,说:“每次看见李淑君,我都觉得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是刺,心机深到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说实话,挺累的。” “要跟李淑君针锋相对,一秒钟都不能输。要对二哥持有戒心,说话做事小心翼翼,他说的每个字我都要揣摩很多遍,到最后也不确定该不该信。还有那个张天启,我都不认识他,却要提前提防他。” 陆研把牛奶杯搁在旁边,软软地趴在顾璟霖怀里,轻声继续道:“这和我过去二十年的人生完全不同,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不需要去花费心思在这些事上。争来争去太累了,我有点怀念在美国的时候,家里只有我和一盆不需要被照顾的多肉植物,那样比较舒服。” 顾璟霖抚摸着他的脊背,笑着说:“听起来没有我?” “忘记了。”陆研算准了这家伙会在意,故意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吻淡淡道,“那也算进来好了,反正不太占地方,还可以帮我养花。” “刚才谁说它不用被照顾来着?”顾璟霖反问。 “那是不用被我照顾,”陆研说,“你总要有事做嘛。” 顾璟霖道:“我不想养花,只想养你,不想做事,只想做你。” 陆研眸底带笑,一本正经地调侃他,说:“顾先生,咱们就不能健康友好的聊聊天,交流一下纯洁无暇的柏拉图感情么?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成人?” “我是不是听错了?”顾璟霖惩罚性地捏了捏陆研屁股,“好像有个平白无故自己硬了的小坏蛋要跟我交流柏拉图式的感情?你这么污蔑他,不亏心么?” 陆研:“……” “算了。”陆研说不过他,只好改口,“我们都不养花,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顾璟霖被这小家伙生闷气的模样逗得心情大好,想了想,说:“你要是真想回去,那我们以后就在那边选一个你喜欢的城市,投资移民,定居不回来了。” 闻言,陆研豁然睁大眼睛,但几秒后又冷静下来,淡淡道:“别开玩笑了,国内的艺人很难在国际上发展,你能放弃现在的事业跟我出去么?”这话问出来,陆研立马觉得不妥,觉得有点威胁的味道,于是补充了句,“你舍得我都舍不得,在这里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可你偏偏是我一个人的,这样很好,比较有成就感。” 顾璟霖心里清楚最后那句是纯粹说给他听的,陆研本身对娱乐圈的感觉很淡,而且既然向往清闲的生活就不可能喜欢被人关注。 “其实这件事确实没什么不可以的。”顾璟霖说。 “不好。”陆研的态度很笃定,“我不了解娱乐圈,但是了解从头开始的辛苦,况且我不希望我所期望的生活需要以牺牲掉你的事业作为代价,那样太沉重了,也太不理性了。” 顾璟霖没继续和陆研争论,而是说:“就算不定居也可以陪你回去一趟。” 陆研眉心拧起来:“我在那边的公寓可小了,没什么可看的,也没什么东西,其实回不回去都行,再说……多肉都送邻居了,不用担心它死掉。” 顾璟霖:“……” 顾璟霖哭笑不得:“谁要为了一盆花回去?” 陆研:“那要回去做什么?” 顾璟霖闻言刹那静了,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很久才说:“想过去领证娶了你,让你做顾太太,再把结婚证烧了,省得你哪天再变回无性恋,不要我了。” 陆研:“……” 陆研惊讶得坐起来,搂着顾璟霖的脖子摇了摇:“你疯了,国内这种形式,出柜会被封杀的好么?!” “那正好啊,”顾璟霖笑得一脸无所谓,“封杀了就退圈出国,娶你养你天天做你,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陆研:“………………” 陆研对这种话说不过三句肯定流氓起来属性完全招架不住,不过内容虽然不正经,但听完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两人都不觉得困,索性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陆研懒洋洋地趴在顾璟霖怀里一边敷冰袋一遍刷微博,有关“明星聚众吸|毒”的消息刷新的特别快。 如今影视市场竞争激烈,各大公司之间明争暗斗,短短几小时之内已经开始有水军借陆思琪为噱头将矛头直指东煌娱乐,顺带开黑即将跟星启传媒合作的新电影。这么一来两大主演的粉丝直接炸了,评论完全脱离案件本身,演化为粉丝捍卫爱豆的骂战。 陆研以前从没关注过这些,第一次看见几十万粉丝评论吵架,刷屏速度之快当即整个人都震惊了。 好巧不巧的是罗绍泽那厮大半夜不睡,作为罗粉眼中软萌可爱的宝宝,这货买起萌来简直有该遭天诛地灭的杀伤力,尤其在一条“嘤嘤嘤感慨第一次和璟霖合作却没想到会遭遇水军黑”的长微博后,万众期待的粉丝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立马战斗力爆表的反扑回去。 陆研被这套纯熟的装逼技巧惊得目瞪口呆,要了顾璟霖的手机过来,用他的微博账号十分低调地纯转发了那条长微博。 顷刻间,转赞量爆炸式增长,差点卡废微博客户端。 与此同时,一条私信直接过来—— 罗绍泽v:【卧槽见了鬼!快说,小平胸是不是偷拿璟霖手机惹?!】 顾璟霖v:【什么叫偷拿,明明是他主动给我的:d】 罗绍泽v:【手机都上交了,我家基友活得真没人权~】 顾璟霖v:【我给他看了哦:d】 罗绍泽v:【别别别!我平胸我没人权,你俩都是我爸爸!】 顾璟霖v:【话说……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罗绍泽v:【开玩笑~璟霖怎么可能转我的微博,他从来只拉黑我好么╮(╯▽╰)╭】 顾璟霖v:【听起来真心酸……】 罗绍泽v:【好好珍惜我,指不定哪天就进你老公黑名单了呢tt】 陆研知道这货是个话唠,聊起来没完没了,所以回了个“嗯”以后就退出私信,重新点开了顾璟霖的微博主页。 之前以访客的身份来过几次,但是因为知道这个微博平时都是席琛打理,顾璟霖基本不碰,所以也就没好好看看过内容。 陆研点开基本信息,发现微博会自动调取明星对应的百科介绍,第一行就写着顾璟霖的出生年月。陆研注意到上面写的生日是8月17日,不禁微微一怔,算起来也就还有两个多星期就要到了,他竟然才知道…… 陆研小时候没人给他过生日,看见别的小朋友过还会羡慕。只可惜孤儿院关于他的档案里只有一个年份记录,并没有具体日期,陆研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自然也没什么好过的,慢慢也就失去了生日这个概念。 但顾璟霖不一样,他的生日有几千万粉丝记得,肯定不会含糊。 陆研一面自我反省,觉得自己实在太粗心了,一面又有点紧张。 应该要送礼物吧,顾璟霖会喜欢什么? 想到这儿,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用笔记本看新闻的顾璟霖,手上退出微博,打开浏览器键入关键词,搜索“男朋友生日该送什么礼物”。 百度给出的回答五花八门,但无非都是领带手表这类东西,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还有一些建议楼主洗干净把自己送出去的,陆研看了只觉得无语,心说这搜索引擎果然不靠谱,猥琐男实在太多了。 陆研翻了十多页都没找到满意的答案,于是切回微博私信,不出意外地看见罗绍泽已经一个人说了好几十屏出去了。 顾璟霖v:【问你个问题。】 罗绍泽v:【你是璟霖还是他们家小洁癖?】 顾璟霖v:【看看自己有没有被拉黑?】 罗绍泽v:【哦……你是小洁癖……说吧,啥事?】 顾璟霖v:【下个月璟霖生日,我想送点东西。】 罗绍泽v:【这个简单啊!你自己洗干净了躺床上,再戴点尾巴耳朵什么的,保证三天下不来床~】 陆研:“……” 陆研终于知道给出那种答案的都是什么鬼了…… 顾璟霖v:【这种罗先生留着自己玩吧:d】 罗绍泽v:【还没找到新欢呢~宝宝要是有性|生活至于现在刷微博么???】 罗绍泽v:【话说回来,为毛你也在刷微博???】 顾璟霖v:【中场休息,上来嘲笑你:d】 罗绍泽v:【……】 顾璟霖v:【:d】 罗绍泽v:【你在网上这么浪我基友知道么╮(╯_╰)╭】 顾璟霖v:【他知道我跟你浪应该会拉黑你的吧……:d】 罗绍泽v:【………………】 顾璟霖v:【说正经的,璟霖平时喜欢什么?】 罗绍泽v:【我认识他快十年了,据我所知,他最喜欢你(吃狗粮)】 ——inued Chapter 70 【叫林林】 盯着私信界面的最后一行信息,陆研弯着嘴角笑了好一会儿,才又回了个“嗯”过去。然后他关了手机,心满意足地缩进顾璟霖怀里蹭了蹭,十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番动作意思表达得特别明显,顾璟霖被蹭得心都要化了,合上笔记本搁在旁边不碍事的地方,轻声询问道:“困了?” 陆研点点头,自觉拿着两人的手机,却依然靠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顾璟霖心领神会,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手臂分别揽住陆研脊背和双腿膝后,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准备就这么直接上楼。陆研把手机们搁在肚子上,伸手环过对方脖颈,仰头在顾璟霖脸侧浅浅亲了一口。 顾璟霖正抱他上楼梯,猝不及防地被这个小动作讨好了,忍不住笑道:“看你心情不错,刚才跟谁聊天呢?” “是罗绍泽。”陆研只提了名字,决定暂时保密要送生日礼物的事。 顾璟霖皱了皱眉,说:“这么晚了他还没休息,骚扰你啊?” 陆研被那个充满酸味的用词逗笑了,知道顾璟霖这是有意在开玩笑,回道:“那倒没有,他怕被你拉黑,不敢和我撩骚。” 顾璟霖笑而不语,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家伙回国才四个月不到,词汇量扩充倒是挺快,连“撩骚”都会用了,“约炮”还会远么?这是要学坏的节奏啊!果然不应该太放任自家纯洁的小洁癖跟乱七八糟的人随便接触。 闲聊间,两人到了二层,陆研伸手旋开主卧门把,再把门推开。顾璟霖抱他进屋,直接放在床上,回身关门。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顾璟霖道,“下午你走以后我接到了一份新的通告安排,要出席几场电影赞助商的酒会,明天上午的飞机,大概一两周以后才能回来。” 闻言,陆研掀被子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他:“这么久?” 关好门,顾璟霖走过来坐下,靠在床头点了根烟,说:“能推的都推了,剩下都是推不掉的。”边说,他边打开右臂,示意陆研过来搂着。陆研一想到要分开两周心情顿时有点低落,但没有表现出来,他拉开羽绒被给两人盖好,然后乖乖钻进顾璟霖怀里,歪头枕在他肩上。 “这种场合席琛肯定是要一起出席,我们俩都不在b市,而且时间还不短,我实在有点不放心你。”顾璟霖顺手摸了摸陆研的头,叮嘱道,“总之我争取早几天回来,你要是遇到麻烦可以随时给绍泽打电话,他能帮你。” 陆研低低“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顾璟霖垂眸盯着他静了几秒,把烟掐了后伸手过来捏住他鼻子,逗弄似的轻轻摇了摇,笑道:“不高兴了?” “一点点。”陆研声音有些发闷,沉默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探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片超薄型的安全套,递给顾璟霖,红着脸说,“预支一下好了,那么久都见不到呢。” 顾璟霖微微一怔,继而哑然失笑,觉得这小家伙表达舍不得的方式太有意思了,同时又非常喜欢被他依赖的感觉。 于是这算是两人确定关系以来陆研难得的一次主动,虽然没玩什么花样,但因为陆研放得特别开,所以过程反而比以往更加尽兴。 第二天上午,陆研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顾璟霖是个很体贴的人,很少打扰陆研休息,所以出门前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交代就不会特意叫醒他,而是留下一条说明行程的短信。陆研把短信内容看了两遍,再一看时间,想着既然已经登机了就先不回复,等到了直接打电话好了。 完后他握着手机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把自己卷成海参,趴在床边不动了。 顾璟霖不在,陆研自动退化成宅男,连起床做早餐的兴趣都没了。 这还只是第一天……陆研从被子缝里漫无目的地盯着不远处的白墙,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就在这时,他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给璟霖的生日礼物有了! 想到这儿,陆研不免兴奋,越想越觉得顾璟霖肯定会喜欢,而且还没那么俗,就是自己得受点委屈。陆研心里纠结,但实在没什么更好的想法,于是自我安慰了一番,心说反正也不是太严重,忍忍就过去了。 打定主意后,他解锁手机翻到罗绍泽的号码,一个电话拨通过去。 …… 一星期后,周日傍晚。 宅到今天连门把手都没碰过的陆研换了身低调的白衬衣和牛仔裤,戴了口罩,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按照罗绍泽提供的地址,陆研把信息导入底图,根据语音提示开车离开电梯公寓。 这个时间路况不是很好,有不少过完周末的返京车辆,陆研不认识路,听那些奇怪的地名又有点费劲,就算跟着导航开车速不敢太快。罗绍泽的家位于b市中心的一片老城区内,算文化遗产保护地,建筑以古色古香的四合院为主,一套价格上亿,按理说应该是有价无市才对,可偏偏就有神经病喜欢买来养狗用。 时逢休息日,沿湖的一圈酒吧街热闹非凡,游客特别多。 陆研开车根本走不动,索性找了条没人的胡同把车停下,改步行去了罗绍泽的四合院。说实话这片老城区的设施挺旧的,而且人员混杂,以陆研西化的审美是不太可能花上亿在这里买房,不过因为地方够大倒确实适合养狗。 陆研一想到罗绍泽那只精力旺盛、舌头永远收不回去的萨摩耶,整个人顿时又有点头大。 按照导航提示,陆研在小胡同里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扇朱红色的院门前。 商品化的四合院一般只保有相对古典的外貌,配套设施会修葺的非常现代化,陆研对着大门旁边的带摄像功能的门铃无语几秒,只觉得这玩意儿装在青砖琉璃瓦的院墙上,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陆研按下门铃,不过多时,语音请求被四合院主人接通,扬声器顿时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响起。 陆研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路人,才小声说:“是妞妞么?” 罗绍泽道:“怎么说话呢?我家妞妞是聪明,不过暂时还没教会开门~” 陆研回忆了一下那只到处乱扑的萨摩耶,感觉这狗除了喜欢舔,还真看不出哪儿聪明来。 “是我。”陆研说,“开门吧。” 回应他的又是一串狗叫,不过旁边那对紧闭的朱漆大门也“嗒”的一声解锁了。 陆研实在脑补不出来罗绍泽在对狗做什么,把口罩戴好,便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妞妞趴在正房前边的台阶上不动,罗绍泽牵着狗链在旁边用狗罐头哄它。陆研见这场面挺新鲜,忍不住笑道:“什么情况,狗跟你闹别扭了?” 罗绍泽见人来了便放下罐头站起来,无奈道:“就栓个链子,妞妞不乐意,差点把房子拆了。” 陆研听了想笑,走过去在那只肥成小牛犊似的萨摩耶边上单膝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妞妞鼻子嗅嗅,紧接着耳朵一动,歪头见是陆研,顿时“噌”的一下蹿起来,照脸就要舔。 罗绍泽赶紧拉着狗链把妞妞拖走,哭笑不得地说:“它还挺喜欢你。” 夏季犬类脱毛严重,尤其是萨摩这类毛发厚实的狗,陆研掸掸掌心粘上的狗毛,说:“走吧,时间不早了,你预约了吧?” 罗绍泽闻言笑了,牵着扭扭过来,胳膊大大咧咧地往陆研肩上一搭,痞笑道:“开玩笑,你吩咐的事我敢不办好么?璟霖临出门前特意让我照顾你,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知道了非拉黑我不可。” “不能让他知道。”陆研接过他手里的狗链,主动牵着妞妞,打算培养一下自己跟狗的感情。 “话说回来,”罗绍泽道,“之前我送璟霖那只黑泰迪去哪儿了?” 已经出了院门的陆研脚下一顿,心里当即有点发虚,含糊回道:“病了,没救回来。” “真的?”罗绍泽快走两步跟上去,一脸怀疑地看着陆研,“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过敏,璟霖见色忘义把那只言言送人了呢。” 陆研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那他也得舍得啊”,嘴上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那家宠物店你熟么?我对动物不太了解,想买只健康点的,不然生病了太心疼。” 两人出了胡同,拐上沿湖的酒吧街。 现在夜深了,那些风格怀旧的店铺的外墙装饰灯亮起,在这片古色古香的区域内,虽然画风违和,但看久了却又有中说不出的和谐在里面。酒吧街人头攒动,远远传来驻唱歌手低哑的歌声,烧烤摊飘起烟雾,被夏季燥热的风一吹,将那股混合了肉香的炭火味送出去很远很远。 罗绍泽怕被粉丝认出来,除了口罩以外比陆研还多戴了一顶鸭舌帽,低头凑在他耳边,说:“挺熟的,我档期排满没时间照顾妞妞的时候经常把它送过去寄养,那儿的老板知道我是谁,就算考虑到影响也不敢黑我呀。” 陆研心说也是哦,跟着他们这类公众人物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容易被骗,但仔细一想总觉得不对,捉摸了一会儿,再看向罗绍泽时他的眼神变了。 “那老板……长得好看?单身?男的?”陆研问。 罗绍泽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以后旋即怒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肤浅的人?!” 陆研很遗憾地叹了口气,点头。 罗绍泽:“……” “太过分了!”罗绍泽正色道,“就算人家确实长得好看,单身,还是男的,我就不能单纯是为了妞妞好么?” 陆研眉梢微挑,狐疑道:“你是么?” “咳——!”罗绍泽清清嗓子,声音虚下去,“为了妞妞至少占一半。” 陆研面无表情道:“哦,泡男人占另一半,罗先生好兴致。” 罗绍泽:“哎!我怎么发现你一损人就开始用敬语?” “这都被你发现啦?”陆研表示惊叹,“罗先生好聪明呀!” 罗绍泽:“……” 罗宝宝处在食物链底层,说不过他,当然主要还是怕万一真欺负回去以后被顾璟霖拉黑,只好忍气吞声地不说话了。陆研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还是跟顾璟霖认识之后才开始有的社交圈,他本身倒不是一个喜欢以损人为乐的人,不过有时候好感不知道怎么表达,两人话赶话到那儿了,不知不觉就开始调侃对方。 扪心自问,陆研对罗绍泽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人虽然在感情上风流一些,但确实是个好哥们儿,尤其是对顾璟霖特别好。 陆研见他那副受气包的模样就想笑,不过心里还是觉得罗绍泽对待床伴太渣了,玩玩那些急功近利的小明星也就算了,毕竟是愿者上钩。可人家一个开宠物店的小老板,好端端做自己的生意,结果还要被这么一只大尾巴狼惦记,真是想想就忍不住要损他。 罗绍泽先天乐天派,心里一根筋从来打不住结,闷了一会儿也就没事了,继续找话题跟陆研聊天。 两人溜溜达达走出酒吧街,来到景区后的一条马路。 这里的商铺还维持了飞檐绿瓦的古典模样,但经营的买卖却应有尽有。宠物店也在里面,看门脸不算大,里面倒是非常宽敞,也挺干净的。 陆研先前面对一只妞妞,又戴了口罩,过敏症状并不明显。可现在一屋子都是带毛的动物,他进去站了没两分钟就感觉鼻腔特别不舒服,赶紧出来吃了片抗敏药,然后才重新进去。 陆研再进门时妞妞已经被店员带到里面洗澡剪毛了,罗绍泽见他眼框都红了,无奈问道:“你过敏这么严重,何必非得送只狗呢?” 其实陆研的想法很简单,顾璟霖很喜欢当初的言言,这一点他看得出来,那时候也想过以后要补送只狗给他,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过敏这种病,只要不要命就不算太严重。”陆研轻描淡写道,“再说自己养了狗以后慢慢也会适应,那时候症状就会减轻,我查过了,有相关案例的。” 罗绍泽点点头,正要开口,这时候二楼忽然传来脚步声。罗绍泽瞬间就跟换了个认识的,赶紧扶正领带,又理了理一尘不染的西装领口,然后十分装逼地抬腕看表。 陆研:“……” 陆研差点笑场,总算明白这平时穿着偏潮的家伙,怎么今晚买狗反而穿得跟要出席正式场合似的。 不消片刻,楼梯口走下来一个人。 要说娱乐圈里是什么类型的美人都有,罗绍泽本来就阅人无数,陆研在路上就对这老板有几分好奇,所以听见动静第一时间便抬头看向他。 怎么说呢,那种长相跟美没什么关系,却是非常英俊。那男人身形高挑,穿了件米白色的线衣,衬得气质斯文柔和,一看脾气就很好,是让人很舒服的居家型。 陆研心说罗绍泽品味见长啊,这明显比那个姓肖的适合过日子!表面上朝对方微微一笑。 “我介绍一下。”罗绍泽伸手搭上陆研肩膀,对那男人说,“这位是我朋友,姓陆。”说完朝陆研示意对方,又道,“这位是夏老板。” “您好。”陆研主动打招呼。 那位姓夏的老板朝他笑笑:“您好,罗先生替您预定的泰迪准备好了,请问是今天取走么?” 陆研一怔,没想到这么快,犹豫道:“我……” “是这样的,”罗绍泽把话接过去,“狗是送别人的生日礼物,大概八月中才要,今天先带他过来看看,顺便妞妞也该洗澡了嘛。” “也行。”夏老板推开旁边的一扇门,回头看两人,“这边请。” 那个房间的温度相对高了不少,陆研跟着走过去,只见对方从保温箱里托出一只香槟色毛茸茸的小家伙,转身拿给陆研看。 “刚出满月没几天,是只公狗,喜欢么?”夏老板笑道。 那只泰迪犬太小了,还没有成年男人一只巴掌大,身上覆盖着一层软软的胎毛,四只小爪子蹬了蹬去,不一会儿似乎是累了,便乖乖张着嘴打起了哈欠。 太可爱了!陆研被萌得心里化成了一滩水,却不太敢碰,总觉得这小东西太脆弱,怕伤了它,只不过…… “没有黑色的么?”陆研问。 夏老板把狗放回保温箱,然后才说:“罗先生说晚了,这胎只剩下这么一只,不然等九月份也可以,但颜色真不好说有没有。” “哦,那就这样吧,挺可爱的。”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隔着玻璃去逗里面的小狗。 “想好名字了么?”夏老板说,“想好的话我就让店里的员工喂食的时候叫着点,这样等你来那狗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听懂了。” 陆研“嗯”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小泰迪用爪子来够他手指,说:“叫林林。” 两人身后,罗绍泽一个没绷住,直接笑喷了。 夏老板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罗绍泽赶紧止笑,掩饰性地清清嗓子。 陆研回头又道:“那麻烦您帮我好好训练,一定要尽量确保它能听得懂自己的名字,不然的话——” 话没说完,震动声响,陆研取出手机一看来电人的姓名,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他没着急接通来电,而是从钱夹里取了张卡递给罗绍泽,意思是帮忙付款,然后才匆匆出了宠物店,接通后把手机放在耳边。 “二哥,”陆研说,“抱歉,我在外面刚才不太方便所以没马上接你电话,什么事?” 陆云桓道:“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下周有没有时间。” 陆研:“应该有,什么事?” “父亲的遗嘱生效需要亲子鉴定结果,现在只差你一个人的。”陆云桓说,“我帮你预约了周三下午,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这次是我找的医生,加急当天就能出结果,来做个检查吧?” “好,”陆研一口应下,“那到时再见。” ——inued Chapter 71 2015年,四月,法国巴黎。 零点时分,夜幕无星无月,深灰色的积雨云沉重地压向地面,绵密的雨丝从天而降,塞纳河畔雾气浓郁,路灯的微光被水汽氤氲成朦胧的光球,目之所及尽是灰蒙蒙的一片。 黑暗中,古老的王宫恍若沉睡。 卢浮宫南侧主楼二层,厚底军靴落在大理石表面的声音沉缓,但在眼下寂静的环境中依然显得十分突兀,两道淡色的人影被提示灯惨淡光芒投映在墙壁上,鬼魅般一晃而过。 第七扇窗前,两人停住,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翻身跃上窗台,干脆利索地卸掉窗锁,然后把那只呆头呆脑的冒牌队长拉了上来。 “你先下去,注意不要受伤,落地以后直接跳进塞纳河,水下往东二十米有一条排水管道,千万不要找错,进去等我,记住了?” 阿基米德冷汗涔涔地点了点头,一脸担忧地说:“你也快点,我一个人不踏实……”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阿基米德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又担心自己话多招人烦,只好悻悻收回目光,他扶稳窗框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墙滑了下去。 戴面具的少年静静伏在窗棂上,像一只难以捉摸的猫,那张华丽的假面完美掩饰了他的表情,此时唯一能暴露他焦虑内心的,只有那只死死扣住窗框、青筋绷紧的右手。 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一记入水声,少年蓄力的肌肉终于有了片刻缓和。 缺乏信任的大盗习惯于独善其身,况且这个阿基米德本身就十分可疑,在背景没确定前,带他行动就像带着个随时引爆的不□□,幸好没在这家伙身上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他堪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跃出窗子,恰在这时余光不经意地一瞥,走廊尽头,狼眼手电雪亮的电光蓦地划过,脚步声徒然闯入,紧接着响起保险栓被拨开的金属声。 “站住。”来人沉声道。 竟然有人能追上来?! 离开展室时,他可是特意在各个通道都留下了踪迹,能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分辨出真实撤离路线,没想到fbi的新人探员里竟然会有这种极品货色! 头戴威尼斯面具的盗贼心下一惊,旋即微带讶异地回过头去—— 隔着卢浮宫冗长昏暗的走廊,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年轻的持枪探员谨慎靠近,属于青年的冷峻面孔逐渐在视野内清晰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觉,柯尔特黑洞洞的危险枪口直指过来,只要那根拦在扳机上的手指轻轻扣下,便能轻而易举地结束掉自己的命,但他却无法将注意力从男人冰冷的眸底抽离,仿佛被某种命中注定的力量牢牢锁死。 或许真像传说中的那样,生性诡谲的大盗容易被势均力敌的对手吸引,然后穷尽一生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 那一刻,戴面具的少年莫名觉得有些期待,像一只独来独往的猫科动物忽然变得温顺乖巧起来,他甚至听从了那句“站住”,就真的以单膝落地的姿势停在了窄窄的窗棂上。 为什么不逃? 持枪的探员先生略微蹙眉,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快速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白底绘制着诡异纹路的威尼斯面具上——看骨骼的发育情况似乎年龄很轻,难道说撂倒四名探员、从狮门潜入、并对《蒙娜丽莎》完成偷天换日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他是怎么做到的?画又在哪里?! 探员道:“你是shaw?” 男人低冷的声音在黑暗中飘散,戴面具的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那个问句,可探员却在那种无声的对视中明显察觉到了一点——面具之下,那个人在笑。 他忽然感到自己很被动,仿佛被眼前这家伙看穿了一般,被面具掩去的笑意宛如无声地嘲讽,又似乎带着某种难以描摹的古怪意味。 明明他才是持枪占据先机的人,明明这个贼才应该是猎物…… 那一刻,八风不动的探员先生莫名动摇了,比起扣下扳机,此时此刻,他更想要捉住这个代号shaw的贼,揭下面具,亲眼看看他的模样。 僵持的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那样漫长,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永无休止地沉默下去的时候,却看见那张诡异的面具歪了歪,然后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少年嗓音响起。 “你好,探员先生,我知道你胸牌上的个人资料都是伪造的,如果可以,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想做什么?” 那家伙用一种非常不正经的口吻调侃道:“别紧张y,我只是发现你很对我口味,所以单纯想认识一下~” 探员先生的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命令你下来,双手放到脑后,转身面向墙壁,不合作就开枪了。” 某只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啧”了一声,说:“要不要再来个手铐捆绑什么的?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味,真的好么?” 探员先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个带点颜色的玩笑,当即脸色一沉,近乎失控地上前一步,却被窗台上越发不正经的家伙抬手拦了下来。 “别冲动嘛y~万一不小心走了火,《蒙娜丽莎》可是会哭的~” 此话一出,探员果然不敢动了,某只不怀好意地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忽然故作忧伤地说:“哎!你知道埃菲尔广场有个卖法式煎饼的帅哥么?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也不错~” 探员先生:“……” “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他话音没落,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跳出窗子,猫科动物般轻灵的身影消失在浓厚的雾气中,探员完全没料到这家伙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会突然逃走,反应过来后当即跑上前单手一撑跃上窗台。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没见听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窗下的草坪空无一物,那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那个春意正浓的雨季,倾盆的大雨覆盖了整座巴黎市区,气温已经有所回暖,可雨水降临带来的冰冷还是沁入了骨头里。 一周后傍晚,埃菲尔广场。 天色依旧阴郁,朦胧的水汽掩去了铁塔的轮廓,浓雾夹杂着雨丝,浸水的空气冰冷而湿润,眼下正值旅游淡季,所以广场上的游人并不多。 骆逸凡穿着深色衬衫和西裤,撑了把黑伞,腋下还夹着一份刚来时买的晨报,他站在广场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卖法式煎饼的摊位,过去几天,只要上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都会来这里等。 等那个故意留下地点名词的不正经大盗出现,当然他没抱太大期望,因为那可能是暗示,也很有可能是单纯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才说的废话。 作为一名接受正规训练的探员,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显眼,尤其是对于那些目标明确的人来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假如shaw出现在埃菲尔广场,他希望这家伙能立刻注意到自己。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他这样做了。 不远处的视野盲点内,萧瑜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旁边放着几块已经冷掉的煎饼,他耐心地把煎饼们撕成小块,收集在纸袋里,时不时又往面前撒上一些,饥肠辘辘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咕咕叫着啄煎饼渣吃。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 萧瑜舔干净手指沾着的巧克力酱,从裤兜里拿出那只缠着胶带的3gs,戳了半天,屏幕才卡卡地跳进微信界面,是陆岑发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错过航班,自己会提前去机场等。 某只咂咂嘴,本来想回一个“放心”,结果手机屏幕老化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多地方触控出不来,他泄愤似的狂点了一分多钟,才勉强凑了行乱码给陆岑回过去。 两人合作时间长了非常清楚彼此的习惯,这行乱码是无意义的,但它表示出萧瑜看见了,所以到时候肯定不会迟到,陆岑明白这点自然不会再做回复。 萧瑜收起手机继续忙手头的事,直到把所有煎饼都撕成渣,而面前也聚集了足够多的鸽子,他抬头漫无目的地望了一圈,最后朝一个卖雨伞做天气生意的本地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生意不好,闲得无聊倒是一直在看这个淋雨喂鸽子疑似自闭症的家伙,这会儿见对方朝他招手,犹豫着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肯过来。 萧瑜没辙了,只好从钱包里抽了张100欧的纸币,男孩见钱眼睛一亮,顿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萧瑜跟前,萧瑜见状立刻把抽出一个角的100欧塞回去,换成了一张20面值的。 法国男孩:“……” 太不要脸了! 男孩嘴角抽了抽,把没卖完的雨伞收进双肩包,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小气的委托。 萧瑜不会法语,还是前一天临时谷歌了几句可能用到的话,再加上各种比划,几分钟后法国男孩大概明白了自闭症患者的需求,他看在钱的面子上点头应下,然后在心里默默把对对方的定位自动升级成了吝啬的神经病。 萧瑜又从兜里翻出一把糖果,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孩子。 法国男孩收下那些哄小孩的糖,拿起几袋煎饼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几分钟后,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数百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犹如搅动的灰白色洪流,追逐着几只扔煎饼渣的小鬼,铺天盖地地涌向广场某处。 孩子们简直玩疯了,哈哈笑着险些忘记要跑向那个撑了黑伞的男人。 骆逸凡听见动静,犹疑着转过身,一把煎饼屑迎头撒下,他反应很快,直接用雨伞挡去,可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状况,鸽子们没头没脑地群扑上来,疯狂啄煎饼吃。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灰白两色所笼罩,天旋地转,羽毛簌簌落下,孩子们绕着他身旁快乐奔跑,直觉告诉逸凡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但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他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个无声无息贴近自己的影子。 晚上九点,巴黎戴高乐机场,直飞美国迈阿密的航班滑过跑道,于细雨中腾空起飞。 飞机头等舱,萧瑜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摆弄着一本fbi证件。 “原来叫骆逸凡,华国名字,看样子是个混血~”某只自顾自地说完,用胳膊肘戳戳邻座阖眼假寐的陆岑,“看身手挺嫩的,倒是装得很老成,应该是个新人,这上边显示他今年才24,哎,鹿鹿,比你还小一点呢~” 陆岑睁开眼睛,歪头看向萧瑜,似笑非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萧瑜讨好地凑过去:“回家以后帮我查查他的资料吧?” “太主动了不好,”陆岑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接过证件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忍不住笑了,“除了这张脸,你还看上他什么了?” 某只吞吞口水,脑中回忆着偷东西时趁乱摸的两下腹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手感真好,嘴上如是说道:“身材也不错~” 陆岑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年终奖还想要么?” 萧瑜:“……” 萧瑜翻了个白眼,用毛毯蒙住头,受气包似的缩进座位里生闷气去了。 陆岑没有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那本探员证,过了一会儿,见某只还是没动静,他伸出手,隔着毛毯摸了摸萧瑜的头。 陆岑给了台阶,萧瑜必定会乖乖走下来——果不其然,陆岑顺完毛没多久,毛毯边缘掀起,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萧瑜透过舷窗看向愈发模糊的城市剪影,片刻后,他用无比认真的声音,轻声道:“那天晚上,就是他把我堵在了南楼走廊,鹿鹿,我制定的方案我心里清楚,这人以后会是个麻烦,有必要好好留意一下。”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陆岑道,“你睡一会儿吧,这一个月太辛苦了。” 萧瑜点头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后,倦意袭来,很快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飞机不时遇上气流,机身颠簸的厉害,萧瑜很困,但又因为摇晃始终达不到深度睡眠,半睡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替他掖紧毛毯,他几乎是下意识朝那个温暖的方向蹭过去,对方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打开手臂,把人搂进了怀里。 那天以后,shaw失去的踪迹,而对于协同调查《蒙娜丽莎》失窃案的fbi和第七局来说,早在案发当晚那只狡猾的大盗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一段黑历史的开端,官方无法向世人解释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对手,更无法给愤怒的法国民众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训练有素的探员们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全部出城路径,火车站和机场更是加派了成百上千的执勤人员,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而骆逸凡相信,那日埃菲尔广场不正常的鸽群过后,shaw就已经离开了巴黎,因为他押对了那句近乎玩笑的——“临走之前,我还想再见见你”。 那日,shaw的确履行了自己说出的话,还恶作剧地利用广场上的孩子和鸽子偷走了他的fbi证件,所以shaw一定离开了这座城市——似乎是个信守承诺的贼,而且还意外的有些……孩子气。 骆逸凡原本认为对shaw的定义应该更糟糕一些,但回忆起那家伙,他脑中只会浮现出窗棂上戴面具的白衣少年,以及少年特有的温雅、且含着三分笑意的狡猾嗓音。 那是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尽管来自不招人喜欢的贼,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身份,才使得那场经历蒙上了层足以满足人类一切遐想的神秘感,他们就那样不期而遇,而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空消失。 