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清浅夏未凉》 第一章、出狱归来。 第一章、出狱归来。 每到这个时节,g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躁动的热气分子。知了在树上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尖叫着,好似如此便能逃脱了过分热情的日照。 我看着面前缓缓打开的大门,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刺目的蓝天,复又低下头,嘴角衔起一丝不含感情的笑,不急不缓地随着一名女警走出去。 女警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干净冷肃的脸上带了一抹莫名的复杂。 “你以后……”她停住,抿抿唇,“出去以后好好的。” 我看着她,良久,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点头,摆摆手,示意她回去。随后双手插兜,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她又开口,微微急促: “时浅……对不起!” 我轻颤,抬出的脚步顿了顿,轻轻放下,踩在水泥地上,嘴唇轻动,并未回头,最终恍若未闻地走远。 现在道歉,是求心安吗?可惜,我不想让你如愿。 四年了,我回来了。 大门不远处听了两辆黑色轿车。我看到那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车牌号,翻滚的情绪几乎溢出眼眶,轻眨眼,一切都归于平静。 抬脚转向另一辆车,车窗降下,入目的是一张清冷魅惑的容颜。四年不见,她依旧是一副高傲的姿态,投向我的视线带着一缕嫌弃,红唇轻启:“时浅,不过住几天监狱,你就搞成这个鬼样子。” 住几天监狱?呵呵,我轻笑:“大姐,几天不见,毒舌依旧,满分。” “上车。”她升起车窗,我看着她的脸慢慢隐在黑暗中,颔首。 透过车上的后视镜,我看见那个英俊颀长的身影似乎是很落寞地靠在车上,眸光轻闪,痛色一闪而过。 苏唯,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时浅,我订了宾馆,去收拾一下你自己。” 我抬头,盯着后视镜里的那张妖艳红唇,一张一合的,分外诱人。我一直搞不懂,时源明明是这样一张狐媚的脸,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清冷的气质。她,是怎么做到的? 见我没反应,她从后视镜里睨了我一眼,“怎么,四年不见,你那狗改不了的性子还真变了不成?” 换做四年前的我,说不准会咋咋呼呼地跟她理论一番,就算不会,也是因为有自知之明:论毒舌,我绝对敌不过她。而现在,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这四年来,我在狱中承受的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激怒的?相比起来,大姐的毒舌是温柔了很多的。 想到这儿,我微微一笑,“嗯,吃多了难免会腻,改了。” 果不其然,大姐微愣,古怪地看我一眼,旋即淡淡道:“那再好不过。” 看吧,这就是我家的毒舌女,永远别指望她能夸你一句。尤其对我,更是毫不留情。别想多,我不是私生女,时家正经的二小姐。生活啊,哪能真的像小说一样狗血。 我们家虽说不是名门望族,没有滔天权势,但也是有一定的背景与后台的。家里三个孩子,除了时源和我,还有时澈,他是我的同胞弟弟,大姐只比我们大3岁。 原本,我该在这个锦衣玉食的家庭里作为小公主一直幸福下去的,可偏偏,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收拾好自己,静静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脸,不倾国,非倾城。五官较四年前无多大改变,只是黑了瘦了,眼里的沧桑感重了而已。这张脸,仍然青涩,却面无表情,生生拉高了年龄,轻扯嘴角,似笑还哭,很丑。 “时浅,还活着吗?” 我扭头望了一眼浴室门外模模糊糊的窈窕身影,“没死呢。” “洗个澡也磨磨唧唧。” 我撇嘴,一手用浴巾擦着头发,一手拉开门,“请用。” 大姐视线在我身上扫了一圈,蹙眉,“牛仔裤?” 我不以为意,“有问题?” 她拢了拢发丝,用水轻拍着脸,看着镜中的我,“真难得啊,小公主。” 我云淡风轻地转过脸,走出浴室。 回家的路上,我懒懒地半躺在后座上,“大姐,我已经22了。” “so?” 我抿了抿唇,“不用为我担心。” 她笑的放肆,“时浅,我不介意把你送医院里再住4年。” “……”我闭目,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她没听懂我的话外之音,或者,她假装不懂。但这都不重要,我心里有数就好。 爸妈,我……回来了。 “让她滚出去,老子不想见她!”我还没进门,就听见老爸依旧飞扬的声音。 大姐看了我一眼,换上拖鞋抬头挺胸地走进大厅。 我笑笑,面色如常地换鞋,晃悠到大厅。老妈坐在沙发上,明明想哭却还强撑着冲我笑:“浅浅,回来就好。” 大姐漫不经心地坐下削着苹果,“爸,三个小时前你就催我去接人。” 老爸还是那一副大小孩的样子,瞪着大姐。 “还有,你那破车该换了,还没我车顺手。” 老爸怒火中烧,老妈忙起身:“好了,浅浅回家了,你们父女吵什么吵,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恍如隔世。四处望了望,都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妈,小澈呢?” “在公司呢。你爸偷懒,我儿子大学刚毕业就被扔公司里了。”听出妈语气中的浓浓不满,我点点头,未及我开口,老爸又炸毛:“昔昔,那不叫扔,是历练!历练!” 老妈眉梢都染上怀疑,“得了吧,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 老爸气结,估计又陷入了“我与儿子谁更讨老婆欢心”的怪圈里了。 爬上二楼,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拧开门把,一室的粉红微微刺痛了我的眼睛。一切一如往昔:钢琴、书架、电视、芭比、电脑、海报……我依旧站在门口,指尖微抖。 “怎么了?不满意吗?”温柔的嗓音在我耳后想起,“还是你走前的模样,我没动过。” 我眼中一酸,反手抱住这世界上最爱我的妈妈,心中涩然:“妈。”压抑了四年的我此刻终于忍不住情绪外泄。 这一刻,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只感觉到妈妈更用力地抱着我。我知道,她哭了,为我这个迷途知返的女儿。 良久,她推开我,眼中充盈着笑意,拉着我走进去,“不喜欢咱就改,跟妈妈说说你的想法?” 我微微低头,抿着下唇,“妈,粉色太嫩了。” 老妈一愣,旋即点头,“好。” 再见到苏唯是在一家咖啡厅,我正与表姐林琳话家常。视线不经意一转,触碰到一抹交织着紧张与激动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转头,冲着表姐微微一笑,“姐,我知道了,你歇歇,喝杯咖啡。” 