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皇后伽罗传》 楔子 奇楠香 奇楠香,又名伽罗,古名琼脂。 奇楠香之于奇,乃是其在佛教中的最高境界,沉香木中的极品,是“浴佛”的主要香料。伽罗,是奇楠香在梵语中的音译。 南北朝的战乱年代,也是中国佛教文化最鼎盛的时期。无论是尚武的北朝少数民族,还是尚文的南方汉人士族,都以礼佛为荣耀。正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北朝也不甘示弱,敦煌石窟、龙门石窟等重要的佛教瑰宝,都兴盛于南北朝。 嫁给当时天下第一美男子独孤信的清河崔氏崔夫人,也是佛教的忠实信徒。因而,小女儿出生之后,便以“伽罗”这个佛教中的圣物,给女儿命名,便是希望小女儿能像奇楠香一样,不仅馨香,更要做能“浴佛”的有意义的人。 正如崔夫人寄予的厚望,独孤伽罗成为了中国历史罕见的贤后。雄才大略堪比后世的武则天,贤良淑德更胜后世的长孙皇后!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坎坷的成长经历,归功于她见证的家族斗争、国家兴衰。最终成为一个帮助丈夫一统华夏的最大功臣。 八柱国十二大将军 历史上的八柱国,是西魏时期受到封赏的,战功显赫的八个柱国大将军,他们都来自于关陇一带的军事贵族集团。自从北魏孝文帝改革以来,鲜卑贵族和汉人贵族之间,已经开始了密切的合作,关陇贵族集团鲜卑人和汉人各占一半。 八柱国分别是: 使持节、太师、柱国大将军、大冢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安定郡开国公宇文泰。 使持节、太傅、柱国大将军、大宗师、大司徒、广陵王元欣。 使持节、太尉、柱国大将军、大都督、陇右行台、少师、陕西郡开国公李虎。 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宗伯、赵郡开国公李弼。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司马、河内郡开国公独孤信。 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司寇、南阳郡开国公赵贵。 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大司空、常山郡开国公于瑾。 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少傅彭城郡开国公侯莫陈崇。 其中,宇文泰为八柱国之首,总领全国兵马,广陵王元欣为挂名柱国大将军,无兵马实权。除去此二人,其他六位柱国为西魏南征北战的中坚力量,每一位柱国大将军麾下,各自统领两位大将军,合计共十二大将军。其中,独孤信麾下的杨忠是十二大将军之一,他的儿子杨坚即是隋朝的开国皇帝! 感谢各位读者亲的支持~会努力坚持更新! 辛苦码字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一些成效了,也对得起自己起早贪黑的血汗了~ 谢谢各位读者的热心支持,也希望喜欢我作品的亲向好友多推荐推荐哟~谢谢叶倾眉,也谢谢各位收藏的盆友。更希望各位能多留点宝贵的意见哟~ 第001章 前朝往事(上) “雪纷飞,新人泪,红尘能有几轮回?忆前朝,旧人悲,乾坤斗转人已非!” 雪花儿如柳絮一般,缠绵在灰蒙蒙的苍穹之下。 一顶凤銮,在众多奴婢的簇拥下,缓缓前行,前面有士兵开道。 銮舆里的独孤沙华,在锦帕上提笔写下了那两行诗句,苍老的手悬在半空不停地颤抖。她眉头紧锁,眉心的皱纹比脸上别的皱纹都要深刻得多,显然是常年忧郁所致。 一滴浓墨从笔尖滴落在锦帕上,沙华情绪崩溃,抛下笔,抓起锦帕,忽一阵寒风吹开帷幔,将锦帕吹起,沙华没来得及反应,锦帕就已经被吹出銮舆,消失在苍茫之中。 一阵狂风拂过,吹散了沙华斑白的鬓角,也把锦帕裹挟了起来,直至消失在无垠的苍茫中。 “太夫人,太陵到了!”一名清秀的奴婢禀报。 銮舆缓缓落下,沙华在奴婢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下銮舆。积雪虽然只没过脚踝,沙华走起来,仍然十分得艰难。 终于,来到了两座巍峨雄壮的陵墓前,没有了气力的沙华扑倒在墓碑上。沙华仰望着数丈高的墓碑,上书“大隋高祖文皇帝杨坚之陵”,上面镌刻着腾飞的祥龙。隔壁的陵墓,立着同样高的墓碑,镌刻着飞舞的凤凰,上书“大隋文献皇后独孤伽罗之陵”。 沙华用手拂去粘附在石碑上的一层薄雪,全然不觉石碑的冰冷沁骨。奴婢看到了沙华眼角老泪滑落,于心不忍地叫了一句“太夫人!”,却没有再劝下去。 沙华悲恸又苍老地喊:“杨坚啊……杨坚!”沙华的眼角扫视了隔壁的陵墓,“你为什么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活着的时候你们在一起,死了她还要占有你?!来……来人!把这墓掘了!” 硝烟弥漫,长安城下尸横遍地,旌旗破败不堪,所有的一切,被白雪覆盖,越发显得凄凉、悲惨。 城墙上绣着“隋”字的皇旗倒下,另一面绣着“唐”字的帅旗取而代之。可怜一统华夏、盛极一时的大隋王朝,昙花一现,仅仅在中国历史上存在了30多年。唐代隋,开创了“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创造了华夏文明的巅峰,然而后人鲜知的是,无论是隋朝的一统,还是唐朝的盛世,都离不开一个鲜卑姓氏的独孤家族的四个女人! 西魏大统十四年,这一年也是南梁太清二年,“侯景之乱”爆发。侯景本是东魏的叛将,投奔当时中原三国当中最强大的南梁,梁武帝萧衍收下了他。 然而,梁武帝没想到的是,他成了东郭先生,引狼入室。因为南朝向来崇尚文治,而轻于武功,那些士大夫们看不起这个从北朝投降而来的武将,让侯景感觉受到了极其不公正的待遇,便于寿阳起兵叛乱,这场叛乱持续了四年之久,才被平息下去。 正是因为这次战乱,消耗了大梁的国力,西魏乘机掠夺了大梁的大片国土。可怜,江左的富庶,禁不住这次战乱的袭扰,动摇了国之根本。自此以后,奠定了北强南弱的政治格局。 长安城,集市熙熙融融热闹非凡,一名传信的士兵快马加鞭,大喊着:“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让一让!让一让!”一路从人群中穿行而过,路人们纷纷向两边躲闪。 传信的士兵直奔到朝堂之前,将信件交付到太监的手中,当即晕倒在地。 朝堂之上,魏文帝正在封赏南征凯旋的将领。 魏文帝:“念左仆射李虎,征南有功,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朕意,拜李虎为太尉,加封为唐国公,赐黄金千两!” 身体虚弱的李虎,颤颤巍巍地跪谢:“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虎起身,不住地咳嗽,抬头的时候,和坐在魏文帝龙椅旁边的权臣宇文泰目光交错,李虎怒目圆睁:“宇文泰,你怎能如此欺君?龙椅之侧,是你坐的地方?难道你是要效仿董卓曹操,想篡位自立吗?” 李虎的声如洪钟,振聋发聩,百官大惊失色,素来知道李虎和独孤信一样忠勇,却未曾料到竟会当众顶撞宇文泰。朝堂的气氛紧张起来,宇文泰气得面红耳赤。 正当百官不知如何解围的时候,忽见殿外传来小太监捧着加急信件,匆匆走上来。 “启禀陛下,大将军独孤信前线传来捷报!” 魏文帝大喜:“快快与朕呈上来!” 太监把信件交到魏文帝的手中,魏文帝打开,喜形于色:“好,太好了!”看了看身旁情绪稍有缓和的宇文泰,将信递给他:“大冢宰请过目!” 宇文泰斜了一眼:“烦请陛下读来与我等听一听!” 魏文帝有些不高兴,还是忍了:“信中所言,是独孤大将军平定了叛军,收复了凉州,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百官虽然有所动容,但都望着坐在皇帝身边的宇文泰,谁都不敢吭声。宇文泰勉强站起身,向魏文帝略微地鞠躬:“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下面的宇文护带领文武百官齐齐跪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护是权臣宇文泰的侄子,是宇文泰的谋臣,也是继宇文泰之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权臣。 魏文帝强颜:“平身吧!独孤爱卿信中还有言,自在外征战以来,已有数载未归,甚是想念家人妻儿。恳请班师还都,不知大冢宰意下如何?” 还未等宇文泰有所表示,宇文护就站出来:“陛下有令在先,独孤信不得无诏还都!” “可是,和家人团圆,享天伦之乐,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此言差矣,国家也是家,现今,新开拓之疆土甚广,边境未稳,镇守边关、守土之责更是千钧重担,为大家舍小家,独孤大将军必然会深明大义!” 魏文帝看看趾高气扬的宇文泰和咄咄逼人的宇文护,再看看沉默不语的文武百官,内心有苦难言。殊不知,他元宝炬是宇文泰扶持的傀儡皇帝,朝政常年由这对叔侄把持着,百官要么是宇文家族的爪牙,要么慑于宇文家族的权威。即便有像独孤信和李虎这样有勇有谋又忠肝义胆的有识之士,要么死于宇文家族的刀剑之下,要么像独孤信一样被宇文家族排斥在朝堂之外。若不是李虎身体衰微,也难得回朝,这是宇文家族的伎俩,既要倚靠六位柱国将军开疆拓土,又要防范忠于皇帝的将领“清君侧”,假借魏文帝之口,立下了“将领无诏不得还都”的规矩。偌大朝堂,竟无一人能替他说话。 魏文帝曾经效仿过汉献帝衣带诏,让宫人带出血书给独孤信,希望他能联合忠义的将领讨伐宇文家族。而后,事情败露,乙弗皇后替魏文帝承担了罪名,被宇文泰一杯酒毒死了。 李虎不满:“宇文护,你贵为骠骑大将军,不会不知道有功必赏吧?既然独孤大将军立下了如此丰功,不予嘉奖,反而让他留守塞外,岂不有失朝廷威仪?据我所知,独孤信这几年来平定岷州、东讨高欢、南征梁国、收复凉州,在外大小阵仗百余,却一直未有封赏,岂不让在前线洒血的将士们寒心?” 李虎义愤填膺,一口气说完,不禁哮喘、咳嗽起来。百官听了,都窃窃私议。虽然有人忌惮宇文家族的势力,但是,由于独孤信素来声名远播,天下之人尽皆敬服,听了李虎的一席话,还是有人想为独孤信鸣不平的。 “是啊,独孤大将军征战大概有五载了吧?” “若不是大将军忠心耿耿,怎能承受如此不公!” 第002章 前朝往事(下) 百官们的议论声越来越激烈,宇文泰沉不住气了:“赏,当然要赏!封独孤信为大司马,不仅要封赏独孤信,儿子也要封赏。封独孤信的二子独孤善为魏宁县公,三子独孤穆为文侯县侯,四子独孤藏为义宁县侯,各食邑一千户,五子独孤顺为项城县伯!令四人立即赴封地上任,令大司马镇守凉州,就地抚慰当地百姓,听候朝廷调遣!” 百官又是一阵聒噪,窃窃私语:“这,这几个孩子,最小的才六岁!怎么去封地?” “这不是拆散人家骨肉分离吗?” “这种封赏,有还不如没有!” 宇文护对百官们怒视,大家都缄口不言。 魏文帝犹豫:“这……是不是……” 宇文泰:“陛下觉得不妥当?” “妥,妥当,甚是妥当!就依大冢宰所言,即刻拟旨!” 李虎气得,指着宇文泰:“你,你……”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咳嗽。 宇文护上前劝李虎:“太尉身体欠佳,还是早些回家休养休养!” 李虎生气地拂袖而去。 魏文帝问百官:“众卿可有事启奏?若无事,就退了吧?” 太监一声喊:“退朝!” 百官都整整齐齐地退到两边,魏文帝也毕恭毕敬地站起身,在后面恭送宇文泰叔侄二人走出殿外。宇文泰叔侄在大殿门口骑上坐骑,目送他们离去后,魏文帝才在太监的搀扶下回去,百官也散去。 在出宫的路上,宇文护非常佩服地称赞:“叔父刚才的计策真可谓高明!既封赏了独孤信,又堵住了皇帝和李虎的嘴,又让独孤信骨肉分离,一举三得!” 宇文泰傲慢地:“区区几个官职,只要是能让独孤信不回来,就算要我这个大冢宰的位置,我也不会吝啬!你一定要记住,名利都是虚的,最重要的是手握实权!” 宇文护:“侄儿领教了!真的要那几个孩子去封地?” 宇文泰不语,宇文护困惑不解。 独孤家的佛堂里,独孤信的正室崔夫人一身素衣,跪拜在佛像前,口念心经,敲打着木鱼,虔诚地祈福。崔夫人出身清河崔氏,乃是南北朝时期的一等大姓,士族门第。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崔夫人睁开眼睛,向外呼唤:“茱儿、伽罗?” 门外丫鬟锦云进来:“夫人,大小姐带着七小姐出去了!” 崔夫人很无奈:“这个茱儿,真是的,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还把妹妹带坏了,有做姐姐的样子吗?外面是什么声音?” 外面的嘈杂声更大了,只见一个小厮闯进来:“夫人,夫人,圣旨到了!” 崔夫人喜出望外:“该不会是夫君回来了吧?” 想起当初独孤信出征的时候,崔夫人刚好身怀六甲。独孤信未曾见到伽罗的出生,虽然崔夫人以前就信佛礼佛,但是,自从有了伽罗之后,崔夫人就每天带着孩子们素食素衣,在佛堂前为夫君祈福,期待独孤信能平安归来,能让小伽罗和父亲团聚。这一盼就是五年过去了。 崔夫人来到前院,只见已经宣读完圣旨的太监,被郭夫人揪着不放,地上跪着郭夫人所生的被封爵的五个儿子,和八岁的独孤沙华。 郭夫人泪流满面:“我求求你,告诉陛下,我们不要爵位,请不要拆散我们母子!求求你们了!” 太监为难:“违抗圣旨可是死罪,你就不要为难我了,我劝你还是接旨吧!” 郭夫人倔强地:“不,我不接!” 小沙华上前劝慰郭夫人:“母亲,你不要这样,母亲!” 太监:“好,我这就回禀陛下!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太监转身要离开,被小沙华死死地抱住大腿:“求求你,放过我娘亲,放过我的兄弟们!” 崔夫人大喊:“公公留步!” 崔夫人命锦云上前把小沙华抱开,自己上前去扶起在地上哀求的郭夫人。郭夫人甩开崔夫人:“不要你扶,猫哭耗子假慈悲!” 崔夫人无奈地说:“妹妹,我虽不知圣旨说了些什么,可既然圣旨已下,咱们只有听天命的份。若不接圣旨,连累的可是咱们的夫君!” 郭夫人只顾哭泣沉默不语,崔夫人就代替郭夫人把圣旨从太监的手里接了下来,给了太监一些辛苦钱,让小厮送太监出去。 太监一路走,一路感慨:“可怜啊,大司马在外征战,劳苦功高,却落得这么个封赏!” 太监回到宫中,正准备向皇帝复命,刚来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摔瓷器的声音。魏文帝大骂:“宇文老贼!朕一定要手刃这个宇文老贼!” 太监推门进去,见魏文帝正生气地向外走:“陪朕出去走走!” “大冢宰前些日子下令,陛下若要去哪儿,要先通报大冢宰……” 魏文帝大怒:“朕乃一国之君,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大魏的江山,何时成了宇文家的了!” 太监紧张地看看四周:“陛下,您轻点儿声,这宫中都是宇文泰的耳目!” “难不成,你也被那老贼收买了监视朕?” 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下:“陛下,奴才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如此甚好,想办法如何让朕出这皇宫,朕想出去散散心!” 太监领命,宇文泰的耳目无孔不入,只有御膳房耳目较少,太监便和魏文帝一起,扮成送菜的混出了皇宫。 宫外的世界是一片开阔,宫中反倒是一片萧瑟的凄凉之感。相较大汉和之后的隋唐,西魏的皇宫就显得有些破败和寒酸。魏文帝长年被禁锢在宫中,与那囹圄中的犯人无异。长安城的皇宫,是到了隋朝建立之后,国泰民安,才重新修缮、扩大了规模,有了盛世的气象。 北朝时期的长安,也有其独特的风光,街市上川行着不同服饰的各个北方民族,交易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类商品。尽管北魏孝文帝开始,鲜卑族就已经开始汉化,但是,仍然有匈奴、柔然、羌等,保留着自己民族的风俗文化。长安城里,着汉服者,算上被汉化的鲜卑人,也不过十之六七。 扮作普通商人的魏文帝,在酒馆的二楼俯视着街道,不禁慨叹:“这天下,何时才是朕的!” 扮作随从的太监听了,也很悲伤:“宇文氏不除,朝廷永无宁日!”忽然,太监眼前一亮,见人群中有一位穿着清秀、举止端庄的少女,携带着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卓尔不群,便喜上眉梢,指着那少女:“陛下,看那女子如何?” 魏文帝愁苦:“朕是出来散心的,不是看美人来的!” “自从宇文泰害死了皇后,后宫无主,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广选嫔妃?” “朕心忧社稷,无心儿女私情!” “选嫔妃、立皇后,正是为了江山社稷、国之根本,陛下仍未有子嗣,奴才担忧啊!” “朕更担心,宇文泰跋扈嚣张,朕之生死亦难卜,恐累及无辜人家的女子!朕已然是废人,不能做有益于黎民之事,反倒要连累百姓,朕心何忍!” 太监抹抹眼泪,望着那少女叹息:“陛下真乃一代仁君圣主,奈何,生不逢时!” 太监所指的那位少女,正是独孤家的长女独孤茱儿。茱儿和伽罗的母亲崔夫人是汉人,教会了她们知书达理,却无法管束她们的行踪。茱儿依然秉承了鲜卑女子豁达随性的品质。 茱儿带着小伽罗,正在首饰摊子前看头钗。一声脆响传来,而后便是一阵骚乱。茱儿和楼上的魏文帝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柔然民族打扮的女子,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同样骑着大马的随从十余人,甩着鞭子,鞭打着路中间躺在地上一个羸弱的汉人水果小贩,他的身边滚落着一个苹果。从这些人的服饰和佩饰可以看出,此人必然是柔然贵族。 那小贩跪地求饶:“对不起,饶了小人的性命吧!” 随从骂道:“该死的汉人,瞎了你的狗眼!好狗都知道不挡道!” “小人只是捡一下水果,诸位的马骑得太快,小人没来得及反应,不是真心挡道……” 随从继续鞭打小贩大骂:“还敢狡辩,马儿踩死你的狗命事小,若误伤了我家主人,你吃罪得起吗?” 魏文帝生气:“这柔然人,着实可恶!”说着,要冲下楼去,却被太监拦住,魏文帝更生气:“为何要拦朕?在朝堂之上,任凭宇文氏欺朕也算了,现在连柔然来欺负,朕都不能为自己的子民做主吗?” “陛下,您看!” 魏文帝回到栏杆前,见五岁的小伽罗已经走上前去,拦在了小贩的面前,柔然随从落下的鞭子,险些抽打在小伽罗的身上。 &ahref=>起点中文网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a> 第003章 有女初嫁(上) 幸得那随从反应及时,鞭子没有抽打到小伽罗的身上,鞭子的末梢从小伽罗的睫毛前擦过。 “小丫头,你不要命了,快闪开!”柔然女子呵斥道。 茱儿也赶到,把小伽罗搂在怀里,关怀地问:“伽罗,有没有伤到?”怒斥柔然女子:“你们这些柔然人,胆敢在大魏的都城撒野!” 小伽罗指着柔然女子:“下马!” 柔然女子:“你说什么?” 小伽罗:“你下马,还要向这个大伯道歉!” 柔然随从要杨鞭子,却被柔然女子制止了,柔然女子打量了茱儿和伽罗的着装气质,会心一笑:“想必你们是鲜卑的贵族吧?那好,这个小丫头,你说说看,为什么我要下马,为什么我要向这个没有骨气的汉人道歉?如果你说服了我,我就下马道歉。” 伽罗:“若非军机密报,凡入长安城集市者,必须下马步行,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你的马踩了老伯,家奴又撒野,还辱骂汉人,就必须向老伯道歉!” 柔然女子:“要怪只怪这长安城太狭小、人太多了,又乱又脏,不能任由我的马儿撒欢。想我草原大漠一望无际,驰骋千里也踩不到一只蝼蚁!至于汉人,就是应该打,他们生来就是低人一等!” 伽罗伸手向柔然随从要鞭子:“借我鞭子用一下!” 随从迟疑地看着柔然女子,柔然女子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让随从把鞭子给小伽罗。小伽罗接过鞭子,略微看了看,趁随从不留神,甩过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肩膀上。随从们抽出腰间的弯刀,齐刷刷地向小伽罗砍去,茱儿拉着小伽罗往后退。一把长剑挡在了她们的面前,隔开了那几把弯刀,用力甩开了那些弯刀。 魏文帝正颜厉色:“你们柔然人,连小孩子都不如,讲不过道理就动手?” 柔然女子:“是她先动手打了我的属下,哪里是在讲道理?” 魏文帝:“她用鞭子打你的属下,就是在跟你讲道理!” 柔然女子愤怒:“你们这些人,是在欺负我们柔然人没有文化吗?拿鞭子打人也是在讲道理,那我就跟你好好讲道理!” 说完,扬起鞭子就要抽打,被魏文帝拽住,趁势把她拉下马来。柔然女子被魏文帝的功夫惊叹,在登基帝位之前,元宝炬带兵征战官至大都督,文韬武略集于一身。奈何,生不逢时,北魏出现了两个权臣——高欢和宇文泰,分裂了北魏,分别扶持了他和元善为西魏和东魏的傀儡皇帝,大魏江山成了两个权臣逐鹿的战场。魏文帝虽觉耻辱,以大局为重,只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等待时机。 茱儿带小伽罗上前向魏文帝鞠躬致谢:“多谢这位公子搭救!” 茱儿施礼的优雅,让魏文帝颇为心动:“姑娘举止优雅,轻声曼妙,难道是江南女子?” 茱儿:“公子见笑了,小女子是鲜卑人!” 魏文帝惊叹:“想不到,我鲜卑竟然也有这等优雅之人!” 一旁的柔然女子很是生气:“既然是鲜卑贵族,那就给我讲一讲,用鞭子打我的属下,是何道理?” 小伽罗不卑不亢:“请问,你的属下用鞭子打这位汉人大伯,又是何道理?” 柔然女子:“我方才说过,汉人天生低人一等,就应该打!这就是我的道理!” 小伽罗:“我也觉得,柔然人天生低人一等,你们也应该打!这也是我的道理!” “好,说得好!”路人齐声喝彩,柔然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魏文帝和太监在一旁暗笑。 茱儿向柔然女子道歉:“我妹妹年幼无知,若有得罪,还请见谅!虽然长安城街道狭窄,人多拥挤,既然贵人来了便是客,是客就要入乡随俗。我鲜卑也和你们柔然一样,生于大漠,兴于草原。可自从入主中原,为了能很好地和汉人在一起生活,我们开始学习汉人的文化。在我们鲜卑人看来,人不分高低贵贱,生来平等!” 魏文帝赞许地点头,柔然女子仍然不服气:“我现在下马,是冲这位公子的好武艺,是他把我拉下来的!”转身对随从:“还不快下马?” 随从们只好从命,纷纷从马背上下来。 柔然女子向魏文帝道别:“这位公子,后会有期,我在长安城暂居大冢宰府上,若有兴致,可来府上切磋武艺如何?” 魏文帝听了有些吃惊,一旁的太监替魏文帝回答:“我们家公子定当拜访!” 柔然女子牵着马带着随从离去,小伽罗不依不饶:“喂,你们还没有向老伯道歉呢!” 茱儿拉住伽罗:“他们下马,已经是认输了,不要再追了!” 茱儿俯下身子搀扶老伯,魏文帝也要搀扶,不小心,两人的脸离得很近,便都难为情地向后退。两人相互对视,欲语还羞。 老伯自己站起身:“我没大碍,多谢诸位的搭救之恩!”老伯识趣地回到自己的水果摊子前,继续吆喝做生意去了。 小伽罗仰着头,看着两个大人相视无言,有点不耐烦了:“喂,你们两个有话就快点说,没话就回家了,我都饿了!” 茱儿:“多谢公子刚才救了我们姐妹二人,就此别过!” “姑娘……”茱儿已经带着小伽罗离开,魏文帝望着茱儿的背影,有点落寞:“家住何处……” 太监悄悄地对魏文帝说:“陛下,奴才知道她们家住何处!” “你认识这位姑娘?” “这两位,就是大司马独孤信的嫡女!年长的那个,是大女儿茱儿,不知有多少豪门望族的子弟为了娶到她,而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呢!” “你说,她们是独孤信的女儿?” “独孤信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美男子,子女也都是飒爽英姿、婀娜多娇,陛下可是对这个茱儿动心了?” 魏文帝只顾往前走,不理会太监的话,太监追上前:“奴才以为,陛下正可以借此机会下旨,把她娶过门啊!” “朕说过了,朕心忧社稷,无心儿女私情!” “娶独孤信的长女,正是为了江山社稷。如若和独孤家结成了姻亲,互通书信也就名正言顺,独孤信也更会尽心竭力、肝脑涂地,还愁扳不倒那宇文泰吗?” 魏文帝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犹豫:“可朕刚刚下了圣旨,要拆散他们骨肉亲情,朕有愧于独孤信!” “陛下……” “不用再说了!”想起了刚才柔然女子临别之时的话:“刚才那个柔然女子,说她暂居在大冢宰的府上。莫不是宇文泰勾结柔然人?” 太监忧虑:“若宇文泰真的勾结柔然,他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第004章 有女初嫁(下) 那位柔然女子,正是柔然可汗阿那镶的长公主郁久闾。有篡位之心的宇文泰,早与阿那镶暗中往来,并认了郁久闾为义女。这次郁久闾来长安,是给义父送马的。 郁久闾进了大冢宰府,随从们被小厮带到偏方去休息了,管家引领着郁久闾往内室走。郁久闾环顾四周,被大冢宰府的恢弘所吸引。 花开锦簇、莺歌燕舞,再有丝竹管弦,绕梁不绝,真可谓长安繁华里的一处世外桃源! 郁久闾:“好大好美!” 管家:“公主喜欢这儿吗?” “不喜欢,你们人住的地方虽然比我们大,可是,马能跑的地方却很小,一点都不尽兴,不喜欢!” “是谁说我这不能跑马?”宇文泰洪亮的声音,“只要你喜欢,我把所有的花草树木都砍掉,让你的马儿在院子里跑个够!” 郁久闾看前方,宇文泰正站在书房门口等着她,虽然离郁久闾还有百余步,却好像是宇文泰在耳边说话一样。郁久闾见了,一路小跑,来到宇文泰面前,紧紧地拥抱宇文泰:“义父,我想死你了!” 宇文泰:“让义父看看,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吃了不少苦吧?你父亲近来可好?” “我父亲甚好,对了,这次我奉了父亲之命,带来了上好的战马一千匹!在城外百里,听候义父的调遣!” “好,好,不会只有这一千匹战马的好消息吧?” “当然不是,父亲已经统一了柔然各部。来让我打探义父这边的情况,问义父何时做皇帝。只要义父这边起兵,我父亲就率领柔然大军,将凉州的独孤信一举歼灭,替义父灭掉这个心腹大患!” “难得你父亲由这片心意,回去告诉你父亲,等我坐上了皇位,统一了天下,江山分给他一半!”宇文泰略微顿了顿,脸上露出调侃的笑:“你来的路上,是不是跟一个公子和两个姑娘争执了?” 郁久闾很诧异:“义父怎么知道?” “这长安城,没有你义父不知道的事情。你可知道,那个公子又是谁?” “不知道,看起来倒像是鲜卑贵族,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 “是当今的皇帝!” “他?”郁久闾惊讶不已:“他是当今的皇帝?”再细细一想,莞尔一笑:“难怪他气宇非凡,谈吐不俗,原来是真龙天子啊!” 宇文泰察言观色:“闾儿,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没有,我怎么会看上他?” 郁久闾挽着宇文泰的胳膊,随着宇文泰进书房,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边小跑,一边问:“是我闾儿妹妹来了吗?我看到马厩里那几匹马了!闾儿妹妹,闾儿妹妹?” 宇文泰回头看,进来了一个流里流气的纨绔子弟,这人便是宇文泰的庶出长子宇文毓。宇文毓见到郁久闾,嬉皮笑脸地往前凑,郁久闾很嫌弃地躲避宇文毓:“义兄,义父在这里,你放尊重点!” 宇文泰怒:“毓儿,太无礼了!” 宇文毓被宇文泰一声呵斥,立即收敛,默不作声地垂头离开,还不忘回头看几眼郁久闾,郁久闾却不搭理他。 次日早朝,宇文护见太尉李虎带病上朝,咳嗽声响彻金銮殿。语气中稍带奚落:“太尉怕不是病入膏肓了吧?身子都这样了,还来上朝?” 李虎:“我有要事需要面奏陛下,即便是猝死在这朝堂之上,也要奏!” 百官被李虎的气势所吸引。 魏文帝:“李爱卿快快请奏!” 李虎:“陛下,请广选嫔妃、充实后宫!” 百官听了,都殷切地看魏文帝的反应。太监站在魏文帝的身边,暗中得意,李虎今天所奏之事,正是他昨晚秘密与李虎商量的结果。李虎也赞成让魏文帝明媒正娶茱儿,直接立她为皇后。却又担心权臣宇文泰叔侄起疑心,从中阻拦,便只好想出让魏文帝广选嫔妃的办法。只要能让茱儿顺利地入选嫔妃、进了后宫,魏文帝又与茱儿郎有情妾有意,后宫之事,任他宇文泰也不好干预,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立茱儿为皇后了。 魏文帝:“朕知道李爱卿的用意,别的大臣也曾劝过朕纳嫔妃,只是……” 李虎打断魏文帝的话:“只是陛下担心,死去的乙弗皇后是前车之鉴,不忍心再让更多的女子步其后尘,成为帝王家的牺牲品!”魏文帝不语,百官都看着宇文泰,李虎义正辞严:“如若后宫再有此事发生,便是与我李虎为敌,大冢宰一向心系社稷,必然也是我李虎这般赤胆忠心的想法!” 李虎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刃,直插在宇文泰的心间。宇文泰恨得咬牙切齿,李虎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眼神竟还能杀人,真可谓一代虎将。无奈,李虎虽然身体虚弱,但他带领的李家兵马仍然是很大的威胁,只得顺水推舟:“陛下,太尉所言之事,也是臣心中所想,还请陛下定夺!” 魏文帝想拒绝,但看着猛烈咳嗽的功臣李虎,又不忍心,只好答应:“既然如此,便依众卿家所言吧!就从长安城的贵族中选吧,不要惊扰百姓,不要劳民伤财!” 这两日,郭夫人正因为崔夫人替她接了圣旨,而把拆散她母子分离的过错埋怨在了崔夫人的身上。郭夫人认为,崔夫人嫉妒她常年受宠,嫉妒她为独孤家生了那么多的儿子,是有心想陷害他们母子。 崔夫人虽然是正室,却一直以来顺受于郭夫人,确实是因为独孤信专宠这个会撒娇会讨人欢喜的女人。最重要的是能生育,给独孤家添了五个儿子,崔夫人却只生下茱儿和伽罗这两个女孩,虽然独孤信非常喜欢她们两个,可是对崔夫人终究还是有些淡漠和冷落。崔夫人性情本就温顺,知书达理,也从不计较这些。 宇文护又派人来催促四个儿子去封地赴任,情急之下的郭夫人在崔夫人的佛堂里面大哭大闹,搅扰得崔夫人无法专心念经。 郭夫人见崔夫人闭着眼睛敲木鱼不搭理她,生气地夺过木鱼,重重地摔在地上:“听到我说话没有,你是成心不想让我好过吧!如果我的儿子都走了,我就吊死在你这佛堂里。告诉夫君,是你把我害死的!就是你!” 崔夫人开口想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圣旨到!” 两位夫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奉旨的太监已经进来了,两位夫人急忙跪下,郭夫人更是胆战心惊,以为是皇帝来催他儿子的。 太监打开圣旨:“所谓天下之大,均乃天子之家,天子欲有家,必先有室。自先皇后乙弗仙逝以来,六宫空虚,朕心忧国事,无暇顾及。今天下稍有安定,群臣进谏,朕决意选嫔妃充实后宫。只限长安城内贵族子女,今独孤家有女茱儿,已到婚嫁之年,需奉旨入宫遴选,钦此!” 第005章 选妃大典(上) “相思不到伤心处,纵使相思人不知。红豆春发相思泪,相思城里问相思!” 这是西魏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诗人梁泽木写的诗,恰恰应了在寝宫里的魏文帝之所忧,望着清晨的窗外,喜鹊双双啼连理,娇莺恰恰弄新枝。阳春三月,正是少男少女思春的季节。魏文帝知道独孤茱儿会参加今日的嫔妃遴选,也知道凭着她的容貌气质和才华,一定很快会脱颖而出的。却因为未能阻止宇文泰拆散她家骨肉亲情,而为此心怀愧疚。 在大殿上,茱儿四顾环视,从长安城贵族征召而来的及笄女子,不过二十余人,经由太监初步检验,又去了十来人,余下者不过十余人。皆是身世显赫之官宦人家,然而,能及茱儿家世显赫者,未及二三,及茱儿容貌气质者,更是无人可比。 西魏习俗,为了加强贵族内部之间血缘姻亲,贵族之间相互通婚,这就是相较于东魏和南梁,西魏更团结、军事实力更加强盛的原因。皇家一般也是娶贵族子女,偶尔才征召民间女子,为的是不要劳民伤财。 茱儿本可以胜券在握,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在出门的时候,望着母亲崔夫人,尤其是妹妹小伽罗那不舍的神情,心如刀绞。若从此就进入了后宫深闱,想再相见,不知有多难。此次遴选嫔妃,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的现象,淘汰者皆大欢喜,入选者悲悲切切,茱儿很是不解。 有一对姐妹最引人注目,一入大殿就窃窃私语不停。 “惠姐姐,为什么这些人,被淘汰了却很高兴,而入选的,都哭丧着脸?”妹妹很好奇。 “贤妹妹,你忘了那死去的皇后的前车之鉴了?” 惠姐姐、贤妹妹,她们的爹爹倒也会起名字,贤惠倒是看不出来,俨然一对欢喜姐妹。 贤妹妹惊叫:“你说的是那个被宇文泰害死的乙弗皇后?” 贤妹妹的惊叫声,在大殿里回荡,回音不绝,更显得瘆人。惠姐姐急忙掩住贤妹妹的嘴:“你不要命了?” 贤妹妹着急了:“我想回家,不想去送死!” 贤妹妹这次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道出了其他人的心声,使得大殿之内更显得悲悲切切。 茱儿的不高兴,不仅仅在于不想入宫。自从和那个公子相遇之后,茱儿抹不去那个人的身影,情窦初开的她,知道这可能就是思慕之情。然而,当时茱儿却不能像那个柔然女子那样,大胆地询问公子的住处,哪怕是能再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太监郑重地宣布:“尔等皆通过了初步考核,接下来的诗琴书画等六艺考核,将根据尔等的才华,选出最优秀的一位立为皇后,其余者,也按才气不同排列品级,都可为嫔妃!”看了看大家哭丧的脸,很无奈:“怎么了,大喜的日子,都给咱家高兴起来!现在随我入后宫!” “慢着!”太监刚要转身走,就听到了这熟悉的吆喝,果然,来者正是大冢宰宇文泰!太监内心打了一个机灵,这老贼一定是来干涉选妃的,难不成,识破了他暗度陈仓有心让茱儿为后的计谋?既来之,则笑脸应之,太监转身,却也被惊住了,随同宇文泰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打扮曼妙的柔然女子。这柔然女子,虽不及长安城的这些贵族小姐们端庄淑雅,却另有一番大漠风情。 茱儿和郁久闾目光相接,两人都互相认出了对方,很是诧异,茱儿对那柔然女子莞尔一笑,却不想,郁久闾的眼神里,却对茱儿充满了敌意。 “大冢宰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宇文泰很傲慢又很生气:“这选妃大典,为何我宇文家没有收到旨意?莫不是陛下看不上我宇文家?” 太监慌忙解释:“断然不是,只是,大冢宰府上,没有待嫁的及笄女子,故而,未有邀请!” 宇文泰把郁久闾拉到面前:“你觉得,这一位,是否有资质?” 太监大量一眼郁久闾:“这位小姐眼生,恐不是大冢宰的家人吧?” 郁久闾在一旁就不高兴了:“你竟然说我眼生?我们见过面的,就在大街上,你……”指了指茱儿:“你和那个皇帝,还帮着这个女人欺负我!” 竟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教养,太监内心犯嘀咕,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有资格做嫔妃。但仍然笑着说:“绝世美女,绝世美女!” 宇文泰:“公公的眼光和老朽一样,这是我的义女郁久闾。既然如此,嫔妃也算上她一个吧?” 这下糟了,一定是那宇文老贼识破了他的计谋,太监内心发怵。如若让郁久闾入宫,按照宇文老贼的一贯作风,必然会尽力扶持自己的义女做皇后,茱儿就没有机会,到时候,宇文老贼更加一手遮天。 太监的猜测是对的,自从李虎在朝堂之上启奏让魏文帝选妃,宇文护便已经猜出了魏文帝想倚靠独孤信的用意。叔侄二人暗中合计,正好郁久闾在身边,便想出让郁久闾入宫的应对之策。郁久闾已经知道那日在街上看中的公子哥,就是当今的皇帝,自然便也答应入宫了。 太监只能找借口推辞:“只是,陛下有旨,只有长安城贵族女子,才有资质入选嫔妃!” 宇文泰:“柔然可汗的长公主,这算不算是贵族,我想在场的诸位,都不会有我家闾儿的身份高贵吧?” 太监无言以对,只好强颜欢笑:“就请公主也入列,随我来吧!” 郁久闾走到队列当中,众人都满面堆笑,期待着能和郁久闾交往,不是冲着她的公主身份,而是她受宠于宇文泰。郁久闾能成为将来的皇后是毋庸置疑,她便是将来在后宫生死相搏的救命稻草。 然而,面对众人的殷勤,郁久闾不屑一顾,径直走到了茱儿的身边,悄悄地说:“你叫茱儿是吧,独孤信的女儿。义父说,你是我唯一成为皇后的绊脚石,让我特别小心!看来,我们还真的是有缘分!” 茱儿很小心翼翼地:“公主,我想你是误会了,入宫不是我的本意,更无心阻拦你做皇后!”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我还是相信的,可是,见到陛下的你,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怎么能信服?” “我从未见过陛下,公主何出此言?” “没见过,你是要告诉我,那天自从我走后,那位救了你们姐妹二人的公子没有告诉你他就是当今皇帝,没告诉你他对你一往情深,没告诉你这次选妃大典,陛下是冲着你来的?这种事情都瞒不了我义父的眼睛!” “你说那位公子是陛下?”茱儿心中一动,隐隐地涌上喜悦。 “真会演戏,你可比想象中的城府深,我倒想领教领教你有多少本事!”郁久闾哏哏地说道。 第006章 选妃大典(下) 太监带着入选的这十余位女子来到后宫,已然是傍晚时分,太监安排她们一起用膳。 十余人倒也不多,每人一个案子,席地而坐围在一只烤羊周围。虽然鲜卑人早已经汉化,但在饮食上,稍微保留了一些食肉的习惯。 每人面前,都有葡萄美酒月光杯,一些蔬菜水果。而茱儿,又是鲜卑贵族的例外,因为母亲崔夫人是汉人,父亲独孤信又常年在外征战,平日里,茱儿和妹妹伽罗也没有太多地这样用过鲜卑人的膳食。 “你们今日好口福,这可是西域进贡的哈密番羊,上好的肉质,鲜嫩着呢。宫中也只有十只,陛下说了,赏给初入宫中的嫔妃。以后想吃,难得再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太监说道。 众人都喜不自胜,贤妹妹更是蠢蠢欲动,来不及等太监用刀子切肉,就徒手撕下了羊腿上的一块肉。 惠姐姐见妹妹这样失礼,提醒她:“贤妹妹,这里是宫中,不比家里,要懂礼数,坐下让公公给你切肉!” 贤妹妹得意:“怕什么,咱们鲜卑人,不都是手撕羊肉吗!” 其中一个凑在郁久闾身边的蓝衣女子,狐假虎威:“我们家长公主还没说话,你怎么就开始自己吃了,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贤妹妹很无辜:“不是说,在册封之前,大家都是平等的吗?她是柔然的长公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蓝衣女子:“我们家长公主,就是以后的皇后,你在未来的皇后面前,不应该检点吗?” 惠姐姐还在一旁劝贤妹妹,听蓝衣女子如此阿谀,也义愤填膺:“真是狗仗人势,这陛下还没见呢,就妄言自己是皇后,时候也太早了吧?我倒觉得,茱儿才是将来真正的皇后,长公主自己说了,陛下的这次选妃,是冲着茱儿的。” 蓝衣女子生气:“你骂谁是狗?” 蓝衣女子站起身,正好和惠姐姐理论,身边的郁久闾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刀,掷在了烤全羊上,刀深深地插进了羊肉。众人都吓得目瞪口呆。在入宫之前,都经过了严格的搜身,没有人敢带寸铁进来。郁久闾和宇文泰一起入宫,没人搜身,短刀也随身带了进来。 郁久闾问蓝衣女子:“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和我是一家了?你既然觉得自己是做奴婢的料,从今以后就做我的丫鬟吧,也不要想着做什么嫔妃了,你看如何?” 蓝衣女子魔怔了片刻,还是谄媚:“长公主若喜欢,奴婢今后就是长公主的丫鬟了!” “丫鬟是不是就该听主人的话?” “主人吩咐,奴婢在所不辞!” “滚,现在就滚出去!”郁久闾怒斥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恼羞成怒:“就是个柔然公主罢了,有什么了不起,柔然不过是茹毛饮血,没有开化的蛮夷之地!这膳不吃也罢!”蓝衣女子起身离开,走到太监面前:“公公,我累了,要休息!” “跟我来!”太监引着蓝衣女子去了。 郁久闾看着众人都噤若寒蝉,唯有茱儿从容不迫地喝了一口月光杯的葡萄酒,微微启开的朱唇映在熠熠生辉的杯子上,平添了几分妩媚。郁久闾不禁妒火中烧,计上心来,拿起插在羊肉上的刀子,切下了一条羊腿,放在茱儿面前的盘子上。 郁久闾:“其实,我也很敬重你!这最香的羊腿肉,应该配得上你这样德才兼备的姑娘!” 茱儿看着面前这么大的一块羊腿肉放在面前,明白是郁久闾看出她不想像别人一样手撕羊肉,这是想看她出丑。却又不能拒绝这位长公主,眼下看来,郁久闾的嚣张跋扈,并不亚于她的义父! “这哈密番羊,一只价值五十两黄金,长公主可知道,为何如此珍贵?”茱儿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手帕。 “西域进贡来的,本来就是好东西,路途遥远,十只羊能活下来一两只,都是不容易的!” “柔然和西域距离长安一样的路途,柔然进贡来的羊值得了多少?” 郁久闾想了想:“大概不足十两黄金。” 茱儿微微一笑:“这便是长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阳公载记》有云,西域有番羊,其之贵也,乃天下之最。为其股内藏有异香,可取卵状香丸,服之,香肌,日久不散!” 郁久闾听着稀里糊涂的:“我听不懂,说人话!” “《山阳公载记》呢,是搜罗了天下山羊的一本书,里面记载了关于哈密番羊的奇妙。在这种羊的大腿里,天生有鸡蛋一样的香丸,人如果吃了,就能让身体散发异香,一生都散不去!这也是陛下把番羊赏赐我等的原因。希望我等知道其中奥妙者,能先得到香丸,日后定会受到陛下的青睐,多谢长公主的赏赐!” 众人听了,都暗中哂笑,只有郁久闾听了既惊讶又半信半疑。 贤妹妹也很好奇:“番羊真的这么厉害?我也要吃香丸!” 惠姐姐轻声阻拦她:“不好好念书,在这儿给我丢人!《山阳公载记》是史书,哪有记载什么山羊的事情,那些都是茱儿杜撰出来的!” 贤妹妹忍俊不禁,捂住嘴巴。 茱儿伸手要去抓羊腿,被郁久闾阻拦:“慢着,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长公主要食言拿回去吗?” “如果是真的,我不能让给你,你本来就很得宠,不能再让你得了香丸!” 茱儿装作不听郁久闾的劝,继续去抓羊腿,郁久闾眼疾手快,将短刀插在羊腿上,几刀寒光过后,羊腿被削成了碎肉,除了骨头,并不见什么香丸。 郁久闾质问茱儿:“香丸呢?” “长公主好刀法,多谢长公主!”茱儿端起羊肉盘子,给身边的其他姑娘:“尝一尝长公主的刀法,这羊肉定然是不一样的味道!” 郁久闾怒喝:“你说的香丸呢?” 茱儿不紧不慢地:“也许在另外三只羊腿,你一只一只地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找到香丸了!” 郁久闾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怒火中烧:“你敢戏弄我!” “长公主,倘若你和诸位一样,知道这本书,又怎么会被我戏弄呢?” 众人觉得茱儿帮他们出了一口气,打压了郁久闾的嚣张气焰,都高兴得捧腹大笑,郁久闾气得面红耳赤。 太监从外面走进来:“肃静,这里是后宫,怎么能如此放肆!用罢了膳食,就跟我来就寝吧,明日陛下要亲自考核!” 听到明日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陛下,茱儿和郁久闾都喜上心头。 是晚,月光皎洁,进入皇宫的运草马车的草垛里,探出了两个小脑袋,从里面爬出来两个孩子,女孩便是小伽罗,另外一个是六七岁的男孩。马车继续前行,直奔皇宫的马厩而去,两个小孩躲在墙根的暗处,等待马车走远。 小伽罗打量了四周,兴奋不已:“颍哥哥,你真聪敏,这么容易就进皇宫了!” 高颍是独孤信的幕僚高宾之子,聪明伶俐,时常和小伽罗一起玩耍。 高颍:“伽罗,这么晚,我们还是回去吧!家人会担心的!” “你怕了就自己回去,我要找我的姐姐!” 小伽罗说着就往前走,高颍只好跟上去:“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皇宫你没来过,我曾经跟父亲一起来过皇宫,知道路怎么走!” 小伽罗乐了:“这才是我的好哥哥!” 两人手牵手,走在如银月光照射的墙根下。 第007章 深宫血案(上) 窗外月光皎洁,屋内烛光斑驳,独孤茱儿对影叹息,又忧又喜。在入宫之前,母亲崔夫人知道女儿的秉性,曾经再三叮嘱茱儿,不要争强好胜,选不上嫔妃是万幸,如若不幸被选为嫔妃,就更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只为得宠想做皇后,给自己招来横祸。茱儿成为皇后之时,也便是独孤一家灾难之日。这是乱世后宫的悲哀,皇帝尚且活得没有尊严,又怎能顾全嫔妃的性命? 宇文氏一族越来越忌惮战功显赫的独孤信,现如今独孤信被封为大司马,官职虽仍然在大冢宰之下,但声望却远高于宇文泰,又深得民心。宇文泰断然不会坐视茱儿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安排郁久闾和茱儿竞争,既是茱儿和郁久闾的抗衡,也是宇文氏与独孤氏抗衡的开始! 茱儿本想谨遵母亲的嘱咐,不愿争强,是因为不知皇帝就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位公子。现在既然知道,怎能不想和所爱之人朝夕相处,即便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白日里羞辱了一番柔然公主,牛刀小试占了上风,茱儿也心知肚明,从今以后必然是步步惊心,要如履薄冰。 在寝宫里的魏文帝,此时也在望着窗外的明月,想到梦中情人同在这座皇宫里,也许和自己一样望着夜空,内心澎湃不已。转念又想,宇文泰既然把郁久闾安插在进皇宫,也必然防范着茱儿,便担忧起茱儿将来会不会步了乙弗皇后的后尘。 这个夜晚,除了茱儿和魏文帝难以入眠之外,被羞辱的郁久闾更是辗转反侧。忽然,一道闪光从门外射进来,一把飞镖正正地插在了桌子上。郁久闾起身,打开门追出去看,门外没有人。郁久闾回到桌前,拔下飞镖,取下飞镖上夹带的信纸,借着月光打开看,随即穿上衣服匆匆向门外走去。 高颍带着小伽罗,在后宫绕弯路,此时的满月,已经在夜空正中,应该是半夜三更时分。 小伽罗有些抱怨:“颍哥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还没到,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路啊?” 确实是迷路了,只是,高颍不想在小伽罗的面前露怯,只好强装镇定:“怎么可能迷路,你不懂的,宫中大着呢,我想前面就应该到了!” 小伽罗看看周围的风景:“我怎么觉得,这里我们刚才来过呢?” “嘘,有人来了,别出声!”高颍捂住小伽罗的嘴。 只见,从一个院门中走出一个人影,悄悄地四顾,而后向外面走去。在皎洁的月光下,小伽罗依稀能分辨出那个人的身影,挣扎着想挣脱高颍的手。待到那人走远,高颍才把手松开,小伽罗这才得以喘息:“那,那人我认得!” “你又没入过宫,怎么会认识宫里的人?” “那人原本不是宫里的人,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打了汉人的柔然女子!” “柔然女子怎么会在这里?”高颍略微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她一定也是来选妃的,想必这里就是她们休息的地方了!” 听了高颍的这句话,小伽罗生气了:“原来你真的是不认识路啊?” “现在不是认识路了吗,就不要计较那么多,找姐姐要紧!”高颍不由分说,拉着小伽罗往里走。 进了院子,看着四周的有厢房数间,只有两间仍然亮着灯。 “不知道哪一间是姐姐的房间,如果姐姐睡下了怎么办?我们一个个地敲门吗?” “先看看这两间有灯光的是不是。”高颍拉着小伽罗,朝着一间有灯光的房间走去。 高颍捅破了门上的纸,透过小孔往里面看。 小伽罗的个头不够,只能着急地问高颍:“看到什么了没有,我姐姐有没有在里面?” 高颍不说话,小眼睛透过窗纸,瞳孔越来越大,房间里的场景让他胆战心惊。 “看到了没有,里面是什么?” 忽然,惊吓的高颍着急地向后退,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小伽罗知道高颍一定是看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怎么了?” 高颍声音打颤:“伽,伽罗,我们快走!” 还没等两个孩子来得及撒腿跑开,那扇们已经打开,从里面走出来那人,目露凶光,将两个孩子掳走了。 在房间里打瞌睡的茱儿,忽然从梦中惊醒,失声大喊:“伽罗,伽罗!”原来只是恶梦,刚离开家里一天,就梦到了妹妹,也许真的是想家了吧?入得了宫门,今后和家人相见就很难了。想想母亲受制于独孤信的宠妾郭夫人,小伽罗年幼又形单影只,将来一定会受尽那些同父异母兄弟的欺负,不由得有一丝难过。 一阵清风吹开了房门,茱儿走到门口,向门外望去,其他的人都已经熄灯睡下了,除了她,只有一间厢房的灯还亮着。那个房间住的蓝衣女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为明日见皇帝,而激动得难以入睡呢,还是想家在顾影自怜呢? 茱儿关上房门,宽衣解带,走到床榻之前,也安睡下了。 次日清晨,茱儿被一声尖叫惊醒,便匆匆穿上衣服,打开门,见其他入选的准嫔妃们都围在了蓝衣女子的门前,惊恐万分。 看到茱儿过来,众人给她让路,茱儿走到门口,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蓝衣女子未穿外服,倒在血泊中,胸前插着一把短刀。桌子上的烛台,蜡烛已经燃尽,烛油流淌在了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茱儿转身问众人,茱儿略微扫视了这些人,都是一样惊慌失措的表情。茱儿心中暗想,这些人的反应里看不出什么破绽,显然不是这几人所为,除非凶手隐藏的很深,但对于这些刚刚及笄的贵族家庭出生的女孩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不过,怎么没有见到郁久闾的身影? “昨晚,让我早晨起来叫她,她说她早晨有赖床的习惯,恐今日面见陛下迟了。早晨我刚刚起来,就过来敲门,好久反应,我以为她睡得很沉,就推开门叫她,没想到……”黄衣女子一边说,一边哭泣。 “你叫什么名字?”茱儿问黄衣女子。 “我叫赵玉环,父亲是大宗伯赵贵。”黄衣女子回答道。 也是八柱国世家,大宗伯是西魏的官职,类似于后来的礼部尚书。 “那把刀好熟悉!”贤妹妹惊叫,想了想,大惊失色:“我想起来了,这把短刀,不就是昨日那个柔然公主的吗?” 惠姐姐唯恐妹妹祸从口出,本想制止妹妹说话,却没来得及。 茱儿也想起,这把刀确实是郁久闾昨日所用。而且,这种刀也只有柔然才有。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是她,凶手一定是她!” “不可能吧?入宫刚刚一日,就明目张胆地杀人?” “她义父就是一个杀人大魔头,她就是小魔头,杀人有什么不可能的!” “太可怕了,如果这人留在宫中,我们怕是都活不了几天吧?” “走,我们这就去面见陛下!” 众人纷纷要求茱儿带头:“茱儿,这里数你最尊贵,我们都以你为首,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茱儿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见识过郁久闾的嚣张跋扈。但还是不相信她能如此目无王法,但也不能完全肯定她没有杀人的可能,柔然异族,终究是难以揣测。 第008章 深宫血案(下) 让茱儿没想到的是,面见圣上会以这种方式。入选后宫的准嫔妃们整整齐齐地跪倒在大殿之内,默不作声,像是被审讯的犯人。 坐在龙椅上的魏文帝一眼认出了茱儿,别后重逢,再见佳人,恨不能此时便牵着佳人的纤纤细手,倾诉衷肠。亦或是,现在便主持选妃大典,一睹佳人风采。却不巧发生了这样的血案,真可谓扫兴至极。 “人都到齐了吗?” 太监回应:“回陛下,柔然长公主郁久闾没有到,已经派人去请了!” “成何体统,如若今日是朕选妃的大典,她也要来这么迟吗?是不是不把朕放在眼里?”魏文帝龙颜大怒。 魏文帝最忌讳的就是后宫之中发生血案,乙弗皇后的惨死,永远是他记忆里抹不去的伤痛,这起血案的发生,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是奴才失职,奴才亲自去把长公主请来!” “不必,那把凶器短刀给朕呈上来!” 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那把沾着血迹的短刀,阴气煞煞,是它让这个本就已经很清寒的后宫,又平添了一个冤魂,魏文帝打了一个寒战。 殿外传来小太监清亮的声音:“长公主到!” 众人回头看殿外,在小太监的引导之下,郁久闾的妆扮更比昨日光鲜亮丽,显然是在来之前精心打扮了。较之于众人的蓬头素面,郁久闾却婀娜多姿。更与昨日不同的是,郁久闾的身后,跟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丫鬟。 “别人都未曾妆扮,她却如此精心准备,是有意为之!果然心机叵测!”有人悄悄地说。 郁久闾走到殿前,行了鞠躬礼:“柔然长公主郁久闾,代柔然可汗阿那镶向大魏天子皇帝问好!” 魏文帝挥挥手:“免了,代朕向你父亲柔然可汗问好!” 贤妹妹很不服气站起身:“郁久闾你也太狂妄了,见到我大魏天子,为何不下跪?” 惠姐姐很是着急地拽贤妹妹的衣服:“妹妹,闭嘴!” 郁久闾身边的丫鬟傲慢地:“我家主人乃柔然大可汗的长公主,以外交礼节相见,不似尔等乃是大魏臣民,自然不必行下跪之礼!” “你现在已经和我们一样,是被陛下选出来的嫔妃,就是大魏天子的臣妾,就必须行下跪之礼!” “我家主人是来做皇后的,不是来做嫔妃的,做不了皇后,我自然要回柔然,又怎么是天子的臣妾呢?” 贤妹妹被那丫鬟的傲慢逼得哑口无言,不服气地跪了回去,惠姐姐很是揪心地埋怨:“早晚有一天,咱们家会被你害死,柔然可汗和大冢宰,咱们都得罪不起!” 贤妹妹气愤:“我就是看不惯她傲慢!” 魏文帝宽宏大量:“不跪便不跪吧,恩准柔然长公主站着说话。” 那丫鬟又冷冷笑了两声:“陛下,莫非这就是大魏的待客之道吗?让千里迢迢赶来大魏的异国使臣站着说话,是不是蔑视我柔然不如大魏?我家主人回柔然之日,若将此事如实回禀父可汗,不知道他老人家会怎么想!自从上次在长安闹市与天子一见,我家主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不能久立。” 魏文帝眉头紧皱,使臣来访,也向来没有赐坐之礼,这丫鬟的语气里,显然是在威胁。倘若赐坐,却在气势上输给了这个柔然公主,将来后宫之事,岂不更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况且,现在正在审讯蓝衣女子被杀血案,郁久闾又是疑犯,哪有疑犯站着回话的道理? 不跪天子,是丫鬟的主意,想倚仗柔然可汗和大冢宰的威严,给魏文帝一个下马威,报那日在长安集市上被魏文帝拉下马的羞辱之仇,也是为了在其他准嫔妃面前彰显自己,总之,还是认为傀儡皇帝软弱好欺。 茱儿看出了魏文帝面露难色,款款地站起身:“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茱儿一直跪在下面颔首,这一起身,魏文帝便看清了她的容貌,素颜的茱儿,犹如那仲夏的雨荷,朱唇轻启似那荷瓣上的微红一点。魏文帝心中高兴,茱儿看出了他的为难,转念又想,郁久闾之所以能在这里,正是权臣宇文泰那老贼针对茱儿。如若茱儿此时帮着他解围,必然会让宇文老贼记怀。 魏文帝叹息:“你不必说,朕……” “臣妾想问公公,可见过柔然公主身边的这个丫鬟?”茱儿还是抢了魏文帝的话。 太监仔细端详了那丫鬟:“未曾见过,不是宫中的侍女!” “又可曾见过这丫鬟昨日跟随长公主一起入宫?” 太监仔细想想:“不曾见过!自昨晚侍奉各位就寝之后,都未曾见过这个丫鬟。既不是宫中侍女,又不是长公主的随身丫鬟,难道是私入皇宫?来人,将这丫鬟拿下!” 外面的侍卫进殿,郁久闾和那丫鬟慌张了,郁久闾阻拦:“且慢!私闯皇宫大内,自然应该交由公公处置。我如今贵为使者,丫鬟便是我的使者随从,且等我卸了使者身份,到那时,再交由公公处置。” 茱儿走上前,给郁久闾行万福礼:“长公主既为柔然使者,可有柔然国书,可有进贡之物?” 郁久闾无言以对。 “又无国书,又无进贡之物,何谓使者?既然不是柔然使者,又何故入宫,何故来我大魏朝堂之上,莫非,你也是私闯皇宫?” 郁久闾还想说话,被丫鬟拉住,丫鬟对郁久闾耳语:“公主,记得老爷吩咐的,茱儿冰雪聪明,文斗你不是她的对手,切不可以被她牵着鼻子走!我来应对她!” 丫鬟转而对茱儿说:“我家公主即便不是使者身份,也是大冢宰宇文泰的义女,昨日是大冢宰送我家小姐入宫选妃而来,你难道不知?” 丫鬟本以为,众人惧怕宇文泰的威严,就不敢再追问。 “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到底是柔然公主,还是大冢宰义女?如若是柔然公主,便可以假冒使者、私闯皇宫之罪,将其逐出皇宫。若是大冢宰义女,是来选妃的,就是我大魏臣民。是跪着,还是坐着,请长公主自己定夺!陛下,臣妾的话问完了!”茱儿重新又跪在原地。 魏文帝心中大喜,那日在集市上只见到了小伽罗的聪明大胆,如今又见识了茱儿的聪慧机智,独孤信果然是教女有方。 魏文帝问郁久闾:“长公主,朕问你,你是柔然使者,还是宇文泰的义女?” 郁久闾不知道如何回答,望着丫鬟,丫鬟跪倒在地:“陛下恕罪!” 郁久闾明白了,也只好下跪:“臣妾方才冒犯龙颜,望陛下恕罪!” 魏文帝大笑:“哈哈,好,好!朕赦你等无知之罪!”魏文帝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即位以来,一直被宇文老贼压得难以喘息。即便是阿猫阿狗,只要说自己的主子是宇文泰,都可以在魏文帝的面前耀武扬威。 魏文帝用垂爱的眼神看着茱儿,默默发誓:“朕一定要立你为皇后,有你这么个贤后为朕的左膀右臂,必能从宇文氏手里夺回祖宗江山,光复大魏!” 魏文帝镇定了些许,让小太监把盘子端到郁久闾的面前:“长公主,你可认识此刀?” ahref=起点中文网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 第009章 迷影重重(上) 黑暗中,一双闪亮的小眼睛东瞅瞅西看看,不停地嗅来嗅去,还伴随着“吱吱”声,是一只耗子在寻找食物。小耗子似乎找到了什么,咬住后用力拽。 朦胧中醒来的小伽罗,依稀感觉到腰间有什么动静,小手向腰间摸索过去,发觉香囊好像被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拽着。小耗子“吱”一声,咬痛了小伽罗的手指头:“啊——耗子!耗子!” 黑暗中传来高颍的声音:“伽罗,别怕,有我在!” 高颍摸索着,找到了一根木棍,敲打着地面,把耗子吓得窜跑了。 “耗子已经跑了,没事了,你怎么样了?”高颍关心地问。 “我的手被耗子咬了,好痛啊!” “别碰伤口!” 高颍向四处张望,发现了屋顶上有一个小孔,一道金光就像是一束希望从小孔里洒落下来,外面应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高颍小心翼翼地拉着小伽罗朝着那光线下移动,借着这星点一样的日光,高颍捧着小伽罗的手,手指上有两个深深的伤口,还在流着血,是耗子两颗啮齿留下的咬痕。高颍拿出锦帕,谨慎地给小伽罗包扎。 “颍哥哥,我们是在哪里?”小伽罗有些胆怯地问,除了屋顶上的这个小孔,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两个孩子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很是瘆人,这房屋的空间应该很大。 “不知道,昨日夜里,我们好像被什么人掳走,之后就失去了知觉,想是应该中了什么迷药。我们现在大概是在宫里的什么地方。” “为什么要抓我们到这里来?莫非,是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嘘!”高颍示意小伽罗不要再往下说:“别说了,不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我昨日看到了什么,你最好别问,否则,我们都会没命的!” 外面传来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快回到原地,装作没醒来!”高颍小声地对伽罗说。 小伽罗摸索着回到原来的位置躺下,从手里抓住的稻草可以知道,他们原来一直是睡在稻草堆里。 “吱呀!” 外面的阳光普照进来,透过了小伽罗的眼皮,映入眼睛里的是一片血红,小伽罗想睁开,却也不敢睁开眼睛。眼前又被两个人影挡住,从进门时候的气息,可以感觉到应该是身材娇小的女子。 “碧螺,他们两个怎么还没有醒?” “是啊,好奇怪,南熏姐姐说,这个时候他们两个是应该醒了的。怎么还没醒呢?先不要管了,柳春,我们两人背过去吧!” 小伽罗闭着眼睛,任由其中一个叫碧螺的女子背起来,往门外走。走出门之后,小伽罗微微启开了眼睛,确实如高颍所说,他们现在还在宫中,却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碧螺和柳春,都是宫女打扮。小伽罗向柳春背上的高颍瞟过去,高颍也是微争着眼睛,高颍指了指小伽罗的腰间,小伽罗会意,悄悄地把香囊解开,丢在了路边。而后,两人又故作昏睡。 不知道又走了多少的路程,也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小伽罗被轻轻放下,感觉应该是被放在了床榻上。 碧螺:“南熏姐姐还没有回来。” 柳春:“怎么还没有醒来,不应该呀,南熏姐姐有没有留解药?” “没有,南熏姐姐说,昨晚的迷药,午时之前就能醒来,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这个南熏姐姐到底是谁,小伽罗暗想,她们为什么总是在提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昨晚掳走他们的那个人呢? “是啊,按照南熏姐姐的吩咐,午膳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两个孩子醒来吃了!” 听到“午膳”二字,小伽罗的肚子“咕咕”作响,随后,便听到那两个宫女,不知道是哪位,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而后又闭上了嘴。 碧螺:“这位小公子,你醒了?” 醒来的高颍摇了摇还在装昏迷的伽罗:“醒醒,伽罗,醒醒!人家早就识破了咱们!” 小伽罗这才睁开眼睛,日光强烈而刺眼。小伽罗看着两个宫女在冲她笑,很不乐意地白了她们一眼。 高颍问那两个宫女:“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早已经醒了的?” 柳春:“来这儿之前,刚见到你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高颍注意到,柳春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意间瞟了一眼小伽罗包扎的小手。 高颍附和着两个宫女笑了笑,傻呵呵故作萌态:“美人姐姐,不是说给我们准备了午膳吗?我和妹妹都饿了!” 碧螺:“好好,这就给你们端过来!” 碧螺和柳春出去,带上了房门,从外面锁住了。高颍下了床榻,走到门前,估摸着她们走远了,又回到了小伽罗的身边。 在高颍和两个宫女说话的空当,小伽罗仔细打量了这座房子。从空间的感觉上来看,和之前关着她们的那座空房子一样大。但是,这座房子却很华丽。 “颍哥哥,我们能逃出去吗?” “既然她们能带我们来,就不可能轻易放我们走,不如,先吃了午膳再说!从现在开始,你轻易不要说话,我怀疑,她们是宇文泰的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那个柳春的说早已经知道我们醒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你手上的伤口。因为你是刚刚受的伤,所以,手帕上的血是鲜红的,就可以断定,伤口是在她们进去之前没多久包扎的!” “这能说明她们是宇文泰的人吗?” “观察细微,洞察力强,一定是眼线。如今,除了宇文泰能在宫中安插眼线,也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人了!不知道她们抓我们来做什么,先见机行事吧!” 门外出现了两个人宫女的身影,门打开了,两个宫女各端着一方簋进了房间,摆在小伽罗和高颍的面前。