六月的巴黎依旧阴云密布,沁凉的雨水下下停停,天色暗淡模糊了时间的概念,逸凡站在临时办公地点的窗前,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纸杯内冷掉的黑咖啡。 连续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工作,他忘记自己上次合眼是什么时候,然而总部那边放出了狠话,就算翻遍巴黎也要把shaw找出来,他们骄傲的相信封锁工作做得密不透风,没人能从那种安检下混出去,可事实却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shaw竟然真的不在这座城市! 完成最后一块区域搜索前,没人愿意接受这种难以令人信服的事实,而这时,逸凡只不过是入职不满一年的新人探员,新就意味着人微言轻,况且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所以他只是尝试性地向顶头上司提出过相关可能性,结果可想而知…… 雨声地掩盖下,软底皮鞋叩击在木地板上的闷声由远及近,起着水汽的玻璃上逐渐映出一道淡色的影子。 逸凡混乱发散的思绪几乎是瞬间收拢归位,犹如最敏锐的猎食者,疲惫和倦意并不会影响他捕捉到空气中的微小异动。 没等对方开口,骆逸凡本能转过身,疏冷的眸光割开空气,如刀锋般抵上了那人的咽喉,眼睫略略抬起,他凝视着对方的脸,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却十分礼貌地询问道:“罗杰,有事?” 来人名叫罗杰·戴维斯,只比逸凡早几个月加入fbi,同属负责shaw案件的高级探员乔治·霍华德手下,是个金发碧眼、拥有阳光般粲然笑容的美国西部青年,两人年纪相仿,而且同为新人,所以尽管骆逸凡性格很冷,罗杰依然十分乐意与他亲近。 “我以为你在发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罗杰一手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现磨咖啡,脸颊还挂着睡觉压出的红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天色阴郁,他翡翠色的眼睛却是神采奕奕的,仿佛含着加州灿烂而耀眼的阳光。 骆逸凡冷峻的神色有所缓和,没有说话,只是平淡注视着他。 罗杰步伐轻快地走到逸凡身边,大大咧咧地向后一跳坐在窗台上,他将其中一杯咖啡递过去,自己趁热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沿着食道滑进胃袋,他心满意足地呼出口气,感觉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你又没睡?”罗杰伸手搭上搭档的肩膀,“在想什么?” 骆逸凡垂眸瞥了一眼肩头的手,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朝旁站站避开这份令人不舒服的热情,童年经历决定了他的冷漠和独立,但骆逸凡心里清楚,既然选择了fbi这条路,他就必须接受外人对他生活的入侵,也必须接受工作中的合作伙伴。 搭档这个词就像是一个数学公式,规规矩矩地刻进了他的认知里,潜意识告诉他自己并不需要,但处事法则也在提醒他不能活得太独,否则很难在新环境中生存下去。 最终他没有动,只是尽量转移开注意力,淡淡道:“没什么。” 罗杰早就习惯了这家伙的冰冷态度,所以毫不在意地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打着饱嗝说:“刚才我在走廊遇见霍华德先生了,他说上面决定扩大搜索范围,再从总部调些人过来,查查周边国家。” “——而且你也说了shaw可能是华国人,他们打算跟那边取得联系,看看这家伙有没有躲到华国去,所以我们恐怕得等到七月初才能回华盛顿。” 骆逸凡不动声色地听,待罗杰说完,才轻描淡写地断然道:“太迟了。” 罗杰一愣,莫名其妙地歪头看他:“什么迟了?” Chapter 72 【dna检测】 转眼周三,dna检测的预约时间就在当天下午,地点是b市的第三医院。 陆云桓特意发了封邮件给陆研,里面详细罗列出各种注意事项,除此以外还有检测医生的详细履历,以及“遗嘱继承资格”的补充说明。 这封邮件陆研看了几遍,认为重要的部分都摘录进了手机备忘录,不得不说陆云桓的风格确实是事无巨细,而且很在意信任问题,否则没必要把医生信息也一同发过来。 此前陆研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疑虑的,毕竟伪造结果这种事相对容易,白纸黑字一旦改名换姓,任谁都看不出来这到底是真是假。索性这次的预约是由陆云桓来完成,而且特意选了加急出结果,这样一来的确可以有效避免很多容易被利用的中间环节。 眼下陆家四位继承人只有他的dna检测还未进行,可只要今天结果出来,公布遗产分配的相关工作紧接着就能提上日程。 陆研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后,心里非常清楚这个时间点的重要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手上依然没有足够有分量的证据,婚内出轨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李淑君那部分的遗产份额,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这女人是个隐患,留下来绝不仅仅是两看生厌、指手画脚那么简单。罗绍泽说的对,杀人灭口这种事,再一再二便能再三,已经突破过法律底线的人根本不会再计较后果,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多背了条人命而已。 这些天陆研开始有意关注婚姻法继承权的相关条目,感觉要从这里找到突破口确实不太容易。 他掌握的证据还远远不够,虽然心里清楚西山那场车祸是人为制造,但他回来的代价恰恰是将那笔血债一笔勾销。而利用处方药谋杀陆承瑞和孙医生的手法又相当谨慎,法医的尸检结果尘埃落定,如今尸体都火化了,也不可能再做到复检翻案。 会不会……还有什么? 陆研关了电脑桌面打开的几个文档,向后靠进高背扶手椅内。他仔细搜罗了一遍,感觉像李淑君这种已经习惯于用杀人灭口来处理后事的人,这十多年下来,就算再怎么谨慎,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才对。 会是什么……? 陆研生怕自己考虑得不够全面,将过往二十年里跟陆家相关的部分反复排查过几次,但毕竟是待在国外的时间居多,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更深层次的那类以钱换命的交易,又怎么可能……等等! ——陆云桓主动来找他合作,而且一语点破他手上筹码不足的现状,他知道他最需要什么,而敢来就说明他一定掌握了那种东西。 不对!陆研大脑转得飞快,几乎是在得出结论的同时即刻自我完善。 ——是张天启。 这男人在利用李淑君,他在布一盘可以直接将死陆家的局。 这个局从二十多年前开始,步步为营,他是比跟李淑君同床共枕的陆承瑞更了解这个女人的人。他从没想过要和李淑君平分陆氏的产业,而是提前谋划好,利用李淑君的身份把根基扎进陆家,掌握每一个人的弱点,待谋杀陆承瑞后,再挑选一个恰当的时机解决掉物尽其用的李淑君,让绝大多数产业落到受他支配的陆云桓身上,从而间接控制整个陆氏集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按照张天启的耐心程度,他一定拥有可以快速置李淑君于死地的重要证据! 理清这个思路,陆研深深缓了口气,强行平复下兴奋起来的大脑。他看了眼屏幕右上角,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正午,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陆研下线关机,拿上必要的几样物品,决定提前过去看看情况。 这家三院位于b市城北,虽然不处在市中心,但地段由于靠近学府区,再加上就医的患者特别多,所以即便是工作日下午,医院附近来往的车流量也依然非常大。 陆研在十字路口堵了半个多小时,眼看三院离三院没多远了,可车就是开不动。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就近把车开进旁边的一所航天大学,徒步走了将近两公里去医院。 第三医院的遗传学科室在一栋新楼的顶层,因为相对了冷门,所以人并不多,整个走廊冷冷清清的。 出了电梯,陆研按照指示牌往右手边那条走廊走去,一抬头,正好看见尽头通往露台的那扇玻璃门前有个男人在打电话,看背影认出了是陆云桓。对方声音压得很低,即便是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也听不见对话内容,陆研没有窥探别人的兴趣,很自觉地站在走廊这边,并没有过去。 几分钟后,陆云桓挂断通话,转身后这才发现陆研到了,表情不由得微微有些讶异。 “怎么这么早?”陆云桓收起手机快步过来,道,“我听说医院门口出了起剐蹭的事故,已经堵了有一会儿了,还以为你会迟到。” 陆研道:“在家没什么事做,就提前过来了。” 陆云桓闻言一怔,几秒后反应过来,了然一笑,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了,顾先生最近这段时间外出,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吧?” 陆研脸颊泛红,窘迫地清了清嗓子,小声嘟哝了句:“看不出来,二哥还挺八卦。” 陆云桓忍不住轻笑出声,倒是不再逗自己这位容易害羞的三弟,他抬腕看了眼表,然后道:“既然来了就提前把检查做了,早做完结果也能早出来,不至于耗到太晚。” “加急也要很久?”陆研问。 陆云桓“嗯”了一声,伸手揽住陆研肩膀,把他带向相应的诊室,好让医生开化验单,边走边说:“理论上四到五小时,实际时间可能会短一些。你放心,我负责检测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陆研点点头,心里装着出门之前考虑的那件事,有点按捺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冲动,但又清楚这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只好暂时忍下来,打算等这边结束了再说。 往后的流程按部就班,这家医院的遗传学中心有自己的抽血室,不需要去常规门诊排队。陆研被小护士带着去了几个诊室,填了些表单,然后抽了几管血,在贴上标签送去检验,并告知了来取结果的具体时间。 陆研道谢,用脱脂棉按住针孔止血,出了诊室发现陆云桓又在打电话。注意到陆研出来,陆云桓特意朝他招招手,示意可以过去,陆研这才走到他近前,听见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那就麻烦您了,有进展了随时告诉我。” “是陆思琪的事么?”陆研说。 陆云桓很疲惫地叹了口气,说:“这件事真的特别麻烦,张天启想要思琪坐实贩|毒的罪名,已经买通了当天的参与者和负责审讯的警官,结果跟网上爆料的差不多。家里那边李淑君也在疏通关系,我被夹在中间,两边的吩咐都要照做,还得保证不被双方看出破绽,整个人快要精神分裂了。” “我看了网上的评论,”陆研道,“李淑君再不做出决策,受到波及的地方可能会更大。” “对。”陆云桓表示认同,“这件事闹到现在影响很大,早就不是单纯一个艺人的问题了,东煌的股票连续跌了一周,陆氏其他产业也有不稳定的迹象。国内的情况毕竟和国外不一样,事情发展到一定地步,国家会出面干预,你能想象整个东煌娱乐被封杀的场面么?” 陆研瞬间怔住。 陆云桓继续道:“一个影视公司,如果线上线下的渠道都遭到禁止,基本上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结果会怎么样?”陆研知道以陆云桓这种人的性格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提起某件事,既然他把严重性上升到了公司的层面,那就肯定是在暗示什么。 陆云桓给了陆研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前负责引导陆研检查的小护士走过来,两人自觉自觉停止交流,转身看她。 小护士朝两人礼貌一笑,说:“结果出来可能需要几个小时,二位如果不介意,可以去休息室等候。” 陆云桓原本打算带陆研去附近的茶楼聊天打发时间,这样一来反倒是方便了不少,于是对陆研说:“你介意么?” 陆研摇头,道:“正好我也不太想出去,就这样吧。” 那小护士听了特别开心,一看就是被领导吩咐来请人的,生怕把事办砸了。得到应允,她立刻恭恭敬敬地把两人带到休息室,又亲自泡了壶茶水,端上来几盘事先准备好的水果,给两人分别倒好茶,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陆研长这么大,还是在回国以后才开始过这种走到哪儿都有人伺候的生活,一时间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他没去碰面前的茶杯,起身走到饮水机前,用一次性纸杯单独接了杯水,然后道:“二哥,你继续说吧。” 陆云桓没着急回答,而是问:“东煌娱乐如果在国内遭禁,你认为目前最直接的影响是什么?” 陆研低头抿了一口纸杯里的水,淡淡道:“三季度即将开拍的电影,我关注了一下这家子公司的安排,今年下半年的重心全部放在了这个系列的企划上,投入的资金量也特别大。”话说至此,他抬眸看向陆云桓,静了几秒,又道,“二哥想说的是这个吧?” “嗯。”陆云桓说,“但是有件事你不知道,现在东煌和星启明面上和气生财,可一旦电影开拍遭遇问题,如果是东煌单方面的原因,按照合约会按照违约处理。按照现阶段这家子公司的情况,最终导致的结果很有可能是直接被星启收购,因为李淑君和咱们的大哥都不太注重这部分的发展,与其赔款,倒不如直接放手。” 陆研眉心浅蹙,不解道:“那为什么还要同意合拍电影?张天启的建议?” “只可能是他。”陆云桓道,“李淑君这人没什么管理头脑,陆承瑞病重后公司表面是交由博远打理,但实际上却听从了不少张天启的建议,其中就包括这次合作。现在李淑君不计后果的保思琪,其实也是因为收购方是星启传媒,她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损失,自然不介意。” 陆研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李淑君这种人,她被利用了二十多年却不自知,你可以说她蠢,也可以说她是当局者迷。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么长的时间却是一个局,又能有几个人不会被骗呢?毕竟是保持情人关系至今的两个人,李淑君这辈子最好的几年都给了那个男人,她恐怕到最后都想不到,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同床异梦,在对方经营的梦里还想要她的命。 说起来也真是可悲。 陆研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半晌后复又看向陆云桓,说:“二哥,有件事我们一直没机会详聊,现在差不多该拿出来谈谈了。” 闻言,陆云桓无声一哂,显然是知道陆研的意思,却没开口打断,而是等他继续往下说。 陆研道:“等今天我的dna鉴定结果一出,我想二哥应该会想办法对李淑君施压,促成遗产公布。实话告诉你,我私下接触过律师,也看过不少类似的案件,到时候会直接对她提起诉讼,尽可能削弱她的继承资格。” “但是,你我都知道这还不够。”陆研一瞬不瞬地看着陆云桓,手上的一次性纸杯被捏得稍稍变形,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其实这种局面在张天启看来应该也是不会满意的,他既然是在利用我,那想必就应该准备好了后续计划。二哥,我需要知道他想借我的手,为李淑君安插上的罪名是什么?” “这个我确实还不知道。”陆云桓坦言道,“只是听他提过几次,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一段视频资料,具体什么内容他没对我说。但你想想看,那东西是为李淑君准备的,一直留到今天,我认为是什么并不难猜。” 陆研十分犹疑地沉默片刻,不确定道:“就我知道的几次,要么是手法专业,要么是处理得不露痕迹,难道真会那么大意,留下影像资料?这不太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陆云桓说,“手段再老练的人也有经验不足的时期,张天启擅长放长线钓大鱼,在这种小问题上应该不会失手。他选择借你的手除掉李淑君,其实看中的也是你年纪尚轻、在国内没什么根基这点,认为等处理干净那些不相干人之后,再解决你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相比较起来他还是有几分忌惮李淑君的,倒不是因为她本身有什么手段,只不过这女人以陆夫人的名义活到现在,就算从不干预集团决策,也是陆承瑞名副其实的原配太太,要是一不小心被她发现了什么,那样在处理起来就会非常麻烦了。而你既是私生子,又是回国不足半年的闲人,说到底不过是空有一个‘陆三少’的名号,即便是接手了集团短时间内也很难站稳脚跟,更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张天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从来都没出现过太大的失误,基本上每一个结果都在他的预料之内,现在只差最后两步,他权衡之后自然是会看轻你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三少爷,优先解决看起来更棘手一些的李淑君的。” 陆研不置可否,脑中不由自主又想到了慈善晚会当晚,那个主动朝他举杯示意的男人。 确实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否则也不会那么从容地就接受他这个在计划里死而复生的“意外”,然后快速做出变更,重新掌握主动权。 陆研心里有些没底,靠进沙发不再说话。碰巧这时候陆云桓的手机响了,他也不避陆研,直接在休息室把电话接起来,听内容还是在安排陆思琪的事。 往后整个一下午陆云桓都很忙,手机响个不停,等到饭点他索性暂时关机,带陆研就近找了家饭店吃饭。 晚上八点多,两人返回遗传学中心,负责检查的医生把结果交给陆研,又象征性的解释了上面的几项数据。陆研听得心不在焉,看见检查没问题就彻底放心了。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这个结果的打印版和电子版都是一式三份,除去需要交给律师公证的以外陆云桓还会帮忙保存。陆研对此非常感激,出了医院后很正式地向陆云桓表示了感谢。因为他的态度过于郑重了,导致陆云桓有点哭笑不得,开玩笑的调侃说陆研没拿他当二哥看。 听他这么一说陆研也笑了,到了今天,他已经放下了陆云桓的戒心,在他面前的表现也自然了很多。 有时候陆研也会想,如果他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他和陆云桓就是一对正常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那么按照他们两人的性格来说,大概感情会很好才对吧。 ——inued Chapter 73 【生日礼物】 从医院出来正好赶上晚高峰,又适逢附近一所高中放学,门口那条马路堵得水泄不通,比下午出了事故的状况还要混乱。 陆云桓的车放在医院的停车场,可看眼前这情况就算是开一时半会儿也别想出去,索性跟陆研往航天大学的方向走,先陪他把车取了,自己具体怎么走打算等把人送到了再说。 医院沿途的马路边开了不少鲜花礼品和医疗器械的店,又因为临近学校,所以还有各种好看的甜点铺子和奶茶屋。 陆研有吃甜食的习惯,虽然吃多了也觉得腻,不过出于某种说不清楚的心理作祟,他看见这些就忍不住想买。陆云桓心里觉得这种习惯挺幼稚,就像是一个眼大肚子小的贪心小孩,不管吃不吃得下总之都要先占为己有。不过想归想,作为兄弟中年长的那一个,他但还是很贴心地帮陆研付了一路的钱,顺便拎了几只他拿不了的甜品袋。 两人一路上交流不多,难得出了封闭的休息室,所以谁都没再提那些压抑的话题,而是随便聊了聊近几年的情况。 陆研知道陆云桓在英国读研,这次也是因为父亲葬礼的事才请假回来的,只不过由于家里后续又出了一系列问题,他作为次子不能完全撒手不管,最后只好暂时办理了休学,等明年再回去继续学业。 在不知道太多隐情的时候,陆研对于陆云桓这次留学没有多想,可知道他受张天启控制以后,这问题就有深究的必要了。陆研能察觉到陆云桓不是很想提及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每次至多谈到他的目的和手段,而且大多流于表面,从没涉及过更加的部分。 陆研心里有疑,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权衡再三,才试探着开口道:“二哥,你去留学的事,也是张天启的安排?” 闻言,陆云桓眸底微微浮起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陆研会把两者联系到一起,静了半晌,回道:“是。这个原因并不复杂,毕竟李淑君偏爱博远,想让他独揽集团决策权的心思人尽皆知,张天启也是不希望我跟他在这方面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于是建议我主动避开,这样一来留学深造自然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他很聪明。”陆研抿着果汁吸管,侧头看向陆云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云桓在心底了然一笑,总算明白自己这位三弟挑起话头的原因了。 “不太好说,不过你应该能明白,这世上但凡称得上聪明的人,其本质都是很复杂的。”陆云桓客观评价。 陆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他为什么要针对陆承瑞?” “这我倒是查过。”陆云桓道,“几十年前,他家父辈是做进出口贸易的,生意做得很大。那时候行业刚刚起步,这一块赚钱非常容易,后来慢慢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点,为了抢占市场,就开始出现优胜略汰的淘汰制度。只不过——”他看想陆研,眸底的笑意有那么几分隐晦不清的意味,“有些淘汰来自自身决策失误,有些则是竞争对手的人为影响,但是在商战中,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 这段解释并没有说的太直白,同样是浮于表面,但陆研还是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陆研道:“那他怎么选择从娱乐行业重新开始?” “只是国内。”陆云桓纠正道,“张天启的外贸公司在英国,他早就移民了,生意的重心都在那边,国内只有一家星启传媒。” 陆研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脱口道:“真巧,二哥也在那边读者,果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还是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任在外,一直有心防备着。” 待他说完,陆云桓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凝固,紧接着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他莞尔一笑,用一种意味不明的口吻淡淡道:“是啊,不然我怎么会说自己是受人摆布的傀儡。从小到大,只要能有哪怕一点点的空间,我都不会这么急于摆脱他了。” 陆研一怔,心里隐隐徘徊着一股怪诞感,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下去。 不过多时,两人步行至陆研停车的地方。 眼下医院那边的交通依然没有缓解,陆研解锁后没着急上车,而是对陆云桓道:“要不然二哥今天就别提车了,我先送你回去,等明天再安排个人帮你把车开走?” 陆云桓犹豫片刻,点头应道:“也好,那麻烦你了。” 陆研忍不住笑道:“二哥这么说也太见外了,毕竟这趟出门还是为了帮我。” 说完,两人开门上车,分别坐进正副驾驶位。 陆云桓在车载导航上输入住址信息,陆研随意瞄了一眼,发现还挺顺路,然后发动引擎,一打方向盘驶离车位。 行驶至主路以后交通状况好了很多,虽然车速提不上去,但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 陆云桓的住址是市中心一片闹中取静的别墅区,地段非常好,面积也大,里面住宅密度小,环境清幽安静。陆云桓本来想让陆研停在别墅区正门,自己再步行回家。陆研想的是既然都送到门口了,当然没必要再让二哥走一段路,等开进来才庆幸幸好当时没听他的,因为里边实在太大了,陆云桓的别墅又靠里,徒步进来至少得走十多分钟。 陆研把车停在前院大门前,没熄火,说:“时间不早了,二哥回去以后早点休息,我就送到这儿,不下去了。”边说,他还边伸手从后座那些蛋糕盒里随便拿了一个递给陆云桓,让他回去当宵夜吃。 陆云桓笑着接下,也没客套的留人进去坐坐,只是叮嘱了路上小心,让陆研有事随时联系他。然后推门下车,等陆研的车开走看不见了,他才转身进了院子。 这套别墅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没有聘请保姆,陈设也简单,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冷冷清清的。 陆云桓提起那只跟自己画风明显不符的甜品盒,眸底不觉浮起笑意,然后取了钥匙开门。随着锁芯“咔嗒”一响,陆云桓微微怔住,他察觉到大门没锁,唇角原本微微勾起的笑容便逐渐消失了。 玄关和客厅都没有开灯,整个别墅一层漆黑一片,陆云桓进门之后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松了领带,又走进厨房把甜品盒保存进冰箱。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像是早就有过心里准备一样。陆云桓沿楼梯上到二层,不出意料,主卧的门果然敞着条缝,他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继而缓步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 “来了怎么也不开灯?” 陆云桓没有看沙发那边的男人,而是随手按亮一盏暖黄的壁灯,嗅到卧室里有烟味,于是又走到落地窗前开窗换气。 闻言,张天启弹了烟灰,好整以暇地轻笑道:“你这里的格局我太熟悉了,还有必要开灯?” 陆云桓转身看他,静了几秒,说:“下次过来提前说一声,万一被人撞见,你要我怎么解释?” “会被谁撞见?”张天启抬眼与他对视,反问,“送你回来的陆三少么?” 陆云桓瞬间静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张天启。 张天启倒是从容淡定得多,按灭烟蒂后又道:“检查结果怎么样?” 陆云桓如实说:“陆研自然是不会有任何问题。” “律师那边呢?”张天启说。 陆云桓:“负责遗嘱公证的江律师我接触过了,他提了条件,我满足了我认为还算合理的部分,又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让他考虑。昨天这位律师给我的回复是同意合作,会以遗嘱生效期限为由向李淑君施压,应该就是最近两周了。” 张天启“嗯”了一声,说:“陆研呢?” “我们俩没什么联系,他在李淑君那里吃过亏,对我有防备。”陆云桓说,“刚才让他进来喝杯水都不肯。”说到这儿,他凉凉地看向张天启,又补充,“也幸好没上来。” 张天启听闻顿时笑了,道:“之前让你查在背后帮他的人,有结果了么?” 陆云桓说:“还没有,他连住址都不肯透露给我,每次见面都特别小心,我安排人跟踪过,但是一直没有有用消息反馈回来。” “是没有反馈,还是没用心?”张天启问。 陆云桓心里瞬时沉了沉,表面不动声色,说:“陆研虽然年纪轻,但是心思和手段一点都不简单,否则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筹备处慈善晚会当晚的事。他很谨慎,跟我见面之后通常会选择公共交通离开,不好追踪。” “嗯。”张天启道,“我知道。” 说完。他取过旁边放置的一只牛皮纸材质档案袋,随手扔在茶几上。那档案袋看起来没什么,但落于桌面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说明里面装着的东西还有些分量。陆云桓心底的讶异不小,清楚张天启这是不放心他,一方面安排他调查,另一方面也自己深入查到了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张天启边说边示意茶几上的档案袋。 陆云桓依言走过来,弯腰捡起档案袋,绕开线圈,从一面取出一叠洗好的照片。 那些照片质量并不算好,有不少画面都是模糊的,可见当时的拍摄环境很差,很可能是在雨天,而且角度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偷拍的。照片里的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大部分时间都是背对镜头,不熟悉的人可能会对这类背影不敏感,但陆云桓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陆研! 陆云桓一张一张往后翻,这叠照片数量虽然多,但重复镜头也多,绝大部分都没什么用。他翻看的速度很快,只匆匆浏览一眼,确定没有有用信息就直接翻过,直到在某张照片里发现了一部黑色suv。 因为清晰度不够,驾驶人的容貌看不清,可车牌倒是被完完整整的拍进了取景框。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陆云桓抬头看向张天启。 “大概两周前,陆思琪出事当晚。”张天启道,“那天你太忙了,顾不上这个也是情理之中。那孩子确实谨慎,出了警局既没打车也没着急联系别人,一直走出几公里远以后才拨了第一通电话。” 陆云桓心说还是不够小心,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原本就是防不胜防的事,如果真遇见了有心人,就算足不出户,也难保不被人发现。 “车主找到了么?”陆云桓问。 “暂时没有,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张天启边说边抽出根香烟点上,吸了一口,又道,“这里面还有一只u盘,你想办法交给陆研,他看过里面的内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云桓的心思还在车主身份上,不禁有些心不在焉。他下意识要把u盘也取出来,却听见张天启轻描淡写地命令道:“把东西放下,那个不需要你看。时间不早了,去洗澡,我明天上午还有个会,不能留下。” 陆云桓闻言猝然回过神来,捏住档案袋的手指不由得稍稍用力,但最终他也没说什么,把档案袋搁回茶几上,转身正要去卫生间。 在他身后,张天启双眼略微眯紧,目光一寸一寸描摹过对方脊背,呼出烟雾,他突然改变了注意,开口把人叫住。 陆云桓回头看他,没有说话,张天启笑道:“站在这儿,把衣服脱了,再进去。” …… 另一边,陆研到家后给大门上锁,然后从蛋糕们之中选了几块卖相让人有食欲的打算当做夜宵,剩下的全部放进冰箱,等洗完澡下来一边吃一边给顾璟霖打电话。这已经成为睡前的习惯,陆研见不到人,就想着多听听声音。 听筒那边的有乐曲声,估计又是宴会酒会一类的,陆研算着日子,旁敲侧击地问回来日期定了么。这回顾璟霖倒是给了个准信儿,说主办方给定的是八月十七号晚上的飞机,当天还得参加一个活动。 陆研一听就有点不高兴,心说这主办方也太过分了,过生日还得把人留在那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可能也是借着这个理由联动粉丝,顺便再为新电影做做宣传。 做明星真是一点都不好,陆研望着天花板,不开心的想,顾璟霖这种分明就是一言一行都是可以被用来包装炒作和推广的工具。还不如包养起来放在家里,省得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这还不算影视剧的拍摄档期,万一是那种,一年半载都不过分。 陆研一想到这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个人有多半个月没见面,他白天还能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到了晚上只能一个人卷着被子装海参,身心都空虚得不行。以前天天腻味在一起,他还有点受不了顾璟霖动不动就要做那个,现在忽然清心寡欲起来,反倒是各种不适应了。 陆研太寂寞了又不好意思明说,抱着手机对顾璟霖各种撒娇。远在另外一座城市的影帝先生莫名其妙的被撩了一顿,等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挂了电话,短信里不出意外地又收到了不少角度香艳的照片。 往后几天陆研都是数着日子过来的,没事做就去宠物店看狗,这段时间罗绍泽也忙着出席各种活动,没工夫陪同。陆研一个人过来,一来二去倒是跟那位夏老板混熟了。 两个人都喜欢安静,话不多,陆研对饲养宠物狗一窍不通,很多用品买的都有问题,夏先生帮他筛选了一遍购物清单,还特意添加了几样对幼犬发育有益的辅食。陆研为了表示感谢就请他吃饭,饭桌上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人家的感情状况,省得罗绍泽费半天心思到最后才发现撩的是个有男朋友的人,那样就太不好了。 等到取狗当天,陆研还从店里买了一对会接吻的热带鱼和一盆据说不用管都能养活的多肉植物,然后连同装在宠物包里的林林一起放在副驾驶位上。临出来前林林被店员带去洗了澡,做了全套的毛发美容,换上了美国队长的幼犬衣服,背后还背着一面配套的小盾牌。 这小家伙第一次离开宠物店,看什么都特别新鲜,一路上奶声奶气地叫个不停,还差点把狗包的拉链咬坏了。陆研担心它咬掉拉锁误吞,只好把小家伙从包里放出来,一边抱狗一边开车。 到家以后,陆研联系物业帮忙,把三只新成员和两大包宠物用品一次性搬进公寓。 起初这套房子只是顾璟霖在市中心的一处住所,使用频率并不算大,所以尽管家具设备完善,但多多少少还是缺了点家的感觉。 陆研前一天特意从网上订了几束香气比较清淡的鲜花,把冷清了小一个月的公寓好好布置了一下。然后作为一个不太懂浪漫的人,他看了十多篇攻略,才学着网上的建议在卧室里摆了不少玻璃杯装的蜡烛,打算等入夜后点亮,又撕了几只冲洗干净红玫瑰,把花瓣洒在床上,制造气氛。 公寓一层,林林换了新环境整只狗都是兴奋的,四脚打滑也要在房间里跑来跑去。那对会接吻的鱼被装在一只球形玻璃缸里,摆在了餐桌中间。至于多肉——陆研下楼的时候发现瓷砖上有不少脏东西,一回头才看见林林正拖着那棵植物疯了似的到处跑。 陆研:“……” 陆研也快疯了,很心疼这株连下午都没挺过去的多肉,赶紧跑过去从狗嘴里抢过来,埋回盆里,喷了点水,对着叶片七零八落的小东西无限郁闷,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自己挺过来。 玻璃缸里的两条鱼动不动就吻到一起,陆研自虐地盯着那两只看了一会儿,投了点饵,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进了厨房,开始准备生日蛋糕。 配方是在app上找的,步骤不算复杂,但是过程特别漫长。陆研想了很多天都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感觉到惊喜,到最后只能尽可能的都由自己动手来做,这样至少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东煌娱乐的官博直播了晚会现场,粉丝们全部沸腾了,陆研烘焙间隙也用小号转了一次官博,伪装成小粉丝,在顾璟霖的微博下发了一句“生日快乐”,结果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祝福淹没了。 几秒之后,新消息提示他收获了一个“赞”,陆研瞬间意外,点开一看,发现点赞的竟然是顾璟霖本人! 晚上九点,陆研花了四个多小时做好了一只柠檬芝士蛋糕,再坐下来时感觉腰快要断了。看微博的情况活动还没有结束,接下来还要坐飞机,陆研筋疲力尽地看了眼壁钟,心想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林林折腾到现在终于消停下来,趴在狗窝里“呼噜呼噜”地打着鼾。 陆研抱臂趴在餐桌上休息,歪头看两条秀恩爱的鱼又亲在了一起。 陆研:“……” 真是找虐…… 深夜十一点半,陆研累了一天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于是把已经凉了的芝士蛋糕放进冰箱,一个人回了主卧。 陆研情绪有点低落,知道肯定是赶不上,他一只一只点亮满屋的玻璃杯蜡烛,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前几天送到的快递箱,拿出里面预先准备好的兽耳、项圈和一条基本款只带肛|塞的狐狸尾巴,全部戴好后爬上那张撒有花瓣的床,摆好姿势,用手机“咔嚓”自拍。 于是,刚刚下了飞机的影帝先生手机旋即一振。 短信提示显示这是一条图片信息,最近屡次收到照片的顾璟霖在心底笑了一下,找了个借口避开旁人,随后才接受查看。待看清照片内容后,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影帝先生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某只小洁癖的尺度震慑到了。 照片的光线昏黄暧昧,背景是深色系的天鹅绒床单,陆研不着片缕,脖子上戴了一只引人浮想联翩的铆钉皮质项圈,白皙赤|裸的身体略微蜷起,胯间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雪白兽尾,殷虹的玫瑰花瓣不规律洒下,像在那个干净的人身上化开的血迹。 整个就一不可描述的字母现场……这小家伙果然越来越会玩了! ——inued Chapter 74 【取了名总是要还的】 b市的机场位于近郊,距离市中心有将近七八十公里的路程,就算深夜路况良好也不得不花费一些时间。 顾璟霖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玄关门灯亮着,是陆研给他留下的。 自从那年离家以后,顾璟霖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每次出差回来家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就像是一间不存在生活痕迹的旅店,没有人等,也没有一点点家的味道。 现在这样真是好太多了,只可惜今天也让那个费尽心思的小家伙等了太久。 想到这儿,顾璟霖的眸底不觉染上笑意,连心境都不知不觉变得柔软起来。他将登机箱暂时放置在靠墙的位置,打算等天亮以后再收拾里面的行李。路过餐厅时,顾璟霖发现了餐桌上多出来的球形玻璃鱼缸,里面的一对接吻鱼正在假寐,两侧的鱼鳍微微扇动,身体在水草间沉沉浮浮。下一刻,或许是察觉到有人接近,两只受到惊扰小家伙快速游动起来,紧接着十分慌乱地亲到一起。 顾璟霖:“……” 影帝先生见状一笑,心里想着这种鱼大概也只有陆研会买,紧接着余光不经意间一瞥,他注意到那只玻璃缸下压了张对折起来的白色卡片。那张卡片的材质就是很普通的卡纸,没经过任何装饰,并不是专柜里买来了礼品卡。 顾璟霖抬起鱼缸把卡片抽出来,展开,上面写着—— 【璟霖哥哥生日快乐,你的礼物在卧室里,已经迫不及待了。】 署名:特别喜欢你的研研 旁边还配了一只泰迪的简笔画。 陆研中文说得还算不错,字写得也挺好看,因为以前使用中文的频率不高,所以陆研的字没有连笔,一笔一划都写的规规矩矩的,像个态度端正认真的小朋友。不过简笔画就很糟糕了,好好一只泰迪画出来却更像柯基,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顾璟霖忍俊不禁,反复看着自家小宝贝的笔迹高兴了好久,然后重新折好,收进钱夹的一张信用卡后,仔细保存起来。 公寓二层,主卧点燃的蜡烛们熄灭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寥寥几支还亮着。 顾璟霖推门进去,随手开了一盏不晃眼的壁灯,这才朝床铺看去。 陆研穿着跟照片里一模一样的情|趣装扮,整个人像猫似的侧趴在柔软的棉被中间,身体略微蜷起,手里还握着手机,人却已经睡熟了。 两人相处至今,这小家伙的洁癖症虽然没什么好转,但是对于对方的接受程度已经趋近于正常人的水平,甚至会主动贴上来进行一些亲密的行为。顾璟霖平时喜欢在性|爱时使用小道具增加情|趣,却也知道陆研对这些事一直不太热衷,没有拒绝纯粹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可今天竟然主动戴了全套的驯养装备讨好他…… 不得不说,这种意义上的“礼物”虽然算不上多有心意,但必定会正中绝大多数男人的下怀。再加上陆研年纪轻,模样精致漂亮,气质干净宛如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么一个小美人脱得全身光|裸,仅带着兽耳兽尾以及字母暗示性极强的铆钉项圈,这换了谁也把持不住啊! 当然,顾璟霖喜欢归喜欢,生理上也有冲动,只不过看那小家伙睡得太香了,实在不忍心把人吵醒了再做。 他走过去取下陆研发间的毛耳朵,解了项圈,又从他手里拿出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俯下身,一手轻轻掰开臀瓣,另一只手捏住兽尾根部,将埋在后|穴里面的肛|塞小心翼翼地抽出来。 这款情趣尾巴没有两人上次玩的那么凶残,肛|塞的体积相对要小很多,而且不带按摩功能,是纯扮演类的道具。 顾璟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陆研被另外一条尾巴欺负得面色潮红,浑身绵软无力,只能缩在他怀里呻|吟求饶的诱人模样。