表姐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唾沫横飞大半天了,真的安静下来。这个空档,苏唯来到我们身边,看着一脸平静的我,欲言又止。 表姐看到来人,顿时火起,冷声喝道:“苏唯!你来做什么!” 苏唯面不改色,以一贯强势的命令语气“请”我表姐离开。表姐一直不喜欢苏唯,从七年前就不喜欢。她一直觉得苏唯这个男人太过冷静自傲,而我,降服不住。 眼看表姐要动怒,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上心。见面是早晚的事,况且我也没有逃避的意思。 毕竟当年有愧的,另有其人。 表姐妥协,拎起包,“我去补个妆。”说罢冷冷瞪苏唯一眼,踩着八寸的高跟鞋哒哒走远。 我往沙发靠背上一歪,翘起二郎腿,眯起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吧。” 如我所料,他满眼错愕,似是不敢相信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时浅。 我勾唇,歪头看他:“苏先生,有何贵干?” 他吸了口气,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剑眉微蹙,薄唇紧抿,“浅浅,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 呵,一定要这样?这样是那样?不这样还能哪样?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无所谓,“苏先生,四年不见,别来无恙?” 他别开头,看向落地窗外,静默不语。 我挑眉,玩深沉?玩沧桑?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事事以你为先的时浅吗? “浅浅,我很想你。” 这句话就像一根导火索,往日的点点滴滴在我脑中‘轰’的炸开。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僵住,心中涌起痛苦、不甘、愤恨的情绪波涛。我敛了笑,目光幽冷,四年了,“我很想你”就是你的解释?!你苏唯是不是总裁做惯了以为我好打发? “劳烦记挂,有幸没死。” 他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正要说话,一道娇腻的声音插入: “哥,你怎么在这儿?” 苏醒! 她惊慌地看着苏唯,“时浅,你回来了?” 我淡淡点头,起身,左手自然地插在兜里,右手挑起双肩包搭在后背,“我还有事。”目不斜视地走出这片恶心的地方,身后传来苏醒娇嫩的嗓音,“哥哥,时浅姐好像变了呢,我都有点陌生了。” 陌生吗?我也觉得很陌生。 走到卫生间,我写靠在墙上看着表姐精心地补着唇彩,十分娇艳,一如她这个人。她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彼此知根知底。 我调侃:“小姨对你越来越宽容了。” 她上下抿唇,用化妆棉轻轻擦去多余的一点唇彩,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脸,利落的把瓶瓶罐罐收进包里,抖一抖披到肩上的波浪卷,笑得晃眼:“嗯哼,我都这么大了,化个妆很正常好不啦。” 我笑笑没说话。平常人家自是可以理解,只是小姨一向最见不得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因此对表姐管得极严。再加上小姨夫是步步打拼的副市长,骨子里还带着传统思想,对她这个独生女的要求就更高了。偏偏表姐一向叛逆,不拘形式。 她微微俯视着我,端详着我的面部表情,“浅浅,你真的没关系?” 我抬眼认真地看着她:“姐,从我早上回来到现在,已经不下十个人明里暗里试探我了。他们不放心,你也不信我么?” 她干脆地笑笑,揽着我的肩,“好啦,我当然信你!走吧,好久不见,带你去玩。” 第二章、姐姐不会再错了。 二、姐姐不会再错了。 呵呵,带我去玩,停在se楼前是什么鬼? “你别这样看我,土的掉渣。” “”别这样,有大姐一个人毒舌就够了。 她拉我下车,“跟你说,你这身破烂对我的眼睛是个折磨。” “”我默默地翻着白眼。 刚进门就迎上来一个女孩,笑容满面,“沛沛,你好久没来了。” 表姐微点头,揽着我的肩,“湾湾,这是我表妹,时浅。” 叫湾湾的女孩对着我礼貌地笑笑,“你好,你们二位是要买常服还是挑礼服?” 表姐随意地坐到沙发上,“给她挑身衣服,能出去见人的那种。” 我哭笑不得,“林沛沛,你今天是不是欲求不满?火气那么大。” 湾湾“扑哧”笑出声,“时小姐这话可说的八九不离十,某人兴许就是被冷落了。” 表姐恼羞成怒,抓起抱枕朝我们丢过来,我们笑着躲开,上了二楼。 “时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的衣服?” 我愣了愣,“湾湾,你叫我浅浅就行。” 她微微笑了笑,“你的心思很细,眼中的伤感太重,但又带着一点褪不去的青涩,所以我不确定你的喜好。” 我心中暗惊,浅笑:“你看人很犀利。” 她忽然挑出一件蓝白相间的露肩包臀连衣裙递给我,“不要过分勉强,顺其自然吧。” 我看了看她,接过来,“真好奇你是做什么的。” 她这次真的笑了,“好啦,快去换吧。” 换完衣服,表姐开车带我去了“娱乐吧”会所,我们到的时候,许温凉、秦皓、洛迟、方扬、云锦都在。他们看到我不失惊讶却更显真诚。 “欢迎回来。” 我笑着点头,坐到沙发上,端起桌上的高脚杯,一口喝下,愤愤然:“你们可真会享受,可怜我吃了4年牢饭,简直不是人过的。”瞥见他们略微异样的眼光,我笑起来:“喏,我,时浅,如假包换。” 许温凉摸着下巴看着我,戏谑开口,“呦,小公主转性了。” 云锦蹭到我身边,依旧是4年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柔柔的,“浅浅姐,你要变成男人了吗?” 我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她呆呆地看着我,一脸无辜。 许温凉吐了酒,笑的夸张,“还别说,真像。” 洛迟没什么表情,他一向沉默寡言;秦皓此刻也微微笑着,但还保持着绅士风度;林沛沛这个叛徒,倚在方扬怀里春心荡漾。 我无语,“你们一定要这样伤害我吗?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许温凉凑到我身边,我扭头,看着他那张漂亮的不真实的脸,微愣。 “许温凉,你为什么比我漂亮?” 他双臂交叠,环在胸前,俯视着我,“谁让你长得丑。” “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呦,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定过娃娃亲。” 我气得脸通红,“你胡说,要定也是苏唯哥哥。” “切,小丫头片子。”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彼时我还是千娇万宠、刁蛮任性的时家小公主,他比我大五岁,个子高高的,扬着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那次见面,我气得脸红脖子粗,恨恨地跑了。 现在的他,脸蛋依然漂亮的不像话,雌雄莫辨,但是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损。 