望着清香四溢的肉羹,小伽罗也顾不得矜持,和高颍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刚刚吃完午膳,外面就走进来一个女子,高颍看到那女子的面容,脸上浮现了一丝惊慌。小伽罗看那女子,步履匀称,锦绣身段,秀发飘然,不亚于她的姐姐茱儿。只是,面部蒙着一片薄纱,只露出清澈的丹凤眼和秀美的柳叶眉,定然是上等的美人儿! “南熏姐姐!”碧螺和柳春对那女子施礼。 “你们都下去吧!”南熏摆摆手。 “是!”两人端着簋,退了出去。 南熏坐到小伽罗的身边,很爱怜地抚摸着小伽罗的脸,却被小伽罗避开了。南熏注视着高颍,高颍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昨日的那一抹熟悉。 高颍斗胆地问:“你,你不会要来杀人灭口吧?” 第010章 迷影重重(下) 郁久闾斜了一眼盘子里的那把短刀:“是我的刀,不过,自从昨晚用罢晚膳,就找不到了,我当时就想,大概是丢了,陛下是在哪找到的?” 魏文帝从龙椅上起来,走到郁久闾的面前:“你可知道凶案一事?” “知道,来见陛下之前,一路上听宫女们都在议论此事!” “这把短刀,就在那被害者的胸上!”魏文帝凝视着郁久闾的面孔。 郁久闾从容不迫:“陛下怀疑我是凶手?” “除非,你能证明给朕,你不是凶手!” “陛下,我家主人虽然没法证明,却也没有否认的必要,就算我家主人是真凶,凭着柔然长公主的身份,陛下想也是不能把我家主人怎样吧?”那丫鬟回答。 魏文帝怒不可遏,从小太监托着的盘子当中拿起短刀,直逼着那丫鬟的脑门:“你个小小的丫鬟,也敢如此嚣张!朕不但现在就能杀了你,也能杀了你主人。”用短刀指着郁久闾:“柔然长公主就可以草菅我大魏的人命吗,更何况是我宫中的嫔妃?我现在就杀了你,快修书让你那父亲发兵来打啊!我大魏还怕你柔然不成!” 见魏文帝拿短刀指着自己,郁久闾真的慌张了,她怎料到会让魏文帝越发地对她厌恶,面颊滑过两行泪:“陛下,我若死在你的面前,也没什么可以遗憾的。可我不能蒙冤而死,我确实不是凶手!” 魏文帝把短刀放回了托盘:“在长安城内,这把刀怕是只有你才有,你说凶手不是,怎能让朕信服?” 丫鬟没有了刚才的气焰,胆战心惊地请示:“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说吧!” “正如陛下所言,谁人都知道,这把短刀是我家主人的。只要它出现在凶案的现场,都会自然联想到我家主人。同样的道理,如若是我家主人行凶,又怎能把如此明显的证据留在现场,这显然是有人想嫁祸于我家主人!” 还没等魏文帝细细思量,贤妹妹又忍不住站起来:“陛下,我……” 惠姐姐把贤妹妹拽了回去。 魏文帝:“让她说,只管说!” 惠姐姐松开手,只好任由贤妹妹信口开河。 贤妹妹:“陛下,如若是别人,或许是不会留下行凶的罪证。可凶手若是长公主,也许就不一样了!诸位有目共睹,长公主一直仗着柔然可汗和大冢宰的庇佑,跋扈得肆无忌惮!陛下更是见证了长公主初入长安之时,鞭打汉人老伯的种种劣迹。这样野蛮又未开化之人,杀人会奇怪吗?” 丫鬟驳斥:“杀人也要有杀人的动机,我家主人和死者并无恩怨情仇。我听我家主人说,反倒是,昨日晚膳之时,你和死者发生了口角?莫不是,你因为怀恨死者在心,谋害了死者,而后再嫁祸于我家主人?” 贤妹妹气得指着丫鬟:“你,你!” 惠姐姐忙不迭地爬到魏文帝面前:“陛下,我妹妹虽然任性,绝对不会有害人之心,往陛下明鉴!” 丫鬟又说:“我不过是气气她罢了,她怎么可能是凶手呢?看她那娇宠纤弱的样子,气力定然是不够!” 魏文帝很是不乐意:“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难不成,死者是自杀?” 丫鬟:“我想,陛下与其问谁是凶手,不如问谁偷了我家主人的刀。” 魏文帝冷笑:“好你个机智的丫鬟,如若依你所言,岂不是彻底给你家主人开脱了嫌疑?” “不是有意开脱,奴婢是有明证的!”丫鬟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双手呈上:“请陛下过目!” 魏文帝拿起那方锦帕仔细看:“一方锦帕而已!” 茱儿抬头看到那方锦帕,大惊失色,不正是她的锦帕吗?昨日晚膳之时,茱儿怕沾了手上油污,曾拿出来打算用它拿烤羊腿。最后一次使用锦帕,应该是今天早晨,怎就在这丫鬟的手上了? 丫鬟:“这不是一方普通的锦帕,那上面的针绣,怕也是长安城绝无仅有的吧?” 锦帕上是茱儿亲自绣上去的一朵含苞待放的雨荷,针线精美细致。长安城中,茱儿的针绣常常被官宦贵族奉为至宝,千金难求。 茱儿:“陛下,锦帕是我的!” 魏文帝暗暗欢喜:“果然是才貌双馨的佳人!”把手帕给茱儿:“既然是你的,就收回去吧!” 丫鬟着急:“且慢,陛下怎么不问问,这锦帕是哪里来的?” 魏文帝这才明白过来:“对,她的锦帕,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这锦帕是我家主人今日早晨在卧房里捡到的,当时不知道是哪位宫女遗落的。如今看来,必然是手帕的主人,在偷走我家主人的刀子之时,不小心遗落在房间里的!” 丫鬟说这些话的时候,郁久闾也很狐疑地看着她。 魏文帝问郁久闾:“确有其事?” 郁久闾看了看丫鬟,丫鬟冲她点头,郁久闾也颔首:“是,确有其事!” 众人都惊恐地看着茱儿,茱儿也有些不知所措。 魏文帝有些为难:“这,这怎么可能,不过是锦帕落在了房间里,怎么就能证明茱儿偷了凶器?我不相信是茱儿!” 丫鬟步步紧逼:“这就是陛下私心所致,方才怀疑我家主人是凶手之时,未曾见陛下有丝毫的犹豫!似乎是要逼死我家主人。昨晚我家主人就寝之前,都未曾有人造访,如若不是疑凶潜入在偷凶器之时遗落了锦帕,锦帕又怎会出现在我家主人的卧房?现在真相大白,陛下为何犹豫?” 茱儿镇定了一下心绪:“陛下,这锦帕本是我随身携带,却不知为何到了丫鬟的手里。昨晚晚膳过后,我确实没去过长公主的卧房,更没有趁她睡着去偷什么凶器!她刚才也说,她的主人是没有杀人动机的,那又为何怀疑到我的身上,我又怎么会有杀人动机呢?” 丫鬟嘴角上扬,阴阴地冷笑:“哼哼,独孤小姐果然聪慧过人,一语中的问到了要害。从表面上看,你确实没有谋害死者的动机。”瞥了一眼小太监托着的短刀:“可如果和这把凶器联系起来,也许就明了了!陛下,奴婢不敢再多言,接下来的事情,想必陛下应该了然于胸了!” 魏文帝在一旁听着,已经是双手有些颤抖了:“你的意思是,茱儿有意嫁祸给长公主?” 丫鬟叩首:“陛下明鉴!若我家主人在,会对谁最不利?谁最想做皇后,谁就最有可能想嫁祸我家主人!” 众人窃窃私语。 魏文帝紧紧地攥着锦帕,踱步犹豫:“不,不可能!” 丫鬟:“请陛下拿下凶手审问便知!”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太监说话了:“陛下还没仔细看过凶案现场!” 魏文帝赞成:“对,对,朕要亲自去巡视凶案再做定夺!起驾!” 魏文帝向大殿外走去,准嫔妃们也都起身,列队跟在魏文帝的身后,丫鬟很是扼腕叹息。 第011章 轻纱之下(上) 魏文帝带着准嫔妃们穿过宫中的后花园,都是从江南大梁国千里迢迢运来的假山、花草,周围的廊庭水榭,也是江南工匠打造的,很适合在这里琴棋书画、吟诗作赋。奈何,北朝能马背安天下者极多,能舞文弄墨者甚少,更不用说这些嫔妃宫女的才艺了。只是茱儿除外,长安城内贵族公子流传着许多对茱儿的赞誉,却不知何时能一睹风采。 相比之下,江南大梁国市井青楼女子,笙歌曼舞,妙趣横生,确实比北朝的春意浓得多。 正值牡丹花开,春意盎然。若非有此一案,魏文帝多想执茱儿之手,在这后花园里或是漫步,或是对酌。于此乱世,魏文帝从未奢求后宫佳丽有多少,更对身后的这些准嫔妃没有太多兴致,只愿能和一位钟情之人白首偕老,恐也是奢望! 魏文帝此时的心绪非常乱,他自然相信茱儿不会是杀人疑凶,却没想到郁久闾身边的这个丫鬟如此厉害,竟然能将嫌疑引导茱儿的身上。魏文帝大概猜到了,这丫鬟必然是宇文泰老贼调教出来的,在柔然大漠,怎会有如此心机难测的女子?这丫鬟留下来,必会祸乱后宫! 魏文帝忽然停住了脚步,身后的嫔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停了下来。 魏文帝低头看,一个香囊被踩在了脚下,太监俯身捡起了香囊,递给魏文帝。 “这是拿来的香囊?”魏文帝寻思了半晌,拿出茱儿的锦帕,将两者的针绣进行对比:“这,这香囊也是茱儿的?” 太监向身后的茱儿招手:“传茱儿上前来!” 茱儿来到魏文帝的面前,从魏文帝手里接过香囊后,惊慌地解开香囊,倒出了里面的香木,闻了闻,大惊失色:“伽罗,这是伽罗的香囊!” 魏文帝困惑:“伽罗?莫不是那日教训柔然人的小姑娘?” 茱儿点头,后面的郁久闾听到,有些不高兴。 “这是我亲手给茱儿绣的的香囊,母亲把奇楠香放置其中,让伽罗随身携带,从未离身过。却遗落在了这里,我虽不知伽罗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中,但现在想必是遇险了!” 魏文帝吩咐太监:“速速传令下去,搜遍皇宫,一定要找到一个五岁大的姑娘!” 太监离开传令去了。 来到了蓝衣女子的房间,魏文帝仔细巡视了整个案发现场。魏文帝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壶,倒出来仔细闻了闻,又放了下去。 已经传令回来的太监,从外面走进来:“陛下,酒壶已经检验过了,没有毒。” 魏文帝:“死因可确定了?” 太监:“没有其他死因,全身只有一处伤痕,短刀所到之处,一刀致命!” “一刀致命?”众人都惊悚地向后退,远离茱儿和郁久闾。 魏文帝看看她们,挥挥手:“你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间,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不得离开房门半步!”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似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茱儿、郁久闾和那个讨人嫌的丫鬟。 “如果是蓄谋杀人,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自然不会有气力,也不可能一击致命!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魏文帝走到郁久闾的面前:“你还要狡辩吗?” 郁久闾无言以对。 “恐怕不尽然吧,陛下!”丫鬟走到桌子前,指了指烛台:“陛下看这里!” 魏文帝不明所以:“不过是烛台罢了,每个房间都有的烛台。” “没错,烛台是每个房间里都有,但是,这个房间却不同。”丫鬟又走到茱儿的面前:“都说茱儿小姐是长安城里最聪明的女子,这么明显的道理,应该难不倒茱儿姑娘吧?” 茱儿接着丫鬟的推断继续说:“没错,每个房间的蜡烛都是新的,昨晚晚膳过后,大家都很快就寝了。这根蜡烛燃尽了,必然是彻夜未熄。死者又没有穿外服,想必一定是在宽衣准备就寝之时,被杀害的!” 丫鬟鼓掌:“茱儿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没错,杀人的时辰才是关键!就寝的时辰最迟不会超过午夜子时,因为那时巡更的太监必然会来催促,不可能发现不了没有就寝的嫔妃!” 魏文帝看了看太监,太监点头:“已经问过了,子时巡更的时候只有这间卧房尚且亮着,因为没有人应声,巡更的便以为已经睡下了,不过是房主人忘了吹灭蜡烛而已。” 这个丫鬟竟然对宫中之事这么了解,宇文泰的人真不简单,魏文帝后背仿佛一阵寒意。 魏文帝:“时辰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我家主人不可能有杀人的时间!”丫鬟从郁久闾手里要来昨天的那封信,呈给魏文帝:“陛下应该认得这上面的字迹吧?” 魏文帝拆开:“宇文泰的笔迹?” “是,我家老爷知道晚膳的时候,长公主吃了亏,就特地送我来宫中服侍。正是三更时分在角门相见!陛下,想查到凶手很简单,将每个卧房里的蜡烛拿过来,对比之后就明了,谁昨晚睡得最晚,谁就最有可能有嫌疑!凶手一定是要等到其他人都睡下了,才去行凶的!” 魏文帝知道,这丫鬟是有备而来,茱儿一定是在被算计之中,若听从这丫鬟所言,必定会陷茱儿于最不利的境地! 丫鬟拉着郁久闾一同跪下:“陛下圣明,定当还我家主人清白,还死者公道!” 魏文帝摆摆手:“仅凭区区蜡烛,就断言谁是凶手,这也太草率了!” 丫鬟:“陛下方才仅凭短刀,就想将我家主人治罪,难道也是草率吗?” 魏文帝:“好,就依你所言!”吩咐太监,“把各嫔妃用过的蜡烛,都拿过来。” 蜡烛摆在所有人的面前,果然如丫鬟所言,其他的蜡烛都只燃烧了些许,唯有茱儿用过的蜡烛烧到了一半的长度。 丫鬟:“陛下,根据蜡烛的长度,判断茱儿小姐就寝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昨晚的三更时分,也就是死者遇害的时间!” “把蜡烛收起来!”魏文帝很是烦心,悔恨让太监拿来蜡烛,掉进了丫鬟的陷阱:“这件事不要再追究了,就此作罢!” “不能算了!”丫鬟闻声向外望去,大喜,正是宇文泰来了,这宇文泰,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来去无阻也不通报。 宇文泰的到来,并非偶然,跟随魏文帝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丫鬟就悄悄地对宇文泰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宫女耳语,让她前去大冢宰府上报信。 宇文泰向魏文帝施礼:“臣宇文泰,见过陛下!”看了看一旁的茱儿,“将独孤茱儿拿下!” 门外应声闯进一对士兵,正准备将茱儿拿下,却被魏文帝拦住了:“大胆!”怒视宇文泰,“宇文泰,你竟然带着兵卒闯后宫,是和居心?” 宇文泰:“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朕安然无恙,何言救驾?” “臣闻言,独孤信在凉州密谋造反,恰巧宫中又发生了血案,臣怀疑,独孤信父女想里应外合,对陛下不利!” 听到宇文泰诬陷父亲造反,茱儿挣扎着:“陛下,臣妾的父亲素来忠心耿耿,不可能造反!” 魏文帝虽然怒,却也只好忍着:“宇文……宇文爱卿,大司马的忠心,朕还是相信的,传言又怎么能当真,先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忠良!” 宇文泰强势:“要等到独孤信兵临城下,等到这妖女的利刃逼在面前,陛下才相信就为时已晚了!是真是假,拿下独孤茱儿审问便知,若留她在后宫,必将贻害无穷!带走!” 士兵们正要带着茱儿往门外走,魏文帝上前,抢回了茱儿,却被士兵用矛指着他。 魏文帝龙颜大怒:“我看造反的不是独孤信,是你宇文泰吧!” 宇文泰:“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陛下见谅!臣也是为了陛下安危,为社稷安危着想!” 茱儿见不忍心魏文帝为她为难,只好推开魏文帝:“陛下,身正不怕影子斜,臣妾自有分寸!请陛下安心!” 说完,茱儿就跟随士兵们出去了,宇文泰故作谦逊地给魏文帝施礼,退了出去。 望着心爱的人被奸贼带走,魏文帝恨得咬牙切齿:“老贼,老贼!”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茱儿救回来! 郁久闾见魏文帝动怒,有些于心不忍茱儿被陷害,上前安慰魏文帝:“陛下息怒……” 魏文帝甩开郁久闾:“滚!你们都给我滚!” 第012章 轻纱之下(下) “我要去见义父!”郁久闾一边问丫鬟,一边着急地赶路。 “长公主,就听奴婢一句劝吧,老爷定下的事情,是没人能改变的!”丫鬟一边着急地追赶,一边劝说。 “义父这样做,就算是我做了皇后,得到了皇上的人,怎么能得到皇上的心!” “自古后宫无真情,即便是得宠的皇妃,也不过一两年宠幸的时间。长公主荣登皇后之位,子嗣为储君,才是能立足于后宫的长久之计!” 郁久闾停下来,怒视丫鬟:“人是不是你杀的?” 丫鬟惊讶:“长公主怎能怀疑是奴婢?” “你是何时从茱儿的手里拿到的锦帕?我可不曾捡过,也不曾给过你。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茱儿的蜡烛比别人的燃得多的?” “锦帕,是在大殿里,我从茱儿小姐的身上偷来的。至于蜡烛,今早给长公主端水的时候,经过她的门口,无意间看到的。” “若不是你杀了,又为何处心积虑嫁祸给茱儿?” “长公主,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老爷特地吩咐我,让我不折手段帮助长公主除掉成为后宫之主的绊脚石!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现在好了,因为你,因为义父,陛下想必已经很厌烦我了!我要跟义父说,不要再让你跟着我了!” 郁久闾气愤地继续向前走,丫鬟跟在后面。 碧螺打开熏炉,放入熏香,整个房间弥漫着不知名的香味,顿觉身体轻盈,仿佛升入到了云霄。小伽罗仔细闻了闻,味道好像有些熟悉,忽而想起,就在刚才被关起来的那间屋子里,似乎也有一股这样的香味。只不过,很是淡薄,似有似无。 南熏坐在琴旁,纤纤细手微抬起,拨弄了一根琴弦,清脆如山间一滴清泉。而后,琴曲悠扬,又如潺潺流水遇小桥,桥上佳人看不厌。 高颍端详着南熏那被轻纱遮蔽的面容,真想看穿那一缕面纱之下,到底遮掩着一张什么样的脸,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还是婀娜温情的碧玉无暇,更或者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柳春从外面匆匆进来,见南熏正弹得专注,琴曲正是,柳春只好侍立在一旁。却又好像非常着急,几次欲言又止。直至琴曲终了,柳春才走到南熏的身旁,对南熏耳语。从南熏的眼神里,隐约能看出她情绪的变化,起初仿佛是吃惊,而后仿佛有些遗憾,再后来便是点头深思,最后眼神里闪现出意外的喜悦。 柳春说罢,退到一旁,南熏早已经发觉高颍一直在观察她,便走到高颍的身旁:“小公子,你看姐姐美吗?” 高颍不知所措:“美,美!” 小伽罗很是着急:“美人姐姐,快放我们回家,我娘亲一定着急了!” “本来我是想今晚送你们回家的,很遗憾,出现了一点小意外,恐怕你们还得在这里多住几日。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派人告诉你们的家人,你们还活着,不会让他们太担心的!” “昨晚的事情,只有我一人看到,跟伽罗没有关系,你先放她回去,我留下来!”高颍说道。 “那件事情已经不重要了,人是我杀的,就算更多的人知道也无妨。虽然我的目的没有达到,现在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我不能放你们回去,否则,我就满盘皆输了!”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高颍望着南熏的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昨晚的杀意。 “跟你没关系,跟这位小美人有关系!”南熏看着小伽罗,“我倒是可以向你透露一点点,不久之后,你父亲独孤信会带着大军攻入长安,到那时,宇文泰的人头将挂在城楼之上!” 南熏说罢,仰天大笑。 是晚,大家都已入眠。小伽罗和高颍被留在纱帐外的床榻上,和柳春睡在一起。碧螺和柳春轮流入宫值守,留下一人照顾南熏。 小伽罗和高颍不约而同地醒来,二人悄悄地爬起,唯恐惊醒身边的柳春。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却发现门是从里面锁着的。高颍回到床前,试探柳春,确认她睡得很熟,便悄悄地在她的身上摸索,试图想从柳春的身上找到钥匙,却无果。 “会不会在南熏姐姐的身上?”小伽罗悄悄地提醒高颍。 两人又轻轻地走到纱帐前,撩开纱帐,虽然屋内昏暗,却依稀能看见一些眼前的一幕——熟睡的南熏已经摘下了面纱,面部自眼睛而下的部位,如蟾蜍的皮肤一般丑陋,很是吓人! “啊——”小伽罗不禁失声叫了出来,高颍想捂住小伽罗的嘴巴,为时已晚,南熏已经被她吵醒了! 第013章 乙弗皇后(上) “既然你们看到了我的脸,我便留你们不得!” 柳春在一旁掌灯,灯光映衬着南熏愤怒的脸,更显得丑陋不堪。小伽罗的小手紧紧地握住高颍的手。 南熏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把佩剑,拔出剑鞘,一道白色的寒光很是刺眼。柳春见状,急忙跪下求情:“南熏姐姐,使不得!这两个孩子如若死在这里,就会树敌于独孤信,会让我们的计划破灭的!” 南熏想了想,将剑锋对准小伽罗和高颍的眼睛:“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两双罪恶的小眼睛,我留下来!” 小伽罗铁骨铮铮:“要杀便杀,眼睛是不会给你的!” 小伽罗闭上眼睛,将脖子引向锋利的剑旁。 “对,我们不会让你挖去眼睛的!我们不怕死!”高颍也大义凛然。 南熏犹豫了半刻:“哼哼,果然是独孤信的女儿,虎父无犬女。”收起佩剑,“想死,也不会让你们死得这么轻松,我要让你们和我一样,生不如死!” “如果我们死了,能改变你的面容,那就请你不要手下留情!我虽然不知道姐姐是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从姐姐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你一定曾经是有仙女一样的容貌!”小伽罗还是对南熏有恻隐之心的。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南熏制止小伽罗,“从明日起,罚你们每天只用一餐,每天打扫庭院、修剪花木!” 一旁的柳春给两个孩子使眼色:“还不快谢恩!” 高颍拜谢:“谢南熏姐姐留我兄妹性命!” 小伽罗很不服气:“我才不要谢呢,我们又没犯错,还要惩罚我们!” 清晨的晓光照了进来,外面良禽啾啾,柳春大开房门,小伽罗和高颍这才看清门外的世界。和屋内富丽堂皇,犹如宫中摆设的风格打不相配的是,门外却是一片田园风光。除门前篱笆围起来的两三亩花圃,篱笆之外,便是油菜花的海洋,数不清的蝴蝶在油菜花从中翩跹起舞。清风徐来,夹杂着浓郁的花香, 这里明显已经不是宫中,而是长安城之外了。 篱笆之内,牡丹花盛开,花团锦簇,假山假水之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两树桃花已经凋谢殆尽,空中香蕊飞舞。地上铺满的花瓣,像是天女巧手编织而成的毯子。 柳春给了高颍一把扫帚,给了小伽罗一把花锄:“你们两个,把地上的花瓣打扫干净,然后埋在桃树下面!” “可我们还没有用早膳呢!”高颍摸了摸肚子。 “南熏姐姐昨天说的惩罚,你没有听到吗?从今天开始,你们一天只能吃一餐!”柳春有些为难。 “我倒是没问题,可伽罗妹妹是女孩子,还很小,肚子不饱,怎么有力气干活?” “这……”柳春看着小伽罗,小伽罗确实饿得有点眩晕,昨天也就吃了一顿肉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再看看高颍哀求的眼神,柳春只好勉强答应:“让我想想办法吧,这里没有厨房,也没有吃的。所有吃的,都是从宫中拿来的!你们先忍忍!” 柳春临走之前,又慎重地嘱咐:“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想着逃走。这方圆十里都是菜花,没有人家,很容易迷路的。你们走进菜花地,想再出,就没那么简单了!” 柳春走了之后,小伽罗特地向屋内瞄了一眼,南熏还在纱帐里,沉睡在甜美的梦乡。 高颍带着小伽罗,打扫了一会,小伽罗饥肠辘辘,腿脚发软。高颍将小伽罗搀扶到桃树下休息,放眼望去,附近除了这间孤零零的房屋,确实再没有别的人家了,连厨房也没有。 “嗡嗡”,一只小蜜蜂在高颍的面前聒噪,高颍越驱赶,越觉得烦心。接着,又来一只蜜蜂,又是一只。高颍抬头看,桃树上有一个蜂巢! 高颍喜不自胜:“有救了,有救了!” 高颍让小伽罗躲在桃树后面,蹲下身子:“伽罗,待会蜂巢掉下来的时候,记得看我口号,我数一二三,就往屋子里冲!” 小伽罗点头。 高颍拿着扫帚,伸向蜂巢,估摸着离蜂巢还有两尺的距离。高颍抱着树干,向上爬了两尺多的高度,用扫帚将蜂巢打落。顿时,蜂巢像是爆炸的烟花一样,所有的蜜蜂倾巢而出。高颍早已从树干上跳了下来:“一二三,快跑!” 高颍拉着小伽罗,朝着屋子里跑去,高颍闯开房门,正要转身把蜜蜂关在门外,蜜蜂却已经飞进了房屋。吓得两人继续向里面躲藏,躲进了纱帐,蜜蜂也跟了进来。高颍抱紧小伽罗,用纱帐将两人裹起来。 奔跑中的两个孩子,把南熏吵醒了,南熏坐起身:“谁扰乱我的清梦?”却见一大群蜜蜂,乌压压地冲着她飞过来,吓得南熏用被子把全身裹了起来,裸露在外的胳膊,还是爬满了蜜蜂。 在纱帐里躲藏的小伽罗和高颍,听到南熏的惊叫,暗笑。渐渐地,蜜蜂的声音小了,高颍才小心翼翼地启开纱帐,试探地向外看了看,只见南熏蜷缩在被子里,洁白的双臂现在已经满是红包。高颍拉着小伽罗,悄悄地想门外走去。 桃树下,小伽罗抹了抹嘴角的蜂蜜,将吃空了的一半蜂巢扔下。高颍将另一半的蜂巢也递给小伽罗,他没有吃过一口。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你吃吧!” “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只吃了一顿肉羹,你说不饿就是撒谎!” “我,我不喜欢吃蜂蜜,太甜了!” “你又撒谎,每次我娘亲做的蜜花糕,就你吃得最多!” “好啦,让你吃,你就吃,不要问那么多!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哥哥要保护妹妹,当然你要多吃一点才对!” 小伽罗很感动,接过来蜂巢,一饮而尽里面的蜂蜜。看着小伽罗吃得很香,高颍笑得比蜂蜜还甜美。 “不对啊,好奇怪!”高颍发现了异常。 “怎么了?” “刚才南熏姐姐被蜜蜂叮得那么厉害还在反抗,现在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伽罗也才意识到,屋子里静得出奇。两个孩子便回到屋子里,看到床榻上的南熏,还是蜷缩在被子里。高颍斗胆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南熏的脸已经用面纱蒙住了,大概是不想再被别人不经意间看到她的丑。眼皮发黑,裸露部分的脸色煞白,被蜜蜂叮咬的胳膊发紫,昏迷不醒。 两个孩子惊慌失措,摇晃着南熏:“南熏姐姐,南熏姐姐!” 第014章 乙弗皇后(下) 听到屋内两个孩子的哭喊,碧螺和柳春扔下手中的食盒,冲了进来。见到床榻上南熏的惨状,碧螺不由分说,重重地扇了小伽罗和高颍各一巴掌:“你们对南熏姐姐做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想害死南熏姐姐?” 柳春注意到床上和地上散落这一些死去的蜜蜂,这些蜜蜂都没了蜂刺:“碧螺,不要责怪两个孩子,南熏姐姐是中了蜂毒!” “蜂毒,哪里来的蜂?” 小伽罗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们贪吃蜂蜜,招惹了树上的蜜蜂!” “果然是你们两个小鬼在作祟!” 碧螺还想打小伽罗,被柳春拦住了:“现在救南熏姐姐最要紧!” “御医,御医!对,传上官御医!” 碧螺匆匆地出去,小伽罗和高颍诚惶诚恐地陪着柳春一起守候着南熏。 上官御医带到,御医诊了诊南熏的脉象,捡起一直蜜蜂仔细看了看,大惊失色:“这,这蜂是哪里来的?” “是门外桃树上的蜂窝……”小伽罗嗫嚅地说。 “这里竟然会有这种蜂!会有这种蜂!”上官御医像是在自言自语。 “到底是什么蜂?”柳春从上官御医的神情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这是西域的胡蜂,毒性最强!” “有救的吧,一定是有救的吧?”碧螺期待着上官御医给出肯定的答案。 上官御医摇头叹息:“只怕是时间来不及,治疗这种蜂毒有一味最重要的药,是吐蕃才有的番红花。这种药,即便御药房也是没有的!还是给娘娘准备一下后事吧!” 听到“娘娘”二字,虽然小伽罗懂得的事情还不是很多,至少知道这个称呼只能是宫中的皇后和嫔妃才能有,难道是上官御医给嫔妃们看病多了,一时口误?可后宫空虚这么多年,没有嫔妃能让上官御医医治,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口误。 伤心的碧螺和柳春掩面而泣:“你们都出去吧,我们给南熏姐姐换衣服!” 小伽罗和高颍面带惭愧地随着御医从纱帐里面退了出来,听到背后碧螺和柳春哽咽地说着伤心话。 碧螺:“南熏姐姐的命太苦了,仇还没有报,就这样走了!” 柳春:“不能跟最爱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遗憾的事情!” 小伽罗问上官御医:“刚才阁下尊称南熏姐姐为娘娘,她是哪里的娘娘啊!” 上官御医很好奇地盯着两孩子:“难道你们不知?你们不是娘娘的人?” 小伽罗:“我们是昨天刚刚被带到这里来的!” 上官御医有些忧心:“既然你们不知,就不要再问了,不知道总比知道的好!” 一直在思索的高颍突然发话了:“我猜,她应该就是乙弗皇后吧?” 上官御医为之一振,却沉默不语。 小伽罗很疑惑:“颍哥哥,我听我母亲说,乙弗皇后被宇文泰陷害,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也只是猜测,看刚才上官御医的神情,应该是猜中了。南熏姐姐看起来非常憎恨宇文泰的样子,我想,她一定是在计划着向宇文泰复仇呢!” 上官御医叹了一口气:“这位小兄弟说得没错,只可惜啊,如果娘娘没有和宇文泰结仇,恐怕还是有救的!” “你是说,大冢宰的府上有番红花?”高颍恍然大悟,上官御医点头。 “御药房里都没有的药,大冢宰的府上,为什么会有呢?” “伽罗,这你就不知道了。长安城中,最有权势的人不是陛下,是宇文泰,当然最富有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大冢宰府了!很多番邦进贡来的珍奇异宝,都会被宇文泰收入到自己的府中!” “既然是这样,颍哥哥,我们去把番红花拿来吧?”小伽罗仿佛看到了曙光。 两个孩子下定决心,还没等上官御医说话,就见他们钻进纱帐里,对碧螺和柳春说:“我们要去大冢宰府上拿番红花救南熏姐姐!” “不许去,我看你们就是想借故逃走,你们害死了南熏姐姐,我就要你们来陪葬!”碧螺不由分说,就要去拿佩剑,却被柳春给拦住了。 “碧螺,我看这两个孩子倒也挺真诚的,不如就让他们去试一试!” “柳春,你怎么那么菩萨心肠!大冢宰府是什么地方,岂能是他们两个小孩子能随便进出的?” 小伽罗将高颍往前推:“颍哥哥会有办法的,皇宫我们都能进去,大冢宰府,我们也一定可以的!” 柳春说:“虽然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总也比没有办法的好!你不想南熏姐姐活过来吗?” 碧螺不语,柳春起身:“你照顾好南熏姐姐,我送这两个小鬼进长安城!” 柳春领着小伽罗和高颍,再次从纱帐里走出来,柳春对上官御医说:“劳烦上官御医费心了!” 上官御医:“我给娘娘扎几针,也只能多保她一时半会,午夜子时,你们若不能回来,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油菜花地果然很大,油菜花的高度能达到高颍的眼眉,更是没过了小伽罗的头顶。难怪柳春之前说,他们会在油菜花地里迷路,两个孩子置身其中,分不清东南西北,很容易迷失。 回到了久违又熟悉的长安城,街道上多了三五成群,在挨个盘问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的告示,和墙上贴的一样,是魏文帝亲自发榜的寻人告示,上面有伽罗的画像。为了不被士兵抓到,只好绕开士兵。 走过了几条街巷之后,小伽罗觉得环境更加熟悉了。当拐过一条街角,一个大门前挂着的两个写有“独孤”二字的灯笼映入小伽罗的眼帘的时候,她才明白了柳春的用意。 “柳春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柳春蹲下身子,爱惜地抚摸着小伽罗的脸:“傻丫头,你到家了,快回去吧!你娘亲一定等得着急了!” “不,我不回家,答应了要去大冢宰府拿药,去救南熏姐姐的!” “哪有那么容易,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要是去了,不但救不了南熏姐姐,连自己的命都可能会搭进去!” “找到了没有,找到伽罗了没有!”独孤府的门前,崔夫人问出外寻找伽罗回来的家丁,家丁无奈地摇头,“没找到你回来做什么?快去找啊!” 家丁很疲惫:“夫人,长安城我们都找了三遍了!就是没有找到,陛下下令全城搜寻,都没有结果!” “长安城没有,就去城外找啊,找遍全国,也要给我找到!快去啊!”崔夫人催促家丁,家丁无奈,只好转身继续去找了!家丁们走后,崔夫人伤心地抹着眼泪:“伽罗,你要是有个什么不测,娘亲也就不活了!” 小伽罗远远地望着母亲撕心裂肺的样子,眼泪也禁不住掉落下来。高颍看不下去,也劝小伽罗:“伽罗,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现在救南熏姐姐的命最重要!”小伽罗抹抹眼泪,坚强地说。 “我去拿药就行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怕你再有什么闪失,夫人会怪罪我的!”高颍不依不饶。 “如果你怕我有闪失连累你,从今以后,我们就不要再在一起玩了,就不会有人怪罪你了!” 高颍见劝说不行,也只好依了小伽罗,三人转身向大冢宰府进发。小伽罗不舍地看崔夫人最后一眼。 第015章 姐妹相见(上) 大冢宰府的戒备,果然比皇宫还要森严。府上共有三重门,第一重门,乃是卫兵守护和居住的地方,这是最难进去的,有严格的巡逻;第二重门,乃是男性家丁工作和休息的地方;第三重门之后,才是宇文泰的居所。整个府上的规模和建制,俨然是长安城里的另一座皇宫。 凡是进入大冢宰府的外人,都要经过守门士兵的仔细盘查。 柳春带着两个孩子,在不远处的茶水摊旁观望着大冢宰府。 “从正门进去,是不可能的了。”高颍有些犯愁。 “我还是送你们回家吧,不能让你们两个孩子白白送了性命!”柳春还是很担心。 小伽罗看到街道上有两个仍然在寻找她下落的巡逻兵,从巡逻兵的盔甲可以看出,必定是李虎麾下的李家兵,灵机一动:“我有办法了!” 小伽罗让高颍和柳春凑过来身子,对着他们耳语了几句之后,两人都非常惊讶又为难:“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 “这是唯一能送我们进去的办法了,就算为了南熏姐姐,我们也应该试一试!”小伽罗恳求。 “傻丫头,就算你这样救了南熏姐姐,也一定会让她愧疚的!”让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冒险,柳春仍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放心吧,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们按计划行事就是了!” 高颍和柳春对视了一下,只好勉强答应。 小伽罗大摇大摆地朝着大冢宰府门走过去,被守门士兵拦住:“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小伽罗淡然地:“我是大冢宰请来的贵宾,你们快放我进去!” 守门士兵冷笑:“你是大冢宰的贵宾?有请柬吗?” “请柬嘛……”小伽罗忽然对着门内打招呼:“宇文大冢宰,我这儿呢!” 两个守门士兵向门内望去,并没有什么人,小伽罗乘机闯进去,却被守门士兵追上前,又把她拽了出来:“好你个小鬼,快给我滚出去!小心,我们把你抓起来,关进地牢里!” 小伽罗还想挣扎着闯进去。 街上的那两个巡逻兵,拿着小伽罗的寻人告示,继续盘查来往的过客:“你见过这个小姑娘吗,五岁的年龄,眼睛大大的,很机灵!” 路人摇头摆手,巡逻兵接着盘查,转身发现了一个八岁大、穿着华丽、气质儒雅的男孩:“这位小公子,你有没有见过……” 高颍还没等巡逻兵问完:“见过,我见过!” 巡逻兵两眼放光:“在哪里见过?” 高颍指了指大冢宰府门口和守门士兵纠缠的小伽罗:“你看那儿是不是?” 巡逻兵看了看手中的画像,再看看那个小姑娘,确信就是小伽罗:“这是怎么回事儿?” 高颍叹息:“是宇文老贼想挟持独孤家的小千金,你们怕是得罪不起!” 两个巡逻兵很不服气:“我们李家兵怕过谁?早就知道那宇文老贼有谋逆之心,残害忠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我们岂能坐视不管?太尉说了,只要查到伽罗小姐的下落,不管在谁家,一定要安全带回见圣上!” 巡逻兵士气高昂,带着拯救忠良之后的正义感,朝着大冢宰府门前走去,高颍为这两个士兵中计而欢喜。 小伽罗见巡逻兵走过来,挣扎地更厉害:“放开我!放开我!” 巡逻兵拽住守门士兵的肩膀:“放开她!” 守门士兵骄横地:“你们反了天了,没听说过大冢宰府门前,不能持械吗?把你们的武器都放下!” 小伽罗故作可怜和痛苦:“救我!快救我!他们要把我抓进地牢里!” 巡逻兵:“公务在身,恕难从命,把这个小姑娘放下,我们自然离开!” “你谁啊?”守门士兵打量巡逻兵:“呵,原来是李家兵,你们家将军被封了太尉,你们的尾巴就翘上天了?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大冢宰府,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 “我们是奉了皇命,如果你们想阻拦,就是违抗圣旨!” “圣旨?我没听错吧?他说圣旨?”其中一名守门士兵对另一名守门士兵讥讽地笑,“竟然还有人在大冢宰府门口提什么狗屁圣旨?我告诉你们,我们家都拿圣旨擦屁股,别拿什么鸡毛当令箭!你刚才要是求我,我说不定还就放了她,现在门儿都没有!” “你们竟然侮辱圣旨,侮辱圣上!今天老子就要教训你们这些目无王法的奸臣走狗!”巡逻兵火冒三丈,揪着守门士兵的领子:“你们放不放这个小姑娘?” 守门士兵啐了一口:“不放!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敢在大冢宰府怎么样?” 被激怒的巡逻兵和守门士兵扭打了起来,小伽罗趁机朝着门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冲着里面的士兵们大喊:“快来人啊,外面打起来了!外面打起来了!”。 另一边,高颍也在大街上,对巡逻的李家兵大喊:“李家兵被奸臣大冢宰的家狗欺负了!宇文老贼要屠戮忠良了!” 听到高颍呼喊的李家兵,也都迅速向这边集结,两家兵卒齐聚在大冢宰的府门口,打得混乱一团。 乔装成村妇的柳春,提着一篮子水果,从他们面前经过,假装被士兵们误碰,弄翻了手里的篮子,水果都滚落在了地上。 柳春抱怨:“你们打架就打吧,把我的水果都弄掉了!” 两边的士兵交手正激烈,没人理会柳春,柳春见机会来了,领着高颍和小伽罗,避开士兵,往门里冲。这才算是闯过了第一重门,由于士兵们都集结到了府门外,这重院子里除了偶尔进出的家丁之外,空落落的。 三人来到第二重门外,第二重门是家丁把手,家丁们怠惰慵懒,显然没有第一重门把手得那么严苛。柳春镇定自若地,带着两个孩子,顺利地通过去了。 前面就是最后一重门,想必那珍贵的番红花,一定是珍藏在居所的某一间屋子里。 忽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站住!”这声音里,来自遥远的大漠。没错,这个人正是郁久闾,身边跟着那个讨人嫌的丫鬟。 三人站在了原地。 “你们转过身来!”郁久闾命令他们。 柳春和高颍吓了一身冷汗,小伽罗闭上眼睛,心里暗想:“好不容易闯了进来,怎么就遇上了这个冤家,这下全完了! 第016章 姐妹相见(下) “长公主叫你们转身,听到了没有?”那丫鬟依然是狗仗人势。 忐忑不安的小伽罗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子,心想,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死得有气节,不能丢了独孤家的颜面。 郁久闾看清小伽罗的面容,也吃惊不小,她从皇宫里消失,满长安城的兵卒都在寻找她,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大冢宰的府上? “你是府里的人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你们两个,也把身子转过来!”丫鬟接着吆喝。 郁久闾瞟了一眼这丫鬟,对她的颐指气使十分地厌恶。 柳春和高颍也转过身子,丫鬟却认出来柳春:“柳春?你不在宫中,来这里作甚?谁派你来的?” 柳春愚钝,不知如何回答,郁久闾抢了先:“她是我请来的!” 丫鬟听出来郁久闾的语气中有些不自信,也看到柳春和小伽罗对郁久闾的回答有些意外:“长公主请宫女来府上做什么?” 郁久闾很不耐烦:“我做事情,是不是事事都要向你通报?” “长公主误会了,奴婢并非此意。若在外面,长公主做任何事情,奴婢自然是管不得的。而现今是在府上,老爷立下的规矩,外人要仔细盘查,奴婢这也是职责所在。” “我也是外人,你先盘查我好了!” 小伽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看得出来,至少在眼下,这个柔然公主还是有心袒护他们的。小伽罗指了指柳春:“我们是长公主从柔然带来的随从,这位姐姐说,公主传召我们入宫有事。” 柳春也顺着小伽罗的话,接着说:“对,对,回到宫中之后,听说长公主不在,我们便来到了府上。” 丫鬟步步逼问:“长公主千里迢迢带两个孩童来长安城?” 高颍行了一个柔然的礼:“我们柔然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这点距离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 丫鬟还想说什么,被郁久闾打断了:“你还想问什么,若不相信,去把义父请来。他老人家问我,我必当知无不言,你区区一丫鬟,有何资格审问我的人?我便不知,如今谁是主人,谁是奴婢?” 丫鬟惶恐噤言。 郁久闾将三人领到自己的房间里,回身看了看跟过来的丫鬟:“你退下吧!” 丫鬟只好退出,掩上房门,想了想,转身速速离去。 郁久闾立即蹲下身子,对小伽罗说:“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救人,不能耽误时间,过不了多久,那丫鬟一定会把我义父请来。趁现在无人,我掩护你们去救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救人的?”小伽罗不解地问。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义父,万万不可让他一错再错,再残害无辜了!” 柳春心里犯嘀咕,莫非,躲避偏远的南熏姐姐的一举一动,也都在宇文泰的监视之下?如此一来,岂不更是危险了? 郁久闾见他们沉默不语:“你们是不相信我?如若我对你们有图谋,你们就不会在这里了!我要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快跟我来吧!” 郁久闾打开门,向门外的走廊张望,四周无人,转身对屋里的三人:“随我来!” 小伽罗大胆地随着郁久闾走了出去,还在犹豫的柳春和高颍二人也只好跟了出去。 郁久闾一边走一边吩咐:“跟着我,你们要表现得自然一些,遇到下人都无须紧张!” 小伽罗:“你知道在哪儿吗?” 郁久闾:“大体的位置还是知道的!” 从前面走过来两个丫鬟,侍立两旁冲郁久闾施礼:“长公主!”待到死人走过去之后,两个丫鬟继续忙去了。 绕过了一处拐角,蓦然,一个身影扑了过来,给四人不小的惊吓。郁久闾定神看,这不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大公子宇文毓吗? 宇文毓撒酒疯:“谁啊?走路没长眼睛?信不信我……”指了指郁久闾,怔住了,使劲地擦眼睛,再仔细地看,“闾儿妹妹?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郁久闾很不厌烦地推开他:“你走开!浑身的酒臭味儿!” 宇文毓纠缠:“闾儿妹妹,你知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之后,我有多想你吗?你怎么就听了那个老家伙的话,想去宫中做那傀儡皇帝的皇后?”注意到了郁久闾身后的三个人:“他们是谁,怎么那么眼生?我想起来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门口闹哄哄地两拨士兵打起来,说闯进来两个孩子和一个女子,怀疑是刺客。想必就是你们仨了!闾儿妹妹,你一定是被刺客挟持了,不要怕,哥救你!来人啊,刺客在这人,抓刺……” 郁久闾敏捷地揽过宇文毓,捂着他的嘴巴,在他的后乃重重地肘击,宇文毓昏厥了过去:“快,他这么一喊,必定惊动了其他人!” 四人继续向前狂奔。 “被人发现他怎么办?”小伽罗担心地问。 “放心吧,别人会以为他是醉倒在这儿的!”高颍道。 郁久闾带着他们,穿过了前堂,再穿过长亭,又穿过一座宏伟的水榭,总算来到了后院的假山前。后院的假山迤逦曲折,幽径尽头便是一处地牢。由于地牢是后院,卫兵和家丁不得入内,并没有什么守卫守护着。地牢的洞口分别是两扇厚重的石门,石门上雕琢着上古凶兽穷奇,栩栩如生,凶光毕露。 小伽罗和高颍困惑地对视,他们此时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宇文泰把珍奇异宝放在这样的地方? 郁久闾摸索着隐藏在树藤缝隙里的机关,石门打开后,里面阴气煞煞,传来哀嚎的声音。郁久闾先行进去,柳春拉着两个孩子往后退:“如此凶险的地牢,我们还是不要去了!” 高颍也踌躇:“早就听说,宇文府上的地牢里,有很多冤死之魂在里面。这个长公主,该不会是骗我们进地牢,再害死我们吧?” 郁久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很生气:“若我真想害死你们,也不会替你们提心吊胆,冒着得罪义父的风险了!你们若犹豫害怕不想救人,不如现在就送你们出去,趁还没被发现!” 小伽罗鼓足了勇气:“我相信她不会骗我们的,为了南熏姐姐,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三人也跟着进了地牢,里面阴森可怕,两边石壁上悬挂着的油灯微弱、昏暗。 越往里走,那凄厉的哭声越是清晰。渐渐地,分辨出来这些哭声大都是女人的。小伽罗表面上故作坚强,内心却已经发抖了,握住高颍的手都冒汗了。早就听娘亲说过,在宇文泰的地牢里,关着很多搜罗来的民间女子,凡是不愿意和宇文泰成亲的,或者是和宇文泰成亲后无子嗣被冷落的,都会被关押在这里,常年不见天日。从这些哭声中依稀可以分辨出来,被关押起来的女子,应该不下百人,更不用说每年被折磨死的也不计其数。宇文泰的恶魔之心,于此可见一斑。高颍紧紧握住伽罗的小手,抚摸着她的肩膀,小伽罗恐惧的心理才稍有平复。 郁久闾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挨个照着每个牢房被关押的女子。这些女子,大都披头散发、精神恍惚,由于不见天日,面部都煞白毫无血丝,没有一丝人样子。这些女子见有人来,都远远地躲回角落里,显然是被虐待得厉害,已经很是怕人了。 小伽罗又同情这些女子,又对宇文泰恨得咬牙切齿。 走到尽头,只剩下最后一间牢房,小伽罗终于忍不住发话了:“长公主,番红花会藏在这里吗?” “你说什么,番红花?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 “对呀,我们是来找番红花救人的!”小伽罗一字一句地说。 “伽罗,是你吗?伽罗?”昏暗里传来了茱儿的声音。 “姐姐?是我,你在哪儿?” 郁久闾用灯照射着,果然是茱儿,双手紧紧地扒着牢门。 茱儿也看到了郁久闾的面颊:“长公主,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就算了,为何还要对伽罗下毒手,她还是个孩子!” “茱儿小姐,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小伽罗哭喊着拽住郁久闾的袖子闹腾:“你们要把我姐姐怎么样?快把我姐姐放出来!我姐姐明明是去宫中做皇后的,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要害死我姐姐?” 郁久闾也很困惑了:“你们不知道茱儿小姐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们闯进大冢宰府,是为了救茱儿小姐的呢!” 茱儿被宇文泰带走之后,深爱着茱儿的魏文帝将怨气撒在了郁久闾的身上。郁久闾虽不喜茱儿,却也不想因为茱儿之事,让魏文帝对她敬而远之。为了挽回这本不是她自己犯下的过错,郁久闾决心找机会将茱儿救出来。当郁久闾在府中见到小伽罗之时,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也是潜进府里救茱儿的,却不知道,小伽罗对茱儿被抓一事一无所知。 高颍想起昨日从宫中回来的柳春对南熏耳语的场景,便问柳春:“茱儿小姐被抓走的事情,你是不是昨日就已知晓?” 茱儿被抓走,柳春确实是知道的。柳春看着姐妹两人相见,小伽罗惊慌失措、伤心欲绝,顿时心生愧疚。这一路以来小伽罗为了救南熏姐姐,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而她,却还要向小伽罗隐瞒姐姐被抓的事情! 柳春着急了:“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快些把茱儿小姐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 第017章 兵临城下(上) 大冢宰府门外的李家兵和守门士兵打得不可开交,早已经惊动了宇文泰。 宇文泰正在和宇文护在书房里下棋,宇文泰的黑子落下,撷走了宇文护的一颗白子。 宇文护凝视着棋盘,百思不得其解:“叔父的棋,侄儿是越看越不懂了!真是让人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门外闹得如此厉害,更何况在大冢宰府门前,是叔父的颜面,叔父却能淡然地在此下棋?” 外面闯进来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闯进来:“禀报老爷,李太尉带兵来到府门前,叫嚷着要和老爷相见呢!” 宇文护落下棋子:“叔父,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宇文泰摇头:“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反倒来了。也好,把这些异己一网打尽,你就说不见,谅他也不敢带人闯进我府上!” “遵命!”家丁得令下去了。 还没等宇文护开口问宇文泰,从郁久闾身边回来的丫鬟也闯了进来,见宇文护在一旁,欲言又止。宇文护见状,想退下去,却又被宇文泰止住了。 “有事就说,护儿不是外人。”宇文泰又落下一枚棋子。 “启禀老爷,长公主她……”丫鬟还是欲言又止,鉴于郁久闾和宇文泰的父女关系,她担心自己言语有失,背负离间妇女亲情的嫌疑。 “接着说,长公主她怎么了?” “奴婢也说不好,只是奴婢方才被长公主支开,她和一个宫女和两个孩子在一起。长公主说,那两个孩子是她从柔然大漠带来的!” 宇文泰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 宇文护问那丫鬟:“依你之见,那两个孩子会是哪里来的?” “奴婢,奴婢也说不好……” 宇文护:“我来替你说,其中一个孩子,就是独孤信的小女儿。想必是来府中救她姐姐来的,你带些家丁,速去地牢将他们抓住!” “只是……”丫鬟还是犹犹豫豫,“那个宫女,是老爷一直下令监视的柳春!” 听到“柳春”二字,宇文泰手里的棋子掉落在了棋盘上,打乱了正在对弈的棋局。 “她来做什么,这个宫女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宇文泰犯糊涂了,“偷偷跑进宫中的伽罗在凶杀案当晚失踪,现在又和这个宫女一起出现……”宇文泰起身踱步,“莫非,杀嫔妃的凶手,另有其人?”走到丫鬟跟前,“你跟我说,长公主到底有没有杀人?” “长公主说,她并没有杀人。” “你有没有杀人?” “奴婢怎敢!” “糊涂!”宇文泰怒斥,“既不是你们杀的,为何要嫁祸与独孤茱儿?坏我大事!还有,还有这个闾儿,从大漠来的野孩子就是不懂得规矩,任性惯了竟给我添麻烦!” “叔父,这是从何说起?”宇文护不解,“叔父的大事,和一个宫女有何干系?” “我担心的是,整个事情的背后,有人在暗中别有用心。我本以为我们已是暗处,而今,有人比我们隐藏得还要深。怕我前面螳螂捕蝉,背后有一只黄雀捅我一刀子!” “叔父说的那只黄雀,到底是谁?” “护儿,你立即赶去独孤府上,将独孤信的一家老小,全部抓起来!” “以什么罪名?” “罪名……就以独孤信的子嗣不去封地就封,违抗圣旨之罪!你从后门出去,绕开李虎的兵卒!” 宇文护得令,匆匆离去。宇文泰望着已经被打乱的棋局,心烦意乱地掀翻棋盘:“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带我去找闾儿和伽罗的下落?” 丫鬟这才起身,前面领路,走出了书房。 丫鬟带领着宇文泰和一众家丁,沿着原路返回。在走廊的拐角处,发现了晕倒的宇文毓。丫鬟急忙上前扶起宇文毓:“毓公子,毓公子!毓少爷你怎么醉倒在这里了,快醒醒!” 宇文泰拍了拍宇文毓的脸,没什么反应:“他这不是醉了,一定是被什么人打晕了!”分析了一下大致的方向,“果然是往地牢的方向去了!”宇文泰扔下儿子。 地牢入口洞开,家丁们点亮火把,准备进入。 宇文泰吩咐丫鬟:“你带着几个家丁守在这里,不能放出去一只苍蝇,其余的人跟我进去!” 地牢瞬间被火把照得明亮,家丁们握刀在手,跟随宇文泰冲进洞里,一直冲到了尽头关押茱儿的牢房。这牢房的门也是大开,锁门的链子掉落在地上。 “还是晚来一步,让他们逃走了!一定还没走远,给我仔细地搜!”宇文泰遗憾中带着愤怒,转身正要离去,背后便传来茱儿的声音。 “大冢宰为何来了又匆匆离去?” 宇文泰从家丁手里拿过一个火把,亲自走进牢房,却见茱儿端坐在牢房里,神情自若,闭目养神。 “你……没有走?”宇文泰问。 “我为什么要走?大冢宰请小女子来,因为小女子是凶案的疑犯。身为大魏的子民,便是要遵守王法的,这是我父亲自小的谆谆教诲。只是不知,大冢宰的这凶案断得怎样了?可否结案,小女子又该如何定罪?快快送小女子去那刑场,也好让长安城的万民见得大冢宰断案公正无私、刚直不阿呀!” “好个伶牙俐齿,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是否有人来过,何人来过,大冢宰比小女子清楚。这长安城,乃至这天下,还有大冢宰不知晓的事情吗?” “休想瞒得了我,那来救你的宫女,是乙弗皇后的贴身侍女。你和乙弗皇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来?” 茱儿尚且不知晓乙弗皇后还活在世上,经宇文泰如此一问,稍稍迟疑了一下,见宇文泰对此事如此上心,且不管是怎么情况,先虚晃一枪,让他虚虚实实难以料定乃是上策:“看来,这世上还真有大冢宰不知晓之事。若有不可告人的往来,自然是不能说的。” 宇文泰愤怒,还想再问,见茱儿神情冷漠,只好作罢,命令家丁:“把她带出去,抓住了那三个人,一起审问!” 家丁上前,被茱儿推开:“我自己能走!” 第018章 兵临城下(下) 刚走出地牢,宇文泰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李虎已经带着自己的兵卒,将守在门口的所有家丁拿下,那丫鬟也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李虎仍然未愈,带着伤病前来搭救茱儿。 宇文泰震怒:“李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带人闯进我的府里!” 李虎爽朗地仰天大笑,手里的剑直指宇文泰的鼻子:“哈哈哈,问得好!既然你宇文泰可以带兵闯进皇宫拿人,我为何就不能带人登门拜访来索要人呢?” “老夫进皇宫,乃是护驾,替陛下拿下这个企图和叛将独孤信里应外合犯上谋逆的妖女!” “此乃你宇文泰诬陷忠良的惯用伎俩,欲加之罪,可有证据?” “独孤茱儿谋害新入嫔妃,便是明证!” “既有罪名,为何不交由御史台,却藏在家中,大冢宰想滥用私刑,想视王法如无物吗?就是这样对待有功之臣吗?” “太尉既知老夫是大冢宰,又岂能不知,老夫有无须启禀陛下行事的特权?此乃陛下钦定。人人骂老夫是奸贼,赞太尉是忠良,又岂能学老夫之奸贼所为,擅闯重臣府邸。你既然到此索人,可有陛下圣旨?” 李虎一时语塞,茱儿心里也为李虎着急,素来听父亲说过,八柱国之中的李虎,最为性急暴躁,担心李虎为了自己,不小心中了老谋深算的宇文泰的奸计。 茱儿上前对李虎道:“太尉,陛下定是有口谕的吧?” 李虎点头,宇文泰却不依:“口谕?恐是矫诏吧?你可知假传圣旨便是死罪?” “谁说是假传圣旨?朕算不算是是圣旨?”从李虎兵卒的身后,魏文帝骑着一头白马,跃然于众人面前。茱儿跪下,李虎急忙下马,和宇文泰等一众人齐齐下跪:“吾皇万岁,万万岁!” 魏文帝下马,走到茱儿面前,将茱儿搀扶起来,很是爱怜地打量茱儿:“这一日你可好过?” “谢陛下关怀,臣妾无恙!”茱儿很是受宠若惊,一旁跪着的丫鬟,好像是在替不在场的郁久闾吃醋似的,哏哏地瞪着眼睛看茱儿。茱儿给魏文帝使眼色,暗示其他人都还在跪着。 魏文帝转身扶起李虎:“太尉辛苦了!你们也都平身吧!”拉着茱儿,“我们走!” 宇文泰阻拦:“陛下!不可!” “朕要带走朕的妃子,有何不可?凶案一事,你可查出眉目,可有证据定罪?你私押皇妃一事,朕可以不追究,你还要怎样?难不成,你也要将朕关在你这地牢里?” “臣不敢,只是独孤信父女联袂,准备起事造反,陛下不可不防!” 茱儿给宇文泰施礼:“想我父亲当年追随大冢宰一起尽忠先帝,屡建奇功,深得大冢宰的赞赏和信赖,我父亲姓名中的这个‘信’字,还是大冢宰赐赠的!今日怀疑起我父亲的忠心,岂不是出尔反尔?” 魏文帝道:“茱儿此言朕也是有所耳闻,朕听先帝提起过,想当年的八柱国,赤胆忠心,各个都是辅国良弼、国之栋梁!而今,天下还未一统,江山根基还未稳固,朕希望八柱国还能像先帝在世时一样,为大魏的一统齐心协力!” 宇文泰不敢再言,只好任由魏文帝和李虎将茱儿带走。 茱儿和魏文帝同乘白马,李虎在前面开道,在士兵们的簇拥之下,离开了大冢宰府。茱儿离开的时候,回望了一眼府门,好像心有不安似的。 魏文帝也是第一次和茱儿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茱儿的秀发触碰着着他的脸颊,如和煦春风,魏文帝沉醉在茱儿伸手的幽香之中。魏文帝和茱儿的手一同握着缰绳,魏文帝感受到了茱儿双手莹润舒滑,似碧玉,又似丝绸。 而茱儿呢,却不能安心享受和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享受这亲昵的时刻,毕竟伽罗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 茱儿还是忍不住将担忧说了出来:“伽罗还在府中呢!” “伽罗也被宇文老贼抓来了?”魏文帝勒住马,“回去,把伽罗救出来!” 李虎很是愧疚:“臣见到茱儿小姐之后,竟也忘了伽罗小姐也在府中,是臣的失职。陛下,臣这就回去要人!” “不可,陛下不可!她是今日刚刚进府中,不是宇文泰抓走的,和一个叫柳春的宫女一起,说是要寻找番红花去救人!”茱儿阻止道。 “救什么人?竟然要让一个孩子只身犯险?”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伽罗许是藏在府中的什么地方,也许是已经得手了,如若现在回去,必然会惊动了宇文泰,宇文泰老奸巨猾,到那时,便是凶多吉少了!” 魏文帝也很担心,叫过来李虎:“太尉,你看如何是好?” 李虎:“陛下安心,臣将贴身的两名高手留下,暗中去寻找保护伽罗小姐便是!”转身对身后的两名裨将,“你们两个,立即换下铠甲行装,潜入大冢宰府中!” 看到茱儿稍稍安心,魏文帝内心欢喜地对茱儿耳语:“你可知,宇文老贼昨日将你从朕的身边带走,朕一夜未曾安眠,朕就发誓,一定要亲自把你从宇文泰的手里救出来!” “陛下,臣妾觉得,宇文泰将臣妾抓走,不仅仅只是为了帮助柔然长公主,他必然不会就此罢休,臣妾还是心中不安!” 李虎道:“哈哈哈,茱儿小姐,多虑了。这层深意我也想过,那老贼不过是想以你为人质,逼迫大司马带兵还都。他便以造反之命,治罪于大司马!这也便是我急于救出茱儿小姐的原因,就是不能让那老贼的阴谋得逞啊!哈哈哈!” 李虎越是轻视宇文泰,茱儿越是忧心忡忡。魏文帝要带走她的时候,宇文泰并没有太阻拦,听闻宇文泰从未做过赔本的买卖,必然是背后策划着别的阴谋。只是,这阴谋是什么,茱儿实在是想不通。男人之间的权谋,又岂能是她这一弱女子所能揣测得了的。但愿父亲独孤信,能够躲过此劫! 把茱儿和魏文帝送回皇宫之后,李虎又加派兵卒守卫皇宫,尤其是谨防宇文泰,没有魏文帝的传召,不得放入宇文泰入内。 重新回到皇宫里,那些准嫔妃们都跪着迎接魏文帝。从她们的举止行为可以看出,这一天的时间里,也没闲着,被太监调教的,已经熟知了宫中的礼仪。 心中牵挂着妹妹的茱儿,晚膳用得心不在焉,魏文帝跟她说了什么话,她也都不记得,只是草草地应付。魏文帝知道茱儿的心事,悔恨地望着清风下的明月道:“真是苦了你了,朕真的恨自己,太过无能!” “陛下,何必如此自责。生逢乱世,身不由己。只愿陛下想开些,为了江山社稷,也要忍下这一时之辱!” 魏文帝欣慰地抚摸着茱儿的面颊:“你的贤良,不在乙弗之下,朕心甚慰!” “乙弗?”茱儿惊了一下。 “怎么,你不知道那个被宇文泰戕害的乙弗皇后?” “臣妾想起来,宇文泰提起过乙弗皇后,问臣妾是否和乙弗皇后有什么往来。莫非,乙弗皇后还活在世上?” 魏文帝走到栏杆前,悲伤地抚摸着那根柱子:“朕也多想她还活着!乙弗当年,就是在这里,被宇文泰的一杯酒给毒死的!就死在朕的面前,朕永远忘了朕心爱的人弥留之际那无助的眼神!”魏文帝用力地捶打着柱子,手指关节都渗出血来了,“从那以后,朕就发誓,不再娶妻纳妃。朕堂堂九五之尊,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朕这皇帝真是个窝囊废,却还要苟活在这个世上!朕有何颜面!” 魏文帝仰天叹息,在皎洁月光的掩映之下,魏文帝面颊的两行泪珠,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茱儿上前,用锦帕替魏文帝擦拭眼泪:“陛下不要再自责了,臣妾想,乙弗皇后在天之灵,也是希望陛下能励精图治,终有一天扳倒国贼宇文泰,为她报仇!” 魏文帝握住茱儿的双手,两人深情地注视着彼此。微风吹过,御花园里的牡丹花香扑鼻而来。魏文帝忘情地想亲吻茱儿,茱儿闭上了双眼。情愫正浓之时,茱儿推开了宇文泰:“陛下,大典还未举行,恐怕于礼不合适吧?” “是,是!是朕失态了!都怪这月色!”魏文帝尴尬地收手,“不如,不如趁着这月色,你给朕弹琴如何?” “臣妾遵旨!” 月光之下,牡丹花从中,茱儿纤纤细指微灵动,一汪清泉心间流!魏文帝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乙弗,不免沉醉。但是,此时的茱儿,内心涟漪不断,仍然担心这伽罗的安危,为了抚慰魏文帝,也只好压制内心的波澜。 第019章 父女异心(上) “伽罗,快快回家去,你从家里偷逃出来,又在皇宫里失踪,娘亲一定是着急的!”借着郁久闾手里微弱的油灯,茱儿看得出这两日不见,伽罗有些憔悴了,很是心疼。 “我要和姐姐一起走!”小伽罗拽着牢门上的铁链,“长公主姐姐,求求你给我姐姐放出来吧!” “我也没有钥匙!”郁久闾为难。 “让我来!”柳春从头上拔下发钗,在锁眼里妙手轻轻拨弄,锁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高颍称赞:“竟然没想到,柳春姐姐还会开锁呢!” 郁久闾疑心,身为宫女,柳春怎会如此灵巧地开锁?柳春也在躲避着郁久闾狐疑的眼神。 “你们不要进来,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茱儿见他们把锁打开,走进了牢房,便要阻止。 “为什么,姐姐,你留在这里,宇文泰一定会害你的!” “伽罗,你听姐姐的话。姐姐在这里,那宇文泰不会把姐姐怎么样!” “不,姐姐你骗人,被关在这里的人,都好可怕,都是宇文泰害的!” 郁久闾很是愧疚,也很是焦急:“茱儿小姐,你落到如此田地,都是我的错。如若不是为了让我做上皇后,义父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地陷害你!” “长公主不必自责,你我都不过是宇文泰手里的一枚棋子。如若仅仅是为了让你做皇后,宇文泰只需将我逐出皇宫便罢,是不会带我了这里的。伽罗为什么会来这里?” 茱儿明白,伽罗是不可能知道她被宇文泰抓到这里的来的事情的,又不是郁久闾和宇文泰所为,必须问清楚伽罗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大冢宰府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我是来找……” 小伽罗刚要说话,就被柳春抢了话锋:“茱儿小姐,我们来这里,是想找一味叫做番红花的药。