那种画面感太过强烈了,仅是单纯的想,就足以让人腹下某处兴奋到充血发胀。 顾璟霖深深缓了口气,强行按捺住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他抱起陆研把人转移到床铺右侧,让他枕着枕头躺好,然后拉过羽绒被给他盖上。做完这些,顾璟霖正要起身,却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陆研睡得再熟也不可能没有感觉,就是太困了实在睁不开眼睛,可察觉到对方要走,这才下意识要把人留下。 陆研拉着顾璟霖的胳膊不松手,翻身换了个侧卧的姿势,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小家伙没睡醒的时候声音绵软得像糖浆,听得顾璟霖心里都是甜的。他没有坐下,而是在地板上单膝跪了下来,垂眸与陆研对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刚进门没多久,吵醒你了?” 陆研摇摇头表示这个不重要,抬眼看向墙壁的挂钟,再看向顾璟霖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开心地说:“时间都过了,这次的投资方好过分,就不能让你早点回来么?” “抱歉,”顾璟霖笑得眉眼柔和,安慰道,“让你久等了。” 陆研抱着他的胳膊,脸颊在男人温暖的掌心蹭了蹭,说:“等倒是没什么,就是这东西一年才一次,结果我们认识的第一年就这么错过了……” 顾璟霖闻言笑了笑,起身站起来。陆研乖乖往里挪挪让开位置,顾璟霖倚靠在床头上,又把某个闹别扭的小家伙抱进怀里,一边顺毛一边低声道:“其实也没有,官方公布的那份个人资料里有个别内容是假的,真实日期要错后一天。这件事只有跟我关系比较近的几个人知道,不过我很少过生日,所以从来不在意这个,也就没特意跟你提过。” 陆研眼睛瞬间亮了,搂着顾璟霖的脖子摇了摇:“你才二十八岁,怎么就很少过生日了?” 顾璟霖单手探下去捏陆研屁股,眸底带笑,玩味道:“我都二十八了,还过什么生日?” “哦。”陆研闷闷不乐地拍掉屁股上那只手,说,“不过生日就不要收礼物了。” 顾璟霖闻言顿时笑了,搂着陆研的腰翻身把人压在身下,笑道:“那可不行,礼物都拆开了,哪儿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陆研听懂了那句“拆礼物”的意思,心说幸好刚才拔尾巴的时候他没意识,不然真是太丢人了。陆研脸颊发烫,心里却堪堪松了口气,他主动搂着顾璟霖的后颈仰头跟他接吻。顾璟霖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以后立即反客为主,把陆研压死,挑开唇齿上来就是一记毫无保留的深吻。 这一夜陆研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只记得被抱去洗澡的时候窗口似乎隐约可以看见天光。两人做的几次都没戴套,主卧那张床上狼藉一片,肯定是不能睡的。顾璟霖帮陆研清洗完,用干净浴巾裹住,抱起来去了客房。 路过走廊是陆研隐约听见一层有动静,想来是林林睡醒了又开始折腾,只不过没听顾璟霖提,难道是还没发现? 不会吧……陆研有点无语,大半夜公寓里进来个活人,那狗竟然都没跑出来叫两声,这警惕性也太差了些。 往后一夜无梦,陆研也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总之最后是在一阵挠门声中清醒过来的。 陆研看顾璟霖还睡着,知道他这趟出门也不轻松,尤其是昨天,白天一天活动,晚上还要坐飞机,等到了家也没好好休息……陆研一想起这种事总感觉窘窘的,但是心里又很喜欢,他轻手轻脚地摸下床,打开门,弯腰把林林抱起来。 林林被冷落了一晚上加大半个半天,见着人立马开始哼唧着撒娇。陆研怕影响顾璟霖休息,给它顺了顺毛,等不叫了才抱进客房,抱着狗钻进被子,打算等顾璟霖睡醒以后给他个惊喜。 客房窗帘紧闭,看不出外面的天气,陆研拿过手机按亮屏幕,时间显示现在还不到下午两点,算起来两人也没睡多久。陆研放下手机,让林林趴在他臂弯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抓痒痒。林林特别喜欢被人抚摸后颈的毛,当即舒服得眯起眼睛,身后那条短尾巴时不时摇晃一下,陆研要是停下它还会用爪子来扒他的手,催促他继续抓痒。 陆研没吃抗敏药,抱了这小家伙一会儿鼻腔就开始不舒服,不过症状没那么严重,似乎是自己家养的宠物反应就不会太大。 林林作为幼犬精力旺盛,趴了没几分钟就挣扎着要爬起来。陆研按着不让它乱跑,执起一只小爪子,偷偷伸过去抓了抓顾璟霖胸前一侧的乳|尖。林林原本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这下像是忽然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第二次没用陆研引导就主动扒了扒。 陆研忍笑忍得超级辛苦,又想到自己还是言言那会儿,晚上被顾璟霖抱着睡觉就会不自觉地去踩那个位置。 林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边扒一边歪着小脑袋看,最后还过去舔了一口。 陆研:“!!!!” 陆研差点笑场,赶紧把这小家伙抱回来。 然而被屡次袭胸的顾璟霖还是醒了,他看了看陆研,又看了看陆研怀里的狗,静了两秒后整个人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顾璟霖讶异道。 “当初说好的,言言没了,以后有机会就送你一只新的。”陆研执起林林的小爪子跟他打招呼,狡黠地说,“也是生日礼物,要不要拆了?” 顾璟霖:“……” 这话说得也太内涵了,是要让他日狗么。 顾璟霖哭笑不得,对陆研怀里的泰迪兴趣不大,倒是很想惩罚一下诱导泰迪舔胸的某人。 “在哪儿买的?”顾璟霖问。 陆研说:“我记得言言是绍泽送你的,就想着让他帮忙再买一只,然后被带去了他家那边的宠物店,买到了这个。”他把林林递过去,意识是让顾璟霖抱抱。 顾璟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脑子里想的却是从前那只被他碰鼻子碰哭了的言言。 果然,不是所有的狗都那么招人喜欢,陆研还是特别的。 影帝先生护短地想。 “取名字了?”顾璟霖心不在焉地问。 陆研就等着他问这个,“嗯”了一声后,说:“叫林林,是不是很好听?” 顾璟霖:“………………” 陆研把狗抱起来,指了指顾璟霖,正色道:“林林,叫爸爸。” 顾璟霖再次哭笑不得,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于是索性顺着他的意思把狗接过来,对着一脸茫然的小泰迪说:“爸爸准备跟你另一个爸爸探讨一下生物学中的遗传学问题,你就不要碍事了。” 说完,他把林林搁在地上,回手抓住正要逃跑的陆研,翻身就干。 这次一点前戏都没有,又带着很明显的惩罚意味,陆研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搂着顾璟霖一边求饶一边叫爸爸。再结束的时候陆研感觉整个人快散架了,洗过澡换了个客房休息,顾璟霖打电话叫保洁来收拾房间,等工作人员走后两人才下到公寓一层。 这事陆研知道自己理亏,再加上顾璟霖生日,肯定不能对他发脾气,只好一个人生闷气,顺便拒绝给强上他两次的混蛋做饭。顾璟霖心情很好,叫了附近酒楼的下午茶,东西送来以后又一口一口喂陆研喝粥。 陆研本来也不是很生气,于是很没原则地原谅他了。 两人冷战不足半小时,光速和好,继续腻歪在一起吃下午茶。 陆研想起那天顾元洲过来提到的事,也不知道后来顾璟霖的电话打通没有,想了想,随口道:“你说你不过生日,是一点都不过么?” 顾璟霖再用叉烧逗林林,让它站起来却不给它吃,说:“也不是,绍泽一般都会联系地方,陪我一起吃个饭,但不会有别的活动。” “不回家?”陆研问。 顾璟霖放下叉烧,剥了块幼犬奶糕喂给林林,淡淡道:“不回。” “所以你弟弟提的那件事,你拒绝了?”陆研说。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道:“我跟家里面的关系不能用好坏来形容,你也知道我父母那类人,很固执,很骄傲,所以绝对不会随便接受新的观念。我父亲沉默严肃,母亲倒是挺容易说话,所以往往都是父亲板着脸,母亲替他说想说的话。他们确实关心我,逢年过节随便找个理由就想让我回去吃饭,饭桌上母亲还会劝我回家住,我知道这其实是父亲的意思。” 陆研疑惑不解地皱了皱眉,心想这不是挺和谐的么?可怎么感觉上还是怪怪的? 顾璟霖剥了只虾仁放到陆研的盘子里,继续道:“但国内大多数传统家庭都有这样的特点,不见面的时候想,见了面一言不合就会起争执。他们关心我不假,但也会试图改变我的想法,我活到这个年纪,有些事不可能再发生改变,所以不想跟他们争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题,不欢而散的次数多了,也就不会再回去了。” 陆研没经历过“分开想念,在一起又会掐架”的家庭模式,对此没有带入感,不过很理解顾璟霖的意思。 “不想回去就算了,”陆研说,“记得跟你弟弟说一声。” 顾璟霖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元洲还在黑名单里,懒得拖出来。” 陆研哭笑不得,说:“你都那么大人了,怎么还那么任性?” 顾璟霖笑道:“我本来就很任性啊,也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在你面前都是由着你任性。” 陆研瞬间无言以对,但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以顾璟霖今天在娱乐圈的地位,确实是经纪公司和投资方捧着,平日里还有千万粉丝拥护,想要什么只需要说一句话,结果在家里却一点架子都没有…… 陆研咬着剥好的虾仁,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搁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陆研一看屏幕,发现来电人是陆云桓,便放下碗筷取了张湿巾把手擦干净,也不避顾璟霖,直接把电话接起来,说:“二哥,什么事?”闻声,顾璟霖抬头看向陆研,静了半晌,也没说什么,便继续剥虾了。 听筒那边,陆云桓说:“前几天我从张天启那里拿到了一段视频资料,内容还没看,不过他说你看完以后就会知道该怎么用,让我想办法透露给你。等下我会以匿名邮件的形式发到你的邮箱,你有时间记得查收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似乎是受凉了。 陆研想到b市夏季多雨,温度又高,空气长期处在一种闷热的状态,不注意的话还是挺容易生病的,于是轻轻“嗯”了一声,询问道:“二哥是不是感冒了?你自己住,要多注意身体。” 陆云桓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解释道:“前两天淋雨着了凉,有点咳嗽,不碍事。” 陆研说:“不舒服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的,别耽误了。” “好,等过两天要是还不好我就去医院。”陆云桓道,“对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陆研:“你说。” 陆云桓叮嘱道:“我不清楚你现在的私人情况,如果是跟顾先生住在一起的话,平时出门还是要多注意,尽量避免同时出行,也不要去人多眼杂的地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陆研听出端倪,下意识看了顾璟霖一眼,追问道:“二哥会提起这个,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陆云桓短短静了片刻,而后坦言道:“张天启不够信任我,所以私下也安排了人在调查你,现在拍到了一组照片——”陆研心里一沉,只听陆云桓又道,“照片里记录下了一部车的车牌号,款型是黑色的路虎揽胜,现在张天启在查,你要是知道这辆车就去提醒它的主人,能处理就尽快处理了。” 陆研心里一沉,感觉这件事有些严重,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陆云桓笑道:“应该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些事早晚会被人知道,藏得住一时却藏不住一世。我只能说不发现有不发现的处理方法,万一被差到了自然也会有相应的对策。” 陆研“嗯”了一声,心里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后分别挂断通话。 顾璟霖把剥好的虾仁们全部拨进陆研碗里,淡定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等会儿再说,先把饭吃了,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陆研:“……” 陆研原本想着被人暗地里调查的事心情很差,一听这话登时忍不住笑了,说:“刚才二哥告诉我了一件事。” 顾璟霖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夹了只虾送到他嘴边,又说了一遍:“先吃完。” 陆研只好把虾吃了,边嚼边说:“你接我的那天晚上被人拍到了车牌号,我想知道那辆车登记的车主是谁?是你么?” “必然不是。”顾璟霖笑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怎么可能那么不小心?” 陆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想了想,又问:“会查到你么?” 顾璟霖继续给他喂虾,淡淡道:“车号是买的,原主是谁我都不知道,交易人是席琛。”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顿,静了几秒,复又开口,“你可能早就看出来我和席琛的关系有点怪,因为他是我父母安排的,非常严谨,是个比我更小心的人。” 其实这件事在陆研了解到顾璟霖的家庭背景以后能自己联想到,自然而然也能明白为什么席琛会对顾璟霖的私事介入那么多了。 “还有件事。”陆研说。 顾璟霖拿他没办法,无可奈何道:“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吃完了再说?我刚才看冰箱里又有很多零食,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过饭?” 陆研心虚地“哦”了一声,埋头乖乖吃虾,等吃完最后一只,才开口继续刚在的话题:“二哥说张天启给了他一段视频,已经发给我了,听意思是挺重要的。我想着今天你过生日就不看这种影响心情了,等改天再说。” 顾璟霖却摇头:“不行,这个比较重要,看完可以早做准备。”他擦了擦手,率先站起来,“去书房吧。” ——inued Chapter 75 【陈年的录像】 陆研清楚这种东西肯定是越早看越好,不过再急也不差这一天,顾璟霖毕竟才外出回来,又赶上过生日,他还挺不想因为那边的事坏了气氛。然而既然对方都那么说了,他自然也就不再推辞,收拾完餐桌后便跟他一起去了书房。 早先就听陆云桓提到过张天启手里可能有一段视频,当时陆研没说什么,但其实特别好奇。 按常理来说,他们这类人如果要想栽赃一般都会选择经济犯罪,因为操作起来相对容易。而且由于生意做得大,一旦立案判罚下来,其涉案金额至少能判个十年八载,等人进去以后再通过各种关系运作,随便安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数罪并罚,刑期加重,基本上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但视频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那是影像记录,并不是单纯的栽赃陷害,而是被客观保存下来的犯罪事实。 通过谋杀陆承瑞和孙教授的方法来看,李淑君不应该这么不小心,就算那是保有暧昧关系的情夫,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让对方掌握了自己犯罪的实证。 到底会是什么? 陆研心里的讶异不轻,确实非常好奇视频记录的内容。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一些细节没想清楚。比如,张天启想要借他的手除去李淑君,这点已经从陆云桓那里得到了证实,可他就不怕被留下的那个也可能成为隐患? 陆研思忖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看轻他的意思,一来是刚回国内,没有任何的根基和关系网;二来他的年纪尚轻,阅历不足,这两者也完全没法和李淑君相比;最后作为陆家身份微妙的私生子,为了争夺遗产对原配夫人下手,这恰恰是舆论最为喜闻乐见的。 一切安排得合情合理,如果再联想到不久前慈善晚会那一出母子情深的戏,那这个处心积虑、人面兽心的名号,他也就算是坐实了。 当这一番前因后果在脑内过完,陆研不禁觉得可笑,无奈的却是他只能按照张天启铺好的路往下走。 跟陆家的纠葛已经拖了太长时间,是时候把那边的麻烦解决干净了,至于那个把他当枪使的男人……陆研自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张天启这个人,因为从头到尾他所针对的都是陆承瑞和陆承瑞拥有的一切,而这些同样跟陆研没多大关系。就好比是从来都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初次见面却不得不剑拔弩张起来。 陆研脑子很乱,充斥着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直到进了书房才逐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顾璟霖走到书桌后,顺手拉开扶手椅,示意陆研坐下,自己则站在窗前点了根烟,淡淡道:“之前绍泽告诉我说你想找个律师,但又没说明原因,他不敢随便答应,就先来问了我,所以现在为你提供法律咨询的王律师是我联系的。” 陆研打开电脑,着手登录私人邮箱,头部也不回地说:“能猜到,因为不是什么大事,结果绍泽是过了几天才回复我的,一想就知道是跟你确定去了。” 顾璟霖一笑,走过去在扶手椅后面站定,伸手摸了摸陆研的头:“人小鬼大。” 陆研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我都成年很久了,别乱用成语。” “那也比我小多了,”顾璟霖把烟蒂按灭,心不在焉地调侃道,“有时候一想到我会比你早走好几年,就开始后悔怎么没有早点遇见你。” 陆研闻声皱了皱眉,随口回道:“你闲的没事想这事做什么?”边说,他边找到收件箱里那封未显示来源的匿名邮件,打开,然后把邮件附带的压缩包下载下来。 顾璟霖说:“年纪大了总会胡思乱想的。” 陆研哭笑不得,笑骂道:“年纪大个鬼!正在过二十八岁生日的人不要倚老卖老好不好?” 顾璟霖眸底带笑,从后面抱住陆研,顺势在他的脸侧亲了一下,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其实就是这次分开的时间太久,想你了,晚上一个人躺着就容易想些有的没的,怕到那时我走了你会寂寞。” 陆研心底恍然漫起一种温暖的感觉,想了想,说:“不会的,人到了那个年纪所有的事早就看开了。你在的时候,我好好爱你,不在了以后,我就好好想你,大概用不了几年也就能再见面了。” “你还信这个?”顾璟霖问。 “不信。”陆研如实回答,“但如果死了以后真能一起去天堂地狱,只要能再见你,我还是愿意信一下的。” 顾璟霖被陆研那副认真模样逗笑了,笑过以后又觉得这话说得很甜人,而且是丝丝缕缕、能甜进人心窝里的那种,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想起来,那一定是回忆着这小家伙说的情话便会不由自主地笑弯了嘴角。 “话说回来,”顾璟霖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道,“你找律师是想咨询那方面的内容?” 陆研说:“关于婚内出轨国内最严重的判罚依据。” “王律师怎么说呢?”顾璟霖说。 陆研静了几秒,说:“国内婚姻法的规定虽然很明确,但实际判罚还是讲情理的。像陆家这种情况,夫妻双方均存在婚内出轨的行为,可时间已经太久了,而且李淑君为陆承瑞育有子女,且子女均已成年,作为原配她最多被剥夺一部分财产,免除继承权是不太可能的。” “除非有证据证明她有非常严重的威胁性|行为,”陆研缓慢摇了摇头,“然而我们没有,没办法证明陆承瑞的死跟她有关。” 这就是不得不依赖张天启的原因,陆研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顾璟霖平平“嗯”了一声,没做评价,只是道:“先看看视频内容,既然张天启选择将这个透露给你,那就应该能用上才对。” 陆研依言打开解压好的文件,发现里面除了视频之外还有一个图片格式的附件,陆研暂时没去看附带的照片,而是优先点开视频播放。 这是一段被剪辑过的视频,前面有大概几十秒的空白,随后播放器中浮现出画面,应该是某座民宅或者大厦的楼梯间,从拍摄角度可以判断出视频来自角落安置的监控探头。这段视频是黑白画面,亮度非常低,画质也差,规格完全不符合现在的监控设备,看样子恐怕是有些年头了,只不过单看内容推断不出具体时间。 镜头定格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的时间很长,由于没有声音,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切入主题。 陆研看了眼下方缓慢推进的进度条,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 然而就在这时,画面中的灰白墙壁上倏然有一道黑影划过,有人打开了那扇通往楼梯的门,紧接着一个穿深色长款风衣的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戴着墨镜,脖子上围了一条很厚实的毛线围脖,单肩挎了只背包,看样子是要下楼。 陆研的注意力全放在她脸上,试图通过糊成一片的画面判断出那人的身份。 ——应该不是李淑君,尽管脸上戴了墨镜,但轮廓差别很大。 那么……这人是谁? 又会跟李淑君有关系么? 陆研有些急切,忍不住又看向进度条。可恰恰正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当他的视线从对方脸上抽离,他这才注意到这个面部清瘦的女人身材却呈现出一种不符合比例的臃肿。 那件风衣太宽松了,穿在她身上显得很不合体。 陆研盯着盯着画面静了几秒,忽而有些不确定道:“她是个……孕妇么?” 顾璟霖眉心浅蹙,神色间隐隐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严肃感,他单手按住他肩膀轻轻握了握,说:“先看。” 画面中,穿风衣的女人刚走下两级台阶,脚下却忽然停了,继而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楼梯间的门第二次被人打开,在监控探头局限的角度下,紧随其后的那人只露了一个侧脸,但陆研几乎是瞬间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是李淑君,是年轻时的李淑君! 那一瞬间,他莫名感到了一阵心惊。 ——再没有旁人在场的偏僻楼梯间,李淑君叫住了那个怀孕的女人。 ——这是张天启透露出来的视频资料,这里面记录下的是李淑君的罪。 陆研下意识看向两人身后光线昏暗的楼梯,大脑蓦地一片空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难道她是…… 她是…… 陆研彻底震惊了,握住鼠标的那只手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时,画面中的两人明显发生了争执,那女人转身要走,李淑君上前把人拉住,推搡下一切朝着既定的轨迹合辙而去。而监控静默的黑白画面就如同一位冷漠的旁观者,陆研则透过这位旁观者的眼,看清了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 等到视频播结束,陆研却依然盯着已经黑了的界面。 在他身后,顾璟霖俯身过来握住他拿鼠标的那只手,替他关了播放器。 陆研猝然回过神来,静了半晌,他十分茫然地转头看向对方,用一种试探性的口吻问道:“那是我……妈妈?”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又因为某种原因而轻颤着。顾璟霖垂眸凝视陆研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联想到了在他还没有接受他时,这小家伙哭红眼眶,排斥而又拼命压抑的模样。 “应该是吧,”顾璟霖回答完,便扣着陆研手臂把人拉起来,说,“来,我抱会儿。” 陆研很听话,等顾璟霖落座后便乖乖坐在他腿上,缩进怀里不动了。 顾璟霖摸了摸他的头,另一只手拿过鼠标,点开附件的图片——那是全英文的出生证明和诊断书,来自迈阿密本地的某家公立医院。 顾璟霖简单浏览完内容,注意到陆研是个早产儿,体质很差,诊断结果一栏的问题列了七八项,放任不管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的。 这些东西会在张天启手里,说明当年替李淑君善后的人就是他。可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他救了陆研的命,甚至后续交付儿童福利院的相关事项都是出自他的安排。 那时这世上只有一个张天启明确知道陆研的身份,也知道他在人在哪里,那么陆承瑞能够获悉的有关于陆研的消息,这些消息从何而来就可想而知了。 这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又是为了什么? 顾璟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不再思考这件事,转而吻了吻陆研的额头,询问道:“好点了么?” “还好,就是刚明白过来的时候有点接受不了,倒不是因为难过什么的,大概就是一种‘原来是这样么’的心情,缓缓就好了。”陆研侧头枕在他的肩窝里,小声说,“幸好我没跟她一起生活过,不然一旦真的有了感情,在知道死因以后就很保证不冲动了。” “那怎么一直不说话?”顾璟霖把人抱起来,让陆研看着自己。 陆研脸上看不出情绪,很平静地与他对视,说:“因为冷静下来以后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问题不想办法解决,张天启给的视频就没什么用。” 这话一出口,顾璟霖当即有些意外,问:“你想的是什么?” “假设我们猜测是事实,那个孕妇就是我的生母。”陆研说,“在这个前提下,监控视频显示的是两人争执推搡,李淑君失手将我妈妈推下楼梯,后期可能因为抢救不及时,或者是孕妇本身的一些问题,总之导致了她的死亡,这在国内法律上的定义应该是过失致人死亡对吧?” 顾璟霖闻言怔住,心里对于陆研能快速联想到这一层还是非常惊讶的,这也家伙太镇定了,难道真完全没受内容影响? 顾璟霖心里的讶异不轻,却没表现出来,回答道:“是。” 得到印证,陆研没着急继续,而是转身打开浏览器,键入关键词检索,等浏览完相关条目后,才说:“我对法律不太了解,是偶然想到的。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也就是说是距今在二十年以前了,然后我又查了相关法律——”陆研把显示器拖进一些,示意顾璟霖看,“过失致人死亡的情节不算特别严重那种,诉讼时效是十年以内。” 顾璟霖瞬间明白了陆研的意思。 陆研:“我觉得这点张天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却在明知已经过了诉讼有效期的情况下,依然要把视频透露给我。”话说至此,陆研的声音沉下去,他回头看向顾璟霖,正色道,“我觉得他想用妈妈的死因,逼我对李淑君动手,而只要我采取了极端手段用于报复,就等于给他留下了一处实证。” 顾璟霖堪堪松了口气,心想陆研头脑还是清醒的,不至于被人一激就乱了方寸。 “有什么打算?”顾璟霖说。 陆研摇头,无奈道:“还没想好,这份视频因为失效作废,说实话我有点不甘心。” “别冲动。”顾璟霖安抚道,“我认为遗产分配那里很容易下手,判罚可松可紧,虽然构不成犯罪,但想要她净身出户并不是不可能的,这个我会去协调。” 陆研沉默了一会儿,说:“花人情的事不太想让你做,万一传出去影响太坏了,还是再想想吧。” 说不上为什么,陆研越是冷静,顾璟霖反而感到越不正常。主要是这小家伙注意太多,大半夜留守医院用牛排刀威胁老教授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顾璟霖就算知道他不会傻到正中对方下怀,但还是做不到彻底放心。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再叮嘱些别的,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振了。 陆研离得近,替他把手机取过来,一看来电人,便笑着说:“绍泽来约你吃饭了,先接电话。” “不去了,”顾璟霖说,“在家陪你吧。” 陆研看了眼表,说:“这都五点了,什么都没准备,在家里只能叫外卖。而且绍泽肯定会来,上回那种事一次就够了,要是再被我遇见你俩全喝多了,我把你们一起赶出去。” 顾璟霖:“……” 顾璟霖被逗得不行,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来电不接通,手机就一直振动。 陆研只好从他那里接过手机,跟罗绍泽约好了时间地点,然后挂了电话,顺带着把电脑也关了。 书房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拉开,所以失去显示器的光源后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顾璟霖又把陆研搂进怀里,单手探进衬衣领口,摸索着捏住□□,逗弄似的揉了揉。 陆研:“……” 什么毛病? 陆研一脸莫名其妙,他现在没感觉,被揉那里虽然很舒服,但是…… 这种事随随便便就做还是很奇怪的好吧? 顾璟霖察觉到怀里的人想多,于是坏心的稍加用力,淡淡道:“怎么定的?” 陆研脸颊红了,疼得“啊”了一声,可在这种特殊的气氛下却更像是低低的呻|吟。 “在他家,”陆研说,“绍泽说要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材料都买好了。” 顾璟霖皱了皱眉:“我怎么不记得他会做饭?” “可能是跟别人学的吧,他最近看上了一个宠物店的老板,估计用这个做借口去了人家家里。”陆研难受地推了推他,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有反应了,这黑灯瞎火地乱摸实在太容易擦枪走火,只好弱弱地说了句,“疼……万一肿了你让我怎么穿衣服?” 顾璟霖被这声软绵绵带着哭音的“疼”叫得心软,旋即放缓力道,回忆道:“哪个宠物店老板?就是你买林——” 话说一半,顾璟霖静了。 陆研:“……” 陆研又被捏疼了,但碍于这个确实是自己作的死,被捏了也只能忍着。 顾璟霖说:“买泰迪的那家店?” 陆研“唔”了一声,颤声道:“不早了,开车过去还得有一会儿呢。” “长得好看么?”顾璟霖感觉陆研的反应似乎是差不多了,另一只手往下一探,发现那里果然硬着。 陆研完全搞不明白好好的聊天怎么会演变成自己单方面被撸,从昨晚到现在两人至少做了四五次,他还没缓过来,一点都不想临出门前再来一次。只可惜男人的身体太敏感了,被撩起来就只有受摆布的份。 “挺……挺帅的。”陆研喘得厉害,身子不住颤抖,整个人完全软倒在顾璟霖怀里,没两分钟就结束了。 “还挺快。”身为罪魁祸首的影帝先生客观评价。 陆研:“……” 陆研累得不想动换,说:“本来我可以活到八十岁,可是你天天这么折腾我,恐怕到时候还会走在你前面。” 顾璟霖忍不住笑了,取了纸巾给他擦干净。 陆研又说:“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得想你这个没事就对我耍流氓的人。” “这也不能怪我,”顾璟霖似笑非笑道,“你每天在我面前只穿一件衬衣,我要是看了还没想法,那才不正常。” 陆研:“????” 陆研莫名其妙:“这不是你要求的么?” “那时候是那种关系,跟现在自然不一样。”顾璟霖解释道。 陆研:“那怎么一直不说?” 顾璟霖:“看着舒服,你也不介意,我为什么要说?” 陆研:“……” 好嘛,资深老流氓总是会给自己留下耍流氓的理由,是他大意了。 晚上七点半,两人来到罗绍泽位于胡同里的四合院。 进门的时候对方还在厨房忙活,餐桌上已经摆了七八道菜,看卖相还是非常合格的。 陆研很震惊,毕竟这才一个月不到,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渣男从良了的错觉。 这顿饭一直吃到凌晨以后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某两个人不出意外的喝多了。 陆研吃饱以后就提前下了饭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妞妞看电视。 现在夜已经深了,陆研心不在焉地琢磨了整整一晚了,他拿过手机犹豫了片刻,还是给陆云桓发了天短信,内容是询问遗嘱公布日期。 对方回复很快,将具体的时间地点一起发送过来,最后还解释了这是今天才定下来的,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他。 陆研看着短信内容静了有一会儿,又有意无意地朝餐厅看了一眼,然后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内容是——【这事别告诉璟霖,到时候我自己过去。】 ——inued Chapter 76 【置之死地】 转眼临近八月尾声,东煌娱乐和星启传媒合作的系列电影即将开拍。 最近两天顾璟霖的行程特别紧凑,倒不用再出席各类商业活动,重心已经完全转移到开机前期的准备工作上了。 这天上午,陆研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喝酸奶,顺便翻看《起源》档期的相关安排。他注意到开机仪式定在了九月下旬,超过了宣传阶段所说的第三季度,不由得好奇,随口问道:“开机时间怎么推迟?” 顾璟霖等下要跟另外几名主演去见剧组的导演,正对着镜子打领带,听见陆研问话,便头也不回地说:“官方给出的理由是聘请的国外特效团队档期出了问题,所以需要相应延后一个月,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陆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估算顾璟霖什么时候才能从影视基地回来。 这个系列电影计划拍摄四部,预计两年上映一部,根据市场反响可能还会加拍续作。第一部的拍摄周期是四到六个月,顾璟霖作为主演,在这阶段基本上是需要全程跟随剧组的。 可以探班么? 陆研有点郁闷。 他现在是有名有姓的陆家少爷,肯定不能再以小助理的身份跟着进组,否则如果被娱记发现了会非常麻烦,很容易被那些人借题乱写文章,对两个人的影响都不好。 顾璟霖系完领带,转身一看发现陆研似乎是走神了,便走过去把计划书从他手里抽出来,问:“想什么呢?” 陆研仰头看他,不开心地说:“想你去郊区拍戏的时候我该怎么想你。” 顾璟霖伸手刮了刮陆研的鼻梁,调侃道:“你自己家投拍的电影,还不是找个理由就能过来?” 陆研咬着吸管,眉心略微拧起,说:“那也没见过那个投资人三天两头就往片场跑啊。” 顾璟霖听完忍不住笑了,心里非常喜欢被这小家伙依赖的感觉。陆研是个思想很独立的人,但在感情上却又意外的很粘人。 “这倒是。”顾璟霖取过被他喝空了的酸奶盒,顺带着用面巾纸把他嘴角粘上的奶渍擦干净,“不过我也不会一直留在那边,没有戏份要拍的时候还是会回来住的。” 陆研点点头,整个人虚弱窝在沙发一角,看上去像一只软绵绵的猫。 顾璟霖绕过去替他在后面加了只靠垫,再看昏昏欲睡的某人,不禁笑道:“困的话就再上去睡会儿,其实我有事出门,你是不需要跟着早起的。” “该调一下生物钟了,”陆研困倦地合上眼睛,小声嘟哝,“我都被你养懒了。” 顾璟霖见他快睡着了,只好取了条毛毯给他盖上。陆研知道他该出门了,便侧过头,两人顺势浅吻。 “注意安全。”陆研说,“记得想我。” 顾璟霖笑得眼睛弯起来:“这个忘不了。”说完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陆研心满意足地“唔”了一声,拉过毛毯把头蒙起来,蜷成一团,睡了。 顾璟霖盯着那团有趣的隆起看了足有一分多钟,觉得陆研这人其实挺复杂的,有时候他的行为单纯得像个孩子,暖心而善解人意,有时候却又很极端,真是一个不注意就能叫你大惊失色。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 顾璟霖建来电人是席琛,知道他这是已经到了地下停车场,便拿起要带的东西,一边接电话,一边出了公寓。 不消片刻,玄关处传来一声门响,陆研撩开毯子,坐起来看向房门的方向。 等确定人不会回来以后,他快速返回卧室冲了个澡,换了身相对正式一些的套装,又从衣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公文包,然后便匆匆出门了。 遗嘱公布的时间为今天上午十点半,地点是那位江律师的律师事务所。本来陆研还在思考用什么理由才能单独出门,结果顾璟霖正好有事也要出去,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是至少免去了找借口的麻烦。 为了防止再出现车牌号泄露的问题,陆研特意没有开车,而是先乘了两站地铁,然后再换出租车。 抵达事务所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晚了将近十分钟,陆研上到三层,一进走廊就看见了不远处候在门外的杜辉和几名保镖。 杜辉显然也看见他了,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迎上来,十分客气地唤了声:“三少。” “杜先生,好久不见。”陆研跟他打招呼,说完,他依次看过另外几人,玩味道,“一个遗嘱公布而已,妈妈竟然带这么多人出门,这是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杜辉笑道。 “是啊,杜先生说得对。”陆研一勾嘴角,抬眸迎上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国内路况太差,动不动就会出一起车祸,我是这样,博远哥哥也是这样,你们在这里生活久了,当然比我更清楚该小心什么。可是,上次您送我出门,怎么就不记得提醒我一句呢?” 闻言,杜辉脸上的笑意霎时凝固。 “我进去了。”陆研说完,礼貌地朝他略一颔首,然后从旁边绕过去,起手敲门。 门板那边,有人说了声“请进”,是那天在书房见过面的江律师。 得到应允,陆研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事务所用于接待客人的一间会议室,中间摆了张椭圆形的长桌,因为过了约定好的时间,所以除陆研以外能到场的人都已经到了。那位江律师和李淑君坐在桌子左侧,陆博远和陆云桓坐在右侧, 陆思琪缺席。陆研进门后反手关门,再一抬头,跟在场的四人打了照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十六年之后陆家这一代几位子女的首次见面。 就在那短短片刻的对视中,陆研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陆研说。 李淑君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水,也不看陆研,冷冷地说:“知道自己迟到了就赶紧过来坐下,别在那儿站着,耽误别人的时间。” 陆研笑得温和无害,说:“妈妈教训的是,我下次一定注意。”说完,便自觉走到长桌右侧,在陆云桓旁边的空位坐下。 “开车来的?”陆云桓问。 陆研说:“没有,我开不惯左舵,对这里也不熟,而且还怕再出事故,是打车来的。” 闻言,对面的江律师和李淑君都不觉怔了下,旋即又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个准备文件,一个继续喝茶。 陆博远侧头看向陆研,眼睛不禁略微眯起来,却没有开口。 陆研若有所感地看过去,两人目光相遇,陆研主动道:“大哥,好久不见。” 陆博远的眸光很冷,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静默许久许久,才淡淡道:“你长大了。” “是啊。”陆研莞尔一笑,“我们都长大了。” 陆云桓坐在中间,看看陆研,又看看陆博远,提议道:“难得都在,不如结束以后一起吃个便饭吧?” “我还有事,”陆博远收回目光,说,“就不去了。” “那等都有时间了再说吧。”陆研道。 他话音没落,对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三人同时静了。 李淑君搁下茶杯,看向旁边的江律师,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意味,催促道:“可以开始了么?” 江律师抽出四份文件,分别交给对坐的三位陆少爷,将最后一份放置在陆研旁边的空位上,然后道:“各位就等,如果没有什么疑问,那么现在就开始了。” 除他以外,其余四人没有说话,江律师公式化地摊开一份打印文稿,却没有去看上面的内容,而是说:“大概在四个月前,我曾经分别找过你们,目的是确定相关的遗产继承资格——根据陆承瑞先生的要求,给在座各位的遗产,只有在确定具备血缘关系后才能生效,这是三位陆少爷都清楚的。” 话说至此,江律师依次看过对面的几人,静了一会儿,又道:“考虑到可能出现的结果,陆先生的遗嘱会出现几种分配方式。简单来说,如果所有子女均为亲生,则执行原遗嘱的内容,若有人不具备血缘关系,除分配方式改变外——”他略略顿住,侧头看向李淑君,道,“陆先生还委托我,以‘婚内出轨’为由向李淑君女士提起诉讼。” 陆研一愣,倒是没想到父亲还做了这种安排。 李淑君冷笑:“他一个死人,还想告我?” 江律师表情不变,正色道:“虽然陆先生过世后你们的婚姻关系会自动解除,但因为还存在婚前共同遗产的分配问题,所以这种是有效的。” “江律师,你可要考虑清楚。”这里没有外人,李淑君索性说得开门见山,“委托你的人是陆家,你这么做等于是在状告你的委托人。” “陆夫人,我向您误会了一点,”江律师道,“委托我的是陆先生,而不是陆家。” 