恍神间,他已经把我的头按进他怀里,“哭吧哭吧,少爷我不嫌弃你。” “”我深吸口气,咬牙:“许温凉,你滚回江南吧!” “那可不行,少爷我多寂寞呀!要不,你跟我一起滚?” 感觉我要气出新天地。 云锦扯扯我的袖子,“浅浅姐,你别赶温凉哥哥走。” 许温凉得意地笑着。 我翻了翻白眼,看着云锦可怜兮兮的样子,点头。 她立刻笑开,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又可爱。 我恍惚,都过了4年了,一个人真的会毫无变化么?是被保护的太好?还是伪装的太好? 许温凉站起身,笑容恣意:“来吧,时浅,一起打台球。” “切,谁怕谁。” 他拉着我的手走向台球桌,这种感觉,好像走过了人间四月。 洛迟的目光一直追寻着许温凉,目光幽深,不发一言,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闷酒。 秦皓无奈地看着他,“你何必如此。” 他开口,声音又哑又涩,“你不也一样?” 秦皓顿了顿,看了一眼溢满幸福的林沛沛,温润如常,喃喃自语:“不,我们不一样。”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温凉标准的动作,心中暗暗赞叹:好吧,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他的动作确实帅的让人流鼻血。 “啧啧啧,许温凉,没想到你屁股还挺有料的,翘翘的。” 他直起身,耳朵微红,恶狠狠地瞪着我:“时浅,我现在真怀疑你是不是女的!” 我嘿嘿笑着,“那必须啊,毕竟我们身上多出的肉处在不同的位置。” 他低咒一声,“st!这都谁教你的!”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我一怔,忽然想起,我好像还没有手机来着! 许温凉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覆在手机背面:“小澈?” 小澈?我凑上前。 他看了我一眼,“对,她在这,大家都在,好啊。” 我抬头望着他。 他“扑哧”一声笑起来,“时浅,你好像我家的狗。” 我靠!老娘不伺候了! 他止了笑,“哎哎,别生气啊,我夸你呢!” 我甩开他的手,“许温凉,你不嘴贱会死是不是!” 他彻底收了笑意,“对不起,浅浅。” 我深呼一口气,“你让我静静,今天刚回来,事情多的压抑。” 他沉默着,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动,“浅浅,对不起。” 我勉强笑了笑,“是我把话说重了,不关你的事。”说话的时候我看着别处,不知道他说的其实是:浅浅,对不起,这4年。 “许温凉!表姐!你们真不够意思,出来玩都不叫我!”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呃这真的是我弟弟吗?! 几年不见,他的长相越来越随老爸,五官透着风流多情。眨眼间,他就冲到我身边抱住我。 我感觉像抱了个熊。 “时浅,你丫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的头被他按在胸口,憋得脸通红,“小澈,咳咳,臭小子放开我!” 他依言松手,一脸怨气:“再叫我臭小子,我跟你绝交。” “臭小子” “” 我哈哈大笑,十分有做姐的自豪感,早十分钟也是姐。至于“臭小子”这个词,是跟老爸学来的。 他突然又抱住我,头靠在我肩上,我的笑声戛然而止。 “姐,你太过分了。” 我动容,敛下眸子,拍了下他的背,“嗯,姐错了。” “下不为例。” “好。” “我说你们腻腻歪歪的有完没完,别扫兴ok?”表姐眨着发红的眼一脸嫌弃。 云锦弱弱地加一句:“沛沛姐,你不要太凶了,阿姨说女孩子得温温柔柔的。” 表姐失笑,大概在想:这孩子,简直无敌。 小澈撇撇嘴,一屁股坐到秦皓、洛迟中间,笑的好肉麻啊。 “皓哥、迟哥,你们有木有想我?” ord天,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世界都变了? 秦皓抽了抽嘴角,好脾气地笑着;洛迟还是那样,一脸不买账。 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街道上灯红酒绿,清风微凉,人影稀少。除了乖顺又紧张兮兮的云锦,其他人脸上都挂着微弱的笑容,醉意朦胧。 我看着表姐宛如婴儿般的依赖在方扬怀里,心中柔软。目光扫过众人:“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们为我洗尘” 话未完,眼已湿。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云锦略微压抑的抽泣声,我笑着揉揉她的头:“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么。” 她抬头,脸上留着泪,又低下去。 我摆摆手,“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然后揽着烂醉的老弟上了车。 许温凉在车窗外冲我笑了笑,可能是因为灯光的缘故,衬得他的笑容格外温柔。 看着后视镜里的身影渐行渐远,我脸上的笑容一寸一寸消失。小澈靠在我身上,口中不停地嘟囔着,听不清内容。 往日的记忆浮现在我脑海中。 三岁 “时澈,敢不听我话,让爸爸打烂你的屁股!” “哼,你去啊,o怕o!” 五岁 “时澈,我害怕,你过来陪我一起睡。” “切,胆小鬼。等着,我拿上小枕头。” 七岁 “时澈,我考了双百,哈哈哈,快叫姐。” “懒得理你。” 十岁 “呜呜呜,我同桌把我头发抓掉一大把。” “我去揍他!” 十四岁 “时澈,我我喜欢苏唯哥哥。” “随便你。” “你!哼!” 十八岁 我坐在警车里,满脸死寂。 我知道,妈妈哭到崩溃;我知道,爸爸面无表情;我知道,大姐冷静沉默。 你发了疯地跟着车跑,用力拍打窗户,目光哀求,泪液遍布脸颊,大声地叫喊着我听不到,只能看到你一张一合的唇瓣,苍白,干涩。然后,我冲你摇了摇头。 警车未停。 再见面,你已不再稚嫩,却依然脆弱。 我捋开小澈额前湿润的碎发,轻声自语:“小澈,姐姐不会再错了。” 第三章、午夜梦回。 三、午夜梦回。 “呦,新来的。” 我跟在女警后面,惶然不知所措。 “抓紧做你们的活,”她转过身,没什么表情,“以后你就住这里,好好表现。” 女警出去后,刚才说话的女人跳下床,斜睨着我,“还是个未成年?有意思!杀人了?” 我激动起来:“我没有杀人!” 她的表情不屑而了然,“你几年的?” 我沉默,鼻子发酸。 她忽然抓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到没有,那边,把毛衣给我织完。” 我挣扎:“放手!” “听到没有!” “滚开!” “啪-”她一巴掌扇到我脸上,右手用力扯着我的头发,目光又冷又狠,带着一丝快意:“织不织?” 我蒙了。从小到大,我爸妈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哪怕再生气,都是让我面壁思过眼泪顺着脸滑到下巴,“滚开!” “啪-”她舔着下唇又得意又诡异地笑着,“再他妈说一次!” 我咬着牙,真是个疯子!“滚-” 她没再打我的脸,五指像鹰爪一样没在我的头发里,掐的头皮生疼。接着,我的头被按着狠狠地撞到墙上,一声闷响,一阵钝痛。我脑袋懵懵的,像放空了一样,我觉得我快死了。 