我的一个姐姐中了西域胡蜂的剧毒,只有这位药才能救我姐姐的性命!” 茱儿见柳春说话半遮半掩,心里也猜出个大概来,柳春一定是有不方便告诉人的秘密,鉴于郁久闾在此,更不能说得太明白。 高颍在一旁暗示茱儿:“大小姐放心,柳春姐姐本是要送我们回家的,是我们想要帮助柳春姐姐,才来到这里的!” 茱儿从高颍的暗示中,明白柳春没有恶意,便安心了许多。 “番红花必然会被宇文泰视为珍宝,想得到并不容易!”茱儿给郁久闾行礼:“还往长公主能帮助我妹妹!” 郁久闾也只好答应了:“交由我便是了,府里的环境,我是最熟悉的!” “姐姐,你跟我们……”小伽罗还想劝茱儿,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隐约有火把的亮光。 “糟了,一定是义父来了!”郁久闾很是惊慌,“茱儿小姐,快与我们一起走!” “这地牢有几条出路?”茱儿问。 “只有入口一条!” “如若我跟你们一起走,咱们谁都逃不了!长公主、柳春姑娘,这两个孩子就拜托你们了!”茱儿把伽罗和高颍往门外推。 小伽罗仍然不死心地拉着茱儿的衣袖:“不要,我只要跟姐姐一起走!” 高颍也明白了茱儿的用意,拉着小伽罗:“伽罗,听大小姐的话,否则,我们都会成为宇文泰的阶下囚!” 火把越来越近,隐约可以听到宇文泰的声音。茱儿非常着急,指了指一旁地牢的角落,给郁久闾使了眼色。郁久闾会意,熄灭了手里的油灯,抱起小伽罗,四人匆匆躲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小伽罗哭闹着:“放开我,你放开,我要跟姐姐……” 柳春捂住了小伽罗的嘴巴,让她不要再叫嚷出声:“南熏姐姐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莫非,你不想兑现救南熏姐姐的承诺了?” 这句话果然奏效,小伽罗点点头,不再出声哭闹了。 宇文泰带着家丁前来,看到洞开的牢门和掉落在地上的锁链,命令家丁搜索。家丁的火把险些暴露他们躲藏的角落,幸得茱儿一声喊,吸引了宇文泰等人的注意力,他们才没被家丁发现。 待到宇文泰带走茱儿,郁久闾非常担心:“如若义父出去之后,关闭了石门,我们便再也出不去了!” 高颍想了想:“唯一的办法,只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柳春赞成:“虽然冒险,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四人紧跟着宇文泰等人,还要保持距离,不被火把照射到暴露踪迹。 回到洞口,豁然开朗。宇文泰和李虎的一番较量之后,引来了魏文帝的圣驾,见魏文帝对茱儿百般恩宠关爱,郁久闾妒火中烧,几次按捺不住欲上前,都被柳春和高颍竭尽全力拉了回来。 小伽罗悄声问郁久闾:“长公主姐姐,你不是要弥补对我姐姐的愧疚吗?没有忘记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吧?” 郁久闾悔恨应允了茱儿的请求,目送着茱儿得宠,和挚爱的魏文帝同骑缠绵离去,心情正应了这个季节,满树的春情都凋谢殆尽。 “李虎,你闯我宅邸,辱我太甚!你与我为敌,我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宇文泰望着李家兵的背影骂道,转身命令家丁:“给我接着搜,一定要找到那个五岁的小姑娘,和那个叫柳春的宫女!” 第020章 父女异心(下) “他们在那里,快,追上去!”大冢宰府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昼,郁久闾和柳春带着两个孩子,在不多的夜色阴影里躲藏着奔跑着,稍不留意,就暴露在了家丁们的火把光耀之下。 四人躲进了一间厢房,门窗映衬着外面的火光,又来了一队人,恍惚间听到的声音是宇文泰:“给我仔细地搜,不要跑了那个穿绿衣服的宫女,抓住她,赏银百两!” “这样下去,一定会被他们一网打尽的。我出去引开他们,长公主拜托你,替我把这个孩子送回宫中!”柳春说着,就要打开房门准备出去。 郁久闾拉住了柳春:“不行,虽然我不知道义父为何如此想拿住你,但对义父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你若被他拿住,九死一生!” “奴婢贱命,死不足惜!” “我替柳春姐姐出去,宇文泰无非是一直想陷害我父亲,我愿出去为质!” 高颍把小伽罗拉了回来:“宇文泰连你姐姐都放走了,就不会太在意你?那老贼再糊涂,也不敢背负欺辱稚子的骂名!而今,柳春姐姐才是宇文泰最想得到的人!” “为什么?柳春姐姐不过是一个宫女!”小伽罗很是不明白。 外面又传来家丁的声音:“老爷,花园里都搜了遍,没发现人影!” “厢房搜了没有?” 家丁们举着火把,向这边走来。情形越发紧急了,由不得柳春再犹豫:“长公主,孩子们就拜托给你了!” 郁久闾拦住柳春:“你去送死,便是一死两命!那个盼着你待会番红花救命的人,莫非,你要置她于不顾?” 郁久闾说中了柳春的心坎,如若此番在劫难逃,南熏姐姐便真的是没有生的希望了。 “我有一个主意,跟我来!”郁久闾拉着柳春,走到里面,自己开始宽衣解带:“快,把衣服脱了!” 柳春不明所以:“这是何为?” “你我换下衣服,我来替你们引开义父,义父不会把我怎样的!” 里面柳春和郁久闾匆匆地换衣服,小伽罗让高颍背过身:“不许偷看!” 高颍:“我想偷看,也看不到哇,伸手不见五指的!” “你还说你想看!”小伽罗气愤地捶打高颍。 换完衣服的郁久闾,打开厢房后面的窗户:“柳春姑娘,你带着两个孩子从这里逃走,我出去引开他们!” 在郁久闾的掩护下,柳春带着小伽罗和高颍,跳出了窗户。这个窗户连接的是另外一个院子,幸好不见追兵。 郁久闾嘱咐柳春:“一直往前走,绕过前面的水池,往右转,再过两个廊庭,便是药房了!” 郁久闾回到门前,十数把火把光亮已经贴近了,蓦然,“咚”地一声,门被家丁们踹开。郁久闾立起衣领掩面,恐火把照出了面容,推开人群,便往外跑。 “跑了一个,是那个穿绿衣服的宫女!”一个家丁叫嚷道! “不要放走了一百两,不对,不要放走了那个宫女!”另一个家丁大喊。 家丁们随之蜂拥而上,朝着郁久闾追去。 郁久闾一身轻功,怎么能是这些笨拙家丁所能敌的,却又不能让这些狗奴才跟丢了。郁久闾便时而慢时而快地调整脚步,把这些家丁戏谑得精疲力尽。 “一个女儿家,怎么跑得这么快!”家丁们抱怨。 郁久闾在前面正暗自高兴,忽而,宇文泰带着另一对家丁,挡在了郁久闾的面前。郁久闾正想转身越过走廊的栏杆,却被宇文泰那只苍劲的手抓住了肩膀,用力把郁久闾往后拽。若是换做柳春,重重地摔倒在地,必定会帅碎了骨骼,只能束手就擒。郁久闾一个优美的后空翻,稳稳地站住了脚。 宇文泰看眼前这个“宫女”的身手了得,起了疑心,打出一掌想试探,果然被郁久闾灵巧地躲了过去。宇文泰想抓下郁久闾蒙住脸的领口看她的面容,一番交手,宇文泰虽然迅猛,却终究不如郁久闾灵巧,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下了郁久闾的衣领,看清了郁久闾的面容。 “果然是你!”宇文泰的怒火点燃了双目:“你为何要假扮宫女?那个叫柳春的宫女,人在何处?” “义父大人尚未刑讯,我便招了,岂不太没有气节了?”郁久闾冲宇文泰笑了笑,却不知是俏皮,还是嘲笑。 “岂有此理,给我拿下!”宇文泰命令家丁,家丁面面相觑,无人敢近身郁久闾。家丁们方才看郁久闾和宇文泰的打斗看得真切,对郁久闾心生畏惧。 “不劳义父的这帮好奴才费心,我自己去地牢候着!”郁久闾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回来!”宇文泰叫回了郁久闾,“给我到书房候着,待到我抓到那宫女,再来教训你!” 宇文泰带着家丁,继续满院子地搜罗,郁久闾转身去了宇文泰的书房。 烛光微弱,药房里,摆满了各种珍贵的药材,譬如翁头白、天山雪莲,这些小伽罗只是只听说,未曾见过。琳琅满目地摆放着,都是从番邦进贡来给大魏天子的,却被宇文泰组劫了了下来,藏入私囊。 “这么多花药材,到底哪个才是?”柳春找到了许多花的药材,却辨别不出。 三人终究是没人见过番红花的,都是一脸茫然。 “上官御医说,番红花是极其珍贵的,御药房都没有,宇文泰定然会视如珍宝!” “若是如此,这些极可能不是番红花了!”高颍翻腾这些花药材的盒子,都不过非常普通。 柳春举起手里的烛台,灯光照应药柜的顶端,一个金色的精致锦盒映入了三人的眼帘。柳春喜上眉梢:“一定就是这个了!” 柳春努力踮起脚尖,却也还是够不到。 高颍:“柳春姐姐,把烛台给我,你抱起伽罗便拿得到了!” 听了高颍的建议,柳春抱起伽罗,很吃力地将锦盒拿了下来。柳春拂去盒子上的浮灰,灯光下,锦盒上面的金丝绣成的五爪神龙栩栩如生,显然是进贡的宫中禁物! “本就是皇宫之物,却还要来这里冒死来偷!”柳春气愤地嘀咕着。 锦盒打开,一朵虽然没有了根茎,却依然绽放如生的鲜花,清香扑鼻。三人甚是欢喜,将锦盒藏于袖中。 “给我搜,仔细地搜!”远处又传来了宇文泰的声音。 柳春吹灭了手里的蜡烛,拉着两个孩子走出房门,朝着另一个方向逃离而去。 第021章 阴差阳错(上) 二重门外,守卫士兵将三人团团围住,柳春紧紧地搂住两个孩子,唯恐他们受到伤害。 面对面前的刀光剑影,三人节节后退至墙根。 “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吧,省得爷麻烦。刀剑无眼,伤了你们的细皮嫩肉倒也无妨,若伤了姑娘俊俏的脸蛋,爷心疼啊!啧啧,就这样死了多可惜,在你死之前,不如陪大爷乐一乐!”一个士兵冲着柳春嬉皮笑脸,在火把光亮的照射之下,小伽罗看清这士兵鼻青脸肿,一只胳膊还挂了彩。显然,是白日里和李家兵打斗的时候,吃了亏。 小伽罗毫不畏惧地冲着那士兵骂:“你若不放尊重一点,我就把你打得屁滚尿流!” 那士兵更加放肆:“哟呵,这小美人坯子,脾气挺大的。不错不错,买大送小,爷都要了!” “哈哈哈!”士兵们齐声奸笑,步步紧逼。 高颍上前用身体护住小伽罗。 “碍事的臭小子,先结果了你,爷再来享受!”那士兵正要挥剑向高颍刺过去,蓦然,两阵黑风闪过,那士兵睁大眼睛,脖子喷涌而出两道鲜血,还没来得及反应,便一命呜呼了! 柳春和小伽罗吓得惊叫,那两个黑衣人道:“伽罗小姐莫要惊慌,我等是陛下和李太尉派来护卫你的!” “李太尉?李家兵?” “是李家兵!快逃命吧!” 白日里刚刚吃了李家兵亏的这些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向府里落荒而逃。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其中一个黑衣人对柳春说道。 另一个黑衣人在前面开道,柳春拉着伽罗和高颍,匆匆向外逃。 一个朝二重门内逃窜的士兵,与一个虎背熊腰的人撞了满怀,定睛一看,那人却是宇文泰,哆哆嗦嗦地下跪:“老爷!” 宇文泰责问:“为何如此慌张?” “李,李家兵又来了!”士兵惊魂未定地指着伽罗等人逃走的方向。 宇文泰望着他们逃走的背影,依稀看到了身着郁久闾衣装的柳春,怒目圆睁:“你们这群废物,竟然放走了那宫女!”捡起地上逃窜士兵遗落的剑,一剑刺去,正中士兵的胸口:“二重门是你们进的地方吗?传我的命令,凡是逃进二重门的士兵,斩立决!” 宇文泰拔出手里的剑,士兵们倒地身亡,柳春等人已经消失在了月光下的夜幕中,宇文泰哏哏地扔下剑,转身回去。 银色的月光倾洒而下,像是伽罗幼时喝过的牛乳。三匹骏马在黑夜空旷的长安大街上驰骋,为首的是柳春在御马,身后的伽罗和高颍紧紧地抱住她的纤纤细腰,那两个黑衣人紧随其后。 柳春答谢:“多谢二位前来搭救!” “姑娘和伽罗小姐,我等送你们去城外,出了城,便安全了!”黑衣人问道。 柳春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一阵纷乱的嘈杂声,再仔细分辨,是士兵的脚步声和马儿的蹄声、嘶鸣声。 高颍警觉:“好像是有追兵来了!” “不是追兵,除了马蹄声,还有车轮子的声音!”黑衣人侧耳倾听,“快躲起来,若再是宇文泰的人,被发现就不好了!” 柳春策着缰绳,向街道的另一旁,从马背上下来,紧挨着墙壁躲藏。 喧嚣声越来越近,这嘈杂的声音里,混杂着女人的哭喊,和孩子的啼哭。小伽罗睁大了眼睛,这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这分明是郭夫人的声音!” 高颍也听得出来:“还有几位小公子!” 小伽罗和高颍探身望去,皎洁的月光下,分明地看清,为首高头大马的是宇文护。身后的百余名精锐士兵簇拥着的,正是宇文泰下令让他去捉拿的独孤全家老小。郭夫人和她的五个儿子,以及沙华被囚在同一个囚车里面,拥抱在一起哭泣。罗夫人被囚禁在另一辆囚车,愁容满面,仰天流泪。 “母……”小伽罗险些失声叫了出来,黑衣人捂住了小伽罗的嘴巴。小伽罗挣扎着,含糊不清地喊:“放开我,我要救我的母亲!” 高颍也很是焦急地看着从面前经过的这队人马,几度想冲上前去,却也只能抑制冲动,劝小伽罗:“不能过去,去了便正中了宇文泰的下怀!” 柳春向黑衣人哀求:“你们不是李太尉的护卫高手吗?求你们,去救救他们一家人吧!” 黑衣人有苦难言:“别说让我们跟这许多精锐兵卒交手,就算救出了他们,以我二人之力,保护你们三个人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怎么能保护得了更多的人?” 黑衣人在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分了神,被小伽罗挣脱了。小伽罗撒开腿便向还未走远的囚车大喊:“母亲!母亲!” 罗夫人循着声音,看清了不远处正在向这边奔跑而来的小伽罗,转而很是忧愁地摇手,示意小伽罗不要再追上来。 士兵们和宇文护已经听到了小伽罗呼喊的声音,停止前进,宇文护策马回身,走到罗夫人的囚车旁讯问:“谁在叫喊?” 罗夫人掩饰:“没,没有什么!将军只管前行便是!” 宇文护向四周看了看,确实没什么人,很谨慎地带着身边的几个士兵:“跟我去那边搜一搜!” 士兵们搜遍附近街道的每个角落,也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宇文护只好回身,带领着士兵、拉着囚车,继续向大冢宰府进发。 罗夫人提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两日来未曾见到小伽罗,虽不知方才救走小伽罗的那黑衣人是什么来历,只要不是和宇文泰是一路人,便可以确信女儿是安全的。罗夫人反倒觉得小伽罗的失踪,也是福,躲过了今天的这场浩劫。 另一边,小伽罗已经被黑衣人救走,黑衣人一只手臂抱紧小伽罗,任凭她百般挣扎,也不心慈手软。 小伽罗挣扎抱怨:“你们这些人,贪生怕死不救我母亲倒也罢了,为何不让我去救?放开我!” 小伽罗见没有人理会她,瞅准了黑衣人的手,狠狠地咬下去一口,黑衣人的手一松,小伽罗险些从疾驰的马背上掉了下去,幸得黑衣人反应迅敏,将小伽罗拉回了马背。 一路策马奔腾,来到城门口。 那守城门的士兵大喊:“来者何人,没有李太尉的命令,不得出城!” 黑衣人拿出令牌,守门士兵得令,大开城门,一马平川,奔驰除了城外。 在城外的护城河边,下马歇息,黑衣人将马儿领到河边饮水。 小伽罗还在闹情绪:“我要去救我母亲,我去救母亲!” 高颍在一旁规劝:“伽罗,你不要再闹了!我们好不容易虎口逃生,你再回去,就是白白送死!” “你怕死不去便是,我要去你无权阻拦!” 柳春也过来劝:“伽罗,方才你也看到,你母亲罗夫人,是不希望你和她一样被抓去的!你母亲得知你如今安好,便也是很高兴的,你若执意去以卵击石,中了宇文护的奸计,岂不让母亲伤心?” “母亲若是有不测,我便投河自尽!我要救母亲,你们都欺负我!颍哥哥也欺负我!”小伽罗伤心地哭泣着! 黑衣人安慰小伽罗:“伽罗小姐,我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和李太尉的将令,将你们护卫到城外安全之地。断然是不会再让你去送入贼人之手。容我等回去秉明陛下和太尉,定会带上兵卒,再次打入那贼人的巢穴,救出你母亲!” “我怎么能相信你所言不虚?”小伽罗哽咽着抹着眼泪,情绪似乎有所好转。 “我随他们一起面见圣上,这你总该放心了吧?”高颍替小伽罗擦擦眼角的泪水。 小伽罗这才勉强点头答应。 黑衣人牵过一匹马给柳春:“柳春姑娘,你带着伽罗小姐回去,我们就此别过吧!” 坐在柳春背后的小伽罗,回身望一眼高颍,眼眶里的泪水还在,高颍冲她点头,摇手告别。 第022章 阴差阳错(下) 上官御医站在门口,仰望着星空和接近正中的明月,焦躁地踌躇着。 屋内的碧螺,看护着昏迷不醒的南熏。却等得很是不耐烦,也走出来,抱怨:“上官御医,他们一定是弃南熏姐姐于不顾,自己逃命去了!” “碧螺姑娘,莫要妄自猜测,潜入大冢宰府里盗取药材,并非易事。但愿他们不要有意外才好,若不能顺利归来,也便是天命如此!”上官御医劝说碧螺。 上官御医放眼望去,油菜花田的露珠,映射着银色的月光,如仙女洒落的珍珠在人间一颗颗。一匹骏马从油菜花田里迈着高亢的步子,向这边奔驰而来。上官御医脸上露出生的希望:“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柳春骑着马,转眼间就到了二人的面前,柳春抱着小伽罗一起下马。 柳春拿出锦盒给上官御医:“药已到手,还望御医快快救我南熏姐姐一命!” 上官御医一边往里走,一边打开那锦盒,当看到锦盒里的花药的时候,惊吓地将锦盒丢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柳春很是后怕:“上官御医,你怎么了?” “柳春姑娘,你们拿错了药!” 小伽罗很是困惑:“这是我们死里逃生偷出来的药,怎可能有假?上官御医,看那锦盒分明是进贡给陛下的御用之物,如此珍贵,必然是番红花了!” 上官御医丧气:“此乃半边莲,并非番红花!” “可是,大冢宰府里的药草,就这味药的盒子最珍贵!”小伽罗更是不解。 上官御医叹气:“半边莲只在梁国才有,本就很稀有。近年来,我大魏与梁国交战,贸易阻断,半边莲更显得稀奇珍贵,故而被大冢宰视若珍宝,也是情有可原的!皆是老夫的不是,若早些画了图样,你们便也不会犯错!” “上官御医的言下之意,南熏姐姐的毒,便是不可解了?”碧螺的眼神里透着绝望的忧伤。 “半边莲也可解毒,却只能解得了蛇毒,对蜂毒却丝毫无用!此乃天命!”上官御医无可奈何。 “事已至此,你们莫要阻我,我要杀了这个小贱人为南熏姐姐殉葬!”碧螺说着话,拖拽着小伽罗朝着南熏昏迷的床榻前走去。 柳春见状,急忙上前拦住:“碧螺,万万不可,你有所不知,伽罗为了取药,几次陷入险境!” “柳春,我知道你心软慈悲,今日之事,必须依我。若不是这小贱人闯了祸,南熏姐姐不至于此,她做再多的事情,也弥补不了她犯下的过错!” 柳春还想说什么,被小伽罗制止住了:“柳春姐姐,你不要为我求情,即便是碧螺姐姐留我性命,我也会一死来偿还!” 柳春很爱怜地抚摸着小伽罗清纯的脸蛋:“你还小,若你死了,让疼爱关心你的母亲、父亲和姐姐多么伤心,你想过没有?” “我母亲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我不怕死,就怕不知道我母亲能不能回来。柳春姐姐,我求你一件事情,如果我母亲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你一定要到我的坟前告诉我!” “这……”柳春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不只是小伽罗要给南熏殉葬的,她们已经商量好,待到安葬了南熏之后,也一起双双自缢于南熏的坟墓之前,也算了却了和南熏的主仆情分。今生为主仆,到了阴曹地府,也愿意为主仆,生生世世服侍南熏,报答南熏对她们的知遇之恩。 想当年,碧螺和柳春因为初入宫中之时,因为不懂得权贵之间的规矩,顶撞了擅闯皇宫的宇文泰,险些被宇文泰要了性命。幸得乙弗皇后以贴身侍女之名,保全了她们,至此之后,二人便全心全意地服侍乙弗皇后。 “没想到,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既然是你心甘情愿的,也便满足你临死之前的这个小心愿!上官御医,若伽罗的母亲平安归来,就拜托你到坟墓之前告知于她!”碧螺走到南熏的梳妆台前,从首饰盒里取出两串珍珠,递给上官御医:“这些都是宫中上好的珍珠,你拿去当了,换一些财物给南熏姐姐置办上好的棺木。再请来金华寺的得道高僧慧远大师来做法事,了却南熏姐姐此生的红尘俗愿!” 上官御医接过珍珠,看了看即将被殉葬的小伽罗,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说了一句:“照办!”便转身离去了。 碧螺和柳春走到床榻前,看南熏的面色越发青紫了许多,鼻息更是微弱了。碧螺一根一根地拔下上官御医扎的银针,拔下一根,便难以忍受地痛苦啜泣半会儿。在一旁观看的小伽罗,更是愧疚了。 拔完了银针,碧螺和柳春将南熏生钱所用之物,一一整理起来。一边整理一边抹着眼泪哀叹:“南熏姐姐也是堂堂的大魏皇后,宾天之后,也只有这么些个陪葬的物件!” 两人整理物品之时,小伽罗一直坐在南熏的身旁,默不作声。小小年纪的她,还不知晓死是什么滋味,也未曾经历过亲人离世的痛苦。记忆之中,也只有曾经养过的一只金丝雀,被野猫咬死了,她哭了三天三夜。 眼下,看着南熏即将离世,这两个不算至亲的宫女都如此伤心,再想想自己的母亲被宇文泰掳走,生死未知。若是母亲死了,她不敢想自己是否比眼前的这两位宫女更伤心。小伽罗也不敢想,如若母亲无事,而她却夭折了,母亲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白日里,府门前母亲翘首以盼她回家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小伽罗想了很多的事情,一边想着,一边小手抚摸着南熏的细手,泪珠儿汪汪地往下流。 收拾完东西的碧螺和柳春,望着泪人似的小伽罗,以为她是在为南熏的死而心痛。二人不去打搅她,在外面静静候着。 拂晓的晨光照射了进来,趴在桌子上昏睡的碧螺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望着敞开的房门:“谁开的门,是你吗,柳春?” “不是我啊……”身边的柳春也醒来,打了个哈欠。 “坏了,一定是那个小贱人开了门,趁咱们睡着的时候,逃跑了!”碧螺意识到大事不妙,急急向门外走去。 门外没有小伽罗的身影,碧螺悔恨地跺脚:“都怪我,见那小贱人为南熏姐姐哭得伤心,放松了警惕!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年纪,会有这么深的心机!” 忽而,一个燃尽的火堆进入了碧螺的视野,碧螺走过去,踢了踢灰烬,还有未燃尽的树枝。碧螺顿时心生疑惑,这小贱人在临走之前生了一堆火做什么?天又不冷,又没有什么吃的。 屋里传来柳春的声音:“碧螺,伽罗在这里呢!” 碧螺转身回去,却见小伽罗睡倒在了南熏的床榻边上,地上还放着一只碗,碗里有些许药的残渣。从残渣的形状上依稀分辨出,这药就是昨日拿回来的半边莲。 “这小贱人,对南熏姐姐做了什么?”碧螺明白了那火堆是小伽罗用来煮药的,用力地摇晃小伽罗:“醒醒,醒醒!” 小伽罗醒来,望着愤怒的碧螺和难过的柳春:“两位姐姐,你们醒啦?” 碧螺指着那只碗:“这药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对南熏姐姐做了什么?” 小伽罗方才想起:“昨夜,两位姐姐累得睡着了之后,我便将那半边莲煮了,给南熏姐姐服下了!” “你没听昨日上官御医说了,这半边莲只能解得了蛇毒,对蜂毒无用!你是不是想南熏姐姐快点死?” 碧螺挥手想扇小伽罗耳光,却被南熏拦住了:“碧螺,先听伽罗说完,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想法和道理!” “我昨日想了一整夜,越是想,我越不想死,我怕我死了,我母亲会伤心!这就是我的道理!” “你不想死,可以趁着我们睡着的时候,逃走啊!”柳春这话是问给碧螺听的,想让碧螺知道,小伽罗年纪虽小,却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可我也不想南熏姐姐死,你们昨晚那么伤心。我就想,解蛇毒终究也是能解毒的,所以,我就想试一试……”小伽罗难过地说。 “你……” “咳咳咳……”一阵咳嗽,打断了碧螺的话,是南熏在咳,只是气力很柔弱。碧螺和柳春才发觉,南熏面部的青紫已经退去,虽仍然有些惨白,身上叮咬的红肿,也消去了许多。 “水,水……”南熏微微睁眼,嘴唇有些干枯。 “我这就去取水,我去取水!”柳春激动地模糊了双眼,出门去取水了。 碧螺更是喜不自禁,破涕为笑:“南熏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南熏那有气无力的双眼却盯着小伽罗看,她的嘴角吃力地微微扬起,小伽罗也对着南熏傻笑。 第023章 棋逢对手(上) 上官御医给南熏诊脉,沉吟良久,凝空思索,满腹狐疑:“怪事,怪事!” “南熏姐姐现在怎样了?”小伽罗似乎比碧螺和柳春更加关心南熏现在的状况,药毕竟是自己给南熏喝下去的。 “从脉象上看,娘娘的身体逐渐好转,按理说不应该,半边莲怎么就能解得了蜂毒?除非……” “除非什么?”小伽罗也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除非半边莲的药性被改变了,你有没有在药里面加入别的东西?” “除去煎药所需的井水之外,没有加别的!”小伽罗把还剩下药渣的碗,端到上官御医的面前。 上官御医接过药碗,抿了一口,仔细品味:“药性确实不是在煎的时候被改变的,莫非,是在娘娘的身体里改变了?” 上官御医不敢确信自己的判断,药性在身体里改变,他也曾遇见过,是在病人服药前后不久,吃下了一些具有药性的食物。而乙弗皇后一直昏迷未曾进食任何食物,平白无故改变药性,确实是前所未闻! “该不会,该不会,是和我的体质有关吧!”南熏有气无力地说。 “体质?老臣时常给娘娘把脉,未曾发现娘娘的体质有异!”上官御医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 “上官御医有所不知,南熏姐姐自从被宇文泰毒酒陷害之后,毁了容貌,生不如死。还落下了一个奇怪的病根,每日午时过后,便会头痛难忍。因而,只能熏了迷迭香,方有缓解!”碧螺向上官御医解释。 “难怪碧螺姐姐伺候南熏姐姐的时候,经常要点熏香呢。还有,关着我们的那间黑屋子里,也有散不尽的香味,想必那儿一定是南熏姐姐的寝宫吧?”小伽罗想起来那日被关在小黑屋子里的情形,南熏微笑着认同小伽罗的观点。 “依你所言,应该就是毒酒里的毒未曾排出娘娘的体外,常年积郁在体内所致。这次药性的改变,亦和这毒是有关联的。伽罗小姐冒死一试,阴差阳错,救了娘娘一命!”上官御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也太胡来了,万一试错了,岂不害死了南熏姐姐?”碧螺害死不依不饶地要责怪小伽罗。 “罢了罢了,本就是将死之人,能捡回一条命来,你们应该感激伽罗才是!”南熏袒护小伽罗,碧螺也不好再责怪什么。 柳春道:“就是说,南熏姐姐如今身体无恙?” “已无大碍,不过,还需要稍加调理。我开一副药,你们抓来,替娘娘煎了服下,三五日必当痊愈如常!”上官御医走出纱帐,来到正堂,开了一副药方给柳春:“不要去长安城抓药,找一匹快马,去洛阳!” “为何?”柳春问。 “宇文泰连夜调集兵马,今日一早,长安城已经被宇文家的兵掌控了。李太尉被抄家,一家老小下了监狱。皇宫也被层层包围,皇城上下,布满了宇文泰的爪牙!恐怕进去容易,出来就很难了!若不是我与那守门的士兵相熟,曾经救过他病重的老娘,也难能到这里来!” “难不成,宇文老贼要逼宫造反?”柳春很为皇宫里的魏文帝心急。 “还未到那个地步,宇文泰以保护陛下、防范叛将独孤信之名,将独孤信一家老小拿下作为人质,许是要再次陷害忠良了!”上官御医叹息,将药方交与柳春,转身:“老夫得速速回去,恐城中有变故!” 柳春回身之时,发现小伽罗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方才上官御医所言,小伽罗都听得真切。 小伽罗不言不语地回到南熏的身边,自昨日见到母亲被抓走,她内心早已明白此番劫难是凶多吉少。她现在只想恳请南熏,能放她回去:“南熏姐姐,我想回去,现在我母亲遇难……” “就凭你,能救得了你母亲?”碧螺是不情愿小伽罗深入虎穴的。 “救不了,也要和母亲和家人死在一起,好在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我不会放你走,你且安心,宇文老贼暂且不会把你母亲怎么样,只是委屈了你母亲多吃些苦!”南熏说话很是吃力,每说一句话,都要大口地喘息。 “可是我……”小伽罗还想求情。 “伽罗,南熏姐姐现在要调养身子,你忍心她说话耗费气力吗?且等南熏姐姐好些了再做计议如何?”柳春劝说小伽罗,小伽罗看了看南熏姐姐,只好点头。 回长安城的路途阻断了,碧螺和柳春也不能进皇宫里拿御膳与南熏吃,南熏又亟需康复滋补,乡间农家拿来的饭食粗糙难以下咽,又没有养分。 小伽罗很希望南熏能快些恢复,便能再次恳请南熏姐姐放她走了。 乡间不如山里,没有太多的野味。野兔子狡猾难以捕捉,野鸟机警难以对付,只能去河边抓一些鱼,虽也不是很容易,辛苦一天半晌,一两条肥美的锦鲤总还是有的。 碧螺自小在江南长大,便教会了小伽罗如何捕鱼。短短的两天时间里,两人相处越来越融洽。捕捉回来的锦鲤,交由柳春,炖出来的鱼汤,配上豆腐,很是鲜美! 这是第三日,南熏已经能坐起身子了,碧螺留下伺候南熏点燃熏香。小伽罗便自告奋勇地只身去河边捉鱼,好像天公作美似的,短短的一个时辰,小伽罗便捉住了四条锦鲤! 正当小伽罗兴奋地拿着鱼要回去的时候,被一个牵着马的少年挡住了去路。 小伽罗抬头看这个少年,穿着一身的白色袍衫,和高颍的年纪个头相仿,腰间挂着宝剑,身上背着弓箭。他手里牵着的马匹乃是汗血宝马,马的个头不高,和少年的身高正相匹配,马鞍乃是上好的皮革,若非门阀贵族,无人能用得起。 “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我去路?”小伽罗问。 “野丫头,我问你,长安城为什何把守那么森严?”那少年说话的语气太过霸道,让小伽罗很是厌恶反感。 “你自己去了便知!” “野丫头,我问你,你就只管回答!我有要事在身,你若耽误了我的正事,吃罪得起吗?” “我管你什么正事,你一句一个野丫头,太没礼貌了!你这样询问,谁愿意告诉你!”小伽罗克制怒火,在出门之前,柳春曾经再三嘱咐过,如遇到乡村里孩子惹事,千万不要与之争锋。若受了委屈,回来告诉碧螺和柳春,由她们出面为小伽罗抱不平。 “你看看你,浑身都溅了泥水,光着脚丫子,拿着腥臭的鱼。活脱脱就是个不通礼仪的乡村野丫头!”那少年鄙夷的眼神,更让小伽罗冒火。 小伽罗将手里的锦鲤拿到那少年的面前,锦鲤挣扎摆动,鱼身上的水全部飞溅到了少年的面部和衣服上。那少年连连掩面躲避。少年的窘样逗得伽罗忍俊不禁:“看你这个样子,还嫌弃锦鲤腥臭吗?” 那少年恼羞成怒,呵斥:“岂有此理,你竟敢如此戏弄本公子!本公子便让你见识一下厉害!” 说罢,那少年抓住小伽罗的手,捏住伽罗的手腕用力,想逼迫伽罗扔下锦鲤。小伽罗不肯撒手。少年不服,继续用力,小伽罗咬着牙齿忍耐,仍然不肯放手。少年的气力更大了,小伽罗的眼眶里已经有泪珠儿在打转,还是忍着不肯撒手。 “住手!”及时赶来的碧螺怒吼,走过来将那少年推开:“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在这里撒野来欺负女孩子,真是没教养!” “是她先用锦鲤溅了我一身腥臭,我就教训了她!”那少年理直气壮。 “明明是你先叫我野丫头的!”小伽罗很委屈,却还是强忍着泪水,揉搓着被那少年捏痛的手臂。 碧螺听了,毫不犹豫地狠狠扇了那少年一耳光:“以大欺小,以男欺女!” 那少年生气,要拔剑,发现碧螺是宫女打扮,又把剑放回了剑鞘:“你是何人,在这长安城外,为何宫女打扮?” “你管我是何人,伽罗,她刚才是不是骂你野丫头来着?”伽罗点头,碧螺继续道:“那现在,你骂他野小子,咱绝对不能吃亏!” 有了碧螺给出气,小伽罗开口骂:“野小子,臭小子,乌龟,王八!” 把那少年气得面色通红。 碧螺觉得还不过瘾:“不解气,接着骂!” 小伽罗憋了半天,为难了:“碧螺姐姐,我没有学过骂人,不知道怎么骂!” “我来!”碧螺指着少年的脑门,憋了半天,也没词,只得作罢:“嗨,罢了罢了!就算便宜了这野小子!我们走!” 碧螺牵着小伽罗离开,那少年却紧紧地跟在她们身后。 小伽罗很是不耐烦:“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是还想挨打,还是还想挨骂?” “谁说我跟着你了?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你可以走,我便不行吗?” 碧螺拉着小伽罗,不让她理会他。 穿过了油菜花田,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那少年还是紧紧地在后面跟着。 这次轮到碧螺不耐烦了,碧螺转身,趁那少年不备,拔出他腰间的佩剑,架在少年的脖子上:“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宇文泰那老贼派来跟踪我们的!” 第024章 棋逢对手(下) 屋内熏香袅袅,南熏正在抚琴,气色已然恢复了,手臂上胡蜂叮咬的红肿,基本也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琴声戛然而止,南熏向门外望了望:“柳春,是不是有客人来了?你出去看看。” “是!”柳春应声走出去,看到门前油菜田里,碧螺正用剑架在一个小少年的脖子上,冲着他们喊:“碧螺,伽罗,南熏姐姐问话,是不是来了客人?” 伽罗回应柳春喊道:“柳春姐姐,我们抓到一个宇文泰派来的奸细!” 柳春回身对南熏道:“好像抓到了一个宇文泰派来的奸细,碧螺正要杀了呢!” “且莫要下手,将那人带进来,我要亲自审问!”南熏吩咐。 柳春又冲着门外喊:“南熏姐姐说,手下留情,带回活的,南熏姐姐有话要问!” 碧螺得了南熏的命令,转身走到那少年的背后,佩剑依旧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一步步地往前走。 到了门口,少年不走了,碧螺厉声呵斥那少年:“进屋!” “是不是得先让我把马儿拴好,这可是汗血宝马!”小伽罗看得出少年似乎要耍心眼,摇头示意碧螺要小心提放。 碧螺想了想,指着门前的桃树:“别跟我耍什么花样,喏,就拴在那儿吧!” 少年牵着马匹,朝着那桃树走去。刚走不到三步,只见他踩着马镫,借助马背,一个流畅的回旋翻。还没等小伽罗喊出“小心”二字,少年已经踢飞了碧螺手里的剑,自己接到了手中。 那少年反过来把剑架在柳春的脖子上:“我最讨厌别人拿着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小伽罗上前:“你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会让她亲口告诉我的,我说过,不会杀无名之辈,先报上姓名再杀也不迟!” “哼哼,说的倒是挺冠冕堂皇,什么不杀无名之辈,你总是欺负手无寸铁的弱小,算得了什么英雄?”小伽罗为碧螺捏了一把汗,因为身高的差异,那剑梢向上挑着,险些要挑破碧螺的下巴。 “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请那位小英雄把武器放下!”屋子里南熏的声音,如同风铃一般清脆。 少年收起了手中剑,拴好了马匹,昂首阔步地向屋子里走去。 柳春端来一盏茶给南熏,南熏拿过茶盏喝了一口,又放回了茶盘上,没有正眼看那少年,只是轻抚琴弦:“你是何人,为何来我这里?” 少年看到南熏身边又站着一个端茶的宫女,恭恭敬敬地施礼:“敢问阁下是何来历?怎么会有宫女服侍?” 南熏仍然低头抚说:“你既不知我是谁,却来到了这里,意欲何为?” “我本是不想来的,是你的两个下人请我来的!”少年回身望了一眼随之进屋的小伽罗和碧螺。 “你这人好没道理,分明是你自己跟着我们,我们哪里有请你来?”小伽罗反驳道。 “你用锦鲤溅了我一身的腥臭,不跟我道歉,不正是在跟我告诉你有‘鲤’,而我没有‘鲤’吗?再置我于不顾,岂不是在说,来而不往非‘鲤’也!所以,我就来了!” “你,什么鲤不鲤的,到底在说什么?”小伽罗没明白少年一语双关的含义。 南熏这才停止抚琴,抬起头,看清了那少年岁幼稚,却俊朗的面孔,器宇轩昂,仪表不俗。南熏也心生了几分疼爱之意:“小英雄,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杨坚!”少年双手抱拳,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杨坚……”南熏想了想,“大将军杨忠,是你何人?” “此乃家父!” 面前这个少年,竟然是父亲麾下得力大将军杨忠的儿子,小伽罗不免心里有些疑惑。世人皆知,杨忠追随独孤信,深受独孤信的忠信感召,加之又饱读诗书,乃是一名儒将,却怎么教养出来这么个桀骜嚣张的儿子来? 南熏欣慰地点头,指了指杨坚身后的小伽罗:“果然是忠良之后,那你可知这位小姑娘是谁?” “不过乡野丫头而已!”杨坚的眼神里,透着一些鄙夷。 “你还说我是野丫头!”小伽罗生气地走到杨坚的面前,好似巾帼不让须眉,一副想跟杨坚较量的样子。 柳春笑了:“这个野丫头,姓独孤,名伽罗!” “独孤?”杨坚有点不相信:“你是说,她和大司马独孤信是一家人?” 碧螺:“何止是一家人,她就是独孤信的小女儿!” 杨坚有些惊慌了:“不,不可能!大司马的女儿,怎么会这番没有教养的样子?” 小伽罗将被杨坚抓红的小胳膊抬起:“你口口声声叫我野丫头,又以大欺小,抓红了我的胳膊,谁才是没有教养?我要让你给我道歉!” “你溅了我一身的腥臭,你先给我道歉!” 南熏这才发现小伽罗的胳膊有深深的红印,这许久都没有消除,可见这杨坚的气力着实不小,命柳春:“去把我泡制的跌打酒拿来!” 柳春进里间,拿出了一个瓷瓶出来。 南熏拿过药酒,走到杨坚的面前:“这是我秘制的跌打酒,你给妹妹擦上,就算是道歉了怎么样?” 杨坚看了看药酒:“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是谁不重要,你欺负了小妹妹,就要给小妹妹道歉,这才是作为一个男子汉应有的气度!”南熏很耐心地在教导杨坚。 “是她先弄了我一身的腥臭!”杨坚还是桀骜不服气。 “是你先叫我野丫头!”小伽罗很委屈。 “杨坚,你和伽罗站在一起!”南熏吩咐道。 “为什么?” “南熏姐姐让你站在一起,你就站在一起,别问那么多话!”碧螺不由分说,将杨坚推到了小伽罗的身旁,让两人面对面站着。 南熏用手比划了两人的身高,杨坚比小伽罗整整高了一个脑袋:“杨坚,告诉南熏姐姐,你看到了什么?” “除了她的头顶,什么都看不到!” 南熏又问小伽罗:“你又看到了什么?” “他的肩!”小伽罗回答。 南熏姐姐蹲下身子,拍两人的小脑袋:“杨坚,你看得到妹妹的头顶,却不能带好头,没有成为妹妹的好榜样;妹妹看到你的肩,你却不能给妹妹可靠的臂膀,你再小肚鸡肠,还能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保境安民的大将军吗?” 杨坚无言,不情愿地从南熏手里接过药酒,强行拉过小伽罗受伤的小胳膊,小伽罗很不乐意地甩开他。 “对待女孩,要学会温柔!”南熏轻轻地将小伽罗的手臂抬起,示意杨坚上药。 杨坚打开瓷瓶,倒出药酒在手心上,还要蛮力的时候,南熏给杨坚使了个颜色,杨坚才意识到,轻轻柔缓地将药酒擦拭在小伽罗的手臂之上。 擦完了药酒,南熏释怀:“这就对了,从此,你们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好不好?” 两个孩子互相看看对方,不情愿地点头。 “好了,碧螺、柳春你们两个别愣着了,两个小客人都饿了,快去准备了鱼汤!”南熏吩咐在一旁观看,有些忍俊不禁的碧螺和柳春。 “是!”两人得令,拿着锦鲤出去了。 第025章 两小有猜(上) 还好小伽罗捉到的鱼比平时多,不怕多了杨坚这一张嘴。用过鱼汤晚膳之后,南熏对杨坚道:“时间不早了,你速速回家吧,不要让城里的家人等得着急了!” “我这身装扮,险些被守门的士兵给拿下,城里我是回不去了的!”杨坚道。 “我看你应是像从军营里出来的!”南熏看看门外的汗血宝马:“那马儿是陛下赏赐予你父亲的吧?” 杨坚有些诧异:“正是,你是如何知晓的?” 南熏有些惆怅:“长安城里,汗血宝马不多。陛下有一只一样的马儿,名叫烈焰,想必,这只马儿就是烈焰的儿子赤练吧!” “这匹马正是赤练,你竟然知晓如此详细?”杨坚又想起了身边的这两个宫女:“莫非,你是宫里的人?” “大胆杨坚,在你面前的是当今皇后!你还不速速下跪!”小伽罗在旁边厉声喝道。 杨坚又把宝剑拔了出来:“你等到底是何人,当今哪有皇后?你们是欺负我无知吗?早就怀疑你们行迹不轨,弄来两个下人冒充宫女,再找来一个野丫头冒充大司马的女儿,这是要招摇撞骗么?” “好你个野小子,吃了我们的鱼汤,现在翻脸不认人,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南熏姐姐就是被宇文泰陷害的乙弗娘娘!”小伽罗骂道。 “乙弗皇后是被毒死的,怎能还会在世上?” 夕阳的桃花树下,南熏已经到了门外赤练马身边,捧着马儿的脸,哀伤地和马儿亲近,清澈的眼泪不知不觉滑落。马儿也感受到了南熏的心情似的,高亢地哀嚎着。 杨坚跪下叩首:“娘娘千岁,恕杨坚无礼之罪!” 南熏很是欣慰地命柳春将杨坚扶起。 小伽罗对杨坚很是鄙夷:“你变脸可真够快的,方才还怀疑,为何转瞬就相信了?” “我记得,父亲曾说过,当年的烈焰马是进贡给陛下的。陛下和娘娘当年恩爱有加,时常骑着烈焰在长安城外驰骋。那烈焰马对娘娘情深意重,娘娘被宇文泰陷害之后,烈焰马冲破马厩奔出宫外,拦住宇文泰的马车就撞过去替娘娘报仇,却死在了乱剑之下!这匹赤练一向顽劣,却对娘娘一见如故,想必是小时候曾受过娘娘的照顾吧?” 杨坚的一番话,让南熏回到了以前的记忆里,正如他所说,赤练刚出生之时,南熏精心照料过,赤练的名字,还是南熏起的。 听了这么一段感人的故事,小伽罗也觉得这匹赤练马可爱人性了许多。 “烈焰是一匹忠肝义胆的良驹,陛下将赤练赐予你父亲,就是要让你父亲和烈焰马一样,成为一个忠勇良将!”南熏感慨万千,“既如此,你还要隐瞒来此处的目的吗?” “娘娘恕罪,杨坚并非有意隐瞒!此次乃是奉了家父将令,前来长安城探查宇文泰的虚实。家父听闻宇文泰拘禁独孤大司马的家人,意图陷害忠良,便率领本部八万精锐,日夜兼程赶来!再过两日,便可兵临城下!” 小伽罗听说杨忠要带兵救自己的母亲家人,便对眼前这个小子的厌恶之情减少了几分:“那我父亲呢,是不是也回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父亲在凉州镇守,我父亲从讨伐南梁的前线回来,南北相隔千里。我父亲推断,大司马应该不日就到了吧?” “伽罗,你可还要执意回长安城了?”南熏问道。 小伽罗心已稍稍安定,摇头道:“不回了,我要在城外等着父亲回来,到那时,一起进长安城把我母亲救出来!” 不知城内母亲和家人生死若何,小伽罗还是有些担心。又听说父亲已经率兵回来,不知父亲长什么样子,只听人说父亲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小伽罗也曾经参照过几位兄长的容貌,联想父亲的长相。 不需几日,和母亲一起翘首以盼的父亲就要回来了,小伽罗难以抑制内心晓晓的激动。 是晚,众人都已经安然睡下,小伽罗独自坐在门外仰望夜空,桃树下的赤练睡得正酣。 杨坚想起身撒尿,发现了没有睡下的小伽罗,便走到她身后,同样仰望着夜空:“这月亮和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小伽罗不愿意搭理他。 “不去睡觉,个子会长不高的!”杨坚继续道。 小伽罗还是不理会他。 杨坚便没去地走到桃树下面,转身对小伽罗说:“喂,你回屋去,我要撒尿了!” 小伽罗忍不住了:“明明有茅厕,你干嘛要在这儿撒尿?” “我在军营里就习惯在树底下撒尿,去茅厕尿不出来!”杨坚故意解释道。 “你这就是个小流氓!你才是真的没教养呢!” “那你回不回屋?不回屋我就撒尿了?” “我不回,我就不信你真的会尿!” “我真的尿了?”杨坚说着,就解开了衣带,拿出了小家伙,对着桃树“哗啦啦”地尿了起来。 小伽罗捂住眼睛,往屋子里跑:“杨坚,你个臭流氓!” 杨坚一边撒尿,一边爽朗地大笑:“哈哈哈,就不相信你敢看!” 生气回屋的小伽罗,在外面床榻上,凑着碧螺和柳春的身旁躺下,睁着眼睛,仍然不能入睡。听到撒完尿回屋的杨坚的脚步声临近床边,好似在探着身子看她是不是睡着了,小伽罗便闭上眼睛假装睡下。 杨坚轻轻地拍小伽罗的肩膀:“睡了没有?”见小伽罗没有反应,以为她已经熟睡了:“果然还是困倦了!” 杨坚趁着月色,看到小伽罗胳膊上的红手印还没有完全消去,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被子,自己蜷缩在床边,也睡下了。 次日吃过早饭,小伽罗又要去捉鱼,碧螺因为要去农家换一些柴米又不能陪着伽罗,碧螺便要杨坚陪同小伽罗一起去。 小伽罗拒绝:“若让他也去,我便捉不了鱼了!” 碧螺道:“家里就他一个男子汉,不能光靠我们这些女人养着啊!” “走吧!我都原谅你了,你怎么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呢?”杨坚拉着小伽罗的手就要出去,却不小心拉倒了昨日小伽罗受伤的手腕。 “疼!”小伽罗缩回手臂:“杨坚,你是故意的吧!” 第026章 两小有猜(下) 一只健硕的白色狡兔如闪电一样奔跑,一支利箭正中狡兔的大股,毙命于河边的草丛。 小伽罗赤着脚,在浅而清澈的河水中,盯准了一条锦鲤,却扑了个空。 杨坚提着狡兔的两只长长的耳朵,他的腰间还挂着两只兔子,得意地在小伽罗面前炫耀:“今天的午膳,还是看我的!” “有什么可神气的,不过是有弓箭罢了,若厉害的话,你也下来抓鱼呀!”小伽罗自然是不服气的。 又一条锦鲤从小伽罗的面前游过,小伽罗又扑了空,气恼:“今日你们是商量好的吗,鲤鱼也跟我作对!” 杨坚拔出一支箭,拉满弓,瞄准小伽罗的脚下:“你让开!” 还未等小伽罗来得及反应,“嗖”地箭射中了小伽罗腿边的一条鱼,箭身擦过小伽罗的腿,吓得小伽罗连连后退,不小心坐在了河水里,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杨坚从水里拿出箭上的鱼,接着向小伽罗炫耀:“你还敢说我不厉害吗?” 小伽罗很生气地从水里爬起来:“杨坚,你太过分了!” 忍受着委屈,小伽罗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甩开杨坚回去。 “喂,你不拧干身上的水,会伤风的!”杨坚这看似没用的关心。 “不用你管!”小伽罗的声音有些打颤,抱着肩膀,艰难地往回走,身上湿透的衣服很是沉重,春风吹过,分外冰冷刺骨。 杨坚吹了一个口哨,在远处吃草的赤练应声回到了杨坚的身边。杨坚翻身上马,赶上小伽罗,把手伸给她:“快上马!” 小伽罗不搭理杨坚,杨坚不由分说,下马之后,抱起小伽罗就往马背上托,再骑上马,快马加鞭地赶回去。 小伽罗在马背上闹腾:“放我下去,我才不要你管!” “不要动,若从马背上跌下去,会摔碎你的骨头!” 赤练马风驰电掣,稍有不慎摔下马背,必然是重伤在身的。 蓦然,杨坚扯住缰绳,赤练刹住马蹄,小伽罗险些也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幸得小伽罗抓住了杨坚的肩膀:“杨坚,你又要做什么?是不是觉得害我还不够?想让我摔死?” “你还不是没摔下去吗?便抓住了我!” 小伽罗感受到了杨坚暖暖的鼻息和心跳,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松开双手。小伽罗还要说什么,被杨坚食指压在了嘴唇上:“别说话!” 杨坚抬头仰望天空,小伽罗顺着杨坚的目光望去,天空飞翔着一只信鸽。杨坚已经拔出了一支箭,以迅雷之势,射中了那只信鸽,可怜信鸽命丧黄泉,摇摇欲坠。杨坚策马向信鸽落下的方向跑去,捏着箭梢捡起了信鸽,从信鸽的腿上拿出一封信。 小伽罗虽然还认识不得几个字,父亲的名字还是认得的,却仍能透过信纸的背后,看到信上确有“独孤信”三个字。 杨坚看完了信,皱起眉头:“竟如此险恶心机,我等都上了她的圈套,怎奈,父亲大军不日就要到达城下,必然会中了奸计!” “信上说的是什么?”小伽罗觉察出事态严重,很是关心是否与父亲性命攸关。 “回去之后,万万不可提及这封信!”杨坚看似有些危言耸听。 “为何,我要知道信上说了什么?”小伽罗更加对信上的内容好奇。 “此乃军机大事,你个女孩家是不需要知道的!”杨坚又是一番高傲的样子。“上面有我父亲的名字,我一定要知道……阿嚏!”小伽罗重重地打了喷嚏。 “不要再问了,还是快快回去换衣服吧!”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要回去!” 小伽罗和杨坚争执了半晌,杨坚终究还是缄口不言,快马加鞭。 南熏在桃树下,搜集桃花蕊到茶盏里,待到搜集满了之后,递给身后的柳春,吩咐道:“用小火煮半个时辰,再放入芦荟一钱、珍珠粉半钱,再煮一个钟头,做成桃花膏,对伽罗的手伤是最好的!” “南熏姐姐,真是把伽罗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了!” 柳春正要转身之时,看到油菜花田里,杨坚和小伽罗共乘一匹马飞奔过来:“南熏姐姐,你看!” 这场景勾起了南熏的回忆,正如当年的她和魏文帝,不禁欣然慨叹:“真是天生的一对!” 转眼间,赤练马已经近在眼前,南熏和柳春才看清小伽罗浑身湿透了。 “为何如此?那河水甚浅,怎就弄成了这副模样?”南熏问道。 “肯定又是杨坚,这孩子……” 柳春还想责怪杨坚,只见小伽罗不住地打喷嚏,南熏便上前将小伽罗抱下来:“好了,不要再责怪了,快快给伽罗换衣服!” 南熏和柳春将小伽罗带进了屋子里,关上房门,只留杨坚在门外。 柳春端过来一碗姜汤,南熏从柳春的手里接过来。已经换好衣服的小伽罗被裹在了被子里,还在不时地打喷嚏。南熏舀起一勺汤,送到小伽罗的嘴边,小伽罗喝下一口,身子顿时暖了许多。 “这两个淘气的小冤家,早晚非要闹出人命不可!”柳春抱怨道。 “不要再让伽罗去捉鱼了,我身子已经恢复,无需再吃鱼汤了!”南熏很心疼地喂小伽罗。 “南熏姐姐,信,杨坚有一封信!”小伽罗心里面还惦记着。 “信?什么信?”柳春不明白小伽罗在说什么。 南熏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动了容,却也不再追问,只是安慰小伽罗:“你快休息休息,有何事等你醒来用午膳的时候再说!” 小伽罗也觉得是有些累了,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南熏打开房门,院子里已然没有了杨坚和赤练马的身影。杨坚打猎而来的三只狡兔和一只锦鲤放在了门口。 “那小子又哪里去了?还回不回来吃午膳了?”柳春弯腰拾起猎物。 “他是一去不再回了,杨坚的午膳你不用再做了!”南熏很淡然地道。 “咦,这是什么?”柳春拿起所有的猎物之后,才发现猎物之下,压着一个死去的鸽子:“这不是小灰吗?我们的小灰,怎么就死了!” 第027章 城里城外(上) 只有小伽罗、南熏和碧螺在用午膳,烤来的兔肉,确然比吃了好几日的鱼汤要美味多了。 想来,这还是那杨坚的功劳,小伽罗心里嘀咕着,到底还是沾了人家的光。不过,他也把自己整得狼狈不堪,就算是杨坚给的补偿吧!小伽罗努力说服自己,才能吃得心安理得。 让小伽罗很是气愤的是,那野小子犯了错,竟然连声道歉都没有,就跑了,真是个无赖! 小伽罗觉察出,除了自己有心事之外,南熏用膳似乎也是心不在焉,却不知在心想何事。 小伽罗起身,端着柳春的小案子,朝着门外走去。 柳春正捧着死去的鸽子小灰,伤心地垂泪:“小灰,你的命可真苦!” “柳春姐姐……”小伽罗来到柳春的身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是把案子下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伽罗,你告诉我,是不是杨坚那个小子杀死的小灰?我要替小灰报仇!”柳春悲伤中是满满的仇恨。 “只是……”小伽罗本来也想依着柳春的情绪,痛骂杨坚,当回想起杨坚取下的那封信里,有父亲的姓名,小伽罗转变了态度:“那封信,为何会有我父亲的姓名?” “这……”柳春想想应该如何回答:“许是南熏姐姐想替你父亲请救兵吧!你的母亲都被宇文泰囚禁着,南熏姐姐也很替你担忧!” 原来南熏是为了自己好,小伽罗稍稍心安,便将烤兔肉端到了柳春的面前:“柳春姐姐,吃些东西吧!” “我不要吃杨坚弄来的东西!”柳春扭过头去。 “我知道你恨杨坚,可是,不能因为他跟自己过不去嘛!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找那小子报仇!”望着小伽罗那诚恳的目光,柳春也被她的一席话给逗乐了:“对,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报仇!” 柳春便拿起兔肉,狼吞虎咽着,她把兔肉幻想成杨坚,一口口狠狠地咬下去。 又过了一日,正如杨坚所说,杨忠带着八万精锐,离长安城百里之外驻扎。那日早晨,一群受惊的鸟儿如乌云一般,黑压压地从南边飞过,遮住了半个天空。 南熏望着天空:“想来是杨忠的大军已到,驻扎于城南!” 小伽罗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可是,从南熏的眼神里,却看到的是忧虑。依理,为小伽罗忧心的南熏,此时应该和她的心境一样才是,大人的世界,终究还是难以让人懂得的。 午后,南熏和往常一样抚琴。十余骑飞驰而来,都身着铠甲,披风随风摆动。骑赤练马的便是杨坚,和之前一身便装的他全然不一样了,威风上又加了几分。还没等碧螺和柳春来得及阻拦,他们都就已经走了进来,齐齐给南熏下跪:“臣杨忠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熏依旧抚琴自如,这十位将军便一直跪着,待到一曲终了,南熏轻轻摆手。碧螺会意,代南熏言:“娘娘赐尔等平身!” 诸位都平身而起,侍立于南熏的面前。 小伽罗这才看清那杨忠的容貌,器宇轩昂,长须飘然,果然是英雄气十足。小伽罗心中暗暗忖度,想来父亲也是这样的容貌吧?又见杨忠身旁的杨坚,无明业火又生了上来。 比小伽罗更心急的是柳春,上前将杨坚揪了出来:“是你害死了我的小灰,我要让你偿命!” “柳春,在大将军面前,休得无礼!”南熏呵斥住了柳春,柳春不得已松手,杨坚做了一个鬼脸。 “杨大将军,娘娘并未有旨意,你不请自来所为何事?”碧螺代南熏问话。 “启禀娘娘,臣等听闻宇文老贼意图谋反,前来救驾勤王。犬子坚儿说娘娘在此,便前来听娘娘差遣!”杨忠回禀。 “难得杨大将军一片忠心,还能来见本宫!本宫隐居多年,本要淡却世俗之事,安度余生,不想尔等来扰了本宫的清净!” “娘娘恕罪,容许臣直言不讳,臣妄自揣测,恐娘娘并非要与世无争吧?”杨忠的语气里,有试探的意思。 “大将军何出此言,莫非,是疑心本宫?” “臣不敢!”杨忠从袖子里拿出那封被杨坚截获的信,呈给身边的碧螺:“娘娘的笔迹,臣还是记得的。只是不知,娘娘欲将此信寄往何处?” 小伽罗看到那封信,胸中的小鹿又跳跃了起来,实在是太想知道信中所说的是什么了! 碧螺接过那封信,转呈给了南熏。 “想必,这信你是看过的?”南熏的语气里,已经显露出了对杨忠的敌意。 “臣冒昧地看了,只是不知,娘娘为何如此设计,陷大司马于不义,陷大司马家人于险境!” 杨忠的言语让小伽罗的心提了起来,南熏姐姐要陷害自己的家人?怎么可能会呢?难道南熏姐姐跟宇文泰是一路人?可是,宇文泰确然是恨死了那宇文泰的呀! “大将军言过其实了吧?清君之侧,诛杀奸臣,乃是大功一件!此事若成,于家于国,都是幸事,尔等都将名留青史,何谓陷大司马于不义?”南熏的语气里,像是在对杨忠的训责。 “如若大司马此时就在城下,便中了宇文老贼的奸计,背上谋逆叛乱之罪,到那时,落在宇文老贼手中的人质,又怎能活命?娘娘可曾想过,这驱虎吞狼之计会害了大司马,害了陛下!而今,宇文老贼实力依旧雄厚,非是我等所能敌,这哪里是驱虎吞狼,分明就是以卵击石!”杨忠已然激动得难以控制情绪。 “你带来的八万精锐,还对付不了那瓮中之鳖的宇文泰么?” “娘娘又岂能不知,这兵马名义上由臣等统领,实则遍布了宇文泰的爪牙。除去臣身边的这些亲信,如若其他将领得知臣等是来勤王的,必然哗变,到那时,莫说清君侧救陛下,恐臣等也灰飞烟灭,反倒成全了那宇文老贼!” “哈哈,哈哈哈!”南熏大笑,那笑声让小伽罗有些恐惧,仿佛不是昔日那温顺的南熏姐姐了,“想不到陛下倚重的重臣,竟如此怯懦!好,好啊!枉费了陛下对尔等的信任,却可惜了本宫的赤练驹儿,赏赐了你这样的臣子!” 南熏吹起口哨,只见门外的赤练马一阵狂躁,挣脱了缰绳,向屋子里奔来,惊吓得诸位将领向两边退去,杨坚也趁势护住了小伽罗。 小伽罗误以为杨坚要对她不利:“你又想做什么?” “怕你被马儿伤到!” “我自己能躲,不需要你掩护!” 那马儿跑到了南熏的面前,很温顺地低下头,任由南熏抚摸撒娇,吹着鼻息。南熏亲吻了赤练的额头:“赤练啊赤练,而今只有你忠心还似以往,可愿随本宫为你父亲报仇!” 赤练扬起那高傲的头颅,仰天长鸣:“咴——”,良久不绝。小伽罗听那鸣叫声里的哀伤,也被感动得想哭泣。 南熏起身,拿起墙上的佩剑,纵身上马,却被柳春和碧螺拉住缰绳:“娘娘要去哪里?” “去长安城,和赤练一起,手刃那宇文老贼!你们休要拦本宫!”南熏激扬着仇恨。 杨忠等诸将围了上去:“娘娘息怒,容趁等从长计议,万不可只身犯险!” “还要如何计议,尔等不愿救陛下,本宫亲自去便了,让开!” 杨忠等人又跪了下来:“臣等愿听从娘娘调遣!” 第028章 城里城外(下) “怎能让本宫相信,尔等是真心愿意听本宫的?”南熏还是有所顾虑,略加思索,“本宫倒是有一个主意,大将军可将杨坚留在本宫这里,以为人质!” “娘娘如此作为,与那宇文泰又有何异?”杨忠不能接受南熏的提议。 “大将军若如此认为亦可,本宫会善待令郎便是!” 杨忠看得出,为了达到目的,乙弗皇后已经是不在乎外人对她的看法了。 “父亲,儿愿意留下!”杨坚一旁道。 “既如此,便依娘娘所言,让犬子留下!只是,臣也斗胆从娘娘身边带走一人,方可安心!”杨忠道。 “碧螺,柳春,你们二人谁愿意与大将军走一趟?”南熏转而问。 还未等两人开口,杨忠便道:“娘娘,臣要带走的是此女!”杨忠指了指小伽罗。 小伽罗不明所以,这位素未谋面的叔父,为何一定要带走自己?莫非是和南熏姐姐一个用意,把自己当做人质? “唯独她你不可带走!”南熏的态度很坚决。 “臣只想带走她!也必须带走!”杨忠的态度更加坚决,“臣已留下爱子坚儿,忠心可鉴!望娘娘允可!” 南熏沉吟良久:“女儿家随你去军营,终究还是多有不便!为何大将军执意要带走伽罗?” “娘娘知晓,独孤大司马待臣恩重如山,臣想带她回去,贴身照顾,也算是对大司马的报答吧!” 南熏慨叹:“大将军终究还是因为那封信,疑心本宫欲对伽罗不利吧?” “臣不敢!”杨忠有些惶恐。 “素闻你和大司马一忠一信,果然如此,对得起你们的名字,好吧,本宫答应你!”转身问小伽罗:“伽罗,你可愿意随大将军去?” 小伽罗不知如何是好,听大人们对话,越发不知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回想起来从皇宫偶遇,到被劫持到了这里,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南熏姐姐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一旁的杨坚冲着小伽罗使眼色,一直摇头,示意小伽罗不要随军。杨坚之所以愿意答应做人质留下来,就是因为小伽罗在这里,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愿意为了她留下来。没想到的是,他是留下来了,父亲反倒要把伽罗带走,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然而,小伽罗并没有对杨坚的暗示有所会意,倒是想起来之前杨坚曾经说过的,镇守凉州的父亲,也许已经在回都城的路上了。如若能随杨忠去了,兴许能见到父亲吧? “我愿意跟大将军一起走!”小伽罗的回答让杨坚大失所望。 “碧螺,柳春,你们二人谁愿意随军一起照顾伽罗?”南熏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去!”碧螺和柳春异口同声。 “柳春虽然心思缜密、体贴入微,而碧螺却更大胆机智、行事果断,这次就让碧螺去吧!”南熏说完,对碧螺点头,使了一个眼色,碧螺点头,明白南熏的用意。 “臣等告退,随时听从娘娘调遣!”杨忠向南熏辞行。 看着小伽罗转身要跟着杨忠离开,杨坚有些反悔了:“父亲等等!我不要做人质了,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你留下!”杨忠头扔下这三个字,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伽罗!”杨坚叫住了小伽罗。 “做什么?”小伽罗有些不情愿地停下来,以为杨坚又要有什么鬼主意。 杨坚牵过来南熏身边的赤练马,把缰绳交到小伽罗的手里:“你没有坐骑,就让赤练马陪着你吧!” “我听说,汗血宝马性情暴烈,你是想让它害我吗?”小伽罗不想接缰绳。 “相信我,让它跟着你!”杨坚抱着赤练的脑袋,对赤练耳语。赤练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轻轻点头,前蹄点地,算是答应了杨坚。 果然,小伽罗爬上了马背,赤练并没有反抗,碧螺随后也骑上了马背。 “你刚才跟赤练说了什么?”小伽罗好奇地问。 杨坚轻轻地拍了怕赤练的屁股,赤练便撒开腿向外奔跑,杨坚笑着对小伽罗的背影:“就是让赤练从今往后听你的话!” “杨坚,你无耻,跑得太快了!”转瞬间,赤练马已经带着小伽罗进入了菜花深处,杨忠带着裨将也跟着追了上去。 “碧螺姑娘,勒住缰绳,放慢速度,随我去长安城下!”杨忠对碧螺和柳春大喊。 碧螺拽住缰绳,却不见赤练马有丝毫的减速:“大将军,马儿不听使唤啊!” “坚儿说,赤练听伽罗的话,把缰绳给伽罗!”杨忠叮嘱碧螺。 小伽罗接过缰绳,用力往后拽:“吁——” 果然如杨忠所言,赤练神奇地停了下来,在原地等待,直到杨忠率众跟了上来。 “这赤练马果然听话啊!”小伽罗很是惊喜,杨坚真的没有骗她,马儿很听自己的话! “跟我来!”杨忠调转方向,直奔长安城而去,小伽罗驾驭赤练紧随其后。 来到长安城南门之下约五里,转向路旁的小森林里。杨坚便下马卸下身上的铠甲,递给身边的裨将:“你等就在此等候,我去勘察虚实便回!” 一位裨将担忧道:“我等要保护大将军的安全!” “你们要是跟了去,就很是显眼,反倒不安全了,躲在这树林里便可,不要轻易出去,不知这四周有多少宇文泰的爪牙!”杨忠吩咐道。 “杨叔父,我也要随你一起去!”小伽罗担心母亲和姐姐,好久没有回长安城了。 杨忠想回绝小伽罗,碧螺却先开了口:“大将军,你若只身一人前去,若被盘问起来,却如何解释?如若我和伽罗一起随行,便可以扮作一家三口,让那守城的士兵也能放松了警惕!” 杨忠觉得碧螺的话有些道理,点头应允:“只是,这赤练马太过显眼,要换做普通马匹方可!” 换了裨将的普通马儿之后,三人扮作普通的商人模样,缓缓地向城门走去。 熟悉的城门就在眼前,已经是近傍晚十分,城门熙熙融融,城里城外的都各自回家去了。 三人混在人群当中,杨忠是最为担心的,毕竟是朝廷大将,很容易会被认出来,如若守门的是老兵的话。 第029章 深入虎穴(上) 在经过城门的时候,守门士兵拦住了杨忠,让他下马,仔细打量了一番:“你是兵卒?” “我是来长安做买卖的商人!”指了指身后的碧螺和小伽罗,“这是内人和小女!” “商人?做什么买卖的?怎不见有商队货物,只一家三口出来做买卖?” 宇文泰训练出来的士兵,也有精明的,却让杨忠摊上了。杨忠赔笑:“军爷,小的买卖不大,往洛阳贩卖些个丝绸,都卖完了!” “洛阳?”守门士兵冷笑了两声:“洛阳在东面,你应该由东门而入,为何偏偏来我南门?敢问你是从哪条路走的?” “我夫君本是要从东门回长安的,只是,顺路接了寄居乡下娘家的奴家和小女儿,才辗转来了南门!”碧螺上前,替杨忠回答了守门士兵的问题。 “我看不像吧?如此魁梧身材,即便是换了一身的便装,还是掩饰不了那轩昂的气质。声如洪钟,若不是将军级别,恐没有这般模样吧?你们骗不了我,好歹我也是行伍出身!我猜,你一定是从城南杨忠营寨来的吧?” 在城南百里外安营扎寨也不过半日的功夫,长安城的士兵竟然已经都知晓了,可见,宇文泰对朝廷众臣的掌控确实不一般。 士兵的话,让杨忠无言应对,瞒是瞒不过的,长安城进不来,须得乘士兵未有所动作,全身而退才行。 杨忠转身,正示意碧螺一起往回走的时候,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子,冲了过来,直奔那守门士兵而来,猛然撞了一下那守门士兵的腰间。 只见那守门士兵摸了摸腰部,大喊:“我的钱袋,抓住那个小贼!” 那个乞丐手里摇着士兵的钱袋子,得意洋洋地在前面跑着,似乎是故意引开那士兵的意思。虽然仍有几名士兵把手在门口,却因为这小小的骚动,人群更加混乱了,士兵们无法阻拦,杨忠带着碧螺,从混乱的人群里冲了进去。 小伽罗从未曾想过,这个她一直出入无阻的长安城,而今,却进出如此之困难。 “杨叔父,我们要去哪里?我好想回家,只是家里没人了!”小伽罗很想回自己的家看一看,已经许多日未曾回家,宇文泰带走了家人,却不知现在家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家中是不能去的,想必那四周已经安插了宇文泰的耳目。我们须得找一家酒馆,打听一下长安城的消息!” 依照杨忠所言,三人来到一家酒馆坐定,小二前来,正要点菜,忽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乞丐,小二前去阻拦。 “去去去,你这个小乞儿,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小二要将那乞丐轰走。 “怕小爷我付不起钱吗?小爷我有的是钱,干嘛不让我进去?”那乞丐摇了摇手里的钱袋,正是刚刚被抢走的那个守门士兵的钱袋。 小伽罗听得这声音很是熟悉,向门外望去,那乞丐的破布烂衫与一般乞丐无异,也是满面尘土、蓬头乱发,唯独那双闪亮的眼睛,小伽罗一眼就能识别出来,这小乞丐正是高颍! “颍哥哥,怎么会是你!”小伽罗的激动,难以言表。这是她回到长安城能见到、想见到的第一个亲人。 小伽罗飞一样地跑到了高颍的面前,也不管他现在是这般邋遢的样子,紧紧地拥抱,泪流满面。 高颍的双手却不知放在哪里是好了,想抱小伽罗,却恐怕弄脏了她的衣服,只是尴尬地站在原地:“伽罗,好了好了,我都饿了好几天了,能让我先吃点东西吗?” 小伽罗这才松开手,冲高颍点头,高颍双手替小伽罗擦拭眼泪,却不料,那双脏兮兮的小手,给小伽罗的脸上抹出了两道脏兮兮的灰印子。高颍忍不住笑了出来,小伽罗也跟着破涕为笑。 高颍走到桌子前,见到杨忠,有些惊讶,急忙向杨忠行礼:“见过杨……” “叫我杨叔父就行了!”杨忠恐高颍不知情,说出了他的身份。 “见过杨叔父!”高颍又发现坐在旁边的是碧螺,却不知此时的碧螺和小伽罗的关系甚好:“你怎么也在这里?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家伽罗,想要做什么?” 碧螺对高颍的态度很是不满:“我是伽罗的娘亲,你说话要注意了分寸!” 高颍略加思索,明白了他们三人现在扮演的身份。 小二上来了烤羊肉、熟牛肉,鸡鸭鱼一应俱全。只见那高颍,也顾不了许多,也不用刀子、筷子,徒手上前撕下羊腿,就往嘴里送。 碧螺却忍受不了,想训斥高颍,看着小伽罗对高颍很是关切给高颍夹菜送汤,也只好按捺住了心中的厌恶。 “颍哥哥,方才在城门口,你是故意引开守门士兵的,对吗?” “要不然呢?明白无故偷了当兵的钱袋,我可不想白白送死!我本来想去城外找你,却遇到你们正要进城,所以就举手之劳了!” 在客房里,高颍沐浴过后,穿上杨忠从小二那里寻觅来的衣服,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乞丐果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高颍感慨,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过得习惯了,也没想到自己能挨过这些时日的苦难。 “颍哥哥,你怎么就落得这般地步了?那日一别,你不是随着李太尉的亲信去面见圣上了吗?”小伽罗问。 “就那日一别之后,我们确实回到太尉府,然后随李太尉进皇宫去和陛下商议如何救夫人和一家老少。却不曾想到,那宇文泰卑鄙手段,乘着李太尉不在家中,便抄了李将军的家。暗中调集了自己的亲信部队冒充御林军,闯入皇宫,当着陛下的面,矫诏拿下李太尉。如若不是茱儿小姐趁乱将我推入枯井,今日你我怎能相见?” 高颍每说一句话,都像是长针一般,扎得小伽罗心中流血,对宇文泰更是恨之入骨,也让小伽罗提心吊胆,担忧家人的性命安危。 “我姐姐也被那宇文泰带走了吗?”小伽罗很是关心。 “这次倒是没有,陛下以性命保住了茱儿小姐在身边,不愿与之离去。又有那个柔然长公主求情,现在茱儿小姐和陛下一起,被软禁在皇宫之中!” “想必那皇宫,也已经全部是宇文泰的人了吧?”杨忠毋庸置疑地说道。 高颍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恐惧和悲伤:“那天夜晚,皇宫火把通明,所有的宫女、太监,还有李太尉的兵卒,都死于宇文泰的手下,哀声满天、血流成河!那一夜很漫长很漫长,仿佛是一场噩梦,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还没有从那场噩梦里清醒!” 高颍的话,让一旁的碧螺不禁寒战,如若那时她和柳春也在宫中,岂不是也成了宇文老贼的刀下冤魂?到那时,南熏姐姐又由谁来照顾? “杨大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打算?”碧螺问杨忠。 “想知晓我们如何打算,须得先知晓那宇文老贼会如何打算。我带来的八万精兵里,大半安插了他的爪牙。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杨忠眉头紧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苍白之感。 “我听父亲说,大司马的兵卒,都是随大司马出生入死的忠勇之士,那宇文泰怎能在大将军的身边安插自己的奸细呢?”高颍疑惑地问。 “大司马的兵卒,依然是追随大司马镇守凉州,自然是没有宇文泰的奸细。我自从被调离大司马身边之后,所统帅的兵卒,大半是宇文泰的旧部!” “我父亲呢,杨坚说,我父亲要回都城,是真的吗?”小伽罗很期待杨忠给她肯定的回答。 第030章 深入虎穴(下) 听了小伽罗的提问,杨忠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独孤信镇守凉州未曾动身,杨忠也是刚刚收到独孤信的书信。 独孤信得知茱儿和妻小被宇文泰抓走之时,以为宇文泰想谋逆篡位,正要起兵回都城勤王,却被高颍的父亲高宾拦住了。高宾身为独孤信的幕僚,冒死劝谏独孤信不要一时冲动,中了宇文泰的奸计。 早有谋逆之心的宇文泰,之所以迟迟不肯有所动静,是因为忌惮独孤信的势力,正想找机会铲除独孤信。因此,才假借封赏之名义,让独孤信的五个尚且年幼的儿子去千里之外就封,再假借陛下圣意让独孤信镇守凉州寸步不得离开。而后,再诬陷茱儿杀人将其监禁,目的就是为了激怒独孤信。如若独孤信回都城,不仅违抗了陛下的圣旨,也应了宇文泰散播的独孤信叛逆的谣言,宇文老贼便可顺理成章地除掉独孤信。 虽然独孤信听从了建议,却哪里能做得到“稍安勿躁”,度日如年,翘首盼望着南方,能有一日从长安城里传来家人的讯息,也只能另寻他法。 高宾也给杨忠去了书信,阻止杨忠回都城。却不想南北相隔,书信晚到了几日,杨忠已然率兵离长安城不远了。 今番还是不能见到父亲,小伽罗虽然有些失望,听了杨忠的一番解释,却也能理解父亲的苦衷。杨忠宽慰小伽罗,有他在身边,便如父亲一般,可以像亲生父亲一样地呵护小伽罗。 “父亲”对于小伽罗来说,是一个只存在于母亲和姐姐描述中的概念,父爱的感觉,她从未有体会过。这一点,高颍和小伽罗是同样的体会。高颍的父亲随军之时,高颍才三岁,一晃五年的光景过去了,高颍对父亲的印象也早已经模糊了。因而,两个孩子有很多共通的语言。 曾经听姐姐茱儿说过,父亲的肩膀是温暖的。小伽罗曾经很多晚上在梦中躺在父亲的怀抱里,只是从来不知道梦中的感觉是不是对的,每次梦到的父亲的面庞也是不一样的。 晚上就寝的时候,小伽罗忸怩地想和杨忠同睡在一个客房,却又难于启齿。待到深夜之时,小伽罗悄悄醒来,离开碧螺的身边,走到杨忠的客房门前,轻轻地把高颍叫醒了。 高颍听说小伽罗要和他换客房,让他跟碧螺睡在一起,可不乐意了:“你看她白日里嫌弃我的眼神,能让我跟她睡在一起吗?” “那时候,不因为你是乞丐打扮吗?你现在如此英俊潇洒,多少姑娘对你梦寐以求啊!”为了能达成愿望,小伽罗却也学着大人的模样,阿谀奉承了起来。 “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你再夸我,也不会同意换的!”高颍不吃这一套。 “颍哥哥,我的好哥哥,求你了嘛!”高颍还是不愿意,小伽罗不高兴了:“你是骗子,大骗子!说话不算话!” “我又没答应你换客房,怎么叫说话不算话了?”高颍觉得小伽罗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不记得那天吃蜂蜜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对我说,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哥哥就应该保护妹妹!现在你反悔了,不是说话不算话吗?” 高颍无言以对,只好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不就是想体会一下躺在父亲的怀里,是什么感觉吗?你只进去躺一刻钟便出来,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伽罗兴奋地点头。 杨忠的鼾声如雷,小伽罗还没走到床边,就被吓得出了门外:“这是什么响动,太吓人了!” “你没听过男人的鼾声吗?也是的,你从小跟夫人和大小姐一起长大,没有接触过年长的男子。” “鼾声是什么?” “是年长的男子,在熟睡的时候,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不用害怕,只管去睡下便好!” 小伽罗斗胆地爬到床上,在高颍的搀扶下,躺在了杨忠的怀里。由于靠得更近,那鼾声更是如雷贯耳,聒噪得小伽罗耳根颤动。小伽罗有些烦躁地要起身:“鼾声太大了,吓死人了!” 小伽罗的话音刚落,鼾声就骤然消失了。小伽罗这才安然躺下,闭上眼睛,享受在杨忠宽厚的肩膀上的感觉,与睡在母亲怀里的感觉,确实是截然不同的。 高颍明白,杨忠应该是醒了,怕打扰小伽罗,才故意屏住了鼾声:“感觉如何?” “真的好温暖,有一种睡在春日阳光下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小伽罗闭上眼睛想象这那温暖的画面。有姹紫嫣红的花朵和绿意莹莹的草地,好像有一两只蝴蝶飞过,再上面是一排从南方归来的大雁,再上面就是蓝天趁着几朵白云。不知不觉中,小伽罗便睡着了。 高颍估摸着一刻钟的时间到了,正要摇醒小伽罗,醒来的杨忠示意高颍不要打扰,高颍只好悄悄地退了出去。 高颍刚刚出了房门,却见已经醒来的碧螺,正在走廊里寻找了过来:“你见到伽罗没有?” 高颍指了指门内,碧螺看到熟睡中杨忠胸前的小伽罗,在甜美的睡梦里露出了笑容,不忍心打扰,便替他们掩上了房门。 “你打算就在这里候着吗?”碧螺转身走的时候,问了一句。 “候着便怎么了,反正就是不能和你同房睡!堂堂男子汉,睡在一女儿家房间,这要是传出去,我还如何为人?”高颍很是倔强。 “乳臭未干的小儿,还有这样的羞耻心?不来也罢,我懒得关心你!”碧螺说罢,自己回了客房休息,留下高颍一人站着。 起初,高颍还能勉强坚持一会儿,渐渐地,过了三更时分,正值长身体年纪的孩子,都是瞌睡的。高颍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只好来到碧螺的房门前。却见那房门是半开着的,碧螺有意给高颍留了门缝。 “如若我是进去了,岂不让她看不起?”高颍心想着,再一想,此时碧螺应该已经熟睡了吧,且进去小憩一会应是不会被察觉的吧? 第031章 从长计议(上) 走进碧螺的客房,高颍回身轻轻地掩上房门,踮着脚小心地摸索到了榻边。高颍席地而坐,想倚靠着床榻小憩一会儿,刚刚合上眼睛,却被突如其来的碧螺的声音吓了一跳。 “天冷夜寒,你若睡地上,必然会着了风寒!”碧螺说道。 “着了风寒,也不能睡在女儿家的榻上,若传了出去,我高颍还如何为人?小憩一会儿,我便出去!”高颍依然还是倔强着。 碧螺从身边拿起一个褥子,扔到高颍的面前:“盖着,你真的着了风寒,伽罗必然会责怪我!” 高颍也只好将褥子盖在身上,确实是太困倦了,眼皮刚刚合上,便深沉地睡了去。 不知不觉已经是天亮了,外面客人来往的嘈杂声吵醒了高颍。说好的昨晚进来小憩一会儿就离开的,却睡了那么长时间,高颍惊坐起,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榻上,毫无疑问,一定是碧螺趁着高颍熟睡的时候,将他抱到了榻上。 高颍刚刚从床上下来,就见碧螺从外面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醒了?醒了就过来洗洗吧!” “说好的就在你这里小憩一会儿,为何你又将我抱到了上来?” “呵,你这是要埋怨我?我若不抱你在在榻上睡,你哪能睡得这么好?别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又不是没跟我睡在一个榻上过,小小年纪,自尊心倒是不小!” 碧螺也是好强的性格,听了高颍的这句话本有些不乐意,自己好心反倒成了东郭先生。为了小伽罗,也只好忍他一忍,不过,高颍这性格确实有几分像自己呢! 高颍明白碧螺所指的是在南熏栖身处度过的那晚,回想起那一晚,碧螺还未对他和小伽罗有过敌意,高颍也没有对她心生戒心。 看着高颍还在犹豫,碧螺终于难忍心中的愤懑:“你这小爷的脾气,还要本姑娘伺候你吗?你是什么资格?我乃是娘娘的贴身侍女,你是领情还是不领情?还说自己是男子汉,却跟女儿家斤斤计较!” 高颍这才意识到,自己越是在意,越是让碧螺心生鄙夷。暂且依了她,洗漱完毕便出门去了。 杨忠和小伽罗这对“父女”早已经起床了,正追问着杨忠关于父亲的英雄事迹。 “……那个时候呀,你父亲还未曾改名字,本名叫做独孤如愿。从伪朝高欢那里逃出来,追随先帝。你父亲正当年,俊朗美颜,最擅长骑马射箭了,据说,能一百步外射断一根杨柳枝,在万千军将中也是最得人心的……” 小伽罗听得入神了,虽然从小也从母亲和姐姐那里听到过许多关于父亲的传闻,然而,在军中的父亲的形象,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你二人可要用早膳了?” 经碧螺这么一问,二人才觉察到肚子有些饥饿,便下楼去用早膳去了。 吃罢了早膳,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打算。小伽罗很想再次潜入到大冢宰府里去,探望被宇文泰囚禁起来的母亲。杨忠本意也想获悉一些宇文泰的计划,却又去不得,这时的大冢宰府不比先前,上次吃了一次亏,现在必然戒备更是森严。皇宫也是去不得的,一切都在那宇文老贼的监控之下。 “这也去不得,那也去不得,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坐等着吧!”小伽罗很是沮丧。 “兴许,有一人可以试一下!”高颍说话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又不想说似的。 “但说无妨!”杨忠鼓励高颍说出想法。 “柔然长公主郁久闾!” 当高颍说出郁久闾的名字之时,遭到了小伽罗和碧螺的一致反对:“她是宇文老贼的义女,绝不可以!” “先让他说说看!”杨忠对高颍的提议,还是有些兴味的。 “那郁久闾名义上是宇文老贼的义女,实则跟宇文老贼面和心不和。我们更应该在意的是她的柔然长公主的身份,郁久闾看得出那老贼并未把自己当做义女看待,只不过想把她当做篡逆计划的一枚棋子!郁久闾自小在大漠乃是一颗明珠,被众星捧月,怎可能屈居人下?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甘愿保咱们家的大小姐,父女两人都是各怀鬼胎!” 高颍的这一番长篇大论,让杨忠很是惊讶:“高公子,你年方几何?” “今年八岁!” “跟我那坚儿一般大小,却有这般见识,就算是我的那些幕僚,也未曾有几个能与你相抵!真不愧是大谋士高宾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只是,如若我没算错的话,你父亲离开时,你才三岁,未曾得过你父亲的言传身教吧?” “家母教得我识字,稍稍长些后,又将父亲所著书籍与我看,便也有一二心得吧!” 杨忠听罢,欣慰点头,高家后继有人,此子将来必成气候!又揣摩方才高颍分析得很有道理:“高颍所言甚是,如若能和这位长公主取得联系,有两个好处。不但能得到关于宇文老贼的信息,又因她能自由出入皇宫,也能和陛下取得联系!” “只是,她愿意听我们的吗?”小伽罗还是没听太明白刚才高颍说的是什么,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郁久闾的性格,也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伽罗问得好,那长公主不愿意听从义父的摆布,就更不愿意听从咱们这些外人的,只有以利益相许才行!”好不容易有了突破,杨忠又忧上心头。 “那我们就弄清楚,她想要什么便好!”高颍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出来简单,做成功却并不容易。 “我是不便与她相见的,以我的身份,必然会让她对我有戒心!碧螺姑娘去试探,如何?”杨忠把希望寄托在碧螺的身上。 “我也是不方便的,听闻柳春说,她那身边的丫鬟,本是宇文泰安插进皇宫的耳目,认得我!”碧螺也顾虑了。 “总不至于让两个孩子去吧?”杨忠显然是很不情愿的,作为父亲的他,对孩子都有同样的爱护之心。 “我去无妨的,长公主不会对我有戒心,反倒是有好处,大将军尽可放心!”高颍恳请。 “我也去,我也去!”最激动的还是小伽罗,自从上次和长公主相遇,对她还是有几分的好印象。 “我还是不放心,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这又不是过家家,小孩子岂能儿戏?不能去,断然是不能去!”杨忠回绝了这两个孩子的请求,纵然高颍颇有谋略,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第032章 从长计议(下) 杨忠的话音刚落,外面一阵吵嚷,一队兵卒前来把酒馆围得水泄不通。在酒馆里用餐的客人们都被士兵们按倒匍匐在地上,为首的正是宇文护,挨个盘查每一位被压制的客人。 “听说,你们这里窝藏了独孤叛贼的同伙!是也不是?”宇文护的怒吼声,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 店主战战兢兢尿撒了裤裆:“小的不敢,小的是小本买卖,怎敢窝藏叛贼?不过,是不是有人混进来,小的就不知晓了!” “敢不敢的不好说,如若让我查出来,就是株连之罪!” 那店主跪在地上求饶:“将军,将军,饶了草民性命吧!将军找的,可是一个壮汉,带着一个妇女和两个孩子?小的昨日就觉得这几个人行迹可疑,本打算汇报给将军的!” “在哪里,还不快些带我去?”宇文护怒斥。 “在楼上,小的这就带将军上楼!” 那店主双腿打颤,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带路,一路爬到了楼上。 在客房里的杨忠,早就听到了宇文护的声音。如若是他只身一人,此时便可从这楼上跳下去逃了。现如今,带着碧螺和两个孩子,却也犯了难。杀出去也不是,一人之力不能保护得了三个人,躲着更不是,依照宇文护那杀人不眨眼的兽性,就算掘地三尺,也必将把人给找出来! “如今之计,却不知如何是好!”杨忠发愁了。 门外的脚步声逼近,宇文护破门而入,杨忠拔出腰间的宝剑,掩护碧螺和两个孩子。 宇文护见到杨忠哈哈大笑:“哈哈哈,果然是你,杨忠,想不到你今日来自投罗网了!” 杨忠冷眼:“宇文护,你叔侄二人常年把持朝纲,百官尚且能忍。今日却坐不住了,想诛杀忠良、篡权谋逆了吗?” “篡权谋逆的是你等!你不在南梁前线,回都城作甚?难不成,你忘了陛下的禁令,如无陛下旨意,统领兵马的将军不得私自回都城!你屯兵八万在长安城南,虎视眈眈,不是谋反是作甚?现如今,潜入长安城,不是刺探军情,又是作甚?我如今不拿下你,他日必将率军血洗长安城,到那时,必将是生灵涂炭吧!”宇文护显然是有备而来,捏造的这些罪证,如连珠炮一般句句都是诛九族的要害! “是你们宇文氏囚禁了忠良大司马的家人,又将陛下软禁于皇宫!谋逆之心,昭然若揭!”杨忠义正言辞。 “那独孤信已经在凉州谋反,我是奉命拿下他的家人,以防里应外合,保护陛下的安全!”宇文护仍然继续狡辩着。 “你满口胡言,我父亲并没有谋反之心!是你欲加之罪!”小伽罗对面目狰狞的宇文护已经是忍无可忍,恨得咬牙切齿。 “哟,这还有一个漏网的小鱼,好久没见到你的家人了吧?要不跟我回去,一家人团聚团聚?”宇文护奸佞地朝着小伽罗走来,小伽罗躲在杨忠的身后。 “你敢!”高颍挺身而出:“宇文护,你叔侄篡逆之心,早就被我父亲看得透彻!我父亲劝说独孤大司马不要贸然起兵回都城勤王,以免中了你们叔侄的奸计!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叔侄的司马昭之心,早晚会被天下人所知!” “司马昭之心?”宇文护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好啊,好啊!独孤信身边的能人异士不少啊,一个小毛孩子都有这样的见地,真想见识一下你父亲会有什么样的智谋!可惜啊,你恐怕再也见不到你父亲了!来人,给我统统拿下!” 那士兵们听得宇文护的将令,团团围了上来。杨忠手里的宝剑,乃是玄钢所炼,削铁如泥。然而,却寡不敌众,一时疏忽,却被宇文护得了机会,抓住了小伽罗,扛起来就要往外走。 “救我,杨叔父救我!”小伽罗在宇文护的肩膀上挣扎着。 杨忠也是心急,奈何,却被士兵们团团围住,一波接着一波,无暇脱身。 高颍跑上去,抱住宇文护的腿,狠狠地咬一口。却不想,宇文护皮糙肉厚,丝毫没有觉得痛楚,抬起一脚,狠命踢了过去,高颍额头碰到了床榻,鲜血流了下来。 忽然,一支利箭从窗外飞了进来,正中宇文护的手臂,宇文护痛得,松开了小伽罗。小伽罗从宇文护的肩膀上掉落下来,杨忠眼疾手快,也顾不了围上来的兵卒,上前把小伽罗稳稳地接住。背部却被兵卒刺了一枪,杨忠放下小伽罗,转身将那兵卒抹了脖颈。 “是谁放的暗箭?”宇文护大怒。 杨忠看清楚那支箭,正是他杨家军所制,只听得楼下大街传来杨坚的声音:“父亲莫慌,儿来也!” 小伽罗从窗户朝下面望去,果然,杨坚骑着赤练马,带着杨忠昨日留在城外的裨将,杀了过来。 那几位能征善战的裨将,也不下马,直冲进了酒馆,吓得兵卒和客人们都到处逃窜。赤练马更是一绝,纵身直朝向那楼梯奔去,矫健地蹿到了楼上。士兵们见一八岁小儿,也不放在眼里,围上来就要乱枪刺杀。 杨坚虽然年幼,武艺不精,胯下的赤练马却不是凡品,它犹如一团赤色的火焰,飞身跃起,踩在那兵卒的脑袋上飞了过去,若不是兵卒们戴着头盔,这力度,定然叫他们脑浆迸出! 赤练马潇洒地立在小伽罗的面前,赤练马像是久别重逢似的,脑袋蹭着小伽罗的脸蛋亲昵着。 “坚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杨忠意识到宇文护在旁边,不能说出乙弗皇后。 “父亲,有话稍后再说,我们先杀出去!” 宇文护看又是一个八岁小儿,却毫不逊于他父亲的英雄气色,不禁心里暗自慨叹,英雄自古出少年!这杨坚和高颍,一武一文,如若此番让他们逃脱,将来成了气候,必将是宇文家族的最大威胁! 可是,事态已由不得宇文护多想,裨将们呐喊着,已经将宇文护的手下全部杀光,冲到了楼上,形势逆转。这回是宇文护寡不敌众,落荒逃亡楼下,却被裨将们追上,在酒楼门口被围住。 “兄长,快快上马!”郁久闾骑着一匹的卢快马,冲着宇文护大喊,宇文护纵身跃到马背上,随着郁久闾扬长而去。 “长公主郁久闾?她怎么会来这里?”已经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的高颍,看到郁久闾接走了宇文护,百思不得其解,那郁久闾应该与宇文泰叔侄不和才是,为何现在却与他们同流合污了? 裨将们还想骑上马继续追,被杨忠叫住:“不要再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 化险为夷,杨坚从马背上下来,正要关心小伽罗是否有恙,却不想,小伽罗上前去关心额头撞破的高颍:“颍哥哥,你怎么样了?” 杨坚有点泛酸:“这个小子是谁?” “你才是小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这般没礼貌!”小伽罗对杨坚的态度很生气:“这是我的颍哥哥,你休想仗着一身武艺欺负他!” 碧螺上前来,用锦帕替高颍捂住伤口:“你且忍一忍,出了城,我给你采些草药!” 高颍还是对碧螺有些芥蒂:“我不要你照顾!” “颍哥哥,碧螺姐姐一番好意,你若这样,我便不高兴了!”小伽罗替碧螺说话,而后,便同碧螺一起搀扶着高颍,把他扶到了赤练身旁。 高颍刚刚骑上马背,却不知道杨坚在赤练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赤练声嘶力竭,将高颍从马背上甩了下去。若不是碧螺一直扶着高颍,必然会摔得很重。杨坚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杨坚,你太过分了!”小伽罗很气愤。 “坚儿,不许淘气!让赤练驹儿驮高颍回去!”杨忠怒斥道。 杨坚很不情愿地顺了顺赤练的鬃毛,再耳语一番,转身对小伽罗道:“行了,让这个病怏怏的小子上来吧!” “我们不骑你的马!”小伽罗不领情,和碧螺一起,搀扶着高颍出门去了。 杨坚很不爽地冲着他们的背影喊:“我父亲为了救你们,也负了伤,怎就不见关心的?” 杨忠气得用剑柄敲打杨坚的脑壳:“你怎么这般淘气?父亲我钢铁之躯,怎跟一个小儿相提并论?” 第033章 谁是黄雀(上) 小伽罗和碧螺搀扶着高颍走出酒馆,杨坚牵着赤练马跟在后面,那赤练马讨好地用脑袋拱拱小伽罗的后背。 “你就可怜可怜赤练马吧,让它驮着你们吧!”杨坚装可怜地替赤练马哀求小伽罗。 “不要烦我!”小伽罗心情很不爽地推开赤练马。 “不要跟畜生置气嘛!” “我们不想跟你这样无理取闹的人为伍!”小伽罗道。 “坚儿,还不向高公子道歉?”裨将用绷带给杨忠的伤口裹了起来,虽血染了半个外袍,杨忠却能面色如常,果然是久经战场之猛将! “不用了,杨公子的道歉,在下担当不起!”高颍回绝了,骑上了一匹普通的马儿。 小伽罗也要随着高颍骑上去,已经骑到赤练马背上的杨坚伸手要拉小伽罗上来,小伽罗并不搭理他,上了高颍所骑之马。 小伽罗紧紧地搂着高颍的腰部:“颍哥哥,我们走!” “驾!”高颍甩开缰绳,马儿奔跑开来。杨坚只好没趣儿地跟在后面。 南城门的守卫,被杨忠的裨将们杀得片甲不留,也正因为南城门没有了守卫,流民们都从这里进出,反倒阻塞了。 “这可怎么办,城是出不去了?”碧螺很是着急,她此时惦念着南熏,因为杨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已经预感到南熏那里必有状况,因为担心四周有云问他的耳目,在城里是不能问的,需得到了城外,在能问个明白。 “颍哥哥,你可有办法?”小伽罗问高颍。 高颍思索半天,不得解:“我也没有办法!” “没用的书呆子,不就是流民吗,看我杀出去!”杨坚说着,要勒马上前。 “站住,不可滥杀无辜!”杨忠饬令。 杨坚便嬉皮笑脸:“逗你们玩儿呢,父亲打小便教育我,要爱民如子,我怎么敢动手呢?父亲身上可带着钱吗?” “这个时候,你要钱作甚?”杨忠不解。 高颍猜到了杨坚的用意,流露出了赞许之情:“杨公子高明,实在是好计策,大将军便只管给杨公子便是,几位将军身上,若有钱财,便都一钱不剩地给了杨公子吧!” 杨忠不知道这两个小毛孩子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却也只好听了他们的建议,让裨将们把身上的钱财都给了杨坚。 拿到了钱袋的杨坚,纵马朝着街道的另一边跑过去,对着那群流民大喊:“各位父老乡亲,看这里,撒钱了,撒钱了!” “哗啦啦!”铜光闪闪,一枚枚铜钱从杨坚的手里撒出,流民们见到钱财,如饥似渴地奔跑过去。高颍示意众人:“趁现在,快些儿出城门吧!” 杨忠挥手,率领众人,朝着空出的南城门奔袭而去,杨坚险些被流民围住逃脱不出,幸得赤练马反应迅敏:“喂,你们丢下我不管了?太没良心了!” 出得城门外,众人便松了一口气。碧螺终于忍不住问杨坚:“你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南熏姐姐呢?我最是了解南熏姐姐的,只要是她留你,便不会轻易让你逃走的!” “我说,那是我自愿留下来的,我若真的想走,谁都拦我不住!” 杨坚像是故意不领会碧螺问话的要领似的,有点斗气的意味。 “就是说,你是逃出来的?”碧螺问道。 “坚儿,爹留你为人质,便是取信于娘娘,你竟然私自逃出来!”杨忠训斥道。 “不是的,父亲,儿并非私自逃出来,娘娘那里出大事儿了!”杨坚定了定神:“你们昨日刚离开不久,便有大队人马前来!” “然后呢,南熏姐姐呢?”小伽罗、碧螺和高颍三人担忧地异口同声问道。 杨坚故意调戏小伽罗似的:“不如,你猜猜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小伽罗都要急疯了。 高颍淡然地:“不用问了,肯定是安然无恙了,否则,他能这么镇定吗?” “真是知我者,高公子也,方才城门前你猜出了我的计策,看来,你并不是什么书呆子!”杨坚便洋洋得意地炫耀了起来:“那群人马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们匍匐在油菜田里,很难被发现!可惜,他们失算了一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在傍晚时分来。远远的,他们身上的铠甲和兵器,反了夕阳光在墙上,暴露了他们的行踪!我便带着娘娘和那个一直跟我作对的宫女逃得了性命!” 碧螺终于舒了一口气,杨忠很是欣慰,最刮目相看的,还是高颍,眼前这个杨公子,虽然任性顽劣了一些,却有着不一般的胆识,将来必然胜过他的父亲! “你可看清了那些人的装束?宇文的兵,还是咱们的杨家兵?”杨忠很是关切,唯恐宇文泰得到了乙弗皇后的下落,从此便是漫无目的地追杀;更恐怕宇文泰安插在杨坚率部的爪牙已经开始策反,整个杨家军已经不再受他杨坚控制了。 “都不是,从马儿和装束上看,是柔然兵!”杨坚的回答出乎杨忠的意料。 “柔然兵?这长安城外,怎么会有柔然兵?柔然人又怎么会盯上了乙弗娘娘?” “杨公子,你确信没有看错?”高颍进一步追问。 “我这眼神,开弓射箭,百步穿杨,怎么能看的错!”杨坚又开始夸夸其谈了。 “我已经知道这群幕后主使是谁了!”高颍想到这里的时候,显然是有一些失望的。 第034章 谁是黄雀(下) “莫非,是长公主郁久闾?”小伽罗也猜出来了,只是,小伽罗觉得,如若是郁久闾,并未觉得太过奇怪,为何高颍这般失望的样子? “正是,我本以为她和宇文老贼不是一条心的,却也是想错了!”高颍怅然若失的样子。 “柔然人终究是柔然人,是宇文老贼的义女,你为何会对她如此厚望?”杨坚更是不理解。 “你不懂,她虽是柔然人,却两次三番地救了我们的性命!”高颍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伽罗,你可曾记得,上次我们从大冢宰府里逃出来之时,并没有追兵?” 小伽罗仔细回忆,确实如此,柳春姐姐被宇文泰认了出来,柳春姐姐又提到过,宇文泰一直暗中监视着碧螺和柳春,为的就是找到南熏姐姐的藏身之处。也就是说,宇文泰早就怀疑乙弗皇后还活在世上,若按照宇文泰心狠手辣的秉性,那日应该是派人暗中跟了来,当时大家只顾匆匆逃命,并未提放跟踪。 “你是说,宇文老贼没有追杀我们,是派人暗中跟踪了?”小伽罗细细想来,觉得有几分恐怖了。 高颍摇头:“非也,跟踪我们的人,不是宇文老贼,正是柔然公主!” 碧螺听到这里,一惊一乍:“你们也太粗心大意了,这样就把我们的藏身之处暴露了,险些害得南熏姐姐赔送了性命!你今日竟然还要拉拢收买她,岂不是让我们羊入虎口吗?” “我以为,郁久闾并未曾如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最大的敌人也许不是宇文泰,更可能是这个柔然长公主!” 杨忠一直默默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曾见过这个传闻中的柔然长公主,却也似乎能体会到,她不同寻常的智谋。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她绝非是完全听命于宇文泰的。 “若果真的如高公子所言,这个柔然长公主的介入,倒也未必是坏事,我们且静观提放,是敌是友尚不能下定论!也许还能有利用的机会。”杨忠拍了拍马背:“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坚儿,带我们去娘娘的藏身之处吧!” 是敌是友尚难下定论,在小伽罗的印象里,敌人就是敌人,朋友就是朋友。既然这个郁久闾对南熏姐姐下毒手,必然就是我们的敌人了。不过,又回想起来,南熏姐姐似乎也是敌友难分,大人的世界,真的让人难以捉摸。且不管了,还是随杨坚去看看南熏现在是否安然吧! 大冢宰府门前,郁久闾勒马停下,不给宇文护好脸色:“下去吧,兄长,看你如何向义父交待!不听我的建议,非要去抓什么杨忠,打草惊蛇,现如今,独孤信就更没有可能回都的可能了!” 宇文护从马背上下来,一脸狼狈和愧疚,垂头丧气地向府门前走去,郁久闾勒马回身要离开,宇文护问:“长公主何去?” “回皇宫,我毕竟是陛下的嫔妃,难不成,还要在大冢宰府里过夜?” “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嫔妃,哪有嫔妃骑马到处乱跑的,那皇帝小儿怕是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你吧!”宇文护对着郁久闾的背影嘲讽道。 皇宫深深深几许,层层士兵的守卫,都是宇文泰的人。唯独能出入自由的,只有郁久闾一人。 那丫鬟却在皇宫门口等着,见郁久闾骑马过来,上前迎过去:“娘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你了!” 郁久闾下马,护卫将马儿牵走了,步辇在一旁候着,郁久闾踏上步辇。 “起驾!”宦官们抬起来,向皇宫内里走。 丫鬟一直跟在左右唠叨着:“娘娘以后可不要再这样骑马跑来跑去的了,多少有点女儿家的样子,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陛下更是对那茱儿更加恩宠了呢!” “这些话,是义父让你对我说的吗?”郁久闾听得很厌烦。 “奴婢是为了娘娘好!” “为我好,就少给我添乱,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提醒我。” 上次因为丫鬟的擅自做主,诬陷了茱儿,郁久闾曾经向宇文泰提出过将丫鬟从身边赶走。宇文泰婉言将丫鬟留在了郁久闾的身边,让郁久闾很是困扰。 那丫鬟之所以称作郁久闾为娘娘,是因为自从魏文帝把茱儿从地牢里救出来之后,茱儿在魏文帝面前夸赞了郁久闾的诸多好处。为了对郁久闾表示认可,便破例封赏为贵妃。其他人,包括茱儿,仍然都是准嫔妃的身份。 郁久闾不愚笨,一旦被魏文帝封为贵妃,眼下看似是比其他的准嫔妃高了些,同样也意味着,将来的封赏大典,皇后必然与她无缘了! 但郁久闾并不甘心!独孤茱儿既是竞争对手,同样也是合作伙伴,魏文帝独宠茱儿一人,若想得到魏文帝的欢心和青睐,茱儿便是最好的突破。 “起驾永寿宫!”永寿宫是魏文帝恩赐给茱儿的寝宫,除郁久闾这个贵妃居住的长信宫之外,茱儿是唯一拥有独立寝宫的准嫔妃,其余的准嫔妃,仍然就寝于先前所住的宫殿里。 据说,永寿宫曾经是先前乙弗皇后的寝宫,魏文帝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我们不该回寝宫吗?不会又是要去见那个茱儿吧?”丫鬟是要阻拦郁久闾。 “你自己回去吧,不要跟着我!”郁久闾命令道,丫鬟也只好止步。 永寿宫内,清秀淡雅,并无太多奢华装饰。这是乙弗皇后生前所喜好之作风。茱儿入住了之后,魏文帝曾经要吩咐宫人好生装扮,却被茱儿回绝了,这也是她所喜欢的风格。 魏文帝也因此更是喜爱茱儿。 数十条鲤鱼,将水池映衬得一片秀红,再倒映着着那夕阳和晚霞,更是红光艳艳。 “闾贵妃到!”随着宦官的一声传报,临水榭观赏池鱼的茱儿起身,掩饰了满面的愁容,领着身边的两个宫女匆匆前去迎接。 只见那郁久闾,已然穿上了贵妃的华服,不似方才入宫之时那般随便。这也是郁久闾唯一能在茱儿面前彰显尊贵的机会。 “茱儿迎驾来迟,望闾贵妃恕罪!”茱儿和宫女们跪倒在郁久闾的面前。 “姐姐快快请起,你我不必拘礼,将来尊卑还未定呢!”郁久闾话虽如此说,心中还是美滋滋的。 郁久闾看了看身边的人,茱儿会意,摒去左右:“你们都下去吧!” “是!”宫女们应声退去。 “姐姐托付我所办之事,都一一办得妥当,只是,去寻找乙弗皇后的兵卒还未曾回来……” 第035章 各怀鬼胎(上) “你派去的,是什么人,可靠吗?如若让大冢宰知道了,乙弗娘娘的性命就难保了!”听说寻找乙弗皇后的人还没回来,茱儿很是担忧。 “姐姐放心便是了,我派过去的,都是我从柔然带回来的贴身士兵!”郁久闾回答道。 “士兵?这可不好了,乙弗娘娘常年与世隔绝,最忌惮的就应该是士兵!你为何不派一些奴婢、丫鬟,前去将乙弗娘娘请来?” “我在长安城内,并无亲信,又要提放着我义父指派在我身边的那个丫鬟,只能是我从柔然带来的贴身士兵最可靠了。”郁久闾有些为难。 “这倒也是,为今之计,但愿乙弗皇后和我妹妹能安然无恙便好!” “你妹妹并未在乙弗皇后的身边!”郁久闾便将去搭救宇文护之时,在酒馆里看到的小伽罗的情形,一一告诉了茱儿。 茱儿听着小伽罗经历的惊心动魄的遭遇,有些埋怨:“这个伽罗,总是不让人省心!” “姐姐不必太过心忧,有杨忠大将军在身边保护,必然是我忧的。依我看,杨忠大将军杀入长安城,解救陛下和你的家人,必是早晚之事!”郁久闾说着这话的时候,仔细观察茱儿的反应。 “我父亲并无谋反之心,杨大将军想必也是忠心于陛下。必然不会轻举妄动,即便是一时冲动杀了进来,便也与我父亲不相干,杨大将军和我父亲南北相隔数千里,音信不通也有数年了!” 茱儿很小心地,提放郁久闾是代替宇文泰来试探她的,决不能让人拿到一丝儿可能让他诬陷父亲叛变的伪证。 “看姐姐说的,像是我在试探你似的。有没有联系的,又有什么关系?那杨大将军听说你们一家人落在了我义父手里,还不是不辞辛苦、千里奔袭来了吗?要我说,这就是对你们独孤家的忠心不二,你父亲独孤大司马即便是千里之外又有何妨?” 郁久闾越是无心的掩饰,越是让茱儿听出来话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玄机,更加是一句句说话小心谨慎。虽然茱儿也知道,郁久闾的心思未必如此缜密,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娘娘可别这么说,杨大将军只忠心于陛下,他和我父亲同朝为将,都是效忠于大魏!” 郁久闾索性便不解释了:“是是,看我这张嘴,不说了,不说了!姐姐,你的家人我已经安排妥当,有人照顾着,不会受太多的委屈的!” 茱儿再次跪下:“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必当涌泉相报!” “妹妹快快请起,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又何必分得彼此呢?”郁久闾将茱儿扶起来:“只是,妹妹这儿,确实有难以启齿之事,要劳烦姐姐呢!” “娘娘但说无妨,只要茱儿能做到,定当全力以赴!” 郁久闾羞涩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姐姐,我都说了,是难以启齿之事了!” 茱儿想了想,明白了郁久闾什么意思,笑了:“只是,忙虽然帮着简单,若不能成功,娘娘可不要怪罪!” “不会的,不会的,我呀,也不奢望会有太好的结果,只是让陛下不要忘了我这么个人便好!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郁久闾便起驾会长信宫去了,茱儿送郁久闾到了宫门前,目送着郁久闾乘着步辇离去。便有些叹息,郁久闾虽有贵妃之名,却无贵妃之实,自封赏以来,陛下未曾临幸过。 索然魏文帝三日便有两日来茱儿的寝宫谈心,却因为茱儿秉承着一个原则,若无封赏大典的明媒正娶,她是不能留宿魏文帝的。 两人的君子之约便是,白日里魏文帝来永寿宫观花、下棋、听琴,在太阳落山之前,便速速离开。茱儿越是如此洁身自爱,越是有了距离感,魏文帝便对她越是宠爱有加。不似别的准嫔妃,每日翘首盼望着的,无非是能得到魏文帝的临幸。 第036章 各怀鬼胎(下) 翌日,茱儿刚刚醒来梳洗,还未开始用早膳,便听得宫女们传报:“陛下驾到!” 茱儿匆匆地出了门,前去迎接下跪:“陛下往常都是用完早膳才来的,今日为何来得如此之早?” 魏文帝搀扶起茱儿:“朕说过了,在永寿宫中,无需如此多礼,你和朕像平常人家,举案齐眉便是了!”转身让太监把食盒拿上来:“从今日开始,朕早膳就在永寿宫用了,朕连你的早膳也一起带来了!” 宫女们忙着摆下案子小几,魏文帝和茱儿面对面,席地而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规矩自然是不能乱的。至于举案齐眉,臣妾不敢奢望!” “什么九五之尊,你看朕这皇帝做的,还不如平头百姓呢!这跟那牢狱里的犯人有何区别,还连累到爱妃的家人,也一起受尽折磨!真是惭愧!” 宫女将食盒里的早膳端到两人的面前,每人各自一碗兔肉羹、枣泥蒸饼一张、水果一些儿。 “就连这早膳,也只能吃些兔肉,先帝在世时,吃的都是熊掌鹿肉,你跟着朕,真是苦了你!”看着眼前这些简单的膳食,再看看面前国色天香的茱儿:“汉武帝文治武功,便可金屋藏娇,而朕呢,这般懦弱!” 魏文帝的叹息声,哀怨悠长,可以见得,这些时日以来,魏文帝郁结于心,再看看魏文帝的眼圈黑紫,定然是彻夜未眠的。 “陛下可不能如此作践了自己,臣妾相信,陛下也一定会是像越王勾践一样的忍辱负重,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臣妾愿与陛下同甘苦、共命运!” 茱儿试图用话安慰魏文帝,她自己也觉得,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安慰得是如此苍白无力。如若上天能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多么愿意跟着陛下一起,做一个平头百姓啊!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了,乙弗娘娘的事情,你可打探清楚了?” 魏文帝并不敢相信乙弗皇后还活在这个世上,以前也偶尔听过一些传闻,魏文帝都不相信,甚至下过圣旨,皇宫之内,不得散播乙弗皇后的传闻妖言惑众。乙弗皇后被宇文老贼毒死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 “闾贵妃昨日来我这里说,她的人还未曾带回来消息!” 茱儿看得出,魏文帝虽不相信乙弗皇后还活着,却不意味他不愿意相信,听说并未有乙弗皇后的消息,魏文帝些许失落。 “陛下何不亲自去问那闾贵妃?”茱儿想起了昨日郁久闾殷切的嘱托,多么希望魏文帝能临幸她的长信宫去。 “切莫在朕的面前提那郁久闾,一定是她让你在朕的面前说好话!”魏文帝面色微怒:“若不是她那国贼义父,朕怎会落得这般地步?” 茱儿走到魏文帝的身边,和颜悦色:“臣妾言语有失,还望陛下恕罪。只是,如今为乙弗皇后之计,且迁就一下闾贵妃,又有何不可?” 说到乙弗皇后,魏文帝的内心有些波折,却又不愿意迁就,只是沉默不语。茱儿猜测出来魏文帝的心思,叫了身边的宫女,悄悄耳语,那宫女得了命,默默退了出去。 “早膳既已用完,不如,臣妾陪陛下走走。臣妾听说,御花园里有一株牡丹,并蒂双色,一红一篮,分外奇特!” “你如若想看,我叫人把那牡丹移了过来,便可以日日看得到了!”魏文帝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倦容满面:“朕想在你的榻上小憩一会,实在是太累了!” “陛下,移过来宫里的其余嫔妃怎么看得到,那岂不是让她们嚼舌头,说臣妾恃宠生娇,太过自私了吗?陛下且出去走走,惠风和畅的,且不要辜负了这春光,走走便精神了!” 茱儿伸出秀手,期待的眼神看着魏文帝,魏文帝抗拒不了,只好拉着茱儿的手,随他起身出去了。 那宫女得了茱儿的密令,是匆匆赶往了长信宫,告诉了郁久闾在御花园里,依计行事,便可以打动魏文帝。郁久闾欣喜若狂,按照茱儿所嘱咐的一般,认真准备去了。 仲春时节,桃花凋谢已尽,牡丹正是盛开,满院子争妍斗艳,富态可掬。魏文帝仔细地在百花丛中寻觅着茱儿提及的那对并蒂双色的牡丹,茱儿却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不知郁久闾能否如期而至。 “那个并蒂莲,在何处呢?”魏文帝更是倦怠了:“你说走走便精神,朕怎么觉得,越走越累呢?” “应该就在这附近吧,臣妾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咱们再找找看!” 茱儿敷衍着魏文帝,继续向前走,被派出去的宫女,总算是回来了,在茱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茱儿点头,拉着魏文帝:“宫女们说,就在那边,那颗歪脖子柳树后面便是!” 魏文帝很不情愿地被茱儿拉着往前走,他已经觉得脚下是轻飘飘的了,没有太多的气力。 穿过廊庭,来到歪脖子柳树旁边,魏文帝还是不见并蒂牡丹:“没有啊,一定是宫女们又在讹传,爱嚼舌根的女人们,一定是没有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魏文帝刚刚想要回去,就听到琴声,琴弦虽然拨弄得清脆,琴声却一点都不和谐,叮叮咚咚,五音不全。 “这是谁在弹琴,弹得如此不堪?”魏文帝皱了皱眉眉头,再仔细辨认,那琴声却是从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传来的。 这间屋子,就是曾经关着小伽罗的那个房间。整个御花园中,只有这一间房屋,是魏文帝命工匠为乙弗皇后建造的。乙弗皇后喜欢在风景优美的地方抚琴,又喜欢在抚琴之时焚香。御花园里虽有亭子,然而,在亭子里焚香,容易被风吹散。 自从乙弗皇后被害,魏文帝下旨任何人不得私自闯入,除去定期执勤的太监奉命打扫。却不知是谁如此胆大,竟然违抗圣旨,私自闯进去!魏文帝顿时火气上来,脚步精神了许多,快步流星地朝着那间房走去。 魏文帝推开房门,只见郁久闾端坐在里面,一双笨拙的细手,磕磕绊绊地像弹棉花似的弹着琴。 魏文帝大怒:“闾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禁地!” 第037章 贵妃醉酒(上) 屋内香炉飘起来的青烟袅袅,沁人心脾的香气,正是乙弗皇后所喜爱焚烧的香料。郁久闾的着装素雅恬淡,亦如是乙弗娘娘生前所妆扮,一时间,魏文帝竟以为眼前的就是昔日至爱之人,情不自禁地动容了:“乙弗,是你吗?” 郁久闾见陛下推门进来,急切地走上前迎驾:“臣妾不知陛下在此散心,扰了陛下的兴致,还望陛下恕罪!” 失望的魏文帝看到的是一张不想见到的脸,转身问身边的太监:“你可知罪?” 那太监慑于魏文帝的威严,惊吓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请陛下赐罪!” “你可知有何罪?”魏文帝怒怒道。 “奴才,奴才……”太监仔细地搜肠刮肚,寻思着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很茫然:“奴才不知,陛下说奴才是死罪,奴才便是了!” “混账东西,你是在说朕是昏君吗?说朕草菅人命吗?朕倒想能做个昏君,想杀谁就杀谁,也不至于沦落至此!”魏文帝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稍微缓和了情绪:“教导嫔妃们规矩的时候,你可曾告诉他们,这间屋子,谁都不许进?” “这……”太监为难了,确实有说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是回答告诉过,魏文帝必将会责罚闾贵妃,自己以后在闾贵妃面前就不好为人了;若回答没有,虽然揽下了责任,有遭一日被魏文帝识破,再被误认为是宇文党羽,那就是更不好了的! 茱儿在魏文帝的身后,给跪在地上的郁久闾使眼色,郁久闾明白茱儿的意思。 郁久闾磕头认罪:“陛下息怒,不关公公的事情,公公确实有教导过臣妾,这里是皇宫的禁地!” “你好大的胆子!”魏文帝更是愤怒了,显然,语气里有过度的对郁久闾的厌恶之情:“明知故犯,视圣旨如无物,仗着……” 魏文帝还想说“仗着你义父是宇文老贼”之类的话,却被背后的茱儿拉了拉衣袖,魏文帝也意识到,如若总是在郁久闾面前提及宇文泰,更加会让她觉得自己对宇文家族的忌惮,显得自己软弱无能。 “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魏文帝怒问。 “陛下,臣妾不敢,臣妾,臣妾……”郁久闾很着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这个主意是茱儿告诉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冷汗。因为想见陛下心切,仓促之间,并未来得及领悟茱儿的深意。 茱儿接替了郁久闾的话音:“想必,闾娘娘一定是不得不如此为之的原因吧?在这间屋子里,一定是暗示陛下什么吧?” “臣妾确实有要事,是关于乙弗娘娘之事!”郁久闾这才明白过来,“臣妾自然是知晓这里是禁地,更知晓这儿是乙弗娘娘曾经为陛下弹琴的地方。特地冒死以这种方式,告知陛下,乙弗娘娘尚在人世!” 魏文帝稍稍迟疑,茱儿虽然屡屡提起乙弗皇后还在人世,亦知晓郁久闾代茱儿之命寻找乙弗皇后的下落,却对郁久闾还是心存芥蒂:“休要以此事诓朕,朕近日来,时常听茱儿提及此事,原来是你在她耳边传此讹言,你难道不知皇宫中的另一条规矩吗?” 魏文帝看了一眼太监,太监说道:“若宫中有人讹传乙弗娘娘,扰乱娘娘在天的清净,轻者割舌,重者赐死!” “朕看在你父亲柔然可汗的情面上,只罚你七日不得进食,面壁思过,以后再敢明知就犯,即便是你父亲从柔然来求情,朕也不讲情面了!”魏文帝说完,生气地转身。 茱儿见魏文帝要离开,急急忙忙要扶起跪在地上的郁久闾,哪知道,那郁久闾生气:“不要你虚情假意,竟然如此设计害我,走开!” “茱儿,不要理她!我们走,她若是不想起来,就在这儿跪着,一直跪下去,跪个七天七夜!”魏文帝在前面喊道。 茱儿也贴着郁久闾跪下:“陛下,闾娘娘所言乙弗娘娘之事,并非虚言,陛下三思!” 魏文帝转身:“茱儿,快起来,朕知你心善单纯!快起来!” “陛下,你且听闾娘娘把话说完,若不然,臣妾愿陪闾贵妃一起跪下去!” “你这又是何苦?”魏文帝为难:“好吧,闾贵妃,朕看在茱儿的情面上,给你机会,你且说说看!你们都站起来说话!” “谢陛下!”得了魏文帝的旨意,茱儿、郁久闾和太监,也都站起身。 “陛下,如若你不信臣妾的话,却也应该信了这香炉里的香料吧?”郁久闾将香炉的盖子掀开,那香味更加浓郁了,太监上前去凑过身子,仔细地看了看,闻了闻。 “陛下,这香料,正是乙弗娘娘自己秘制的,除了檀香之外,加了些个麝香、丁香,还有一些香料连奴才就不知晓,才有了这独特的、清神醒脑的熏香来。再有,香料需是现配现熏了才好。”太监回禀道。 “这香料是哪里来的?朕听乙弗娘娘说过,配制好的香料,若过了一昼夜会易变,熏不出如此浓郁的香味来!”这铁的佐证,不由得魏文帝不相信郁久闾。 “陛下明鉴,这是臣妾派出去迎接乙弗娘娘的手下,昨日从乙弗娘娘的藏身之所带来的!”郁久闾欣喜。 昨日郁久闾派出去的手下就回来了?茱儿很是不明白,很清楚地记得,昨日茱儿问郁久闾的时候,她明明说过,派出去的人,并不曾回来,也不曾得知乙弗娘娘的消息。也许,是郁久闾昨日心急,记错了也不一定。 “那可曾见到乙弗娘娘,她现在何处?” 看着魏文帝心急如焚,郁久闾更是暗暗心喜,却故作惶恐跪下:“陛下恕罪,臣妾因在长安城内没有贴己的下人,恐惊动了义父的耳目,便派了从柔然带来的士兵去请娘娘。却未曾想到,竟然惊动了娘娘,娘娘走脱了,恐以后再不知娘娘藏身何方了!” 这句话里面,隐含着许多的深意,既向魏文帝表明了忠心,又告诉魏文帝她与宇文泰并非一路人,身边也同样被安插了宇文泰监视的耳目,再告诉魏文帝,她能脱离宇文泰秘密办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魏文帝对郁久闾稍有放心,态度和缓了许多:“你且起来吧,你的那些手下,可信得过吗?” “回陛下,都是臣妾从柔然带来的贴身侍卫,可以为陛下赴汤蹈火!”看着魏文帝一点一点地对自己改变了态度,郁久闾进一步地逢迎。 茱儿在一旁也为魏文帝高兴:“陛下,何不召来,由陛下驱使?” 魏文帝点头:“只是,宇文泰的耳目爪牙遍布长安和皇宫,朕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防不胜防啊!” 郁久闾看了看周围,确定除了面前的几人,并无他人,便悄悄地对魏文帝和茱儿道:“臣妾倒是有一计……” 魏文帝和茱儿听了,很赞许地点头。 第038章 贵妃醉酒(下) 送走了魏文帝,永寿宫里显得很是冷清,是茱儿亲自把魏文帝送走的,对心爱之人临行前的嘱托是;“闾贵妃终究是陛下钦点的皇妃,有其名无其实,于理不合,终有一日,这件事成为宇文家族的把柄,被人诟病,对陛下是不好的。” “朕怎会因为忌惮奸臣的势力,和不爱的人相处,茱儿可知你是在把朕往别的女人身边推!”魏文帝轻轻抚摸着茱儿的手:“朕知你贤良淑德、虚怀若谷,可朕却不能负了你!” “陛下不是臣妾一个人的,是天下万民的,更是这后宫中所有女人的。陛下若不想负我,必将会负了其余嫔妃,终究还是要负的!”茱儿将魏文帝的手攥紧了:“陛下的心要装得下整个后宫,只留一席之地给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朕的心,只能装得下你一个人!装不下别的人!”魏文帝的眼睛里,透着十二分的真情。 茱儿将食指压在了魏文帝的朱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莫非,陛下要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吗?要置你的仇敌,置乙弗娘娘的生死于不顾吗?” “可那郁久闾,恰恰就是朕的仇敌的义女,乙弗娘娘正是被她的义父所害,你却让朕今夜去她那里!”魏文帝很是不解。 “陛下!”茱儿不高兴:“岂不闻,欲要夺之,必先予之!陛下卧薪尝胆这些年,不就是为了复仇吗?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闾贵妃是真心实意爱着陛下,陛下不应该只把她看做是宇文泰的义父,她的亲生父亲是柔然可汗,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大漠勇士,是陛下未来的御林军、禁卫军啊!” “朕真的不喜爱这个女人,从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天开始,朕就厌恶她,以前是,现在是,未来更是!” “陛下!”心急如焚的茱儿,表达不出内心的幽怨,多么想叫醒还在沉迷的魏文帝:“陛下的宏图大志呢?若只为臣妾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岂不让臣妾成了妲己之之辈?” 魏文帝望着茱儿那双眸子里,泪盈盈,从古至今,有多少女人愿意把心爱之人推就到别的女人身边?魏文帝明白,茱儿如此作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的家人身陷囹圄,父亲又被诬陷自身难保,一切都始于魏文帝的羸弱。 今日,郁久闾已经向魏文帝表明了忠心,不知有几分真,却也是一线的希望。虽然并不指望她远在大漠的父亲能远水解近渴,但她和宇文泰的特殊关系,确实是可以善加利用的。尤其是对寸步不能离开皇宫的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举动。 “茱儿小姐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该回去歇歇了!”身边的宫女提醒茱儿。 茱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宫门口这么久了,意识却还停留在魏文帝走出宫门时留下的那最后一抹背影。 “我们回吧!”茱儿刚要转身,却见宫门走进来三个身影,渐渐看得清,那不是别人,正是赵玉环带着惠姐姐和贤妹妹这两个欢喜姐妹来了。 茱儿便礼迎了上去:“贵客贵客!什么风把三位姐妹送到了这里来?” “茱儿姐姐,你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记不得我们这些个一起入宫的姐妹了!这不,我们来看看你了!”赵玉环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她抬头仰望宫殿:“好气派啊,果然是后宫之首的居所!” “看玉环妹妹说的,茱儿怎是那种无情无义之辈?只是,家人罹难、父亲蒙冤,恐在这个非常时期去,连累了姐妹们!” “咦,好奇怪啊,茱儿姐姐说的,怎么和她们说的一样啊!”惠姐姐制止贤妹妹,可她还是要说:“怎么啦,我说错了吗?是她们那些人自己说的,害怕来看望茱儿姐姐,会被宇文泰误认为和独孤一家是同党!” “贤妹妹还是那么心直口快!”茱儿笑道:“无妨的,人情冷暖我也见识了一些。莫说是和我这个败将之女了,恐怕,就是连陛下,她们也不敢再侍奉献媚了吧?” 三个嫔妃含笑点头,惠姐姐道:“敢陪陛下左右的,恐怕就是你跟那闾贵妃了。闾贵妃身世好,不怕灾祸,我们可不一样!今日来,也是因为听说陛下临幸长信宫去了,还是姐姐亲自将陛下推过去的?” “我们且不说这个,既然来了,且随我进去吃杯茶,三位姐妹能来,让我这冷清的永寿宫也热闹了许多。我们进屋好好聊聊,许久不见,很想你们!” 茱儿说这话,便把三嫔妃引进了宫中。 “我可提醒姐姐,别看现在陛下独宠姐姐一人,将来那郁久闾,必定会成为姐姐做皇后的绊脚石! 这是入宫以来,郁久闾心情最好的一天,她吩咐了下去,在夜幕降临之前,要将长信宫装扮得温馨、喜庆了。 宇文泰把持朝政以来,虽然宫中的开销向来是拮据的,但自从郁久闾做上了贵妃之后,宇文泰特别地优许了长信宫的开销用度,一律由大冢宰府支出。因而,长信宫本应是全皇宫里最阔绰的。 郁久闾知晓魏文帝日子过得艰辛,她若反倒张扬享用,一定会招来魏文帝的厌恶之情。她心里也清楚,即便是对义父宇文泰心存反感,若不是因为他,她怎么会如此招魏文帝不待见。 丫鬟听说今夜魏文帝便要来临幸了,自然是替郁久闾欢喜的:“不知娘娘施了什么妖媚之术,竟然陛下想起来咱们长信宫来了!” 这个缠人的丫鬟,从她的语气里,很明显地听得出来她是在打探。郁久闾意识到,这么个人留在身边,必定是不好的,若再让她知晓了关于乙弗皇后的事情,就更加危险了,得想办法把她支开才是。 “陛下驾到!”外面的太监传报。 郁久闾带领着宫人们迎接:“恭迎陛下,陛下万万岁!” 魏文帝什么也不说,直奔着郁久闾为自己准备好的座位,席地坐下。太监替魏文帝说道:“都起来吧!” 郁久闾和宫人们都起来了,毫无疑问,从这气势中,郁久闾体会到了魏文帝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不情愿气息。 “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快快上来,朕饿了!”魏文帝吆喝道。 “快快,上菜肴!”郁久闾吩咐道,丫鬟忙着带领宫女们端上来菜肴。 从菜肴的样式可以看出,郁久闾是极其用心的,并未有铺张浪费整一些野味珍禽。只是些烤鹅、蒸牛筋,外加新鲜的野蘑羊肉羹。都是魏文帝爱吃,近日却又吃不到的。 “你还挺用心的,朕爱吃什么,你打探得可朕清楚!”魏文帝绵里藏针地暗讽,郁久闾的手下有宇文泰的耳目给她出主意。 郁久闾也意识到,丫鬟和别的下人在这里,与魏文帝说话,确实有许多的不方便。 第039章 葡萄美酒(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唐朝诗人王翰的《凉州词》,却能跨越时空地道出茱儿此时的心境。 独孤信正镇守于凉州,所谓“古来征战几人回”,如若能躲得过这场劫难,便也是上天的眷顾。茱儿唯有日夜祈祷,一家人都命悬一线之际,但愿能绝处逢生。 长信宫内,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冷清多时的皇宫,难得会有这般的热闹。 宫女们所跳的柔然舞,是郁久闾连夜教导她们练习的。 然而,魏文帝的心意并不在这些舞女的身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闷酒。 郁久闾恐魏文帝喝得太多,便上前劝阻:“陛下,莫要再喝了,恐伤了龙体!” “不用你管!”魏文帝推开郁久闾,将手中的杯子摔出去:“走开,都走开!” 乐声戛然而止,舞女们也都怯生生地退了出去,守在外面的丫鬟听到魏文帝的震怒声,又见舞女们慌张地走出来,便进来关切地:“娘娘!” “你且出去,我没有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郁久闾挥挥手。 丫鬟有些迟疑:“是!”便应声退了出去。 魏文帝看到那丫鬟眼珠儿活灵灵的,便知是个心灵活泛的人:“这个宫女,可不简单!一定是宇文泰的人吧?” 郁久闾起身,轻手轻脚地炒外面走,打开帘子,却见那丫鬟躲在帘子后面正在偷听。 被郁久闾发现的丫鬟故作掩饰:“奴婢怕娘娘和陛下有吩咐,在这里候着。” “外面候着便是!”郁久闾的言语柔缓中带着严厉。 回到魏文帝身边之后,郁久闾摇头:“正如陛下所见,也如臣妾白日里所说,臣妾也在大冢宰的监视之下。偌大的长安城,竟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臣妾想念家乡柔然大漠了,纵马驰骋也比这里畅快的!” “虽然你白日里已经表明了忠心,朕是愿意相信你,可是,”魏文帝很悲痛的捶打着心口:“朕这心坎总是过不去!” “如若陛下不嫌弃,臣妾愿意为陛下献上一支剑舞,以解陛下的愁闷!”郁久闾道。 魏文帝冷笑一声:“这又不是什么鸿门宴,要什么剑舞,你若想舞,便自个舞去吧,朕也不阻你。” 郁久闾心中窃喜,魏文帝的这句话看似淡然,却是另有深意。如若不阻止,便还是有些兴味的,只不过碍于台面,略略给自己找了台阶下而已。 换了一身轻便的的红妆出来,一把青锋宝剑在手,郁久闾将朱唇抿了一下剑刃。丹砂抹过的嫣红,在明晃晃的剑刃上映出一分娇艳。 “来人,上葡萄酒!”郁久闾冲着门外喊道。 须臾,十余杯装满葡萄酒的月光杯,被端上来了。红烛跳跃,把月光杯照得有几分闪耀。翡翠般的夜光杯里,映着紫红色的酒,就像新婚之夜迷离的梦境。 郁久闾将葡萄酒都一饮而尽,脸颊微热,四肢柔软,内心便是有些躁动。笙箫奏起,郁久闾飘飘然舞动起来,趁着这微醺的酒意,把那剑舞舞得如游蛇一般的灵动。 “仰望苍穹兮饮斛觞, 皎皎明月兮若冰霜。 谦谦才子兮孤身影, 娇娇美人兮在何方? 婷婷玉柳兮迎风舞, 澹澹水河兮滟波光。 清清新菊兮恋蝴蝶, 苍苍梧桐兮栖凤凰。 茕茕婵娟兮月宫寒, 殷殷相盼兮影成双。 谦谦才子兮求佳人, 娇娇美人兮在梦乡!” 郁久闾的声音甜美,如同那四月里的莺歌,魏文帝想不到,这郁久闾不仅舞得美,歌唱得也煽情动人。 自从第一次在长安大街上和郁久闾相见,因为目睹了郁久闾的嚣张跋扈鞭打汉人小贩的一幕,魏文帝便认为郁久闾是蛮夷不开化的女子,却不曾想到竟然唱出如此撩拨人心的歌谣来。 舞罢曲终,想压制情绪的魏文帝,还是情不自禁地给郁久闾鼓掌:“好,好,跳得好,唱得更好!” “谢陛下夸奖!”郁久闾心中是最高兴的,没有白白浪费了她这日夜的演练,为的就是等这一天。 “只是,你唱的是什么歌,词曲都生得很,朕怎么没听过?”魏文帝也饱读诗书,却不曾见过这么清秀新艳的词。 “陛下可曾听说过南朝的梁泽木?颍州市井的闲散诗人,最擅长南风,若陛下一统了天下,可请这位诗人来辅助陛下。”郁久闾说道。 “你远在柔然,却能学得南朝的诗词,真是难得!” “不敢欺瞒陛下,臣妾在大漠之时,并未曾习得中原文化。这首诗歌,是臣妾入宫之后,日夜勤加习练所得!” 郁久闾的坦率,让魏文帝出乎意料,若换做别的嫔妃,巴不得顺杆子多多炫耀自己的才艺,博得皇帝的欢喜。当然,魏文帝心知肚明,讨陛下欢心不过是在盛世之时罢了,如今乱世,哪还有郁久闾这样处心积虑去讨皇帝欢心的? 冲着郁久闾这份认真的心意,魏文帝纵使是磐石一般的心,也被感动了。 “真是难为你了,对朕如此用心!” “陛下万万不可这么说,臣妾承受不起,侍奉陛下欢心,乃是臣妾分内之事!”郁久闾以退为进,更是让魏文帝有些喜欢了。 “朕今日才发现,你的贤良淑德,不逊色茱儿。难怪茱儿一定要朕来你这里,朕能有你们两位贤妃,荣幸之至!你方才喝的那葡萄酒,可还有了?若还有,便都传上来,朕今日高兴,要在这里一醉方休!” 能把自己和独孤茱儿相提并论,说明魏文帝已经开始接受她了,而且是非常认可地接受! 郁久闾听到“一醉方休”,心花怒放,正是她所期待的。她忘却了方才还在劝慰魏文帝不要再饮酒伤身,现在却遂了魏文帝的心愿,叫下人传上来一壶一壶的酒,与魏文帝觥筹交错! 酒喝了不知道有多少,两人的醉意也不知道有多少,迷迷糊糊之中,两人相互搀扶着朝寝榻走去。榻上的被褥,洒满了牡丹花瓣,清香怡人,郁久闾又是早有准备了的。 郁久闾替魏文帝宽衣解带,两人便倒在了榻上。 长信宫是热闹的,而永寿宫却越发冷清了。虽然茱儿身边有赵玉环等人陪伴着说话儿,终究还是心系长信宫里的魏文帝,他和闾贵妃到底怎样了? “茱儿姐姐,茱儿姐姐,你在听吗?”贤妹妹的玉手在茱儿的面前摇摆着,把出神的茱儿叫了回来。 “啊?你们方才都说了些什么?”回过神来的茱儿问道。 “茱儿姐姐,你终究还是不放心陛下吧?”赵玉环补充道:“我们方才说的是,那闾贵妃虽然心机不是很深,却也是有些聪明手段的。你怎能放心地让陛下临幸长信宫,现如今,他们二人已经颠鸾倒凤了吧?” “茱儿姐姐真傻,你成全了他们二人倒也罢了。万一今夜过后,留下了龙种血脉,闾贵妃早生了皇子,便是将来名正言顺的皇后了!”惠姐姐很替茱儿感到惋惜。 第040章 葡萄美酒(下) “身处这乱世,皇帝尚且难当,莫说是皇后了!你们不也都是记得乙弗娘娘的悲剧,才不愿意争宠斗娇的吗?”茱儿的话让眼前的三位嫔妃很有共鸣:“闾贵妃若做了皇后,倒也是好的。她的义父就是权臣宇文泰,父亲又是柔然可汗,不会有乙弗娘娘的下场。如此一来,我们这些做嫔妃的,倒也安心了许多不是?” “姐姐如此看得开倒也难得,只是,这不是简单的后位之争。争后位的背后,更是在争陛下的爱,咱们女人,心思可不都在男人的身上,毕竟,我们后宫这么多的女人,却只有陛下这么一个男人!”惠姐姐说这话,更是中了众人的心坎。 “是啊,我等本是羡慕姐姐的,论贤良淑德,当推姐姐是第一,独孤大司马又是朝廷第一忠臣。