李淑君眉心拧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江律师:“我只是严格遵照委托人的意愿办事,公事公办而已。” 两人对面,陆研听出端倪,微偏过头看了陆云桓一眼,猜测这位江律师临时倒戈多半是吃了第三方的好处。能做这事的人,在场除了他之外,恐怕也就剩下自己这位二哥了。 “还是先继续吧。”陆研说,“还没听继承资格的结果,妈妈怎么就开始担心起自己会被起诉了呢?” 李淑君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江律师抬眸看向陆研,继续道:“有关继承资格认定,相信在座各位心里也是清楚的。”他打开档案袋,从里面取出四份医院的鉴定证明,摊开在桌上,“根据鉴定结果,除陆博远外,陆云桓、陆研和陆思琪均为陆先生的亲生子女,具备继承权。” “博远的结果有误,”李淑君道,“我会递交一份新的上来。” 江律师:“可以,但现在只能先按照现有的鉴定证明来执行遗嘱分配,还希望陆夫人能在公布完毕后再提出质疑。” 李淑君脸色很难看,勉强点头同意。 “那么现在公布遗嘱。”江律师道,“因为存在子女非亲生的情况,依照陆先生的决定,原本属于李淑君女士的部分财产将不予分配。陆先生生前持有集团70的股份,按照遗嘱,他将其中的30留给了陆研先生,另外40会由陆云桓先生和陆思琪小姐平分。” 陆研瞬间惊讶。 “以上是相对重要的部分。”江律师边说边从旁边取来几只档案袋,按署名分别交给陆研和陆云桓,把陆思琪那份照例放在了空位前。 “这里面是具体内容,其中还包括陆先生生前房产和现金的分配情况,两位可以自己看一下。”说完,他又拿起另外两只档案袋,一份给李淑君,一份给陆博远,说,“依照遗嘱,陆先生会补偿给非血缘的人二百万现金和两处房产,两位过目。” 李淑君和陆博远没接,江律师也不介意,把档案袋分别推到了他们面前。 一时间,整间会议室陷入沉默。 陆研心不在焉地翻看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报告,除去股份和大量现金外,让他意外的是,陆承瑞竟然将西山那座别墅分配到了他的名下。 江律师给了几人足够长的时间,等到陆研和陆云桓各自收起文件,重新抬头看过来后,他才道:“需要我公布的部分已经全部结束了,没有异议的话,遗嘱将即刻生效。”他看向李淑君,“陆夫人,关于您所提出的要求,按流程来说其实已经过了遗产公布的阶段。你需要走新的司法程序,对现有继承人提起诉讼,其实并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 李淑君早就看清了这位江律师的态度,也不跟他废话,转而对陆研道:“你是陆承瑞偷情生下的私生子,没资格占有陆家的财产,我的律师这两天就会跟你联系,我们法庭见吧。” 陆研笑着看她:“随时欢迎。” 江律师听见两人对话,推了推眼镜,说:“陆夫人,我不得不提醒你,根据我国现行的婚姻法规定,非婚生子女同样享有继承权。你提诉讼只能证明陆博远先生具备血缘关系,而不能剥夺陆研先生的继承资格。” 李淑君不耐烦地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这不属于你的业务范畴,就不用给我提醒了。” 说完,她挽起外套,起身离开会议室。陆博远紧随其后,跟着出门。 那两人走了,陆云桓自然也不方便停留太久,他起身后拍了拍陆研肩膀,也没多说什么便出去了。 陆研把档案袋装进公文包,正准备走,一抬头发现对面的江律师在看他。 “有什么话直说好了。”陆研站起来,显然没有停留太久的意思。 江律师静了几秒,忽而开口:“您真不计较?” “计较什么?”陆研反问,“我怎么听不懂您的意思了?” 江律师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顺着对方的话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陆先生还是很关心您的,也恭喜您拿到陆氏集团最大的股权,恐怕下次见面就得称呼您‘陆总’了。” 陆研笑笑没说话,转身也出了会议室。 出门以后,陆研找到最近的楼梯间飞奔下楼,一路跑出事务所,在楼后的停车场找到了李淑君。 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想到陆研会来,不觉当场愣了愣。 李淑君心里对陆研恨到了极点,根本不想见他,转身就要上车。 见状,陆研快步走过去,说:“请等一下!” 跟在旁边的保镖们警觉地看着他,都会走过来,询问道:“三少有什么事?” 陆研没理会他,直接对李淑君说:“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李淑君没有回头,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其实我们最应该好好谈谈。”陆研好整以暇道,“或者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就在这里说,比如爸爸生前服用过的药。” 此话刚一出口,陆云桓当即惊住。 李淑君脸色一沉,静了很久,才对杜辉吩咐道:“你们离远一点。” 杜辉犹豫了:“夫人……” 李淑君:“照做!” 杜辉不再多说,示意几名保镖站远,又去向两位少爷传达李淑君的意思,让他们先各自开车回去。 陆云桓很在意陆研的目的,表示想在外面抽根烟。陆博远站在他旁边,也没有走。 李淑君看向陆研,说:“上车谈。” 话闭,两人各自坐进车子后座,关了门。 李淑君静静看着陆研,只觉得那张脸越看越叫人生厌,同时又有几分后怕——他知道的太多了,他能做到的太多,他根本不像是一个从没在国内生活过的人,根本不像是一个刚满20岁的孩子! 原本以为一场车祸就能让陆研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他这种人,就算死了也没人会真的去在意。谁能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而且往后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七寸,愣是在她眼皮底下拿走了集团最大股东的位置。 真是太大意了。 李淑君越想越气,五指不觉扣紧了身下的皮质座椅,表面上却看不出变化,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你怕了。”陆研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清浅笑意,说,“他的死果然是你做的。” 李淑君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医院提供了尸检结果,证实了承瑞死于心衰发作,现在尸体已经化成灰了,你还想翻案不成?” “这我倒没想过,”陆研说,“就是想亲自确定一下。” 李淑君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见陆研又道:“给你提供方法的人,也是劝你对他动手的那个人吧?” 那一刹那,李淑君眼底的惊色显而易见:“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很可怜。”陆研侧头看她,“从始至终,你都是被人控制的那把刀,就算到最后陆家真的支离破碎,可到了那时候,你也已经钝了,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你觉得那个人会做什么?” 李淑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研的眼睛,半晌后厉声质问:“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你现在害怕的事。”陆研说,“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利用了么?你真以为陷害陆思琪入狱的人是我?” 李淑君彻底震惊,她看着陆研,可眼神却渐渐失焦了。 陆研讥讽地轻笑了一下,心平气和道:“妈妈,我忍了你十六年。这十六年里,不管你背着陆承瑞对我做过多少事,我都一个字没对他提起过。” “我知道你讨厌我,也理解你讨厌我的理由,所以我接受了你所做的一切安排,从来没有反抗过。我没想过要回来争陆承瑞的财产,如果不是因为那场葬礼,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陆研声音冰冷,边说边轻轻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你以为我想回来看见你们?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见到你这张脸!” “车祸以后,我有幸活了下来。我是想过要报复,可我要报复也是报复你,怎么可能会对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陆思琪下手?我跟她连面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要毁了她?就因为她是你的孩子?” “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呀?”陆研冷笑,轻蔑道,“况且,我没有你那么愚蠢,会把对一个人的恨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给自己平白无故制造出一个潜在对手。如果当初你能像对待这一个普通人那样待我,或许我还会报答你。” “——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陆研单手探进公文包,摸索到压在几份文件下的匕首,轻轻握住。 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陆研的动作很快,取出匕首直接扔到李淑君怀里。李淑君下意识接住,待看清手上的东西登时大惊失色。 陆研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整个人欺身过去,他握着李淑君的双手,强迫她将那把刀捅进了他的腹部。 “你完了。” ——inued Chapter 77 二零一七年一月底,北京,什刹海。 早晨五点半,室外的天色依然漆黑如墨,环湖一圈的酒吧街静悄悄的,门上落了铁链和锁头,一旁的墙壁上贴着春节放假通告。因为最近几天湿气重,通告纸边角卷起,被冷风一吹就“呼啦啦”地响。 天气预报说春节期间会下雪,所以这种阴云密布的湿冷天气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胡同口的路灯光线昏暗,仅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洋洋洒洒的橘红色光线下可隐约看见有水汽在缓慢浮动。 忽然,在那光线无法抵达的胡同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惊得一只藏在车轮上假寐的猫倏然睁大眼睛,探出脏兮兮的脑袋,警戒而又好奇地朝声源处望去。 ——彼岸茶舍的门,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颗脑袋探出来,两只兽类的目光瞬时相遇,狐狸狗不怀好意地龇了龇牙。 曾经被追过无数次的野猫被吓得浑身炸毛,四脚乱蹬冲出轮胎,叫声凄厉地蹿上房檐跑没影儿了。 欺负完猫咪,阿狸昂首挺胸,脚下踩着猫步,扭着吃圆了的屁股跃出四合院门槛,然后一边犯贱寻找猫的影子,一边紧张兮兮地试探道:“那个……小少爷?” 在它身后,大门重新关紧。 黎焕紧了紧围巾,顶着一身阴郁的起床气转过身,十分费劲看了某打鸡血似的狐灵一眼,说:“干嘛?” 闻言,阿狸摇着尾巴凑过来,讨好地绕着自家小少爷转个圈:“我看上去怎么样?” 要说九尾妖狐本体绝对是在正常生物的审美标准之上的,但串种狐狸狗嘛……被冷空气一激,黎焕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垂眸盯着某只尖尖的狗脸,语重心长道:“还是很有特点的……” “那当然~”阿狸嘚瑟地抖抖耳朵,“昨儿个拉格带我去东城最好的宠物医院做的美容,光造型就花了小七千,还顺便清了耳朵、牙齿和□□腺,把指甲剪好磨圆,本来还想再染个玫瑰棕来着,后来一想狗都是黑白色盲,就把钱省下来了~” 黎焕:“……” 黎焕简直无语了,默默弯腰把狗链捡起来,心说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万一被老师知道自己的狐灵被带到宠物医院挤菊花,那耗子精绝壁会被打到修为尽散、万劫不复的好么?! 真是作死…… 那边,阿狸对自家小少爷波涛汹涌的os丝毫没有察觉,从毛里翻出颗口香糖扔进嘴里,边嚼边说:“一会儿见了妞妞,能帮我把它主人支开一会儿喵?” 妞妞又是什么鬼啊?!黎焕皱眉,“它主人该不会叫马建国吧?” “少刷点微博好喵?!”阿狸不开心地哼了声,感觉心里的白月光被玷污了。 黎焕牵着它往外走,假装自己是个早起遛狗的狗奴,刷微博找到小马甲的主页,点开网红狗的照片给阿狸看。 “跟这只长得像么?” “唔——”天下萨摩耶都差不多,阿狸看了差点舔屏,吐着舌头说,“我妞鼻子没这么粉,也没这么胖,不过这只的双眼皮挺好看的,妞妞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它去割一个~反正刷拉格的副卡。” 黎焕挑眉看它:“那老鼠连副卡都给你了?” “喵呜~”阿狸摇摇尾巴。 “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黎焕说,“我记得他还打听过老师是不是单身来着。” 阿狸快跑两步扒着垃圾桶把口香糖吐掉,哈了口气嗅了嗅,觉得气味很满意后,用一种“关我鸟事”的口吻说:“放心,本狐并不会看上低等小妖,而且也不喜欢肌肉太发达的,抱着不舒服。” 黎焕:“……” 想不到你是这种心机妖! “讲道理,你看上的萨摩耶还没修炼成妖呢。”黎焕提醒道,“理论上不如拉格朗日。” “人妖殊途才是真爱啊!”阿狸怒而反驳,“你怎么能歧视一只平凡上进的狗?!” 这年头只会睡觉啃骨头和追球的狗都能称得上上进了?黎焕嘴角抽了抽,没好意思继续打击,主要还是怕那狐狸跳起来打人,万一被其他早起遛狗的大爷大妈看见了容易吓出人命。 眼下时间尚早,一人一狗出了胡同,沿湖边溜溜达达地朝后海方向走去。 时至年关,各地猎手工作开始收尾,除大师兄驻扎北京城外,师姐和刑羿都被老师安排出去执行任务。黎焕心不在焉地拎着狗链被阿狸拖着走,自己只顾低头发微信,询问刑羿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用不用去接站之类的。 那边迟迟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没有起来。 此时此刻,偌大的什刹海湖畔鲜有一个人影,天光未熹,仅有一盏盏路灯发出的昏暗光芒,衬得这北京城里的深冬景色格外萧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湿冷的雾气中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阿狸停下来舔了舔鼻尖,说:“下雪了,妞妞的主人今天该不会不遛狗了吧?” 黎焕没想到这货会突然停下来,猝不及防地一脚踩在狐狸尾巴上。 阿狸疼得浑身一抽,但强行稳住了优雅的蹲姿,幽怨地回头看他:“万一被妞妞看到我惨叫的样子,那不是还没谈恋爱就失恋了?” 黎焕还在惦记刑羿为什么不回微信的事,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说:“失恋没事,被它主人发现你会叫才麻烦,我还得去定向抹除这一段时间的记忆。” 阿狸简直疼得要泪奔了,哆嗦道:“说这么多废话所以你为什么还不松脚?不要聊骚了好喵小少爷?!” 此话一出,黎焕这才惊觉某只的尾巴还被鞋底碾着,忙朝后退了一步。 阿狸心痛地用两只前爪抱住尾巴,把被踩扁的毛一根一根梳理开:“七千块钱做的造型呢!被你踩脏了,一会儿怎么见妞妞?” “黑灯瞎火的,谁看你尾巴。”黎焕把手机收起来,“话说,你为什么平时不勾搭,非挑年三十这天?” 阿狸听见前边那句本来想炸毛,但听了后边毛又顺下来,一张狗脸笑得特别狡猾,从尾巴里掏出手机,用肉垫点开备忘录,神神秘秘地说:“我调查过了,它主人独居,平时都忙,妞妞经常被送到宠物医院寄养,时间还不固定,只有春节这几天会稳定在家遛狗。” 黎焕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它:“你尾随人家多久了?” “两年吧。”阿狸回忆了一下。 “两年前那只萨摩耶还没出满月吧?”黎焕说,“你在人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惦记上了?” “现在流行年龄差大一些嘛~” “哦,你们貌似差了几千年……” “所以我说你不应该这么早就稳定下来,谁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美貌的妖精呢?” “你说这话真的不怕被羿哥打死么?” “呃……”阿狸眼珠转了转,本能觉得降妖师还是很讨厌的,于是改口,“那你别告诉他嘛~” 黎焕认真地想了片刻,说:“感觉……我和他比较亲哎。” 阿狸:“……” 狐灵一颗脆弱而敏感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了渣。 阿狸委屈地吸吸鼻子,扭头嘟哝道:“人家陪了你快二十年,为了一只降妖师,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黎焕弯腰摸了摸它的头,笑眯眯地说:“没办法,谁让我和羿哥已经上了爱情的小床呢。” 阿狸:“………………” 天呐!以前他们家小少爷有那么猥琐么?上床这种话是他会说的么?重点是虐狗了好么?!你们上没上过爱情的小床用得着强调么?劳资每天晚上都听得到好么? 尼玛蛋! “臭流氓!”阿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黎焕欣然接受来自队友的恶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黑暗中传来“咔嗒”一记锁芯扭转的声音。一瞬间,两只听觉敏锐的非人类同时噤声,然后一个从容装狗,一个掏出手机刷微博,纷纷伪装成碰巧路过的样子。 那开门的地方是什刹海胡同深处的一座四合院。 不同于这片区域的老房子,这座院子显然经过完善的现代修葺,配了车库和安保系统,是商业价值非常高的京城特色住宅。 能住得起这种房子的非富即贵,而且还得是钱多得烧得慌的那种人。 这么一想黎焕就有点蛋疼,当初说好七月份过了就像师兄师姐那样搬出去住,但是北京城这两年房价飙得可怕,四环以内稍大一点的二手房都要一千万起,他和刑羿两人为戚景瑜做事钱是不少拿,可要想凑够首付就还得再等几年。 幸好是妖怪,黎焕莫名感慨,要不一辈子都不够还房贷的。 就在他走神这几秒种里,或许是察觉到外边有同类,院门里的萨摩耶忍不住汪汪狂叫,待门刚开了条缝就迫不及待地挣脱主人跑了出来。 “哎!别跑!”一个男人大喊。 萨摩耶一路狂奔到两人近前,朝阿狸兴奋地摇着尾巴:“汪汪!” 阿狸两爪一抬,扑过去:“我妞!” 萨摩耶:“???” 黎焕起脚踹上它屁股:“你特么是狗!” “对哦——”阿狸说,“汪汪汪!” 黎焕:“……” 黎焕满头黑线,十分无语地看着两只狗在旁边一边转圈一边闻来闻去。 那只萨摩耶长得倒是不错,皮毛蓬松雪白,一看就知道平时吃得很好。然后像所有的犬科动物向同类表示友好时一样,萨摩耶闻了会儿阿狸,身子一歪,露出粉粉的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意思是,求舔。 阿狸看得眼睛都直了,赶紧摇晃着尾巴跑过去。 黎焕说:“你敢。” 阿狸身体一僵,原本已经冲着某个部位去的脑袋停了下来,然后调头改用鼻子蹭了蹭萨摩耶的耳朵。 黎焕松了口气,心说这混蛋胆子也忒大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狗。这要是真舔了,估计老师一怒之下能自毁一魂也说不定。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 黎焕扔掉狗链,酝酿了一下情绪,再一抬头脸上全是受惊过后的讶异神色,对来人道:“这是……您的狗?” 萨摩耶的主人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很潮的短款羽绒服、牛仔裤和雪地靴,脸上戴着副墨镜,看见黎焕愣了一下,然后忙摘下墨镜道歉说:“抱歉抱歉,妞妞以前都很听话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您没伤着吧?” 黎焕摇头表示没事,心里觉得这大黑天戴墨镜的家伙有些神经病,但转念一想,能在这地方买下整套四合院的确实很少有普通人,没准是个怕被人认出来的明星之类的吧。 只可惜他几乎与人类圈子绝缘,就算见了面也认不出来。 男人弯腰捡起两条狗链,把阿狸那根交到黎焕手里,然后对看上去感情很好的两只非常无语。 “奇怪,”那人说,“妞妞很少出来的。” “是啊,第一次见。”黎焕道,“您住这条胡同里面么?” 男人“嗯”了一声:“你也住附近?” “银锭桥那边,胡同里有家茶舍,是我家开的。”黎焕说。 那男人显然不知道,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喂~~~~~”阿狸拱着萨摩耶凑到黎焕腿边上,低声道,“撵~~~走~~~”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隐约听见了什么,对黎焕道:“你的狗……” “先生,”黎焕打断他的话,“您还记得刚才说过什么吗?” 男人一怔,被这个问题弄得短暂迟疑了几秒,正欲开口,只见面前那个年轻人漂亮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一抹流转的暗红缓慢渗出。 那一刹那,什刹海的风声水声仿佛尽数被四周浓郁的黑暗所吸收,万籁俱寂,世界静止。他出神地望着那双血色微茫的眼,然后听见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你说以后打算把妞妞寄养在彼岸茶舍,从现在开始。” 男人眉心锁紧,静了几秒后顺从地点了点头。 “现在你已经把狗交给我了,等您回女朋友家过完春节假期,我会亲自把妞妞送还回来。” “那麻烦您了。”男人道。 “客气了。”黎焕拿过他手里的狗链,“初八再见。” 男人点点头:“再见。” 阿狸不满道:“初八太短啦!” 黎焕瞪了它一眼:“掳走人家的狗不道德好么?玩几天得了,哪儿那么多事?!” “掳狗?”男人莫名其妙重复了一遍。 黎焕揉揉额角,头疼地说:“你听错了,忘记这段。” 男人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道:“那麻烦您了,初八见。” 黎焕没说话,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然后自己牵着兴高采烈的萨摩耶和一脸不开心的狐狸狗,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天空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色,绵密的雪花从天而降,一点一点覆盖住垒叠在酒吧外的木质桌椅。 黎焕觉得有点凉,改用一只手牵狗链,另一只□□外套口袋里保暖,就在手指触碰到手机的瞬间,“嗡”的一声振动响起。 他取出手机,正看见屏幕推送的一条微信消息。 上面写着—— 刑羿:【其实我一直跟着你。】 身后一抹气息仿佛凭空出现,黎焕霍然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直接被对方搂进了怀里。 “你的反应变迟钝了,”刑羿低头吻了吻某人冻红的耳垂,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该不会……在想刚才那个人吧?” “你真无聊。”黎焕嘴上这么说,眸底却带着笑意,“这次任务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按计划你应该一周前就回来的。” “九尾临时安排了别的事。”刑羿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月初。”黎焕叹了口气,“老师每次交给我的任务都太简单了。” 刑羿笑道:“虽然我不喜欢那只狐狸,不过倒是很赞同这种做法。” 黎焕满脸鄙视地扭头看他:“你俩大概能把我养成史上最废的一只青鸾。” 刑羿笑而不语,顺势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黎焕一怔,整个人瞬间没脾气了,但又觉得表现得太好哄很丢人,于是死撑着板着张脸,冷冷道:“喂——!” 降妖师先生单纯觉得小别数月一口完全不够,于是伸手挑起对方下巴,低头直接吻了上去。 黎焕:“!!!” 这他妈一言不合就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还特么怎么冷战啊啊啊啊?! ——inued r88又是一年冬2 大雪漫天,深灰色的天幕之下,什刹海结冰的湖水银白一片。 深冬的严寒沁入骨髓,两人交融的鼻息间白气飘散,隐隐带着一种湿润而温暖的甜腻感觉。 黎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了,忍不住转身回搂住刑羿。得到回应,刑羿手掌上移按住黎焕后脑,舌尖挑开唇缝探入进去,无比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旁边,阿狸翻着双狗眼朝天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用后爪搔了搔耳朵,说:“那个,你俩亲热的时候考虑过我还被狗链拴在旁边呢么?” 黎焕脸颊一红,故作淡定地推开刑羿。 萨摩耶对新来的陌生人很好奇,摇着尾巴在刑羿脚边闻来闻去。刑羿垂眸看了这狗一眼,继而对黎焕道:“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大概就是阿狸太寂寞了,求我帮它拐只狗回来。”黎焕摸摸冻红的鼻尖,顺便借助手掌的遮挡舔了舔还残留有男人津液的嘴唇。 刑羿注意到那个小细节,眸底不禁浮起笑意,却没点破,而是道:“听起来有点不道德,九尾要是知道你们合起来用妖法蛊惑一个普通人就是为了拐只——”话说到这儿,刑羿又看了围着他撒娇的萨摩耶一眼,静了半晌,然后才继续道,“大概会罚你吧。” 黎焕:“……” 刑羿想了想,又道:“他要是敢罚你,我这儿肯定不会允许。我要是因为这事跟他动手,你师兄师姐也不会答应。焕焕,你为了那狐狸狗,这是不想好好过年了?” 黎焕:“………………” 他只是拐了只狗,可怎么有种要掀起又一次人妖大战的即视感啊尼玛?! “会还回去的,就带回家过个年。” 黎焕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但当初实在架不住阿狸天天晚上挠门,而且还叫得特别凄惨,于是才有了今儿早晨的事。 阿狸一听又不开心了,用爪子搂住萨摩耶,生怕自家小少爷立场一不坚定就又给送回去。萨摩耶一脸傻白甜地吐着舌头,只当狐狸狗要和自己玩,“汪汪”叫着把阿狸扑倒在地上,两只狗顿时滚了一身雪。 “妈呀好主动!”阿狸激动得快哭了,抱着萨摩耶滚来滚去。 黎焕看着觉得好丢人啊,刚要拉狗链把腻歪在一起的两只分开,却看见阿狸突然不动了。 “怎么了?”黎焕道。 “好像有东西顶着我。”阿狸一脸莫名其妙,推开萨摩耶挣扎着爬起来。 或许是玩累了,萨摩耶吐着舌头喘得有些厉害,起身后抖了抖粘在毛上的雪,然后就近绕到一棵树下,一边嗅一边把身子凑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条腿。 黎焕:“……” 刑羿:“……” 那一瞬间,黎焕只觉得“轰隆”一声天雷炸响,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某狐灵劈得外焦里嫩。 “你!”阿狸惊呆了。 萨摩耶放完水,继续欢天喜地地朝阿狸凑过来。阿狸一脸懵逼,瞬间受到了暴击伤害,四爪并用连滚带爬地躲进了黎焕身后。 “不要过来!”阿狸抱紧黎焕大腿悲壮咆哮,“一只公狗叫你妹的妞妞啊!刚才那男的神经病么?!” Chapter 78 【尘埃落定】 当天深夜,市中心医院。 麻药劲儿过了,陆研被伤口疼醒,低低“嘶”了一声,下意识就要摸贴着纱布的肚子。 结果他刚一有动作,便即刻被人轻扣住手腕,原封不动地按了回去。 陆研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他听见声音反应了足有一分多钟,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歪头看过去,讶异道:“你怎么在这儿?二哥告诉你的?也不怕被人看见。” 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夜灯,光线是温柔的暖黄色。 顾璟霖坐在床边的一把扶手椅上,手里拿着纸杯,正十分耐心地用棉棒蘸里面的水,再伸手过来给陆研润湿嘴唇。 “看见就看见。”顾璟霖淡淡道,“你都把自己给捅了,我还用怕什么?” 陆研:“……” 果然……生气了…… 两人相处至今,这也算是顾璟霖第一次真动气。 陆研看着他的脸莫名就有点想笑,但又不敢真笑出来,结果忍笑忍得身子轻颤,连带着伤口又开始疼。 陆研眼角带泪,总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真·哭笑不得”,等那阵神经病似的情绪过去了,他弱弱地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捏住顾璟霖的衬衣袖口摇了摇,讨好道:“别生气了?” 那只手埋有点滴的针头,当初给他挂水的护士估计是太匆忙了,第一针下去扎破了血管,现在手背浮肿青了很大一片。 顾璟霖看着心疼,不忍心朝他发火,他放下纸杯棉棒,小心托起陆研的手,放在掌心焐着。 “有没有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看看?”顾璟霖道。 陆研摇摇头,说:“不用担心,我控制了力道,刺得不深,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位置,顶多算外伤。” 顾璟霖听见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责怪道:“你真是太有主意了,捅自己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而且还特意瞒着我?陆研,你把我当什么了?还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璟霖,你好好想想,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可能同意么?”陆研心虚,辩驳说出来很没底气,“我也是怕你担心嘛。” 顾璟霖“嗯”了一声,表面上心平气和,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道:“所以你不告诉我,等我知道以后你该做的都做完了,我确实不需要再担心,我他妈差点急疯了!” 陆研:“……” 陆研一个海归,中文只达到了日常书写交流的水平,没怎么听过国骂,但从咬字和重音起伏上还是能判断出那个词的程度应该很重。 怎么办?陆研有点慌,自己现在动不了,亲亲抱抱都做不到,这要怎么哄? “下次不敢了。”陆研不知所措,又开始摇顾璟霖的胳膊,“好了以后都听你的,你做什么都可以,要玩捆绑么?” 顾璟霖:“……” 要说这小家伙平时就是一副乖顺粘人的小可怜模样,现在受了伤,全部属性都得再加个“更”字。 顾璟霖愣是被摇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再一听“捆绑”,差点被气笑了,无奈道:“你要我怎么说你?那天下午,我已经承诺会找人给李淑君定案婚内出轨,她一分遗产都分不到,你怎么就没耐心多等等,非要把自己搭进去?” 陆研闻言刹那静了,沉默半晌,说:“不是钱的问题,璟霖,是命。” 其实不用他说,顾璟霖心里也清楚,陆研说过没感情、不在乎,可事实证明他多少还是受了视频的影响。就算那个女人再陌生,却也是陆研的生母,没人能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果不其然,陆研又道:“我对李淑君的感觉一直很淡,我们是私生子和原配夫人的关系,我从小都知道这点,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她让我留在美国其实是一种很好的做法,远离了陆家,我不用跟家里的任何人发生冲突,没有联系,没有人管束,我很自由。” “但是我今天说句实话,这些都是表面的,她做了很多事,我也忍受了很多事,只有我知道这十几年自己过得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原本以为这是命,但忽然发现其实一切或多或少都是拜她所赐。如果我母亲能活下来,我至少不会有在福利院的经历,至少还能跟她一起生活,至少不需要一个人……” “可是她死了,跟她相比,李淑君已经很幸运了。”陆研望着天花板,温软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自嘲的味道,“不管是为了妈妈,还是为了我自己,都是时候让李淑君付出一点代价了,这才公平。” 顾璟霖不置可否,但这是陆研的选择,事已至此,已经发生的一切都不可更改。顾璟霖静了片刻,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故意伤人会根据伤情判刑,一般来说判不了几年。” “怎么可能只是故意伤人?”陆研一哂,侧头迎上他的眼睛,“你忘记那段视频了么?” 顾璟霖一怔,几乎瞬间明白了陆研的意思,说:“你想用那段视频的内容,作为李淑君具备谋杀动机的证据?” “没错。”陆研好整以暇道,“那段视频记录下了她失手害死我母亲的全过程,虽然时间已久,过了诉讼时效,但是也不能白白浪费。有了这个前提,法官在判罚时肯定会重新考虑她的动机。再加上车里散落的文件,联系遗嘱内容,李淑君被剥夺了绝大部分的继承权,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一个被逼急了,所以想要谋杀前夫私生子的疯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陆研解释道,“我看过几个诉讼期已过却判罚了的案例,国内法律还是会考虑长期影响。像她这种过失致人死亡,后续又对被害者亲属杀人未遂的情况,只要律师陈述得当,是可以做到数罪并罚的。” 听了这番论述,顾璟霖缓了口气,心说陆研确实聪明,就是手段太极端了些。可转念一想,这事如果不用自残的苦肉计,恐怕也没有什么能两全其美的方法。 陆研说完,见顾璟霖迟迟没作回应,不禁试探道:“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顾璟霖给他揉揉手背,好让瘀血尽快散开,“老婆太心机了,忽然有点不太敢养。” 陆研没听出来是开玩笑,登时吓了一跳,以为要分,忙道:“那是对外人的,璟霖哥哥当然不一样,你是内人。” 顾璟霖:“……” 顾璟霖忍不住笑了,说:“中文没学好不要随便用,谁是你内人?” 陆研:“????” 陆研一脸莫名其妙,不过明显感觉到气氛有所缓和,顾璟霖貌似没那么生气了。 眼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陆研受麻药影响昏睡到现在才醒,虽然身体虚弱,但却不困。他知道顾璟霖白天有事,晚上又熬夜陪着,一想到他明天可能还要出去就心疼,劝道:“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打算什么时候走?” “天亮前吧,我晚上会再过来。”顾璟霖说,“席琛会一直留在这里,你有事直接跟他说。” 陆研一惊,讶异道:“他也来了?” “就在外面,你出院前都不会走。”顾璟霖边说边把他的手放回床上,掖好被角,“要不是最近事多我也不想走。” “不要胡闹,”陆研说,“被外人看到很难解释的。” 顾璟霖看了他一眼,调侃道:“这有什么难的?现在陆家你持股最多,我讨好一下新老板没什么问题啊。” 陆研:“……” “提前说好,”顾璟霖一本正经道,“助理不许请同性,应酬不能超过晚上十点,一年至少给自己放两次长假,我好带你出去散心。做不到这些你就把管理权限给你二哥,然后回家继续被我养着。” 陆研:“………………” 家规好严,陆研忍不住腹诽,正常情况不都是总裁包养艺人的么?怎么到他这儿就反过来了??? “不对啊!”陆研反应过来,“我都没要求过你几点回家,你为什么要求我?” 顾璟霖眸底带笑,故意道:“不一样,你是内人。” 陆研皱了皱眉:“你刚才说内人不能随便用……” 顾璟霖笑道:“你用不对,我用就对了。” 陆研不解:“这是什么道理?” 顾璟霖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在国内多生活两年就明白了,闭眼休息会儿,不然伤口愈合慢。” 陆研将信将疑,依言乖乖合上眼睛。顾璟霖顺手把夜灯关了,省得有光这小家伙不容易入睡,然后把手伸到棉被下面握住了陆研的手,拇指微动,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手背。 这个动作很轻,但陆研莫名觉得很安心。 “这间病房好像配了间给陪护人员的卧室,”陆研低声说,“你去睡会儿吧。” “不去,我就这儿看着你。”顾璟霖道,“别说话了,快休息。” 陆研歪着头,于黑暗中看向他,笑道:“我有什么可看的?有事会叫你。” “你就该被看着,”顾璟霖的嗓音很沉,隐隐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要不然一转头人又伤了,我上哪儿后悔去?” 听他这么说,陆研又心虚又想笑,闭上眼,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趁着天还没大亮,顾璟霖冲了个澡,又换上席琛送来的一套新衣服,然后便匆匆出门了。 陆研睡到将近中午才醒,被后来过来的陆云桓喂了些流食,两人没怎么交流,像是都在有意避免提起昨天的事。 下午护士换完药,主治医生亲自过来看了看陆研的情况,说伤口没什么大问题,也没伤到内脏,大概一周以后就能拆线,之后就能回家休养了。等例行检查结束,医护人员出门,陆研注意到外面有交流声,旋即明白时间差不多了。 陆云桓走过来把床升起来一些,又安置好枕头让他靠好,借助这个机会低声道:“顾先生做了安排,到时候我也会出庭作证,你只管说就可以了,只要能让她进去,剩下的一切好办。” “我知道,”陆研说,“你也先出去吧。” 陆云桓点了点头,把准备好的u盘交给陆研,没再多说,转身出了病房。 不过多时,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进来,在出示完各自证件后相继拿了椅子落座。陆研很客气地问了好,等对方准备好笔录工具,便开始陈述昨天发生的那件事。等到了最后,陆研把存有视频的u盘提供给警方,在笔录上签了字,说:“我会尽快联系律师,后面会由他全权代理,辛苦二位了。” “好好休息。”其中一名警察说,“有问题我们会随时跟您取得联系,再见。” 接下来一切暂时平静下来,陆研腹部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 警方那边定案过程也非常顺利,对李淑君提了刑事诉讼,以杀人未遂判刑期五年。其后没等她上诉,陆研的代理律师以故意杀人罪起诉李淑君,同时提交了婚内出轨,以及二十年前失手致陆研母亲身亡的证据,要求追诉其法律责任,并剥夺全部遗产继承权。法官并没有当庭判决,宣布择日会再次开庭。 九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 湿冷的秋雨中,一辆黑色林肯驶出市区,在b市近郊的看守所前停下。 副驾驶门打开,女秘书撑伞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后座的车门,说:“陆总,到了。” 陆研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再看顾璟霖授意、陆云桓亲选的这位人高马大的女秘书,虽然很美,但是一看就很能打,陆研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他下车后站在对方伞下,微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位比自己还高了几公分的秘书,保持微笑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等在外面。” “可是……”女秘书迟疑了,“陆副总说——” 陆研打断她,头疼道:“别听我哥瞎说,我又不是小孩,探个视还能被拐走?” “那好吧,您自己小心。”女秘书说完,把雨伞交给陆研。 陆研接了伞,沿看守所门前的一条沥青路走向大门。 前一天有打过电话,预约了时间,陆研向门岗的狱警出示了证件,在访客簿上登记。做完这些,他被带进了主楼的一个单间。 这个房间完全封闭,中间被一道铁栅栏隔开,桌椅都被固定在地面上,除此以外几乎没有其他设置,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让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里面的环境。陆研没有坐下,朝送他来的狱警道了谢,然后自己关上了门。 几分钟后,铁栏另一侧的门开了。 李淑君穿着看守所灰色的制服,头发被剪短了,看上去还算整洁,就是气色有些憔悴。因为审判还没彻底下来,所以她并没有正式服刑,想必生活环境还不算太坏。 事到如今,陆研面对她依然能做到心平气和,甚至比回国前还要更加从容。 “麻烦您了。”他对送李淑君过来的狱警说。 “探视时间半个小时,”那狱警道,“到时候我会来提人,陆先生,您自己算好时间。” 陆研十分礼貌地略一颔首:“知道了,谢谢您。” 闻言,李淑君冷笑一声,也不等狱警离开,直接讥讽道:“装模作样。” 狱警临出门前瞪了李淑君一眼,然后“嘭”的一声撞上了门。 陆研说:“并不是装模作样,而是我从小环境决定了我对别人客气才能让自己生活得轻松一些,这点你是不会明白的。” 李淑君不以为意,冷冷道:“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你的笑话很好看么?”陆研拉开椅子坐下,又示意李淑君落座,道,“妈妈,你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我眼里,你还不如马路上的一个陌生人,我犯不着为了嘲笑你坐这么久的车来这里,我没那么无聊。” 