那个疯子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徘徊:“小婊子,织不织!”我隐隐约约听到另外几个人的声音: “成姐,她,她流血了。” “怕什么,成姐没下死手,说得好像你的手多干净似的。” “可待会儿华姐回来怎么办?”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感觉到一股黏糊糊的液体留下来,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红色,笑了笑,就这样死了算了。 我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打开床头灯,怔怔地看着四周的摆设,愣了好久,终于从这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回神,蜷起身体,紧紧抱着凌乱的薄毯埋头抽泣。 那噩梦一般的生活! 下楼的时候,大厅里传来一阵谈话声。我纳闷,大清早的谁在聊天?正想着,一只小白狗突然冲到我脚边,用力咬着我的拖鞋,我吓了一跳,一脚踹开它。它痛苦地‘嗷’一声,滚到地毯中央。 “哪来的狗?” “小粉!时浅你太粗暴了!” “许温凉?你来我家干吗?” 他蹲下身轻抚着小白狗的背,给它顺毛,又揉揉它的头。小白狗‘呜呜’地哼唧着,很是享受。 我挑眉,没想到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许温凉居然会对狗这么温柔。 妈妈笑着插嘴,“温凉来给你送小粉的,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 我抽了抽嘴角。小粉?!还能再骚嫩点吗? “我不要。” 许温凉起身,瞪眼:“为什么?” 我打着哈哈,“不为啥,就不要。” 他忽然弯腰抱起小狗,狗头对着我,转着乌溜溜的狗眼,狗脸呆萌。 他眨着眼,流光璀璨:“收不收?” 我默默地接过,小粉挣扎了两下,然后狗头一歪,压在我肩上,痒痒的,“你起的名字?” 他转身,长腿一迈,坐到沙发上,“你可喂好它,别给饿死了。” 我坐到他对面,“一大早过来就为送它?” 他吃了一块菠萝,咬着牙签,“早就想送给你,都养了4年了。” 我顺毛的手一顿,“待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吧。” 墓园 墓碑上贴的是一个女孩儿的照片,很青春。她不是我的什么至关重要的朋友,严格讲来,我跟她顶多是见过面的陌生人。但,她却因我而死。这样一个花季少女,最后却夭折在我的手里! 午夜梦回,挥之不去。 我把花放到她被定格的笑脸下,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淹没在蝉鸣中,随风而散。不管谁对谁错,我依然行走在这浮华世间,而她,永远没了机会。 我看向许温凉,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我旁边,冲墓碑弯了弯腰,然后握住我的手,“走吧。” 对苏醒,我只能说冤家路窄。 “许温凉,时浅,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看着她和她身边的人,一个字也懒得说。 “浅浅-” “别,担不起,苏先生还是叫我时小姐吧。” “浅浅,我们谈谈好吗?” “哥!” “苏唯,别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没有必要,你还是演好你的高冷倨傲” “时浅你凭什么这么跟我哥说话!” 我冷笑,“苏小姐好有教养,总是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刷存在感吗?” “你!你害死了琴玥,怎么有脸过来!” 我眯眼,“苏醒,我以前不怎么讨厌你的,但现在,你不只让我恶心,更让我不屑。午夜梦回,你都不会心虚的吗!” 她白了白脸,紧紧抓着苏唯。 苏唯抿唇不语。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那么久的男人,心里觉得可笑。又是沉默!那些沉默过来的日日夜夜,你有没有过后悔?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放弃了我,如今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许温凉金光灿灿的侧脸,“许温凉,你打算永远不回苏家吗?” 他扫了我一眼,“如果可以。” 我笑了笑,“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他声音低了低:“一直那样,反反复复。” “带我去看看吧。” 他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几秒,眼角起了几丝细纹,眼波流转:“好。” 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也许,很多年前的许温凉不是现在这样的。从小长在江南的他,可能是一个绝代风华的少年郎,可能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小时候,我曾听妈妈说起过苏家还有个温凉二少爷,面相极好。那个时候看到书中写“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就在心中悄悄构想他的样子,只可惜,很久以后我才见到已然“第二面”的他。 苏家是g市的百年世家,底蕴古老,这样的家族是极看重门当户对的。苏老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苏延,小儿子苏廷。 听妈妈说,很多年前,出去做生意的苏廷喜欢上一个江南姑娘,苏老爷不同意,态度强硬,亲自出面打压那个姑娘和她的家人。谁知那姑娘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却很倔强,并不屈服于苏老爷的威压,仍旧义无反顾地跟苏廷在一起。苏老爷为此大怒,把苏廷逐出家门,从此,苏廷与许如烟一起生活在江南。 只是后来,苏廷死于一场意外,许如烟精神垮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苏老爷得知后又痛又悔,自己的儿子临死前都没见过一面,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病了许久才转好。大病过后想通了许多,亲自下江南把许如烟母子接回g城。 那个时候,许温凉十二岁。如此年纪便失了父亲,该是多大的打击? “眼神这么露骨,说,是不是在意淫我的美色?”许温凉早就停了车,胳膊肘撑在方向盘上,头微微歪在臂弯里注视着我。 “”我错了,不该对你抱有太多幻想的。 第四章、那是我的青葱岁月,一生一次,不可逆回。 四、那是我的青葱岁月,一生一次,不可逆回。 我跟着他下了车,四周很僻静,是一处私人住宅。“你怎么找到这块好地方的?” 他按下指纹,推开门,拉着我走进去,“在苏家住不下去,这地方还是三年前洛迟费了好大劲从朋友那里帮我买下的。” 我打量着四周景色,幽静的小池、灵动的清泉、散乱的小花、铺满鹅卵石的林荫小道目不暇接,“可不是,我都有点心动了。” “那好办,随时欢迎。” 