陛下独宠姐姐一人,我们是心服的。我有时都在想,若陛下能宠爱我一人,纵然是将来有一天殒命于奸臣之手,也不枉入这皇宫一遭!”赵玉环说道。 看得出来,若时机到了,这个赵玉环必然也是争宠的能手。茱儿何尝不是茱儿的这般心思呢? 可是,眼下的情景,让她无心在争宠之上。家人罹难,正待解救。倘若,陛下现在是一言九鼎的盛世明君,茱儿怎肯割爱?奈何生不逢时,这不也是魏文帝的无奈吗? 如今之计,让魏文帝能利用郁久闾,做背水一战,兴许能有一线的希望。 次日早晨,魏文帝醒来,看到身边和自己一样赤身的郁久闾,再回想起昨晚酒醉之后的,有些悔意地拍了拍脑门。 郁久闾也醒了过来,抹胸低垂,酥胸微露。柔然女子和鲜卑、汉人女子比起来,却更有一番不同的韵致。 虽然鲜卑人和柔然人都是起源于大漠,但却有本质上的体质差别。鲜卑人体貌气质更接近于汉人,而柔然人则更接近于西域民族,便是有一些波斯人的容貌。 因而,褪去了衣服之后,郁久闾匀称的身材,便是那众多嫔妃无法媲美的。 魏文帝终究不是那种沉浸于声色犬马的昏庸帝王,纵然是郁久闾有这般身姿,不爱终究还是不爱的。如今,木已成舟,只得顺其自然了。 “陛下,昨夜劳累,不若再休息片刻?”郁久闾拉着魏文帝想让他躺下,为的是能让他多陪伴自己一会。 魏文帝内心里本想推就,此时却故作娇宠郁久闾,身不由己地揽住她的臂膀:“昨夜过后,朕是不是就算上了你这条贼船上了?” 魏文帝觉得自己就像是谄媚的下人在讨主子的欢心,哪里有一代帝王的气魄? “臣妾可不是什么贼船,如若非要说臣妾是船的话,那就是可以让陛下驱使的战船!陛下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郁久闾道。 魏文帝明白,眼前的这位长公主,尽管不像其余知书达理的嫔妃那样有心机,却也是聪明人,猜到了他对她并非是真心真意,抱住郁久闾臂膀的手也松开了:“你既然知道朕心不在你身上,又何苦如此?” 郁久闾苦笑:“只要臣妾的心在陛下身上就是了!” “可曾再有过乙弗娘娘的消息?”魏文帝觉得也是时候问关于乙弗皇后的事情。 “嘘——”郁久闾轻声道:“陛下休要在宫中提及,你忘了昨夜的那丫鬟了吗?” 魏文帝的脑海中,闪现出来昨夜丫鬟贼溜溜的眼神。宫中遍布宇文泰的耳目,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可那丫鬟的眼神,确然是让人觉得,犹如毛刺在身,让人觉得很是难受。 “陛下安心,臣妾的手下今日会以进贡名马为名进宫,那时陛下便可以见到他们!其余的人尚且容易应对,只是,我那身边的丫鬟,确实难对付!”郁久闾有些忧虑。 还未等到魏文帝来得及多想,忽然外面传来太监的传报声:“陛下,有急事启奏!” 在郁久闾的服侍下,魏文帝匆匆穿上了衣服,走了出来。太监焦虑地向魏文帝禀报:“陛下,大冢宰宇文泰请陛下早朝呢!” 魏文帝很不高兴:“早朝早朝,还用得了朕去早朝吗?干脆他自己坐在龙椅上早朝罢了!朕这些时日被他禁在皇宫,他想早朝朕就得早朝,他不想早朝,朕就得像个金丝雀老老实实在笼子里待着!” 郁久闾听了魏文帝的愤怒之言,急忙跪下:“陛下息怒,臣妾的义父若有什么不是,陛下责罚臣妾便是,不要迁怒义父!” 魏文帝一头雾水,方才枕边她还在和宇文泰划清界限,怎么现在又替宇文泰说话了?郁久闾悄悄地将眼睛瞥向一旁,魏文帝才明白,郁久闾是在做戏给身边的丫鬟看。郁久闾确实不喜欢这丫鬟,却也不能让丫鬟看得出,她对宇文泰是有异心的。 “大冢宰派人来禀报,说镇守凉州的独孤大司马起兵叛乱了!” 犹如晴天霹雳,震惊了魏文帝。独孤信终究还是没有忍耐得住,起兵还都勤王来了,中了宇文泰的阴谋诡计! 若是如此,恐怕还没等到独孤信兵临城下,城里的独孤一家老小都要为此丢了性命! 魏文帝着急:“袍服,朕的袍服呢?朕要早朝!” 太监呈上来朝服,匆匆给魏文帝换上。 独孤信从凉州起兵勤王的消息,迅速在宫中传开了。得到消息的茱儿是最着急的,深知权臣宇文泰一定是老谋深算、早有准备,而父亲,却对长安城内一无所知。 茱儿坐立不安,思来想去,不如去求求郁久闾,兴许能利用她带信给父亲,劝父亲不要还都!茱儿犹豫不决,郁久闾是敌是友尚且难定,这样做很冒险,却总比坐以待毙要强一些吧? 让宫女取来笔墨,茱儿匆匆写了一封书信,大致讲了一些长安城里的情况。最重要的是叮嘱父亲,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如若独孤信远在凉州镇守,宇文泰出于对独孤信的忌惮,才不敢轻举妄动。希望父亲能审时度势,不要中了奸计。 茱儿将信藏于袖中,带着宫女,向长信宫走去。 第041章 虚虚实实(上) 郁久闾迎接到长信宫的宫门外,她心里很清楚,魏文帝之所以昨夜能临幸长信宫,茱儿在暗中一定帮了很大的忙。魏文帝早朝议政,便是为了所谓的独孤信在凉州叛变一事。想来,今日茱儿登门造访,必然是为了他父亲的事情吧? “我说今早为何两只喜鹊在树枝上叫不停呢,却是茱儿姐姐要大驾光临!”郁久闾笑意盈盈的。 “见过娘娘,娘娘莫要取笑我了,喜鹊应该是昨天就待在这,一直没离开吧?”茱儿暗指在郁久闾的心目当中,魏文帝的大驾光临,是她郁久闾最大的喜事才对。 “这不还得多谢姐姐吗?”郁久闾给茱儿引路,“我这长信宫,看似没有你那永寿宫气派吧?” 茱儿四顾这长信宫,虽然规模建制和永寿宫有些差别,可锦缎绫罗做成的帷幔,随着清风漫舞;门窗上的雕花新用了金丝银丝镶嵌,也是极为奢华的;更不用说灯笼高挂、熏香缭绕了,俨然是个让男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 茱儿谦逊地:“气派是工匠造的,可这奢华,却是娘娘用了心思的吧?我那永寿宫,冷清素淡,跟娘娘这里,怎能比得了?” “姐姐果然是好眼力,这不昨日陛下临幸吗?不也得做一些准备?妹妹我比不得姐姐,深得陛下的独宠,陛下来这么一次,我得盼上多少时日!”郁久闾抚摸了自己的腹部:“昨夜过后,想陛下再来,又不知得等到何时,但愿能留下来一点血脉,就算今后再见不到陛下,也心满意足了!” 茱儿听得出来,这郁久闾的话里话外都在向她显摆,更是在暗示她,倘若怀上了龙种,将来皇后之位花落谁家,都未可知呢! “看我,只顾着自己感慨了,姐姐今日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郁久闾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茱儿向四周瞟了一眼,见丫鬟在身旁,不再开口。 那平日里纠缠不休的丫鬟,却不知为何,识时务地走到郁久闾的面前,咳嗽了两声:“娘娘,奴婢昨夜偶感风寒,想去上官御医那里弄一副药来,望娘娘恩准!” 郁久闾也没在意丫鬟的反常,正发愁她在身边,不好与茱儿交谈,见她自己主动告假,自然是高兴地顺水推舟应允了:“去吧!” 见丫鬟走远,茱儿也摒去了贴身的宫女,四下无人之后,茱儿下跪,声泪俱下:“今日茱儿一家子的性命,全都寄托在娘娘一人的身上了!” 郁久闾有些惶恐地安慰:“姐姐起来慢慢说,我已经知道一二,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对不对?” 茱儿点头:“正是,娘娘比我清楚,我父亲是不可能谋反叛乱的!” 郁久闾也叹了口气:“这都是我那利欲熏心的义父所为,把你一家人陷害到这部田地,就是为了逼迫你父亲叛乱嘛!” “我父亲真的还都了,到那时,长安城必然免不了一场恶战,救不了我一家人的性命倒也罢了,要是让长安城百姓生灵涂炭,就是我们独孤家的罪孽了!” “我也不希望看到大冢宰和大司马之间打起来,姐姐,你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 茱儿从衣袖里拿出来那封信:“这是我写给父亲的信,说清楚了长安城里现在的情况,让父亲按兵不动镇守在凉州!想借用娘娘便利,将这封信送到我父亲的营寨里。” “放心便是,我一定会把信送到的!” 郁久闾伸手要去接信,茱儿却有些犹豫了,将信又收了回去。 “姐姐不相信我?”郁久闾困惑地凝望着茱儿,对于柔然人来说,不被信任是一种耻辱,她心中很是不爽,做出送客的姿势:“若是不信任我,就不该来我这里,现在就请姐姐回吧!” 茱儿只是忽然想起来,方才丫鬟向郁久闾告假之时的蹊跷:“娘娘,你不觉得刚才那个丫鬟病得可疑吗?” “有何可疑之处?姐姐又不是不知晓,那丫鬟本是义父派到我身边的耳目,平日里我想甩,都甩不开她。她主动告假离开,不正合你我的心意吗?难不成,姐姐觉得有那丫鬟在身边才好?”郁久闾听茱儿的这句话,更是有些气恼了。 “方才你们出门迎接的时候,一路上未曾见到她咳嗽,待到你问我来这里所谓何事之时,她便咳嗽主动告假了,才觉得可疑!如若她是你义父的耳目,见到我来你这里,又是在这特殊的时期,更应该留在你身边留意才对呀!”茱儿也觉得自己的怀疑,可能伤害了郁久闾的自尊心,稍稍改变了一下口吻:“娘娘莫要见怪,生逢乱世,杯弓蛇影!” 郁久闾略微回忆了一下,也觉得确实不简单:“来人!” 一个宫女进来,郁久闾吩咐道:“你去上官御医那里看看,我那丫鬟是何病?怎么去了这半日,还不见回?” 宫女应声去了,郁久闾安慰茱儿:“姐姐有此疑虑,做妹妹的也是能理解的。只是姐姐再想一想,如若我真的和那丫鬟沆瀣一气的话,就早早地让那丫鬟回避了,何苦等到让她装病,引得姐姐疑心呢?” 茱儿苦笑了:“说的也是!”把信放到郁久闾的手心里:“那我就赌一把,赌我相信娘娘,也赌独孤家一定能化险为夷!” 郁久闾收下了茱儿的信:“这要等到送贡马的下人入宫,我将这封信再悄悄地让他们带出去,才不被怀疑!姐姐先不要走,我估计送贡马的没多会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小太监传报:“娘娘,皇宫外传,有柔然兵卒请求觐见陛下和娘娘,说是奉了娘娘的旨意,有上好的贡马要献给陛下!” “陛下退朝了没有,若没有退朝,叫那兵卒在皇宫外面先候着!”郁久闾问道。 “陛下刚刚下了早朝,满腹牢骚地朝着永寿宫去呢!”小太监回禀道。 听到“永寿宫”三个字,郁久闾很是吃茱儿的醋,却还是忍了忍:“叫那兵卒牵着贡马直接去永寿宫,我随后就到!” “是!”小太监奉了懿旨,退去了。 “姐姐可真是好福气,陛下时时刻刻心里面只装着你!早知如此,姐姐请我去永寿宫便是了,省得来回走路费气力。”郁久闾要与茱儿一起携手:“我们也走吧!” 茱儿哭笑不得,这郁久闾真是直爽得可爱,喜怒哀乐从不掩饰,这句话里,有对茱儿的醋意,也有乐于帮助茱儿的善意。 第042章 虚虚实实(下) 在永寿宫内,魏文帝听说了茱儿去长信宫的目的,见茱儿对郁久闾如此信任,也减少了对郁久闾的芥蒂和厌恶。 茱儿很关切地问:“陛下,今日早朝议政,可是关于我父亲的事情?” 魏文帝悲伤中带着无奈的语气:“杨忠在城外驻扎所部,都被宇文泰策反了,杨大将军出逃下落不明。杨忠率领的八万精锐,七成是宇文泰的旧部!现在已经分兵埋伏,若独孤大司马的兵到了,必然会中了宇文泰的埋伏的!” 茱儿听了之后,更加心忧烦恼,心中暗想:“这可如何是好,我妹妹伽罗被杨忠大将军庇佑。如此一来,岂不是和大将军一样,被倒戈宇文泰的兵卒追杀了?还有我父亲,若中了奸计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却表面上要装作镇定,茱儿看得出,此时的魏文帝似乎比她要焦躁了许多。一路上谩骂着宇文泰而来,可见他在朝堂之上,忍受了不少的屈辱。 茱儿假装镇定,抚慰魏文帝:“陛下,切莫忧心,我父亲吉人自有天相。再者,父亲身边的军师高宾,智谋超群,怎会轻易就中了宇文泰的奸计?” “茱儿姐姐所言虽是,但这书信,还是早早地寄到大司马手中为好。”郁久闾这才发觉,良久并不见属下送贡马前来:“奇怪了,方才传报送贡马的属下要觐见,如何这许久还未见人影?” 又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那柔然属下,大汗淋漓地牵着一匹骏马,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跪下:“参加主人,属下来迟了!” “从今以后,叫我闾娘娘,怎不先见过陛下?”那属下正要起身,准备向魏文帝行使臣的鞠躬礼,却被郁久闾斥责了:“不许起身,行跪拜礼!” 那属下不情愿地朝着魏文帝叩首:“参见大魏天子陛下!” 魏文帝体恤地将属下搀扶起来,对郁久闾道:“不必如此苛责属下,你虽是大魏的贵妃,可属下仍旧是柔然使臣,不必拘泥礼节!” “臣妾的属下,就是陛下的属下,这里只有主仆,没有使节!”郁久闾转而问属下:“为何来迟了这么久?” 属下义愤填膺地:“启禀娘娘,属下方才入宫之时,遇到了骠骑大将军宇文护。垂涎属下所进献的这匹象龙马,想据为己有,属下与他争执起来,说是要进贡与陛下的。宇文护更是嚣张,要从属下手中抢了去。” 魏文帝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这宇文护,欺人太甚!听说是给朕的马,他反倒来了精神!” “可这象龙还在你手中,他怎么没有抢去?”郁久闾问。 “有一宫女,制止了宇文护,又不知在宇文护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他便罢手了。”属下如实禀报。 “宫女?”茱儿的立即意识到,这宫女,很有可能就是被宇文泰派在郁久闾身边的那个丫鬟:“可是那个眼神贼溜溜的宫女?” 属下点头:“对,对,眼神倒是挺贼溜的!” 茱儿和郁久闾两人顿时陷入了困惑,今日这丫鬟的行迹种种可疑,却又说不出这丫鬟的可疑暗藏什么玄机,只是觉得,有看不到的危机似乎潜伏在左右。 魏文帝也意会茱儿所指的宫女是谁,那个昨夜阴魂不散的丫鬟的身影,犹如恶梦一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又见两人沉默不语,也知晓,这属下能如此顺利地入得宫里来,不是好的征兆,一定有许多耳目现在正注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观察着他们接下来的动向。 为了打破这凝重的气氛,不被宇文泰的耳目疑心,魏文帝走到那象龙马身边,仔细地抚摸观察了一番。却见这马儿毛短而顺滑,体健而声嘶,犹如一头健壮的大象,便问郁久闾的柔然属下:“这就是传说中的象龙马?” “正是,是闾娘娘出选皇妃之时,差我等从柔然带回来的。这象龙马在我柔然也仅此一匹,本来是大汗准备自己用的。听说主人要嫁给陛下,便让属下将这马儿带回,当做是主人的嫁妆,进献给陛下!” 魏文帝大喜,拍着马儿健硕的屁股,坚实的肌肉很有质感:“好啊,这么贵重的嫁妆,朕却之不恭啊!朕最喜欢天下名马了!” 魏文帝兴奋地拉着茱儿:“来来,你与朕一起试试这马儿!” 茱儿很是尴尬,魏文帝怎能如此变化无常,方才还愁容满面,见了名马,竟然像孩子一样欢快洒脱起来,很不情愿地提醒魏文帝:“陛下!如此恐有不妥!” 一旁的郁久闾更是吃醋了,她进贡这匹象龙,可不是来成全茱儿和他的:“陛下,不要忘了今日的目的!” 魏文帝如梦方醒,悄悄在属下的耳边问悄悄说了几句,属下听了之后,很为难地看着郁久闾。 郁久闾坦然地应允:“无需看我,陛下的旨意就是我的意思,你只需照办便是了!” “是!”属下领命。 “好,这匹马朕很喜欢,只是,朕没什么可以犒赏的。”自古的皇帝,未曾有像魏文帝如此尴尬,身为一国之尊,却因为不能犒赏而在属下面前出丑。 郁久闾上前,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给了属下:“臣妾代陛下犒赏便是了,这荷包,是茱儿姐姐亲自刺绣而成,也是价值连城吧!” “谢娘娘!”属下收下荷包,转身正要离开,却被郁久闾叫住了。 “等一等!”上前给属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瞧瞧你这衣冠不整的样子,这不比咱们大漠,长安城乃是礼仪之城,要留心咱们柔然的形象!” 郁久闾再用力拍了拍属下的衣领子,用眼神传达意思,属下明白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告退了!” 望着属下离开的背影,郁久闾回身,走到茱儿身边,悄悄地对茱儿说:“姐姐放心,这属下追随了我十年,就算不能将信送到令尊手中,也不会泄露半点机密!” 茱儿稍稍安心,冲郁久闾感激地点头。 属下飞马来到城外,一个口哨吹起,召集了所有郁久闾从柔然带来的属下,吩咐了魏文帝的圣旨:“传主人的命令,你等替大魏天子继续寻找乙弗皇后的下落,我去送信,不日便回!” 其余属下纷纷散去,给这个属下留了一匹快马。属下骑上马儿,不敢走大道,挑拣幽静小道避开宇文泰的势力,狂奔了十里之外,经过一处密林之处,却不幸中了陷阱,被人劫掳了去。 第043章 贼人奸计(上) 大冢宰府家的地牢里,传来凄惨的叫声和鞭子鞭打的声音。 “啪!”一声脆响,逼供的家奴讯问:“说还是不说?” 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的郁久闾亲信,还是缄口不言。 关在另一边牢房里的崔夫人和几个孩子,被这凄厉的叫声,惊吓得心惊肉跳。崔夫人护着几个郭夫人的五个儿子:“不要怕,不要怕!” 唯独小沙华对这阴气森森的牢狱里,回荡着的瘆人的嚎叫声置若罔闻,满面悲容地守在郭夫人的身旁。 郭夫人因为连日来不堪忍受牢狱里的艰苦,已经患上了重病,躺在草甸子上,小沙华在一旁很担心地照顾着,偶尔有一两只胆大的小鼠和虫子从郭夫人的身上爬过去,小沙华就把它们赶走。 郁久闾已经嘱咐了大冢宰府里的下人,尽量在饭食上多关照这一家子人。至少一日三餐的饭食是像样的,不至于吃到霉馊的食物。也让府里的下人,不要残暴对待他们,郁久闾还不知晓郭夫人生病一事。 崔夫人爬到郭夫人的身旁,用手抚摸郭夫人的额头,烫得很厉害,郭夫人的嘴唇干裂着。 郭夫人干渴难耐、迷迷糊糊:“水,水……” 崔夫人正要拿地上盛水的碗,却被小沙华推开,她亲自喂母亲喝水。 崔夫人难过地抹着眼角的眼泪,扭头向另一边,不希望孩子们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这些孩子恐怕还不知道,他们的母亲很有可能就要病死在这充满着腐朽气味的地牢里。 牢门外,坐在油灯下面监督审讯的宇文护,正在翻来覆去地研究手里面的荷包。这荷包,是从郁久闾亲信的身上搜来的。 崔夫人借着灯光,看得清那荷包上是茱儿的刺绣,不免揪心:“莫不是,茱儿也遇到了什么不测?” 宇文护仔细地翻看着荷包,把荷包里面的香料都倒了出来,拔出短刀将荷包划开,里面是空的,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荷包也没有夹层。 灯光照射着宇文护,现出一副更加狰狞的阴阳脸,宇文护走进牢房,挥手示意家奴住手,家奴停下鞭子,闪开在一旁侍立着。 宇文护用刀尖挑起俘虏的下巴:“说出来那封信在哪里,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亲信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我是柔然的使者,更是长公主的亲信,你们竟然这样对我!就不怕长公主知道,不怕我柔然可汗大怒挥师百万铁骑踏平你们吗?” “小小的一个下人,口气倒是挺大的!我来告诉你,你的主子长公主和可汗,也不过只是我叔父手里的,一大一小的两枚棋子而已!”宇文护得意地用短刀拍打对方的脸:“你充其量不过是棋子的棋子,犯不着这么卖命。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你好好珍惜享受才是!” “我是柔然人,只知道为忠于主子,你跟我说的那些,听不大明白。要杀就杀,我柔然勇士,何时怕过死?”亲信大义凛然,眸子里映出来的烛火,像是心中怒火在燃烧。 “我知道你们柔然人不怕死,刑罚你怕不怕?” “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我是不怕的!”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识过真的刑罚!来人!” 宇文护医生令下,家奴们开始一件件地抬上来刑具,斧钺、烙铁、枷等,一应俱全,隐约可以辨别出这些刑具上面的血迹斑斑,更是阴气重重。 “也不过如此!”郁久闾的下属,看着眼前的这些刑具,冷冷地笑。 “不是这些,你们这群废物!”宇文护呵斥。 家奴们一脸茫然:“刑具就是这些!” “老爷发明的那个,铁梳子呢?”宇文护问道。 “这……”家奴们犹豫了:“老爷说,那个轻易是不能用的!” “快与我拿来,这些普通的刑具,咱们这个柔然贵客怎么看得上?” 家奴们应声下去,没多久,见家奴们在面前架起来锅灶,放上一锅的沸水,下面加上柴火,让水保持沸腾。 郁久闾的亲信狂笑不止:“骠骑大将军可朕体贴,看我身上脏了,烧开水给我洗澡不是?” 宇文护见这下属对接下来的事情浑然不知,云淡风轻地:“是梳洗梳洗,不过,洗法你可能没见过。” “什么洗法我不曾见过?莫说是一锅沸水,就算是一锅沸油,也不在话下!”亲信依然傲然轻视。 接着,又一个下人拿来一样前无古人的刑具——铁梳子。这铁梳子约有一臂的长度,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细细的铁齿,形状犹如梳头的篦子。 宇文护拿过铁梳子,在亲信的面前晃了晃:“这个,你肯定没见过吧?” 亲信不语。 “你也不知道怎么用吧?” 亲信还是不语。 “没关系,过会你就知道了!”宇文护故作神秘,卖了关子:“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等你知道了怎么个梳洗法,到那时再说就吃了亏了!” 亲信仍旧不语,宇文护将铁梳子扔回家奴的手里:“先不要梳洗全身,梳洗一条大腿,让他知道这家伙的厉害!” 家奴们上前褪去了亲信的裤子,舀了一瓢沸水,朝他的大腿上泼了去,亲信痛得大喊。 家奴拿起铁梳子,朝着被烫红了的大腿上梳去,铁齿碰到刚刚被烫熟的大腿上,轻易地进入了肉里面,家奴梳下去,血呼啦啦的一层皮肉被梳了下来,露出来的,分不清是红肉还是鲜血。 在另一旁的牢房里,独孤几个兄弟,被眼前的这血腥的一幕吓到了,年长的惊叫,年幼的嗷嗷大哭。 崔夫人更是紧紧地将孩子们搂在了怀里,蒙住年幼的独孤顺的眼睛:“不要看,闭上眼睛,都不要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独孤兄弟们都紧紧地闭上眼睛,随着崔夫人一起念佛,压制心中的惊恐。 而在照顾郭夫人的沙华,并没有听崔夫人的话闭上眼睛,瞪着一双本应该是无邪清纯的眼睛,看着家奴们一点一点地实施“梳洗之刑”,她眼角的泪水,不知何时流干了。 第044章 贼人奸计(下) 一番惨不忍睹的“梳洗之刑”,刮去了两条大腿上的皮肉,有的地方露出了铮铮白骨,却仍然未能让郁久闾的亲信吐露出书信所藏何处。 宇文护望着晕厥过去的亲信,他提起水桶,还想泼水接着逼供。 一旁的家奴劝说:“再打下去,恐怕就断气了!” 宇文护心有不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如若断气,我便问不得什么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好生看着,不要让他咽气了!” 扔下了水瓢,宇文护朝着牢房外面走去。 小沙华扒着生冷的牢门,哀怨地恳求:“大人,大人!救救我的母亲!我母亲快要死了,求你救救我母亲!” 门外的宇文护脚步微留,睥睨了一眼气若游丝的郭夫人,扔下的一句话犹如三九寒冬的三尺冰棱,刺痛了小沙华的心:“死了就拉出去埋了!” “大人,求求你,大人!”小沙华的双手伸出牢门外,死死地拽住了宇文护的衣角。 “滚开!”宇文护想踢开沙华的小手,那双小手却像是钉子一样,钉在了宇文护的衣服上:“找死啊,老子已经够心烦的了,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着,宇文护拿起短刀,就要朝着小沙华的手砍过去。 “孩子!”幸得崔夫人反应及时,将小沙华抱了回来,那刀落下之时,切断了宇文护的衣服,沙华的小手,只是受到了皮外之伤,鲜血滴染了宇文护的靴子。 崔夫人不禁心中冒出冷汗来,看那刀子切衣服之时,游刃有余,必定是锋利的宝刀,若伤着小沙华后果不堪设想。 “救救我母亲吧,求你了!” 宇文护背影后的走廊里,回荡着小沙华的悲戚,被关押着的其余女囚犯,也闻声哭泣。 崔夫人心痛地要给小沙华包扎受伤的手:“孩子,你胆子也太大了!” “走开,生病的又不是你,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小沙华挣脱了崔夫人的怀抱,爬到郭夫人的身旁,捧起郭夫人柔弱的手臂,脸颊贴着母亲的手,黯然垂泪。 一无所获的宇文护,来到宇文泰的书房里汇报。宇文泰正在研究棋谱,来回扮演黑白子的棋手。 “叔父!” 宇文护急匆匆地跨进门,宇文泰远远地示意他不要出声。宇文泰望着棋盘沉吟良久,而后,落下手中的一颗黑子,再撷走四颗白子。 一直低着头的宇文泰,留意到宇文护的衣服角缺了一小块:“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遇到刺客了?” 宇文护便将地牢里,郭夫人如何生病,小沙华又是如何求情的事情说了一遍。 宇文泰将白子丢到罐子里:“真是难为了,这么有孝心,回头让御医去看看吧,能医就医,若不能医,也是天命。那个柔然人怎么样了,什么结果都没问出来吧?” “是的,叔父!”宇文护有些气馁:“柔然人的骨头真够硬的,软的硬的都不吃!” “知道柔然人有多可怕了吧?”宇文泰转身看到宇文护垂头丧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看你这灰头土脸的德行!既然你让他开不了口,就找一个能让他开得了口的人来!” “叔父,我可是各种严刑都用尽了,咱们宇文家看家的宝贝都使上了!何人还有能耐让这柔然人开口?”宇文护很疑惑。 “你且回去吧,那个柔然人就不要再审了。去弄些好酒好肉伺候他,请上官御医给他好好养伤!务必牢记,不要给郭夫人看病!” “叔父这是……”宇文护不明白。 “按我吩咐的去做便是,我自有安排!”宇文泰挥一挥手,又认真地去研究琴谱了。 “是……”宇文护皱着眉,疑惑不能解开,确实难受,却也只能退去照办了。 “出来吧!”宇文泰慢条斯理地道。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那个被派去跟随郁久闾的丫鬟,笑意盈盈:“老爷!” “你回去,在宫里传出消息,就说是独孤信的夫人重病不愈,就不要说是哪位夫人了!” “奴婢遵命!”那丫鬟领命回去了。 正如宇文泰所吩咐的,独孤信的夫人在大冢宰府中病重垂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宫女太监私下尽皆交头接耳。 消息如风一样地传到了茱儿的耳朵里,从身边宫女的口中听到“独孤信的夫人重病垂危”,拉住那个宫女,也顾不得言谈举止:“你说清楚,是谁重病垂危,崔夫人还是郭夫人?哪里听来的?” “回茱儿小姐,我们是听说的,到底是哪位夫人,我们便不知晓了。只是知晓,你的家人想请御医,大冢宰府的人却不让!” 不知不觉,茱儿觉察到面颊湿润,却是泪珠儿忍不住如同两道清泉一般喷涌而出:“随我去长信宫,去拜会闾娘娘!” 抬步辇的太监,双腿像是上了发条,飞奔在去长信宫的路上,心急如焚的茱儿催促:“快点,再快点!” 到了长信宫门前,茱儿也不等传报,闯了进去,一路大喊,也忘了宫中的礼仪:“郁久闾,郁久闾,你出来!” 自从进了长安城以来,从未有人直呼过郁久闾的姓名,正在休息的郁久闾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匆匆从里面迎接了出来。却见昔日里温良娴熟、知书达理的茱儿,愠怒的脸蛋像大红枣似的,两眼像水葡萄似的。 “茱儿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惹得你如此气恼?”郁久闾上前去要挽茱儿的胳膊。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要好好照顾我的家人,现在可好,我母亲都病危了……”茱儿掩面而泣。 一旁的丫鬟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得意,若说平时郁久闾并不见得如此心细敏锐,这次却无意间觉察到了丫鬟的微笑,许是因为时常提放着丫鬟,已成为习惯,郁久闾已经心中有数了。 “令堂病危?怎么可能,前几日我去探视的时候,崔夫人并无病恙,怎么能这么快就病危了?”训斥周围的宫女:“是谁谁空穴来风、乱嚼舌根?这宫中的规矩,你们不懂吗?” 宫女们慑于郁久闾的威严,低头不语。 “闾娘娘也莫要责怪宫女下人,我此次是来求闾娘娘,无论如何都要请上官御医去给我母亲医病!”茱儿改变了责难的口吻,想来追究责任还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于今之计,求情郁久闾才是。 “我这就派人去请上官御医!” “臣妾斗胆恳请闾娘娘亲自去请上官御医,闾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必当报答!”茱儿噗通跪下,要给郁久闾叩首。 郁久闾扶起茱儿:“姐姐,不要这样,我答应姐姐亲自去请便是了。只要姐姐还信任我,我定当竭尽全力!” 第045章 老奸巨猾(上) “闾贵妃驾到!”一声通传,已过了大冢宰府的三重门。 “不用传报了,本宫自己进去便是!”郁久闾是骑着马儿来的,带了随身的侍卫和两名宫女,其中一名宫女就是那个丫鬟。 却不料,门外的守卫挡住了郁久闾:“娘娘请稍候,已经替娘娘通报了!” 郁久闾扬起鞭子,正欲下手抽打那守门的兵卒,忽而想起,现在身份是贵妃:不比以前那样任性,一言一行代表着大魏皇家的尊严,只好收起马鞭:“本宫的路,你这狗奴才也敢拦着?” “臣等迎驾来迟,望娘娘恕罪!”宇文泰带着宇文护和宇文毓,近乎是连滚带爬地跪着出门迎接:“臣等恭迎娘娘,参见娘娘!” “义父快请起,这些个狗奴才,拦着本宫不让进,这才几日不见,义父莫非是忘了当初让本宫自由出入大冢宰府的承诺了?”郁久闾嗔怪。 “娘娘这话,臣担当不起!当初娘娘不是贵妃之时,你我二人是父女,是一家人,来去当然是自如的。而如今,娘娘凤凰跃金枝,臣等不敢高攀,当以国礼迎接娘娘!”宇文泰故作惶恐之状。 “终究还是义父有意要疏远闾儿,罢了,既已到了府门前迎接,为何还不带本宫进去?” 暗恋着郁久闾的宇文毓,自从义妹当选为贵妃之后,更是闷闷不乐,沉溺于烟花柳巷不能自拔。又得见郁久闾在眼前,那两只眼珠儿,像铜铃一般直愣愣、傻痴痴地看着她,对朝思暮想的义妹有了可望不可即的距离感,让他难过地越发哭了出来,接着便跟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郁久闾愁眉紧蹙,宇文泰训责宇文毓:“毓儿,太无礼了!娘娘驾到乃是幸事,怎么可哭丧着脸?” “父亲,你为何要把闾儿妹妹送进宫去?成了那个傀儡儿皇帝的妃子有什么好?”转而又对郁久闾道:“闾儿妹妹,今日来了,便多留今日,不要再回皇宫去了!” 郁久闾白了宇文毓一眼,不想说什么,她本来就不大喜欢这个义兄,又见他形容魏文帝用“傀儡”和“儿皇帝”两个词语,更对他厌恶。平时纨绔倒也算了,却生得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和他老子宇文泰的嚣张跋扈相差甚远,反倒是宇文护更随宇文泰的性格。 “胡言乱语什么?滚回去!”宇文泰怕宇文毓再生事端,将他呵斥走了。 宇文毓虽然恋恋不舍,却慑于宇文泰的威严,不得不唯唯诺诺地离开了。想来也是,有这么一个霸道严苛的老子,儿子怂包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知娘娘娘屈尊降驾,所为何事?”宇文泰问道。 “闾儿听说,独孤信的夫人病重垂危,受茱儿小姐的委托,前来看视,不知义父方便不方便?”郁久闾尽量不用贵妃的口吻和宇文泰说话,以免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宇文泰厌烦而心生疏远。 “这……”宇文泰犹豫,给宇文护使了一个眼色。 宇文护替宇文泰回道:“回娘娘,那些都是宫女们的讹传,并无此事!” “讹传?那这讹传是谁传开的?宫中上上下下都安插这义父的耳目,要是讹传的话,那一定是义父传开的。如若是义父传开的,却又说不是真的,这不是义父的一贯作风,义父到底想要做什么?” “娘娘休怪,方才护儿是胡言乱语,确实有一位独孤信的夫人病了,臣正要去请上官御医来医治!”宇文泰领着郁久闾直奔到了书房。 “我刚从太医院里来,说上官御医已经被义父传召了过来许久了,却怎么又说去传呢?是传到了,还是没有传到,义父说话可要认真仔细了!病的那位夫人,到底是两位夫人中的哪一位?”郁久闾在书房门前停住了:“书房闾儿就不进去了,烦请义父带闾儿去地牢里探视探视!” “这恐怕不妥吧?地牢里阴气很重,又有恶疾传染,娘娘乃是金枝玉叶,臣等恐怕有所闪失!”宇文泰道。 “没什么不妥,闾儿这次来,是受人之托,若不能亲自探视,恐回去难以向嘱托之人交代!”郁久闾也不征求宇文泰的同意,转身向后院的地牢方向走去。 宇文泰和宇文护急切地赶上前去:“娘娘万不可贸然前去,若娘娘一定想见那两位夫人,臣派人带过来便是了!” “人都病重垂危了,你们还要把人带过来?义父平时都是这样对待大司马的家人的吗?难怪短短几日,就好端端的人给整得病重了!义父还没说,病重的到底是哪位夫人?”郁久闾继续追问。 宇文泰沉默不语,只是个眼神示意一旁的宇文护,宇文护授意,急着要在郁久闾之前赶往地牢去,却被郁久闾叫住了:“义兄,你站住,莫不是你叔侄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被我发现?莫非是人现在已经死了?你回到我身后去,休想个我耍什么花样!” 宇文护退到了郁久闾的身后,叔侄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郁久闾全然不知,自己一步步地走进他们设计好的陷阱里。 来到地牢门口,只见上官御医被家奴从地牢里引领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满面愁人地摇头叹息:“可惜了!可惜了!” 郁久闾以为来迟了一步,已经大事不妙,叫住上官御医:“站住,什么‘可惜了’?” 上官御医方才意识到郁久闾已经近在眼前,下跪:“臣恭迎闾贵妃!” “你为何如此愁眉苦脸,这幅德行,到底什么可惜了?是不是独孤信的夫人死了?” “臣是可惜了郭夫人,眼看着她已经病入膏肓,家奴们却拦住不让臣给她医病,真是可惜了!” “原来是郭夫人,不是崔夫人!”郁久闾替茱儿松了一口气:“郭夫人是大司马的宠妾,请你来不是给郭夫人医病的,你是来什么的?” “臣是来……”上官御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宇文护圆睁的怒目,像是要吃了他。 “本宫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性命攸关,现在先要救人要紧,不知义父可有异议?”郁久闾显然是在责怪宇文泰。 “臣与娘娘是一个想法,烦请上官御医去给郭夫人医病!”宇文泰邀请上官御医重回地牢之中。 上官御医满面的愁云,被吹散了去,又回到了地牢的入口。郁久闾也要追随了进去,却再次被宇文护和家奴们拦住。 “娘娘的旨意已经传达到了,上官御医定当奉旨全力医病,娘娘就不方便进去了吧!”宇文护竭力阻拦。 越是想阻拦,就越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越禁不住郁久闾的好奇心。 “让开,谁敢拦本宫?”郁久闾一声令喝,宇文护和家奴分道两边,由着她进入了地牢。 第046章 老奸巨猾(下) 小沙华和崔夫人是认得上官御医的,因而,在上官御医被家奴带进来的时候,她们是喜出望外的,以为宇文泰格外开恩,给郭夫人请来了御医。 小沙华远远地望见上官御医的身影之时,犹如在久旱的沙漠里,遇到了一泓清泉,看到了生的希望。而上官御医的身影,却犹如清风一样,在他们的牢房门前一闪而过,被带入到了关押着柔然人的牢房里面去了。 上官御医路过的时候,也瞥见了重病的郭夫人,却也不敢留步,可在这大冢宰府中,如若有些许差池,都可能成为将来被清算的把柄。司空见惯了宇文泰的心狠手辣,人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医者不过问朝堂政事,才是上策。 昏迷的郁久闾的亲信,已经被从柱子上解了下来,平放在了草甸子上。上半身遍布着入骨深的鞭伤,上官御医倒不以为然,却被那人烂泥一般的模糊的大腿惊吓得不小。 “这,这是!”上官御医急忙蹲下身子查看那人的伤势:“这是什么东西,弄成了这个样子?老夫行医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势!” “上官御医,你只管医人便是,大冢宰府里的事情,就无须多问了吧?你看这人,还医得了吗?”家奴冷冷地对上官御医道。 “老夫试试看吧!”上官御医的声音和双手都在颤抖。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怎么叫做试试看?”家奴的嚣张跋扈,秉承了他主子的风格。 上官御医不乐意了:“是你医还是老夫来医,你行你试试,不行一边站着去,听候我吩咐,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家奴才闭上了嘴,上官御医让家奴取了一些砂带和草药,替躺在地上的伤着一点点地包扎。 一切整理结束,上官御医叮嘱家奴:“此人身子已经很是虚弱,再经不起严刑了,还望大冢宰能手下留情!” “那是,我们家老爷若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是不会轻易要他小命的!” 家奴的这句话,更让上官御医脊背微凉,不寒而栗。 收拾了东西,上官御医走出柔然人的牢房,却被不远处牢房里小沙华一直哀怜的眼神震慑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本应该清天真澈明晰像是琥珀,却泛着泪光,满满的都是哀伤。谁家没有儿女?上官御医还是心软,即便是被宇文泰碎尸万段了,也要替这个孩子的母亲诊断一番。 “烦请小爷开门,老夫要给这位病重的夫人医病!”上官御医给凶光满目的家奴作揖鞠躬。 那家奴的神情,虽然仍有些愠怒,却还是有不忍和无奈。先前收了郁久闾的好处,答应过长公主好好照顾独孤一家子,却被宇文护发现了端倪,狠狠地教训了他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便再也不敢管独孤家的闲事,这也是为何郭夫人病重,郁久闾无从得知的因由。 “走吧,上官御医,请你来是给这柔然人医病的,不是什么人都让你医。我劝你啊,不该管的,还是不要管了!如若被主人发现,你我都吃罪不起!”家奴还是狠了狠心,推着上官御医继续往前走。 上官御医上前给小沙华擦了擦眼泪,再给崔夫人和郭夫人鞠躬行礼,两行老泪从眼角滑落:“两位夫人,老夫对不住你们!” 小沙华紧紧地拽住上官御医的老手:“上官御医,你不要走,求求你,救我母亲!” 小沙华有些沙哑的嗓音,让上官御医更是心如刀绞。 崔夫人给上官御医跪下:“上官御医,承蒙你老人家照顾多年,今日也就请大发慈悲,救救孩子的亲娘吧!” “夫人就不要为难老夫了,正所谓悬壶济世,医者之心救死扶伤,乃天之道也。老夫又岂能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奈何,老夫也是一家若干口,也要为他们着想!”上官御医推开沙华的小手,抹着老泪,转身离开。 上官御医走出地牢,回想方才悲切的场景,只顾悲叹,却未曾察觉郁久闾和宇文泰叔侄迎面走来。一边走,一边叹息:“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 “站住,什么‘可惜了’?”郁久闾的一声断喝,把上官御医的魂拉了回来。见是闾娘娘近在眼前,急切下跪:“臣恭迎闾贵妃!” 郁久闾冲破了阻拦,进了牢房。崔夫人见是郁久闾,带着孩子们跪下迎接。郁久闾抱起来泪人儿似的小沙华:“夫人快请起!” 还没等她吩咐,那上官御医已经进来,开始给郭夫人诊脉。 “不要怕,孩子,有姐姐在这里,你母亲不会有事的!”郁久闾努力安慰小沙华。 小沙华像决了堤的洪水,趴在了郁久闾的怀里嚎啕大哭,郁久闾虽然是个好强的柔然女子,却也禁不住孩子的悲恸,泪如雨下。 “回娘娘……”上官御医诊断完毕,心情凝重,话刚说出口,见郁久闾怀里的小沙华和站在周围的几个孩子,又不忍心说了。 郁久闾将小沙华推到崔夫人的面前,让上官御医近前来回禀。 小沙华却不愿意:“我也要知道,我也要知道!” 上官御医和郁久闾都为难了,崔夫人知道小沙华的性格:“上官御医只管有什么说什么吧,你若不明说,恐怕这些孩子都会多想!” 郁久闾也示意上官御医开诚布公。 “老夫方才看了郭夫人的气色,诊了脉。脉象凌乱而柔弱,应是气不通顺、积郁胸前所致,又高烧不止,以此判定,郭夫人应是肺瘘疾!” 肺瘘疾!郁久闾听到这个词,捂住嘴巴,像是遇到了魔鬼似的,退出了牢房门外,宇文泰叔侄也都带着家奴向后退去。 “郭夫人在家里还好端端的,为何来这里不几日,就有了瘘疾?”崔夫人很是不解上官御医的诊断。 “夫人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地牢常年不见天日,打死病死之人极多,难免会有些毒蛊瘴气之类的。郭夫人染上了瘘疾,也并非意外之事!”上官御医看到崔夫人和孩子们的担忧之情:“这瘘疾若是在平常医者手里,兴许就无药可医了。幸得老夫曾医治好几个患过瘘疾的王公贵胄,待到老夫出去之后,将药方开出来,只要善加调理,必然能恢复如常!” 崔夫人和孩子们这才安下心来。 “只是……”上官御医又接着说,“烦请崔夫人和孩子们转移他处,同在一个牢房,唯恐诸位也会染上瘘疾!” “上官御医嘱咐的是。”郁久闾正等着上官御医的这句话,迫不及待地转身命令家奴:“将大司马的一家人,带出地牢,找个上好的两处厢房,加派丫鬟和家奴,好生伺候!” 家奴无人敢动,都只看沉默不语的宇文泰。 “娘娘也太擅自做主了吧?他们是罪臣的家眷,如此善待,有违朝廷律法!”宇文护说出了叔父的心声。 “将郭夫人单独安置一个牢房,倒还是可以的!”宇文泰不温不火地冒出了这句话。 “你们!”郁久闾很是生气,却也无可奈何,身为傀儡皇帝的贵妃,一国之事都做不得主,有怎能做主权臣的家事呢?“也罢,就依照义父所言安排便是!” 小沙华却不依了:“不要,我不要离开母亲,就要跟母亲在一起!照顾母亲!” 崔夫人也道:“闾娘娘,孩子自然是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我留在他们身边也便于照顾,分开牢房之事,我看就免了吧?” “崔夫人,这本宫恐怕不能答应,茱儿小姐本以为是你病重垂危,挂念于心,现在见你安然无恙,本宫也可安心跟茱儿小姐回复了。如若因为你留下照顾郭夫人,反倒染了瘘疾,茱儿小姐必然会怪罪于我!”郁久闾还是不希望崔夫人再有什么差池。 “请娘娘放心,茱儿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纵然再担心我这个母亲,还是有宽爱之心的!” 见崔夫人如此坚持,郁久闾也不好再强人所难,抚摸着小沙华的脑袋:“本宫也该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崔夫人嘱咐小沙华:“还不跪谢娘娘?” 小沙华给郁久闾跪下:“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蓦然间,一声凄厉的尖叫,惊动了郁久闾,她听得这个尖叫声如此熟悉,不正是朝夕陪伴她左右的,那个亲信的声音吗? 第047章 奸计得逞(上) 郁久闾的扑簌簌流下了眼泪,她无意间瞥见了一旁的铁梳子,知道亲信遭受了惨毒的宇文泰的极刑,心痛不已。 自从追随主人以来,亲信从未见过她如此动情过。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不免忘却身上的疼痛,挣扎着就要起身。 “娘娘驾临……”亲信刚要起来,刺骨的疼痛让他的脸都变了形。 郁久闾上前摁住亲信:“不要起来,躺下!” “大冢宰!”心碎的郁久闾,也不想再以“义父”称呼宇文泰了:“为何你要对本宫的亲信下此毒手?” “宇文护!”宇文泰也故作愤怒地。 “侄儿在!”宇文护有些故作胆怯地上前来。 “此人是如何在这里的?娘娘的亲信,你也敢抓来?” “叔父息怒,娘娘恕罪,臣也是听说,此人入宫之后,和独孤茱儿有过密来往,出了城之后,便直奔独孤信的本营去了,臣疑心此人是勾结独孤信的叛党!”宇文护狡辩道。 “胡说,你怎么能怀疑娘娘的人是叛党?你如此说,可有证据?”宇文泰继续故作愤怒。 “侄儿正在竭力讯问!” “行了!”郁久闾实在是看不下去,“大冢宰就不要演戏了,若没有你的授意,谁能进得了这地牢里来?” “娘娘宽恕,这件事情,老臣真的不知情!是误会!来人呐!” 家奴们是上前:“老爷!” “将护儿拉出去,狠狠地打五十大板,以冒渎娘娘之罪,替娘娘的亲信报仇赔罪!” “是!”家奴们要上前拉走宇文护。 “慢着!”郁久闾阻止家奴们,“难得义父是一片忠心,却让这么个自作主张的侄儿败坏了名声,现在外面百姓风言风语地传义父乃是窃国奸贼,却都是这个不明事理的义兄背地里作怪。前日,他还违背义父的意愿,私自捉拿杨忠大将军。如若不好好地惩戒,怎能以儆效尤?” 宇文泰预料到了不妙:“娘娘的意思是?” “听闻义父发明的‘梳洗’之刑,效果甚佳,能震慑人心。依照闾儿之见,应该以‘梳洗’之刑加以警戒!”郁久闾的话,让宇文泰叔侄心惊胆战。 宇文护吓得瘫软地跪倒在地:“娘娘,臣已经知罪了,望娘娘饶恕了臣!叔父,叔父,你一定要救侄儿的性命!侄儿这都是为了叔父啊!” “放肆!你一人背着我偷偷做下的勾当,跟我有何干系?”宇文泰替宇文护求情:“护儿说来也是娘娘的义兄,为了一个下人报仇,也不至于以牙还牙,望娘娘手下留情!” “义兄?”郁久闾冷冷地笑了两声:“宇文护何时尽了作为兄长的职责,反倒想着暗中算计闾儿,这是义兄所为?他下手之时,怎就不曾心软过?我的亲信也不是下人,自从追随闾儿以来,他倒像是闾儿的亲兄长一样,乃是重情重义之人,若论亲疏,这仇是应该报的!再者,闾儿也不是为了徇私,也是为了义父教训这不忠不孝之废材不是!” 郁久闾示意跟随而来的侍卫,将宇文护拿下,按倒在曾经绑缚过亲信的柱子之上。郁久闾背过身去,侍卫们褪去了宇文护的裤子。 还沾染着亲信血肉的铁梳子,在宇文护的面前晃了一下,他便吓得晕了过去。一直沉默不言的丫鬟,明白彰显自身价值的时机到了,她走到郁久闾的亲信面前,耳语了两句。 却见那亲信的面色,忽而便愁云惨淡了:“住手!” 停留在半空中的铁梳子缓缓未能落下,亲信艰难地爬到郁久闾的身边:“娘娘要三思,小的感恩娘娘的体恤。但求娘娘要饶恕了宇文护大人,小的受些体罚不足惜,毕竟宇文大人还是朝廷钦命的官员,若动了私刑,娘娘就触犯了大魏的律法!” “律法,这大魏还有律法吗?朝廷有这样的官员在,这大魏,这天下,何时还会有法度。为今之计,只有以不法惩治不法!”郁久闾命令侍卫:“还不动手?” “千万要慢着!”亲信恳切道:“万万不可陷娘娘于不义!” 那两个侍卫犹豫不定,郁久闾从他们手里抢过了铁梳子:“放开,让我来!本宫不怕什么不仁不义,本宫就动了刑,谁有能奈我何?”这话分明是告诉宇文泰,她并不惧怕宇文家族的势力,又见宇文护着下体,闭上双眼:“给他穿上裤子,换胸膛动刑!” 两名侍卫照着郁久闾的吩咐做了。 郁久闾气定神凝,欲狠心下手,宇文泰知晓此时无可避免,背着身子走出了牢房。 “当啷”一声响,郁久闾叹气:“如此狠毒之刑罚,让本宫如何下得了手?罢了罢了!” 亲信和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宇文泰急急转身跪下,像啄木鸟似的叩首:“谢娘娘大慈大悲、大恩大德!臣一定代娘娘好好惩戒这个不肖的侄儿!” “义父的这个侄儿,若真的不肖义父,乃是我大魏之万幸,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命令两个侍卫:“带走我们的人!” 侍卫将亲信搀扶起来,一步一蹒跚地随着郁久闾出去,丫鬟也想随着郁久闾离开,却被郁久闾拦了回去:“义父,我身边不乏服侍之人,此人奉还与你,以后无需再跟着我了!” 宇文泰示意丫鬟止步,郁久闾领着自己的人走出了牢房,在经过崔夫人的牢房之前时,再次叮嘱宇文泰:“义父,我不管你下多大的一盘棋,也不管这盘棋最后的赢家是谁。但我要奉劝叔叔,在赢家未定之前,不要事事做得如此绝情!” 这句话本来是郁久闾意欲保护独孤信一家人的说辞,却让宇文泰警惕了起来,他心中暗想,郁久闾能有如此见识,却似洞若观火,已然不是他昔日印象中那个懵懂莽撞的草原女子了。却分明不清楚,问题的根源在于,郁久闾想寻求自我,不想做他棋盘中的一枚棋子。 可是,郁久闾想得太简单了,宇文泰心中嘲笑她终究还是有些年少,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开局的棋局,没有结束的道理。郁久闾已经不知不觉中,在这盘棋局当中,扮演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 离开了大冢宰府,郁久闾忍不住向亲信的衣领上摸索了去,被她在亲信衣领夹缝里的茱儿的书信还在。 “真是难为你了,受了如此残酷之刑,就为了守护这封信!其实,就算你守不住,供了出去,本宫也不会怪罪你的。这是他宇文家和独孤家之间的对弈,我们犯不着成为他们的牺牲!”郁久闾的眼神里,满怀着对亲信的疼惜。 “娘娘经常教导我,咱们柔然人,一定要用生命捍卫言必信的汉子形象!如今,为何反倒劝小的这般?只是,更重要的是……”亲信欲言又止。 “更重要的是什么?”郁久闾追问道。 “更重要的是,我真的不知道这封信被娘娘藏在了衣领里面,我以为荷包到了宇文护的手里,他就得到了书信呢!” 郁久闾破涕为笑:“那是我给宇文泰的耳目使的障眼法!连你都瞒住了,是本宫的疏忽了!” “娘娘的疏忽,害得小的遭此一劫,真是害惨了小的!” 亲信说罢,这主仆二人便对视了片刻,而后哈哈大笑,将方才对宇文泰的恼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第048章 奸计得逞(下) 郁久闾再次接到亲信的消息,是他的噩耗。 上次从大冢宰府中逃出,万幸躲过了一死,郁久闾便将亲信极速送往自己的寝宫,准备亲自照顾。不幸的是,她忽视了皇宫之内,皆是宇文泰耳目的事实,当晚便葬送了亲信的性命。藏在衣服领子里面的书信,自然是被抢走了。 “独孤茱儿!”郁久闾痛哭流涕:“在长安城里,就这么一个值得我信赖的亲信,却为了你一纸书信丧命!从今日始,你我各走其道,各行其是!” 宇文护接到了茱儿的书信之后,大为惊喜,急切地向宇文泰邀功:“叔父,大喜事,到手了!” “大喜事,到手了!大喜事,到手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学着宇文护的话。 “何事一惊一乍?”宇文泰从容不迫地正侍弄着西域商人刚送来的鹦鹉。 “侄儿拿到了独孤茱儿的书信,叔父过目?”宇文护把书信呈给宇文泰的面前。 宇文护看也不看,继续给鸟儿喂食:“信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上了我们的当,以为她父亲真的离开了凉州回了都城,劝说她父亲不要回来罢了!” “既然叔父都已经知道,为何还要截获此信?”宇文护将信收了回去。 “你的幕僚里面,可有一个叫陈南的?” “有便是有,只会写得一手好书法,并无太大谋略,侄儿请他做幕僚,无非就是写一些字出来,送与亲朋罢了!叔父要传唤此人?侄儿这就传唤他过来!” 宇文泰摆手:“我听说,此人不但写得一手好书法,还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信上的这等笔迹,他来模仿,没什么难处吧?” 宇文护略微想了想,明白了宇文泰的意思,喜得眉毛都弯到了耳边,像是两个大大的拱桥:“叔父的意思是,让陈南模仿独孤茱儿的笔迹,造一封假的书信给独孤信?” 宇文护试探地看着宇文泰的脸色,想知道他有没有猜对,宇文泰沉默不语,将虫子夹到鹦鹉的嘴里:“嘿,小东西,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照办就是!照办就是!照办就是……”鹦鹉尖叫着重复着同一句话,宇文护会意,转身退去了。 拿了伪造的书信,又扮作柔然人装束的士兵,冲出了北城门。 这一路狂奔,又是一个昼夜,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也看不清周遭的景致。 由于常年的战乱,官道上的驿馆失修,多少里路都未曾见有驿馆的影子,倒也是苦了这些送信的官差。 好不容易见到一家驿馆,那士兵犹如见了救命稻草扑上前去。 “馆丞,换一匹快马来!”士兵刚从马背上下来,那马儿便累得腿软,匍匐在了地上。 馆丞热情地从里面走出来,见是柔然人的打扮,立即不待见了:“这位军爷,想来你是走错了路吧?大魏的驿站,怎么你个柔然人也来凑热闹?” 士兵这才意识到,从腰间拿出来宇文护给的令牌,扔到馆丞的手里:“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馆丞看清了令牌,知道面前的这个“柔然兵”是宇文护的亲兵,面色又一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哟,大冢宰府上的人,小的有眼无珠,先请去上房歇息,这就给您备上一匹最快的好马!” 士兵略微打量了一下馆丞,面黄肌瘦,这北塞苦寒之地,馆丞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驿馆里的官差,各个都是这般营养不良。 “急着赶路,房间就不需要了,来点儿牛肉干粮带着,我喝杯茶就走!”士兵显然是不敢耽搁了主人交代的任务。 “好嘞!您里边儿请!”馆丞将士兵让进了驿馆,命人将瘫倒的马儿拖了下去。 “可怜的马儿!” 士兵听到有人感叹,循着声音,抬头望去,站在二楼的有一个五岁大的小姑娘,装束华丽显贵,他也没有在意。因为口渴极了,只顾拿起茶壶“咕咚咕咚”仰着脖子灌了下去。 馆丞将备好的牛肉和干粮打包,牛肉都是限量供应,若非是高官显贵,享用驿馆里的牛肉,都是违禁的。士兵接过来,急匆匆地向外走出去。 下人牵来了一匹杂色的马儿,相较于士兵方才骑过的那一匹马儿,有些儿羸弱。 士兵皱着眉,拍了拍马背:“这哪儿弄来的病怏怏的马儿?你们这驿馆,就没有一匹像样的马儿吗?” 馆丞赔笑:“哎哟,看您说的,这就是我们驿馆最好的马儿了!实在是没办法,驿馆粮草供应时常短缺,马儿能养成这个样子,还是我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士兵还是不满意:“带我去马厩看看!” 馆丞无奈,只好领着士兵来到驿馆后院的马厩。 马厩里,几匹健壮的灰色骏马,个个精神抖擞,鸣声高亢,尤其是中间那匹浑身枣红的汗血宝马,更是极品。 士兵大怒,指着马厩里的马儿大骂:“你个狗眼看人低的混账东西!口口声声说没有好马,这些都是什么?” 馆丞急忙上前赔罪:“军爷息怒,军爷息怒!这些马儿,可都不是驿馆里的官马,这些都是私马,它们的主人,也是来驿馆歇脚的!” “什么官马私马的,你不知道大魏律法,军机要务在身的官差,有权征调一切官民的马匹!你去把这些马儿的主人叫来,老子就不信了,他们敢违抗?” 馆丞正在犹豫不知道如何是好,两个八岁大的公子和刚才站在二楼感慨的五岁姑娘,出现在了马厩前。 馆丞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对其中一位身着披风、戴着佩剑的公子鞠躬:“杨公子,这位士兵……” “不用说了,你们的对话,我们刚才都听到了!”这位小公子正是杨坚,小姑娘正是小伽罗,另一位公子,自然是高颍了。 “你就是马的主人?”士兵有些狐疑,虽然怀疑这么小的孩子骑乘这上好的马匹的可能性,转而再仔细打量了他的装束和气质,又见馆丞对他毕恭毕敬,也猜测出公子身份不凡。 “这匹汗血宝马叫做赤练,正是在下的!”杨坚很自豪地。 士兵解下腰间的令牌,扔给杨坚:“烦请这位公子将马儿借与在下,军机要务,迫不得已,在下先在这里谢过公子!” 小伽罗凑上前去看那令牌,她年幼尚不认识几个字,当听杨坚念出“大冢宰府”的字样的时候,两眼顿时冒出了怒火:“你是大冢宰府的人……” 小伽罗还要说,却被高颍捂住了嘴巴,小伽罗“呜呜”地难以言说心中的愤恨。 “若是别人还可,既然你是大冢宰的人,这马儿我偏偏就不能借了!”杨坚把令牌扔回了去,拉着小伽罗:“我们走!” 第049章 将计就计(上) “杨公子且慢!”高颍从背后想叫住杨坚,“既然这位军爷有军机要务想借马匹,咱们不该有拒绝的理由!” “要借你自己借,休想打我赤练马的主意!”杨坚仍然不回头。 小伽罗挣脱了杨坚,回到高颍的身边,很不解地:“颍哥哥,你既然知道他是仇人,为何还要帮他?” “我自有我的道理!”高颍转身对士兵鞠躬表示歉意:“对不住,我们家公子不答应借用赤练马,我的马儿也都能日行千里,不知军爷能否将就?” 士兵也只好答应:“那就多谢这位小公子了!” 高颍牵出自己的坐骑,将缰绳赠与到士兵的手中,士兵骑上之后,和高颍作别,绝尘而去。 小伽罗十分气嘟嘟地望着士兵的背影,责备高颍:“颍哥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杨坚回身拉小伽罗:“不要理他,我们走!” 客房里,杨忠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心中似乎有些个焦躁,碧螺正在往香炉中放置香料。 大人们见三个孩子中,有两个气嘟嘟地走进来,跟进来的高颍还很委屈地向小伽罗道赔礼。 碧螺很慈爱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去这片刻的工夫,就闹了别扭?来,伽罗,到姐姐这里,跟姐姐说,是谁,如何欺负你了?” 小伽罗委屈地把方才高颍借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陈述给了碧螺:“颍哥哥太让我失望了!” “真是太不像话了,高颍!你知道这样做,多伤我们家小伽罗的心!”碧螺故作责难地训斥高颍。 “碧螺姑娘,想来高公子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这些时日以来,和高颍的相处,杨忠领教了他虽然年幼,却智谋胆识超人,俨然已经把他当做是大人一样对待了。 “把马儿借给仇人,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何因由!”杨坚抢先表达了对高颍的不满。 “坚儿,没有让你说话就不要插嘴,抢别人的话锋,没规矩!”一旁的杨忠训斥了杨坚,“高公子,方才你猜出这个‘柔然兵’不寻常,不让我出面,怕他认出我,是不是早就猜出来他是宇文泰的人了?” “回大将军的话,我本以为这个‘柔然兵’是长公主郁久闾的属下,带着长公主的密信回柔然大漠。却发现他很熟知大魏的官道和驿站,口音又不是柔然人,本身就很可疑。又见他拿出令牌,馆丞对他毕恭毕敬,唯恐他是宇文泰的手下,认得杨大将军,后来便不好办了!”高颍认真地回禀。 站在碧螺身边的小伽罗,不停地啜泣,揪心的高颍欲上前安慰小伽罗,被碧螺制止。 碧螺为小伽罗擦拭眼泪:“好了好了,不要伤心了,先听颍哥哥把话说完,如果他说得没有道理,碧螺姐姐替你教训他!” “既然是宇文泰的属下,却要假扮成柔然人,这条官道通向塞北凉州,凉州之外便是柔然大漠。凉州独孤大司马,和塞外柔然,此人到底要去哪里?此人若送信与大司马意欲何为?若送信与柔然可汗,又意欲何为?无论如何,都是关乎长安城的安危,关乎大魏的安危!”高颍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词,让杨忠频频点头赞许。 听不明白的碧螺,以为高颍是小毛孩子胡言乱语:“他要去哪里,抓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你为何要把他放走?” 杨忠抚慰碧螺:“正如高公子所言,如若此人是宇文泰这盘棋里的一枚棋子,我们若抓来审讯,即便是问出来了结果,也必然会打草惊蛇,宇文泰一定会重新布局,那时我们就更不会知晓了。要想知道宇文泰当前真正的目的,只有将计就计。李将军!” 听闻杨忠的一声命令,待命于外面的裨将李将军进入客房:“末将在!” “命你骑上快马,速速跟上方才那位假扮的柔然兵,密切监视他!”杨忠命令:“切记要跟他保持距离,不要被发现,得到准确消息之后,立即通报于我!” “得令!”李将军雷厉风行,转眼间便骑着快马,朝着那位士兵的方向追了过去。 “咱们也已经休息了几天,收拾一下,我们也得赶路去凉州和大司马会合!”杨忠的话说出,屋里的其余人,都无动于衷,“我的话你们听到没有,收拾收拾去凉州!” “父亲,孩儿想不明白!”杨坚对杨忠的决定耿耿于怀:“他高颍一个八岁的小毛孩子,懂什么将计就计?你为何要听他的,孩儿从未见父亲对谋士这样言听计从过,却听信了小孩子的!” 碧螺也附和:“杨公子所虑即是,杨大将军怎能轻信儿戏之言?” 见杨坚和碧螺都针对高颍,小伽罗显见得还是于心不忍,心疼地要袒护:“不许你们欺负我颍哥哥,颍哥哥一向就是聪明,他说的话才不是儿戏之言呢!” 碧螺被小伽罗转变的态度搅得破涕为笑:“好好好,我们的大小姐,你说他好就是好!” 小伽罗走到高颍的身边,踮起脚尖,抚摸高颍的脑袋:“颍哥哥,不要伤心,乖!” 高颍虽然觉得小伽罗笨拙得可笑,却也被她感动了,将小伽罗紧紧抱在了怀里:“对不起,伽罗,哥哥不该让你伤心!” 伴随着高颍的道歉的,还有他啜泣的眼泪。 “颍哥哥,你怎么哭了?你看,伽罗都不哭了,从今以后,伽罗都听颍哥哥的,再也不让颍哥哥担心了!” 高颍看着小伽罗天真的眼神,“噗嗤”笑了出来,小伽罗也“咯咯”地笑,两个孩子傻傻地对笑。杨忠和碧螺也都欣慰地点头,唯独杨坚实在是承受不了这暧昧的气氛。 “收拾东西出发了,伽罗,你一直闹着要见你父亲,再不走,我们就把你留下了!”杨坚没好气地上前拍了一下小伽罗的后背。 行李收拾妥当,备了一些干粮和水,这个驿馆距离凉州还有三日的路程。馆丞再三叮嘱,前面已经不会再有驿馆,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又因为独孤信刚刚平叛不久,有些官兵无暇顾及的路段,匪患猖獗,要杨忠一行人多加小心。 苦了高颍,把马儿借给了“柔然兵”,自己却没得坐骑。这一路而来,除了小伽罗和碧螺同乘一骑,其余人都是一人一骑。 看着别人都骑上了马,高颍尴尬地杵在原地。 “不如,颍哥哥跟杨坚同乘一骑呢?”小伽罗提出了自己的小主意:“赤练身强力壮,驮两个八岁公子,也不及一个成人那般重吧?” “我才不要跟他同乘一骑!”杨坚勒马走到小伽罗身边:“你跟我同乘一骑,我倒是很乐意,让高公子跟碧螺同乘吧!” 高颍心知杨坚是有意在羞辱他,却也不生气,向碧螺鞠躬:“碧螺姐姐意下如何?” 第050章 将计就计(下) 一众人马快马加鞭地驰骋在官道之上,马蹄声滚滚如洪雷。 塞北的官道,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长安虽已经是仲春,这塞北却只是初春的气候。浅浅的黄绿色的草芽儿,在枯黄的旧草丛中时隐时现,远远望去一片绿意盎然,待到近前,草绿却只是零星。 小伽罗和高颍骑乘在赤练马上,杨坚却和碧螺同乘一骑。 让杨坚和碧螺同乘,是碧螺的主意,碧螺本就与高颍不和,自然是不会跟他同乘,也因为看不惯杨坚用她羞辱高颍,有意让杨坚难堪。 当然,杨坚是不情愿的,但父命不可违,杨忠命令他,他也不能不遵从。 弄巧成拙,眼看着小伽罗和高颍同乘,杨坚内心犹如没成熟的葡萄,又涩又酸。 杨坚冲着赤练马吹口哨,那马儿抬起前蹄,一声嘶鸣,卯足了劲,撒欢似的冲出了队伍,独自带着小伽罗和高颍奔出了官道,漫无目的地奔跑。 吓坏了小伽罗:“颍哥哥,赤练马怎么了?是不是疯了?跑这么快,都抓不住缰绳了,我好害怕!” 高颍固然也是心惊胆战的,为了稳住小伽罗的情绪,却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胆怯:“不要怕,伽罗,有我在!” 高颍把缰绳紧紧地缠绕在手臂之上,另一只手臂牢牢地抱住小伽罗的后腰:“你抱紧了马脖子,千万不要松手!” 小伽罗听从高颍的吩咐,抱紧了赤练的脖子,分明地能感受赤练急促的呼吸和喷张的血脉,这畜生已然进入了极端的亢奋状态。 “它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呀,颍哥哥,我们会不会死在马背上!”小伽罗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向来坚强的小伽罗很少如此过。 “不要说话,小心咬到舌头,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想!” 这边刚刚闯祸的杨坚,正在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洋洋,若不是碧螺护着他,杨忠那愤怒的马鞭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坚儿,这般恶作剧,若出了人命,你就等着陪葬吧!”杨忠狠狠地抽了马屁股:“都快点儿跟上,一定要找到那两个孩子!” 碧螺和其余的裨将都随着杨忠,加快了马儿的步伐,朝着方才赤练马消失的方向。 赤练马终究是马中极品,甩开众人片刻的工夫,在这茫茫的草原之上,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了。杨忠和碧螺不免更加忧心忡忡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赤练可通人性了,绝不会让他们俩受伤害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停下来在哪里休息了呢!”提心吊胆的杨坚,说些冠冕堂皇的言辞,为的是让自己稍稍心安罢了。 “我现在就把你给宰了!”杨忠的怒视,让杨坚胆寒,杨坚素知父亲轻易不发怒,发怒必然是动了真火。 “杨公子,你就少说一句,留着你的小命去找伽罗吧!”