李淑君面色一沉,仿佛受到了什么羞辱。 陆研很淡定地收下对方的恶意,用纸杯倒了两杯水,把其中一杯推到铁栏的另外一边,说:“我吩咐过律师了,不会向法庭要求太严重的刑罚,关个二三十年也就差不多了,我会给你留下出来的机会——”他举起自己的纸杯朝李淑君示意,“只要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李淑君气得脸色铁青,失控道,“我当初就该亲自杀了你!” “没错,”陆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交给别人来做,看来你确实很相信他了。” 李淑君怔住,瘦削的脸颊微微颤抖,静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会有那份视频?谁给你的?” 陆研哂笑着勾起嘴角,反问道:“你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闻言,李淑君一瞬不瞬地盯死陆研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对方身上找出什么破绽,好否定她脑内的一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淑君用仿若自语的声音低声道。 陆研说:“大概是因为几十年前,祖父辈做生意时毁得他家破人亡,所以他来利用你,想把这些再还给陆家。” 李淑君猝然抬起头,看想陆研的眼神半是怀疑,半是不可置信。 “他已经做到了。”陆研道,“陆承瑞死在你的手上,你这个陆夫人又人在狱里。陆博远身份曝光,从此跟陆家没有任何关系。陆思琪被冠上了吸毒的罪名,这辈子都洗不干净……噢,对了——”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你一定在想云桓怎么没事?” 李淑君知道陆云桓在法庭上替陆研作了伪证,心里一直有疑,听见这话,她下意识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有联系?你给了云桓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替你陷害我?!” “因为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陆研轻描淡写道,“据说,我真正的二哥死在了你的肚子里,而你醒过来以后抱着的孩子就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了,云桓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他恨你。” 李淑君霍然睁大眼睛,颤声道:“这不可能!” “是啊,当初我听了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二哥跟你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为什么会针对你,现在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陆研低头抿了一口纸杯里的水,“只要能看着你落到今天的下场,我就很满意了。” 李淑君脸上血色尽失,颓然靠回椅背,嘴唇翕动,喃喃重复的全是“这不可能”几个字。陆研忽然有点同情她,张天启这一手做得确实太狠了,为了安插一个可以受他控制的人,他打了自己孩子,从小培养出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陆云桓。 他是怎么做到控制他的? 那一瞬间陆研有些后怕,隐隐不想去揣摩那个真相。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陷入沉默,一时间这间简陋的见面室变得异常安静起来,只剩下门外秋雨噼噼啪啪的静噪音。 忽然,李淑君没来由的笑了一声,陆研回过神,微带讶异地看着她。 “你不了解他,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李淑君看向陆研,目光透着几分怜悯,“你玩不过他的,这件事还没完,我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我知道。”没等她说完,陆研开口,“而且在这件事里,我跟你一样,同样也是一枚棋子。” 李淑君眉心锁紧,万分不解地看着他。 陆研又道:“然而我们的差别在于,你从头到尾都处在一个不知情、也不可能知情的位置,所以你是被孤注一掷的弃子,注定会被我吃掉。而我也只有在吃掉你以后,才有机会将他的军。” “——妈妈,你明白了么?” ——inued Chapter 79 【揣摩不透】 从看守所出来,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陆研谢过给他带路的狱警,独自撑伞,一边给顾璟霖发短信一边朝车子走去。 因为向狱警多交代了几句,所以陆研出来的有些迟了,过了探视规定的时间。那名女秘书受命行事,特别在意他的安全,好不容易把人盼出来,便赶紧下车迎上去,见陆研全须全尾没出什么岔子,这才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唤了声:“陆总。” 陆研抽出一分精力抬眼看她,觉得这姑娘也是挺有意思的。 二哥给他聘的这位女秘书姓汪,叠名圆圆,是个很可爱的女性化名字,然而这种印象只保留到陆研看到她的简历以前,等了解过履历,陆研再看她的时候难免有种从里到外的虚弱感。 简历上写明这妹子当过兵,特|种部|队出身,后来再一次任务里断了条腿,因为不能再承受高强度训练,所以复原了。她的综合素质特别好,本来是有工作安排的,但碰巧被陆云桓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于是想尽办法挖过来,专职保护陆研。 起初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几天陆研是拒绝的,他毕竟是个成年男性,被女生保护是什么道理? 这种事一看就是家里那位授的意,再加上陆云桓胳膊肘往外拐,原则性问题上绝对不参考当事人的意见,所以尽管陆研很不情愿,还是不得不接受在他接任总裁这个位置当天,同时上门入职的女秘书。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陆研觉得这人还好,确实跟传说中妖艳的小秘不一样,就是管得有点多,但凡重文件重一些就绝对不会让他拿。 往她面前一站,陆研总有种小鸟依人的感觉,非常奇怪,还是忍下来,一本正经地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您要是不累的话我们就回公司一趟,陆副总调整了一遍总公司的高层配置,有人员变动需要您过目和签字。”汪圆圆怕陆研淋雨,把手里的伞也靠过来给他打,如是道,“但是不急,您要是累了今天也可以回去休息,等明天再做。” 陆研看了眼表,现在时间还早,顾璟霖又不在家,回去也只能陪狗玩,于是说:“回公司吧,二哥在么?” “在。”汪圆圆引着他走到林肯边上,替他拉开车门,“副总刚才还打电话问过情况,我没敢告诉他您是一个人进去的。” 陆研正要上车,听见这话瞬间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他把我当小孩子就算了,你可以正常点。” 汪圆圆也没办法,无奈道:“当初签劳动合同的时候副总特意交代的,不能让您随便离开我的视线,不然很容易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陆研说。 “不是您,”汪圆圆回忆道,“据说是别人容易出事。” 陆研:“……” 汪圆圆眉心浅蹙,似是十分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说:“那会儿听完我还觉得您可能是脾气很暴躁,或者容易跟别人发生冲突的类型,见面了才发现跟想象中差别有点大。” 陆研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性格温和,对待下属很有礼貌,所以才会有反差,结果这念头还没过完,就听见对方又道:“您这身板太瘦了,跟人打容易吃亏,得好好练练,也难怪副总不放心。” 陆研一脸莫名其妙:“我哥说的不是别人容易出事么???” 汪圆圆说:“是啊,您是集团总裁,您出事了,别人能不出事么?” 陆研:“………………” 陆研长叹口气,心说这姑娘什么都挺好,就是脑筋有点硬,完后也不再多说,乖乖上车了。 陆氏集团的总部大厦也在b市市中心,地段繁华,距离东煌娱乐并不算远。陆研还没有正式接手工作,来这里的次数不多,只是挂了个名号,具体事务暂时都交给了陆云桓负责。 由于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集团最大的裁定权在李淑君手里,所以内部或多或少都会安插上一些所谓的“自己人”。这方面陆云桓自然是比陆研更清楚,也知道该怎么处理,索性就借着两人上位的机会把主要位置上的人员都整理了一遍,打算等处理干净了以后再让陆研参与进来。 陆研的管理经验几乎为零,跟人打交道更是短板,所以很庆幸能有人帮忙打理这些。 车子抵达总部大厦的时候正赶上午休,正门出入的人流量很大。陆研还不习惯被人见面称呼“陆总”,不想跟太多人照面,特意要求走了个侧门,再搭成楼梯间的电梯来到顶层。 这一层只有几间高层专用的办公室和一间要谈会议室,环境非常安静。陆研的办公室就是以前陆承瑞使用的那套,装潢陈设很符合那个年纪的男人的审美。陆云桓询问过是否需要重新装修后再使用,陆研觉得没什么必要,保留现在这样就挺好,于是连一桌一椅都没有更换。 每一次进到这里,陆研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西山别墅的书房。 陆承瑞并不是一个品味很独特的人,却活得很细腻,注重很多微小的细节,以至于在他过世以后,他所生活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某种印记,像是渗透进旧木料的气息,不甚明显,却又无处不在。 陆研盯着办公桌后的扶手椅静了几秒,最终没有走过去坐下,而是改为站在落地窗前,心不在焉地俯瞰向秋雨朦胧中的城市景象。 有时候——陆研心底默想,有时候还是挺想问他一句为什么的,尤其是在看过抽屉里的照片之后,很想问问他那么做的原因,也很想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只可惜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扪心自问,陆研很清楚在自己心里陆承瑞承担不起父亲这个角色,也没有多少感情,可偏偏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容易被一点小事触动,容易轻易的否定和肯定,接纳和认同。他从没有亲眼见过那个男人病入晚期、久坐书房的模样,却又一遍一遍在脑中幻想出他坐在冬去春来、没有温度的阳光下,独自翻看照片的场景。 陆研觉得挺可笑的,因为触动他的东西全靠想象,而永远无法得到验证。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 陆研回过神,匆匆转身说了声:“请进。” 门被应声打开,陆云桓进门,说:“要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幸好下午没有其他安排,吃饭了么?” “还不饿。”陆研边说边看了门口的汪圆圆一眼,示意她回避。 汪圆圆会意地点了点头,替两人关上了门。 陆研又道:“二哥这么忙,我怕打扰到你。” “这是什么话?”陆云桓在沙发上落座,亲自倒了两杯茶,招手让陆研过来,“自己家的公司,费点心也是应该的。” 陆研挨着他坐下,端起纸杯焐手,问:“还顺利么?” 陆云桓:“还可以吧,我也不熟,都是摸索着来。”话说至此,他忽然一笑,那笑里略微带上几分自嘲的意味,无可奈何道,“说起这事张天启倒是给了不少有用的建议,不得不说,这方面他确实比我们有经验。” “他提到后续的打算了么?”陆研说。 “我不确定是他没有打算,还是没把那个‘打算’跟我说。”说完,陆云桓抬眼看向陆研,“上午怎么样?怎么突然想起去那边了?” 陆研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说:“没什么原因,就是想跟她谈一次,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有些事才能算得上结束。” “谈完这次就别再想了,”陆云桓说,“你该忘了她,好好准备接下来的生活。” 陆研“嗯”了一声,没多说话。 陆云桓取出手机回了几条信息,又道:“有件事正要告诉你,东煌的新电影下周开机,星启那边主动邀请你去参加开机仪式。按理说你这个级别不需要出席,让分公司的负责人去就行了,不过我认为这是他想见见你,所以暂时没推,让你自己决定。” 陆研一点都不意外,没有多想,直接应下:“那就去吧,正好我也想去,毕竟是璟霖的片子开机。” “其实我现在猜不透张天启的想法。”陆云桓说,“他在海外的生意做得很大,根本不缺钱,我也感觉不到他有多想拿下陆氏集团,对他来说集团本身就像是一个赠品,可有可无,因为拿到以后也不可能去经营赚钱,充其量是放任其慢慢荒废。” “还有你和他之间的关系——”陆云桓看着陆研,沉声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当年你母亲意外身亡,你在医院出生成为孤儿,恐怕就是张天启为你安排了那家福利院……” “我想到了,”陆研淡淡道,“如果我们能不发生任何冲突,我想我会因为这件事而尊重他。” 陆云桓缓慢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次才偶然了解到的这件事,我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做过别的,我不知道他对你的看法。除去你是陆承瑞的孩子这点,你们之间完全不存在利益联系,所以我不能肯定他会不会再继续动手做什么。” 陆研:“我觉得还是不要太乐观了吧,他间接救过我一命,这件事最多算是我欠他人情,对他不会有多少影响,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反倒是你——”陆研眉心拧起来,不解道,“我从来没问过你跟他之间的关系,二哥,现在陆家只剩下咱们两个人,没有人有能力再干预你,你却依然要受他控制,这到底是为什么?” 闻言,陆云桓极不明显地怔了几秒,旋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笑道:“二哥有自己的原因,你就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陆研说,“你别忘了,你最开始帮我的原因其实是为了摆脱他,不是么?” 陆云桓不置可否,陆研又道:“现在我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可你的还没有。二哥,你什么都不说,我甚至不知道该做——” “研研,”陆云桓打断他,“你已经帮到我了。” 陆研不明所以:“可是……” 陆云桓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在,现在的局面就会变成整个陆家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样一来张天启是不可能迟迟按兵不动的。”话说至此,陆云桓起身站起来,并没有给陆研开口追问的机会,而是说,“我下午还有事,你看完那几份报告把字签了,再让秘书送到我办公室就行。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 陆研知道这事多半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只好由着他去。 下午五点,那场持续了一天的秋雨总算停了,只不过天还阴着,看样子晚上还有继续下的趋势。 陆研被司机和秘书送到公寓楼下,汪圆圆要下车送他上楼,被陆研婉拒了。 这里是身份公开初期顾璟霖特意给陆研准备的房子,也是陆研透露给外界的住址。每次回来他都会象征性逗留一两个小时,然后再换上身低调的衣服出门,搭乘公共交通返回顾璟霖的公寓。 阴雨天路面积水严重,市中心交通瘫痪,陆研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了。 玄关里亮着灯,门廊的地毯上摆着准备好的拖鞋,陆研微微一怔,心里顿时漫起一股怪诞而又奇妙的感觉,似乎是一直以来两人保有的角色调换了位置,毕竟从前都是他留在家里等另一个回来。 听见动静,林林摇着尾巴迎上来,在陆研脚边兴奋得蹭来蹭去。幼犬长得很快,最近这段时间基本上一天一个样子,林林的胎毛脱干净了,现在长出了一身光滑柔亮的小卷毛,整只狗愣是被毛撑大了一圈。 陆研换了拖鞋,又含了片抗敏药,然后才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溜达到厨房门口。 燃气灶上开了火,上面煨着一只砂锅,锅里不时传出“咕嘟咕嘟”煮开的声音,而随着这种沸腾厨房渐渐飘荡起一股很鲜的香气。 陆研整个人都是震惊的,毕竟据他所知家里那位应该只有白水煮蛋的水平,怎么可能会用砂锅?陆研单手抱着林林,正要去掀砂锅盖,却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小心点,别烫着了。” 陆研回身看他,笑得眼睛弯起来:“你回来的还挺早,今天不忙么?” 顾璟霖穿着衬衣和西裤,显然也是刚进门不久,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换下。他走过来搂过陆研,微低下头,两人顺势接吻。 林林夹在中间,被挤到了,很不满地“嗷”了一声。 “正式开拍以前我都不会太忙,应酬而已。”顾璟霖取了汤勺过来搅拌锅里的海鲜粥,说,“你今天倒是挺晚的,有事?” 陆研把林林放下,洗了手,过来帮忙把辅料放进去,回答道:“公司的事还不需要我忙,就是路上堵车,耽搁了。” “这么折腾太辛苦你了。”顾璟霖说。 “这样相对安全一些。”陆研盛了点粥汤到小碗里尝味道,感觉淡了,便洒了些盐进去调味,道,“按二哥的意思,咱俩现在不太适合住在一起。” “顾忌太多了。”顾璟霖从后面搂住陆研,侧头吻了吻他的耳垂,“总要有公开的一天,不能让你躲一辈子。” 陆研闻言没着急开口,放下汤勺和碗,把火关小,转身搂着顾璟霖的脖子,正色道:“国际上出柜的艺人戏路都不好,更不要说国内了,璟霖,你不要再想这个问题了,好好考虑你自己。” “因为你优先考虑的对象是我,所以才会这么说,”顾璟霖道,“然而我只可能优先考虑你,那个问题自然是不能不想的。” 陆研无言以对,忍不住笑了。 顾璟霖摸了摸他的头,说:“去洗澡吧,一会儿下来吃饭。” 陆研抱着不肯松手,仰头凑到他耳边,软绵绵地吹了口气:“璟霖哥哥,你就让我一个人去?” 顾璟霖原本想以煮粥为借口拒绝,可这几个字从陆研嘴里说出来自带画面感,让人完全抗拒不了。顾璟霖拿他没办法,只好暂时关了火,把怀里公然勾引他的小家伙打横一抱,干脆利索地上楼洗澡去了。 与此同时,市中心某别墅区。 陆云桓站在吧台后,将泡好的红茶倒进一只马克杯,又按照对方的口味加入奶和蜂蜜,然后走到客厅,把杯子搁在茶几上,自己在单独一组沙发上落座:“我这几天有点忙,家里没别的东西了,您凑合一下。” 张天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你需要什么直接列个单子,明天我叫人送过来。” “不用了。”陆云桓道,“被人看见不好。” 张天启闻言顿时笑了:“你太谨慎了,这么活着不累么?” 陆云桓抬眸看他,轻描淡写道:“我的谨慎都是您教的,不敢忘。” 张天启注视着他的脸,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他放下杯子,随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陆云桓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起身坐了过去。 “公司那边还顺利吧?”张天启道。 “整合得差不多了,大概在过半个月就能步入正轨。”这话说完,陆云桓短短静了片刻,而后忍不住道,“您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张天启向后靠上沙发背,闭目养神,“说实话,陆研让我有些意外。” 陆云桓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说:“您了解他么?” 张天启:“你想听的是‘我了解’,还是‘我不了解’?” 陆云桓心里一惊,正要开口解释,张天启却先一步说道:“你想套我的话,有这个必要么?在我这里,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出来,能说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不能说的也就不会说了,用不着跟我耍小聪明。” “抱歉。”陆云桓缓了口气,坦言道,“其实我看了您交给研研的视频。” 张天启平平“嗯”了一声:“倒是不意外。” 陆云桓试探道:“我猜——研研早期在那边的生活都是您安排的?” 张天启笑笑,好整以暇道:“本来没打算要管,但是后来想到以李淑君的性格应该是很难容忍下那个孩子,觉得留着今后可能有用,就顺便做了些安排。” 陆云桓心说果然是这样,思忖半晌后又道:“这么说您应该一直都有关注研研的情况,又怎么会感到意外?” “也不算是一直,通常想起来才会问两句。”张天启说,“根据我得到的反馈,陆研应该是个性格孤僻的孩子,有轻微的社交障碍。他有洁癖,不适应和外人接触,在国外的那些年一直过得很封闭,也很低调。” “这种人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利用价值,到了后期也就不太关注了。”张天启客观评价道,“这次陆研回国以后,其实有很多方面都让我感到惊讶,特别是最后送李淑君入狱的做法,给我的感觉是——”他顿了顿,复又开口,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继续道,“他好像知道是在被人利用,所以避开了所有可能留下罪证的点,同时又将利益最大化,不得不说,确实很聪明。” “尤其是敢对自己动手的那种狠,”张天启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云桓一眼,“这是你所欠缺的。” 这段话乍听似乎没说出来什么,可陆云桓在这个男人身边久了,或多或少都能听出更深一层的意思。他称赞陆研是假,着重说的分明是那句“他知道是在被人利用”。 这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难道说……他怀疑了? 陆云桓早就察觉到张天启不够信任自己,可那时候并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如此一来,他很有可能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只不过这打算是不能对他说的,所以才会才会用那句“还没想好”应付了事。 ——inued Chapter 80 【绯闻】 一周以后,《起源》的开机仪式在市郊举行。 投资方包下了影视基地附近的一家度假村,用于招待剧组人员和受邀前来的媒体记者,而且由于主演,以及双方高管悉数到场,这样也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安全。 当天一早,度假村正门被闻讯赶来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当地派出所甚至出动了不少警力协助维持秩序。 陆研的专车在外围堵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被赶来接应的保安带到了北面的偏门,这才终于开进了度假村。 跟外面的吵闹不同,度假村内部非常安静,剧组的相关工作人员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抵达这里,开始着手准备开机仪式当天的相关事宜,而演员们也会提前两天入住,熟悉环境和未来几个月需要相互合作的搭档。 黑色林肯绕过前庭的喷水池,在主楼正门前停下。 门童上前拉开车门,陆研下车,汪圆圆快步过来给他披了件外套,然后又匆匆指挥门童把后备箱的行李取下来。 九月下旬,b市这种多雨的城市已经很冷了,郊区的温度还要更低。 这片度假村沿湖而建,视野非常开阔,空气中水汽充裕,陆研一路上有些晕车,整个人原本昏昏沉沉的,现在被冷风一吹顿时清醒过来,症状也缓解了不少。 陆云桓从后车上下来,走到陆研身边,见他脸色不好不禁皱了皱眉,关切道:“没休息好么?” 陆研摇头示意没事,随口说:“这里空气质量不太好,我呼吸道本来就敏感,再加上最近雾霾严重,有点犯哮喘。” “怎么还有这种问题?”陆云桓神色认真,揽过陆研肩膀,带着他走进酒店,“早知道就不让你来了,应该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不用担心,都是小毛病,不严重。”陆研说得漫不经心,一边给顾璟霖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到了,一边淡淡道,“再说了,张总邀请,我不来也说不过去啊,不是么?” 闻言,陆云桓微微一怔,不置可否,也就没再接话。 很快有工作人员出来接应,见两位老总独自站在大厅里忙赶了过来,十分殷勤地把人引到对应的套房。 陆云桓吩咐助理把行李送进去整理好,自己则跟陆研进了他那间,然后亲自叫服务员送来温水,看着他把药吃了,又不放心地问道:“哮喘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那种药物里含有安眠的成分,吃了容易犯困,陆研软绵绵地靠在沙发背上,捧着温水杯,耐心解释道:“我不是对很多东西过敏么,其实就是呼吸系统比较脆弱,遇到空气不好的情况出点问题是很正常的,真的不用担心。” “有时间还是要去医院彻底检查一下,不能耽误。”陆云桓看了眼手机,静了半晌,说,“这样吧,我替你约个医生,回去了就去看病,省得你不放在心上。” 陆研歪头看他,哭笑不得:“没什么用,这是体质问题,有过敏源就会出问题,不可能根治。” “那就开点好的药,”陆云桓拨通电话放在耳边,边等对方接通,边说,“我知道这类药物因为成分原因很容易产生依赖性,不能乱吃。” 陆研拗不过他,只好不再多说,由着他预约。不消片刻,陆云桓约好了就诊时间,把医生信息和联系方式一并发给陆研。 这时候汪圆圆领着送行李的服务员进门,两人暂时停止谈话,待人出去以后,陆云桓才说:“今天的行程安排看过了?” “圆圆早就发给我了。”陆研道,“张天启那边有没有提过我的事?这次既然是他主动邀请我来,按理说就应该是准备做点什么,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陆云桓起身给陆研的杯子里加热水,重新落座后,说:“我也觉得奇怪,起初猜测的是想要制造跟你见面的机会,毕竟陆家现在只剩下你我两个人,他想要针对你,至少也会先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但上次我跟他见面的时候主动提过一次,关于你——”话说至此,陆云桓略微顿住,抬眼看向陆研。 陆研表面没做反应,心里其实非常惊讶——这番话乍听没什么特别,可仔细一想便会发现,陆云桓在张天启面前应该是很有话语权的,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单方面被支配。 陆研感觉很奇怪,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说什么?”陆研象征性接了一句。 “我觉得他很欣赏你,”陆云桓说,“他很少夸一个人,却对你的评价很高。” 陆研不以为意,轻描淡写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云桓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我能感觉到他不信任我,所以对我有所隐瞒。那天跟他聊过你以后,我忽然觉得他这次并不是要见你,而是很可能打算做些什么。” 陆研垂眸盯着杯子里的水,没有说话。陆云桓又道:“总之如果你们有独处的机会,你要记得言谈务必小心,可以说,但不能全说,更不能不说。” “我明白。”陆研想起之前与张天启的两次见面,思维飘忽,淡淡道,“二哥,你放心吧。” 往后两人又简单聊了聊现阶段集团交接的情况,中途助理过来通知说中午有个小型聚餐,陆云桓以陆研身体不适为由替他推掉了,又吩咐说送些食物过来,等一切安顿好他再去宴会厅赴宴。 陆研坐了太久的车,现在没什么胃口,喝了点粥就让服务员把东西收拾走了。套房安静下来后,之前服用的药劲儿上来,陆研困得厉害,见还有时间便去里间的床上补了个觉。 下午两点半,汪圆圆敲门叫醒陆研,提醒他准备去参加开机仪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飘起了细雨,天色沉得厉害,看上去雨势还有加大的趋势。郊区天气变化无常,这会儿雨还没下紧又起了风,不远处的湖水被吹得起浪,沿岸停靠的几只游船被颠得摇摇晃晃。因为双方高管不属于剧组成员,不需要上香和致辞,所以酒店特意布置出了二层的一座露台,让管理层们既不用淋雨,又可以看清仪式现场的情况。 陆研和陆云桓抵达露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在等,陆研见过子公司的负责人和几位总监,印象不深却也算脸熟。对方也很客气,虽然年长不少,但见陆研过来还是恭恭敬敬的称了声“陆总”,然后又主动介绍了星启方面的高管们。 其实像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注意力根本不会放在下面的开机仪式上,攀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凑在一起也是侃侃而谈,只不过为了应景,切入的话题无外乎是从两家合作的电影上聊起。应酬交际方面陆云桓显然更加擅长,而且他也知道陆研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三言两语间便自觉把话语权揽了过去,替他应付。 陆研终于抽身出来,下意识打量四周,没看见张天启不由得暗自感觉不太对劲儿。他走到露台的围栏边,朝下看去——这里是被度假村建筑包围的一处小广场,已经被剧组人员摆好了贡桌、香炉和贡品,因为下雨的缘故,现场密密麻麻撑起了一片黑伞。 按照流程,仪式开始应该由总导演致辞,然后由各个部门的代表上前敬香,程序并不繁琐。陆研不了解这么做的原因,心里多多少少都觉得这类行为有些迷信的成分在里面,但每个行业都有相应的规矩,他不信归不信,却还是懂得尊重别人的习惯。 人群中,站在最后面的罗绍泽碰了碰顾璟霖的胳膊,示意他看露台。顾璟霖会意,却没有抬头,而是取出手机快速编辑出短信发送出去。两人身后全是等待抓拍的娱乐记者,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有可能被记录下来。 露台上,陆研口袋里的手机倏然一振,他取出手机查看,发现是一条未读短信,屏幕显示的推送内容为—— 顾璟霖:【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这才两天不见,怎么把自己折腾病了?】 陆研笑得眼睛弯起来,垂眸看了眼广场,没找到顾璟霖,便回到:【二哥想避免麻烦,就没让我出去吃饭,正好我也有点晕车,留在房间里休息挺好的。】 顾璟霖:【外面湿气重,你早点回去,别等结束了。】 陆研:【回去也没事做,还不如在这儿看你。】 顾璟霖:【都打着伞,你看得见我?】 陆研:【那当然,都打着伞,但是璟霖哥哥打伞的姿势最好看~】 顾璟霖盯着手机上的最后一条短信,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回了个【小坏蛋】过去。 在他旁边,全程偷瞄的罗绍泽仿佛见了鬼,第一反应是他家高冷的基友怎么可能会用这种词?紧接着才后知后觉地被聊天内容虐出了暴击伤害,顿时整个人都能不好了。 半小时后,仪式轮到主演们上香。陆研不再跟顾璟霖发短信,收起手机,走到陆云桓身边。他过来的时候陆云桓正在跟星启方面的负责人聊谈,内容大概是长期合作的一个战略构想,主要就《起源》系列可能带来的市场效应,以及相关产品发展的预期讨论。 见陆研过来,陆云桓暂时停了话题,说:“陆总有什么事?” 对方负责人也很客气,朝陆研颔首示意。 陆研莞尔一笑,道:“听说今天张总来了,怎么没看见人?” “说的也是啊,”陆云桓接话的口气很自然,说罢便给了另外那人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位负责人了然地笑了笑,继而略带歉意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张总今天确实来了,只不过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是公司有一批重要文件需要他亲自签字,所以没时间参加开机和稍后的行文发布会,提前回去了。这是没来得及跟二位说,非常抱歉。” 待他说完,陆研抬眸看向陆云桓,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云桓看得出来他心里有疑,其实在他看来这件事同样很奇怪。 张天启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被工作左右的人,在他的日程表里极少会出现突发情况,所以那个所谓的“重要文件”必然是借口,只不过……他既然主动邀请了陆研过来,自己又为什么连面都不露就提前退场呢? 陆云桓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但出于礼貌还是对那名负责人表达了他们并不介意。 与此同时,下面的开机仪式进入尾声,主演和主创们一起上前,供等待已久的记者们拍照,然后再由礼仪小姐引导众人前往酒店一层举行新闻发布会的会议厅。 陆研的心思全在张天启缺席的这件事上,越想越觉得这次从头到尾自己完全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半点也看不出对方的目的。 太奇怪了! 陆研眉心浅蹙,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等在旁边的汪圆圆见他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陆总,新闻发布会要开始了,你还去现场么?” 陆研回过神来,想了想,道:“不用了,我回房间看直播吧。” “那样也好,”陆云桓说,“我陪你回去。” 陆研点头默许,转身离开露台。 酒店套房内,汪圆圆替两人打开电视,然后单独用一次性纸杯泡了茶。 做完这些,陆研让她回房间休息,交代说有事会给她打电话。 电视机显示的画面中,电影的正副导演,两家公司的负责人以及几位主演尽数入场落座,可容纳上百人的会议厅座无虚席。现场闪光灯频繁亮起,主持人宣布发布会开始,并点了第一名记者对导演提问。 这场发布会除去电视转播外,微博也在进行图像和文字的同传,开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被热情的粉丝们刷上了热搜。 陆研随便翻了翻几个热门帖子下的评论,感觉总体风向都是正常的,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你在担心什么?”陆云桓问。 陆研放下手机,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电视画面中,坐在导演左手边的顾璟霖的身上。 “我感觉有事会发生。”陆研不确定道,“张天启会借口离开,我只能想到他已经做好了安排,而导致的结果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所以他才会走,为的是不让自己卷入麻烦?” 陆云桓说:“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他做事很谨慎,绝对不会触碰可能对自身有威胁的事。研研,在这个前提下,你认为他安排了什么?” “今天除了开机仪式外就只有这场发布会,但说白了这两样都跟我没有直接关系。”陆研心里的不安更重,下意识微微扣紧手指,将纸杯边缘捏到变形。忽然,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把那只一次性纸杯“啪”的一声撂在茶几上,沉声道,“二哥,他有没有提过关于我的调查结果?” 因为用力过猛,纸杯里的水溅出来不少。陆云桓看着漫开的水迹,瞬间明白了陆研的意思,说:“你是指那张偷拍的照片,你怀疑他查到了顾璟霖,想通过他来——” 他话没说完,电视直播里又一个记者获得提问机会,他接过上一个同行递过来的麦克,直言道:“我的问题是提给主演之一的顾璟霖,顾先生的。前两天我偶然得到的一个消息,内容有关于您一直以来可以在东煌娱乐拿到好片约的原因。” 此话一出,电视前的两人同时静了,发布会现场鸦雀无声,主台上的主创和其他几位艺人都听出了这人话里有话,表情不约而同的沉了下来。 那名记者继续道:“那个匿名邮件称您是个同性恋,正在交往的对象是陆家三少爷,也就是现任陆氏集团的总裁,陆研先生。” “在座各位都知道陆研身为集团总裁,上任以来还没有正式接手工作,甚至不常出现在重要场合,但今天却破例亲临了《起源》的开机仪式现场,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先生出道以来虽然跟合作艺人传出过不少绯闻,但从来没有过公开交往的对象,外界早有怀疑您性取向的传闻。我想今天在这里的同行,除我之外应该还有不少收到邮件的人,不知道顾先生打算怎么解释?” 话说至此,现场一片哗然。 总导演最先反应过来,紧急叫停了发布会直播,电视画面仓促切入广告。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那名记者的提问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一时间社交平台上面的各种爆料接踵爆发。 陆研震惊之余头脑清醒,忙取出手机匆匆扫了眼微博的情况,他注意到几个著名的八卦po主同时发了博文,几分钟内转赞量上百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水军在里面运作。陆研握住手指的手指微微颤抖,脑子里全是发布会现场可能出现的混乱局面。 “他在逼我,”陆研眉心锁紧,倏而恍然大悟,“他根本就没打算见我,而是要让我主动去找他!” 陆云桓见他神色有异,忙道:“研研,你先别急,我们——” “我怎么能不急?!”陆研打断他,颤声道,“为了威胁到我,他要毁了璟霖!” “我知道。”陆云桓说,“可是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都必须尽快出个解决方案,否则舆论扩散的速度将会脱离我们的控制。” 陆研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不太了解怎么处理这类恶意散播出来的绯闻,二哥,有先例么?” “有。”陆云桓沉思半晌,说:“最好的做法是让艺人出面澄清,但舆论并不会立刻相信,这是个长期淡化的过程,后续肯定要制造一些有利于澄清的感情信息,最好还能安排一个女友。” 陆研怔住。 陆云桓又道:“除此之外,如果任由绯闻扩散,而不正面回应,或是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研研,国内的形式你是知道的,顾璟霖肯定会被封杀。到那时候,他就只能息影退圈,逐渐淡出公众视野。” “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些,你自己考虑清楚。”陆云桓站起来,绕过茶几,一边用手机联系助理询问会场情况,一边叮嘱道,“不能耽误,尽快决定。”说完,陆云桓快步走了出去。 陆研心里很乱,反复看了两遍手机,他很想给顾璟霖打个电话,却也知道这时候为了避嫌什么都不能做。他明白陆云桓说的第一种是损失最小的做法,可按照顾璟霖的性格,恐怕根本没有接受的可能性。 张天启这个局设的不声不响,他算准了他会因为揣摩心思而不会拒绝这次的邀请,就像是被一个无比了解你的人捏死了软肋! 陆研手肘支住沙发扶手,用拇指用力揉了揉额角。 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他不动声色地想,既然张天启在等他主动找上门,说明对方早已准备好了一笔交易,只要他能满足所有的要求,绯闻自然就会平息。 陆研考虑再三,最终拨通了席琛的号码。 对方接通很快,背景音嘈杂。 席琛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快步走进了一个单间,关门落锁后,低声道:“你不该打电话过来,什么事?” “璟霖在哪儿?”陆研问。 席琛:“现在等着挖新闻的娱记太多了,我安排了人来接,让顾少先回市中心的公寓了。” 陆研:“他还好吧?” 席琛一哂,道:“跟这个圈里混的人不可能不经历绯闻,只不过这次碰巧是他比较在意的点,所以……” “我明白。”陆研说,“我想见他。” 席琛静了几秒,坦言道:“最好不要,这段时间跟你和跟他的娱记会很多,任何照片的流出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陆研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双方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最终,席琛先开口了,他说:“主导散播这次绯闻的人是谁?” 陆研缓了口气,回道:“星启传媒的老总,张天启,应该是他。” “因为你?”席琛问。 陆研轻轻“嗯”了一声,说:“因为我。” “知道了。”席琛道,“别担心,能处理。” ——inued Chapter 81 【取舍】 傍晚六点多,那场持续了整整一下午的秋雨停了。 趁着夜色降临,陆研在女助理和几名保镖的陪同下从侧门离开酒店楼,匆匆坐进车子。陆云桓站在车旁,撑了把黑色长柄伞,从窗口递了件厚实的羊毛披肩进去,示意陆研盖在身上保暖。 “这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陆云桓说。 陆研精神状态不太好,心情始终放松不下去,闻言像是倏然回过神来,问道:“电影开机会受影响么?”