我一笑而过,抬头看着小道两旁的银杏树,忍不住开口:“这些银杏都是阿姨移植的?” 他顺着我的目光望了望,微微一笑,笑容澄澈又带着一丝渺远的怀念:“是啊。” 我记得以前在杂志上读到过一篇有关银杏的文章:银杏的花语是“坚韧与沉着”,她代表着永恒的爱,或者说一生守候。我想,这大概是阿姨的情感寄托吧。 此刻,这些小巧的,扇形的银杏叶幽幽散发着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庭院空间,为浮躁的现代生活添上一分沉静。 我们走进大厅,这里面的摆设古典而清雅,颇有江南风情。我暗暗咂舌,哪怕只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想,都是一种醉心的享受啊! 许温凉脸上带着笑,目光四处扫着:“妈,我回来了。” 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我认识,“何姨!” 她疑惑地打量我两眼,“是浅浅小姐?” 我笑着拉住她手,“何姨,你看你,连浅浅都认不出了!” 她眉毛舒展又皱起,“这孩子,受苦了啊。” 许温凉打岔,“何姨,我妈呢?” “夫人在楼上写字,还得一会子呢。” 我惊喜地看向许温凉,“那我上楼看看。” 他拉住我,“你等会儿,别乱跑,我带你去。” “”小气,我还能把你家翻了不成! 许温凉带着我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从外向里看格外朦胧,隐约有一个身影在晃动。我撩开纱帘,入目的是一张简朴的白色屏风,上面只画了一片金色的银杏。 我觉得自己无意中窥见了一个大秘密:他们家好有钱! 如烟阿姨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苏绣汉服,头发随意的用一根木质发簪挽着。右手执笔,左手抚袖,全神贯注。纸上的小楷隽秀雅致,未干的墨迹晕染出一种淡淡的空灵之美。 从我的角度看,她的侧脸娴静姣好,我心中暗想,许温凉的长相多半是随了她的。 半晌,如烟阿姨把毛笔放到水中清洗,用纸巾擦干,挂到毛笔架上,不急不缓,一举一动皆情韵。她收拾好后才发现坐在一旁的我,惊了惊,很快微微笑着:“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阿姨,你写字的样子真的美极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眉目清浅如画:“以前你阿廷叔叔也总是这么说。” 那个我从未见过的阿廷叔叔,一定也是一个气质斐然的人,不然,怎会让如烟阿姨如此情深,如此念念不忘。 她朝我走过来,坐到我身边,“看你如今的样子,对小唯倒是死心了?” 我有点窘,“阿姨--” 她笑着看我,“有什么赧的?你以前什么疯疯癫癫的样子我没见过?” 囧。 她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阿姨不会干涉你,但你自己要心中有数,知道吗?” 嗯,我知道,所以不会再让你们为我伤神。 “阿姨,你真好。” “傻丫头,就你嘴甜,从小就鬼灵精,万年不得罪人的。” 嘿嘿嘿谁说的!许温凉就是个例外!还有苏醒! “阿姨,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的,哪怕是为了温凉哥,你也要好好的。” 如烟阿姨愣了一刻,目光温柔又复杂,“好。” 天气愈发冷了,整个g城被飘零的落叶点缀成一座金色的城堡,童话、梦幻。我搓搓手,抖了抖衣上的寒凉,拎起果篮,捧着鲜花进了病房。 回来两个多月了,总不能一直躲避下去。 房内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下意识地紧张起来:“阿,阿姨,我来看看书诺。” 她牵强地扯扯嘴角,点点头,复又看向病床上的人,从始至终不愿开口。 我敛敛眸子,心中五味陈杂。摆好东西,我坐到书诺身边,如前几次那样抚摸、轻揉她苍白、瘦弱的手。 书诺,我又来看你了。你一定要醒过来,我,我们都在等你! 面无血色的女孩双目紧闭,没有一丝生气。我眼睛酸涩,那个充满朝气的少女好像永远活在了我们的记忆中。现在的她,依旧保持着四年前的模样,却失去了欢声笑语的权利。 “阿姨,书诺一定会醒过来的!”吸了口气,我望着她开口。 她双目无神地看我一眼,神色疲惫,对这样的安慰并不放在心上。是不敢再相信奇迹?还是不愿再相信我? 我依然坚定地看着她:“阿姨,我想带书诺去国外治疗。”就在我充满期待的时候,一道冷硬的男声插入:“不必了!我们书诺不需要!” “叔,叔叔,我” 他冰冷地甩手,“时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我哑口无言,内心的愧疚感像海浪一样涌来,不知所措。浑浑噩噩地出了病房,恐慌又茫然,怎么会这样?我一边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你好,我叫景书诺,你可以叫我书诺哦。” “嗯嗯,你好,我是时浅。” “时浅-,我叫你浅浅吧,顺口又好听。” “唔,行!” “以后咱们就是同桌了,请多指教啊。” “浅浅,你知道吗,隔壁班来了个大帅哥,真的超级帅!” “有我唯哥哥帅?” 她打了个响指,“有过之而无不及。” “才不相信!我唯哥哥天下第一帅!” “噫噫噫,臊不臊。” “你才臊,色丫头。” “哈哈,彼此彼此啊。” “景书诺!我不准你说苏唯!” “时浅!你理智点行不行!” “谁都没资格评论苏唯!你也一样!” “呵,苏唯苏唯,一叶障目!” “我乐意!” “你们根本就不合适!难道你非要上赶着倒贴?” “你懂什么!凭什么评论我的感情!” 那时候的我们,年少轻狂,大约都气急了,口无遮拦,不计后果。 “我真是疯了跟你做朋友!受够了你的公主病!” “你自愿的!你活该!我警告你,不准动苏唯,不然别怪我翻脸!”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只因为“苏唯”是我的底线,而她踩到了,并且坚持踩下去。 那之后,我们没有讲过话。 不被祝福的感情是不是都不得善终? 我不知道,但我和苏唯是。时间让我相信,现实让我面对。 书诺,小澈,表姐,大姐 所有我在乎的人都不相信,当时的我是下定决心与苏唯携手走过一生的!或许,越被反对越会叛逆吧。我常常会想,如果时光重来,我是否依旧如此?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即使苏唯永远都是那样冷傲;即使我们的感情严重不对等;即使我用我的全世界作为赌注,最后却输的透心凉我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依旧会对那个清冷的少年一见倾心!这些我无力改变,或许这就是成长,这就是人生。 而苏唯,是我成长途中很重要的存在。 那是我的青葱岁月,一生一次,不可逆回。 最后一次与书诺通话是我入狱前夕。 “浅浅,非苏唯不可?” “是,非他不可。” “好,我知道了。” 话筒中的十二个字几乎成了永别。现在想想,如果我那时再细心一点,敏感一点,轻而易举就能觉察到她的认真与异常。怪只怪,我的全世界只住了一个苏唯。 “时浅?” 我回神,任由许温凉将我从台阶上拉起,注意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不自然地顺了顺头发,“你怎么在这儿?阿姨生病了?” 