碧螺按捺不住对杨坚的埋怨:“如若伽罗有三长两短,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碧螺的这句话,说到了杨坚的痛处,他后悔方才因为一时的妒意,犯下了滔天大祸,他自然是不希望小伽罗有意外的。 众人追了许久,依然未见到赤练的踪影,而赤练驮着双眼紧闭的两个孩子,大概是倦了,渐渐地速度慢了下来。 “颍哥哥,赤练是不是要停下来了?”小伽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高颍拉了拉缰绳:“吁——” 果然,赤练应声,减缓了脚步。小伽罗心喜,正期待赤练停下来,却不想,赤练前脚踩空,连人带马,全部掉入到了陷阱之中。 幸得两个孩子骑在马背上,没有摔到筋骨。 “颍哥哥,这里怎么会有陷阱?” 高颍想起了馆丞再三叮嘱过,前方独孤信的兵马无暇顾及的地方,匪患猖獗:“这一定是盗匪的陷阱,我们中了埋伏!” 高颍的话音刚落,只听到四处传来响马的呼啸声,盗匪从土丘后面,跃然冲到了陷阱洞口。 十来个盗匪莽汉,满面横肉、刀疤杂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伽罗和高颍。 军人世家的小伽罗,大场面见过不少,却也未曾见过这样野蛮的场面。 “大哥,怎么就两个小毛孩子,太晦气了,宰了还不够炖锅肉的呢!”一个喽啰对身后喊道。 一个白衣秀士,坐下马儿优哉游哉地晃到了陷阱口:“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不识货吗?那匹马才是至宝,今天我们赚大了。弟兄们,把他们给我扯上来,今晚好好犒劳犒劳大伙!这几日,总算是没白等!” 喽啰们欢呼雀跃,七手八脚地拿出绳索,准备跳下陷阱,将赤练马绑缚了拉上去。 “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一个喽啰又问道。 “看这细皮嫩肉的,宰了炖汤!”又一个喽啰道。 感情是碰到吃人的盗匪了,小伽罗害怕得贴着高颍的后背,哭了出来:“颍哥哥,他们是人吗?要吃了我们!” “你就是他们的头领吗?”高颍斗胆询问白衣秀士:“你可知,我身边的这位小姐是何许人?” “你这小毛孩子,果然有几分胆色,没有吓尿反倒理直气壮呢!不过,我喜欢你的性子,像我!”白衣秀士说话细声细气的,和身边小喽啰的鲁莽相比较,让人很难相信他是头领,“你说说,这位小姑娘是什么来历,难不成是长安城皇帝那小儿的闺女不成?” “她是镇守凉州的大司马独孤信的小女儿,独孤伽罗!”高颍刻意大嗓门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今日你若动了她一根汗毛,明日管教大司马带着大军,将你们的老巢荡平了!” 喽啰们听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白衣秀士更是张狂:“哟哟,你可算是吓住我了!大司马独孤信?好吓人哟!别说是独孤信了,就算是他皇帝元宝炬,大冢宰宇文泰带着十万大军来,我也不惧他!你可认得这个吗?” 白衣秀士说罢,将一个香囊扔到了高颍的手里。高颍闻了闻,觉得香囊的味道很熟悉,。 “这是南熏姐姐的!”小伽罗辨识出了香囊里的,正是碧螺平时给南熏用的香料。 “南熏姐姐?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在这帮盗匪的手上?”高颍更加想不明白了。 自从上次潜入长安城,从宇文护的埋伏中逃脱之后,杨忠所带来的八万精兵在宇文护的策反之下兵变,又没了南熏的音信,杨忠只好带着他们奔赴凉州而来。 一路上不停地打探有关南熏的消息,都渺茫,却不想,在这里得到了有关她的讯息,竟然还是从这帮盗匪的口里得知! “你们说什么南熏?这是当今皇后乙弗娘娘的物件,皇家的人我们都不惧怕,还怕你个区区大司马的小女儿不成?拉上来!” 白衣秀士的一声令下,喽啰们拿着绳索,纷纷跳下了陷阱。 赤练像是领会了小伽罗的心情,一声凄厉的嘶鸣过后,在狭窄的陷阱里,艰难地驮起小伽罗和高颍,站直了身子。 盗匪们都被赤练马吓得往后退,贴着陷阱。赤练马纵身一跃,竟带着小伽罗和杨坚跃了出去! 第051章 匪窝惊魂(上) “好马!好马!果非凡马!”白衣秀士仰望着赤练马腾空越过他的头顶,情不自禁地赞扬道。 就像是一道红色的闪电,划过众盗匪的视野,他们看得瞠目结舌,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赤练马四脚着地,朝着来的方向逃跑。 小伽罗和高颍窃喜,赤练护主有功,这一跃,有了生的希望。赤练的脚力,不是盗匪的那些凡马能比得上的,无须片刻工夫,必定要把他们甩得没有影子。 小伽罗察觉到了不对:“颍哥哥,我怎么觉得,赤练没有方才跑得快了?” “哪来的血,伽罗,你受伤了吗?”高颍回首,发现有一滴滴鲜血低落在草地上。 “我不觉得哪里痛,没有受伤!” 高颍也仔细检查了小伽罗和自己的身体,确实没有受伤的痕迹。 “是赤练的腿受伤了!”小伽罗低头发现,赤练的前腿膝盖的地方有鲜血流出,血红已经浸染了赤练的两条腿。 背后盗匪的呼啸声越来越近,高颍扬起马鞭:“赤练,快跑啊!盗匪要追上来了!” 小伽罗的小手,拦住了高颍手中的鞭子:“不要为难赤练了,它现在很痛苦,你看它的眼睛!” 泪水盈眶的赤练,显然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可是,如若我们被追上,就没命啦!”高颍强扭着,要落下马鞭。 “不可以,我决不允许你为难赤练,它太累了,应该停下来好好休息!”小伽罗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然顶住了高颍的蛮劲。 素知小伽罗气性的高颍,只得顺从地收起鞭子:“你就不怕落入盗匪的魔爪中?” “不怕!”小伽罗勒紧了缰绳:“吁——” 赤练应声停下了脚步,不停地叹着鼻息,小伽罗和高颍一起,从马背上下来。 小伽罗俯下身子,拿出自己的锦帕,小心翼翼地替赤练包扎伤口。 那伤口太深,轻轻触碰,便使得赤练疼痛难忍地嘶鸣。 白衣秀士率领着盗匪们,已经赶到了近前,将两个孩子团团围住。 “不是挺能跑的吗?怎么不跑啦?跑啊,你们接着跑啊!”其中一个喽啰,张牙舞爪地叫嚣着。 其余的盗匪,都附和着大笑,唯有白衣秀士,冷面怒视着喽啰们:“都给我闭嘴!” 盗匪们鸦雀无声,却见白衣秀士,正注视着小伽罗给赤练包扎伤口。 小伽罗很从容地踮起脚尖,轻抚赤练的脸颊,安慰道:“赤练不要怕,伤口包扎了方能好得快一些!” 赤练马轻轻医生嘶鸣,像是在回应小伽罗,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动。 小伽罗再次再次用锦帕给赤练包扎,赤练低沉地哀鸣,却不似方才那般躲避了。高颍也拿出了自己的锦帕给小伽罗,包扎了赤练另一条腿的伤口。 伤口包扎完毕,小伽罗看着周围杀气腾腾的盗匪,还是胆怯。她拉住高颍的小手,壮着胆子来到白衣秀士的面前。 “我们愿意跟你走,只是,希望你们看在赤练受伤的份儿上,走得慢一些!”小伽罗恳请白衣秀士。 “小姑娘,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白衣秀士冷冷地笑道:“想我连皇帝小儿的都不听,占山为王,上不由天,下不由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的,你一个小不点的话,我为什么要听?”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是我母亲教我的!”小伽罗拉着高颍的手,已经沁出了许多的汗水,“大王知书达理,一定也是饱读圣贤之书的,恳请大王怜悯体恤!” “饱读圣贤?哈哈哈!”小伽罗的话,说到了白衣秀士的伤心之处,“读书顶个鸟用!还不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生逢乱世,是武人的天下,哪有我们这些舞文弄墨之人的一席之地?” “大王壮志难酬,难道不曾想过投奔凉州大司马独孤信?大司马礼贤下士,广纳天下贤才,深受庶民爱戴,想必大王也有所耳闻吧?”高颍的话,让白衣秀士沉默不语。 “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子,竟然在我大王面前提什么独孤信!”一个喽啰气势汹汹地。 “上路,少他娘的废话!”白衣秀士命令喽啰们,“慢慢地走,别把我的汗血宝马累坏了!” 盗匪们的营寨,很是简陋寒酸。这塞北荒野之地,本就少有商旅往来,盗匪们也劫不到多少钱财,日子过得很是吃紧。 尽管如此,慈善的白衣秀士,还是收留了一些因战争而无家可归的流民。让盗匪们的日子更加捉襟见肘,好不容易劫了赤练这匹难得的汗血宝马,头领们啸聚在聚义厅,商量着卖了换些粮草,改善一下生活。 而另有一些阿谀的头领,则认为赤练马应该给白衣秀士骑乘,方能显示大王身份的尊贵。 正当这些乌合之众吵得不可开交之际,门外小喽啰慌张地进来禀报:“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官兵!” 听说有官兵,众头领都慌了神:“官兵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衣秀士冷静地摆手:“独孤信的官兵,我都不惧,其他的不管哪路神仙,有什么可怕的!随我出去会一会!” 杨忠寻找了方圆百里的草原,未曾见小伽罗和高颍的影子。在陷阱里,发现了赤练的血迹和毛发,断定是遇到了盗匪。一路追寻着马粪和马蹄印,找到了这个营寨。 白衣秀士带着喽啰们出了寨门,见杨忠身后只有不到十名裨将,还带着一个女人和孩子,不免轻视又夹杂着嘲讽地戏弄杨忠:“我说是什么官兵,原来就你们几个小卒子,还拖家带口的!” 杨忠施礼:“大王,我等不是有意来寻衅,有两个孩子在大王这里,还请放还于我!”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这里当做什么了?进了我寨门的,便没有回去的道理,除非你踏平了我的寨子!”白衣秀士并不领杨忠给的情面。 “我并不想与大王有争执,也不想大王平白无法地惹上麻烦。还是恳请大王放了我的两个孩子!”杨忠继续隐忍谦恭。 “父亲,无需跟这种亡命之徒讲道理,直接杀进去,救出伽罗妹妹!”杨坚怒火中烧,已经将完工攥紧在手里,做出蓄势待发的准备。 第052章 匪窝惊魂(下) 小伽罗被高颍被带到盗匪的营寨里,也没受什么委屈,白衣秀士特别嘱咐了喽啰们,看在他们还是孩子的份儿上,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唯有一条,好好看管,不要让他们溜走了。 几案上,摆着满满的果盘。在这个季节和这个地域,能弄到这些水果,也实属不易。可见,白衣秀士没有怠慢这两个孩子。 小伽罗想起了还在大冢宰府中受苦的家人,不禁难过:“同样是成为阶下囚,我娘亲他们要是能被这样对待,该有多好啊!” 高颍听了小伽罗的话,也黯然神伤:“是啊,大冢宰连盗匪都不如,真是人心不古!但愿夫人和公子们都安然无恙吧!” “那个穿白衣服的大王说,南熏姐姐好像也被他们抓来了,会不会也在这里?”小伽罗拿出了白衣秀士扔给他们的香囊:“这香囊,真的是南熏姐姐的!” “既然他们知道南熏姐姐是当今的乙弗娘娘,还会把她留在营寨里吗?” 小伽罗有些惊吓:“莫非,他们已经把南熏姐姐杀了?” 高颍摇头,若有所思:“即便是不杀,也不会留下的,当今的娘娘,留下来早晚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可,我还是想找一找,说不定南熏姐姐真的会在这里呢?”小伽罗似乎有些偏执,出于对南熏的关心。 高颍看了看门外,两名喽啰在门口守着,虽然很懒散的样子,但看住他们两个柔弱的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伽罗拿起一个石榴,愁苦地掰着里面的石榴籽:“我们接下来会怎样啊?会不会被他们炖了吃肉?” “他们要炖你,也不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了!” “那也不一定,把咱们养肥了再吃呢?”小伽罗认真的眼神,让高颍有些忍俊不禁。 “你可别逗了,把自己当牲畜呢?”高颍摸了摸小伽罗的脑袋:“不过是盗匪们吓唬小孩子的话罢了,不要当真便是!” “也不知道赤练怎样了?它的伤口还疼不疼?” 外面一阵喧哗,却见挂了彩、伤了臂膀的白衣秀士狼狈地闯了进来。 “辛苦伽罗小姐,你还得继续随我们颠沛流离!”白衣秀士命令门外的两个守卫喽啰:“给小姐和公子选一匹舒适的坐骑!” “我们有赤练,不想骑别的马!”小伽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是要放我们走了吗?” “这还看不明白,显然是打了败仗,要逃命呗!”高颍看出了端倪,毫不留情面地说出了真话。 “是谁把你打败的?是不是杨忠叔父?”小伽罗天真无邪地问白衣秀士,心想着,如果是杨忠叔父来了,她和高颍一定能得救。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只管跟我走!”白衣秀士很生气地离开房间,小伽罗和高颍却被两名喽啰野蛮粗暴地扯了出去。 赤练再次和小伽罗见面,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用脑袋蹭小伽罗的脸蛋。 一个小喽啰牵过一匹马:“请二位骑上这匹马!” “不,我们不要和赤练分开!”小伽罗抱住赤练不放开,赤练的双眼里也透着不舍的温情。 “伽罗小姐就不要推辞了,这匹汗血宝马负伤,不能载你们了!我已经让兽医给上了药,让它好好养伤。” 小伽罗这才发现,赤练马腿上伤口处,已经换上了纱布和草药。 一个头领向白衣秀士汇报:“大哥,杨忠带着裨将已经冲破了寨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命令弟兄们,什么都不要带了,弃寨逃命!”白衣秀士让头领传令。 “那些流民怎么办,他们羸弱多病,跟不上我们!”头领请示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想了想:“让他们留下吧,不是我刘堃不仁不义,而是,我晓得杨忠素来体恤爱民,一定会比我更善待他们的!” “你就是江湖上传闻,侠肝义胆的绿林好汉刘堃?”高颍肃然起敬,抱拳:“久闻大名,失敬失敬!” 刘堃心不在焉地摆手:“现在不是阿谀的时候,有话过后再说,现在逃命要紧!” 盗匪们簇拥着白衣秀士和小伽罗、高颍等人,从营寨的后门逃脱,留下一座只剩下流民的空寨子给杨忠等人。 杨忠率领众人,进了营寨,命令裨将四下搜寻小伽罗的下落。 杨坚更是上心,比其余人跑得都快,也搜得更仔细,将整个营寨都翻了一遍,仍然不见小伽罗的影子。 “不用搜了,伽罗一定是被他们带走了!”杨忠摆摆手,示意裨将们回来。 “父亲,趁他们现在没走远,我们赶紧着去追!”杨坚情急意切。 “追?盗匪们跑了,我们也跑了,置这些流民于不顾吗?”杨忠很是为难:“伽罗是要救的,可这些流民也不能不管!” 杨坚环视了如饥似渴的流民,一向被杨忠教导要爱民的他,也心生怜悯:“父亲,孩儿有两全之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要我留下来安抚流民,你带着裨将去追盗匪。不行,我绝不会答应,你一个孩子,怎么能是那帮亡命之徒的对手?”知子莫如父,杨忠猜出了杨坚的心思,断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父亲!”杨坚有些傲慢:“方才那一战,已经证明了那穿白衣服的大王,并非是孩儿的对手,孩儿只一箭,便让他从马上坠了下来!” “你那是趁他不备放了冷箭,真的一对一较量,你是他手下喽啰的对手吗?”杨忠对杨坚的轻敌很是担忧:“就你这乳臭未干的孩子,刚刚得了胜利,就这般轻敌,我怎能放心让你去追?” 杨坚跪下,恳切地:“父亲,方才轻敌是孩儿的错!即便是父亲不相信孩儿的武艺,总还是相信跟随父亲身边征战数十年的这些叔伯辈的将军吧?有他们护佑孩儿,一定不会有事!” 裨将们也都上前替杨坚求情:“大将军,末将等愿意誓死保护少将军,将伽罗小姐救回来!” 杨忠也无话可说,只好答应了他们:“既如此,便遂了你的愿吧!只是,我有一个要求,能不动刀兵,就不要动,务必要留下那个白衣秀士的性命。他能如此侠肝义胆,爱民如子,必定是个可用之才!” 得了父亲许可的杨坚,喜不自胜:“多谢父亲,孩儿铭记于心!” 杨坚跨上马儿,就要和裨将们出发,一直没说话的碧螺叫住了杨坚:“我也要随你一起去!” 杨坚不情愿:“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个女儿家瞎掺和什么?留下来帮我父亲抚恤流民吧!” 碧螺拽住杨坚的缰绳,不肯松手:“你若不带我去,你也休想走!” 于是,杨坚担心又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又跟碧螺同乘一骑。 “这哪里是主帅的样子,碧螺你是有意跟我过不去吗?”杨坚哭丧着脸,裨将们被逗得仰天大笑。 “别啰嗦,再不去追,天黑了就更追不上了!”碧螺扬鞭拍马屁,众人朝着营寨的后门,继续追上去。 第053章 郎有真情(上) 小伽罗和高颍被盗匪头领刘堃裹挟着,一路躲避着杨坚带领的十余名裨将的追击。 茫茫北疆的草原之上,远远地望去,官兵犹如骁勇的饿狼,捕猎前方迷失的羔羊。 看似凶悍、嚣张的盗匪,啸聚了近百余众,面对身经百战的官兵将领,却也只有败逃的份儿。这些平日里打家劫舍,确切的说是劫富济贫的盗匪,也只有在手无寸铁的商贾面前耀武扬威。 令杨坚很懊恼的是,如若此时小伽罗在赤练的马背上,只要他一个口哨,便可以连人带马地召唤回身边来,也省得穷追半天儿不可得。可偏偏因为赤练马受了伤,小伽罗骑乘了盗匪的马。 见后面杨坚等一众人不肯善罢甘休,有喽啰着急了:“大哥,不过就是两个孩子,还给他们便是了,连累得兄弟们实在是跑不动了!” “你给老子记住,就算你们累死了,也要给老子看住了这俩孩子!”刘堃义正言辞。 “大哥,你这又是何苦呢?区区两个孩子而已,身上又没有什么金银细软,就一个值钱的汗血宝马,咱们自己留下马就得了。带着他俩,又是祸根又是累赘!”又一个喽啰,擦着头上的大汗,很多喽啰都和他一样是满腹牢骚。听了这个喽啰说出了心里话,也都随声附和。 “大哥,你该不会是拿这两个孩子做人质,跟独孤信换那个娘儿们吧?”一个头目凑到刘堃的身边,小声地问道。 “放肆,娘儿们是你叫的吗?她是当今的乙弗娘娘,也是你们未来的压寨夫人!”刘堃怒目,纠正这个用词不当、不通事理的头目。 从刘堃和头目的对话里,小伽罗和高颍隐约听明白了,南熏已经被独孤信救走了,想来一定是安然无恙,无需为她提心吊胆。 “压寨夫人是什么?”小伽罗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词,很好奇地问高颍。 “意思就是说,盗匪头领的夫人!”高颍也心生疑惑,为何刘堃这般称呼南熏? “南熏姐姐是盗匪头领的夫人?怎么会这样?她是当今的娘娘,就是皇帝的夫人,莫非是说,陛下是盗匪?”同样不明白原委的小伽罗,被这个称呼扰乱了逻辑。 “伽罗不要胡说,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我想,一定是刘堃喜欢上了南熏姐姐!”高颍心中不由得冒了冷汗,这盗匪的能耐没多大,胆子可真够肥的。 “喜欢?我也喜欢南熏姐姐,这有什么错儿吗?”小伽罗转折滴溜溜的圆眼睛继续好奇的追问。 “喂,小姑娘,老子的喜欢,和你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老子的喜欢是……”刘堃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形容:“这么跟你说吧,我喜欢她,就是想要她跟我生娃!”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让那个人跟你生娃?”小伽罗更加困惑了:“我喜欢南熏姐姐,也喜欢颍哥哥,可是,颍哥哥能生娃吗?” 高颍被小伽罗的问话,逗得憋出了内伤,盗匪们更是开怀大笑,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被追杀的穷寇。 盗匪们的笑声,顺着草原上的清风,传到了后面的杨坚的耳朵里。 “这些宵小之徒,逃命还有心思笑得这么开心!”杨坚本来就为追不上而心里着急,见他们又笑成这样,不免很是窝火。 “像这么个追法,咱们什么时候能追上?”碧螺在马背上已经坐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狂奔的马儿颠簸得厉害,因而,要比平时乘马要累得多。 杨坚这边追不上心里着急,盗匪那边甩不掉更是热锅蚂蚁。 刘堃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安慰喽啰们:“弟兄们,再多坚持一会儿,等到了晚上,我们就可以趁着夜色把后面的那帮兔崽子给甩掉!” 果然如刘堃所言,在夜色的掩映之下,熟悉地理条件的盗匪们轻松地将杨坚等人甩开了。 约莫甩开官兵有了半个时辰,杨坚他们应该已经迷路在这草原之上。刘堃方才放下心来,命喽啰们下马稍作休息调整。 篝火是不能燃烧的,更不用说埋灶做饭。小伽罗和盗匪们一样,喝着凉水就着干粮充饥。 毕竟是娃娃,小伽罗适应不了这种吃法,拒不食用喽啰们送来的水和干粮。惹怒了那个小喽啰,刘堃上前解围,将自己珍藏的牛肉干给了小伽罗。 小伽罗一路上惦念着刘堃所说的话,他喜欢南熏姐姐,是想让她给他生娃娃的那种喜欢。 “我能叫你刘堃哥哥吗?”小伽罗已经对这些盗匪们不是那么惧怕了,想来也都只是绣花枕头,看着唬人,与那些和小伽罗朝夕相处的官兵交手之后,却这般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也不过如此嘛! “哥哥?你母亲不曾教导你尊卑有序吗?我这已经是你叔叔的年纪,你若说不出我接受你这么叫的理由,小心我割下你不知好歹的舌头!”刘堃故意吓唬小伽罗,以显示自己那仅存的可怜的威严。 “乙弗娘娘是我的南熏姐姐,你想让南熏姐姐给你生娃娃,辈分就和南熏姐姐一样喽!”小伽罗掰着小手指,给刘堃演示一下辈分的排序。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吧,我平白无故地又多了一个妹妹!”刘堃的竖起来的眉毛,弯垂了下来,更有几分书生的儒雅之气。 “那,刘堃哥哥,你是怎么认识南熏姐姐的?又是怎么想让她给你生娃的?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小伽罗的追问,引来了其他头目的不高兴:“喂,小娃娃,休要在我们老大面前提那害人狐妖,若不是她蛊惑了我大哥……” “闭嘴!”刘堃呵斥那头目:“若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这般说乙弗娘娘,休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那头目嘟哝着离开:“为了这个女人,还要兄弟反目,真不知道这狐妖是给你施了什么法术!” 刘堃仰望着星空,像是看穿了天宇的深邃:“她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女人。美得好像是庄子梦里那只追也追不上的琥珀色的蝴蝶,而我只是万花丛中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有幸等到了她的眷顾。” 在刘堃的记忆里,那是普通的一天,却又是他一生中最不平凡的一天。 这一天,本没有什么奇怪的征兆,没有天降祥瑞,也没有早晨起来有喜鹊在枝头上啼叫,当然了,这草原上也没有喜鹊。 旭日东升之后,刘堃带着喽啰们,照例出来巡视,期待着能有所收获。 却遇到了两队人马互相厮杀,旁边是两个受惊的女人,她们分别是南熏和柳春。而这两队人马,从装束上可以辨认出,一队是来自京城的御林高手,另一队,则是柔然的勇士。 第054章 郎有真情(下) 常年在塞北人烟稀少,无论是往来的商旅,还是营寨里的头目喽啰,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爷们。 若能见到女人,就像是一群数日未曾进食的草原狼,围着一只肥美的绵羊,两眼全是蓝色的光。 流民当中虽也有些许女人,要么是年老体衰、面黄肌瘦,要么是体弱多病、样貌丑陋,哪能勾起男人们的兴味? 况且,那南熏远远地望去,婀娜多姿、举止传情,更不用说她体态丰盈,水灵灵地宛若荔枝冻一样莹润。在刘堃的心里,很难找到恰如其分的词语形容她的美。 这定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否则,怎么会有这两帮身手不凡的人在争抢呢? 趁着这两队人马杀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之时,刘堃带着喽啰们掳走了南熏和柳春。 柔然勇士,显然是贵妃郁久闾派去寻找南熏下落的,奉了郁久闾的命,找到南熏等人之后,转移到宇文泰视野之外的安全地方。 自从郁久闾在牢狱里替独孤信的家人斡旋,宇文泰已经对她更加地提放。隐约得知了乙弗娘娘的下落,便派自己的亲信,假装是皇帝派来的御林军,却被南熏识破。 南熏自有计划和打算,郁久闾的盛情邀请、宇文泰的处心积虑,都不是她能够接受的,唯有逃之夭夭。 柔然勇士和御林高手相遇,各为其主,便忘情地相互残杀。如今,见南熏被一群绿林盗匪掳走了,停止了争斗,联合起来追击盗匪们。 追到了寨门之前,刘堃下令紧闭寨门,不出来应战。御林高手和柔然勇士虽然也武艺高强,却并不像杨忠手下的裨将有实战经验,对攻城拔寨是一窍不通的。 南熏和柳春所关押的房间,正是小伽罗和高颍被关起来的那间屋子。也是同样的两个喽啰在门口守卫,也是同样是盛情款待她们。 泰然自若的南熏坐在那里,更显得端庄可人,偏偏然,像是那画里面的洛神。门口的那俩喽啰,哪里经得住两个美人在眼前,扰得春心荡漾,按捺不住内心燃烧的欲火。 其中一个歪嘴巴喽啰对另一个斜眼睛喽啰说:“要不,趁着现在没人,咱们兄弟两个先享受享受?” “不妥吧,大哥刚刚嘱咐说,如若咱们动了这两个美人,就叫咱么五马分尸!”斜眼睛喽啰心里虽然也是如是这般的想法,却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怕什么,寨子里的规矩,凡是抢来的女人,人人都有份儿,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他们都在吃庆功宴,偏偏留咱们两个在这里站着喝西北风!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和这样的美人风流,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死了也值!” 斜眼睛喽啰再瞟一眼南熏:“好,就算死了,也不枉活了这半辈子!” 两个喽啰进了屋子里,柳春立即警觉起来:“你们要干什么?外面站着,不要进来!” “小美人,你们两个人在屋子里就这么坐着,不吃不喝,一定是寂寞了!不如,我们进来陪二位美人解解闷?”歪嘴巴喽啰花言巧语惯了,想必曾经也是风月场中的能手。 “你胆敢向前一步,我便跟你同归于尽!”柳春的手慌里慌张地寻摸着,想在身边找到一些顺手的利器。 为了防止美人寻短见,刘堃事先已经吩咐了,不在这间屋子里面留下任何利器,瓷器也都收了起来,盛放水果用的是竹筐,盛放饭食用的是陶器。 斜眼喽啰将门给闩上,随着歪嘴巴喽啰一起,舔着嘴唇、摩挲着手掌,直奔南熏而来。 柳春挡在南熏的面前:“冲我来,不许动我家主人!” 歪嘴巴喽啰伸手要摸柳春的脸蛋,被柳春躲了过去:“你倒是挺着急的,脸可真嫩,身子想必更嫩!看你这羞涩的样子,还没跟男人睡过吧?别着急,过会就让你尝尝男人的滋味!” 歪嘴巴喽啰推开柳春:“这个美人,就像是百里香酒,香得诱人,喝不着就让人生不如死!你就是我救苦救难的菩萨,把我普度了成仙成佛吧!” 歪嘴巴喽啰给斜眼睛喽啰使眼色,两人齐心协力地向南熏扑过去。南熏哪能坐以待毙,抓起盛放着肉羹的陶琬,向歪嘴巴喽啰的脑门砸过去。 这一砸,歪嘴巴喽啰有些懵了,南熏迅速起身,拉着柳春,打开房门想门外边跑去。 两个喽啰可慌了神,大踏步地追上去。南熏和柳春身子骨柔弱,然而,因为方才受了这两个淫贼的惊吓,为了顾及贞洁,便舍命地奔跑。 一路躲避着越来越多的喽啰的阻截,南熏和柳春闯进了盗匪头目们的庆功宴。 正在举杯喝酒庆祝的盗匪们,被忽然闯进来的两个美人惊住了。这些刚刚还热情似火的爷们,好像是被极寒的天气瞬间凝固了似的,怔怔地看着南熏。 南熏心想,这下糟了,刚刚从两只小狼的手里逃脱,却又撞进了一群大饿狼的包围圈里。沮丧占据了南熏的心,这整个营寨都是狼窝,又怎能想毫发无损地逃脱出去呢? “南熏姐姐,快跑!” 还没等柳春来得及拉着出神的南熏逃走,便被其中两只饿狼蛮拧着两人的臂膀,拉了回来:“想跑?既然来了,就陪大爷们喝酒!” 南熏和柳春,被这群身强力壮的头领们拉扯着,按在了几案前,酒杯送到南熏朱红的唇边,挑起柳春顺滑的脖子便要往下灌酒。 “当啷!”脆响,这些得意忘形的头领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大头领刘堃依然是怒发冲冠。 “大哥,你这是在作甚?这抢来的女人,向来的规矩都是让寨子里所有的弟兄们一起享用,也不曾见你如此阻拦过!”被扫了兴致的头领,宣泄心中的愤懑。 “别的女人可以,这个女人不行!”刘堃每抛出一个字,都铿锵有力。 “凭什么?弟兄们辛辛苦苦跟着你,日子过得清贫如洗,你愿做世外高人不图荣华富贵,弟兄们愿意跟着你,也认了!可这快活之事,大哥再要阻拦,就没有道理了!” “好,那老子明确跟你们说了吧!咱就是相中了这个女人,想要她做压寨夫人!”刘堃的话让在座的人都震惊了,“怎么,没听清楚吗?这么多年,寨子里就缺这么个管家的女人。我看着女人不但生得漂亮,也是贵族出身,必然知书达理,不是一般人家,这样的女人做压寨夫人,不亏待吧?” 众头领们纷纷跪下,给南熏磕头:“参见夫人!” 第055章 妾无真意(上) 嫣红的烛火映在纱窗之上,窗纸一袭映出了身着红色嫁妆的孤单身影。 婚房之外,营寨灯火通明,百余名盗匪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之中,吆五喝六地大快朵颐。 就连每日勉强喝粥度日的流民,也都人人分得了一碗肉羹、一张肉饼,这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新郎官刘堃努力躲着头领和喽啰们热情的劝酒,已经喝得春光满面、喜气洋洋,向众人拱手:“诸位,诸位!今儿是咱大喜的日子,若是逢年过节,咱一定会陪弟兄们喝个痛快。可今日不行,改日,改日!” 刘堃的腿已经是软绵绵的,拨开喽啰们举过来的酒杯,跌跌撞撞地奔向婚房。 “按咱们这儿的规矩,要闹洞房的!”一个喽啰提议出来,其余的喽啰都沸腾了,附和着这个喽啰的提议。 “一个人都不许过来,我不叫你们,你们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喝酒!”刘堃警告那些要上前起哄的喽啰。 喽啰们识趣地回去,继续喝酒吃肉。 “守卫去哪儿了?”刘堃在婚房门口四处张望,并不见守卫的喽啰,“想必是看别的弟兄吃酒吃得高兴,也溜出去偷吃了。看在大喜日子的份儿上,就宽恕你们这一回!” 刘堃踹开了婚房的门,接着微弱的烛光,醉眼寻找着新娘,却见被绑缚的新娘,头顶着盖头,斜靠在床榻前,丫鬟也倚着橱柜低垂着头,许是困倦了。 “娘子,真是对不住,这般慢待你,也是逼不得已!”刘堃坐在新娘的身边,“我这就来给娘子松绑,娘子且背过身去!” 新娘并不动弹,也不做声,只默默地端坐在那里,一丝儿也不动。 “想必娘子生咱的气了?”刘堃望了一眼红烛,红烛旁侧的案子上,放着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 刘堃将香囊拿到手中,嗅了嗅,心中有些惆怅:“这般强迫娘子与咱结婚,我也是不得已,昨日那场面,你也看到了。如若我不说相中你,不娶你做压寨夫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也是能想得到的!” 刘堃如孩子一般,可怜兮兮地等待着新娘的回应,新娘仍然是默不作声。 “是,若咱没将你掳过来,也不会有那许多麻烦的事情!可是,可是……”刘堃像羞涩的姑娘,手里来回揉搓着衣角:“可是,你哪里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是真心相中你了。你的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装满了忧愁。我晓得,这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泪眼,瞳孔后面,想必是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我,我……” 刘堃说得情深意浓处,要去揭下新年的盖头:“娘子,我能掀开你的盖头吗?你不要怕,我不会对你怎样,今晚,我就只静静地看你那双眼睛。今后,你若不情愿,咱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新娘仍是箴默不语。 “咱就当娘子是答应了?”刘堃怯生生地又万分小心地揭盖头,想着梦寐以求的美人就近在咫尺,且与自己拜了堂成了亲,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初为人夫的心情,分不清是躁动还是喜悦。 盖头完全揭了下来,刘堃震惊,起身将挑起丫鬟的脸,之后是震怒:“来人!” 原来,那盖头下面盖着的是歪嘴巴喽啰的脸,丫鬟却是斜眼睛喽啰的脸。 南熏被盗匪们绑缚着和刘堃拜堂成亲,堂堂一国之母,哪里能受得了这般的屈辱?南熏一度想撞墙柱寻死,却被柳春拦住。 柳春心生一计,南熏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有一味天南星,人若服之,必然毒发,酌量用药,可使人休克半日而性命无虞。 因而,南熏假装口渴,将守在门外的歪嘴巴和斜眼睛呼唤进来。两个喽啰,这次却出乎意料地老实,南熏和柳春百般呼唤,都未曾敢跨进婚房半步。 南熏只好把昨日二人想非礼之事作为要挟,两个喽啰在勉强进屋,给南熏松绑倒茶。 喝完了一盏茶,南熏偷偷地将天南星放入茶中,赏赐两个喽啰喝,麻倒了之后,将两人绑缚起来,换了装束。 南熏和柳春穿着喽啰的衣装,逃跑了出去,又听说,刚刚流民之中,有人吃了肉饼给噎死了,长时间没有吃过硬货的流民,猛然吃得凶猛了一些,却丢了性命。真是命苦之人,无缘享福。 刘堃觉得此事太不吉利,命人晚上三更时分出寨子埋了。连日来,柔然勇士和御林高手都在寨子外叫战,只好等到半夜时分大开寨门。 寨子里的规矩,流民当中若有人不幸夭亡,所有流民都应一同去下葬。这是南熏和柳春出城的好机会。 丢了新娘的刘堃,让喽啰们举着火把满寨子里寻找南熏的下落,没有搜到蛛丝马迹。 流民们抬着用破席裹着的“噎死鬼”,遵守刘堃的命令,正值这三更时分,出去安葬。 刘堃带人截住了流民,一眼扫过去,都是破布烂衫、蓬头垢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压寨夫人会不会扮成死尸了?”有喽啰点醒刘堃。 刘堃走到尸体旁,看了一眼,摆摆手:“你们走吧,别耽误了下葬!” “大哥,你怎么不掀开那席子,好歹确认一眼啊!”那喽啰有点邀功的意味。 “你懂个屁!”刘堃训斥喽啰:“那席子里的尸体,露出来的双脚分明是骨瘦如柴,怎么可能是夫人呢?做事情多动动你那脑子!” 目送着最后一个奔丧的流民,就要走出了寨门,刘堃忽而发觉了异常:“截住那些流民!” 喽啰们应声,迅速将流民们团团围住。 刘堃亲自上前,从流民中揪出来两个人。命喽啰拿来湿毛巾,替这两个流民把污浊的脸擦干净了,竟然就是南熏和柳春! “你们以为,穿上了破破烂烂的衣服,再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就可以骗得了我吗?哪有流民像你们这样大胸肥屁股的?”刘堃温情地盯着南熏的眼睛:“你就这样逃走,万一再遇上了那些人,你怎么办?” “遇上他们,总强过和你这个禽兽一般的强人在一起!”南熏的语气里,饱含着对刘堃的鄙夷和嫌弃,竭力地躲避他那双说不出是专情,还是猥琐的眼神。 “你身份高贵,咱身份卑微,你看不上我,没关系。咱们可以慢慢相处,终有一日,你会看出我好的一面,会相中上咱的!”对手下颐指气使惯了的刘堃,哪曾这么低眉顺眼过,可面前是他甘愿献出膝盖的心爱的人啊! “你胆子也太大了,你可知道,我家主人是什么身份?”柳春厉声呵斥,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隐瞒南熏的真实身份了。 第056章 妾无真意(下) “臣等救驾来迟,望娘娘恕罪!” “众将平身吧,尔等特来救驾,本宫甚是欣慰!”面前跪着的就是大司马独孤信,南熏与独孤信已经几年未曾谋面了。 千余精兵将刘堃等一干强人全部都拿下了,可怜刘堃,成为独孤信的俘虏,英雄气扫地。 与独孤信一起的,还有那些柔然士兵,南熏猜出,必然是这些柔然兵在寨门之外叫战无果,又见寨子里张灯结彩,唯恐娘娘失节或者不测,只得前往凉州搬来了独孤信当救兵。 柳春并未来得及说出南熏的真实身份,独孤信带着轻骑就已经赶到。 刘堃防不胜防,寨子也回不去,被独孤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下来。 如今,刘堃听闻独孤信以“娘娘”称呼南熏,心中一万个悔恨。自己不问来由,爱上了这么个女人,如今连累弟兄们生死未卜,罪莫大焉。 独孤信起身,南熏接着火把的光芒,细观独孤信的面容,不禁赞叹,岁月不曾消损了他的面容。比之几年前,更多了沉稳的潇洒。 虽然是三军统帅,武将出身,独孤信却独有特殊喜好,不着重甲,一身长衫,加上貂绒大氅,飒爽英姿如鹤立鸡群。纵使是上阵杀敌,也这般装束。 “谢娘娘!”独孤信领命起身,“娘娘,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请移驾凉州城!” “这些盗匪,你该如何处置?”南熏问及到了盗匪们的生死命运。 “按照大魏律法,这些盗匪平日里拦路劫掠商旅,阻断贸易往来,劫取不义之财,应枭首!又让冒渎娘娘尊驾,更应灭九族!”独孤信是个精明的人,觉察出南熏面部微微有些触动,“臣听从娘娘的旨意!” 刘堃给南熏跪下:“咱是冒犯了娘娘,死罪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还望娘娘放了我这些个弟兄们!” 南熏走到刘堃的面前:“现在你已经知道我是娘娘了,还想娶我吗?” 刘堃低头不语。 “抬起头来,看着我回话!”南熏甩了甩长袖,一股清香熏醉了刘堃。 刘堃领会了南熏的意思,装可怜似的,乞求:“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小人有眼无珠,如若知道娘娘的身份,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痴心妄想!” “独孤信!” “臣在!” “这冒渎之罪,可否是不知者不罪?”南熏用近乎是请求的语气。 “娘娘宽宏大量,臣谨遵娘娘旨意!”独孤信接着说:“诛九族的罪免了,只是,死罪却难免。这等强人拦路抢劫,扰得我大魏和柔然的贸易,不能顺畅往来。臣所管辖的官道千余里,像这样的盗匪也有数百,行踪不定,臣只能见一杀一!” “草民愿意为刘头领请命,望大司马放过他一条生路吧!”流民中走出一个拿树枝当拐杖的老叟,颤颤巍巍地给独孤信跪下。 “请大司马放了刘头领吧!”流民们齐聚而来,为刘堃请命。 “这是怎么回事?”独孤信很困惑:“布衣给盗匪求情?哪有这样事情?” “大司马有所不知,刘头领虽然抢劫商旅,却未曾拿去自己享福作乐,收容了我等流民。这连年交战,我等无家可归。官府也不过问我等,只好流离失所。幸得我等遇到了刘头领,才得以苟延残喘!”老叟不住地给独孤信磕头,那满是丘壑的额头,磕出了血痕。 独孤信上前亲自搀扶起老叟:“老丈请起,万勿如此!” “大司马不答应,草民就叩死在这里!”老叟执着地,眼眶里有浑浊的老泪在打转转。 独孤信也心中泛起了酸楚:“老丈这是让我为难啊,刘头领固然是救苦救难有功,可这大魏的律法……” “独孤信,这里是凉州地界,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常年战乱纷争,来回不断易主。也是刚刚回到我大魏的版图,而刘头领在这里落草为寇已十余年之久,那时的大魏律法,不能约束这些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南熏的娓娓道来,让刘堃的心田犹如浇灌了浓蜜,甜滋滋、暖融融的。 “臣领命!”独孤信向一众盗匪宣布:“念尔等收容流民有功,尔等的过往之罪,一概不究!尔等可愿意追随本帅,建功立业,做一个真正为国为民效力的热血男儿?” 独孤信本以为,这些个能为黎民着想的盗匪,都是忠义之士,愿意为国效力,却失算了,盗匪们无人响应。 “国?”刘堃冷冷地一笑:“这十来年,凉州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国,哪个才是我们的国?不去,我等自由惯了,如若大司马不肯放了我们,我们宁愿一死!” “尔等流民呢?可否愿意随军,有按月颁发的军饷,亦可养家糊口!”独孤吃了刘堃的闭门羹,想在流民那里找回颜面。 流民们面面相觑,一片死寂。 “大司马不要见怪,我们这些人,受够了战争的苦,我们的亲人是被士兵杀死的,我们的家园是被士兵毁灭的。不管是谁的士兵,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老叟向独孤信解释,担心流民们的态度,惹怒了大司马的虎威。 听了老叟的这句话,南熏和独孤信都是一阵心寒,都只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本不应该搅进来的无辜黎民。 “放了他们吧!”独孤信挥挥手,士兵们得了令,将盗匪们放开。 盗匪们纷纷向营寨里面躲去,刘堃站起身来,眼神里是对南熏的恋恋不舍。 南熏对刘堃摇头,让他赶紧离开,千万不要有任何的忘情表现。 刘堃默默地离开,几次三番,都想回头再望一眼南熏的身影,却只能克制内心的伤感。 “移驾凉州城!”刘堃的身后,独孤信一声喊,将领和士兵们护着南熏的銮驾,沿着官道往北而行。 刘堃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回首去看,却只见一群士兵的背影。 讲述完了和南熏的过往,刘堃仰望星空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浸透。 小伽罗顺着刘堃的眼睛,看过去那片星空,仿佛也看到了刘堃的往事:“南熏姐姐求情放了你,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刘堃摇头,话里更带着几分苍凉:“她心里只有长安城里那个无能的皇帝小儿,为了他,你南熏姐姐竟然能千里迢迢,风餐露宿,还要躲避对她图谋不轨之人的追击!只是为了来凉州,请大司马勤王救驾!她哪怕是能让我多看他一眼,我死也无憾了!” “你见过我的父亲,能跟我说说他长什么样子吗?”独孤信听到关于父亲的事情,燃起了好奇的兴味。 &ahref=>起点中文网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 第057章 失之交臂(上) “对不住了,伽罗小姐,冒犯尊驾,咱这也是不得已为之!”盗匪投资刘堃怜爱地眼神里,让小伽罗很难分辨,这是柔情,还是笑里藏刀。 歪嘴巴和斜眼睛用绳索,将小伽罗和高颍绑得跟麻花儿似的,小伽罗的小眼睛里对刘堃是火辣辣的仇恨。 “刘堃,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小人,竟然如此卑鄙下流还无耻!”高颍破口大骂:“放开伽罗,绑我一个人好了,我保证她不会跑的!” “高公子,我不是怕你们跑才绑了你们,而是要让那独孤信心疼,做做样子嘛!既然伽罗认我做了大哥哥,哪有不心疼小妹妹的道理?”刘堃拍拍小伽罗的肩膀,试探了一下绑她的绳索:“绑得紧了,小孩子受不了,松一些吧!” 歪嘴巴听从刘堃的吩咐,给小伽罗略微松了绑。 “走,去凉州城!”刘堃下达命令,盗匪们内部沸腾了起来。 “大哥,咱们这不是去送死吗?”歪嘴巴喽啰不明白刘堃的用意,“上次万幸独孤信放了咱们一条生路,我们犯得着再去招惹他吗?” “你们哪里了解大哥的心思,为了得到美人,他哪里还顾得着弟兄们的死活?大哥,为了那个本不该你惦记的女人,带着弟兄们去犯险,值得吗?”一个手握双锤的头领,他豹子一般的圆脸,激动得胡须都竖了起来。 “咱刘堃是最讲义气的人,不强人所难,有不愿意前往的弟兄,可以留下!”刘堃的话,让一众盗匪只沉默了半晌,又是雷霆一般的躁动。 “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把我们弟兄留下,寨子被官兵占了,无家可归,是让我们弟兄们去喝西北风吗?” “那还不如跟大哥一起去送死,强过死在这荒野喂了狼!” 盗匪们调转了马头,一路向凉州城绝尘而去。 “颍哥哥,他们会把咱们怎么样吗?”小伽罗的心忐忑不安,虽然喽啰没有给她绑得太紧,终究还是难以忍受这等束缚,不到片刻,筋骨便麻了。 “放心吧,伽罗,他是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不过是想拿咱们换南熏姐姐而已!”高颍望着前方,凉州城已经若隐若现了:“想点开心的事情,咱们就要见到父亲了!” 凉州城,坐落在塞北,自汉朝以来,就是兵家必争的要塞,也是商旅往来交易的集散地。 城池的规模建制虽不算大,城墙却建得又高又厚,这是历代将领齐心协力的结果。 小伽罗抬头仰望巍峨的城墙门,城墙之上,挂满了旌旗,城门正中央,绣着“独孤”二字的大纛,在风中摇摆着,“噗哒”声彰显了独孤军威雄壮。 高颍仔细观察城墙上的士兵,暗暗地对小伽罗说:“大事不好了,这回可能要鱼死网破了!” “颍哥哥,什么鱼死网破,方才你不是说,他们这些盗匪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吗?”小伽罗一心只想着看父亲从城墙里走出来的样子。 “你看那城墙上的士兵,稀稀疏疏,寥寥无几,还大都是老弱,跟我想像的不一样!”高颍眉头紧蹙,努力压低声音,不想自己的担忧,让周围的盗匪听得到。 小伽罗也仔细看了那城墙上的士兵,果然如高颍所说,城墙上哪是士兵在守卫,简直是满满的旌旗在放哨,旗子比人还多:“颍哥哥,这又能说明什么?” “城里是空的,没有什么守军!”高颍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喽啰们没有谁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谈话,“凉州城这么重要的城池,一般不会倾巢出兵,大司马能把所有的士兵调走,一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否则,我们就放箭了!”守城的士兵,见百余人的盗匪兵临城下,警戒地张满了弓箭。 “慢着!”刘堃回应,让喽啰们把小伽罗和高颍送到队伍前列,“城上的士兵,你们给我听着,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你们大司马的七小姐,一个是你们军师的小公子!他们都在我的手上,让你们的大司马出来跟我说话!” “哈哈哈!”城上的士兵们放声大笑:“这哪里来的疯子,随便找来个孩子就敢冒充大司马的千金?我们大司马的女儿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对不住了,伽罗小姐!”刘堃将小伽罗从马背上拎了起来:“告诉他们,你是不是独孤信的女儿!” “我就不说,你放开我!你这么卑鄙无耻,你太让我失望了,南熏姐姐是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的!”小伽罗如同小鸡仔似的,扑棱着两个小手臂拼命地挣扎。 “放下伽罗,我来说!”高颍让刘堃把小伽罗放了回去,便对城墙上放开嗓门:“城墙上的军爷,我就是军事高宾的儿子,你让我父亲出来!如若因为你们的怠慢,我们死在了这伙盗匪的手里面,独孤信一定会追究你们的!” 城墙上的士兵面面相觑,又议论了片刻:“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回禀!不过,如果你们胆敢向前半步,我们还是会不客气地放箭的!” 士兵回去,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一位长须飘然,羽扇纶巾的人走到了城墙之上。 高颍看得出,高宾在爬上城墙的时候有些神色慌张,到了城墙之上,便故作镇静,可见是一个爱子心切,也一个老谋深算的。 “颍哥哥,那是你爹还是我爹?”小伽罗期待已久的城墙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气质盎然的男人。 “这是我父亲,我不记得他的样子,却记得他的胡须,还有他手里的鹅毛扇,也是我小时候经常玩的!”高颍见到了父亲的真容,虽然也不能看得十分清楚,却依然热血澎湃。 高颍想对城墙上的父亲喊话,不知为何,昔日里想对父亲说的千言万语,此时却无从说起了。 “城墙上的人是谁?你不是大司马独孤信!”刘堃并不认得高宾,上次独孤信来攻打寨子,高颍正在镇守凉州城。 “我乃是大司马的军师,你说那两个大司马和我的孩子,你可有证据?”高宾已经有五年不曾见到儿子高颍,在随军之前,高颍才三岁,这五年的时间,孩子的样貌自然是有很大的变化。 第058章 失之交臂(下)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了吗?你好好看清楚!”刘堃带着人马,簇拥着小伽罗和高颍想更前一步,让高宾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嗖嗖嗖!”箭如雨下,射在了马蹄子之下。 “咴咴——”受惊的马儿,纷纷向后退。 愤怒的刘堃捏着马鞭,颤抖地指着城墙上的高宾:“你,你还是人父吗?” “父亲,你不认我便罢了,连大司马的女儿伽罗,也不认吗?不怕伤着伽罗小姐吗?”高颍心中也微微一寒,想来父子多年未曾谋面,必然是久别重逢的温馨,却不想竟然刀兵相见。 城墙上的高宾,在方才箭雨射与小伽罗和高颍的坐骑擦肩而过之时,手心里也捏出了许多的汗水:“我与我那小儿高颍五年未曾谋面,认不清他的面貌,我怎知你们不是冒充的?再者,尔等不好好地待在长安城里,来这塞北做什么?” “好,既然你不信这是你儿子,我也没有留他的必要了!”刘堃从旁边喽啰的腰间拔出佩剑,逼在高颍的脖子上:“高宾,你看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速速叫大司马出城与我说话!” 高宾身边的士兵,将弓箭对准刘堃,高宾摆手让他退后:“你若想杀便杀吧!我公务繁忙,恕不奉陪!” 高颍眼睁睁地看着,亲生父亲在自己为难之际,竟然能坦然地拂袖转身,毫无一丝的担忧,忧伤和绝望涌上心头。 “高宾叔父,你太狠心了!即便你不相信颍哥哥是你的孩子,若是平民无辜人家的孩子这样,你也不该狠心离去啊!”小伽罗的小脸蛋通红,一口气喊完了这些话,声音里带着些哽咽:“我要见我的父亲独孤信,你让他出来!” “大司马岂能是你们这些匪寇想见就能见的?”高宾没有转身,在下城楼之前,叮嘱身边的士兵:“这两个孩子是假冒的,你们只管坚守城池,不要搭理他们!” 刘堃气得,手里的剑颤抖着,高颍“啊”了一声,刘堃意识到伤到了高颍,将剑收了起来。 高颍的脖子上,细如蛛丝的血痕,渐渐地晕开。 “快快与高公子包扎伤口!”刘堃心怀愧疚地命令喽啰:“高公子,实在惭愧,让你受了伤,并非在下的本意!” 喽啰给高颍包扎完了伤口,刘堃又命令将两人松了绑。 “你不杀我们了?”小伽罗终于可以舒展筋骨,畅快了许多。 “我送你们回去,没想到你们的父亲,竟然如此心狠,牛都有舐犊之情呢!”刘堃惆怅地再望了一眼城墙,士兵们剑拔弩张。 “刘头领也不打算拿我们去换乙弗娘娘了?”高颍被刘堃的心善和柔情所打动,因为亲生父亲无情的打击,更觉面前这个盗匪头子可爱了。 “容我再想别的办法吧!我不奢望太多,只希望能再多看一眼她!”刘堃苦苦地笑了笑,手伸向怀里,忽而惊慌失措,四下寻摸着:“不见了!怎么不见了!” “刘堃哥哥,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小伽罗拿出了南熏的香囊,送到刘堃的面前。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是我把它扔给你们的。真是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如此粗心大意,伽罗,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它?”刘堃满心欢心地接过了香囊,嗅了嗅,怀念着南熏的香味。 “你刚才那么惊慌,就跟丢了魂似的,当然是在找很重要的东西。为了见南熏姐姐,你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在你心里,当然是南熏姐姐最重要了!”小伽罗的话触动了刘堃,眼睛红了红。 “我们走!”刘堃狠狠心,调转了马头,不想再留恋。 “刘头领,我有一计,可让你再见南熏姐姐一面,不知你可愿意听?”高颍按住马儿不动。 “你能有什么计策,这又不是你们小孩子玩耍,走吧,给你们送到杨忠那里!”刘堃不把这八岁小儿的话当真。 “刘头领一丝都不觉得奇怪吗?你们百余强人羊入虎口,这么好的将你们捉拿的机会,他们只是紧闭城门不出来!”高颍不依不饶地点醒刘堃。 刘堃仍然执迷不悟:“那又怎样,上次独孤信不一样将我们放走了?” “不单单如此,这边关要塞,按照规制,应是一丈远的距离设一个士兵。你看那城楼上的士兵,间隔足有三五丈远。旌旗插得应该比平日里更多了许多吧?” 高颍的这句话,让刘堃稍微触动了,他转身细细观察了城楼上的状况,确实如高颍所言。 “我以前也曾经来过凉州城,确实没见过插这么多的旗子。高公子,这有什么深意吗?”刘堃还是想不明白,毕竟盗匪出身,只懂得劫掠财货,对于兵家之事,一窍不通。 “当然有深意,凉州城现在是一座空城!我父亲独自一人带着老弱士兵在唱空城计!插着许多旗子,就是障眼法,来犯的外族如若不近城墙,对攻城会犹豫再三的!” “颍哥哥,你是说,城中只有高宾叔父,我父亲不在城里吗?”小伽罗稍稍明白了高颍的一些话,“明明已经来到这里,父亲却又不在……” 小伽罗耷拉着小脑袋,此时,她的惆怅,不亚于见不到南熏的刘堃。 “大司马带兵倾巢而出,一定是因为有紧急战事,确实不在城中!”高颍本不忍说出实情,让小伽罗失望。 “就算是一座空城,城池高,城墙坚厚,既没有攻城器械,又没有攻城经验,只是空耗精力,白白送死吧!”刘堃是心知肚明。 “我能帮助刘头领拿下这座城池,只是,须得约法三章,不知刘头领意下如何?”高颍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给了刘堃一点信心。 不管这个八岁的矛头小孩有什么样的办法,总比没有办法强,刘堃点头答应:“莫说是三章,三百章我也答应你,只要能让我见到乙弗娘娘!” “听好了,第一,进城之后,不能作威作福,不能占领城池,见到南熏姐姐之后,即刻出城;第二,依然尊奉大魏的官兵,也就是遵从我父亲为凉州城当前最高统帅;第三,只能和南熏姐姐相见,不可以有把她带走的非分之想!” 这哪里是八岁孩子提出来的话,刘堃还是饱读诗书之人,分明听得出,这每一个约法,都有深意。不让他占领城池,是不能让刘堃这伙强人自立为王;遵从大魏官兵,是要保证凉州要塞依然为大魏所有;不让他带走南熏,是对皇家的忠诚和敬重! “好,我都依了你!”刘堃爽快地答应了,“你把计策说出来吧!” “颍哥哥,你在做什么?是要帮助他们,跟官兵打,跟你父亲打吗?这不是大人们说的不忠不孝吗?”小伽罗见高颍要做出出卖父亲和大魏的事情,心中万分着急。 “伽罗,你也看到方才我父亲那绝情的样子,我很他,我要进城问他为何要如此!”高颍的牙齿咬破了嘴唇。 第059章 青出于蓝(上) 霞光从东面的天际映出,旭日刚从扶桑树上睡醒,草原上的早晨并不热闹,只有空旷的寂冷,雾蒙蒙的。 这一夜,高宾是在恶梦之中度过的,几次三番,梦见心爱的儿子高颍,被青面獠牙邪恶的刘堃杀害。 惊醒之后,接着睡去,又是恶梦重新上演,高宾这一夜睡了多少次,就梦到多少种高颍被杀害的死法。 门口守卫的士兵听到高宾的尖叫和喘息,闯进来问高宾出了什么事情。 士兵看得出,高宾在努力憋着心事,因为悲伤过度,眼睛上已经布满了血丝,泪水盈眶。 “我没事,你下去吧!”高宾感觉内心一丝的绞痛,扶着床榻,硬撑着身体。 “军师,你身体不适,要不要传大夫?”士兵想上前搀扶,高宾摆摆手,士兵只好下去。 “儿啊,父亲对不住你!”士兵掩上房门之后,高宾的眼泪奔涌而出,浑身没有气力地瘫坐在床榻上,“大司马,高宾也对不住你,为今之计,只有祈求两个孩子平安无事!您把这守城之责交付于我,我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万一被敌军乘了机会,占了城池,我罪过就大了。现在大司马被奸贼宇文泰逼迫,身家性命难保,这城池可是大司马能安身立命的根基!” 士兵又闯了进来。 “不是让你在外面待着吗?怎么又闯进来了?”高宾低头掩面,不想让士兵看到自己在哭。 “守城的士兵禀报说,发现城外有两个孩子躺在地上,疑似是昨日的那两个孩子被处死了!” 士兵的话让高宾为之一振,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想外面奔跑而去。 站在城墙之上,顺着守城士兵的指示,透过薄薄的蒙雾,高宾隐约看到,确实有两个孩子躺在那里。 “军师,我们要不要开城门去看看?”守城士兵也看得出,高宾险些把墙垛上的石砖抠了出来。 “再等等,等大雾散了!”高宾咬咬牙,还是不敢冒险:“恐怕是敌人的奸计!” 太阳越升越高,雾气也散开了,这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并不见四周有任何的异动。 高宾也看清楚了,那两个躺着的孩子,确实是小伽罗和高颍,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快,快开城门!”高宾下令,“你们备好弓弩,一旦四周有异常,随时做好迎战的准备!” 心忧儿子的高宾,忙不迭地想城下奔跑而去。 城门大开,高宾扯着一批匹快马,狂奔到两个孩子的身边,急切下马。 高宾俯下身子,看着两个孩子,眼泪扑朔朔地低落:“孩子,父亲对不起你!” “噗嗤!” 高宾很疑惑哪里来的奇怪的声音,紧接着,“咯咯咯……”高宾看清楚了,是小伽罗的身体还在颤动,她捂着嘴在偷笑。 高颍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子来,把跟随高宾出城的士兵,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诈尸,诈尸了!” “诈什么尸,这两个孩子,分明是在装死,我们被骗了!不好!”高宾意识到事情不妙,转身看回去。 城墙根下,埋伏起来的刘堃一干盗匪,冲破了伪装,俘虏了守城士兵,势不可挡地冲进了城池。 “伽罗,你真是的,不能别偷笑吗?我还想多让他着急一会儿呢!”高颍埋怨小伽罗。 “颍哥哥,你怎么能怪我呢?我们装死都一个时辰了,太累人,你又不让我睡觉,怕我睡着了,换了姿势,计策会被识破!”小伽罗也起身,看得清高宾的面容,像是世外高人:“看到高宾叔叔为你担心,我能忍得住笑吗?” “颍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宾想不明白,如若这是贼人的计谋,为何这两个孩子能如此配合地,在原地纹丝不动地躺上一个时辰那么久? “军师无需难为两个孩子了,我等能进得了此城,多亏了令公子的计策!”刘堃已经登上了城墙,缴了守城士兵的军械。 “啪擦!”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高颍的脸上。 小伽罗心疼地挡在了高颍面前,护住高颍:“高叔父,不许你打颍哥哥!” “孽子,畜生!”高宾气得想拉开小伽罗继续打:“伽罗小姐,你休要护着他,让我打死这个畜生,我也自裁谢罪,即便这样,我也无法跟你的父亲交代!” “好啊,你打死我,你早就不把我的生死当一回事了,就是因为你,昨日我险些死了一次了!”高颍一点儿也不服气地,犟着性子。 小伽罗也理直气壮地替高颍说话:“如果我们俩昨日真就死了,你能向我父亲交代吗?” 两个孩子的问话,让高宾哑口无言。身为大魏的臣子,他有守土职责,然而,身为人父,他昨日的抉择,确实有失伦常。 刘堃站在城楼上看得清楚,唯恐再这样下去,高颍会被打坏了:“伽罗小姐,高公子,回来吃庆功宴了,你们是第一大功臣啊!” “你不想打死我了?”高颍站起身来,拉着小伽罗:“咱们进城去吃庆功宴!” 看着这两个孩子,没有一个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高宾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不知道应该算是两个孩子年幼无知,还是父母教导无方,竟然如此不忠! 来到凉州城中,刘堃果然信守诺言,遵守了和高颍的“约法三章”。只是下令弟兄们寻找南熏的下落,其余的,秋毫无犯。 折腾了半日,喽啰们无功而返。想逼问士兵,士兵们哪里肯告诉这群盗匪。 果然是独孤信训练出来的,因为不甘愿做俘虏,都纷纷要自杀。好歹小伽罗和高颍一起,苦口婆心,才算劝住了他们安分一些。 刘堃大失所望:“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明明是被独孤信给救走了,按理说,应该在凉州城的呀!” “刘头领,这件事情,恐怕只有我父亲才能告诉你了!”高颍道。 刘堃为难了:“我当然想把军师请回来,只是,他若来了,我以礼相待,他会不会把我等弟兄给杀了?” 第060章 青出于蓝(下) “望军师饶恕我等冒犯之罪!”刘堃率领盗匪一干人等,跪倒给高宾请罪。 高宾坐在帅案之前,盗匪和头领跪在屋内,其余的喽啰跪在屋外。 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的高宾,被架在了这里,实在觉得很是难堪。成了这些盗匪们的阶下囚,现在被他们供奉着,更觉得是一种羞辱。 看到站在一旁却不下跪的高颍,高宾更是火冒三丈:“台下那小儿,你为何不跪?” 小伽罗见高宾发怒了,想跪下来,却被高颍拦住了:“伽罗,你不要跪,你父亲是他的主公,你就是他的小主公,只有他跪拜你,没有你跪拜他!” “放肆!”高颍的话,越发惹怒了高宾:“竟敢拿大司马来震慑你父亲,这五年来,你都学了什么?尊卑有序、礼义廉耻这些规矩都哪去了?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你这个不忠不孝之人!” “军师息怒,军师息怒!”刘堃建安情况不妙,本想快些儿问了高宾关于南熏的去向,却不想,这么一直跪着,听高宾泄愤教训自己的儿子,“令公子并非是不忠不孝之人,在入城之前,令公子曾经跟我约法三章!” 刘堃将那“约法三章”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高宾听,高宾汗颜,没想到小小年纪的高颍,竟然有如此见地! “颍儿,你竟然能想得如此周到!”高宾稍微感到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妥:“你这也太冒险了,万一遇到不守信用之人,你这岂不害得为父成了大魏的罪人吗?” 小伽罗上前宽慰高宾:“叔父,颍哥哥悄悄跟我说了,他有能力让刘堃哥哥他们进城,也就有能力约束他们!他连叔父都能打败,区区几个毛贼又怎么能难得了他?” 小伽罗复述的高颍的这句话,让面前的高宾和刘堃都很火大,傲慢的语气当中,说一个是他的手下败将,说另一个更是没有智商谋略小毛贼。 小伽罗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话刚说完,整个世界都宁静得,一丝儿的风吹都能听得真切。 而且,高宾叔父的脸,为何气得通红通红的? 高颍清楚小伽罗闯了祸了,跪下来主动向两位大人谢罪:“给父亲和刘头领请罪!你们大人常说,童言无忌,方才孩儿是信口开河,小孩子的话,就当是戏言,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的,万勿当真!” 高宾和刘堃相互看了看对方,便爽朗地仰天大笑。 刘堃击掌:“哈哈哈,军师有这样的公子,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于此可见,我大魏的未来有希望啊!都亏了军师教导有方!” “哪里哪里,刘头领快请起!”高宾上前把刘堃搀扶了起来:“军师虽在草莽绿林,却也是信义之人。刘头领能把小儿戏言的‘约法三章’作为信条遵守,也并非一般人能做到的!众位头领,众位好汉,都起来吧!” 小伽罗在一旁,又看不明白了,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的工夫发怒,一会儿的工夫又大笑,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要快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小伽罗关心的:“高叔父,我父亲去哪里了?南熏姐姐又去了哪里?” “你就是伽罗小姐?”高宾忽而变得和蔼可亲,将小伽罗抱了起来,“这么招人喜欢,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比你姐姐茱儿还要美的大美人!