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明天肯定会照常看机,只是暂时不拍顾璟霖的戏份。”陆云桓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淡淡道,“这圈子就是这样,舆论三天两头就会制造个话题,水军黑子再怎么折腾都没事,就怕官方禁播。” 陆研缓慢点了点头:“我明白。” 陆云桓垂眸看着陆研的脸,沉默半晌,安慰道:“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说白了不过一部电影而已,现在整个集团都是你的,对于顾璟霖来说,以后的好机会多得是。” 他话音没落,陆研微微勾起嘴角,侧头迎上陆云桓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考虑到制造出这场绯闻的人,能不能有以后恐怕也不能太乐观,你说呢,二哥?” 陆云桓闻言刹那静了。 说这番话时,陆研嗓音温软,眸底的笑意恰到好处,平静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可陆云桓知道他心里的主意很大,有了前车之鉴,即使自家三弟还没有任何表示,他愣是生生被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惊得脊背一凉。 眼下车里还坐着汪圆圆和司机,有外人在场,有些话不可能说得太过直白。 陆云桓忽然很不放心就这么放任陆研一个人先走,静了几秒,犹豫不决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陆研笑道,“这件事涉及到我,我暂时不方便出面澄清,就只能先麻烦二哥了。” 陆云桓眉心浅蹙,觉得这话说得含糊其辞,简直比直接说出目的还让人后怕,忍不住叮嘱道:“不管怎么样,你先回家里等,有变化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总之,不要相信网络上的任何言论,最好连看都不要看。最迟后天,我会去找你。” “好。”陆研一口答应下来,“别太辛苦了。” 陆云桓点点头,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可陆研却已经坐正身子,将后车窗升了起来。陆云桓没办法,只好向后退了两步,起手示意汪圆圆可以走了。 随后引擎声响,轮胎卷起地面的积水,乘着愈发浓重的潮湿雾气,两盏通红的尾灯缓慢消失在漫无边际的夜色中。 郊区的夜晚很静,整座度假村鸦雀无声。 陆研从座位底下的储物格里取出鸭舌帽和墨镜戴上,又把陆云桓送来的披肩围高了些。 汪圆圆从后视镜里看他,讶异道:“陆总,不至于吧?” “以防万一而已。”陆研的语气很淡,说完后静了半晌,复又改口,“其实也没什么用,即使只拍到车子,有心人也能编纂出一篇长微博来,这东西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也不知道是谁在故意黑,竟然说您跟顾先生是那种关系,真是太过分了!”汪圆圆道。 陆研听得一怔,几秒后顺着她的意思,轻轻说了句:“是啊。” 汪圆圆听出语气不对,回头一看,发现陆研合了眼,看上去似乎很疲倦。她忙叮嘱司机把车开稳,然后亲自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做完这些,趁着陆研还没睡熟,她询问道:“陆总,回哪儿?” 陆研想回顾璟霖的公寓,但现在明显不合适,这辆车从度假村里开出来,后面指不定跟了多少等着抓头条的狗仔。 真是麻烦…… 陆研觉得头疼,想了想,说:“回西山别墅。” “啊?”汪圆圆迟疑了,“陆总,那边刚翻修完,佣人什么的都没配,您现在过去的话……就只有您一个人呀。” “没事。”陆研说,“正好让我安静一下。” 从这里去西山别墅的路程很远,而且多为山路,眼下刚下过雨,盘山道又湿又滑,车子不能开快。 陆研塞上耳机,歌单的循环很巧,正好是他跟顾璟霖认识不久时,两人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车载cd播放过的那首德文歌。 ——【你是一场暴雨,我因你而哭泣。】 一时间,陆研像是吞了一颗涩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一开始,不管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他都在尽可能地避免影响到顾璟霖的生活。可现在,他最不愿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而且发生得猝不及防,也没有任何办法。 流言蜚语可以杀死一个人,更何况是万众瞩目的艺人! 陆研心里清楚,以顾璟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去公开澄清自己的性取向,更不可能用跟某个女明星传绯闻的方式去掩盖这件事。他说过不在乎息影退圈,等真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不会有任何犹豫。 可是……这值得么? 如果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交集,他就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沦为商业利益竞争的牺牲品。 确实有个人该出局,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顾璟霖…… 两小时后,林肯在西山别墅的铁艺大门前停下。 汪圆圆推门下车,望了眼不远处黑漆漆的别墅,然后转过身,一边替陆研拉开车门,一边说:“陆总,太黑了,还是送您回市中心那套公寓吧,也安全些。” “不用了。”陆研裹紧披风,吩咐道,“帮我把行李拿下来,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尽快回家休息。明天如果我有事要出门会给你打电话,接不到电话就当休假吧。” 汪圆圆劝不动他,只好依言照做。 这套别墅过户到陆研名下还不满两个月,期间整体翻修了一遍,把之前的装潢陈设全部替换掉,就连前后花园的植被和石板路都统统换了新的。但有一处陆研没让动,就是别墅二层的那间书房。 汪圆圆把行李提到了三层的主卧,又帮忙打开了总电闸和各个分电路。 厨房里完全是空的,做晚餐是不可能了,汪圆圆找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只能往饮水机里加了水,用车上的茶包给陆研泡了壶红茶。 待她走后,陆研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居家服,然后坐在书房的扶手以内,一边翻看陆承瑞留下的读书笔记,一边捧着杯热茶暖手。 在某一页的页脚上,那个男人写了句与当天的书籍无关的话,内容是【研研的体检报告:八岁,身高116,体重40,太瘦了。】 陆研盯着那几行小字有些出神,直到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地一振,他这才匆匆合上笔记本,拿过手机,在看清来电人姓名后不觉愣了愣,继而匆忙接通。可手机放到耳边,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电话那边,顾璟霖吸了口烟,道:“这么晚了,不打电话也不回家,又想让我着急么?” 男人沉缓的嗓音带着笑意,被千万道电流传播至此,一字一句渗透进心脏的最深处。陆研忽然放松下来,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他可以想象出顾璟霖此刻的模样,细致入微到嘴角的弧度和眸底的眼神。他们隔着一通电话的距离,却又有着近在咫尺的默契。 “受委屈了?”顾璟霖追问,“是不是席琛让你和我保持距离,所以才玩失踪的?” “没有。”陆研忍不住笑了,“我是觉得席先生说得有道理,所以才听的。” 顾璟霖:“他说什么?” 陆研:“说咱们现在应该适当保持距离,我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不过也能想到最近娱记盯得紧,从度假村回来以后就没回你的公寓,也没给你打电话,省得你过来找我。” “人在哪儿?”顾璟霖问。 “我能不说么?”陆研道。 “当然不行,”顾璟霖说,“我都出门了。” 话音没落,听筒里传来“嘭”的一声门响。 陆研:“……” 陆研整个人都不好了,哭笑不得道:“不要闹了,过两天我肯定回去,乖,听话!” “好,不闹了。”顾璟霖温声道,“快说你在哪儿,乖,听话。” 陆研:“………………” 顾璟霖:“你不说的话,我就只能开车在马路上兜圈了。” 陆研扶额,知道这家伙任性起来很可怕,只好退一步,劝道:“我从那边回来的时候特意没有甩开娱记,他们肯定知道我在哪里,你现在过来太明显了,最多一个小时,头条就能更新了。” 顾璟霖一哂:“怕什么,让他们拍好了。” 陆研简直要疯了:“你会被封杀的,你不知道么?!” “那就封。”顾璟霖的声音沉了下来。 “可是——!”陆研还想再说,却直接被对方打断。 “研研,你听我说。”顾璟霖心平气和地说,“在娱乐圈混的人身上只有这么一个弱点,怕舆论,怕被封杀,怕名声不好,怕没有前途,所以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这么活纯粹是为了别人,是为了那些可能对你说三道四的人。” “——你觉得,值得么?” 陆研怔住。 “我觉得不值。”顾璟霖道,“我不是一个必须要活在娱乐圈的人,艺人对我来说只是一种身份。我知道这样说很不负责任,确实,我入圈这些年混得还不错,有很多人喜欢我,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真正喜欢我的人,他们恰恰不会在意我的性取向,那我又要像谁去澄清?又是在取悦谁?” “那些跟风黑我,叫嚣着索要一个说法的人,他们不会因为我澄清自己是个异性恋就结束对我的诋毁,因为那种人的讨厌不需要理由,他们只是抓住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艺人的迎合与否只能改变他们谩骂的角度,但并不会结束骂声,这就是娱乐圈,就是低成本的网络暴力。” 此话说完,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陆研靠在椅背上,垂下眼睫,淡色的唇瓣微微翕动。 隔着听筒,顾璟霖察觉到他的异样,声音重新缓和下来,哄道:“老公说的不对么,怎么还哭了?” “你说得对。”陆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声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看不得你被任何人诋毁,等何况这件事还是为了针对我……” “我知道。”顾璟霖说,“这也是另外一个原因。” 陆研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另外一个原因?” 顾璟霖:“如果艺人的身份会成为别人威胁你的理由,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主动放弃这个身份。” 闻言,陆研眼眶瞬间湿了,忙捂住口鼻,免得被对方听见。 顾璟霖的心态比他好得多,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他注意到听筒里还是有抽泣声,不禁玩味道:“不过在我失业前有件事还是要提前问清楚,陆总,你先前说家里需要个替你养花养狗、抱你睡你的人,这个还算数吧?” 陆研:“……” 陆研被他气笑了:“流氓,我明明没说过后面半句。” “你们做总裁的都有这么毛病?”顾璟霖笑道,“睡过那么多次了,还要退货?” 陆研听这话觉得特别耳熟,知道这是在逗他开心。这一番谈话下来,他的心情确实是放松了不少,可只要一想起顾璟霖做出的牺牲,陆研还是会感到愧疚。 “说正经的,”陆研平复下来,正色道,“你有什么打算?” 顾璟霖思忖片刻,说:“特别正式的发布会不想开了,我打算让席琛拟一份声明,尽快发出去,然后就再也不管圈里的事了。” 陆研:“太草率了吧?” “是有点草率,而且你会有损失。”顾璟霖坦言,“因为我是东煌的签约艺人,这次是因为自身原因导致电影换角,而且是必会影响到拍摄周期,所以恐怕需要你这边承担一部分经济赔偿,名声也不好听,可能还会影响到电影票房。” “这都没关系。”陆研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再等等,我想看看未来两天的情况,然后再做决定。” “可以,听你的。”顾璟霖道,“现在该说你人在哪儿了,大晚上的,看不见你我不放心。” 陆研拗不过他,只好说了。顾璟霖对他回西山别墅这事还挺惊讶的,毕竟是没有一丁点美好回忆的地方,虽然遵照遗嘱分给了陆研,但按理说也应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才对。 晚上九点,别墅正门被敲响。 陆研一直等在客厅,见人来了赶紧走过去开门。 外面又下起了雨,顾璟霖外套湿了,发梢上挂着一层细细的水珠。陆研准备了浴巾和热水,本来要给他擦干再让他上去洗澡驱驱寒气,结果话还没说就直接对方扛起来,带回卧室,睡了。 郊区别墅,远离琐事的烦扰,再加上两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心事,所以做起来难免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折腾了一整宿。等到陆研累得快昏过去了,顾璟霖这才把人抱到浴室清洗干净,然后换了间客房匆匆睡去。 翌日下午,陆研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疼得像散架了似的,后面被涂了药,不过还是有胀痛的感觉。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也不知道顾璟霖是什么时间起来的,陆研有点郁闷,按住额角定了定神,等脑子清醒过来以后,他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摸过手机,按亮屏幕一看,上面显示有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陆研:“……” 陆研没想到陆云桓今天就能找他,当即心里一沉,心说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忙解锁手机点开短信应用,几条未读信息依次是—— 陆云桓:【怎么不接电话?没出事吧?】 陆云桓:【你随便开个社交平台或者门户网站看一下璟霖的新闻。】 顾元洲:【嫂子~晚上回家吃饭,我跟我哥说了,但是怕他假装没看见,再来跟你报备一下。:别迟到哦,老头子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打扮夸张、乱喷香水、妖艳贱货的儿媳妇,不过很喜欢能喝酒的!小舅子只能帮到这儿啦,嫂子加油~\(≧▽≦)/~】 陆研:“……” 陆研一脸莫名其妙,不过二哥说的事明显比较重要,他来不及多想,赶紧退了短信,点开微博。 其实陆研心里有点抵触,昨天下午还在度假村的时候他忍不住刷了一下,那时有关“顾璟霖性取向”的爆料就已经升级了,相关话题全部飘上了热门,好几个营销号同时撰文,大概内容囊括了从出道至今的各个时间段,造谣说顾璟霖从一开始就是倚靠跟陆家三少爷的不正当关系上位,现在陆三少接任集团总裁,今后对顾的“栽培”可想而知。 这类言论一出,除了黑子们跟风开骂,就连顾璟霖的粉丝都开始骂陆研仗着有钱有势作风不检点,为了洗白顾璟霖,那些粉甚至开始扒陆研的黑料,扒不出来就强行造谣他包养其他艺人,试图把所有的黑点都转移到陆研身上去。陆研平生头一次被扣这些莫须有的帽子,而且言论极其恶毒,所以到最后全部假装没看见,省得被人恶心。 打开微博以前陆研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心里准备,却很意外的发现热门推荐一片安静,陆研又尝试搜了几个关键词,结果也没有出现任何相关的博文,而昨晚被雇佣的营销大号也被官方注销了。 这算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化解绯闻的手段,就是扼杀源头,并且拦截掉一切可能传播的途径。不过对操作方的要求很高,首先就是必须要有可以影响到各个平台的能力,其次还得有完全的善后准备,否则平白无故的无差别删除言论的做法同样会引起网民的不满。 会是谁做的?二哥么? 不对,在明确顾璟霖的态度前,陆云桓不可能把事做绝了,否则很难收场,而顾璟霖答应了他再等两天,就不会这么早给陆云桓回复。 陆研把能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最后又点开了顾元洲发来的那条短信,想了想,回道:【璟霖的绯闻,你处理的?】 没过几分钟,界面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图标,顾元洲道:【昨儿晚上老头子也不知道听谁说了这事,一看言论差点气出心脏病,大半夜把我拎起来,让我出去把事办了……你家小舅子已累趴,需要嫂子亲亲才能起来_(:3」∠)_】 陆研:【……】 顾元洲:【开个玩笑,别让我哥看见,不然你就失去可爱的小舅子了_(:3」∠)_】 陆研:【谢谢……不过这么做还需要给舆论一个交代,伯父有想法了?】 顾元洲:【这能告诉我么?估计晚上会说,看样子还会找你聊聊。】 陆研:【他对你哥男朋友一般是什么看法?】 顾元洲:【打死→_→】 陆研:【………………】 顾元洲:【别怕,虽然我不敢保护你,但是我能帮你叫我哥。】 陆研:【……谢谢哦。】 顾元洲:【其实我们家老头子除了脾气差了点,性格倔了点,并且说一不二之外,其他方面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陆研简直无语了:【你这么说伯父他知道么?】 顾元洲:【开个玩笑,别让我爸看见,不然你就失去可爱的小舅子了_(:3」∠)_】 陆研:【你就直接复制了?诚意呢?】 顾元洲:【我在开车嘛,不方便打字,嫂子体谅一下~】 陆研:【哦,那你开吧,别发了,注意安全。】 顾元洲:【快到了,等我哟~】 陆研:【等你???】 顾元洲:【是啊,去接你俩。老头子说了,接不到一对,军法处置。】 陆研:【……】 顾元洲:【记得穿漂亮点~】 陆研:【伯父不是不喜欢妖艳的儿媳妇么?】 顾元洲:【我喜欢呀!】 陆研:【你刚才说接不到我们怎么着来着?】 顾元洲:【开个玩笑,不要玩失踪,不然你就失去可爱的小舅子了_(:3」∠)_】 ——inued Chapter 82 番外·又是一年冬1 二零一七年一月底,北京,什刹海。 早晨五点半,室外的天色依然漆黑如墨,环湖一圈的酒吧街静悄悄的,门上落了铁链和锁头,一旁的墙壁上贴着春节放假通告。因为最近几天湿气重,通告纸边角卷起,被冷风一吹就“呼啦啦”地响。 天气预报说春节期间会下雪,所以这种阴云密布的湿冷天气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胡同口的路灯光线昏暗,仅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洋洋洒洒的橘红色光线下可隐约看见有水汽在缓慢浮动。 忽然,在那光线无法抵达的胡同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惊得一只藏在车轮上假寐的猫倏然睁大眼睛,探出脏兮兮的脑袋,警戒而又好奇地朝声源处望去。 ——彼岸茶舍的门,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颗脑袋探出来,两只兽类的目光瞬时相遇,狐狸狗不怀好意地龇了龇牙。 曾经被追过无数次的野猫被吓得浑身炸毛,四脚乱蹬冲出轮胎,叫声凄厉地蹿上房檐跑没影儿了。 欺负完猫咪,阿狸昂首挺胸,脚下踩着猫步,扭着吃圆了的屁股跃出四合院门槛,然后一边犯贱寻找猫的影子,一边紧张兮兮地试探道:“那个……小少爷?” 在它身后,大门重新关紧。 黎焕紧了紧围巾,顶着一身阴郁的起床气转过身,十分费劲看了某打鸡血似的狐灵一眼,说:“干嘛?” 闻言,阿狸摇着尾巴凑过来,讨好地绕着自家小少爷转个圈:“我看上去怎么样?” 要说九尾妖狐本体绝对是在正常生物的审美标准之上的,但串种狐狸狗嘛……被冷空气一激,黎焕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垂眸盯着某只尖尖的狗脸,语重心长道:“还是很有特点的……” “那当然~”阿狸嘚瑟地抖抖耳朵,“昨儿个拉格带我去东城最好的宠物医院做的美容,光造型就花了小七千,还顺便清了耳朵、牙齿和□□腺,把指甲剪好磨圆,本来还想再染个玫瑰棕来着,后来一想狗都是黑白色盲,就把钱省下来了~” 黎焕:“……” 黎焕简直无语了,默默弯腰把狗链捡起来,心说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万一被老师知道自己的狐灵被带到宠物医院挤菊花,那耗子精绝壁会被打到修为尽散、万劫不复的好么?! 真是作死…… 那边,阿狸对自家小少爷波涛汹涌的os丝毫没有察觉,从毛里翻出颗口香糖扔进嘴里,边嚼边说:“一会儿见了妞妞,能帮我把它主人支开一会儿喵?” 妞妞又是什么鬼啊?!黎焕皱眉,“它主人该不会叫马建国吧?” “少刷点微博好喵?!”阿狸不开心地哼了声,感觉心里的白月光被玷污了。 黎焕牵着它往外走,假装自己是个早起遛狗的狗奴,刷微博找到小马甲的主页,点开网红狗的照片给阿狸看。 “跟这只长得像么?” “唔——”天下萨摩耶都差不多,阿狸看了差点舔屏,吐着舌头说,“我妞鼻子没这么粉,也没这么胖,不过这只的双眼皮挺好看的,妞妞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它去割一个~反正刷拉格的副卡。” 黎焕挑眉看它:“那老鼠连副卡都给你了?” “喵呜~”阿狸摇摇尾巴。 “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黎焕说,“我记得他还打听过老师是不是单身来着。” 阿狸快跑两步扒着垃圾桶把口香糖吐掉,哈了口气嗅了嗅,觉得气味很满意后,用一种“关我鸟事”的口吻说:“放心,本狐并不会看上低等小妖,而且也不喜欢肌肉太发达的,抱着不舒服。” 黎焕:“……” 想不到你是这种心机妖! “讲道理,你看上的萨摩耶还没修炼成妖呢。”黎焕提醒道,“理论上不如拉格朗日。” “人妖殊途才是真爱啊!”阿狸怒而反驳,“你怎么能歧视一只平凡上进的狗?!” 这年头只会睡觉啃骨头和追球的狗都能称得上上进了?黎焕嘴角抽了抽,没好意思继续打击,主要还是怕那狐狸跳起来打人,万一被其他早起遛狗的大爷大妈看见了容易吓出人命。 眼下时间尚早,一人一狗出了胡同,沿湖边溜溜达达地朝后海方向走去。 时至年关,各地猎手工作开始收尾,除大师兄驻扎北京城外,师姐和刑羿都被老师安排出去执行任务。黎焕心不在焉地拎着狗链被阿狸拖着走,自己只顾低头发微信,询问刑羿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用不用去接站之类的。 那边迟迟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没有起来。 此时此刻,偌大的什刹海湖畔鲜有一个人影,天光未熹,仅有一盏盏路灯发出的昏暗光芒,衬得这北京城里的深冬景色格外萧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湿冷的雾气中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阿狸停下来舔了舔鼻尖,说:“下雪了,妞妞的主人今天该不会不遛狗了吧?” 黎焕没想到这货会突然停下来,猝不及防地一脚踩在狐狸尾巴上。 阿狸疼得浑身一抽,但强行稳住了优雅的蹲姿,幽怨地回头看他:“万一被妞妞看到我惨叫的样子,那不是还没谈恋爱就失恋了?” 黎焕还在惦记刑羿为什么不回微信的事,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说:“失恋没事,被它主人发现你会叫才麻烦,我还得去定向抹除这一段时间的记忆。” 阿狸简直疼得要泪奔了,哆嗦道:“说这么多废话所以你为什么还不松脚?不要聊骚了好喵小少爷?!” 此话一出,黎焕这才惊觉某只的尾巴还被鞋底碾着,忙朝后退了一步。 阿狸心痛地用两只前爪抱住尾巴,把被踩扁的毛一根一根梳理开:“七千块钱做的造型呢!被你踩脏了,一会儿怎么见妞妞?” “黑灯瞎火的,谁看你尾巴。”黎焕把手机收起来,“话说,你为什么平时不勾搭,非挑年三十这天?” 阿狸听见前边那句本来想炸毛,但听了后边毛又顺下来,一张狗脸笑得特别狡猾,从尾巴里掏出手机,用肉垫点开备忘录,神神秘秘地说:“我调查过了,它主人独居,平时都忙,妞妞经常被送到宠物医院寄养,时间还不固定,只有春节这几天会稳定在家遛狗。” 黎焕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它:“你尾随人家多久了?” “两年吧。”阿狸回忆了一下。 “两年前那只萨摩耶还没出满月吧?”黎焕说,“你在人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惦记上了?” “现在流行年龄差大一些嘛~” “哦,你们貌似差了几千年……” “所以我说你不应该这么早就稳定下来,谁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美貌的妖精呢?” “你说这话真的不怕被羿哥打死么?” “呃……”阿狸眼珠转了转,本能觉得降妖师还是很讨厌的,于是改口,“那你别告诉他嘛~” 黎焕认真地想了片刻,说:“感觉……我和他比较亲哎。” 阿狸:“……” 狐灵一颗脆弱而敏感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了渣。 阿狸委屈地吸吸鼻子,扭头嘟哝道:“人家陪了你快二十年,为了一只降妖师,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黎焕弯腰摸了摸它的头,笑眯眯地说:“没办法,谁让我和羿哥已经上了爱情的小床呢。” 阿狸:“………………” 天呐!以前他们家小少爷有那么猥琐么?上床这种话是他会说的么?重点是虐狗了好么?!你们上没上过爱情的小床用得着强调么?劳资每天晚上都听得到好么? 尼玛蛋! “臭流氓!”阿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黎焕欣然接受来自队友的恶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黑暗中传来“咔嗒”一记锁芯扭转的声音。一瞬间,两只听觉敏锐的非人类同时噤声,然后一个从容装狗,一个掏出手机刷微博,纷纷伪装成碰巧路过的样子。 那开门的地方是什刹海胡同深处的一座四合院。 不同于这片区域的老房子,这座院子显然经过完善的现代修葺,配了车库和安保系统,是商业价值非常高的京城特色住宅。 能住得起这种房子的非富即贵,而且还得是钱多得烧得慌的那种人。 这么一想黎焕就有点蛋疼,当初说好七月份过了就像师兄师姐那样搬出去住,但是北京城这两年房价飙得可怕,四环以内稍大一点的二手房都要一千万起,他和刑羿两人为戚景瑜做事钱是不少拿,可要想凑够首付就还得再等几年。 幸好是妖怪,黎焕莫名感慨,要不一辈子都不够还房贷的。 就在他走神这几秒种里,或许是察觉到外边有同类,院门里的萨摩耶忍不住汪汪狂叫,待门刚开了条缝就迫不及待地挣脱主人跑了出来。 “哎!别跑!”一个男人大喊。 萨摩耶一路狂奔到两人近前,朝阿狸兴奋地摇着尾巴:“汪汪!” 阿狸两爪一抬,扑过去:“我妞!” 萨摩耶:“???” 黎焕起脚踹上它屁股:“你特么是狗!” “对哦——”阿狸说,“汪汪汪!” 黎焕:“……” 黎焕满头黑线,十分无语地看着两只狗在旁边一边转圈一边闻来闻去。 那只萨摩耶长得倒是不错,皮毛蓬松雪白,一看就知道平时吃得很好。然后像所有的犬科动物向同类表示友好时一样,萨摩耶闻了会儿阿狸,身子一歪,露出粉粉的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意思是,求舔。 阿狸看得眼睛都直了,赶紧摇晃着尾巴跑过去。 黎焕说:“你敢。” 阿狸身体一僵,原本已经冲着某个部位去的脑袋停了下来,然后调头改用鼻子蹭了蹭萨摩耶的耳朵。 黎焕松了口气,心说这混蛋胆子也忒大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狗。这要是真舔了,估计老师一怒之下能自毁一魂也说不定。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 黎焕扔掉狗链,酝酿了一下情绪,再一抬头脸上全是受惊过后的讶异神色,对来人道:“这是……您的狗?” 萨摩耶的主人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很潮的短款羽绒服、牛仔裤和雪地靴,脸上戴着副墨镜,看见黎焕愣了一下,然后忙摘下墨镜道歉说:“抱歉抱歉,妞妞以前都很听话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您没伤着吧?” 黎焕摇头表示没事,心里觉得这大黑天戴墨镜的家伙有些神经病,但转念一想,能在这地方买下整套四合院的确实很少有普通人,没准是个怕被人认出来的明星之类的吧。 只可惜他几乎与人类圈子绝缘,就算见了面也认不出来。 男人弯腰捡起两条狗链,把阿狸那根交到黎焕手里,然后对看上去感情很好的两只非常无语。 “奇怪,”那人说,“妞妞很少出来的。” “是啊,第一次见。”黎焕道,“您住这条胡同里面么?” 男人“嗯”了一声:“你也住附近?” “银锭桥那边,胡同里有家茶舍,是我家开的。”黎焕说。 那男人显然不知道,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喂~~~~~”阿狸拱着萨摩耶凑到黎焕腿边上,低声道,“撵~~~走~~~”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隐约听见了什么,对黎焕道:“你的狗……” “先生,”黎焕打断他的话,“您还记得刚才说过什么吗?” 男人一怔,被这个问题弄得短暂迟疑了几秒,正欲开口,只见面前那个年轻人漂亮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一抹流转的暗红缓慢渗出。 那一刹那,什刹海的风声水声仿佛尽数被四周浓郁的黑暗所吸收,万籁俱寂,世界静止。他出神地望着那双血色微茫的眼,然后听见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你说以后打算把妞妞寄养在彼岸茶舍,从现在开始。” 男人眉心锁紧,静了几秒后顺从地点了点头。 “现在你已经把狗交给我了,等您回女朋友家过完春节假期,我会亲自把妞妞送还回来。” “那麻烦您了。”男人道。 “客气了。”黎焕拿过他手里的狗链,“初八再见。” 男人点点头:“再见。” 阿狸不满道:“初八太短啦!” 黎焕瞪了它一眼:“掳走人家的狗不道德好么?玩几天得了,哪儿那么多事?!” “掳狗?”男人莫名其妙重复了一遍。 黎焕揉揉额角,头疼地说:“你听错了,忘记这段。” 男人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道:“那麻烦您了,初八见。” 黎焕没说话,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然后自己牵着兴高采烈的萨摩耶和一脸不开心的狐狸狗,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天空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色,绵密的雪花从天而降,一点一点覆盖住垒叠在酒吧外的木质桌椅。 黎焕觉得有点凉,改用一只手牵狗链,另一只□□外套口袋里保暖,就在手指触碰到手机的瞬间,“嗡”的一声振动响起。 他取出手机,正看见屏幕推送的一条微信消息。 上面写着—— 刑羿:【其实我一直跟着你。】 身后一抹气息仿佛凭空出现,黎焕霍然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直接被对方搂进了怀里。 “你的反应变迟钝了,”刑羿低头吻了吻某人冻红的耳垂,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该不会……在想刚才那个人吧?” “你真无聊。”黎焕嘴上这么说,眸底却带着笑意,“这次任务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按计划你应该一周前就回来的。” “九尾临时安排了别的事。”刑羿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月初。”黎焕叹了口气,“老师每次交给我的任务都太简单了。” 刑羿笑道:“虽然我不喜欢那只狐狸,不过倒是很赞同这种做法。” 黎焕满脸鄙视地扭头看他:“你俩大概能把我养成史上最废的一只青鸾。” 刑羿笑而不语,顺势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黎焕一怔,整个人瞬间没脾气了,但又觉得表现得太好哄很丢人,于是死撑着板着张脸,冷冷道:“喂——!” 降妖师先生单纯觉得小别数月一口完全不够,于是伸手挑起对方下巴,低头直接吻了上去。 黎焕:“!!!” 这他妈一言不合就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还特么怎么冷战啊啊啊啊?! ——inued r88又是一年冬2 大雪漫天,深灰色的天幕之下,什刹海结冰的湖水银白一片。 深冬的严寒沁入骨髓,两人交融的鼻息间白气飘散,隐隐带着一种湿润而温暖的甜腻感觉。 黎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了,忍不住转身回搂住刑羿。得到回应,刑羿手掌上移按住黎焕后脑,舌尖挑开唇缝探入进去,无比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旁边,阿狸翻着双狗眼朝天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用后爪搔了搔耳朵,说:“那个,你俩亲热的时候考虑过我还被狗链拴在旁边呢么?” 黎焕脸颊一红,故作淡定地推开刑羿。 萨摩耶对新来的陌生人很好奇,摇着尾巴在刑羿脚边闻来闻去。刑羿垂眸看了这狗一眼,继而对黎焕道:“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大概就是阿狸太寂寞了,求我帮它拐只狗回来。”黎焕摸摸冻红的鼻尖,顺便借助手掌的遮挡舔了舔还残留有男人津液的嘴唇。 刑羿注意到那个小细节,眸底不禁浮起笑意,却没点破,而是道:“听起来有点不道德,九尾要是知道你们合起来用妖法蛊惑一个普通人就是为了拐只——”话说到这儿,刑羿又看了围着他撒娇的萨摩耶一眼,静了半晌,然后才继续道,“大概会罚你吧。” 黎焕:“……” 刑羿想了想,又道:“他要是敢罚你,我这儿肯定不会允许。我要是因为这事跟他动手,你师兄师姐也不会答应。焕焕,你为了那狐狸狗,这是不想好好过年了?” 黎焕:“………………” 他只是拐了只狗,可怎么有种要掀起又一次人妖大战的即视感啊尼玛?! “会还回去的,就带回家过个年。” 黎焕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但当初实在架不住阿狸天天晚上挠门,而且还叫得特别凄惨,于是才有了今儿早晨的事。 阿狸一听又不开心了,用爪子搂住萨摩耶,生怕自家小少爷立场一不坚定就又给送回去。萨摩耶一脸傻白甜地吐着舌头,只当狐狸狗要和自己玩,“汪汪”叫着把阿狸扑倒在地上,两只狗顿时滚了一身雪。 “妈呀好主动!”阿狸激动得快哭了,抱着萨摩耶滚来滚去。 黎焕看着觉得好丢人啊,刚要拉狗链把腻歪在一起的两只分开,却看见阿狸突然不动了。 “怎么了?”黎焕道。 “好像有东西顶着我。”阿狸一脸莫名其妙,推开萨摩耶挣扎着爬起来。 或许是玩累了,萨摩耶吐着舌头喘得有些厉害,起身后抖了抖粘在毛上的雪,然后就近绕到一棵树下,一边嗅一边把身子凑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条腿。 黎焕:“……” 刑羿:“……” 那一瞬间,黎焕只觉得“轰隆”一声天雷炸响,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某狐灵劈得外焦里嫩。 “你!”阿狸惊呆了。 萨摩耶放完水,继续欢天喜地地朝阿狸凑过来。阿狸一脸懵逼,瞬间受到了暴击伤害,四爪并用连滚带爬地躲进了黎焕身后。 “不要过来!”阿狸抱紧黎焕大腿悲壮咆哮,“一只公狗叫你妹的妞妞啊!刚才那男的神经病么?!” Chapter 83 番外·又是一年冬1 二零一七年一月底,北京,什刹海。 早晨五点半,室外的天色依然漆黑如墨,环湖一圈的酒吧街静悄悄的,门上落了铁链和锁头,一旁的墙壁上贴着春节放假通告。因为最近几天湿气重,通告纸边角卷起,被冷风一吹就“呼啦啦”地响。 天气预报说春节期间会下雪,所以这种阴云密布的湿冷天气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胡同口的路灯光线昏暗,仅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区域,洋洋洒洒的橘红色光线下可隐约看见有水汽在缓慢浮动。 忽然,在那光线无法抵达的胡同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吱呀”一声轻响,惊得一只藏在车轮上假寐的猫倏然睁大眼睛,探出脏兮兮的脑袋,警戒而又好奇地朝声源处望去。 ——彼岸茶舍的门,开了。 与此同时,另一颗脑袋探出来,两只兽类的目光瞬时相遇,狐狸狗不怀好意地龇了龇牙。 曾经被追过无数次的野猫被吓得浑身炸毛,四脚乱蹬冲出轮胎,叫声凄厉地蹿上房檐跑没影儿了。 欺负完猫咪,阿狸昂首挺胸,脚下踩着猫步,扭着吃圆了的屁股跃出四合院门槛,然后一边犯贱寻找猫的影子,一边紧张兮兮地试探道:“那个……小少爷?” 在它身后,大门重新关紧。 黎焕紧了紧围巾,顶着一身阴郁的起床气转过身,十分费劲看了某打鸡血似的狐灵一眼,说:“干嘛?” 闻言,阿狸摇着尾巴凑过来,讨好地绕着自家小少爷转个圈:“我看上去怎么样?” 要说九尾妖狐本体绝对是在正常生物的审美标准之上的,但串种狐狸狗嘛……被冷空气一激,黎焕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垂眸盯着某只尖尖的狗脸,语重心长道:“还是很有特点的……” “那当然~”阿狸嘚瑟地抖抖耳朵,“昨儿个拉格带我去东城最好的宠物医院做的美容,光造型就花了小七千,还顺便清了耳朵、牙齿和□□腺,把指甲剪好磨圆,本来还想再染个玫瑰棕来着,后来一想狗都是黑白色盲,就把钱省下来了~” 黎焕:“……” 黎焕简直无语了,默默弯腰把狗链捡起来,心说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万一被老师知道自己的狐灵被带到宠物医院挤菊花,那耗子精绝壁会被打到修为尽散、万劫不复的好么?! 真是作死…… 那边,阿狸对自家小少爷波涛汹涌的os丝毫没有察觉,从毛里翻出颗口香糖扔进嘴里,边嚼边说:“一会儿见了妞妞,能帮我把它主人支开一会儿喵?” 妞妞又是什么鬼啊?!黎焕皱眉,“它主人该不会叫马建国吧?” “少刷点微博好喵?!”阿狸不开心地哼了声,感觉心里的白月光被玷污了。 黎焕牵着它往外走,假装自己是个早起遛狗的狗奴,刷微博找到小马甲的主页,点开网红狗的照片给阿狸看。 “跟这只长得像么?” “唔——”天下萨摩耶都差不多,阿狸看了差点舔屏,吐着舌头说,“我妞鼻子没这么粉,也没这么胖,不过这只的双眼皮挺好看的,妞妞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它去割一个~反正刷拉格的副卡。” 黎焕挑眉看它:“那老鼠连副卡都给你了?” “喵呜~”阿狸摇摇尾巴。 “他该不会看上你了吧?”黎焕说,“我记得他还打听过老师是不是单身来着。” 阿狸快跑两步扒着垃圾桶把口香糖吐掉,哈了口气嗅了嗅,觉得气味很满意后,用一种“关我鸟事”的口吻说:“放心,本狐并不会看上低等小妖,而且也不喜欢肌肉太发达的,抱着不舒服。” 黎焕:“……” 想不到你是这种心机妖! “讲道理,你看上的萨摩耶还没修炼成妖呢。”黎焕提醒道,“理论上不如拉格朗日。” “人妖殊途才是真爱啊!”阿狸怒而反驳,“你怎么能歧视一只平凡上进的狗?!” 这年头只会睡觉啃骨头和追球的狗都能称得上上进了?黎焕嘴角抽了抽,没好意思继续打击,主要还是怕那狐狸跳起来打人,万一被其他早起遛狗的大爷大妈看见了容易吓出人命。 眼下时间尚早,一人一狗出了胡同,沿湖边溜溜达达地朝后海方向走去。 时至年关,各地猎手工作开始收尾,除大师兄驻扎北京城外,师姐和刑羿都被老师安排出去执行任务。黎焕心不在焉地拎着狗链被阿狸拖着走,自己只顾低头发微信,询问刑羿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用不用去接站之类的。 那边迟迟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信号不好,还是没有起来。 此时此刻,偌大的什刹海湖畔鲜有一个人影,天光未熹,仅有一盏盏路灯发出的昏暗光芒,衬得这北京城里的深冬景色格外萧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湿冷的雾气中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阿狸停下来舔了舔鼻尖,说:“下雪了,妞妞的主人今天该不会不遛狗了吧?” 黎焕没想到这货会突然停下来,猝不及防地一脚踩在狐狸尾巴上。 阿狸疼得浑身一抽,但强行稳住了优雅的蹲姿,幽怨地回头看他:“万一被妞妞看到我惨叫的样子,那不是还没谈恋爱就失恋了?” 黎焕还在惦记刑羿为什么不回微信的事,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说:“失恋没事,被它主人发现你会叫才麻烦,我还得去定向抹除这一段时间的记忆。” 阿狸简直疼得要泪奔了,哆嗦道:“说这么多废话所以你为什么还不松脚?不要聊骚了好喵小少爷?!” 此话一出,黎焕这才惊觉某只的尾巴还被鞋底碾着,忙朝后退了一步。 阿狸心痛地用两只前爪抱住尾巴,把被踩扁的毛一根一根梳理开:“七千块钱做的造型呢!被你踩脏了,一会儿怎么见妞妞?” “黑灯瞎火的,谁看你尾巴。”黎焕把手机收起来,“话说,你为什么平时不勾搭,非挑年三十这天?” 