他笑着摇头,给了我一个爆栗,“别乱讲话,”又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表,“一起吃个饭。”说着就拉着我向医院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侧脸笑,刚才的压抑一扫而光,“好,我要吃大餐。” 深秋的余阳并不多么温暖,反而带着凉意。但此刻有个人陪在身边,很温暖、很舒服。 这一米阳光,多则溢,少则亏。 真渴望,握在手中,爬上来。 “书诺的事你不用太自责,时机未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夹菜的手微微一抖,时机未到。 “许温凉,你也老大不小了,准备啥时候请我喝喜酒?” 他眸中的笑意减了几分,目光流离,“谁知道呢?” “还在等云璃?” 他报复性地敲开我的筷子,“小丫头片子,吃饭也不闲着。” 我抽了抽嘴角,“二十二了好吧!都快二十三了!” 他翻了翻白眼,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 第五章、秋风又起人不再 五、秋风又起人不再 回到家,我瘫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小粉乖乖地挨着我的颈窝睡,时不时呜咽两声,我伸手揉着它的脑袋,这小家伙狗头慢慢压低,不多久就眯瞪过去,压在我脖子上,坠坠的。 厚厚的窗帘挡住外面的色彩,给冷色系的房间平添了几分阴凉。这两个多月,除了去看看如烟阿姨,看看书诺,就是待在家里逃避现实。还记得出狱那天,我埋在心中深深的恨意,可现在反倒迷茫不前。说到底,我并没有多么强大,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闭上眼,一梦黄粱。 一大早,我化上淡妆,穿了一身灰色套裙,敲开大姐的房门。 大姐没什么表情,抬了抬眼皮侧身让我进去,“说吧,要做什么?”然后顺势坐到懒人沙发里,双腿交叠,歪着头看我。 没有化妆的她五官依旧出众,一袭红色睡衣极为吸睛。 “别这么猥琐,我对你没兴趣。” “,有件事要你帮忙。” 她见我欲言又止,不耐烦地站起身,“干脆点,不说我睡了。” “冷jerr” 她听到名字顿住脚步,停了片刻才开口:“知道了。” 我抿抿唇,走出去关上门。 大姐,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过得很幸福。 出了家门,我按下那串烙在记忆深处的号码,“是我,八点半‘流香’见。”挂断电话,我瞧着远方微露的日光久久出神。 车停在g大附中门前,付了钱,我推门下车。秋风乍起,卷起一帘幽梦。地上的落叶哗哗跑远,感觉到寒意,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缓缓走进校园。 时隔四年,门卫换了一批陌生的脸,简单说明身份就毫不费力地进去。呵呵了,人情世故,冷暖自知啊。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我径直朝黛眉亭走去,远处是一小片枫树林,正值秋季,十分好看。 数到第18棵树,我停住脚步,静静地站了几分钟,蹲下,拿出小铲,戴上手套,轻轻挖起来。 我记得,那一年,我刚进高三。 “苏唯哥,等我18生日我们一起打开,你实现我的愿望好不好?”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时间久到模糊了我的记忆。 “浅浅,别想太多,好好学习。” “苏唯哥—,行不行嘛!” “时浅” “唯哥哥,答应吧答应吧,嗯?” 我还记得,那时的他脸上出现了一种我不能理解的犹豫与挣扎。 “好,你考上g大就答应你。” 眼泪终究流了下来,我没能等到18岁,更没机会考g上大。 从里面取出被土壤锈蚀的小铁盒,依稀还能辨识它原本的可爱模样,但总归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早已锈迹斑斑。物不是,人亦非。 收拾好东西,拍拍衣上的秋意,起身离开。 秋风又起,红枫泣血,人不再。 到咖啡厅的时候,苏唯已经到位。 约好的人等在约好的地点,这样的事多令人开心。 前提是,如果能放在4年前。 在他三分惊喜一分紧张一分讨好的目光下,我缓步坐到他对面。 “浅浅,你肯见我了?”他很激动,有些失态,试图握住我的手。 我不着痕迹地端起咖啡躲开,轻抿一口然后放下,双手交叠,“苏唯,我们间的问题你很清楚不是么,别傻了。” 他眉宇间萦绕着少见的忧郁,“浅浅,我明白。”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心中居然阴暗地感到快意,“你不妨先听听我的话,不多。” 曾经那个清冷的少年,那个骄傲的大哥哥,那个高贵到从不屈尊的苏唯,此刻竟这般狼狈,目露哀意。 我敛眸,“关于你和苏醒,我不想再说什么,但是,她欠我的总要还。” “浅浅,算我求你,让它过去不好吗?” 我心中一震,“为了保护你的好妹妹你求我?!真是呵呵了,你以为你是谁?过去?!你们都过去了,那我呢?!4年来,你有去看我一次吗?!你知道我过的什么生活吗?!第一天!我第一天就差点死在里面!你明明都知道!可你依然选择保护你的好妹妹!” 苏唯痛苦又压抑地抓着我的手,唇色发白。 我瞪着发红的眼,用力平复着呼吸,僵硬地抽回手,“别做梦了,你不是我,别在我面前装圣母,”扭过头看着窗外,“你要保护她是你的事,但是,我必须对书诺,对家人,对我自己负责。” 他苦笑,面色颓然。 有什么办法呢?无关情深缘浅,无关情浅缘深,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我站起身,拿出钱放在桌上,“我约你,钱我付,再见。” 他忽然攥住我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我的包。不,确切的说,是包里的小铁盒。 “那个盒子我们一起埋的,是不是?” 我笑,目光嘲讽,“你忘了,当初是我一个人埋的,你只是被我强拉过去的。” “我能看看吗?”他问的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期待。 我看着他,愧疚的、讨好的、小心的、压抑的与印象中的少年大相径庭。“没有必要,一张照片而已,无关紧要。” 他紧了紧握着我胳膊的手,最后无力地松开。 “苏唯,”我抿着唇,“你要记得你是苏唯。” 他茫然地抬头看着我,片刻才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眸中溢满疲惫却多了一点亮光。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转身时,我想起多年前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我这样转身离开,即便心中挣扎,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坚持着。 那一次,我才真正见识到了苏醒的有恃无恐。在我们俩的博弈中我输了,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但是苏醒,我没有输给你,只是输给了苏唯,输给了自己,所以你自求多福。 第四章、那是我的青葱岁月,一生一次,不可逆回。 四、那是我的青葱岁月,一生一次,不可逆回。 我跟着他下了车,四周很僻静,是一处私人住宅。“你怎么找到这块好地方的?” 