想来也是,你们父女应该是没有见过面,你说的南熏姐姐是谁?” “南熏姐姐就是乙弗娘娘啊,是我父亲把南熏姐姐救了出来的!” “这……”高宾有些为难地看着在一旁的刘堃。 刘堃识趣:“在下可以先回避,可关于娘娘的下落,还烦请军师告知与我!” “无需回避,按理说,你们如今也都是大魏的子民,这也不是什么军机秘密了。”高宾放下小伽罗,“正如颍儿所说,凉州城里的所有兵卒,确实是都被大司马带走了,不过不是去抵御外敌,而是去长安城勤王了!” “去长安城勤王?”高颍大为惊讶。 “莫非,娘娘也跟随大司马一起回长安了?”刘堃恍惚体会到了那种,后来诗人所说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酸楚和无奈。 而最高兴的,自然是数小伽罗了:“就是说,我娘亲他们有救了?” “颍儿啊,你父亲我何曾没有劝过?怎奈,自从娘娘来了之后,你父亲我的话就不再有用。娘娘每天都劝大司马用兵长安城,好在大司马也不是一时冲动的人,仍然犹豫再三。自从又来了一个人之后,大司马就再也坐不住了,你父亲我躺在大司马的马蹄之下,都没能阻拦得了!” 懊恼的高宾,握紧了双拳,捶打着帅案,关节处已然捶出了血痕。 “是什么人,能让大司马下定这么大的决心?”高颍恍然大悟:“父亲说的那个人,可是柔然打扮的士兵?” “正是,他自称是闾贵妃派前来的信使,拿着茱儿小姐的亲笔手书!”高宾觉察出问题:“颍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 “那人不是柔然人,也不是闾贵妃的信使,他是宇文泰的手下,在前面的驿馆,颍哥哥还送了他一匹马呢!”小伽罗替高颍回答。 “难道说,大司马是中计了?”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刘堃,似乎猜出了个大概。 “我怎么那么笨,如若不送他那匹马,他也不会抢先一步到这里,更不会怂恿大司马出兵了!”高颍肠子都悔青了,埋怨自己的失误,这如若让杨坚知道了,不定又该怎么奚落他呢! “如此说来,那封茱儿小姐的信,也是伪造的了。信中说宇文泰在长安城已经失了民心和军心,就等着众望所归的大司马带兵回去,里应外合。又说了陛下和大司马家人的悲惨,大司马便听从了娘娘的劝诫!看来,一切都是在宇文泰掌握之中的计谋!”高宾绝望地坐在帅案之前。 “我娘亲有救了,陛下也有救了,你们为何还要愁眉苦脸,难道,我父亲打不过宇文泰吗?”小伽罗努力劝说着,希望周围的人和她一样高兴起来。 第061章 塞北长别(上) “大将军杨忠请求军师开城门!”士兵亲来禀报。 听闻杨忠前来,刘堃有如惊弓之鸟:“军师,他日再来拜访,我从别的城门走吧!” “刘头领和杨大将军有过节?”高宾不明白,为何刘堃会有如此反应。 刘堃支吾了半晌,道出了缘由:“说来实在惭愧,我曾败在杨公子的手下,我这胳膊上的箭伤,正是杨公子所赐!” 一旁的小伽罗,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刘堃哥哥还被杨坚追得乱跑呢!” 高颍轻轻地捏一下小伽罗的手:“伽罗,你失礼了!”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嘛,明明很好笑的!”小伽罗有些不情愿,这么好笑的事情,怎么能憋得住? 高宾明白了事情的因由,宽慰刘堃:“刘头领,此事交给我,我为你和杨大将军父子讲和。只求刘头领不要走,我还有要事与你相商!” 高宾让刘堃先带着喽啰躲藏起来,自己带着小伽罗和高颍大开城门去迎接。 那日夜间,因为追踪刘堃而迷路的杨坚,在大草原上盲目地寻找了一整日没有结果,只好灰溜溜地回到了盗匪的营寨里。 小伽罗被盗匪劫走,性命堪忧,现在又下落不明。 究其原因,皆是因为杨坚一时顽皮,让赤练马受惊,载着两个孩子落入了贼人的陷阱。 杨忠不知如何向独孤信交代,情急之下,想教训杨坚,被碧螺劝住了。 “事已至此,责难公子也无济于事,想来这伙贼人应该仍在方圆的草原之上。不若速速去凉州城中,负荆请罪,请求独孤信派遣更多的人马搜寻,兴许还有希望!” 碧螺的建言甚有道理,此事宜早不宜迟。 杨忠狠下心,就算是拉下这张脸,也得面对昔日的上司。便叫士兵寻找来了荆条,自己光着膀子,将荆条绑缚在身上,杨坚也不例外。 小小的杨坚,细皮嫩肉,哪里经得起荆条的刺。心里想着,为了伽罗,也只好忍了。 杨忠便带着裨将和流民,朝着凉州城而来。 城门开了,杨坚远远地看到了似乎有小伽罗的身影,心中十二分的喜悦,想纵马向前跟小伽罗照面,可惜,上半身被绑缚着。 “父亲,父亲,你看那过来的人里面,是不是伽罗?” “确实是伽罗小姐,她怎么会在凉州城?莫非,是大司马找到的,如此一来,为父更是愧对大司马了!”杨忠命令道:“快快下马,跪拜迎接!” 杨忠带领众人,下马跪拜,杨忠羞愧地不敢抬头。 小伽罗好奇地问:“叔父看他们那些人,为何要跪下来啊?” “他们是在负荆请罪!”高颍看清了,跪在最前面的杨忠父子,都是赤膊背负着荆条。 “负荆请罪的故事我知道,杨叔父他们,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小伽罗更是不解了。 “你忘记了,咱们是怎么被刘头领抓住的吗?正是杨坚的那一声口哨!”显然,从高颍的语气里,听得出来,他一直对杨坚记恨在心。 高宾快步向前,将杨忠搀扶起来:“杨大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杨忠仍是羞愧地不敢抬头:“末将特来向大司马请罪,戴罪之身,怎敢起身?” “杨大将军,你倒是看看我是谁呀!” 见站在面前的是高宾,杨忠惊讶地想他身后张望:“大司马呢?他是不是很生气不想见我?” “哎呀,他生你什么气,大司马现在不在凉州城,你快起来吧!” “就算大司马不在,我也得向军师请罪,向伽罗小姐请罪!”杨忠给小伽罗和高宾叩头。 “杨坚,你这是怎么了,背着一身荆条,背上都扎出血来了!”小伽罗很怜悯地要伸手去抚摸杨坚背部的伤。 杨坚痛得咬牙:“伽罗,都是我的不对,想打想骂,你尽管来吧!” “我不打你,也不骂你,快把这些荆条拿掉!”小伽罗说着,上前就要给阳江松绑,想拿掉他身上的那些荆条。 “不行,这样就便宜他了,既然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这么难得的机会,咱们要好好出这口恶气!”高颍将小伽罗往后拉,抽出来一根荆条。 那根荆条在杨坚的身上,划拉出一条深深的血印子,杨坚咬着牙,没出声。高颍举起荆条,要抽打,被高宾喝止了。 “颍儿!不得无礼,放下!”高宾呵斥道,高颍不情愿地放下荆条,高宾将杨忠搀扶起来:“杨大将军与大司马又结拜之交,你与伽罗叩头,让她怎么承受得起?快快进城,我与你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高颍将流民安置在了凉州城里。 在帅帐之中,小伽罗和碧螺一起,小心翼翼地给杨坚上药包扎。 杨忠了解了小伽罗和高颍被劫掠,是刘堃出于对乙弗娘娘的一往情深,做出的冲动之举,又因为刘堃是个救贫济困的义士,也愿意原谅他。 关于独孤信率军回长安城勤王一事,高宾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作为独孤信一直依赖的谋士,高宾必须回到独孤信身边出谋划策。这镇守凉州城的事情,就交给了杨忠。 杨忠本也想回长安城助独孤信一臂之力,高宾劝说:“杨大将军,凉州城对大司马很重要。如若凉州城掌握在咱们的手里,那宇文泰鉴于凉州的重要,也许不敢轻易伤害大司马的性命,若没有了凉州城,宇文泰便毫无顾忌地置大司马于死地!” “可我现在手上并无一兵一卒,怎么能守得了这个边关要塞?”杨忠很是为难,“还不如去做大司马的先锋!” “杨大将军只需要多布疑兵,能守多久便守多久,回到长安之后,我会调遣回来一批将士增援大将军。但有一点,请大将军务必谨记!”高宾特别嘱咐给杨忠:“如若我等在长安城兵败,你就在凉州起兵声讨宇文泰,如若宇文泰欲加害于大司马,你便威胁宇文泰,将凉州城献给伪朝(作者注,即东魏,西魏和东魏个自称大魏,称对方为“伪朝”。)。那时,宇文泰就不敢轻举妄动!” 杨忠大惊,今儿鼓掌:“妙计,妙计!真不愧是大魏第一谋士!凉州城乃是大魏北疆的门户,如若献给伪朝,便能长驱直入,想那宇文泰必定有所顾忌。真乃是两全之策!如此一来,我定要好好的守住这凉州城,军师尽管放心去吧!” 第062章 塞北长别(下) 杨坚抓起一把草料,送到赤练马的嘴边。 赤练马感受到了杨坚沮丧的情绪,不肯吃,鼻子闻了闻杨坚的脸,不停地打着鼻息。 手里拿着药瓶的小伽罗,一直在寻找杨坚,却在这马厩里发现了他。 “到换药的时间了,碧螺姐姐说,你背上的伤,必须按时换,不然的话,就会恶化的呢!”小伽罗很担心地接近杨坚,想解下杨坚的衣带。 “你想做什么?”杨坚被小伽罗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 “给你换药呀!”小伽罗晃了晃手里的药瓶,“一直不都是我和碧螺姐姐帮你换的吗?” “在,在这里换吗?只有你?”杨坚四处望了望,这清冷的马厩,确实只有他们两人。 平时换药,都是由碧螺换的,虽然小伽罗一直在旁边帮忙,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杨坚也没有害羞的感觉。 而现在呢,小伽罗却要像大姐姐似的,要关心杨坚,不免让杨坚觉得很难以接受。 “要不,等我们回去,再让碧螺姐姐给我换药?”杨坚遮遮掩掩地继续躲避着小伽罗的热情。 “来嘛,又不是这一次,碧螺姐姐和高颍置办干粮去了,明日我们就要出发了!她没有时间给你换药,回去也还是由我来呢!” 小伽罗说出来“出发”这个词的时候,杨坚手里的草料掉落在了地上,赤练马也昂起头哀鸣。 “你,怎么了?”小伽罗看着杨坚的脸,杨坚努力地回避着小伽罗的眼神:“你哭了?” “你才哭了呢?我是被草料迷住了眼睛!”杨坚想逞坚强,却还是没能忍住内心已经积郁很久的忧伤,哭了出来。 “杨坚,你真的哭了!怎么了嘛,是因为背部的伤很痛吗?” “是心痛,不是伤痛!” “你的心怎么了?谁伤了你的心?” “没有谁,是我自己!”杨坚擦了擦眼泪,“你别看,我不想在你面前哭!” 小伽罗想拿自己的锦帕,却发觉,上次赤练马受伤的时候,锦帕给赤练马包扎。 后来,兽医给赤练重新上药包扎,那锦帕就不知下落了。 小伽罗只好用自己的衣袖给杨坚擦眼泪:“我也不想看到你哭泣嘛,在我心里,你是坚强的小将军!” “可是,可是我没法坚强!”杨坚犹豫了半晌,还是鼓足勇气,说出了心里话:“伽罗,明日一别,我们,我们以后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你是因为这个呀!”小伽罗眨巴眼睛,心里有些美滋滋的,这个平日里看着骄傲的杨坚,却因为她要离开,难过成这个样子,“很快就能见面的吧,你肯定是要回长安的呀,那个时候,我们不就可以见面了吗?” 杨坚破涕为笑,点点头:“对呀,我家还在长安呢,那时就可以见面了!” “哈哈,你笑了,不哭了!我们快点儿换药吧!” “你背过去,我解开衣服!”杨坚还是难为情。 杨坚宽解了衣服,小伽罗用白酒拂去了残留的药渣,伤痕已经结痂了。 小伽罗很小心地,一点一点地给杨坚上药,一阵清风吹过去,杨坚打了一个喷嚏。 “你着凉了?”小伽罗很着急:“我想给你快点上药,可又怕把你弄疼了!” “无妨的,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要担心!”杨坚咬咬牙,无论是背部的疼痛,还是清风的寒冷,他都要顶得住,为的是珍惜和小伽罗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换完了药,小伽罗让杨坚把衣服穿上。 赤练马也把鼻子凑上来,嗅了嗅杨坚的背,小伽罗发觉,赤练腿上的绷带还在。 “赤练的伤药也好久没换了呢!”小伽罗忧心忡忡地俯下身子,轻轻地解开了绷带。 两人惊喜地发现,赤练的腿伤已经痊愈了。 “好啊好啊,太好了,杨坚!赤练的伤已经好了!”忘情的小伽罗,兴奋地拉着杨坚的手,在原地转啊转。 “咴咴——”赤练看着两人如此高兴,也加入了兴奋的行列,鼻子顶起了马槽里的草料,犹如仙女散花一般地撒向空中。 这塞北,没有桃花纷飞的烂漫,飘洒而下的草料,弥补了遗憾。 杨坚并没有小伽罗这般高兴,内心里的抑郁还没有完全散去,只是想借着这尽情的转圈,把心里的闷气纾解罢了。 两人转啊转啊,转得眩晕之时,才松开了手,晕晕乎乎地坐倒在了赤练的身旁。 小伽罗和杨坚背靠着背,他们从刚开始河边的相遇,到杨坚嫉妒小伽罗和高颍亲近,无所不谈。 一直谈到天昏地暗,两人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太阳下山了,赤练担心两人着凉,拽出草料,盖在了他们的身上。 晚餐之时,大人们不见两个孩子回来,担心地搜遍了整个凉州城,仍然不见踪影。 碧螺在马厩里发现了,被草料埋起来的他们,若不是赤练马卧在一旁守护着,碧螺很难发现。 健康的马儿,是不会趴或者卧在地上的,即使睡觉也也是站着的。 小伽罗和杨坚被揪了出来,被碧螺训斥着。 “怎么能睡到马厩里?你们是马吗?”碧螺揪扯下两人身上的草:“看看你们两个,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公子哥,都出身名门贵族,却这般不检点!” 两人暗暗地相互望着对方,偷偷地笑。 按照高宾的安排,将凉州城的关防印信移交给杨忠,凉州城里仅有的守城士兵,他不带走一个。 因为刘堃愿意一同前往长安城,做乙弗娘娘的马前卒,高宾便让他带着百余喽啰,一路护送着直奔长安而去。 为了不让刘堃等人一路上被官兵误会,高宾让他们换上了魏军的铠甲。 杨忠要守城不能远送,杨坚便代替父亲和几位裨将一起,一路将他们送到了之前下榻的那家驿馆。 “杨公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快请回吧!”高宾劝杨坚。 杨坚牵着赤练马,将马儿的缰绳交付在了小伽罗的手中:“伽罗,今日一别,真的不知道何时还能与你再见!我,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赤练与我情同手足,我把它送与你,让它替我守护你吧!” “我虽也喜爱赤练马,可赤练马对你更重要,你舍得他吗?”小伽罗不敢接缰绳。 “人有太多舍不得,我更舍不得你,可又怎样呢?以后,你就替我照顾赤练吧!”杨坚说完,转身离开,跨上了一位裨将的马背上:“我们走!” 裨将策马扬鞭,夕阳照着他们的背影,小伽罗也默默地流出了眼泪。 赤练马不安分地,久久地哀鸣着,哀鸣声回荡在寂寥的草原上。 第063章 贵妃有喜(上) 独孤信大军勤王的消息,在长安城内不胫而走,便犹如那春风,轻柔柔地萌动着长安城里庶民的心。 长久地生活在宇文泰高压统治之下,尤其是是近一段时间,宇文泰为了防范奸细入城,更是对长安城严防死守。 商旅不知多少时日未曾往来长安,昔日的繁华,已成落幕。 独孤信美名远播,深受大魏黎民的爱戴,又不攀附宇文家族的势力,是朝堂之上,少有的忠心大魏的辅国良弼。 也正是因为如此,宇文泰忌惮独孤信,欲将其铲除而后快。 永寿宫里的独孤茱儿,自然也是很快得到了独孤信大军不日即将到达长安城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茱儿坐立不安,食不甘味:“我在信中说得明白,这一切都是宇文泰的奸计,父亲为何还要回长安,莫非是父亲没有收到我的书信?” 想起贵妃郁久闾,茱儿欲前往长信宫里去问问,是否将书信确切地送达了凉州城。 “茱儿小姐,午膳还未用呢!”宫女看着未曾动用的午膳,甚是忧心。 这不知是第几日,茱儿粒米未进,长此以往,消瘦下去,必然会被陛下责怪的,宫女们只得劝茱儿进餐。 崔夫人等被宇文泰抓去,茱儿尚且未曾如此焦躁不安,唯有独孤信此次回京,让茱儿牵肠挂肚。 毕竟,独孤信的回来,是真正牵涉到独孤一家性命的大事! “哪还有心思用餐,去长信宫!”茱儿的决定,宫女们自然是阻拦不了的。 忽而,外面宫人传报:“陛下驾到,闾贵妃驾到!” 这一声传报,惊得树上双双啼叫的画眉,都各奔东西飞走了。 茱儿心中为之一振,这并非是好事,魏文帝向来都是不愿与郁久闾相处的。 虽然,魏文帝之所以能够接纳郁久闾,是因为多亏茱儿从中撺掇,即便如此,魏文帝还是对郁久闾敬而远之的。 今日不知为何,两人能双双携手而来,实乃难得一见之事! 茱儿率领宫女,匆匆迎接出去,跪下:“恭迎陛下,恭迎贵妃娘娘!” 魏文帝本欲亲自搀扶茱儿,却被郁久闾抢了先。 郁久闾看似恭敬,却又似傲慢地将茱儿搀扶起来:“姐姐多礼了,陛下和本宫皆不是外人,在这宫内,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拘谨多礼?” 茱儿抬起头之时,观察得出,魏文帝和郁久闾皆是红光满面。二人身上,还微微散着酒气。 不知是什么样的喜事,魏文帝竟是在长信宫里用了膳、喝了酒,而后再过来的。 “然而,皇家的规矩终究还是要有的。若人人皆如宇文泰,这天下还是天下吗?”茱儿的谦恭,深得魏文帝的喜欢,说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瞧瞧这茱儿,果真是忠良之后,还是识大体之人!”郁久闾见魏文帝更是欢喜地点头,便得寸进尺,摘下了头上的一枚蓝田玉凤头钗:“茱儿姐姐,你也知晓,这皇家还不如长安城的商户富足。陛下与我也没什么好赏赐与你的,这枚玉钗,便送与你吧!” 郁久闾的每句话里,都一定要将魏文帝与她绑在一起,这裸的分别之心,分明是在告诉茱儿:“我与陛下乃是一家之人,你茱儿是外人!” 这奇怪的举止,让茱儿很是在意,依据她以前对郁久闾的了解,郁久闾并非是那种恃宠生娇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茱儿才能答应郁久闾的请求,撺掇魏文帝临幸了长信宫。 “多谢贵妃娘娘的恩典,如此贵重的赏赐,恕茱儿不敢收受!”茱儿婉言拒绝了郁久闾狐假虎威,打着魏文帝的名义,名义上是赏赐,隐约却让人觉得是在有意羞辱。 被驳了颜面的郁久闾,心中不悦,如若是以往的脾气,便就真的不高兴了。 然而,郁久闾真的就是今非昔比了:“如若茱儿姐姐执意推辞,岂不是驳了陛下的颜面。这玉钗,本是陛下刚刚赏赐与我的,本宫将它转赠与姐姐,也是陛下的一番心意。方才你也说了,这皇宫里的规矩,是要遵守的,莫非姐姐要置陛下的尊严于不顾?” 茱儿汗颜,何时这个率真的草原之女,说起话来,竟然也能如此绵里藏针了? 茱儿看了一眼魏文帝,却见魏文帝欣然点头:“贵妃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茱儿你就收下吧!” 为何魏文帝也是如此的态度,俨然他们便是浑然一体的一对夫妻了。 心中虽有些不情愿,礼节上还是不能怠慢的。茱儿降低了身姿,细手纤纤举过头顶:“臣妾谢陛下和娘娘的恩典!” 郁久闾刚欲把玉钗给茱儿,却又按下茱儿的手:“还是本宫与姐姐戴上吧!” 让别人戴头钗,须是要转了身去,还未等茱儿转身,郁久闾轻轻摁下茱儿的头部,将玉钗戴在了她的头上。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不亚于胯下之辱! “好了,让陛下和本宫看看!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好的头钗,还是要配得上姐姐这样的丽人!” 从郁久闾的眼神里,茱儿看出了胜利征服之后的傲慢! “人靠衣裳马靠鞍?娘娘的意思是,如若没了这凤钗,臣妾就不美了?臣妾更要多谢了娘娘天大的恩赐?”茱儿虽是轻声轻语,却抓中了要害,虽未能让被郁久闾压制的屈辱彻底纾解,却也能稍稍缓解心中的愤懑。 “这……”郁久闾被茱儿的话,呛得哑口无言。 魏文帝替郁久闾圆场:“闾贵妃出身柔然大漠,对汉文化并不精通。不似茱儿,自小就学习儒家经典。有时闾贵妃难免用词不当,茱儿需理解才是!” 魏文帝这是在埋怨茱儿的不通事理,茱儿惶恐地跪下:“臣妾冒犯了陛下,冒犯了娘娘,请陛下降罪!” 郁久闾便又假意地要扶起茱儿:“陛下和本宫不会怪罪于你,姐姐不要如此!” 茱儿便不像先前那样,郁久闾搀扶她,执意不肯站起身:“还望陛下降罪,否则,臣妾长跪不起!” 魏文帝为难了,虽然方才的话里,确实有些儿埋怨的意思,倒不至于生气。只得亲自上前搀扶:“快起来吧,是朕的语气不好,朕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茱儿这才站起身来,一丝的后悔涌上心头,当初多此一举,因为一时心软,成全了魏文帝和郁久闾,却为自己惹下了这样的麻烦。 然而,她此时的心事并不在此。 “陛下,我父亲……” “大司马还都勤王一事,朕已经……”魏文帝的话,刚说出口,却被郁久闾挡了回去。 “陛下忘了咱们来永寿宫的正事儿了吗?”郁久闾执起茱儿的手:“姐姐,本宫有喜了,咱们皇家有后了!” 第064章 贵妃有喜(下) “臣妾恭喜陛下,恭喜闾贵妃!”茱儿笑意盈盈,心中却十分不悦。 难怪他们二人心情如此大悦,身上又有如此浓郁的酒气,想必这枚蓝田玉的凤头钗,也是魏文帝听闻郁久闾有身孕才赏赐的吧? 如此说来,这凤头钗在戴在头上,让茱儿的内心,有十二分的恶心。 又不可当着二人的面,拿下这膈应的家伙。 “同喜同喜!”郁久闾乐得眼眉都分不清了:“这外面站了许久,腰都酸了!” 郁久闾用手撑了撑腰板,身边的宫女便上前搀扶了。 算下来日期,这身孕还不到两个月,身材并未有明显的变化,郁久闾竟这般恃宠生娇,在茱儿的面前百般做作! 茱儿虽心有抵触,还是道了罪:“陛下和贵妃勿罪,臣妾一时疏忽!” 便将二人让进了宫内。 郁久闾和魏文帝并排走着,入了殿内,又并排上座,宛如皇后一般的待遇,郁久闾不觉得不合适,魏文帝也并不介意。 而茱儿身板的宫女,却有几分看不过去了,免不了对郁久闾有几个白眼。却被郁久闾看到了。 “茱儿姐姐,想你这永寿宫之人,并不欢迎我?”郁久闾的声调很高,好像绕到了房梁之上。 “娘娘能驾临我永寿宫中,我宫中上下的万福!”茱儿故作惶恐之状。 郁久闾不以为然:“不尽然,为何我方才看到,有几位宫女,用眼白看人?莫非这永寿宫的规矩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让姐姐调教得,看人都是这般?” “臣妾定会管教这些不知尊卑规矩的,娘娘不要与下人一般见识!如若怪罪,就怪罪臣妾教导无方之责吧!”茱儿上前替宫女们顶罪。 “本宫只是说说罢了,如若再让我看到,我可就越俎代庖,替姐姐管教了!”郁久闾怒视着永寿宫的宫女们,满含着杀气的眼神震慑得宫女们噤若寒蝉,郁久闾心中得意。 茱儿命人呈上了水果和点心,见宫女把昨夜她赶制出来的蜜花糕也端了出来,给那宫女使眼色,让她端回去。 蜜花糕,是茱儿的母亲崔夫人拿手的糕点,须得是采用野生的蜂王蜜浆和雨水前后的桃花蜜蕊调和,再用霜降前后的绿豆研磨成细粉,蒸出来的蜜花糕,细腻甜美,入口即化。 茱儿传承了母亲的手艺,然而,蜜花糕做起来耗时耗力,做了一夜,深宫之中,材料又少,只做出两枚,本想着魏文帝驾临,和他一起分享。 郁久闾看到了那金灿灿的梅花糕,又要被宫女端下去:“姐姐,方才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吧?若发现有不懂规矩之人,本宫就越俎代庖替姐姐管教!” “臣妾记得,只是不知又是哪个宫女翻了娘娘的白眼?”茱儿坦然而道。 “白眼恐没有人再敢了,只是,这端上来的点心,又拿回去,岂不是不懂礼节?” “娘娘莫要见怪,这是臣妾做的蜜花糕,因为是初次尝试,做得味道极差,下人一时差错端了出来!” “姐姐亲自做的?”郁久闾对身边的魏文帝莞尔一笑:“陛下,既然是姐姐的手艺,再差强人意,也有兴味尝一尝吧?” 魏文帝也没吃过茱儿亲手做的点心,早就心动了,便顺着郁久闾道:“朕也想尝一尝!” “只是……”茱儿不再解释,命宫女:“将蜜花糕呈与陛下和娘娘品尝!” 郁久闾捏一枚蜜花糕,送到魏文帝的嘴边,有意在茱儿面前展现恩爱。 茱儿保持静默从容,努力不让郁久闾看出她在情绪的变化,今儿揣测她的情绪和心意。 魏文帝却不然,虽说郁久闾身怀龙种,劳苦功高,心思却还是在茱儿的身上。自然会在意,因为郁久闾的举动,让茱儿不自在。 “朕自己拿,娘娘也吃!”魏文帝从郁久闾的手中接过蜜花糕。 郁久闾拿起另一枚,朱唇轻启,咬下一小口,细细品味咀嚼了一番,大为惊叹:“这深宫之中,竟有如此美食!方才恐怕是姐姐不愿意与本宫品尝这美味,才让下人拿下去的吧?” 茱儿淡然道:“是何原因,现在还重要吗?娘娘已经尝到了,所谓饮水思源,娘娘不会是要治罪与臣妾吧?” “为何这蜜花糕只做出了两枚?”郁久闾抬眼看茱儿之时,嘴角微微扬起,宛如“你的心思我都懂”的意味,“莫非,是姐姐想做出来,悄悄与陛下单独分享这人间美味?” “被娘娘言中了,这两枚蜜花糕,确实是臣妾昨日做了准备与陛下分享的。如若料到娘娘今日会来,我便辛苦多做娘娘的那份了!”茱儿倒也不客气,太极一般的以柔克刚,借力打力。 吃了一半蜜花糕的郁久闾,不再把点心往嘴里送,方才还是美味的蜜花糕,此时却味同嚼蜡。 郁久闾放下那一半的点心:“看来,这永寿宫还是不欢迎我,本宫这是多余的!那好啊,本宫这就打道回府,不敢在叨扰姐姐与陛下!” 动了怒气的郁久闾,起身就要离开,魏文帝追了上去:“闾贵妃,你可千万不要动气,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郁久闾看着魏文帝,冷冷地笑道:“陛下原来只是关心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倘若臣妾并未曾怀有身孕,陛下还能这样对臣妾相敬如宾吗?” “娘娘知道便好!”茱儿还不等魏文帝开口,就针锋相对:“帝王之家向来如此,倘若娘娘生了皇子便好,若生了公主,是否还能像今日这样待遇,就不好说了!” 魏文帝感觉到了这两个女人之间浓郁的火药味,却不知道这火药的引信在哪:“你们两位可真是奇怪了,前些时日,还相互体谅,相互尊重,为何今日如此咄咄逼人?” “没有,方才姐姐都说了,宫中向来就是尔虞我诈的名利场,哪有什么人情?昨日是朋友,明日可能就是敌人!”郁久闾说完,甩了甩衣袖,带着自己的宫女,愤然离开了。 魏文帝要追上去,又见身旁的茱儿,泰然自若地一直盯着他看,让他去也不是,留也不自在。 “陛下不去追吗?她可怀着你的骨肉!”茱儿激将魏文帝,她不想这样,深爱着魏文帝,又怎愿意让他为难?而茱儿又不知道魏文帝此时心属何方,不得已而试探! 第065章 敬天祈福(上) “茱儿,”魏文帝并没有领会茱儿的那句话是对他心意的试探,以为茱儿是在有意为难他,“你变了!” 魏文帝离去了,在永寿宫的悠长的庭院,青砖铺就的小道之上,追随着郁久闾愤然的身影。 丢给茱儿的只是这冷冷的五个字:“茱儿,你变了!” 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之上,像是对茱儿的嘲笑。 茱儿拔下头上的玉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支离破碎的玉钗,四处迸溅着碎片。 玉钗摔碎的清脆的声音,盖住了回声。 在这深宫之中,茱儿本就没有什么依靠。先前有魏文帝的宠爱,再有率真的郁久闾相伴,那些日子并不觉得这深宫之内有多寂寞。 而如今,却不知什么原因,郁久闾对她产生了如此深的敌意。从这敌意之中,也可猜出,茱儿的书信,并未送达到凉州城,也没有再追问郁久闾的必要了。 身边的宫女,想安慰心寒的茱儿,茱儿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茱儿向来是爱护下人的,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如若将来的某天,独孤家族失了势,不能因为这些宫女和自己走得近而连累了她们。 除了日常的饮食起居的照顾,茱儿很少向她们吐露心事,又有谁知道,这些宫女当中,会不会有宇文泰的耳目呢? 正在茱儿凭栏惆怅之时,忽有宫人传报说赵玉环与惠姐姐、贤妹妹三人前来看望。 茱儿命宫女将地上玉钗的碎片收拾了起来。 还未等茱儿出了宫门去迎接,她们三人已经进来了,贤妹妹见茱儿目光哀怨、愁眉不展,却有几分的心疼:“茱儿姐姐,如此愁苦,是因为大司马还都勤王一事,还是因为闾贵妃身孕一事?” “贤妹妹,这两件事都让你说中了!”茱儿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嘴角一丝的扬起,更平添了几分幽怨:“多谢三位妹妹不避嫌疑,来这凄冷的永寿宫!” “茱儿姐姐客气什么,我们也有些时日未曾探望,也实在是有不便之处,今日别的姐妹们都去了长信宫,还不是因为得知了闾贵妃怀有身孕,想着去巴结?”惠姐姐感叹着事态的炎凉。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我这也刚刚从陛下和娘娘的口中得知!他们离去,还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茱儿觉得不可思议,让宫女们把方才献给陛下的果盘和糕点撤了下去。 “上官御医刚刚诊断出闾贵妃有喜,便下旨宫中上下张灯结彩十日,以表示庆祝。后日,陛下还要带着闾贵妃敬天祈福,祈求上苍赐予陛下一位小皇子。姐姐你不知晓?”惠姐姐的这些话,让茱儿分明感受到了,永寿宫已然是被隔离皇宫之外了! 陛下的心意,变得倒是挺快的!茱儿更加心寒了,那昔日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却敌不过争气的肚子,能为陛下怀上一丝血脉! 皇宫的礼制所在,虽然现在茱儿和这一众准嫔妃,都已通过了选妃大典,可这册封大典未曾举办,她们便不能给陛下侍寝。 唯独郁久闾被册封了贵妃,还是茱儿在魏文帝面前替她美言求情,才有了那一日侍寝的机会,再才有了今日之喜。 “这是什么?”贤妹妹的一声惊叫,叫醒了发呆的茱儿。 宫女将郁久闾咬剩下一半的蜜花糕端下去,被贤妹妹发现了,金灿灿的色泽,诱人的香气,让贤妹妹有些儿垂涎。 得知了这是茱儿亲手做的蜜花糕,却被郁久闾糟践了,贤妹妹惋惜:“若是这样就扔了,真是可惜了!” 一直沉默的赵玉环,提出了一个主意:“不如,茱儿姐姐,就带着我们姐妹一起做蜜花糕如何?” 这主意提出,让为那半枚蜜花糕失意的贤妹妹,又复活了:“好啊好啊,玉环姐姐的这个主意好,我们一起做蜜花糕!” 三姐妹期待着茱儿的回应,茱儿却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 “姐姐该不会是担心我们学会了做蜜花糕,今后会借此和姐姐争宠吧?”赵玉环有些惶恐方才的提议。 “玉环妹妹说的哪里话,区区一枚糕点,若真能让陛下倾心,我也不会如此吧?”茱儿沉吟良久,还是把真心话说了出来:“姐妹们在永寿宫中小坐一会儿,用些点心和茶水,我自是欢迎的。只是担心你们在此待得久了,引起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疑心,他日连累了姐妹们!” 三姐妹相互望了望,不禁大笑:“要是茱儿姐姐这样想的话,我们又怎敢踏进永寿宫半步?” 宫女给过来斟茶,赵玉环端起茶盏抿一口:“我们和茱儿姐姐一样,都是忠良之后。自小学习的是儒家经典,深知仁义礼智信,又岂能是那种是非不辨、趋炎附势之人?” 这一句话,便如同那雨后的彩虹,驱散了茱儿心中的阴霾,笑容重现在了茱儿的脸上。 茱儿站起身,给三位姐妹深深鞠躬:“患难见真情,茱儿能有三位这样真心的姐妹,三生修来的福分,在这深宫之中,也不会寂寞了!” 三姐妹也急急起身,走上前去,搀扶茱儿:“姐姐快别如此,难得我们姐妹情投意合,姐姐这是见外了!” “那,我们去做蜜花糕吧?”茱儿心情畅快了许多,拉着三姐妹。 “好啊好啊!”最高兴的当属是贤妹妹了:“我看着那半枚蜜花糕,早就眼馋了呢!” 茱儿带着三姐妹,离开前殿,赵玉环有些踟蹰。 “玉环妹妹,你怎么了?方才不是你提出要做蜜花糕的吗?为何又如此犹豫?”茱儿觉得茱儿似乎有心事似的。 赵玉环欲言又止:“嗨,走吧走吧,我们做蜜花糕去吧!” “玉环妹妹,你是想说什么,就说吧,为何又吞吞吐吐?” “茱儿姐姐,只怕这话我说出来,会又让你不开心,你好不容易心情转好了一些呢!” “何事还能让我更不开心的呢?妹妹不妨说说看!” 赵玉环再三思量,还是说了出来:“后日陛下敬天祈福,宫中上下都要去的。虽然陛下有意不让永寿宫知晓此事,然则,我的意思是,姐姐最好还是去吧!” 第066章 敬天祈福(下) 郁久闾的负气而走,让魏文帝心疼不已,虽然她知道,陛下对她的关心,可能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肚子里尚未成形的孩子。 对于男人来说,尤其是对于魏文帝这样的一国之君,身为人父之喜是其次,最为重要者,有了帝储的血脉存续,多少给这个乱世君王有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魏文帝承诺,这宫中上下,皆以闾贵妃为重。 回到长信宫之后,郁久闾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丫鬟从纱帐里走出,有些邀功献媚地:“恭喜娘娘,喜得了陛下的欢心!” “正如你所言,相比较于陛下朝夕相伴的茱儿,陛下更是在意我这腹中的龙种。今日那茱儿狼狈之相,你未曾看到,真是可惜了!”丫鬟给郁久闾斟了一杯茶,郁久闾喝了下去:“你们中原女子的城府,可真够深的。即便是按照你说的行事,我好像也处处被那独孤茱儿看破了似的,今日在陛下面前,真是如履薄冰,稍不留神,就被茱儿牵着走了!” 丫鬟笑道:“那茱儿是何许人?她母亲崔夫人,乃是清河崔氏的大家族,诗书世家。茱儿从小聪明伶俐,又见惯了家族之内的尔虞我诈,莫说娘娘出生柔然大漠了,就算这宫中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她茱儿的对手!” “你也不如她?”郁久闾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丫鬟,这个来自宇文泰身边的人,肚子里却不知道藏着多少坏主意。 “并非是奴婢过谦,如若茱儿知道奴婢现在又回到了娘娘的身边,今日之事,便不是这般结果了!这便是奴婢坚持在暗处辅佐娘娘的原因,为的就是麻痹茱儿,让其放松警惕!” 丫鬟谦谦的姿态,让郁久闾对她产生了些许爱怜,先前对她的厌恶之情,经由了今日之事,便扫去了许多。 “你脖子上的伤怎样了?”郁久闾欲伸手查看丫鬟脖子上的伤痕,丫鬟痛得向后退,郁久闾便心软不再触碰。 “谢娘娘关怀,奴婢这伤已是好了许多!”丫鬟哏哏地:“可恨那宇文泰,竟然要害了奴婢的性命,兔死狗烹,若非娘娘出手相救,只怕奴婢早已在黄泉之下了!” 那日,郁久闾前去大冢宰府的时候,见宇文护赐一段白绫,欲缢死丫鬟。赐死的理由是,对于宇文泰来说,丫鬟已经没用了,而且丫鬟知道关于宇文泰的秘密太多,只能一死。 这是宇文府里的规矩,郁久闾也是略有所闻的。这日,丫鬟被家奴勒住脖子,垂死挣扎之际,恐惧的眼神在向郁久闾求助。 郁久闾本不想再与这丫鬟有任何瓜葛,以免这个自作主张、目中无人的主将来祸害自己。 可她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善的一面,想起亲信惨死的遗憾,便萌生了怜悯之心,将丫鬟救了下来,带入了宫中。 丫鬟感怀郁久闾的救命之恩,发誓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与闾贵妃。郁久闾终究还是不能信任她,本来是给她派遣做了浆洗衣服的女官。 丫鬟不甘心屈就,在得知上官御医的诊断结果之后,便闯了进来,给郁久闾出了这么个能打压茱儿的主意。 听从丫鬟计策的郁久闾,尝到了甜头,现在更是对丫鬟信任有加。 “后日陛下敬天祈福,需到城外的光明寺礼佛做法,而后开坛敬天。只是不知宇文泰是否准许!”郁久闾忧心忡忡,毕竟近日来,独孤信还都的消息传来之后,宇文泰更是加强了对长安城进出的管控。 果然正如郁久闾所担忧,次日,宇文泰朝堂议政之时,毫不留情地反驳了魏文帝要去城外敬天祈福的决议。 丫鬟给郁久闾出了个主意,能让宇文泰安心让他们出城祈福的唯一办法,就是将独孤一家人绑在城楼之上。如此一来,即便是独孤信的大军突然杀到,也不会轻举妄动。 郁久闾犹豫不决,如若将这主意说出,魏文帝不但不会答应,还会觉得她是个恃宠生娇、落井下石之人。 “娘娘的顾虑自然是有理,可这话如若是从陛下自己口中说出,自然陛下不会疑心于你了!”丫鬟嘴角轻轻一撇,俨然成竹在胸,这一撇笑,让郁久闾也觉得很是瘆人。 丫鬟对郁久闾耳语了几句,郁久闾想了想,决定按计划行事。 永寿宫中的茱儿,被传召到长信宫中,便匆匆赶往。茱儿到达郁久闾的寝宫之时,见众位准嫔妃已经跪在了地上,魏文帝正怒不可遏地训斥着她们。 床榻之上,郁久闾昏迷不醒,依稀可以看到,郁久闾满头大汗。 上官御医也远远地在门口跪着,似乎是因为没有诊断出郁久闾的病因,已经被魏文帝骂得狗血喷头了。 一个巫师张牙舞爪地在跳着舞,像是被什么附体了。 “臣妾见过陛下!”茱儿跪下,她不敢抬头,因为已经感受到了魏文帝看她的时候,已经是怒火中烧。 那巫师又是一个抖机灵,恢复了正常,昏厥在地,片刻的工夫,再又清醒了。 “陛下,老朽已经知晓结果了,贵妃的病因,由东南而起。不知近日来,贵妃可有前往东南方向?”那老巫师阴阳怪气地禀报。 东南方?赵玉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茱儿,永寿宫不正是在长信宫的东南方向吗?这老巫师信口雌黄,若陛下听信了谗言,恐怕茱儿是凶多吉少了! “东南方向……”魏文帝若有所思,忽然也意识到了永寿宫,看了一眼低头的茱儿,继续问那老巫师:“大师所言,东南方向,有何因由?” “贵妃娘娘锁住的长信宫乃是极阴之地,东南方向乃是极阳之所在。平日里,娘娘若往东南方向行走,倒也是无碍的。如今娘娘身怀六甲,安胎固本,需要滋阴补血,适当阴阳调和。忽而到极阳之地,必然会冲撞了胎气!”老巫师侃侃而谈,重点落在了魏文帝最在意的胎儿之上。 “依照大师所言,严重吗?”魏文帝揪着心。 老巫师道:“若单单只是阴阳冲撞,娘娘也不至于昏迷不醒。正如方才老朽所言,娘娘如此,必然是因为一些人有意为之,恐是毒蛊之症状!” 第067章 连环毒计(上) “这后宫之中,施放毒蛊之人,会是何人所为?”魏文帝审视着跪在地上的这些嫔妃们。 这些他从来没触碰过的女人,也是关陇贵族的大千金们,都是有教养的女子,有谁会对下如此狠手? 然而,一个来自柔然的外族女子因怀有身孕而得宠,能引起妃嫔们的嫉妒也不是不可能的。 “回禀陛下,老朽只知东南方是祸根的所在!”那巫师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向魏文帝暗示着什么。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加害贵妃,加害朕的骨肉?”魏文帝龙颜大怒:“最好现在如实招来!” 妃嫔们虽然低头不语,但都心知肚明,巫师暗指的那人就是茱儿,况且,也都清楚,郁久闾的受宠,对茱儿利益的伤害无疑是最大的。 嫔妃们都有的便有悄悄地议论声:“是谁快点儿承认,不要连累了大家!” 且不时地瞥向茱儿。 茱儿没做亏心事,自然是泰然自若的。 念在还有一些不舍的旧情,魏文帝终究还是要给茱儿留一些情面的:“也罢,尔等都且各回各处,如若有主动承认的,午时过后,可亲自来长信宫朕的面前认错,朕念在尔等初犯,可既往不咎!” 得了魏文帝的旨意,嫔妃们起身,依次走出了郁久闾的寝宫。 那些想趋炎附势巴结郁久闾的嫔妃们,看茱儿的表情都是扭曲的,鼻子里夹带着仇视的哼哼。 贤妹妹对这些嫔妃们的态度,自然是抱不平的:“哼哼什么啊,如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害了,也未必会这般上心吧?” 便有嫔妃反驳道:“有些人,仗着自己有那么几分姿色,得了陛下的宠幸,又一时失了宠,就不甘心,要加害于人家!” “那也总比有些人,因为惧怕权臣的势力,昔日连陛下都不敢巴结,现在却巴结起权臣的干女儿了,这些人的嘴脸啊,比狗还恶心!”贤妹妹的心直口快和刻薄,这些嫔妃们不是第一次领教,便灰头土脸地夹着尾巴匆匆离开了。 赵玉环本想上前安慰茱儿,却见太监急急地追了上来:“茱儿小姐,请留步,陛下要传你!” 回到郁久闾的寝宫,巫师和上官御医早已退去,地上却多跪了一个宫女,这宫女的背影有几分的熟悉。 茱儿走到魏文帝面前,还欲给魏文帝施礼,刚要弯下身子,魏文帝道:“免了吧!” 那宫女脖颈上的一颗朱红的痣,茱儿已然知晓,她就是自己永寿宫里的人。 魏文帝额头上青筋暴突,茱儿猜测他是刚刚发过了很大的怒气,而魏文帝的语气很和缓:“茱儿,朕独独将你留下,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朕说的吗?” “臣妾不知陛下想要臣妾说什么?”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你能主动承认,朕可以既往不咎!” “臣妾实是不知陛下要说什么,请陛下明示!” 魏文帝的呼吸声很急促,是在竭力压制内心的愤怒。魏文帝没说一句话,跪在地上的那宫女,便有一丝战栗,想来,如若是什么坏事,一定与这宫女脱不了干系。 魏文帝的手都在颤抖,指着那宫女:“你,你把那东西给茱儿姑娘!” “是!”宫女双手呈上,是一方锦帕包裹着什么东西。 茱儿接到手里,打开看,那枚昨日分明被她摔得粉碎的玉钗,竟然毫发无损地在她面前。 “这,这是?”茱儿将那枚蓝田玉的凤头钗拿到手中,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又看,跟昨日那枚的色泽、纹路以及匠人的雕琢,都是一般无二。可偏偏就连一丝摔碎的裂痕都没有,天下竟然有这等的奇事? “说,这枚玉钗,是在哪里找到的!”魏文帝命那宫女道。 “这,这是从永寿宫的花园里找到的。昨日午夜,奴婢听闻后花园里有异常,却发现一个人影,在墙角之处念念有词,跪拜天上的弯月。”宫女认真回忆着,似乎昨晚朕的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今日早晨,奴婢好奇,便去了墙根处,挖出来了这个玉钗!” “那人的样貌,你可看得清楚?”魏文帝问道。 “奴婢,奴婢就真的看不清楚了,虽然有月色,可奴婢离得很远,那人是披头散发的样子!”宫女努力回忆:“好像那人的衣着,并非是我们宫女所穿的……” 听到这里,茱儿忍不住冷笑了:“直接说那人便是我,何必绕如此大的弯子?” 那宫女惊慌失措地给茱儿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陛下问话,奴婢不敢有丝毫欺瞒!” “不敢有丝毫欺瞒?”茱儿微笑着将宫女搀扶起来:“你现在可是陛下的大功臣!我怎敢受你的拜?” 茱儿替宫女捋一捋头发,手捧起宫女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神,却被那丫鬟躲避着。 茱儿:“看着我说话,你昨晚都看到了什么,你又揣测到了什么,想告诉陛下什么,幕后的主子是谁,想邀什么样的功,你看着我说话!” 宫女故作无辜:“陛下,奴婢没有什么幕后主子,更不想邀什么功!奴婢昨夜看到的就这些,全部都如实地禀报给了陛下!” “茱儿!”魏文帝厉声呵斥,忽而也觉得过于严厉,语气缓和了些许:“你何苦为难一个宫女?” 魏文帝让宫女先下去了,魏文帝叹了口气:“茱儿,虽然你没有主动承认,但朕仍然念及你是初犯,又是忠良之后,暂且饶恕你这一次,你且回去吧,朕要静静地陪着闾贵妃!” 不知是不是茱儿的错觉,当魏文帝说要原谅她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床上昏迷的闾贵妃,眉头触动,眼睛睁开又闭上了。 茱儿猜测出了事情的因由,计上心来:“陛下宅心仁厚,宽宏大量,臣妾自然应是感激不尽。只是,臣妾若这样走了,某些人便要不高兴了吧?” “你想怎样?” “这枚玉钗,确实是茱儿埋在了后花园。这是长安城流行的月蛊术,施蛊的物件最好是仇人的贴身之物,最好是头上的发饰,因为这些物件汲取了主人的灵气。在午夜时分,将这物件置于月光所到的阴暗之处,念上太阴咒。便可以让受蛊之人染上疾病,臣妾正是嫉妒陛下与闾贵妃亲近,才用了这样的计策!” 第068章 连环毒计(下) “大胆!”魏文帝抓起床榻边上的药碗,气得就要往地上扔,意识到身边还在病着的郁久闾,便收了起来。 魏文帝的浑身都在颤抖:“好,好你个茱儿,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竟然如此嚣张!来人!” 应声进来的是太监:“陛下!” “将此人关押起来,待朕日后发落!”魏文帝命令虽下,太监却丝毫不敢有所动,“还愣着做什么?你是要抗旨吗?” 太监走到近前,悄声对魏文帝道:“陛下要三思而行,现如今,大司马率军勤王正在路上,而陛下却要责罚功臣之女,恐怕……” “朕……”魏文帝本想说“朕便要责罚她,休要拿她父亲来唬朕!”,转而又想,独孤信终究不是宇文泰,这般责罚茱儿,确实会寒了功臣之心。 然而,茱儿却不依不饶:“大魏有如此昏庸无道之君,便是有再多的忠臣又有何用?” 太监不得不过来劝:“茱儿小姐,快休要再说了,大逆不道啊!” “我哪里说错了?”茱儿愣愣道:“陛下可忘了,那枚凤头钗,是刚刚赏赐与闾贵妃的,闾贵妃又转而赐予臣妾。故而,玉钗在闾贵妃头上待得还不如在臣妾的头上更久。若是施蛊,受害的应该是臣妾吧?” 茱儿的言辞,是魏文帝没有料到的,更是让躺在床上装睡的郁久闾始料未及。 “方才那宫女所说的,你又作何解释?” “陛下只听一面之词,又怎能明辨是非?当下,大魏流行了这月蛊术,世人皆知,那宫女的话,自然而然能让人联想到月蛊术。臣妾敢问陛下,那巫师是从何而来,上官御医为何又远远地跪在门边,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上官御医未能诊断出闾贵妃的病因,还是巫师查看出了病因。身为御医,朕不治罪于他,已是宽宏大量了,让他罚跪在门边,又有何怨言?” “陛下!”痛心疾首地跪下:“生逢乱世,想做有道明君的壮志到哪里去了?竟然相信巫师,却不相信有几十年医道的上官御医?如若臣妾没有猜错,这巫师,也一定是长信宫中的人请来的吧?” 魏文帝沉默不语。 “陛下!”茱儿恳切地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碎片,呈给魏文帝:“请陛下恕罪,昨日闾贵妃赐予臣妾的玉钗,让在陛下离开之后,臣妾便摔碎了,这是臣妾收拾之时,几位妹妹突然到访,臣妾无意间收起来的一枚碎片,请陛下过目!” 魏文帝近前,看那碎片上的纹路,确实是凤头钗丝毫不错:“既然如此,你手里的那枚完整无缺的凤头钗,又是怎么回事?” “臣妾也想知晓,烦请陛下问睡着床上的闾贵妃吧!”茱儿向床上瞟了一眼,此时的闾贵妃,也侧过头来,怒视着已经道破玄机的茱儿,而后,便是诡异地一笑。 郁久闾心想,这茱儿果然如丫鬟所言,机智过人,不是一般人能算计得到的。不按套路,主动“承认”,欲擒故纵,一点点地引导魏文帝思考这其中的破绽。然而,郁久闾此时铭记着丫鬟的嘱咐,即便是计谋被拆穿,也一定要保持镇定,按计划行事。 魏文帝转身看郁久闾之时,郁久闾的头已经转了回去。却见她面色苍白,满头大汗。魏文帝用手试探了茱儿的鼻子,气若游丝,这哪里像是假装的?茱儿在一旁也看处了事情的不妙。 “御医,御医,传御医!”魏文帝急切地喊道。 好在上官御医并未走远,赶回了郁久闾的寝宫,一番诊脉之后,也是惶恐不安:“回禀陛下,多亏了老臣并未走远,否则,贵妃真的是性命难保!贵妃这是心悸之疾,且让老臣给贵妃施针!” “独孤茱儿!”魏文帝是真的怒不可遏:“看到了没有,贵妃是真的被你的巫蛊所祸,身染重疾,而你却还要巧舌如簧,将罪责归咎在了贵妃的身上!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蛇蝎之心肠!” “陛下,臣妾方才分明看到,闾贵妃的头转过来,看了臣妾一眼,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茱儿也乱了分寸:“臣妾,臣妾知道了,这一定是苦肉计,陛下万万不可轻信!” “你还要狡辩!就算是苦肉计,有谁拿自己的性命,拿朕的骨肉做苦肉计?来人,将茱儿带下去关起来!竟然在朕的深宫之中,谋害贵妃和朕的骨肉,你茱儿罪不可赦!”怒到极致的魏文帝,对茱儿的爱,现在只剩下了怒喝恨! 看眼前的情形,劝说魏文帝已经是没有用的了,太监只好领着人奉旨将茱儿带了下去。 上官御医施针之后,郁久闾脱离了危险,依稀能坐起身来,喝几口汤水。 魏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贵妃和胎儿可有危险?” 上官御医道:“回禀陛下,贵妃已经是脱离了危险,只是这心悸之疾事发突然,本就无有征兆,和先前贵妃无端昏迷是两回事。而治好了这心悸,贵妃先前的昏迷也不治而愈,实在令老臣匪夷所思!” 上官御医的这话,实际上是在委婉地提醒魏文帝,魏文帝却丝毫并不在意此事:“你随时在外面候着,如若贵妃再有病发,你可随叫随到!” 魏文帝留宿在长信宫,陪伴着郁久闾。夜间,郁久闾起床如厕之时,丫鬟悄悄过来伺候。 郁久闾埋怨:“你让我嘴里含的是什么东西,差点要了本宫的性命!你是不是居心叵测,要谋害本宫的性命?” 丫鬟急忙向郁久闾解释道:“娘娘冤枉奴婢了!奴婢给娘娘所含的药丸,是大冢宰府中秘制的毒药,吃了之后,可让人在半刻之内脉搏停止,杀人于无形!不过娘娘放心,奴婢算好了上官御医能及时赶到,如若御医未能赶到,奴婢也会冒着危险,给娘娘服下解药的!” “为何让本宫冒这么大的生命危险?”郁久闾审视丫鬟:“是不是义父的主意,想让你利用我达到他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奴婢不敢,娘娘知道奴婢与那宇文泰不共戴天,又怎能被她驱使。奴婢的命是娘娘救回来的,发誓要忠心服侍娘娘。只是今日娘娘也见识到了,茱儿的机敏过人,奴婢早已猜到会被她识破,才冒险使了连环计!”丫鬟向郁久闾解释。 “也罢,茱儿被关了起来,我们的目的达到,这险冒得值当!”郁久闾嘴上虽然如是说,心里却已经对丫鬟又起了提放之心。还好今日自己命大,不然真的要被这丫鬟害死,如此狠毒的计谋,怎么能让郁久闾相信,这丫鬟是忠心不二的呢? 第069章 帝后重逢(上) 敬天祈福这日,魏文帝偕同郁久闾同乘龙辇,郁久闾虽只是新晋嫔妃,却已然享受到了当年乙弗娘娘才有的待遇。 如此招摇于长安城的大街之上,郁久闾难得享受这万众瞻仰的荣光。 准嫔妃、太监和宫女们,倾巢而出,浩浩荡荡地朝着朝阳城外就要走去。 此前,宇文泰曾经下过禁令,将自己的兵卒假扮成御林军,名为保卫皇宫,实则软禁宫中上下所有人。 郁久闾却放下了贵妃的身段,一骑当先,与混进皇宫里的柔然卫兵一起,将宇文泰的这些兵卒打得落花流水。 在冲出皇宫之时,囚车里的茱儿险些被帮组伤到,是魏文帝舍身护救。郁久闾一身好武艺,也护驾有功,二人双剑合璧。 魏文帝见识到了郁久闾与众不同的一面,相较于那些汉人女子,和已经被汉化了的鲜卑女子,郁久闾的好身手,不满在魏文帝的心中,多了几分。 长安城之北门,乃是宇文护亲自把守。北城门是去光明寺的必经之路。 “陛下,微臣再次等候多时了!”宇文护上前给魏文帝行了跪拜之礼,看到求车里的茱儿:“陛下果然深知我叔父的心意,亲自将这叛贼之女押送过来,微臣在此代叔父谢过陛下!” 宇文护说着,上前就要把茱儿的囚车拉走。 “大胆宇文护!”魏文帝训阻了宇文护:“茱儿乃是朕的嫔妃,哪容许你这外臣近前,宫廷规制,你难道不知晓吗?” “宫廷规制,臣还是略知一二的。这敬天祈福乃是举国之大喜事,理应百官赞同,陛下需率领百官一起,行大礼、敬天地。前日朝堂,大冢宰作为百官之首,尚未首肯,陛下为何就擅自带着宫中所有的人,不顾生命安危,执意要去祈福?” “此乃朕之家事,无需朝廷议政,百官认可!” “皇家无家事,事事都关乎国体命脉,陛下岂能儿戏?别人微臣可以不管,但我叔父说了,见到茱儿必须留下!” “岂有此理!”魏文帝想从龙辇上下来,郁久闾恐魏文帝失了国君的威仪,摁住了魏文帝:“你竟敢抗旨!” “并非臣要抗旨,陛下请看!”宇文护指了指城墙之上。 崔夫人、郭夫人,以及独孤沙化在内的,独孤一家之人都在城楼之上。 第070章 帝后重逢(下) “逆贼!你这是要做什么?要逼宫逼江山吗?”魏文帝的龙颜虽怒,被四周地动山摇的呐喊声给湮没了。 “诛灭独孤,保我大魏!诛灭独孤,保我大魏……”振聋发聩的呐喊声里,分明是宇文护在向魏文帝耀武扬威,容不得任何人违逆宇文家族的意愿。 茱儿在囚车里,心系城墙上的母亲和家人,万念俱灰:“陛下就恩准臣妾和家人团聚去吧,我在这囚车里面,承受这样的侮辱,与死又有何异?” 这句话,让魏文帝羞愧难当。茱儿被装进囚车,带到光明寺一起去敬天祈福,本不是魏文帝的旨意。 这是那丫鬟,假借了闾贵妃的旨意,有意要带着茱儿来,正是暗中受了宇文泰之命。宇文护今日能亲自防守在北城门,并非是偶然。 “不好了!独孤信杀到城下了!”有士兵惊慌地向宇文护禀报。 “不可能!”宇文护抓起那个士兵:“你再敢胡说,动摇了我军心,小心我割了你的脑袋!” “小的不敢,独孤信带着大军已经兵临城下,黑压压的一片,正嚷嚷着要开城门呢!”那士兵说话之时,牙齿都在打颤。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宇文护狐疑了,按照宇文泰的布局,在独孤信来的路上,已经布置好了伏兵。就算是独孤信再英勇善战,不可能没人提前来报信,他难道是神机妙算,绕过了宇文泰的埋伏? 听到独孤信已经兵临城下,郁久闾心中自然是有十二分的不愉快,心中暗自嗔怪,更加对茱儿心怀恨意,狠狠地看了一眼囚车里的茱儿,恨不得这就下令让那些士兵们将茱儿拉到城墙上,挂起来示众给独孤信看才好。 听到父亲在城门外,茱儿心中更是忧愁了起来,果然还是中了宇文泰的奸计,擅自回京意图谋反的罪名,已然是要被落实了。如若与宇文泰的这场战争打不赢,独孤家族将万劫不复。 内心世界最为复杂的,算是魏文帝了,他喜忧参半。最担心的是,如若独孤信知道茱儿这些时日在宫中所遭受的委屈,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他忠心耿耿吗? 魏文帝匆匆从龙辇上下来,命令太监将囚车打开。 宇文护丢下魏文帝和茱儿,爬到了城楼之上,果然见城下大军压境,气势汹汹。放眼望去,果然是独孤家族的士兵,乃天下第一骁勇善战,排兵布阵井然有序,士兵的呐喊和马儿的嘶鸣声,让人闻之丧胆。 见到宇文护出现在城墙边上,独孤信一骑当先,策马上前:“城墙之上,可是骠骑大将军宇文护?” “正是!大司马理应在凉州镇守边疆,朝廷法度,无诏不得还都!大司马今番还都,是奉了诏书还是圣旨?”宇文护挥挥手,让城墙上的士兵都满弓待命。 “我既没有诏书,也没有圣旨,如若依照大冢宰的意思,我谋逆的罪名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开脱了!”独孤信俊朗清秀,声音更是透着磁性的美感:“你可认得这个?” 宇文护仔细分辨,从独孤信大军的行列当中,出来一个裨将,方天画戟之上,挂着两颗头颅,正是宇文泰派去埋伏的两位大将。 “这两位正是叔父得意的门将,竟然被那独孤信如此轻易地枭首!”宇文护胆寒了几分。 “宇文一族常年把持朝纲,效仿魏晋,谋反篡逆,残害忠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今日还都,正是为了勤王,解救陛下于水火,力挽江山于狂澜!限你等速速打开城门,不答应的话,就攻入城中!” 士兵就在城外驻扎,城中的这些士兵,如若真的攻城,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抵挡不了。 只能采用缓兵之计,宇文护命身边的士兵:“你们去,把皇帝和独孤一家人押上来!” 片刻,魏文帝和独孤一家人被绑缚在了城墙之上。 独孤信在马上给魏文帝鞠躬:“臣独孤信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臣等甲胄在身,两军对峙,恕不能下马行礼!” 崔夫人和身体虚弱的郭夫人,看到五年未见的夫君,不由得留下了两行泪水。 郭夫人拉着身边的小沙华:“沙华,快,快叫父亲!” “父亲?”沙华看了看城下的那位相貌俊朗,身穿长袍的男子:“我父亲不是大司马吗?怎么是这样的书生打扮?” “这就是你父亲,你小时候搀着父亲抱,不记得了吗?”郭夫人很激动:“你父亲总算是回来了,咱们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 “不,他不是我父亲,我父亲应该是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我不认他做我的父亲!”小沙华很不情愿地朝着郭夫人的身后躲避。 “沙华!怎么可以这么说父亲?”茱儿心中本就是愁绪缠绕,被不通事理的沙华搅扰得,更是心烦意乱。 崔夫人示意茱儿不要吓唬沙华。 果然,如崔夫人所料,茱儿的这声训斥,引来了郭夫人的不满。 “茱儿这做姐姐的,终究对待伽罗和沙华还是有分别心,果然隔着肚皮的,就是不一般亲!”郭夫人一阵猛烈的咳嗽,沙华心疼地为郭夫人捶背:“我身子骨这般虚弱,不知还能活多久,真怕我等我闭了眼,这些个苦命的孩子,不知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你们能不能消停消停!家里的那点破事,待到以后再说!”宇文护把茱儿拉到城墙边上,把剑横在茱儿的脖颈之前:“凡是无诏还都,而且是带着重兵还都的武将,要诛九族的,大司马不会不知道吧?” “宇文护,你想做什么?”独孤信见茱儿有危险,勒马向前,却被乱剑射了回去,“陛下还在,诛不诛九族,岂能是你宇文护说了算?” “好,问陛下是吧?”宇文护命士兵将魏文帝推到城墙上:“陛下,你的好忠臣在问你,他无诏还都,意图谋逆造反,该不该诛九族?” 魏文帝身后的士兵,两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分明感受得到剑锋的锋利,豆大的汗珠如雨下,他既不能说不该得罪了奸臣,又不能说该寒心了忠臣。 “陛下!”一个声音从独孤军中传出来,这声音袅袅如天籁,只见一身红裳,婀娜多姿的美人从军中纵马上前而来:“你可还是臣妾心中的那个陛下?” 那美人轻轻昂首,魏文帝看清她的面孔,惊得险些从城墙上跌落下去! 第071章 相顾无言(上)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是后人苏轼的词句,正应了此情此景。 已经是初夏时节的长安城外,飘着纷飞的柳絮,宛若是伴着阳光飞舞的大雪。万军阵前的这身着红衫的温婉,却似万绿丛中的一抹绯红。清风徐来,吹散了那美人的秀发,吹拂着没人面部的轻纱,也吹动了元宝炬那甜蜜的回忆。 美人拿出羌笛,吹起了熟悉的旋律。 羌笛,是元宝炬拿手的乐器,记得那时节,她弹拨着琴弦,他吹着笛音,一管一弦,也算得是琴瑟和鸣。 听着这动人的笛声,所有的将士的心都被溶化了,似乎并没有人觉得,即将面临的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 元宝炬和那美人相顾无言,两人流下了双行清泪,一曲终了,元宝炬深吸一口气,望着那美人给他鼓励的眼神,大声喝道:“大司马奉诏还都勤王,解朕与长安黎民于水火之中,救大魏江山于倾颓之下,卫国有功。朕口谕,封独孤信为卫国公!” “万岁!万岁!万万岁!”独孤信身后的大军山呼海啸,震天动地,不由得让城墙上的宇文护等人心惊胆寒。 宇文护心中不悦:“将陛下带下去!” 魏文帝双手抓着城墙的墙垛,想逗留多看城下故人一眼,无情的士兵,强行把魏文帝拉走。 魏文帝的指甲抠进了城墙垛的砖缝里面,一丝丝的血痕,留在了城墙之上。 茱儿的心,被那血痕揪扯着,喝令那些冷面狠心的士兵:“陛下乃真龙天子,九五之躯,尔等竟如此对待,不怕他日尔等不得好报吗?” 宇文护却也劝魏文帝:“陛下,不要再为难这些士兵,早晚会让你们夫妻团聚!” 魏文帝不情愿地松开手,茱儿看得出,魏文帝的手上的指甲,已有断裂,忍不住也哭了:“陛下保重!” 目送着魏文帝被暴行的士兵,强拉硬拽地拖下去,毫无帝王的尊严可言,茱儿更平添了对宇文家族的愤恨。 “乙弗娘娘,别来无恙?”宇文护强打精神,心里却在打鼓,不知这独孤信什么时候开始攻城。 “你们宇文叔侄,没想到本宫还活着吧?十年前你们想杀死我,十年后的今天,你们还穷追本宫到了漠北。放心,本宫是不会死在你们叔侄前面的!”南熏对独孤信道:“大司马还等什么,快快攻城,正是建立不世之勋的时候!” 独孤信拔出佩剑,正要发号施令,宇文护又将手里的剑,逼近了茱儿的脖子:“大司马,你想鱼死网破吗?” 独孤信又把佩剑放了回去:“宇文护,拿别人家老小作为威胁,也只有你们叔侄这等小人干得出来!” “哈哈哈哈!”宇文护仰天狂笑不止:“你们又不是今日才见识我们宇文家族的手段,你们不都说我们宇文家族乃是吗?贼就不需要将什么人道!独孤信,你一家老小都在我手里,我勒令你退避三舍,如若不从,休怪我不客气!” “不可以!”南熏见独孤信犹豫,要策回去,“独孤信,所谓兵贵神速,我们星夜赶回来,就是趁着宇文老贼没有防备,现在正是攻城的最好机会。如若我们此时撤兵,他日宇文泰将兵马调回城中,再要攻城就不可能了!” “娘娘也看到了,臣的家人在他们手里!”独孤信抬眼望着城墙上的一家人,心如刀割。 “用你家人的性命,换取大魏的江山,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南熏情急难耐。 “毕竟还有臣的亲生骨肉,生为人父,臣不忍心!” “糊涂啊,独孤信!你今日为了家人退避三舍,他日再来,他们又以家人做威胁,莫非就一直不打算攻城了吗?”南熏的眼睛里,满满的焦虑和怨念。 独孤信拽着缰绳,坐下的马儿不耐烦地前蹄敲打着地面,犹豫再三,还是拽回了缰绳下令:“撤兵!” 得到独孤信的帅令,十万大军,调转马头,向后方撤回去,城墙上回荡着宇文护奸诈的笑声。 宇文护的笑声传到南熏的耳朵里,像是在裸地抓挠她的心,她独留在原地,不肯随大军撤退。 独孤信上前请罪:“娘娘,容臣回去,再做打算,请娘娘随臣回去!” “你不要劝,就让本宫在这里,让他们乱剑射死本宫,让他们把本宫抓回去和陛下团聚,本宫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南熏伤心欲绝地,匍匐在马背上,“一日救不出陛下,本宫一日不能安心,十年了,本宫等的就是今天!” 几位裨将得了独孤信的将领:“娘娘,失礼了!” 便不由分说,将南熏架到了马车上,护送着南熏撤回去了。 城墙上的宇文护,一直看着大军消失在视野中,在松口气放下手中的剑:“茱儿小姐,你有一个好父亲啊,还算你命大,没有死在我的剑下!” “放开你的手,不要弄脏我的衣服!”茱儿看着宇文护那奸佞的笑容,觉得很恶心。 宇文护将手松开,示意士兵把这加个人带下去。 “父亲他,能不能救我们?”沙华问郭夫人。 这半日来的折腾,郭夫人身体越发虚弱,脸上苍白得吓人。 回到大冢宰府中的地牢,吃了药、休息了半日,也不见郭夫人有所好转,崔夫人哀求宇文护:“大将军,求你帮忙请上官御医!” 心事重重的宇文护,漠不关心:“死了会给她留个棺材埋了的!” “大将军,看在这些孩子的份上,救救郭夫人吧!”崔夫人不依不饶地拽着宇文护的衣袖。 宇文护怎么也甩不开崔夫人的手,很不耐烦:“我说你这妇人倒也奇怪,都知道独孤信那个没良心的专宠郭夫人,她死了,省得你再争风吃醋。你这样为她求情,真是想不明白!” 沙华走到宇文护的面前,跪了下来:“大将军若不救我母亲,休想从我面前走开!” “好,我看你一个小姑娘,有多大能耐!”宇文护抬起脚,一点不留情地,从沙华的肩膀上踩下去。 宇文护乃是身高八尺,体型宽胖之人,这一脚踩下去,沙华立即趴了在了地上。莫说是八岁小姑娘的身躯,就算是一般的士兵,也得咬着牙才能称受得了。 崔夫人惊得都作声不了,待到宇文护踩过去,又见沙华坐起来,方才哭出声来。 小沙华转身,便抱住了宇文护的脚:“你不请上官御医来,我便不放你走!” 第072章 相顾无言(下) “这……”给郭夫人诊完脉的上官御医,眉心微蹙,轻声叹息:“郭夫人的病,本就应当静养,按时用药,不需要多久就可以好转。可惜了一日的折腾,这些时日的疗养,都前功尽弃了!” “我母亲,会好起来的吧,一定会吧?”小沙华的眼泪已经哭干,干巴巴地哽咽着。 上官御医沉默不语,更是让小沙华和在一旁的崔夫人揪心。小沙华的几个兄弟,以为母亲没有救了,趴在郭夫人的身上,嚎啕大哭。 “别哭了!”小沙华对几个兄弟大吼:“母亲还好好的呢!” “上官御医,你可不能吓唬这些个孩子们,郭夫人一定是有救的!”虽说身边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崔夫人却并没有把他们不一样地看待。 沉吟良久之后,上官御医有些为难:“崔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崔夫人明白,上官御医必然是有难言之隐,避开眼前这些不能承受的孩子们,走到一旁的角落。 崔夫人:“请说吧!” “老夫尽力便是,如若从今往后,能依照老夫的吩咐,不出任何差错,郭夫人的病愈还是有望的。只是……”上官御医看一眼崔夫人,崔夫人被期待着他继续往下说,“只是,老夫须重新写一个药方,加上两剂猛药,如若这两剂药的剂量有丝毫的差错,不但治不了郭夫人的病,还有可能危及郭夫人的性命!” “是哪两剂药?” “雪上一支蒿、斑蝥!”上官御医尽量压低了声音。 “必然要加这两剂药吗?我略读过医书,雪上一支蒿虽能止痛,药性却最为凶猛。斑蝥虽常用于医治各种痨病,毒性却也很强。郭夫人体质虚弱,恐难以承受!”崔夫人有些担忧。 “前次老夫并不敢用这两剂药,而今次郭夫人的病情越发重了,老夫也是无奈之举!” 崔夫人和上官御医神神秘秘的谈话,被小沙华看在了眼中。 上官御医在药方上添加这两剂药之时,迟迟难以落笔决定,心中反复念叨着药的剂量,迟疑了很久,确信无虞了,才落了笔。 上官御医回去向宇文护秉明了郭夫人的病情,宇文护让家奴依照药方,去府中的药材库房里,抓了药草。 不巧的是,看管药材库房的老奴,请假回家几日,这家奴干脆自作主张,按照药方稀里糊涂地乱抓了药材,便拿了回去。 煎好的药材端了进来,崔夫人接过来药碗,被小沙华抢夺了:“我亲自喂母亲!” 这些时日以来,小沙华守候在病重的母亲身边,形影不离,每次喂药吃饭,都是小沙华亲力亲为。 汤药已经不是很热了,哥哥独孤善和独孤穆扶起郭夫人,小沙华舀起一汤匙的药,送到郭夫人的嘴边。郭夫人微微有气无力地微启嘴唇,喝下汤药。再次舀起一匙汤药,郭夫人没有再张开嘴唇。 “母亲,喝药了!”小沙华轻声呼唤,郭夫人仍旧没有反应,“母亲?母亲?” 小沙华看着两位兄长,两位兄长狐疑地对视了一眼。 小沙华用汤匙启开郭夫人的嘴唇,蓦然,从嘴角流出了浓稠的血液,惊吓的小沙华,扔掉了手中的汤匙:“啊!