阿狸听见前边那句本来想炸毛,但听了后边毛又顺下来,一张狗脸笑得特别狡猾,从尾巴里掏出手机,用肉垫点开备忘录,神神秘秘地说:“我调查过了,它主人独居,平时都忙,妞妞经常被送到宠物医院寄养,时间还不固定,只有春节这几天会稳定在家遛狗。” 黎焕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它:“你尾随人家多久了?” “两年吧。”阿狸回忆了一下。 “两年前那只萨摩耶还没出满月吧?”黎焕说,“你在人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惦记上了?” “现在流行年龄差大一些嘛~” “哦,你们貌似差了几千年……” “所以我说你不应该这么早就稳定下来,谁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美貌的妖精呢?” “你说这话真的不怕被羿哥打死么?” “呃……”阿狸眼珠转了转,本能觉得降妖师还是很讨厌的,于是改口,“那你别告诉他嘛~” 黎焕认真地想了片刻,说:“感觉……我和他比较亲哎。” 阿狸:“……” 狐灵一颗脆弱而敏感的玻璃心顿时碎成了渣。 阿狸委屈地吸吸鼻子,扭头嘟哝道:“人家陪了你快二十年,为了一只降妖师,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黎焕弯腰摸了摸它的头,笑眯眯地说:“没办法,谁让我和羿哥已经上了爱情的小床呢。” 阿狸:“………………” 天呐!以前他们家小少爷有那么猥琐么?上床这种话是他会说的么?重点是虐狗了好么?!你们上没上过爱情的小床用得着强调么?劳资每天晚上都听得到好么? 尼玛蛋! “臭流氓!”阿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黎焕欣然接受来自队友的恶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黑暗中传来“咔嗒”一记锁芯扭转的声音。一瞬间,两只听觉敏锐的非人类同时噤声,然后一个从容装狗,一个掏出手机刷微博,纷纷伪装成碰巧路过的样子。 那开门的地方是什刹海胡同深处的一座四合院。 不同于这片区域的老房子,这座院子显然经过完善的现代修葺,配了车库和安保系统,是商业价值非常高的京城特色住宅。 能住得起这种房子的非富即贵,而且还得是钱多得烧得慌的那种人。 这么一想黎焕就有点蛋疼,当初说好七月份过了就像师兄师姐那样搬出去住,但是北京城这两年房价飙得可怕,四环以内稍大一点的二手房都要一千万起,他和刑羿两人为戚景瑜做事钱是不少拿,可要想凑够首付就还得再等几年。 幸好是妖怪,黎焕莫名感慨,要不一辈子都不够还房贷的。 就在他走神这几秒种里,或许是察觉到外边有同类,院门里的萨摩耶忍不住汪汪狂叫,待门刚开了条缝就迫不及待地挣脱主人跑了出来。 “哎!别跑!”一个男人大喊。 萨摩耶一路狂奔到两人近前,朝阿狸兴奋地摇着尾巴:“汪汪!” 阿狸两爪一抬,扑过去:“我妞!” 萨摩耶:“???” 黎焕起脚踹上它屁股:“你特么是狗!” “对哦——”阿狸说,“汪汪汪!” 黎焕:“……” 黎焕满头黑线,十分无语地看着两只狗在旁边一边转圈一边闻来闻去。 那只萨摩耶长得倒是不错,皮毛蓬松雪白,一看就知道平时吃得很好。然后像所有的犬科动物向同类表示友好时一样,萨摩耶闻了会儿阿狸,身子一歪,露出粉粉的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意思是,求舔。 阿狸看得眼睛都直了,赶紧摇晃着尾巴跑过去。 黎焕说:“你敢。” 阿狸身体一僵,原本已经冲着某个部位去的脑袋停了下来,然后调头改用鼻子蹭了蹭萨摩耶的耳朵。 黎焕松了口气,心说这混蛋胆子也忒大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狗。这要是真舔了,估计老师一怒之下能自毁一魂也说不定。 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 黎焕扔掉狗链,酝酿了一下情绪,再一抬头脸上全是受惊过后的讶异神色,对来人道:“这是……您的狗?” 萨摩耶的主人是个年轻男人,穿着很潮的短款羽绒服、牛仔裤和雪地靴,脸上戴着副墨镜,看见黎焕愣了一下,然后忙摘下墨镜道歉说:“抱歉抱歉,妞妞以前都很听话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您没伤着吧?” 黎焕摇头表示没事,心里觉得这大黑天戴墨镜的家伙有些神经病,但转念一想,能在这地方买下整套四合院的确实很少有普通人,没准是个怕被人认出来的明星之类的吧。 只可惜他几乎与人类圈子绝缘,就算见了面也认不出来。 男人弯腰捡起两条狗链,把阿狸那根交到黎焕手里,然后对看上去感情很好的两只非常无语。 “奇怪,”那人说,“妞妞很少出来的。” “是啊,第一次见。”黎焕道,“您住这条胡同里面么?” 男人“嗯”了一声:“你也住附近?” “银锭桥那边,胡同里有家茶舍,是我家开的。”黎焕说。 那男人显然不知道,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喂~~~~~”阿狸拱着萨摩耶凑到黎焕腿边上,低声道,“撵~~~走~~~”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隐约听见了什么,对黎焕道:“你的狗……” “先生,”黎焕打断他的话,“您还记得刚才说过什么吗?” 男人一怔,被这个问题弄得短暂迟疑了几秒,正欲开口,只见面前那个年轻人漂亮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一抹流转的暗红缓慢渗出。 那一刹那,什刹海的风声水声仿佛尽数被四周浓郁的黑暗所吸收,万籁俱寂,世界静止。他出神地望着那双血色微茫的眼,然后听见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你说以后打算把妞妞寄养在彼岸茶舍,从现在开始。” 男人眉心锁紧,静了几秒后顺从地点了点头。 “现在你已经把狗交给我了,等您回女朋友家过完春节假期,我会亲自把妞妞送还回来。” “那麻烦您了。”男人道。 “客气了。”黎焕拿过他手里的狗链,“初八再见。” 男人点点头:“再见。” 阿狸不满道:“初八太短啦!” 黎焕瞪了它一眼:“掳走人家的狗不道德好么?玩几天得了,哪儿那么多事?!” “掳狗?”男人莫名其妙重复了一遍。 黎焕揉揉额角,头疼地说:“你听错了,忘记这段。” 男人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道:“那麻烦您了,初八见。” 黎焕没说话,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然后自己牵着兴高采烈的萨摩耶和一脸不开心的狐狸狗,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天空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灰色,绵密的雪花从天而降,一点一点覆盖住垒叠在酒吧外的木质桌椅。 黎焕觉得有点凉,改用一只手牵狗链,另一只□□外套口袋里保暖,就在手指触碰到手机的瞬间,“嗡”的一声振动响起。 他取出手机,正看见屏幕推送的一条微信消息。 上面写着—— 刑羿:【其实我一直跟着你。】 身后一抹气息仿佛凭空出现,黎焕霍然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直接被对方搂进了怀里。 “你的反应变迟钝了,”刑羿低头吻了吻某人冻红的耳垂,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该不会……在想刚才那个人吧?” “你真无聊。”黎焕嘴上这么说,眸底却带着笑意,“这次任务怎么耽误了这么久?按计划你应该一周前就回来的。” “九尾临时安排了别的事。”刑羿道,“你什么时候回京的?” “月初。”黎焕叹了口气,“老师每次交给我的任务都太简单了。” 刑羿笑道:“虽然我不喜欢那只狐狸,不过倒是很赞同这种做法。” 黎焕满脸鄙视地扭头看他:“你俩大概能把我养成史上最废的一只青鸾。” 刑羿笑而不语,顺势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黎焕一怔,整个人瞬间没脾气了,但又觉得表现得太好哄很丢人,于是死撑着板着张脸,冷冷道:“喂——!” 降妖师先生单纯觉得小别数月一口完全不够,于是伸手挑起对方下巴,低头直接吻了上去。 黎焕:“!!!” 这他妈一言不合就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还特么怎么冷战啊啊啊啊?! ——inued r88又是一年冬2 大雪漫天,深灰色的天幕之下,什刹海结冰的湖水银白一片。 深冬的严寒沁入骨髓,两人交融的鼻息间白气飘散,隐隐带着一种湿润而温暖的甜腻感觉。 黎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了,忍不住转身回搂住刑羿。得到回应,刑羿手掌上移按住黎焕后脑,舌尖挑开唇缝探入进去,无比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旁边,阿狸翻着双狗眼朝天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用后爪搔了搔耳朵,说:“那个,你俩亲热的时候考虑过我还被狗链拴在旁边呢么?” 黎焕脸颊一红,故作淡定地推开刑羿。 萨摩耶对新来的陌生人很好奇,摇着尾巴在刑羿脚边闻来闻去。刑羿垂眸看了这狗一眼,继而对黎焕道:“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大概就是阿狸太寂寞了,求我帮它拐只狗回来。”黎焕摸摸冻红的鼻尖,顺便借助手掌的遮挡舔了舔还残留有男人津液的嘴唇。 刑羿注意到那个小细节,眸底不禁浮起笑意,却没点破,而是道:“听起来有点不道德,九尾要是知道你们合起来用妖法蛊惑一个普通人就是为了拐只——”话说到这儿,刑羿又看了围着他撒娇的萨摩耶一眼,静了半晌,然后才继续道,“大概会罚你吧。” 黎焕:“……” 刑羿想了想,又道:“他要是敢罚你,我这儿肯定不会允许。我要是因为这事跟他动手,你师兄师姐也不会答应。焕焕,你为了那狐狸狗,这是不想好好过年了?” 黎焕:“………………” 他只是拐了只狗,可怎么有种要掀起又一次人妖大战的即视感啊尼玛?! “会还回去的,就带回家过个年。” 黎焕也觉得这事做得不地道,但当初实在架不住阿狸天天晚上挠门,而且还叫得特别凄惨,于是才有了今儿早晨的事。 阿狸一听又不开心了,用爪子搂住萨摩耶,生怕自家小少爷立场一不坚定就又给送回去。萨摩耶一脸傻白甜地吐着舌头,只当狐狸狗要和自己玩,“汪汪”叫着把阿狸扑倒在地上,两只狗顿时滚了一身雪。 “妈呀好主动!”阿狸激动得快哭了,抱着萨摩耶滚来滚去。 黎焕看着觉得好丢人啊,刚要拉狗链把腻歪在一起的两只分开,却看见阿狸突然不动了。 “怎么了?”黎焕道。 “好像有东西顶着我。”阿狸一脸莫名其妙,推开萨摩耶挣扎着爬起来。 或许是玩累了,萨摩耶吐着舌头喘得有些厉害,起身后抖了抖粘在毛上的雪,然后就近绕到一棵树下,一边嗅一边把身子凑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条腿。 黎焕:“……” 刑羿:“……” 那一瞬间,黎焕只觉得“轰隆”一声天雷炸响,把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某狐灵劈得外焦里嫩。 “你!”阿狸惊呆了。 萨摩耶放完水,继续欢天喜地地朝阿狸凑过来。阿狸一脸懵逼,瞬间受到了暴击伤害,四爪并用连滚带爬地躲进了黎焕身后。 “不要过来!”阿狸抱紧黎焕大腿悲壮咆哮,“一只公狗叫你妹的妞妞啊!刚才那男的神经病么?!” Chapter 84 【ding】 待陆研说完,电话那边的陆云桓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迟疑着开口,说:“研研,你别冲动。张天启和你以前接触过的那些人不一样,没那么容易就会被栽赃陷害,你对他动手,到最后可能会让自己吃亏。” “二哥,你多虑了。”陆研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打算对他做什么,就是单纯想听听他的要求。” 陆云桓听出陆研心里有事,一阵见血地问道:“你说现在干预绯闻传播的是顾家的人,你是不是见过他们了?” 陆研一怔,静了几秒后乖乖“嗯”了一声,如实说:“今晚璟霖的父母邀请我们去家里吃放,刚回来。” “说了什么?”陆云桓追问。 陆研深深缓了口气,道:“伯父和我谈了下一步的打算,他的想法跟我们那天讨论的差不多,只不过是希望由我出一份声明来澄清和璟霖的关系,然后……” 他顿了顿,还没来得及继续,就听见陆云桓说:“然后再由你找个女人结婚,彻底平息舆论的猜疑?” 陆研没说话,陆云桓只当是默认了,不由得一哂,再开口时语气倏而带上了一丝嘲意:“我就说你怎么会忽然要见他,想来也是那边给你压力了,你这傻孩子该不会直接答应了吧?” “怎么可能。”陆研提起这事也觉得可笑,无可奈何道,“其实前一晚我已经跟璟霖商量过了,他打算退出娱乐圈,因为不想让自己成为威胁我的一种途径。这确实是个方法,但只能解决绯闻,却不能解决我跟张天启之间的问题。” “二哥,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擅长做一个管理者,更加不擅长在这个位置上跟竞争对手打交道,我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要争的是什么?!”说到这儿,陆研放下刀,似是有些头疼地按住额角,用力揉了揉,“我的复仇已经结束了,可我却不能脱离这个地方,而且还因为我的关系影响到了原本无关的人。” “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决定非常自私,尤其是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二哥,我没有忘记你来找我的初衷,但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你们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能控制你这么多年,我应该帮你,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帮……” 陆云桓听懂了陆研的意思,沉默半晌,问:“你想把股权转给张天启?” “嗯。”陆研的声音有些,“我做不到去跟别人完成虚假的婚姻,也做不到让璟霖因为这件事放弃自己的事业,如果一定要有人做出取舍,我想那个人只能是我。” “——只是,这么做很对不起你……” “二哥,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这么多年了,真的一个机会都没有么?” 陆云桓不置可否,低笑了一声,说:“大概是因为,我早就被套牢了吧。” 陆研微微拧紧眉心,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说这个了。”陆云桓笑道,“我会去帮你约他,时间地点稍后会到你的手机上,你可以再考虑一晚,做好决定再来赴约。” “不过二哥还想再啰嗦一句,在这件事上,你根本没有对不起谁,不管是顾璟霖还是我。你要明白,他之所以会为你做出退圈的决定,是因为他爱你,我之所以会帮你,是因为我们是兄弟。研研,你是个聪明人,这以前的每一步你都已经走得很稳了,而这次你犹豫不决,其实只是因为对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考虑得太多了。” “我怎么可能不考虑?”陆研苦笑,“那样我还是个人么?” “在这世上混,有时候人就不能做人。”陆云桓道,“话说回来,张天启倒是夸过你一句,他说你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说这是我所欠缺的。研研,要是身边的人限定了你,你狠不起来了,你就废了。” 陆研闻言怔住,越听越觉得陆云桓的语气很不正常。 “二哥……”陆研不太确定,“你没事吧?” 陆云桓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二哥现在还能帮你打理公司的事,要是以后二哥不在了,你这好脾气的傻孩子到底能不能自己做好。毕竟商场上尔虞我诈的事太多了,既要防外,也要防内,心软可不行。” 陆研心里没来由的一沉,却还是下意识回道:“我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陆云桓道,“早些休息吧,别多想,也别委屈了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都会解决的。” 说完,没等陆研再开口,他直接挂断了通话。 耳机里嘟声响起,陆研听着那段空音怔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取出已经黑了的手机。他解锁屏幕,目光停留在刚刚结束的那通电话上,越是回想心里就越是不安。 在他身后,敲门声响起。 陆研吓了一跳,猝然回头看去,待看清来人后才堪堪松了口气,随口问:“怎么下来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下来看看你在忙什么?”顾璟霖边说边走到陆研近前,起手轻轻抚开挡在他眼前的发丝,凝视着他的眼睛。 男人的眸光很深,看上去似乎有话要说,陆研被看得一阵心虚,刚才打电话时戴了耳机,根本没注意到后面有人。 他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听见……对话了么? 顾璟霖见陆研的反应有点想笑,忍不住刮了刮他的鼻梁,说:“我爸让你做那么过分的事,怎么也不说?” “没什么可说的,”陆研道,“反正我也不会答应。” 顾璟霖眸底的笑意加深,轻描淡写地说:“他就是喜欢自作主张,你别往心里去。” 陆研“嗯”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当场拒绝不太好,所以打算过两天再说。” 顾璟霖垂眸看了眼陆研握在手里的手机,问:“你二哥没事吧,刚才听你的语气不太对?” 陆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总感觉他最后对我说的话很奇怪。”说完,陆研还是不放心,于是回拨了陆云桓的号码。 不消片刻,耳机里传来声音,电子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两人站得很近,顾璟霖也听见了。 “我得去趟二哥那里。”陆研按了挂断,抬头迎上他的眼睛,“刚才那种决定太草率了,我应该提前询问他的意见,不应该直接让他帮我约见张天启。这件事是我考虑得不够全面,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我贸然这么做可能会逼他——” 他话没说完,顾璟霖徒然扣紧陆研的肩膀,陆研怔住,瞬间安静下来。 “冷静点。”顾璟霖边说边放松了手劲,怕弄疼了陆研,后用一种安抚性的声音说,“从这里去陆云桓那儿还需要段时间,先上车吧。” 陆研点头,没再多说。 两人返回客厅取了车钥匙,然后出门。 陆研又拨了几次陆云桓的电话,语音提示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我总觉得,他们是……”说这话时陆研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语,话说一半又觉得这样不负责任的揣摩不太好,也就不了了之的噤声了。 顾璟霖把车倒出停车位,闻声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怀疑他们是那种关系?” 陆研恍然一惊,似是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璟霖。 顾璟霖淡淡道:“因为对方是你二哥,这件事一直才没跟你说。当初我不信任他,再加上他有提到过张天启的进出口生意在英国,所以我就找人查了他在英国留学期间的一些记录,也是无意当中发现他们之间有这段关系的。” “难怪……难怪二哥会说自己被套牢了。”陆研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握住手机的五指不觉微微收紧,“他想摆脱对方的控制,却又对那个人产生了感情,这太矛盾了……” “也可以理解。”顾璟霖说,“他们毕竟在一起十多年了。” “在我看来陆云桓到不一定是真的想摆脱张天启,他只是长期压抑,没有自主权,所以利用你来寻求一个平衡——是感情上的那种平衡,双方对等,不存在身份高低的差别,也没有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换句话说,他想独立,想变得跟对方势均力敌,甚至是想得到一个最基本的认同。” “而且我还能感觉到,他很关心你,虽然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所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可靠的。所以我认为他真正矛盾的点不是对于张天启的感情,而是夹在你们之间,到底该偏重谁的问题。” 待他说完,陆研并没有接话。 他忽然觉得这部分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一块疏漏,他从来没想过去主动了解一下陆云桓的过去。或许是因为二哥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太正常了,完完全全是个成熟而睿智的男人形象,导致他忽略了他可能经历过的那些事。 可现在想来,他从十几岁就开始被另一个男人掌控,从小到大都是言听计从。他在一个人最叛逆的年纪失去了自主权,怎么可能没有反抗过?又是怎么在反抗过后被压制下来? 陆研一瞬间觉得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恐怖。 ——一个在扭曲的环境下成长,另一个却正是缔造了这种扭曲的罪魁祸首,而他们……竟然还能有感情? 与此同时,市中心别墅区。 长夜寂静,随秋雨漫起的寒冷却仿佛深入了骨髓,整个一层客厅漆黑一片,黑暗中有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那通电话挂断以后,陆云桓给张天启发了条短信,然后便关了手机,点燃根烟,却只是夹在了指缝间,迟迟没有抽上一口。 那天短信的内容是:【我有话跟你说,可以过来一下么?】 他没有等回复,因为那个男人在这方面总是表现得很有耐心,有求必应,从来不会拒绝。 尽管到最后总会演变成一场性|爱,或许长久以来,这就是维持这种关系所必须付出的报酬,他的有求必应向来都是有代价的。 不知不觉,香烟燃烧至滤嘴,火辣的灼烧感刺痛肌肤,陆云桓倏然回过神来,却像是麻木了一般。静了几秒后,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将烟蒂按进了烟灰缸。 被烫伤的部位开始发白,皮肉分离,组织液淤积,逐渐形成了一颗水疱。 一碰就疼。 陆云桓用拇指指腹按住被烫伤的那根手指的侧面,揉了揉那个小东西,好让让疼痛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车声,又多了一会儿,敲门声响。 陆云桓起身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张天启看了看陆云桓,又看了看他身后黑暗的客厅,说:“怎么也不开灯?” “刚回来,忘记了。”陆云桓随口回了一句,然后起手按下墙壁上的几个开关。 客厅霎时一片雪亮,两人进屋。 张天启脱下西装外套,习惯性朝后递过去,陆云桓接过外套,帮他挂在了衣帽架上。 “手机怎么也关了?”张天启一边扯松领带,一边走到沙发落座。 陆云桓走到吧台后面,按照对方的喜好配了一壶花茶,用沸水冲开,又取了一对茶杯,返回客厅。 “没电了。”陆云桓给他倒茶,想了想,说,“刚才陆研给我打了个电话。” 张天启听了倒不觉得惊讶,好整以暇道:“他决定见我了?” “被逼的。”陆云桓说,“解决绯闻本身就不复杂,只要有人出面澄清,再那出相应的证据,以顾璟霖在娱乐圈的地位,虽然盼望他出事的人不少,可愿意拥护他的粉丝更多。” 张天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那陆研的压力在哪里?” 陆云桓:“顾璟霖想退圈,而顾家的人想让陆研发布声明,并且做后续安抚舆论的工作。” “倒是不意外。”张天启一哂,继而抬眼看向陆云桓,“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不。”陆云桓说,“这些只是关于研研的,而我想知道的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说起来,从绯闻扩散到现在不过一天时间,中间有持续的诽谤爆料,也有突如其来的封锁消息,可以算是一波三折。陆云桓忙得分身乏术,原本打算整理出一个脉络后再找张天启摊牌,可陆研今晚的一通电话,明显意味着他已经等不了了。 在陆云桓看来,张天启对于陆氏集团的兴趣并不大,而且他跟陆研其实还颇有渊源,按理说并没有非动陆研不可的理由……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张天启很了解陆云桓,知道他在迟疑纠结内容,于是说:“你想的没错,其实在陆承瑞离世、李淑君入狱以后,我就可以收手了。现在陆家只剩下你们三个孩子,起不了多大作用,况且你手里又握有集团近30的股份,我要是真想做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陆云桓眉心浅蹙,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张天启笑道:“云桓,你从十一二岁的年纪就跟在我身边,一言一行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结果长大后翅膀硬了,现在想把这些手段都用在我身上了?” 陆云桓闻言瞬时惊住。 “你以为不知道你跟陆研见过几次面,打过多少通电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再帮他,不知道你帮他是为了从我身边离开。”张天启又道,“云桓,你就这么天真,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走?” 话音没落,张天启起身站到陆云桓面前,伸手扣紧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居高临下道:“你别忘了,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你的身上遍布着我的影子、我的气味和我的印记,根本就不可能离开。” “可你却想背叛我。”张天启笑得温文尔雅,手上的力道却徒然加大,“你从小就应该明白,不听话的孩子是会受到惩罚的。” 陆云桓霍然睁大眼睛,颤声道:“所以……您最后做的这件事,其实……是为了……惩罚我?” “陆研依赖你,信任你,他决定向我低头的那天就一定会联系你。”张天启道,“而你关心他,照顾他,自然看不得他被逼得走投无路。” “云桓,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回答了。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求我放过他们了?” 陆云桓的身体微微颤抖,那种深埋于记忆深处,逃无可逃的恐惧感浮出水面。 ——在最初的那几年,每一次的反抗过后,他都会在一场近乎虐待的性|爱中昏死过去,然后被留在漆黑的房间内,像行尸走肉一般躺上很久很久。 那种感觉放在今天来回忆,就如同被坏死的表皮层包住的白色水疱,不红不肿,但一碰就疼。 “是。” 终于,他轻声开口。 “希望您别再针对陆研,我们之间的事,跟他们没关系。” 张天启笑了笑,旋即松开陆云桓的下巴,没作回应。他翻开衬衣袖口看了眼表,然后朝玄关走去,头也不回地说:“我让秘书订了后天的机票,你跟我一起走,回去把书读完,别继续留在国内耽误时间了。” 意识到张天启要走,陆云桓跟着站起来。 “那绯闻的事呢?您这是不管了?” “嗯。”张天启穿上外套,依然没有回头看他。 陆云桓脑子很乱,余光不经意间一瞥,他注意到茶几摆着的果盘里放了一把刀。 “不行!这件事必须解决完,我才会跟您走。” 闻言,张天启忽然有些想笑,玩味道:“你觉得你还有立场跟我谈条——”话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云桓站在他身后,一手绕前,将那把刀横在了他颈前。 张天启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里,陆云桓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他抬起头,透过玄关立着的穿衣镜,两人目光相遇,他注意到对方执刀的手在发抖。 “把刀放下,云桓。”张天启说,“你不是陆研,做不出这种事,你下不了手。” “您说得对,”陆云桓上前一步,微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背上,喃喃道,“我下不了手……”他深深缓了口气,双肩轻颤,像是处在失控的边缘,却又被一丝理智所制衡。 “从小到大,您一直很了解我,知道我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喜欢什么,恐惧什么……我就是被您圈养的玩物,您利用陆研来逼我,想让我知难而退,想让我听话的回来,在您身边做一条温顺而不会反抗的狗。” “但是这一次——” 陆云桓自嘲地笑了笑。 “——我偏不。” 话音没落,他猝然推开张天启。 张天启意识到对方反应过激了,转身忙要阻止,却在看见陆云桓满脸是泪的样子后瞬间怔了一下——那是他亲自培养的孩子,过分早熟,懂得揣摩人心和收敛情绪,在某个时间段过后就再也没有露出过脆弱的模样。 “您说我不如陆研,是因为我不够狠。” 陆云桓扯开领口和领带,纽扣崩飞,紧接着对准咽喉将那把刀毫不犹豫地插了进去。 …… 陆研到的别墅区门口的时候正好与出来救护车擦肩而过,下雨的深夜,救护车顶灯闪烁的红蓝光线显得格外刺眼。 陆云桓那套房子的院门没关,陆研注意到客厅亮着灯,就连别墅大门都敞着条缝。待顾璟霖把车靠向路边,没等停稳,陆研匆匆开门下车,冒雨朝门廊跑去。 随着距离接近,他注意到门廊前的台阶上淤积了不少被脚印撵开的深色痕迹。 陆研意识到是血,心里登时凉了半截。顾璟霖紧随其后,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也不禁愣了愣。 房子里有人在打电话。听声音是个女人。 陆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绕过地上的血迹,推门进屋。 听见动静,蒋璐转身看想陆研。作为张天启的秘书,她对陆研的印象很深,虽然对于对方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这里十分惊讶,但还是客气地说了声:“陆总。”她又看向陆研身后,“顾先生也来了?” 顾璟霖揽住陆研肩膀,稍稍用力,示意他稍安勿躁,平平“嗯”了一声,问:“受伤的是谁?” 蒋璐看了眼陆研,如实回答:“是陆云桓先生。” 陆研身子猛然一僵,静了几秒,一字一顿道:“谁伤的?” 他的声音很冷,蒋璐潜意识里有些忌惮,抿了抿唇,说:“陆先生是……自杀。” 陆研瞬间震惊,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蒋璐说,“陆总,您别着急,他已经被送去抢救了,可能不会有事。” “张天启呢?”陆研问。 蒋璐说:“张总颈部有擦伤,一起去医院处理了。” 半小时后,市中心医院。 这件事被严格封锁了消息,医院没有半个闻讯赶来的记者,急诊楼四层鸦雀无声,应急通道和电梯口都有专人守着。 陆研在抢救室外见到了张天启,对方显然已经收到了通知,对于他跟顾璟霖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讶异。张天启颈侧贴了一块纱布,领口被血液洇湿了少许,见两人过来,他朝旁边的两名保镖略微一扬下巴,保镖们立马会意,自觉离开了等候区。 眼下只有三人在场,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沉默。 最后,还是张天启先朝顾璟霖颔首示意,然后又看想陆研,说:“三少回国半年了,这算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吧?” 陆研垂眸看了他一眼,回道:“算是吧。” “你长大了。”张天启道。 “张先生,”陆研的声音很客气,语气却是冷的,“以我们的关系,客套话就免了吧。” 张天启笑了笑:“你是个爽快人。” 陆研说:“我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与你无关,”张天启道,“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闻言,陆研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正要上前,却被旁边的顾璟霖拦了下来。 “张总,”顾璟霖说,“这到底是谁的事不重要,现在在里面接受手术的人是研研的二哥,您是当时唯二在场的人,不给个解释说不过去吧?” 张天启看向顾璟霖,静了半晌,对陆研道:“你发现了么?我只是擦伤,我还能站在这里,他却需要抢救。他把刀横在我的脖子上,但他下不去手,到最后只能选择结束自己。” 陆研面色阴沉,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陆云桓这种做法。 张天启又道:“我的目的早就达到了,陆研,你是个局外人,璟霖也是。这件事如果继续下去,我们三人恐怕不会有什么,反而会先逼死他,对我来说太得不偿失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研道。 “刚才我把情况和熟悉的医生说了一下,医生反馈说云桓可能患有轻微的抑郁症,只不过平时过于压抑自己,所以没能被身边的人发现。”张天启说,“我以后也不会在国内发展,所以打算带他回英国,在那边接受治疗。” 陆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冷冷道:“你问过他的意见么?” “如果你了解他,就应该能想到他不会拒绝。”张天启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视,“其实你已经想到了,不是么?” 陆研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负责手术的主治医生出来。 陆研忙迎上去,问道:“病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看了眼张天启,又看了看陆研,说:“没伤到颈动脉,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伤口很深,声带和气管的损伤比较严重,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比如短时失声,或者哮喘。” 陆研皱了皱眉:“不能根治么?” “康复期好好调理就能缓解症状,但是以后的情况谁都不好说。”医生道。 陆研低声说:“谢谢。” “陆总客气了。”说完,那医生朝他略一颔首,然后绕过去走到张天启近前,说:“病房安排好了,单独一层,不会受到任何人打扰,张总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张天启想了想,问:“人什么时候能醒?” “麻药过了就能醒。”医生说,“大概几个小时。” “醒了通知我。” “好,您放心。” 当天凌晨两点多,陆云桓转醒,值班护士过来通知三人。 陆研提出探视,却被护士告知陆云桓拒绝任何人进去。 翌日清晨,各大媒体平台陆续更新了头条新闻,当初爆料顾璟霖绯闻的某个娱乐记者公开道歉,声明所有负息均来自他个人及所属团队的蓄意捏造,并表示愿意接受经济赔偿。 随后东煌娱乐的法务部门介入,以诽谤造谣的名义将对方告上法庭,有关影帝顾璟霖的同性恋丑闻终止。 几日后的下午,陆研独自前往中心医院探望陆云桓。最近这段时间,他每天上下午都会各过来一次,而每次都会被对方拒之门外。 陆研乘电梯来到住院部顶层,护士台的小护士见他来了,忙把人叫住,然后弯腰从柜里子取出一份档案袋,说:“陆先生已经出院了,这是他留给您的。” 陆研短暂怔了几秒,心里对这种结果倒是不意外,他接过档案袋,随口问道:“是张总接他出院的么?知不知道回哪里了?” 小护士摇头:“没说。” 陆研“嗯”了一声,笑道:“知道了,谢谢你。” 说完,他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将带来的花束搁在长椅上。陆研绕开线圈,从档案袋里抽取一沓文件,发现是已经签好名字的股权转让书。 十月上旬,被秋雨洗涤过的天幕碧蓝如洗。 陆研收起档案袋,抬头望了眼远处的飘荡的飞机云,恰在这时外衣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一下,陆研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短信。 顾璟霖:【回来了么?我去接你。】 陆研:【不用了,我顺路去趟超市,然后再回家。】 顾璟霖:【去超市做什么?】 陆研:【二哥不要我了,我好难过,需要璟霖哥哥翅安慰一下。】 顾璟霖:【我会翅……?】 陆研:【会的,绿色那种。】 顾璟霖:【……】 ——d 2016627-20161005 Chapter 85 【番外·gowithyou1】 五个月后。 此时国内正值新春佳节,这半年来陆研和顾璟霖一个忙公司,一个忙拍戏,难得迎来一个共同且不需要加班的假期。为了避免被国内的娱记打扰,两人商量过后,直接购买了最早一架次的航班,直飞美国迈阿密国际机场。 对于陆研来说,比起b市,这里反倒更让他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上午八点半,飞机降落。 迈阿密冬季的气温并不寒冷,阳光灿烂而耀眼,整片天空呈现出纯净度极高的蔚蓝色,远远还飘着几缕纱絮似的飞机云。 因为这趟出门涉及了宠物入境,所以下机后还要办理相应的各类手续。这是林林第一次乘坐飞机,陆研很担心它会不适应,之前连续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中都没有好好休息,幸好机场工作人员把宠物包交给他们的时候,包里的小泰迪精神状态很好,看见陆研便嗷嗷叫着凑到网兜旁摇着尾巴要抱抱。 离开机场航站楼,陆研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顾璟霖拉开后车门,让陆研抱着林林的狗包先上,然后跟着坐了进去。 陆研把林林从包里抱出来,顺了顺毛,见确实没出什么问题才彻底放下心来,抽空朝窗外看了一眼。 顾璟霖摘下墨镜,顺势打开手臂,把陆研搂进怀里,轻声询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陆研侧头看他,眼睛笑得弯起来,静了几秒,说,“就是觉得总算带你回来了,可惜……没有父母给你见。” 顾璟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不可惜,有你就够了。” 这时司机返回驾驶位,从后视镜看向两人,问:“先生们去哪儿?” 当着陌生人的面,陆研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泛红,刚想要坐正。顾璟霖察觉到他的意图,非但没松手,反而把人搂得更紧了一些,然后用英语朝司机报出地址。 开车的司机是个美国白人,看样子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了然一笑,很直白地问道:“你们是来这里结婚的?” 陆研一愣,脸更红了,回答道:“不是,我是在这里长大的,这次回来度假而已。” 司机笑笑没再说话,打开车载cd放歌。出租车驶离机场,乘着佛罗里达州清晨明媚的朝阳,沿高速公路,朝迈阿密的南海岸开去。 陆研在这里的家是一套位于sobe海滩附近的别墅,户型不大,配套有游泳池和屋后的花园。陆研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有尝试在花园里种植一些植物,只可惜由于课业忙碌,外加本身也不擅长园艺,他刻意栽培的几个品种都没能活下来,倒是开了不少本土的小野花。 出租车在别墅前院的正门前停下,顾璟霖付了双倍的车费当做小费,司机对这对大方的同性情侣非常有好感,很热情的帮他们把行李取下来送到了院门前,然后才驱车离开。 陆研把林林赶进院子,好让它尽快适应新环境。 顾璟霖点了根香烟,左右看了看相邻的另外两套房子,随口道:“你那盆多肉送给谁了?” 陆研回头看他,有点想笑,心说这家伙该不会这会儿忽然介意了吧?嘴上却如实说:“左边这套房子是个西班牙老奶奶的,因为年纪大了,所以被子女接回国居住,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转让出去。右边那套的主人也是个华国人,大概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姓萧,是个——”陆研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过了一会儿,才道,“是个话很多,很自来熟的人,我那时候性格有点孤僻,要不是他太主动了,我也不可能跟别人说话。” 顾璟霖:“你对他印象不错?” 陆研“嗯”了一声,说:“他人还可以,但是经常外出,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不会回来,我们接触的机会其实不多。不过有了解以后发现都会玩游戏,就加了好友,有空的话会一起打几局炉石。再后来我回国了,也就没联系了。” 说到这儿,陆研下意识朝隔壁那栋别墅的院门看了眼,犹疑道:“好像不在家?不然听到外边有人,他养的那只松狮狗应该会叫才对。话说回来,萧先生外出那么频繁,说不定我的那盆多肉已经被养死了呢。” 顾璟霖闻言笑了笑,走过来摸了摸陆研的头,温声说:“有机会我应该当面谢谢他。” 陆研不解:“谢什么?就为了帮我养花么?” “当然不是。”顾璟霖随手拉过行李箱,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道,“进去吧,你这房子太久没人住,可能要整理一阵子了。” 说完,他一手揽着陆研,另一只手拖着行李,两人并肩进了院门。 