他按下指纹,推开门,拉着我走进去,“在苏家住不下去,这地方还是三年前洛迟费了好大劲从朋友那里帮我买下的。” 我打量着四周景色,幽静的小池、灵动的清泉、散乱的小花、铺满鹅卵石的林荫小道目不暇接,“可不是,我都有点心动了。” “那好办,随时欢迎。” 我一笑而过,抬头看着小道两旁的银杏树,忍不住开口:“这些银杏都是阿姨移植的?” 他顺着我的目光望了望,微微一笑,笑容澄澈又带着一丝渺远的怀念:“是啊。” 我记得以前在杂志上读到过一篇有关银杏的文章:银杏的花语是“坚韧与沉着”,她代表着永恒的爱,或者说一生守候。我想,这大概是阿姨的情感寄托吧。 此刻,这些小巧的,扇形的银杏叶幽幽散发着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清香,弥漫在整个庭院空间,为浮躁的现代生活添上一分沉静。 我们走进大厅,这里面的摆设古典而清雅,颇有江南风情。我暗暗咂舌,哪怕只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想,都是一种醉心的享受啊! 许温凉脸上带着笑,目光四处扫着:“妈,我回来了。” 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我认识,“何姨!” 她疑惑地打量我两眼,“是浅浅小姐?” 我笑着拉住她手,“何姨,你看你,连浅浅都认不出了!” 她眉毛舒展又皱起,“这孩子,受苦了啊。” 许温凉打岔,“何姨,我妈呢?” “夫人在楼上写字,还得一会子呢。” 我惊喜地看向许温凉,“那我上楼看看。” 他拉住我,“你等会儿,别乱跑,我带你去。” “”小气,我还能把你家翻了不成! 许温凉带着我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从外向里看格外朦胧,隐约有一个身影在晃动。我撩开纱帘,入目的是一张简朴的白色屏风,上面只画了一片金色的银杏。 我觉得自己无意中窥见了一个大秘密:他们家好有钱! 如烟阿姨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苏绣汉服,头发随意的用一根木质发簪挽着。右手执笔,左手抚袖,全神贯注。纸上的小楷隽秀雅致,未干的墨迹晕染出一种淡淡的空灵之美。 从我的角度看,她的侧脸娴静姣好,我心中暗想,许温凉的长相多半是随了她的。 半晌,如烟阿姨把毛笔放到水中清洗,用纸巾擦干,挂到毛笔架上,不急不缓,一举一动皆情韵。她收拾好后才发现坐在一旁的我,惊了惊,很快微微笑着:“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阿姨,你写字的样子真的美极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眉目清浅如画:“以前你阿廷叔叔也总是这么说。” 那个我从未见过的阿廷叔叔,一定也是一个气质斐然的人,不然,怎会让如烟阿姨如此情深,如此念念不忘。 她朝我走过来,坐到我身边,“看你如今的样子,对小唯倒是死心了?” 我有点窘,“阿姨--” 她笑着看我,“有什么赧的?你以前什么疯疯癫癫的样子我没见过?” 囧。 她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阿姨不会干涉你,但你自己要心中有数,知道吗?” 嗯,我知道,所以不会再让你们为我伤神。 “阿姨,你真好。” “傻丫头,就你嘴甜,从小就鬼灵精,万年不得罪人的。” 嘿嘿嘿谁说的!许温凉就是个例外!还有苏醒! “阿姨,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的,哪怕是为了温凉哥,你也要好好的。” 如烟阿姨愣了一刻,目光温柔又复杂,“好。” 天气愈发冷了,整个g城被飘零的落叶点缀成一座金色的城堡,童话、梦幻。我搓搓手,抖了抖衣上的寒凉,拎起果篮,捧着鲜花进了病房。 回来两个多月了,总不能一直躲避下去。 房内的人听见动静转过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下意识地紧张起来:“阿,阿姨,我来看看书诺。” 她牵强地扯扯嘴角,点点头,复又看向病床上的人,从始至终不愿开口。 我敛敛眸子,心中五味陈杂。摆好东西,我坐到书诺身边,如前几次那样抚摸、轻揉她苍白、瘦弱的手。 书诺,我又来看你了。你一定要醒过来,我,我们都在等你! 面无血色的女孩双目紧闭,没有一丝生气。我眼睛酸涩,那个充满朝气的少女好像永远活在了我们的记忆中。现在的她,依旧保持着四年前的模样,却失去了欢声笑语的权利。 “阿姨,书诺一定会醒过来的!”吸了口气,我望着她开口。 她双目无神地看我一眼,神色疲惫,对这样的安慰并不放在心上。是不敢再相信奇迹?还是不愿再相信我? 我依然坚定地看着她:“阿姨,我想带书诺去国外治疗。”就在我充满期待的时候,一道冷硬的男声插入:“不必了!我们书诺不需要!” “叔,叔叔,我” 他冰冷地甩手,“时小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我哑口无言,内心的愧疚感像海浪一样涌来,不知所措。浑浑噩噩地出了病房,恐慌又茫然,怎么会这样?我一边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你好,我叫景书诺,你可以叫我书诺哦。” “嗯嗯,你好,我是时浅。” “时浅-,我叫你浅浅吧,顺口又好听。” “唔,行!” “以后咱们就是同桌了,请多指教啊。” “浅浅,你知道吗,隔壁班来了个大帅哥,真的超级帅!” “有我唯哥哥帅?” 她打了个响指,“有过之而无不及。” “才不相信!我唯哥哥天下第一帅!” “噫噫噫,臊不臊。” “你才臊,色丫头。” “哈哈,彼此彼此啊。” “景书诺!我不准你说苏唯!” “时浅!你理智点行不行!” “谁都没资格评论苏唯!你也一样!” “呵,苏唯苏唯,一叶障目!” “我乐意!” “你们根本就不合适!难道你非要上赶着倒贴?” “你懂什么!凭什么评论我的感情!” 那时候的我们,年少轻狂,大约都气急了,口无遮拦,不计后果。 “我真是疯了跟你做朋友!受够了你的公主病!” “你自愿的!你活该!我警告你,不准动苏唯,不然别怪我翻脸!”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只因为“苏唯”是我的底线,而她踩到了,并且坚持踩下去。 那之后,我们没有讲过话。 不被祝福的感情是不是都不得善终? 我不知道,但我和苏唯是。时间让我相信,现实让我面对。 书诺,小澈,表姐,大姐 所有我在乎的人都不相信,当时的我是下定决心与苏唯携手走过一生的!或许,越被反对越会叛逆吧。我常常会想,如果时光重来,我是否依旧如此?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即使苏唯永远都是那样冷傲;即使我们的感情严重不对等;即使我用我的全世界作为赌注,最后却输的透心凉我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依旧会对那个清冷的少年一见倾心!这些我无力改变,或许这就是成长,这就是人生。 而苏唯,是我成长途中很重要的存在。 那是我的青葱岁月,一生一次,不可逆回。 最后一次与书诺通话是我入狱前夕。 “浅浅,非苏唯不可?” “是,非他不可。” “好,我知道了。” 话筒中的十二个字几乎成了永别。现在想想,如果我那时再细心一点,敏感一点,轻而易举就能觉察到她的认真与异常。怪只怪,我的全世界只住了一个苏唯。 “时浅?” 我回神,任由许温凉将我从台阶上拉起,注意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不自然地顺了顺头发,“你怎么在这儿?阿姨生病了?” 他笑着摇头,给了我一个爆栗,“别乱讲话,”又低头看了一下腕上的表,“一起吃个饭。”说着就拉着我向医院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侧脸笑,刚才的压抑一扫而光,“好,我要吃大餐。” 深秋的余阳并不多么温暖,反而带着凉意。但此刻有个人陪在身边,很温暖、很舒服。 这一米阳光,多则溢,少则亏。 真渴望,握在手中,爬上来。 “书诺的事你不用太自责,时机未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夹菜的手微微一抖,时机未到。 “许温凉,你也老大不小了,准备啥时候请我喝喜酒?” 他眸中的笑意减了几分,目光流离,“谁知道呢?” “还在等云璃?” 他报复性地敲开我的筷子,“小丫头片子,吃饭也不闲着。” 我抽了抽嘴角,“二十二了好吧!都快二十三了!” 他翻了翻白眼,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 第五章、秋风又起人不再 五、秋风又起人不再 回到家,我瘫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小粉乖乖地挨着我的颈窝睡,时不时呜咽两声,我伸手揉着它的脑袋,这小家伙狗头慢慢压低,不多久就眯瞪过去,压在我脖子上,坠坠的。 厚厚的窗帘挡住外面的色彩,给冷色系的房间平添了几分阴凉。这两个多月,除了去看看如烟阿姨,看看书诺,就是待在家里逃避现实。还记得出狱那天,我埋在心中深深的恨意,可现在反倒迷茫不前。说到底,我并没有多么强大,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而已。闭上眼,一梦黄粱。 一大早,我化上淡妆,穿了一身灰色套裙,敲开大姐的房门。 大姐没什么表情,抬了抬眼皮侧身让我进去,“说吧,要做什么?”然后顺势坐到懒人沙发里,双腿交叠,歪着头看我。 没有化妆的她五官依旧出众,一袭红色睡衣极为吸睛。 “别这么猥琐,我对你没兴趣。” “,有件事要你帮忙。” 她见我欲言又止,不耐烦地站起身,“干脆点,不说我睡了。” “冷jerr” 她听到名字顿住脚步,停了片刻才开口:“知道了。” 我抿抿唇,走出去关上门。 大姐,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过得很幸福。 出了家门,我按下那串烙在记忆深处的号码,“是我,八点半‘流香’见。”挂断电话,我瞧着远方微露的日光久久出神。 车停在g大附中门前,付了钱,我推门下车。秋风乍起,卷起一帘幽梦。地上的落叶哗哗跑远,感觉到寒意,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缓缓走进校园。 时隔四年,门卫换了一批陌生的脸,简单说明身份就毫不费力地进去。呵呵了,人情世故,冷暖自知啊。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我径直朝黛眉亭走去,远处是一小片枫树林,正值秋季,十分好看。 数到第18棵树,我停住脚步,静静地站了几分钟,蹲下,拿出小铲,戴上手套,轻轻挖起来。 我记得,那一年,我刚进高三。 “苏唯哥,等我18生日我们一起打开,你实现我的愿望好不好?”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时间久到模糊了我的记忆。 “浅浅,别想太多,好好学习。” “苏唯哥—,行不行嘛!” “时浅” “唯哥哥,答应吧答应吧,嗯?” 我还记得,那时的他脸上出现了一种我不能理解的犹豫与挣扎。 “好,你考上g大就答应你。” 眼泪终究流了下来,我没能等到18岁,更没机会考g上大。 从里面取出被土壤锈蚀的小铁盒,依稀还能辨识它原本的可爱模样,但总归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早已锈迹斑斑。物不是,人亦非。 收拾好东西,拍拍衣上的秋意,起身离开。 秋风又起,红枫泣血,人不再。 到咖啡厅的时候,苏唯已经到位。 约好的人等在约好的地点,这样的事多令人开心。 前提是,如果能放在4年前。 在他三分惊喜一分紧张一分讨好的目光下,我缓步坐到他对面。 “浅浅,你肯见我了?”他很激动,有些失态,试图握住我的手。 我不着痕迹地端起咖啡躲开,轻抿一口然后放下,双手交叠,“苏唯,我们间的问题你很清楚不是么,别傻了。” 他眉宇间萦绕着少见的忧郁,“浅浅,我明白。”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心中居然阴暗地感到快意,“你不妨先听听我的话,不多。” 曾经那个清冷的少年,那个骄傲的大哥哥,那个高贵到从不屈尊的苏唯,此刻竟这般狼狈,目露哀意。 我敛眸,“关于你和苏醒,我不想再说什么,但是,她欠我的总要还。” “浅浅,算我求你,让它过去不好吗?” 我心中一震,“为了保护你的好妹妹你求我?!真是呵呵了,你以为你是谁?过去?!你们都过去了,那我呢?!4年来,你有去看我一次吗?!你知道我过的什么生活吗?!第一天!我第一天就差点死在里面!你明明都知道!可你依然选择保护你的好妹妹!” 苏唯痛苦又压抑地抓着我的手,唇色发白。 我瞪着发红的眼,用力平复着呼吸,僵硬地抽回手,“别做梦了,你不是我,别在我面前装圣母,”扭过头看着窗外,“你要保护她是你的事,但是,我必须对书诺,对家人,对我自己负责。” 他苦笑,面色颓然。 有什么办法呢?无关情深缘浅,无关情浅缘深,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我站起身,拿出钱放在桌上,“我约你,钱我付,再见。” 他忽然攥住我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我的包。不,确切的说,是包里的小铁盒。 “那个盒子我们一起埋的,是不是?” 我笑,目光嘲讽,“你忘了,当初是我一个人埋的,你只是被我强拉过去的。” “我能看看吗?”他问的小心翼翼,带着一丝期待。 我看着他,愧疚的、讨好的、小心的、压抑的与印象中的少年大相径庭。“没有必要,一张照片而已,无关紧要。” 他紧了紧握着我胳膊的手,最后无力地松开。 “苏唯,”我抿着唇,“你要记得你是苏唯。” 他茫然地抬头看着我,片刻才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眸中溢满疲惫却多了一点亮光。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转身时,我想起多年前的场景。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我这样转身离开,即便心中挣扎,却还是头也不回地坚持着。 那一次,我才真正见识到了苏醒的有恃无恐。在我们俩的博弈中我输了,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但是苏醒,我没有输给你,只是输给了苏唯,输给了自己,所以你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