上次回国没想到会耽搁这么长时间,这期间陆研也一直没顾上找人打理别墅,眼下过了小一年才回来,前庭早已经长出来了不少杂草,再加上迈阿密夏季台风频繁,院子一角的遮雨棚也被吹断了。 陆研有点无语,感觉眼前这状况超出了两人能收拾的范畴,于是赶紧联系了一家保洁公司过来帮忙。 这一折腾就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傍晚时分,太阳开始西落。 陆研累得精疲力尽,还得去花园里捉林林。 这小家伙从出生就养在笼子里,被陆研买下以后也从来没带出去过,这会儿好不容易接触到地气,林林在短暂的适应完环境以后整只狗直接玩疯了,追着院子里的松鼠到处跑。陆研特别崩溃,直想把这小混蛋扔进浴缸让它自生自灭,但心里又不舍得,最后只好戴上厚胶皮手套,认命地给它冲洗干净。 等一切忙完,陆研终于有空好好洗个澡,然后真空套上件白衬衣,抱着林林离开盥洗室。 客厅里飘浮着热巧克力的香气,抵达迈阿密的第一天,时间有限,两人都没工夫出门,顾璟霖叫了超市的外送,购买了一些食材,在厨房做了顿非常简单的晚饭。 陆研放下林林,走过去从后面抱着顾璟霖的腰,侧过头把脸颊贴上他的脊背,软绵绵地说:“抱歉,我没想到这边会乱成这样,早知道应该过完年再来,也好让你回家陪他们吃个饭。听说在国内,这顿饭很重要来着……” 顾璟霖:“这没什么,元洲那边我两个月前就给推了。” 边说,顾璟霖边将煮好的巧克力分装进两只马克杯,然后转身抱起陆研,把他放在料理台上。陆研没有心理准备,猝不及防地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 这个料理台是实木材质的,温度偏低,陆研下面什么也没穿,刚坐上去的瞬间直接被冰了一下。而且坐在做食物的地方,陆研心里有点别扭,总感觉不太卫生。 “怎么了?”陆研问。 顾璟霖垂眸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研研,抱着我。” 陆研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搂住了对方后颈。顾璟霖单手环在他腰侧,另一只手轻轻抚开挡在陆研眼前的发丝,他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继续着那种平静的注视。 男人的眸光很深,带着陆研最熟悉的温柔笑意。陆研被看得心动不已,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终于等到了这小家伙的主动,顾璟霖手掌上移按住陆研后脑,五指插|进发间,迫使他略微向后仰头。与此同时,他的舌尖轻挑开陆研柔软的唇瓣,感觉到怀里那人受惊似的一颤,却并没有表现出将他推开的意思,顾璟霖眸底的笑意不觉加深,诱导着将舌进入进去。 唇齿厮磨间,暧昧湿腻的吮吸声响起。 陆研的双颊红透了,呼吸轻颤,对他来说,这种程度的湿|吻简直突破底线,唾液交换远比做|爱本身要更加的露骨和色|情。 一吻结束,两人多少都有些意犹未尽。 陆研知道这个吻在暗示着什么,见顾璟霖依然不说话,索性自觉问道:“要做么?” “你不累么?”顾璟霖反问。 “还可以。”陆研不想坏了他的兴致,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乖乖地补充了句,“别太多次就好,不然明天肯定起不来了。” 顾璟霖被他这种坦诚逗笑了,当然不忍心在这时候欺负他,所以尽管身体有,却也没有再做什么,而是道:“明天有什么安排?” 被他这么一问,陆研顿时犯难了。 迈阿密是一座旅游城市,南海岸海景风光非常引人入胜,但对于顾璟霖这类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虽然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而且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有时候反而说不出哪里好来。”说完,陆研静了半晌,提议道,“要不要……去我的学校看看?” 顾璟霖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家伙聪明是聪明,不过在某方面的情商也确实很天然。 “你要是没想法,我倒是有个想去的地方。” “可以啊!”不用费脑子,陆研顿时就开心了,“是哪里?” 顾璟霖笑而不语,没有说话,他转过身,从餐桌的水果篮里取出一颗草莓。陆研完全摸不透的他的心思,见草莓递过来只好顺势接住,紧接着一怔,他注意到那棵草莓被人从二分之一处切了一刀,仅堪堪被水分粘合在一起。 “我说过我想去你长大的城市,但并不是因为那里有属于你的痕迹,而是因为——” 顾璟霖捏住草莓的蒂,将上半部分掀开,露出被埋藏在果实内部的戒指。 陆研微微睁大眼睛。 “——而是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娶你。” 顾璟霖握着陆研拿草莓的手,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研研,做顾太太好么?” ——inued Chapter 86 【番外·gowithyou2】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陆研毫无心理准备,在短暂的讶异过后眼圈直接红了。 “难怪你一定要飞来这边过节,”陆研心里感动得不行,嗓音轻颤,却还是有意调侃道,“原来是有预谋的。” 顾璟霖眸底的笑意加深,见他没拒绝,便把沾满果汁的戒指取下来,轻轻套在陆研左手的无名指根。 “是啊。”他低头吻了吻那枚素圈指环,再一抬头,两人目光相遇,顾璟霖一本正经地说,“我已经惦记你很久了。” 陆研被逗笑了,反握住顾璟霖的手把他拉起来,道:“在这里注册需要先在网上预约,后续还有很多别的事,比国内麻烦很多,并不是领了证就结束了。” “这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顾璟霖把陆研抱下来,将人领到餐桌旁让他坐下,又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热巧克力放到他手里。做完这些,他拉开旁边的椅子挨着陆研落座,说,“现在你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的婚礼都邀请谁来参加。” 陆研双手捧着马克杯,低头抿了一口香气四溢的巧克力,脸上原本带着笑意,听见这话不禁微微拧了拧眉:“还是低调点吧,这里虽然比国内好很多,但也不能保证我们的行程不会被娱记知道,而且被粉丝撞见也很麻烦的。” 顾璟霖道:“再低调也得请些朋友过来,好歹是明媒正娶,不能偷偷摸摸的。” 待他说完,陆研迟疑了半晌,松口道:“那好吧,我的情况你也清楚,国内没什么私交,工作上的朋友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你看着请就好了。只不过……”他顿了顿,静了几秒后复又开口,“我知道你应该不想伯父伯母过来,他们年纪大了,坐飞机也确实太辛苦,所以这个无所谓,但至少要跟元洲说一声吧?” “你对他还挺好。”顾璟霖笑了,伸手捏住陆研鼻尖,摇了摇。 陆研很配合地晃晃脑袋,犹豫鼻翼被捏紧,他的声音有些发闷,说:“怎么可能差?好歹是小叔子呢!” “行。”顾璟霖应下,“就听你的。” 陆研很开心,凑过去在他脸侧奖赏性地亲了一口。 顾璟霖被这个湿漉漉的、还带着巧克力味道的吻讨好了,心下动情,索性把陆研拉进怀里。陆研早就习惯这种相处模式,所以很自然地调整好姿势,乖乖跨坐在他腿上。 从行为上来看,顾璟霖还是有把他当做宠物饲养的倾向,喜欢拥抱和抚摸,以及各种充满情趣的逗弄。陆研也同样了解对方的喜好,知道他会被什么撩动。 眼下整栋公寓里没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一抱一坐、彼此间相对无言的气氛难免带上些不言而喻的味道。陆研心跳的有点快,他能感觉到男人胯间被西裤束缚的部位起了反应,然而顾璟霖却一点表示也没有,眉眼间的神态泰然自若,仅是单纯而直白的注视着陆研的眼睛。 那种目光非常露骨,隐隐含着几分邀请和挑逗的意味,陆研心知肚明,心里对顾璟霖这种恶趣味又爱又恨。 将近一年的相处下来,他原本性冷的性格愣是被调|教得欲|求不满。陆研是被动的,可偏偏顾璟霖很喜欢暗示却又按兵不动,撩拨着陆研,让他不得不主动的投怀送抱。 陆研有点郁闷,但又按捺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感觉。 最终,他抿了口已经有些温了的巧克力,转手将马克杯搁在餐桌上,然后倾身过去搂住顾璟霖。陆研低头浅吻上对方的唇,舌尖轻挑,将甜腻的巧克力度过去。 这并不是一个吻,却比吻还要香艳撩人。 顾璟霖心跳倏而乱了,忍不住按上陆研光|裸的大腿。 刚才沐浴完的肌肤温凉滑腻,这小家伙故意颤抖,好制造出一种青涩却无限勾人的旖旎氛围。 本来是要撩的,结果却被反撩了。 顾璟霖在心下无声一哂,心甘情愿的明知故犯,顺着陆研的意图抚摸下去。 男人灼热的手掌娴熟地滑进大腿内侧,毫不避讳地直探进最深处。 陆研舒服得浑身一颤,双腿下意识夹紧,他抓着顾璟霖衬衣的五指不觉扣死,两人唇分,陆研埋头到男人颈侧,轻颤着低声道:“璟霖哥哥,我要……” 那一记尾声绵软至极,配合着湿热的鼻息,顾璟霖只觉得骨头都要被叫酥了,二话不说,他搂着陆研后腰起身,直接扫开餐桌上的果篮餐叠,将人放在了桌面上。 “研研最近真热情,”顾璟霖边说边扯松领带,眼睫微垂,眸光毫不避讳地朝下看去,“难道是因为……春天要来了?” 【神说:秋天要吃大闸蟹~(个志会补)】 这一次做了将近一个小时,陆研哭得眼睛肿了,身上全是果汁,他没想到顾璟霖连楼都不上,在餐厅就把这事办了,更没想到篮子里的水果还能有这么多用法,整个人直接被玩虚脱了。 顾璟霖松开缠在陆研手腕上的皮带,把累得脱力的小家伙打横抱起来,上楼帮他清洗干净。 陆研才被折腾过一次,又泡了热水澡,精神特别萎靡,上床以后就卷着被子趴在床边不说话。 顾璟霖从盥洗室出来,见被欺负了的某人又开始装海参,不禁勾了勾嘴角。他放下浴巾,走过去,从后面连同羽绒被一起把陆研搂进怀里,笑道:“怎么,这次做得不舒服,陆总不满意了?” 陆研:“……”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水温太高,陆研耳朵尖红红的,闻言也不看他,赌气地嘟哝道:“流氓。” “是是是,我又对你流氓了。”顾璟霖很耐心地给陆研顺毛,像对待一只闹脾气的小动物,轻笑着调侃道,“陆总要是不解气,就找人封杀了我。”陆研一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这混蛋更不要脸地说,“那样等我闲下来,就可以每天在家流氓你了。” 陆研:“………………” 神经病啊! 陆研哭笑不得,但碍于自己这姿势,真是被坑人羽绒被裹紧了,连抽出只手打人都做不到。 顾璟霖很喜欢这小家伙嘴炮不过生闷气的模样,两天手臂搂得死死的,十分享受地任凭陆研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 就在这时,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了。 因为可能是公事,顾璟霖顺势放开陆研,靠回床头点了根烟。 陆研也怕是公司出问题找他,顾不上闹别扭,赶紧爬起来取过手机。 屏幕显示有一条推送过来的短信,陆研一看发信人,只想把手机再搁回去。 罗绍泽发的是:【嘤嘤嘤!】 算上时差,现在国内应该是早晨七八点钟的样子,罗绍泽这人晚上喜欢消遣,休假的时候通常都是后半夜才回家休息,这么早能起来实在太不科学了。陆研深知这货找他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本来不想搭理,但考虑到确实有些反常,还是给了回复。 陆研:【罗先生怎么忽然就少女了?】 罗绍泽:【我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清醒过来以后就发现回错地方了……tt】 陆研:【好担心被你回错地方的主人……】 罗绍泽:【……】 罗宝宝怒回:【还能不能聊天了?我才是受害者好么?!】 顾璟霖注意到陆研在发短信,看表情还有点奸诈,就知道不是什么要紧事,随口道:“谁呀?” “绍泽。”陆研道,“好像受委屈了。” 顾璟霖听了就觉得好笑:“他还能受委屈?” 陆研:“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 陆研边说边继续给罗绍泽发短信,很没诚意的哄道:【好好好,宝宝不哭,到底出什么事了?】 罗绍泽:【我早晨在家附近遛狗,然后就没意识了,现在妞妞不见了,我还被人睡了……tt】 陆研:【……】 陆研:【被……谁……?】 罗绍泽:【被老子可爱的大美人夏夏……tt】 陆研简直无语了,但想到罗绍泽抱着手机发短信的样子又觉得很好笑。 陆研:【你都不知道自己看上的是个1,就跑到对方家里去睡人家?】 罗绍泽:【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过去啊!我要是清醒的话妞妞就不会丢了……tt】 陆研:【报警了么?你在家附近找找,妞妞比你聪明,不会乱跑的。】 罗绍泽:【你滚!】 陆研:【好啦,不开玩笑,你怎么样?】 罗绍泽:【疼→_→】 罗绍泽:【太疼了,所以想到你→_→】 陆研:“……” 陆研:【拉黑了,保重:d】 罗绍泽:【别别别!其实我就是想问一下是不是每次都这么疼……_(:3」∠)_】 陆研:【呵呵,我不疼!我家璟霖温柔体贴、器大活好,老子每天爽死了,不像你!】 罗绍泽:【……】 罗绍泽:【听起来怨气很重的样子……】 陆研懒得再搭理他,拖黑后直接关掉手机,再一翻身,眼泪差点下来。 好疼…… 顾璟霖看他反应怪怪的,以为被罗绍泽欺负了,忙关切道:“绍泽说什么?” 陆研看了他一眼,怒道:“臭流氓!不要你管!” 顾璟霖:“……” 那一刻,影帝先生也莫名觉得自己老婆怨气很重的样子…… ——inued Chapter 87 【番外·gowithyou3】 翌日,陆研睡到快十一点了才醒过来。 休息了一整晚,后面红肿的地方消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昨晚本来就是迁怒,陆研不生气了以后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钻进顾璟霖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腰,依偎过去软绵绵地蹭了蹭。 顾璟霖比他早醒两个小时,却没有起床,而是靠在床头发短信安排事情,这会儿见小家伙主动凑过来,自然是乐得享受这份“早安亲热”,索性放下手机,顺势揽过陆研,让他趴在自己身上。陆研也不挣扎,两腿打开乖乖骑跨在对方身体两侧。 棉被之下,两人身子紧贴,男人的肌肤温暖干燥,包裹着紧实性感的肌肉。 陆研登时清醒过来,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可下面接触,他能清晰感受到那里的变化,脸颊一烫,默默地就红到了耳朵尖。 顾璟霖特别喜欢这小家伙兴奋却害羞的样子,他表面不动声色,单手沿陆研脊背塌陷的线条抚摸下去,最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起臀瓣。感受到对方十分有趣地一颤,坏心的影帝先生微微勾了勾嘴角,笑道:“还疼么?” 陆研觉得自己最近似乎饥渴过头了,昨晚明明才做过,结果一觉醒来稍微受了点刺激,现在就又想要了。 真是太奇怪了。 他以前是这么敏感的人么? “没事了。” 陆研很郁闷,察觉到下面有了反应,便心虚地撑起来一些,免得摩擦得太频繁,临起床来得再来一次。 顾璟霖盯着陆研的眼睛笑而不语,手掌一用力,把某人屁股原封不动地按回去。 陆研:“……” 陆研眼角带泪,控制不住地低低喘了口气,这一下压疼了,但更多的感觉还是爽。 “不要闹了。”他趴在顾璟霖胸膛上,弱弱地威胁道,“下午还要出门,再把我弄疼了,你还领不领证了?” 顾璟霖差点被他逗笑了,完全招架不住这小家伙闹脾气,真是越欺负越叫人喜欢。 当然,这种念头他也就敢跟心里意淫,现实中把陆研哄好才是最重要的。 顾璟霖安抚性地摸了摸陆研的头,温声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跟我生气了?” 陆研想起这事还有点想笑,说:“绍泽告诉我妞妞丢了,他自己还莫名其妙去了开宠物店的那位夏先生家。” 顾璟霖皱了皱眉,随口道:“把人家睡了?” “没有。”陆研忍不住笑出来,“他被人家睡了。” 顾璟霖:“……” 顾璟霖完全不信,道:“真的假的?” 陆研:“据他说挺疼的,还问我以后是不是每次都疼,应该是真的吧。” 顾璟霖:“………………” 罗绍泽这个喜欢玩嫩模的花花公子竟然被压了?这开宠物店的什么来头,竟然能上了他? 顾璟霖讶异归讶异,可考虑到昨儿晚上自家小宝贝不高兴那事多半就是被罗绍泽刺激的,这么一想就觉得那小子是活该被人上了。而且这家伙还能有心思问“以后”,难不成……是走了心的? 太玄幻了,影帝先生默想。 随后两人又跟床上聊天腻歪了一会儿,等到中午才起来洗澡换衣服。 陆研用昨晚剩下的食材做了些三明治当午餐。 吃过饭,顾璟霖给车库里搁置了半年的一辆老款宝马加好油,又检查了一下车况,确定好没有问题,然后驾车带陆研去了最近的一家登记注册处。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微胖的白人女人,前年美国公投确定了同性婚姻合法,导致了这两年赴美注册结婚的外籍情侣非常多,那名工作人员一看两人进门就心知肚明,态度和蔼地朝两人笑了笑。 陆研虽然是本土长大,但从来没了解过婚姻登记的流程,人跟过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顾璟霖把两人的护照交给对方,简单说明来意。那女人办事效率很高,十来分钟后就把证件交还回去,附带的还有一本结婚证明。 陆研有点懵,静了几秒后抬头顾璟霖,他怕被在场的工作人员听懂,所以用中文说:“这就……完了?” “当然没有。”顾璟霖道,“九十天内还得办一场证婚仪式,这点比国内严格,不是领完证就结束了的。” 说完,他揽着陆研肩膀,两人一起离开登记处,朝停车位走去 陆研点点头,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办那个……证婚仪式?” 顾璟霖给他拉开车门,想了想,说:“我们的假期时间不长,还是得尽快,下周末你看怎么样?” 陆研一怔,下意识道:“你决定就好。” 此时,佛罗里达州的日照明媚耀眼,陆研被晒得有些恍惚,感觉特别不真实。 ——就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下午,领了张证,他就是……已婚了? 顾璟霖见他迟迟没不上车,便伸手摸了摸陆研的头,笑问:“想什么呢?” 陆研倏而回过神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璟霖哥哥,我们结婚了?” 顾璟霖闻言不禁笑了,“嗯”了一声,道:“是啊,要不要叫声‘老公’听听?” “不好听。”陆研说,“还是叫名字好。” “也对。”顾璟霖一本正经道,“你叫我哥哥的时候我最想要你。” 陆研:“……” 陆研心说神经病啊!就不能正经一点?好不容易有点感动! 顾璟霖:“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呢?” 陆研:“………………” “没有。”陆研说得口不对心,耳朵却诚实的红了。 顾璟霖眸底的笑意加深,按着陆研肩膀让他进副驾驶,然后很细心地弯下腰来给他系安全带,边系边说:“骂就骂了,你骂什么我都喜欢,在咱们家只有你家暴我,我又不会真欺负你。” 陆研哭笑不得,见附近没人,便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软绵绵地叫了声:“老公。” 顾璟霖心下一动,垂眸凝视着陆研的眼睛,沉默半晌,他低头吻了吻陆研的额头,说:“我们留下来吧,不回去了。有时候戏演久了,就更想做回自己。” 陆研愣了愣,听出来这话是认真的,他没有直接说行与不行,而是道:“那是你的事业,璟霖,我尊重你。” “那好,”顾璟霖说,“就用现在拍的这部电影做谢幕,等正式上映以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宣布息影——”他轻抚开挡在陆研眼前的发,声音极为认真,“还要宣布和你在一起。” 陆研霍然睁大眼睛:“可是……” “没有可是。”顾璟霖说,“你是我的骄傲,这一点我要让所有人知道。” ——inued Chapter 88 【番外·gowithyou4】 下午两点半,两人返回sobe海滩的住宅区。 车子刚开到别墅门口,陆研注意到隔壁邻居家的院子门前趴了只黑色的狗,看样子似乎是被锁在外面了,回不去家。陆研认识那只小家伙,便让顾璟霖把车停进车库,自己则先一步下车,去看看小家伙的情况。 等在家里的林林听见动静,兴奋得“嗷嗷嗷”叫个不停。 顾璟霖倒车入库,停好后下来点了根烟,走到陆研身后,这才发现趴在地上的是一只松狮。 ——那是松狮个头已经不小了,一看就知道被人养得很好,毛发油光水滑,肉还特别多。 陆研戴了口罩和手套,正在给松狮抓肚皮,听见顾璟霖过来,头也不回道:“它叫loki,是邻居家养的狗。按理说主人不在家,它应该会被寄养在宠物商店才对,难道是自己跑出来的?” 顾璟霖看了看自家化身狗奴的小洁癖,又看了看不远处锁紧的院门,随口道:“那位萧先生没回来么?” “敲过门了,里面没人。”陆研摸摸松狮的头,牵着狗脖子上的项圈示意loki站起来,然后看向顾璟霖,说,“我听邻居说他们在市中心那边还有公寓,只有度假才会来这里住,loki可能是跑错地方了。” 顾璟霖看着脚边吐舌头的傻狗,心想还是家里的小泰迪聪明,忍不住笑了,道:“知道地址或者电话么?替他送回去。” 陆研摇了摇头:“没交换过。” “那就先带回家吧。”顾璟霖说。“咱们回国前可以帮忙养着,还能跟林林做个伴。” 陆研“嗯”了一声,心里莫名想到现在春天快来了,家里那只小疯子还没做绝育,会不会对松狮做什么啊?这念头刚一冒出来,陆研登时吓了一跳,赶紧自省自己最近的思想真是越来越龌龊了,连狗都能想偏…… 它们还是孩子,陆研默默作了番自我催眠。 再说两只小公狗能做什么?loki那么大只,林林骑不了的。 陆研:“……” 陆研脸颊发烫,被脑补画面弄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顾璟霖见他反应奇怪,尤其是耳朵尖又红了,心里很清楚这小家伙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猥琐的事。顾璟霖有些想笑,却担心真点破了陆研面子上挂不住,到时生气了还要再哄,于是强忍下来,所无其事道:“等下我会通知几个朋友来迈阿密,时间就按之前说好的,不改了。” 闻言,陆研倏然回过神来,说:“好,听你的。”话音没落,他顿了顿,沉默许久,又道,“那……我给二哥打个电话吧。思琪肯定是来不了的,我跟二哥还亲近些,希望他这次能接电话。” “行。”顾璟霖没多说,而是摸了摸陆研的头。 两人把松狮狗带回家,进门时林林正在追院子里的松鼠,听见主人回来本来想跑过来求抱,结果发现来跟着只那么大的黑狗,当即拉拢下尾巴,很没出息地在顾璟霖脚边蹭来蹭去。 顾璟霖以为自家小宝贝害怕了,忙把林林抱起来。 这小家伙狐假虎威,刚一到怀里就开始尖着嗓子狂叫,尾巴摇得特别欢实。这么一来反倒是吓到了松狮,loki可能是受了刺激,心理特别敏感,被林林一吠就浑身哆嗦,抱着陆研的腿不肯松爪。 陆研被气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弹了林林鼻尖一下,然后对顾璟霖说:“你先进去,把林林关进厨房,再给loki开个罐头,它好像饿了。我去——” 他没说完,顾璟霖会意,从陆研手里接过松狮的项圈。 等他们进屋,陆研摘掉沾满狗毛的手套扔进垃圾桶,取出手机,拨通了陆云桓的号码。 这依然是国内使用的手机号,一直可以打通,说明没有被注销掉,但是也一直没有人接听。 陆研觉得云桓这是在有意回避他。 或许是因为他真的非常在意,毕竟在外人面前,陆云桓活得睿智优雅,是个履历漂亮的海归。即使两人之间并不存在血统上的联系,可“二哥”这个身份做久了,作为长辈,他无法接受被陆研知道自己的另外一面。 也或许是因为在最后的最后,他选择了张天启,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研。 可就陆研来说,这两点都是不重要的,他只想要一个“二哥”,仅此而已。 听筒内嘟声继续,直到等待时间耗尽,通话自动挂断。 陆研早有心理准备,倒不会觉得有什么,转而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这一次接通很快,对方接起电话没有开口,似乎是习惯了先听别人说话。 陆研走到院子角落的一只秋千椅前坐下,秋千承重后开始摇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陆研抬头望着天空,是同那天在医院窗前望出去时一模一样的天高云淡。 “他还好么?”最终,陆研轻声问道。 “还不能说话,”张天启回答,“检查结果显示声带已经完全复原了,医生说是心理问题。” 陆研平平“嗯”了一声,又问:“他想回国么?” 张天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如果他还能回去,当初就不会离开。” “那你对他好点。”陆研淡淡道,“以前的事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我不方便介入。但是现在二哥要是再出什么事的话,张总,你应该清楚,我是不会不管的。” 张天启笑了笑,好整以暇道:“我知道你安排了人,在医院和我家附近都有,陆总这么关心云桓,我该替他谢谢你。”说完,听筒那边传来一声打火机响,张天启点了根烟,片刻后复又开口,“别绕圈子了,陆总到底什么事?” 陆研说:“我结婚了,想问问二哥能不能来,你知道的,他一直不接我电话。” “恭喜。”张天启说,“我会替你转告。” 陆研一瞬间有些恍神,静了几秒,忙又补充:“在迈阿密,具体地址我稍后发给你,一定要告诉他!” 张天启:“知道了。” “也欢迎你,张总。”陆研心平气和道,“谢谢,打扰了。” 往后两人不再多说,各自挂了电话。 一周以后,某个滨海的小教堂内。 为了防止消息外泄,顾璟霖包下了整间教堂和所属教堂的一片私人沙滩。 前来参加仪式的宾客并不多,两人共同的好友有限,而知道关系的朋友更少。不过陆研倒是乐得清静,大家都是非常熟的关系,至少可以免去很多浮于形式的礼节。 按照原本的打算,陆研其实很想把证婚人的位置留给陆云桓,可惜到最后他也没能到场,所以只好临时花了几十美刀,从登记处请来了一位职业证婚人。 上午十点,佛州灿烂的阳光穿透彩绘玻璃,在教堂大厅投射下斑斓的光影。 牧师宣读誓词,两人交换戒指。 陆研感动得想要落泪,感觉过往一年的经历仿佛是一场梦,完全颠覆了他的人生。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被打开,穿礼服的小花童手捧一大束还带着水珠的白玫瑰,一路跑来,踮起脚,将花束送给陆研。 “谁送来的?”陆研用英语问。 小姑娘回忆了一会儿,说:“是个大哥哥,让我送给你,他说‘祝你快乐’。” 陆研微微一怔,取出插在花朵间的卡片。陆云桓的字迹干净整洁,一笔一划都像极了他那个人。 上面写着—— 【研研, 祝新婚快乐! 二哥很好,勿念,保重。】 署名:陆云桓 ——番外·gowithyou·完—— Chapter 89 【番外·如果这也算爱情】 十年前的夏季,这座燥热的城市下起了一场雨,也是在这场雨中,陆云桓第一次见到了等候在通勤车内的张天启。 那年他刚满十六岁,在b市的一家私立外国语高中就读。这所中学是本市有名的贵族学校,学生毕业后直通国外,不会参加国内的高考。 其实陆云桓对出国的兴趣不大,也曾对父母表达过这种想法,对此陆承瑞倒是没有过多的限定,而李淑君则一心一意地想让他出国深造,并且非常坚持。陆云桓自小心智就成熟得早,见说不动母亲,他索性也就随了她的意愿,乖乖入校读书。 外国语中学实行住校制度,平时管理严格,每个月只有一天假期。放假这天,陆云桓照例没带任何东西,只撑了把伞便离开了宿舍公寓。 这一次,等在外面的并不是陆家司机,而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同样也撑了把伞,不时抬手看表,见陆云桓出来忙快步迎上去,笑着说:“陆二少爷,您好。初次见面,我叫蒋璐,是星启传媒张总的秘书。” 这家公司陆云桓是知道的,刚起步没几年,现在在娱乐圈风头正盛,最近又从东煌挖了几个当红艺人过去,算是自家子公司的竞争对手吧。 找他干嘛? 陆云桓心里有疑,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那部通勤车,再看蒋璐,很有礼貌地回道:“您好,请问有事么?” “我们张总想请您吃个饭,已经和陆太太打过招呼了,所以您的司机才没来。”蒋璐说完,朝陆云桓做“请”的手势,恭敬道,“雨天湿气重,二少别受了凉,还是上车以后再说吧” 陆云桓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跟她走,出于谨慎还是给李淑君打了电话。 蒋璐很耐心地等在旁边,待他收了手机,这女人又是莞尔一笑,说:“二少,请。” 陆云桓推辞不得,只好跟她往通勤车的方向走。 司机下来拉开后车门,陆云桓把雨伞交给蒋璐,正要上车,这才发现车里已经坐了个人——是个很有气质的男人。 那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穿了身西服正装,膝上摊开了一本原文书,他看得认真,即使有人拉开车门也没能打断他的 陆云桓愣了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 “那是我们张总。”在他身后,蒋璐低声提醒,“二少不用见外,上车吧。” 陆云桓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矮身钻进车子。 那是他对张天启的第一印象,很傲慢,自恃清高。那种不间断的并不会让陆云桓觉得他是个专注的人,反而显得很不礼貌。 即便在张天启面前他只是一个晚辈,是个还没经过社会打磨的孩子,可陆云桓出身世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前呼后拥,比他年长却对他极尽礼数的人比比皆是,张天启又算什么?不过是家娱乐公司的老总而已。 陆云桓心里不快,却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待车门关上,他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礼貌地说:“您好,请问您是妈妈的朋友么?” “算是吧。”张天启的声音很淡,说罢,他又把书翻过一页。 这里跟正副驾驶位之间有挡板,完全隔音。陆云桓不担心被别人听见,见男人的态度太冷淡了,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张总找我有什么事?” 待他说完,张天启忽而弯了弯嘴角,也不知是看到了有趣的段落,还是单纯受陆云桓这种强装老成的口吻影响。静了半晌,他合上手中的书,继而抬头看向陆云桓。 男人的眸光很深,隐隐含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两人之间差着十几年的阅历,在那种注视下,陆云桓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被人生生看穿了的诡异感觉。 “我想跟你谈些事。”张天启边说边取出一只档案袋,递给陆云桓,“你看完以后我们再说。” 陆云桓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感觉无论如何,以对方的身份也不应该跟他这个毫无实权、还在读书的二少爷有事可谈才对。然后他绕开档案袋的线圈,从里面抽出了一张中心医院的dna鉴定证明。 那上面白纸黑字写明,他跟李淑君以及陆承瑞均不具有血统关系。 陆云桓愣住了,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伪造的! 张天启注意到他的表情,觉得这少年老成的小家伙,眼下总算是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 这才有趣。 随后司机将两人送回别墅区,张天启独住,聘请的佣人们只有在固定时间才会上门,平时绝对不会扰了主人的清净。 两人在客厅落座,蒋璐帮忙泡了茶水,然后跟张天启打过招呼,也就现行离开了。 张天启对陆云桓的谈话很直白,他不会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当做孩子,他认为这个年纪的人心智已经足够成熟,这也是他选择现在跟陆云桓见面的原因。而对于陆云桓来说,一纸证明摆在眼前,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陆氏集团的二公子来历不明,竟然跟父母均不存在血缘关系! 这样荒谬的丑闻一经泄露,恐怕会成为舆论最大的笑话。 他连私生子都不如,到时候没有人能保护他。 陆云桓清楚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这件事曝光以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他在陆家长大,比同龄人更了解物质的重要性。更何况在他看来,即便是没有血缘,那多年的爸爸妈妈叫出去,如今一夕之间却化成泡影,这也是根本无法接受的。 陆云桓毕竟年纪还小,短时间内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只知道自己的弱点掌握在那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手里,于是不得不答应了对方提出的全部要求。 一念之差,却引发了人生轨迹的一场翻天覆地。 接下来年也算是相安无事,陆云桓小心应对,张天启却很少会要求他做什么,不过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由秘书安排见一次面,内容也多以聊天为主,张天启有意培养陆云桓,所以会提前讲解不少商场上的东西。 对于陆云桓而言,张天启无疑是一位博学多才的长辈。那正是少年最叛逆的成长时期,陆云桓学业出色,性格尤为高傲,却下意识去钦慕比自己优秀得多的人,而张天启是他现阶段能接触到的最为杰出的一个。 那种吸引是致命的,像不知不觉间埋进少年潜意识里的一粒种子,待到发芽之时才会恍然惊觉,根——竟然已经插得很深了。 仿佛是利用了这种关系,张天启的要求开始逐步深入,他通过陆云桓掌握了太多有关陆家的部分,尤其是不方便被李淑君知晓的内容。有时陆云桓也会动摇,他心底的仰慕还不足以让他失去判断能力,所以他反馈时会有所保留,一点一点去探查那个男人的容忍底线。 在他看来,张天启是很聪明的,而真正聪明的人往往不动声色,不会轻易把心思表露出来。陆云桓一边揣摩,一边试探,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已经慢慢活成了那个人的影子,同时也是引导者期待的模样。 两年后,英国,曼彻斯特市郊。 窗外下着雨,雾气将远处的景色氤氲成浓郁的灰黑色。 陆云桓回到卧房,关上门后,他顺势靠回了门板上。 就在刚刚,他拒绝张天启的一个要求。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那个男人的反应都很平淡,几乎没有过勉强,也或许是两人的相处模式温和,给了他一种即使反抗也没有关系的错觉。然而等到话说出口,那人却也真的没说什么,只是满目含笑地盯着他看了很久。 看得陆云换心虚不已。 等到最后,蒋璐的敲门声打破了客厅的沉默。公务来了,张天启无暇顾及面前翅膀硬了的小家伙,索性让他先行回避,自己忙正事要紧。 陆云桓感到心慌,脑子里全是刚才张天启似笑非笑,看着他也不说话的那个眼神。 说实话,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个男人动气,会是什么样子? 陆云桓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开了电脑,打算做些什么分散注意力。 陆云桓连续写了几个小时的论文,一忙起来也就不再记得下午发生过的事了。写完最后一部分,他合上资料书,用指腹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然后起身取了套干净睡衣,到盥洗室泡了个热水澡。 凌晨一点多,楼下传来关门声。 陆云桓困倦地翻了个身,裹紧被子,昏昏沉沉地将脑袋埋进羽毛枕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他感觉有一只还带着水汽的手按上了他的后脑,继而缓慢收紧。 陆云桓蓦地清醒过来,正要回头,那只手的主人却倏然加大力道,将他死死按在床上,然后他听见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说: “是不是我待你太好了,导致你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忘记了我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陆云桓瞬间怔住,张天启又道:“你成年了,不再是有资格任性的孩子,是时候对你施行些惩罚了,你说对吧,云桓?” 那一晚,陆云桓感觉自己永远也不会从疼痛中解脱出来。 窗外大雨滂沱,整个世界仿佛在深水中沉沉浮浮。 陆云桓抓烂了身下的羽毛枕头,疼得浑身冷汗,两条腿完全不受控制的抽搐。在那个人的惩罚中,他丧失了一切的主动与被动,丧失了时间概念,最终连意识也没有了。 再醒来时,那场雨还没有停。 床上一片狼藉,陆云桓疲惫地呼出口气,感觉体温有些高,他又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鬼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陆云桓太累了,同时也有些自暴自弃。他扔了手机,合上眼睛,似乎是想在那种污秽的环境中一睡不醒。 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等到房门再一次被人打开,他被强行带进盥洗室冲洗干净,换了间卧室,然后就是与前一晚一模一样的惩罚。 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他意识模糊地想。 “直到你……不在对我说‘不’为止。” …… 漫长的回忆犹如一场黑白默剧,所以的喘息与哭泣都被按下了静音,只留下最沉重的画面,供人一遍又一遍记起过往的那些记忆。 陆云桓靠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保暖用的后毛毯,春天临近,而雨季已经先一步来了。 他侧头望着窗外深灰色的天,像被关在笼中的鸟在旁观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就在这时,放在矮桌上的手机振了。 陆云桓倏而回过神来,赶紧抓过手机。他看着来电人的姓名,只是看着,半晌后心平气和地靠了回去,神色却放松了很多。 震动声继续,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等到自动挂断,陆研会再打过来,重复三次,然后才彻底安静下去。 陆云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荒谬的、无法被隐瞒的事。他活得像一个叛逆的孩子,一边逃避,同时又一边期待别人不会真的忘记自己。 半年以来,这只手机每隔几天都会响一次,他了解陆研的习惯,知道他会在无人接听后再打电话到张天启的手机上,询问他的近况。 想到这儿,陆云桓赶紧站起身,匆匆推门离开了卧室。 候在门口的女佣被吓了一跳,见他只穿了衬衣忙进屋取外套给他披上。 陆云桓站在栏杆边朝大厅看,果不其然,张天启正在听电话。 那个通话很短,等到对方放下手机,陆云桓走下楼梯,远远地停在了距沙发几米远的地方。 张天启闻声抬头,两人目光相遇,陆云桓还不能说话,可他的眼神很直白,他在问:“陆研说了什么?” 张天启见他不动,拿他没办法,只好起手示意女佣退开,然后亲自起身,把这跟自己犟了半年的别扭孩子拉到沙发这儿让他坐下。 陆云桓既没拒绝,也没有表现出亲近,而是继续那么看着他。 张天启倒了杯热茶放到他手里,说:“他要结婚了,想让你去。” 陆云桓怔住,张天启看出他迟疑了,道:“你要是想去我就安排人把机票买了,也能散散心,省得你每天都跟屋里待着,再闷出病。” 陆云桓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没做其他反应,起身上楼去了。张天启看着他的背影只是笑,知道对方消失在二层的楼梯口,他才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一周以后,美国,迈阿密。 小教堂门前,陆云桓招手叫来花童,将一束白玫瑰交到小姑娘手里,说:“我是里面那对新人的朋友,替我送给他们,谢谢。” 他的声音沙哑,语调却很温柔。 花童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了看面前那个样貌好看,颈侧却有道疤的男人,笑道:“不客气,还需要别的么?” “再带一句话,给陆先生。”陆云桓说,“就说我祝他快乐,辛苦了。” 花童点点头,转身跑进院子。 张天启走到陆云桓身后,垂眸看向那道疤,半晌后忽而开口:“医生说你不说话是心理问题,所以那个问题是我了?” 陆云桓凉凉地斜睨向他,也不出声,似乎是又恢复成伦敦时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张天启由着他别扭,接过秘书递来的外套,给陆云桓披上,又道:“你这个做二哥的,倒是让陆研走在你前面了。反正以后要在伦敦定居,要不也把证领了?” 陆云桓眸色微微变了,朝后让开一步,自己系上风衣纽扣,淡淡道:“我不要你。” 张天启闻言不禁笑了,说:“也好,我比你年长那么多,确实没必要用一层关系限定住你,等我走了,你就自由了。” “那也要二三十年以后了。”陆云桓道,“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还要自由有什么用?” 张天启:“这跟我无关,反正到时候我也管不到你,只不过——”他顿了顿,起手摘下粘在陆云桓发间的一粒蒲公英种子,而后才说,“我会让人在墓地旁准备出你的位置,等再过了二三十年,你的自由会被收回来,你依然要回到我身边。” 陆云桓:“……” “我不要你。” “由不得你。” ——番外·如果这也算爱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