母亲!请御医,快请上官御医!” 独孤善用手指试了一下崔夫人的鼻子,惊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不需要请御医了,母亲,母亲去了!” 之前以为母亲没救了,孩子们还哭过,突然得知了母亲的去世,孩子们反而魔怔了,呆呆地看着母亲的遗体,不知如何是好。 崔夫人也是犹如晴天霹雳,走上前去,要试试郭夫人的脉搏,被小沙华推了过去:“不要碰我的母亲,刽子手!” 没有主意的独孤善,不明白小沙华为何如此:“妹妹,我们的母亲不在了,我们需要崔夫人帮母亲料理后事呀!” 小沙华的眼睛里通红的血丝,站起身子,指着崔夫人:“不要她猫哭耗子假慈悲!就是她害死我们的母亲!” 崔夫人迷茫:“我,我害死了你们的母亲?” 独孤善也迷惑了:“妹妹,这种事情不能瞎说,崔夫人没有对母亲做什么!” “哥哥,是你没有留意,方才上官御医开药方之前,不知崔夫人和他说了些什么,上官御医加两位药之时,落笔甚是犹豫。想必,一定是她让上官御医加了毒药!”小沙华终于忍不住,眼泪盈眶哭了出来:“让我亲自喂母亲吃药,让我亲手害死了母亲!简直是蛇蝎心肠,太狠毒了!” 独孤善不语,其余其余的三个兄弟,独孤穆、独孤藏和独孤顺听了小沙华的话,也都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围着崔夫人:“你害死了我们的母亲,你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孩子们,话不能乱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为何要害死你们的母亲?”崔夫人看着躺在地上的郭夫人,“一定是加的那两位药过量了,一定是!” “不要兔死狐悲了,在家中之时,你嫉妒我母亲深受父亲的宠爱,平日里也不能与我母亲争宠,早就想谋害我母亲了吧?”小沙华振振有词。 沉默不语的独孤善,也相信了小沙华,和三个弟弟一起逼问崔夫人:“你让上官御医添加了什么毒药?为什么要害死我们的母亲?我们要你为母亲偿命!” “对,为我们的母亲偿命!”兄弟们冲着崔夫人怒吼着。 四个兄弟扑向崔夫人,撕扯崔夫人的衣服和头发。崔夫人也不能教训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们,百口莫辩的她,只好忍受着疼痛。 牢狱里的混乱,引来了外面看守的家奴,开了牢门,无论青红皂白,将几个孩子抓起来,狠狠地用鞭子抽打:“小兔崽子,让你们闹事!” 崔夫人不忍心,用身体护住孩子们:“不要打,求求你们不要打!孩子们刚刚失去了母亲,可怜可怜他们吧!” 那几个家奴顺着崔夫人的眼光看过去,见躺在地上死去的郭夫人:“不就是死个人吗?拉出去埋了!” 家奴们上前,要将郭夫人的遗体抬走,孩子们哪里愿意,揪扯着:“放开,你们放开我母亲!” 第073章 天涯沦落(上) 三个兄弟被家奴残暴地踹回了牢狱里,小沙华忍受着家奴们惨无人道的虐打,抱着母亲的遗体不放手。 母亲的遗体被家奴们拖了出去,小沙华被拖出了牢狱,跟不上家奴步伐的小沙华,匍匐着的身躯在地面上摩擦着。 三个兄弟扒着牢狱的门,哭喊着:“把母亲还给我们!把母亲还给我们!” 母性大发的崔夫人想安慰可怜的孩子们,却被带到了隔壁的牢房里,看守的家奴说,是为了崔夫人不再受这三个孩子的欺凌。 看着眼前苦难的孩子,崔夫人更牵挂着杳无音信的小伽罗,默默念叨:“伽罗,你在哪里,现在还好吗?” “你们让开,我自己来!”快到地牢门口的时候,小沙华听到了外面传来这么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 待到走出地牢,重见阳光,眼前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公子,阻住了抬着郭夫人遗体的家奴的去路。那公子背着一个身宽体健的、遍体鳞伤的壮汉,却不知是死是活。 “小兔崽子,想当爷的路?找死?”家奴气焰嚣张,作威作福的气势不输给他们的主子。 公子丝毫不惧,怒目圆睁,抬高了嗓音:“你们这些个狗奴才,残害忠良倒也罢了,连妇幼都不放过,你们就没有家人和女儿吗?眼前的这位小姐,就这样被你们拖出来的吧,你们就是人性泯灭,猪狗不如!” “李公子,你老爹李虎的命,你都没办法保得住,你还想多管闲事?”看了看他背上的李虎的遗体:“怎么?想亲自把你老爹给埋了?挺孝顺的!” 家奴的话,更加惹怒了这位李公子。他放下背上的李虎,一个回旋踢,将那多嘴的家奴踢趴下。李虎敏捷地从那家奴的手里接过郭夫人,又迅敏地将小沙华扶起来。 小沙华和眼前的这个李公子对视,他坚强勇猛的眼神里,也有一丝柔情。 那个挨了踢的家奴,就近举起一根木棍,从李公子的后背袭击过来,小沙华一句“小心!”,李公子把郭夫人交付到小沙华的怀里,列开身子,家奴扑了空。 李公子夺过那家奴手中的棍棒,转到家奴的身后,双臂勒住家奴的脖子:“我杀了你给我爹和这位小姐的母亲殉葬!” 那家奴吓得尿了裤子,跪在地上:“小爷,小爷饶命!是我有眼无珠,是我该死!” 其余的家奴,也都围上来,替那家奴求情:“李公子,李爷,我们都是奉命行事,你爹,还有她娘,都不是我们害死的。我们只是奉命将他们埋了,冤有头债有主,你寻仇不应该寻到我们的头上!” “没有你们这些爪牙,我爹哪里会受这些非人的折磨?把你们都杀了,也弥补不了我心中的愤怒!”看着衣衫褴褛的、已经哭不出来的小沙华:“这位小姐,你说,这些家奴该不该杀?” 小沙华抚摸了一下母亲的脸,用袖子擦干净了母亲嘴角的血迹,充满血丝的眼睛,愤怒地看着这些家奴,良久,迸出了一个字:“该!” “哈哈哈,听到了没有?待小爷我一个个地把你们都杀了,我爹已经不在了,拉着你们一起,给我爹殉葬!”李公子说这话的时候,胳膊勒得越紧了。 那家奴憋不过气,满面通红、青筋暴突,双脚蹬地挣扎着,其余的家奴磕头如捣蒜地求饶。眼看着就要断气了,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如获新生,正是宇文护来了。 宇文护虽然身体宽胖,毕竟也是武将出身,快步上前,伸手要抓李公子的脖子。李公子见势头不妙,松开了手里的家奴,身体向后倾,从宇文护的腹下侧了过去,冲过来的宇文护因为惯性,摔了一个大的趔趄。 家奴们都起身朝着李公子围过来,被宇文护止住了:“都住手!” 李公子拨开家奴,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衣服破碎有些不蔽体的小沙华的身上:“裹好!” 李公子的话很简单,却像是久久待在阴寒的地牢里,出来之后感受和煦春风的暖洋洋,把李公子的衣服裹在身上,还能感受得到衣服上的余温。 李公子走到宇文护的面前:“还请大将军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 宇文护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具遗体:“李昞,你想做什么?” “我要亲自安葬我父亲!”李昞回应道。 “呵呵呵!”宇文护冷笑,“想做孝子,还是想趁机溜走?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地牢里,免受皮肉之苦。至于你父亲,不用多虑,我手下的人,自然会给你父亲找一个好的去处!” “孟子有云,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你以为天下之人都像你们叔侄二人一样是禽兽吗?” “你不想做禽兽?”宇文护看了一眼小沙华,计上心来:“好,你只要做到一件事情,我可以答应给你马车。” “你……说说看!”李昞意识到,宇文护可能在想什么坏主意。 宇文护指了指小沙华:“这是大司马独孤信的小姐,她抱着的是郭夫人,如果你能将郭夫人挂在城墙之上,给城外的独孤信示众,我就把我自己上朝用的马车,送给你!” “宇文护,你是千刀万剐的畜生!”小沙华心中万千的仇恨,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咬开宇文护的肚子,撕扯出他的肚肠来。 宇文护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沉默不语的李昞:“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你父亲挂在城墙上,选一个吧?你是想做禽兽,还是想做大孝子?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该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了吧?” 李昞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小沙华正期待地看着他,显然,是希望李昞不要做出伤害她母亲的选择。 李昞咬了咬牙,佯装大笑:“哈哈哈,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何须商量?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也希望大将军你能答应!” “送你我的宝马香车,答应你亲自埋葬父亲,已经是交换条件了,你还想要什么?”宇文护再一想,点头:“你说吧!” “我想现在就要马车!”李昞道。 宇文护摇头:“不行,先办了事情,我自然会把马车交给你!” “哼哼!”李昞冷笑了两声:“三岁小儿都知晓,你们叔侄二人是最不讲信义的,我又怎么能相信,我办完了事情,你就能把马车交付给我?再者,父亲的尸骨已在地牢里寒了三日,这春末夏初季节,最不能耽误了!” 宇文护想了想:“好,我答应你,你也逃不出长安城,谅你也耍不出什么出格的花样来!来人,把我的马车牵过来!” 第074章 天涯沦落(下) 马车被家奴们牵了过来,李昞要将郭夫人的遗体抬到车上,小沙华愤怒地护着母亲:“你滚开,不要碰!” “独孤小姐,我李昞对不住了!”李昞心中有话想说,却又不能说,只好强行将郭夫人的遗体,从小沙华的怀中抢了过来。 “你放开,放开!”小沙华死死揪着母亲的遗体不放:“你刚刚死去的爹,若是知道你为虎作伥,做出这种千刀万剐、谋害忠良的事情,九泉之下肯定不会瞑目的!” “独孤小姐,今日挂在城墙之上的,不是你母亲,便是我父亲!”李昞很决绝:“我身为人子,自然是以孝为本!如有对不住你们独孤家之处,我自会想独孤大司马请罪,到那时,千刀万剐悉听尊便!” 李昞将郭夫人的遗体放在了车上之后,又准备将父亲李虎的遗体也搬到车上,家奴拦住了他。 宇文护:“李公子,你父亲的尸首,就等到任务完成了之后,才可以回来赢取吧!”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们宇文一氏几时信守承诺过?此去我必然会按照大将军所言行事,也请大将军吩咐下守城士兵,我完成任务之后,大开城门,行个方便,我好将父亲在郊外安葬!”李昞推开家奴。 见宇文护还是有些犹豫,李昞冷笑:“怎么,堂堂大将军,宇文家如此势力,还怕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儿不成?如若大将军放心不下,就请派几个亲信跟随便是!” 宇文护也只好摆摆手,命家奴让开。 小沙华一直在旁边挣扎着要去马车上抢回母亲,李昞对宇文护道:“让独孤小姐也跟着来吧!” 宇文护:“她去有何用?” “自然是有用处的,大将军想一想,独孤信足智多谋,怎么能看不出来这是你在向他们示威。况且,郭夫人已死,独孤信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死人,乱了自己的方寸!”李昞瞟了一眼小沙华:“可若是活人,而且是伤心欲绝的女儿,舐犊之情若是来了,那还真的不好说!” 宇文护听了之后,哈哈大笑:“想不到啊,真的想不到!李虎一世忠良淳厚,却生了这么个阴损毒辣的儿子!好,如若此事办得漂亮,回来之后,必定会重用你!” “在下还有一个请求!”李昞上前道。 宇文护没李昞弄得很是不耐烦:“从来没有人办事情跟我讲过条件,这是最后一件了,说吧!” “我怕这个独孤小姐在车上乱来,还请大将军用绳子将她绑起来,我也好安心在前面驾车!”李昞道。 宇文护觉得李昞说的有道理,命家奴将小沙华绑了起来。 李昞驾着马车驶出了大冢宰府,一路向北城门而去。宇文护不放心,依照李昞所言,派了亲信骑着马儿紧随其后。 小沙华被紧紧地绑缚着,和两具遗体一起,待在车里面。小沙华就呆呆地看着逝去的母亲,她很想哭,泪水早已经流干了。 突然,伴随着马儿的嘶鸣,车子停住了,小沙华也摔倒在了车内,显然,已经到了北城门。 透过帘子的缝隙,小沙华隐约看得清楚,城门把手严密,宇文家严阵以待,对独孤信的大军还是十分惧惮的。 有两名士兵,迎面走了过来,跪倒在地上:“大将军!” 后面大将军的亲信,策马走到了跟前:“这是大将军的车没错,可大将军并不在车上。” 那两名士兵起身,站在一旁。宇文护的亲信接着转向李昞:“李公子,我们开始吧?” 李昞钻进马车里,将摔倒的小沙华扶起,小沙华躲开:“别碰我,你的手,比刽子手还脏!” 李昞悄悄给小沙华松开了绳扣,小沙华正要挣扎着摆脱绳子的束缚,却被李昞制止了,李昞轻声道:“独孤小姐,现在千万不要动,让这些爪牙们看到,你我都活命不了!你可愿意相信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小沙华看得出,李昞的眼神里,似乎又闪现出给她披上外衣之时的温情。 “你母亲死了,我父亲也死了,咱们一样的苦命,都是天涯沦落人。我是忠良之后,自幼饱读圣贤书,又岂能做出丧尽天良之事?方才是权宜之计,过接下来我还会依计行事,逼迫他们,待到城门大开之时,你就明白一切了!”李昞将小沙华身上的绳索抽了出来,藏在自己身上,并将外衣盖在小沙华的身上。 李昞背起郭夫人,要走出去的时候,被小沙华拉住了衣角,她仍然是不放心自己的母亲。 “你一定要相信我!”李昞道:“快躺好下!记住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千万千万不要被他们识破了!” 外面的宇文护的亲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李公子,磨蹭什么呢?” 那亲信走到车前,掀开帘子,李昞急忙掩饰:“这个独孤小姐,不知怎么就不省人事了。我本是奉了大将军之命,要把她一起挂在城墙之上,看来已是不妥了!” 李昞给小沙华使眼色,小沙华明白李昞的意思,闭上眼睛假装晕倒,背着郭夫人从车上跳了下去。 宇文护的亲信放下车帘子,依然是透过车链子的缝隙,小沙华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遗体被李昞背着,渐行渐远。 小沙华心里很忐忑,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个公子的。这个公子给她披上外衣时候的那一丝温存,确实暖化了她堕入寒冰之中的心。可是,又看到他和宇文护的言谈交易,又觉得他跟宇文护沆瀣一气。 好在李昞的父亲李虎就在自己的眼前,如若李昞真的做了对不起母亲郭夫人的事情,小沙华便下定和李昞的父亲也一起玉石俱焚! 小沙华就在车里等待着,时间悠长悠长,放大了心里的寂寥和恐惧。小沙华隐约听到城墙之上似乎有一些喧哗和嘈杂,安静下没多久,就听到“吱吱呀呀”城门大开的声音。 看来,李昞并没有骗她。一定是用了计谋,逼迫他们开了城门,不用细想,一定是和逼迫宇文护送马车如出一辙。 一名士兵向马车走过来,什么话也不说,牵着马儿向城门外走去。小沙华也并不十分确信,到底是不是李昞的计谋成功了,不知道这士兵要把她怎么样。想起李昞的再三叮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 马车被士兵牵到了城外,小沙华听到城墙之上,宇文护的亲信问李昞:“李公子,马车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出城了,你该安安心心完成你的任务了吧?” 亲信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他“啊”了一声,紧接着是什么从城墙上坠落的声音。又是一片刀光剑影的混乱和厮杀的声音,又一支箭从城墙上射了出来,正中牵马车的士兵。 小沙华惊慌地从车里爬出来,向城墙上望去,只见有几名士兵已经死在了城墙之上。李昞甩开绳索,背着郭夫人,从城墙上跃了下来! 第075章 亡命天涯(上) 小沙华抱紧了回到身边的母亲,生恐再次弄丢了似的,她对眼前这个李公子更加信任和感激了。 后面的追兵转瞬即至,李昞一声吩咐:“坐稳了!”便策起缰绳,扬起马鞭,驾驶这马车顺着官道向北而行。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小沙华看着后面的追上来的骑兵,刀剑寒光袭人,杀气腾腾。 “先安葬了我们的父母,再沿着官道直奔你父亲大司马的军营,难道你还想回到地牢里吗?”李昞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 李昞的这个行程安排,让小沙华悬着的心踏实了。失去母亲的小沙华能在父亲的身边,无疑增加了许多的安全感。 宇文护的这辆马车,虽然是上好的马儿,开始的时候因为爆发力,跑得倒是挺快的。渐渐地,却因为拉着沉重的车子,速度也开始有些减慢了。 后面的骑兵那喊道:“那两个孩子,必定是要去独孤信的行军大营,务必要把他们抓回去,不留活的!” “不留活的”一词,让小沙华有些害怕,后面哪里是骑兵,简直是张牙舞爪的野兽。 “怎么办啊,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小沙华越来越着急。 李昞策起缰绳,转而向旁边树林里的小道走去:“官道一路坦荡,是不能走的了,咱们走小路!” 经常坐车的小沙华,自然之道小路的劣势:“小路道路崎岖坎坷,颠簸厉害,更不如官道车子跑得快!” “坏了!你早说啊!”习惯了骑马的李昞,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待到车马进入小道之后,追悔莫及,颠簸得车子都要散架了,却又不能调转车头。 林间小路对骑兵来说,优势是显而易见的,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小沙华更加着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都没命的!” 李昞看见前面有一道转弯处,计上心来:“不要着急,我有办法了,坐稳了!” 李昞甩开马鞭,在转弯处,消失在了追兵的视野之中。 追兵快马加鞭,也追了上来转弯,马车虽然就在前方,却莫名其妙地在比之前跑得更快了。这些追兵们只想着追上立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李昞和小沙华躲在林间的灌木丛中,看着追兵们全部都追了上去,小沙华才安心了:“可真够冒险的,如若方才从车上下来之时,慢了一步,就会被发现!” “有时要想活命,就不得不冒险,反正总要一死,冒险说不定会绝地逢生呢!”李昞背起自己的父亲:“此地不宜久留,如若他们追上了马车,发现我们不在车上,就一定会追回来!” “可是……”小沙华望着母亲为难,身为八岁的小女孩,要背起一个大人的遗体逃命,终究还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来,放上来吧!”李昞弯下身子,让小沙华把郭夫人放在自己的身上。 “这,能行吗?”小沙华担心,李昞已经背了他父亲,怎么能再多背一个人? “能行,快点!” 小沙华只好听从李昞的,将母亲的遗体扶上了李昞的后背。背着两个成人的尸首,尤其是李虎本来就是身宽体胖,李昞显然很是吃力。 然而,性命攸关,小沙华看得出李昞咬着牙在坚持往树林的更深处跑。 “我们就在这里,安葬父母吧!”李昞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树林里的一片开阔地,有充足的阳光,遍地的野花烂漫。 小沙华帮着李昞把他们的父母放了下来,李昞累得坐倒在地上。 “好吧,就在这里吧,倒也是个宝地!”小沙华很满意周遭的鸟语花香,更重要的是,心疼李昞再这样跑下去,小小的身子骨都要垮掉了,“可是,我们没有铲子呀!” 李昞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蹲下身子,撸起了袖子,用手开始刨地面。 小沙华明白了,也蹲下身子:“我也来帮忙!” “不可以,你金枝玉叶,会伤到你的身子的!”李昞道。 “我们两人一起挖,会很快的,我还得多谢你,若没有你,我母亲想必让那些家奴们抛尸荒野了吧?或者,被那个心狠手辣的宇文护挂在了城墙上。”小沙华由衷地说出了心里的话,心中舒畅了许多。 两人徒手刨土,虽然很疼痛,却也很开心,有时兴致起来,将泥土抛洒向对方。 从傍晚刨到了晚间,再从晚间刨到了清晨。小沙华累了,便就倚靠着大树睡着了,待到醒来之时,李昞已经刨出来了两个土坑。 安葬了郭夫人和李虎之后,两人便启程,再向北方进发,去寻找百里之外的独孤信。 “咕噜噜——”小沙华的肚子饥饿了,累了一天一夜,腹中空荡荡的。 李昞很为难,看看树林的四周:“现在是春末时分,林中也没什么野果,拿什么充饥才好呢?” 就在此时,一道灰色的影子,从两人的面前一闪而过,李昞眼前一亮:“有了!” 小沙华看得清楚,那是一只野兔。眼看着野兔钻进了一个洞窟里,李昞兴奋地跑过去,将手伸了进去,把野兔子从洞窟里面拎了出来,激动地向小沙华招手:“快过来,我抓住了,咱们有的吃了!” 小沙华也高兴地过来,待到近前之时,却又犹豫了:“这,这是一只母兔吧,而且,也是刚做了母亲的!” 李昞看了看手中的野兔子,果然,腹部的有小兔子吮吸过的痕迹。 小沙华把手伸进了洞窟,果然抓出来一只小灰兔:“里面还有几只呢,我们把它们放回去吧?” “不要吧?好不容易抓到,就这么放回去,我们吃什么?”李昞有些舍不得:“不如,我们把小兔子一起抓出来烤了吃!” 小沙华不高兴了:“不行,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的!李昞,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李昞笑了:“哈哈哈,逗你呢!把它们放回去就是了!” 小沙华将小兔子放回了洞中,那母兔子却逗留在洞口,两眼汪汪地看着两人不舍得进去似的。 “进去啊,你的孩子都在等着呢!快进去!”小沙华鼓励母兔。 “它还是想让我们把它吃了吧?”李昞继续逗小沙华,小沙华白了他一眼,李昞忙道歉:“我错了,再也不说笑了。我听父亲说,这些小生命都是有灵性的,也许知道你对它好,在对你感谢呢!” 小沙华抱起母兔,在它额头上深深吻了一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被坏人抓住,不要再被野兽吃了,你要是死了,一窝子小兔子怎么办呢?” 李昞看到,小沙华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忽而比兔子的眼睛还要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此时,小沙华心里一定是为失去了母亲,她和兄弟们没有了依靠而感伤呢!母兔的遭遇,让小沙华触景生情了。 母兔子闻了闻小沙华的眼睛,脸蛋蹭了蹭她,像是在安慰,而后又对小沙华点头,像是在应答她的嘱托。 小沙华把母兔子放在了地上,母兔一步三回头之后,重新回到了洞穴里,小沙华安心地冲着它背影笑了。 第076章 亡命天涯(下) “要是马车还在就好了!”小沙华走得已经是精疲力竭了,走了整整一天,前方还有百里的路程,不知何时才能走到父亲的大营。 “你还饿吗?”李昞问到,“一直找不到吃的,饿得我现在都不晓得什么是饿了!” 小沙华点头,表示深有同感,没有了饥饿的感觉,只是无尽的疲倦。双腿像不是长在身上的了,不听使唤地往前迈着沉重的步伐。 李昞竖起耳朵,惊喜:“你听!” 小沙华也仔细分辨,依稀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想必是流过林间的小溪:“不就是小溪嘛,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是你渴了?” “不是,你想想,有小溪,是不是就会有鱼有虾有螃蟹?这些总能吃一些充饥了吧?”李昞仿佛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小沙华觉得有道理,也露出了笑容,被已经迫不及待的李昞拉着往流水声的方向跑,小沙华喊道:“慢点儿,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再这样被你拽着,就会散架的!” 清清的小溪流,映着五彩斑斓的春光,溪水两岸的草丛已长得一尺多高,还伴有零星的野花儿。不时地有一些鱼儿露出水面吐泡泡,这春意盎然的美景,让小沙华如痴如醉。 “果然有很多鱼!”李昞迅速地脱掉鞋袜,撸起裤腿,下到有些冰冷刺骨的溪水之中。 小沙华坐在小溪旁边,抱着双腿,欣赏着李昞捉鱼的场景,仿佛是一副画在春日里的美图。 小溪的水浅,鱼儿容易抓得到,没多久,李昞就拎着一条鱼到了小沙华的面前:“看,我抓到了一条!” 小沙华认得眼前的是鲤鱼,见鲤鱼的肚子有些圆滚滚,转喜为忧:“这也是一条要产卵的雌鱼吧?” “啊?”李昞心中有些犯嘀咕,怎么就这么倒霉,抓到的都是母的,不正是往刚失去母亲的小沙华的伤口上撒盐吗,“我就回去把它放了!” 李昞再抓了两三条鲤鱼,清一色的都是圆肚子的孕期鲤鱼。想想也是,现在正是鱼儿的产卵季,雌鱼行动比较迟缓,容易抓得到。顺溜光滑转眼就跑的,想必就是雄鱼了。 正当李昞犯难的时候,突然间,脚趾头一阵疼痛:“啊!” 李昞抬起脚,一只穷凶极恶的螃蟹,挥舞着大钳子,正夹着他的脚趾头。在一旁的小沙华被李昞的窘状乐了:“哈哈哈,看看你,螃蟹都欺负你,不如就把这惹是生非的螃蟹煮了吃了吧!” 小沙华的话提醒了李昞,既然鱼儿抓不到,不如就抓这些步履迟缓的虾兵蟹将。 李昞取下了脚上的螃蟹,却又犯难了,从螃蟹腹部看得出,这是一只母蟹,母蟹的腹部微微打开,可以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蟹卵。 这可不行,如若这样下去,一天白忙活,什么都吃不到。他李昞倒也无所谓,在地牢里之时,本就没吃过什么饱饭,可眼前的这位大小姐,怎么能吃得了这般苦恼? 李昞略微思索,狠狠心,转过身去,打开母蟹的腹部,将里面的蟹卵抠了出来,再扔到岸边:“沙华,看着它,别让它跑了,我再捉一些,咱们就可以用膳了!” 吃完了香喷喷的烤螃蟹,两人心满意足地坐在篝火旁歇息,看着西沉的夕阳。林间的鸟儿也都归巢了,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像是在看音乐会。 “真好听!”小沙华沉醉其中。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李昞起身,在溪流边上摘下两片柳叶儿:“知道这是什么吗?” “树叶啊,有什么奇怪的吗?”小沙华不明所以。 “在别人手里,这不过是树叶,可在我李昞手里,就不是了!”说罢,李昞将两片细长的柳叶合在一起,放到唇边,一曲悠扬清脆的旋律,从树叶之间飘扬而出。 “哇!”小沙华惊奇:“太好听了,比羌笛还要好听,你是怎么做到的?” “跟我父亲学的!”李昞道:“你可听说过,故人之间送行,常常会折柳相送的习俗?” “这个我当然知晓了,犹记得我父亲出征之时,我母亲就折柳送给他过!”提到了母亲,小沙华自己又有些感伤了。 李昞抚摸了一下小沙华的脑袋:“所以呀,得到柳枝的人,就用柳叶吹奏一曲,赠回给故人。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吹奏起柳叶!” “真的好神奇啊,你能教教我吹奏吗?”小沙华很好奇地想学习。 “当然可以!”李昞重新给小沙华摘下了两片柳叶,交付到她的手中,“看好了,跟随我学习,将两片柳叶合在一起,拉住两边,拉近拉直了,也不要太用力,否则会断的!” “是这样吗?”小沙华按照李昞的演示,做了一遍,确实一般无二。 “吹柳叶,需要的是巧力,不能蛮吹,不同宽度的柳叶,能吹出不同的音调!”李昞继续给小沙华做示范。 小沙华模仿着李昞,却未能吹得响叶子,李昞不得不手把手地教导小沙华,折腾得夕阳都已经落了下去,小沙华才勉强将柳叶吹响了,却依然不能成曲调。 “我可真够笨的,连这都学不好!”小沙华有些沮丧。 “已经很棒了!”李昞宽慰她:“当初我也是学了很多时日,才能吹得像你现在这样。你很有天赋,只要多多练习,一定会吹得更棒!” “往后你还会继续教我吗?”小沙华问道。 “当然会了,一直到把你教会为止!”李昞信誓旦旦地承诺,他开始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姑娘:“天黑了,早点休息吧,明日要起早赶路!” 小沙华在李昞的身边睡去,也有些困意的李昞,却不能睡下,林间的夜晚,露水多,有些寒冷。昨夜睡去的小沙华,在睡梦之中冻得哆嗦。李昞要随时给篝火添柴,驱散周围的湿气,能让累了一天的小沙华睡个安稳的觉。 借着火光,李昞注视着小沙华安详的面庞,再想起这两日来惊心动魄的变故,惺惺相惜,李昞更加有决心要保护好小沙华的。 小沙华就像是被养在室内的花儿,经历了风吹雨打流落到了野外,再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需要有一个宽大的臂膀,能为她遮风挡雨。 第077章 见过娘娘(上) 已经能远远地看到父亲的行军大营,十万大军的营寨,声势浩瀚,军威赫赫。 父亲独孤信,就在眼前中军的帅帐之中,几日来的亡命天涯和路途奔波,总算是熬到了头。 “中军大帐在哪里呢?”小沙华看着眼前营寨,军纪严明,士兵在来回巡视,能听到士兵们操练的呐喊声。 “去问问便知晓了!”李昞拉着小沙华往前走。 却未曾想到,刚刚到了营寨门前,就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站住,做什么的?” 李昞上前施礼:“两位军爷,在下是李昞,这位是大司马的四小姐独孤沙华,我们想见一见大司马,还望军爷能给通报一声!” 守门士兵很狐疑地看着两人:“她是大司马的千金?不像吧?跟流民似的!” “你们竟敢如此蔑视本小姐,听着,本小姐正是如假包换的独孤四小姐,我命你现在就进去通报与我爹爹!”小沙华听士兵说自己是流民,心中大为不悦。 “这……”士兵面露难色:“恕难从命,谁知晓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大司马带兵向来军纪严明,不明来历的人不允许进入军营!再者,不瞒二位,近日来冒充大司马家人的很多,也有冒充是四小姐的,我可分不清谁真谁假。生逢乱世,难免有些流民为了混一口吃的,什么都敢冒充,更何况,大司马又爱民如子,不但不责罚还有赏赐!” 小沙华还要责难,被李昞拉了回去:“这位军爷,我们真的不是冒充,我们两人是从长安城里逃出来的!” 士兵道:“二位不要为难在下,大司马军务繁忙,副将已然明令禁止不让流民叨扰大司马,我等如若违抗,便是军法处置!” “什么军法处置,我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见我穿着寒酸,看不上我!如若我身着华服,你必然是卑躬屈膝,一副奴颜!你算是惹怒了本小姐,待到他日见到父亲,说你怠慢了我,本小姐一样可以将你军法处置!”小沙华怒骂道。 “沙华,别说了!”李昞把愤怒的小沙华拉到一旁:“能不能不给你父亲丢脸?” “怎么就给我父亲丢脸了?你没见他那样,分明就是瞧不起人嘛!”小沙华有些难过:“我娘亲尸骨未寒,我就被人这般欺侮,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知还会有多少艰难险阻!你还帮着人家说我,没人疼没人爱,就是想见见爹爹都不行!” 李昞很是难堪:“好了好了,我想想办法好不好?你父亲定下的军法,不能毁在你的手里,否则,将来他还怎么带兵?” “好吧,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我不记恨他了!”小沙华虽心有不甘,见李昞如此晓之以情,却也不好再过分了。 李昞向那士兵道歉:“军爷,实在抱歉,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李昞拉着小沙华正要离开,那士兵叫住了他们:“看你们这样子,有些时日没吃饱了吧?从这里沿着军营一直往东走,约莫三四里的路程,有一个舍粥的场子,是大慈大悲的乙弗娘娘命人设的!” “多谢军爷!”李昞拉着小沙华:“我们总算能饱餐一顿了!” “我不要去!”小沙华有些嫌弃:“和流民在一起,吃别人舍的粥,还是我大小姐的做派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什么大小姐的做派?你不是还要找你父亲吗?没有气力怎么找?快走吧!” 李昞强拉硬拽着,小沙华方才勉强地跟着李昞去了。 签满炊烟袅袅,久违的粥米香味,诱使着两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往前走。 真是饿坏了,像这种粗米粥,小沙华在家里略微闻到,就作呕难以下咽,如今闻起来,比昔日吃的珍馐美味都要馋人。 舍粥的场子很大,架起来十口大锅,士兵们搬运着米袋,轮流不间断地在煮粥,忙碌不暇。 前来讨粥的流民,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些流民不只是长安城周边的,更多的是,大军一路舍粥带来的流民。 看着如此多的流民,李昞不禁慨叹:“大司马爱民如子,却也是兵家大忌!” “什么兵家大忌?”小沙华不懂兵法。 “携带流民随军,消耗最大的便是军粮。粮草是大军的保障,多一个流民,就是多一张嘴跟士兵们抢粮吃。”李昞看到这些流民之中,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不仅不能上阵杀敌,打起仗来,大司马还要分兵保护他们!” “既然有这么多的坏处,为何父亲还要留下这些流民?”小沙华开始替父亲担忧了,本来还对父亲和宇文泰的这场战争自信满满,经由李昞分析,她反而更是丧失信心了。 “大司马慈悲之心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大司马也是在向世人宣告,他带领的是忠于大魏的真正的王师,这些流民都是大魏的子民,大司马有责任保护他们!” 流民们领粥,一人一碗,粥米多水少,有病残的,额外发放鸡蛋作为营养补给。 “你懂得可真多,感觉你现在就能大兵打仗,做一个小将军了!”小沙华对李昞更加认可和赞许了。 “唉,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不曾真正随军到过沙场。这些都是我在家之时,学习父亲的兵书和打仗的心得,也不知真正到了战场之上,能不能派上用场!”李昞心中有些遗憾:“走,我们也排队领粥去!” 小沙华和李昞,又走了好些路程,才来到了队尾。刚刚开始排上队,两个人便横在了他们面前。 小沙华愤怒:“你们两个,到后面排队去!” 只见那两人,怒目圆睁,蛮横地:“你个小兔崽子,爷站在你面前,是看得起你,怎么跟爷说话呢?” 李昞打量这两个人,容光焕发,虽然身上破布烂衫,脚上却穿着崭新的靴子,显然不像是普通的流民。 “这二位,我在长安城见过你们!”李昞故意笑着给两位鞠躬:“长安城赌坊、青楼、乐坊、茶楼,插科打诨、混吃等喝,二位可是长安城街坊的名人啊!” “我,我不懂你小子在说什么?长安城街头要过饭,却不曾去过你说的那些地方,你记错人了吧?”其中一位狡辩道。 “你们脸皮可真够厚的,好吃懒做在长安城为非作歹就算了,怎么还跑过来跟流民抢粥吃?丢人不丢人?”李昞继续讥讽道。 “你小子是成心的吧?既然你在长安街坊见过本爷,就应该听说过本爷的由头,今天看爷怎么教训你!”另一位冬瓜脸的壮汉扑上前就要抓李昞。 李昞顺势,将壮汉擒拿在地,三招两式,把两个人全部都收拾了。 “你们两个市井无赖,看是你收拾小爷,还是小爷收拾你!”李昞骑在那壮汉的身上,挥起拳头照着脸部就打:“让你冒充流民,让你欺软怕硬!” 小沙华在一旁鼓掌欢喜:“打得好,打得好!” “救命啊!杀人了!”另一个无赖见壮汉吃了亏,拼命地喊。 叫喊声引来了巡逻的士兵,将他们带走了:“敢在这里撒野!” 忽然,一声震天的齐喊:“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小沙华抬头看见,前面一婀娜的蒙面女子,正是那日城墙之下,与魏文帝相认的乙弗娘娘,也忙不迭地与李昞一起跪下:“小女独孤沙华,见过娘娘!” 第078章 见过娘娘(下) “你方才说你叫独孤沙华?”南熏再次确认小沙华报上来的姓名。 “回禀娘娘,小女正是独孤沙华!”小沙华提高了声音,咬清每一个字,努力让南熏听得清楚。 “抬起头来,本宫看看!”南熏命道。 小沙华轻轻抬头,南熏仔细打量小沙华的面容。 虽则小沙华在地牢里待得久了,气色有损,身上又破布烂衫,却都遮掩不住独孤家的贵族气质。 “好一个小美人,确实与一般的流民不同,莫非,你是大司马独孤信的女儿?”南熏亲自弯腰,将小沙华扶了起来。 “大司马正是小女的家父!”小沙华道。 “竟然是大司马的女儿,长安城防守这么严密,你是如何逃出长安城的?”一旁的柳春好奇地问。 小沙华还要回话,却被南熏止住了:“这里不是说话之地,随我来!” 南熏拉着小沙华的手,正要离开,小沙华求情:“娘娘,这是李昞,他和我是一起的!” 南熏问:“另外两个人是何来历?” “娘娘,他们在舍粥场子闹事,属下将他们抓起来,正准备交给校尉处置!”士兵回禀道。 李昞道:“在下是李昞,家父是太尉李虎。这二人乃是长安城内的泼皮无赖,方才排队盛粥之时仗势欺人,我便教训了他们。” 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口角流血的两个无赖,南熏笑了:“又是一个忠良之后,果然孔武有力,你也随本宫来吧。至于这两个无赖,不必请示校尉了,一人二十大板,赶出军营,如若再敢冒充流民,便重责不饶!” “是!”士兵们领命,将两个无赖拖了下去。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无赖哭喊着。 小沙华和李昞追随着南熏,来到了南熏的大帐里,和南熏一起用膳食,不过是一些简单的菜蔬,稻米也有些粗糙。 小沙华有些失望:“还以为和娘娘一起用膳,能吃得更好呢!” 柳春笑了:“沙华小姐,这里可是你父亲的军营,并非是皇宫。能吃到菜蔬,已然算是特别优待了,想想你父亲在外征战多么劳苦,每日也不过就这些粗茶淡饭。” 南熏淡然:“吃吧,相比外面的那些流民,还有这些为大魏流血的十万将士,就算是山珍海味,我们吃着也不能心安!” 柳春悄悄地在南熏身边耳语:“这沙华小姐,太大小姐脾气了,娇惯得很,比不上伽罗!” 南熏轻声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前日在城墙上的茱儿小姐,又是另一般的气质!” 用罢膳食,小沙华请求:“请娘娘带我去见父亲!” “既然已经到了军营,见你父亲也是早晚之事,你且告诉娘娘,你是如何从戒备森严的长安城里,逃出这里来的?”柳春问道。 小沙华和李昞,将母亲病死、地牢劫难、逃出长安城等事情,一一向南熏讲述了一遍。 听到动情处,南熏不禁潸然泪下:“你们两个孩子真是可怜,生逢乱世,即便是王公贵胄,也家破人亡,深宫之中的陛下也如是,宇文一氏不除,天下永不太平!” 李昞也是愤慨:“娘娘说的是,我发誓一定秉承父亲忠心大魏的遗志,强兵护国,将来一定要铲除宇文氏,报了这国仇家恨!” 南熏又问道:“沙华,你方才说,你母亲是如何死的?” “是崔夫人和上官御医一起用毒药害死的!”小沙华道。 “伽罗是崔夫人所生,还是郭夫人所生?”南熏继续补充:“茱儿与你可是同母所生?” “茱儿和伽罗都是崔夫人所生,和我并非同母!”小沙华道。 南熏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心中有些疑惑。 和伽罗相处多日,可以看得出伽罗年纪虽小,却是心地善良,乃是大家闺秀的做派。那日见城墙之上的茱儿,却也是气质非凡。崔夫人乃是清河第一望族崔氏,这一族人书香门第,奉承孔孟之道,贤达之名声名远播,怎么可能会做出乘人之危,做出嫉妒谋害的勾当? 且不说八岁小儿的话语不足为信,倘若沙华所言真是属实,崔夫人就是心机叵测、擅长阴谋的女子,女儿茱儿是否也得了她的真传?若是如此,将来必然会和这茱儿为恩宠一事必有一争! 柳春看南熏良久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只说出了心里话:“沙华小姐,你说崔夫人害死你母亲,可有证据?我很了解伽罗,她是个天真的孩子,她母亲崔夫人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 “这位姐姐,你并未曾见过崔夫人,怎么就替她说话了?在伽罗这个年纪的孩子,谁都是天真的!”小沙华一口咬定崔夫人的罪责。 柳春有些怄气:“我看你一点也不天真!” 李昞护着小沙华:“这位姐姐,别人的家事,你怎么知道的清楚?我相信沙华小姐如若没有证据,定然不会诬陷好人。丧母之痛你不曾体会,这种事情,又怎么会胡乱编造呢?” “好了,都不要争吵了!”南熏制止他们:“沙华,本宫有一事求你,无论是不是崔夫人害死你母亲,你都不要这般告诉你父亲,可好?” “为什么?”小伽罗对这个提有些反感:“我母亲明明就是被崔夫人害死的,我要让父亲替母亲伸冤!” “这个本宫自然是清楚明白,暂时先不要告诉你父亲,就说你母亲是被宇文泰所害,等到宇文泰被打败之后,你再将真相告诉你父亲可好?”南熏向小沙华解释:“你可能不知道,战争是不可避免了,这场大战之后,不是你父亲死,就是宇文泰亡,你难道还想失去父亲吗?” 李昞问道:“这么说,不正是加速大司马和宇文泰决战吗?未必能保证大司马能赢得这场大战吧?” 南熏笑道:“李公子固然是懂得一些兵法,却未必学得一些精髓。所谓兵贵神速,在前来的路上,我催促大司马全速前进,我们如此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打了宇文泰一个措手不及,宇文泰肯定是没胜算的。而如今,宇文泰以大司马的家眷为质,让大司马畏手畏脚。他日宇文泰再调兵遣将有所防备,我们的胜算就没有了!” 第079章 我若坑爹(上) “如若我不依照娘娘的意思去说,父亲真的会被打败,会被杀死吗?”小沙华似乎有些心动,虽然现在仍心有不甘。 “越快越好,就看你如何在你父亲面前说话了,能劝说你父亲攻下长安城,拿下宇文泰,就可以让你一家人免于灾祸。那时,罹难的将不只是你父亲,还有你的那些兄弟们,你不想救出你的那些兄弟吗?”南熏问道。 小沙华垂下眉头,却也拿不定主意,自然是有万分的纠结。眼前的娘娘虽然说得很有道理,小沙华也不想失去母亲之后,再没有了父亲。可是,却更不想让害死母亲的“真凶”崔夫人,就这样幸免责罚。 李昞明白小沙华的心思:“沙华,就依了娘娘,宇文泰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如若宇文泰未曾将我们抓到地牢中,我们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 “好吧,小女听从娘娘之言便是了!”小伽罗只好答应了。 “柳春!”南熏道。 “奴婢在!”柳春回应。 “传本宫口谕,移驾中军大帐!”南熏道:“沙华与我同城銮车吧!” 南熏所乘坐的銮车,是独孤信特地命人按宫中规制打造的。沙华与南熏同乘一车,感受到了皇后的尊贵,和受万人敬仰的气派。心中暗想,如若将来自己也能想南熏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可以有仇必报,不至于忍气吞声了吧? 到了中军大帐,独孤信早就带着一众将领,远远地跪接:“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南熏挥挥手:“众卿为国事操劳,又有重甲在身,礼仪就免了吧!” 独孤信等人起身,待到抬眼之时,见坐在銮车上的小沙华,有些诧异:“娘娘,这是……” “没错,这就是你的四女儿独孤沙华,你还认得吗?”南熏拍拍小沙华的手:“还不快去跟你父亲相认?” 小沙华终究还是忍不住,哭着一路跑着扑到了独孤信的怀中:“父亲——” “孩子!”独孤信将小沙华抱了起来:“你怎么到了这里来的,你母亲和兄弟们呢?” “我,我——嘤嘤嘤——”提到“母亲”二字,小沙华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孩子!”独孤信抚摸着小沙华的脑袋:“让你们都受苦了,是为父的不是,快告诉父亲,你母亲他们怎么样了?” 小沙华仍是伤心说不出话来。 “沙华的母亲郭夫人,已经逝去了!”李昞替小沙华回答了。 听到郭夫人去世,独孤信犹如晴天霹雳,险些没抱住怀里的沙华:“这是真的吗,沙华?你母亲死了?是怎么死的?” 小沙华哭得更伤心,只能点头。 李昞看了看銮车上的南熏,南熏点头,示意李昞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话说。 “大司马,郭夫人是不堪忍受宇文泰叔侄的凌辱而死!而且……”李昞见独孤信已经气愤得面红耳赤,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而且什么?”独孤信追问。 “而且,宇文护还想将郭夫人的尸首挂在城墙之上示威,以震慑大司马的军威!”李昞不忍心将这话说出,他知道这会让小伽罗更加伤心。 “真是岂有此理,宇文叔侄欺人太甚,误国太甚,我若不能手刃老贼,有何颜面做人臣人父?”独孤信已然是怒发冲冠。 “承蒙大司马不弃,在下愿意跟随大将军,甘为马前卒!”李昞跪下,给独孤信叩首。 “你又是……”独孤信打量了李昞:“你可是李太尉的公子?” “家父正是李太尉,家父从战场上回长安养伤,笨就身染重疾,宇文叔侄也不放过我父亲,最终被迫害致死!一家人也所剩无几!”李昞言语之中,对宇文一氏是满怀仇恨。 “贤侄快请起,真是苦了你了,好,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旁历练,他日你必定能秉承乃父遗志,成为大魏的栋梁之才!”独孤信感慨大魏国英雄出少年,将来大魏中兴有望。 父女相认之后,南熏也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满怀仇恨的独孤信,再不想起兵攻城、勤王靖难,真的是难以为人父,为人臣了! 南熏的銮驾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便有派出去的手下前来向南熏禀报:“回禀娘娘,末将已经查得明白,宇文泰已经调遣了先前杨忠所率领的八万精锐,正在向长安城布防!” “杨忠带来的精锐?怎么会听从宇文泰的号令?”柳春听着也是几分的困惑:“杨忠素与宇文一氏很少往来,也是难得的忠臣啊!” “你懂什么?”南熏道:“说说看,你都打探到了什么?” 那人继续回禀道:“杨忠本来是独孤信的得意部将,能征善战,兵法谋略深得独孤信的真传。宇文泰有意拉拢杨忠,故而将自己所率领的旧部交由杨忠统领。这些士兵,在杨忠的训练之下,战功赫赫,不逊色于独孤信的大军。可惜的是,这些精锐里面,遍布宇文泰的耳目,杨忠并未能真正地掌管这八万精锐,在还都靖难之时,被宇文泰给策反了!” “如此一来,这便是一场恶战,谁胜谁负,难以预料啊!”南熏有些担忧了。 “末将不这么认为,这场恶战的结局已经注定,大司马胜算并不大!”那人回禀。 “此话怎讲?大司马说率领的可是王师,深得民心,又怎会输给宇文泰这千夫所指的逆贼呢?”柳春更是不解,天下哪有正不压邪的道理? “然而,宇文泰是早有防备,为达目的总会不择手段。现在所有将士的家眷都被宇文泰所掳,即便是宇文泰人神共愤,而咱们的将士,却也会心生动摇。这就是宇文护欲将大司马的亡妾郭夫人挂在城墙之上的原因,是在向将士们警示,胆敢跟他宇文一氏作对的人,都将会是这个下场!”那人的解说,句句属实,让南熏更加没有信心了。 柳春也着急了:“这可怎么办,大司马已经决心攻城了,如若贸然进军,中了老贼的奸计,岂不是玉石俱焚了?娘娘,我们快想想办法,阻止这场劫难吧?” “事已至此,没有什么退路了,不是玉碎,就是瓦全,乱世天下,没有谁能够苟延残喘!”南熏命道:“拿我琴来!” 一曲《高尚流水》,南熏想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这可谓是“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雨打萍!” 第080章 我若坑爹(下) 独孤信召集众将领,在中军大帐中商讨攻城大计,部署兵力。 小沙华牵着李昞来到大帐,刚要闯进去,就被守卫的士兵拦了下来:“沙华小姐,大司马带领众将正在商讨军机要务,请小姐和公子回避!” “让开!”小沙华命令道:“如若不是商讨军机,本小姐还不来呢!” 那守卫的士兵,仍是岿然不动。 “沙华,咱们还是回去吧!”李昞想把小沙华拉回去。 “不行,这些守卫的士兵太可恶了,都不拿本小姐当回事,我一定要让他们见识,本小姐不是好欺负的!”小沙华气嘟嘟地不愿意离开。 “这是军营,不是自己家里,所谓军令重如山,谁要是违抗了大司马所下达的军令,就性命不保,你还是不要拿这些人的性命不当回事了!”李昞替士兵们说情。 “李昞,你怎么能替他们说话呢,明明是他们拿我不当回事,怎么就成了我拿他们不当回事,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进去!”小沙华更加是不依不饶想进去。 小沙华和士兵相持不下,忽然,探子急匆匆跑来:“报——” 军营中有规定,凡是探子回营报信,都不得阻拦。士兵让开让探子进大帐之际,小沙华趁机钻了空隙,拉着李昞紧随其后,进了营帐之内。 独孤信和众将,听到探子前来禀报,还未等到探子开口,就见两个孩子也闯了进来,守卫的士兵忙不迭地把他们往外面拉。 “不要碰我,让我进去!”小沙华大声喧哗,让本来紧张的军事会议,气氛瞬间变了。 “混账!”独孤信厉声呵斥:“谁让你进来的!” 这一声怒斥,回荡着整个营帐,小沙华被吓傻了。 虽说独孤信是西魏少有的儒将,气质温文尔雅,但在这种场合之下,独孤信仍然是要能立军威,方才能服众。因而,独孤信的嗓门虽不大,气场却能让人胆寒。 “呜呜——”小沙华吓得哭了出来:“母亲死了,父亲也不疼我!” 这一声哭喊,让独孤信很是为难,毕竟舐犊之情人皆有之,又因为小沙华母亲刚刚去世,更加是多加了几分疼爱之心。 “走吧,别让你父亲为难!”李昞看得出独孤信没有台阶下,军法是他自己立的,商讨军事大计之时,不能随意闯入大帐,却不能被自己的女儿亲手打破了。 “不行,我就是要留下!”小沙华很是倔强:“我要知道父亲是怎么替母亲报仇的!” “把她给我拉出去!”独孤信忍痛,命守卫拉走沙华。 “沙华小姐,在下冒犯了!”那个守卫上前来,抱起小沙华就要往外面走。 小沙华在那守卫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守卫松开手,下了地的沙华冲到独孤信的面前:“你就是这样对没有娘的孩子的?你根本不是好父亲,你根本就不爱我娘,亏我娘在我们面前夸你有多好!” 将领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小沙华的胡闹,更让独孤信难堪,饬令守卫:“还愣着干什么,拉出去,按照军法处置,私闯大帐者,二十大板!” 第081章 整军待发(上) 众将齐齐跪下为小沙华求情:“大司马,万万不可!沙华小姐年幼天真,正所谓童言无忌,对于军令更是一无所知,如此重罚,恐娇小身躯难以承受啊!” 这样的求情,独孤信本就已经被说动,想要饶恕小沙华的无知,却不想,小沙华得寸进尺,更加无理取闹了。 “我不要你们求情,我就没有这么一个父亲,我要去找我母亲,告诉我娘,连父亲都欺负我,让我娘带我走算了!”小沙华拔出独孤信的佩剑,就要往自己的脖子抹。 吓得众将领面色苍白,独孤信也是手足无措。小沙华终究是身材娇小,拿不动那把精钢锻造的宝剑,佩剑就沉沉地往下掉落。 更让大家吃惊不小,如若掉落下去,必然是要砸中了小伽罗的双足,以这宝剑的锋芒,将会是什么样的惨重后果,大家都不敢去想。 独孤信眼疾手快,抓住了剑刃,鲜血从独孤信的手中滴落,受惊的小沙华丢开了剑柄。 独孤信将剑放回了剑鞘:“越来越不像话了,我独孤信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肖的女儿。你们谁都不要求情,这顿打,是一定要的!拉出去,打二十大板,让这个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好好长长记性!” 众将领还要继续求情,却见独孤信怒目圆睁,只好把话语咽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守卫走过来,要将小沙华拖出去了。 “慢着!”李昞喝住了守卫,上前跪下来:“启禀大司马,私闯大帐之事,与沙华小姐无关,是我给沙华小姐出的主意,并非是她的本意,要责罚就责罚于我吧!” 独孤信不屑:“李公子,此事与你无关,我知你是在为她求情,本帅并非是黑白不辨之人。更何况,看在众将领的面子上,我本来是要免她私闯之责,奈何她越发放纵,咆哮大帐,此顿打,是免不了的!” “在下有一事请求大司马,沙华小姐终究是女儿家,于大庭广众之下杖责有失女儿家的体面和大司马家族的威仪,不若找一偏僻处!”李昞道。 “就依了李公子所言!”独孤信挥挥手。 守卫看着独孤信的颜色,只得领了帅令,拖下去,在大帐之外,李昞起身便紧随其后。 依照李昞的意思,守卫们将小沙华带到偏僻之处,正要将小沙华按到之时,李昞上前拦住了守卫,自己趴了下去。 “李公子……”守卫们有些不知所措。 “打便是,不要废话!”李昞道:“沙华,他们打我的时候,你记得喊,看我挨得有多痛,你就喊多大声!” 小沙华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任由李昞如此,守卫们拿起木杖,挥了下去,打在了李昞的臀股。 李昞咬紧牙:“沙华,你喊啊!” 小沙华佯装叫喊了一声:“啊——”紧接着落下去的板子,小沙华却叫不出来了,她扑倒在李昞的背上:“李昞,你为什么要替我挨板子?就让我父亲打死我好了!” 李昞命守卫:“把沙华小姐拉走,快点啊!” 守卫拉开了小沙华,继续打李昞,二十个杖责打完之后,李昞的臀股已经是鲜花怒放、鲜血淋漓。 小沙华心痛地想给李昞擦拭伤口,却又不敢触碰,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独孤信,你就如此狠心,竟然想让如此狠毒的杖责打在你亲女儿的身上!” 李昞劝道:“沙华,你不要再恨你父亲了,方才若不是你父亲忍痛抓住了剑刃,恐怕你的双脚,早已不在身上了!你做出这样让人提心吊胆之事,大司马身为父亲,如何不恨铁不成钢?” 李昞的话音刚落,独孤信就带着众将领慌慌张张地赶过来:“沙华,沙华怎么样了?” 独孤信听着小沙华挨杖责之时,只叫喊了一声,再也没有了声响,以为是小是不堪重责,空有不测,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见沙华安然无事,松了一口气。 小沙华心有不服:“独孤信,你还有良心惦记我吗?若不是李昞替我挨了打,恐怕现在你看到的就是尸首了!” “混账,简直是太……”独孤信握紧了拳头,包扎好的手伤,又痛了起来,到了嘴边的愤怒,又咽了回去,“看在李公子为你挨了打的份上,你还不知过错、不思悔改吗?” “棍子是你打在人家身上的,为何是我的过错,为何让我悔改?”小沙华垂了泪:“你还不传大夫来给李公子疗伤,有心情在这里训斥我,不疼爱我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别人,你如此对得起死去的李太尉吗?你就是没良心!” 独孤信被小沙华气得语塞:“这,这个孽障,真是几世的冤家!罢了罢了,连你都这样,还不知你那几个同胞兄弟,被你母亲教成什么样子!真是家门不幸啊!去传大夫,把李公子扶下去,好好疗养!” 是夜,整个大军都在整束装备,准备趁着黎明,轻装进军,准备攻城。 小沙华在帐篷里,陪伴着负伤的李昞。昏暗的烛光下,李昞痛得难以入眠。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我听外面忙忙碌碌的,估计是要攻城了,你再不去休息就没时间了!”李昞劝说小沙华。 “为了我,你都伤成了这样,我哪还有心思睡得下!”小沙华道出了心中的不忍。 李昞看到小沙华眼角的泪珠,映着烛光,就像是月光下的珍珠,晶莹美丽。李昞想伸手替小沙华擦拭,却又不想破坏这泪珠的美好。 “傻丫头,我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可以依靠的亲人了。而你,还有父亲,还有兄弟。大司马是真心疼爱你的,你比我幸运,更应该珍惜才是!”李昞想了想:“倘若,有朝一日,大司马也离开你了,那是若后悔,就晚了!” “哼,我才不会后悔的,就算他明天战死沙场,我也是不会后悔的!”小沙华生气地说:“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是不会原谅他的,我母亲在世也是不会原谅他的!” “你……”李昞心中有些忧伤,激动之下,臀部不免又痛得他龇牙。 “快别说话了,睡下好好休息!”小沙华劝道。 第082章 整军待发(下) 黎明静悄悄,小沙华睁眼醒来之时,外面的嘈杂嚷乱已经平息了。 “来人啊!”小沙华朝着门外喊,守门的小卒子慌张地进来:“四小姐,有何吩咐?” “外面为何如此安静?人都去哪了?”小沙华问道。 “回四小姐,大司马此时已带着大军前往攻城的路上,故而,营寨空无一人!”小卒子回禀。 “我父亲走了?为何没人叫醒我?你这个小卒子,和他们一样,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吗?”小沙华站起身来,指着小卒子的鼻子愤怒地斥责。 “小,小的不敢!”那小卒子忙解释道:“这是大司马的吩咐,倘若四小姐和李公子还未醒来,就无需叫醒,让你们好好休息!” “哼!出征竟然不带我去,分明就是不想要我了嘛!”小沙华气愤地道:“不要我去,我偏偏要去,有没有快马,牵来与我!” “小的劝四小姐,还是不要去了为好。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不是小孩子家去的地方!”小卒子竭力阻止。 “难道十万兵卒,连我一个女孩子都保护不了吗?若是如此,我父亲养你们何用?” “沙华,你不要这样!”李昞被小沙华的怒骂声吵醒,有气无力地拉住小沙华的手:“大司马不愿意带你去,正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若去了沙场,如何能让他安心去攻城?既然已经去不了了,且安心留下静待消息!” 小沙华还是很不情愿:“可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嘛!” 李昞笑了笑:“你是不是担心大司马的安危?” 小沙华嗤之以鼻:“谁会担心他?没心没肺的坏爹爹罢了!” “你就安心好了,大司马久经沙场,是不会有事的!”李昞问小卒子:“可准备了膳食?我腹中饥馁,拿些来与我和沙华小姐用!” 小卒子这才从小沙华的无理纠缠之中解脱:“大司马临行之前,早已让准备了,就等着四小姐和李公子醒来,我这就去与二位取来!” 小沙华和李昞用完了早膳,天空已经破晓,期间,大夫有过来为李昞换过一次药。 小沙华在门前踱步,三番五次地叫过来小卒子,问及战报,可惜的是,都杳无音信。李昞劝不了小沙华安静,只要她不闹着去前线,也就随她去吧。 忽而,小卒子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报——” 小沙华从榻上弹起来:“是不是前线有消息了?我父亲打胜仗了吗?快告诉我!” 那小卒子摇头:“不是前方的战报,是军师高宾回来了!” “军师高宾是谁?我怎么没听说此人?是从前线上回来的吗?那一定也知道前线的消息了,快带我去见他!”小沙华更是有些急切了。 “军师高宾,就是高颍的父亲,你却不知吗?”李昞向小沙华解释,“高宾是你父亲的幕僚,也是大司马的军师,经常出入你家……也对,那时你还小,加之他们已有五年不曾回长安,你不认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这几日在中军大帐,我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说过此人啊!”小沙华更是不明白了。 “高宾未曾随大司马回长安,在凉州镇守,他此次回来,莫非是凉州城失守?不好!”李昞大叫一声,差点从床上跌下来,幸得小卒子上前搀扶了,“快,带我们去见军师,凉州是大司马的本营,如若失守,一切就都完了!” 小卒子无奈地调侃:“李公子,完不完的,你一个小孩子,又能怎样?还是好好待在营帐里休息,再动弹,这伤就莫要再好了!” “不用你们动身了,我们来看你们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外面穿了进来,紧接着,那个女孩便进了营帐之内。 李昞细观眼前的这个小女孩,额头饱满,眉清目秀,双目又大又圆炯炯闪着光亮,黑瞳美而传神。当小女孩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弯弯的,仿佛也在笑似的。面部圆圆的,犹如空中落下了一轮满月。天真可爱,活泼伶俐,天然带着喜悦的情绪,就像一抹朝阳了进来。 “伽罗?你怎么来了?”小沙华很惊奇:“这些时日,你都去哪了?” “四姐姐!”小伽罗见到小沙华,更是高兴了,蹦跳地来到小沙华的面前,抓起她的手:“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好想你啊!” 又见到了亲人,小沙华心里,本是有些高兴,当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是小伽罗的母亲害死的时候,便轻轻将手缩了回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还在宇文泰的地牢里,你才喜欢?” “四姐姐,我不是这样想的。你都从地牢里出来了,我母亲呢?还有郭夫人和几位哥哥们呢?他们都在哪里呀?咱们一家人是不是可以团圆了呀?”小伽罗向四处张望寻摸着。 “你不要再找了,除了我逃出来,别人都还在地牢里呢!”小沙华显然已经对小伽罗没有耐心了。 “伽罗,你怎么跑这么快?”随后进来的是高颍,见到小沙华,也很高兴:“沙华小姐,你也在?这么说,一家人都从地牢里逃出来了?” “就我一个人逃出来,就我一个人!你们不要再问了,好不好?”小沙华歇斯底里地冲着小伽罗和高颍二人怒吼,吼完之后,难受地嚎啕大哭:“能不能不要再问了,我求你们了!” 小伽罗和高颍一脸茫然,面面相觑,想问发生了何事,一旁的李昞冲两人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问了。 碧螺、高宾和盗匪头领刘堃,也进了营帐,不明白眼前的情景,正欲开口询问,却被李昞抢先岔开话题:“军师镇守凉州,为何此时回来了?莫非是凉州失守了?” “这位公子是?”高宾问:“这位公子小小年纪,竟能一语中的,问到关键,想来也是门阀望族之后,深谙兵法!” “高叔父,在下是李昞,李虎李太尉正是家父!”李昞满怀歉意地:“因为有伤在身,不便施礼,还望叔父莫要见怪!” 第083章 兵败山倒(上) “原来是李太尉之子,果然是名门之后,李公子放心便是,凉州城由杨忠和杨坚父子镇守,我们是回来支援大司马的。”高宾说道,“营寨之中并无一兵一卒,大司马是何时出征的?” “大概是午夜左右,我们也并不是很清楚,他们是在我们睡着之时悄悄离开的!”李昞回答道。 “不好,想来现在已经是在攻城了。咱们来的路上,俘虏了一个宇文的兵卒,宇文泰负责守城,宇文护调集了杨叔父的八万精兵,准备内外夹攻!”高颍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大惊失色。 小伽罗更是着急了:“这可怎么好,倘若爹爹中了奸计,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休要胡说!”小沙华怒视小伽罗:“你个小丫头说话怎么不知忌讳?” “嘿,你不也是小丫头吗?伽罗只是无心之言,看看把我们伽罗吓得,亏得她还叫你姐姐!”碧螺拉过受惊的小伽罗。 “碧螺姐姐,你不要责怪四姐姐了,是我不好!”小伽罗替小沙华开脱:“她也是为父亲担心的嘛!” 高宾道:“这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得速速去救援大司马!” 小伽罗:“我也要去!我的赤练马快!” “不行,战场不是你们小孩子去的地方!”高宾正色厉声:“你们留在营帐之中,照顾好李公子!” “父亲,我并不觉得留在营帐之中就一定是安全的!”高颍心中荡起了一丝的忧愁:“如若大司马兵败了,宇文泰必然会一路奔袭攻打营寨,到那时,父亲和大司马能及时赶得回来营救吗?” “可李公子这般伤势,也经不起颠簸。”高宾查看了李昞的臀部伤势:“怎么就挨了这般打?犯了什么错?” “李昞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不管是要去战场,还是留下来,我都一定要留在他的身边照顾!”小沙华道。 “我看不如这样,让李公子和四小姐乘坐马车,在后面慢慢行进,我们先骑马赶路去和大司马会合!”高颍想了想,走到一直不言语的刘堃面前:“刘头领,麻烦带着你的弟兄们保护李公子,不知意下如何?” 刘堃抱拳:“有在下能效劳之处,定然是在所不辞!只是,不知娘娘现在身在何处……” “我料定,娘娘一定是追随大军去攻城了,你且照顾好李公子和沙华小姐,也是你一份功劳!”高宾赞同儿子的安排。 小伽罗和碧螺同乘赤练马,高宾和高颍父子各乘一匹,四人三马,朝着南方长安城的方向,策马奔腾而去。 还未曾走到半路,就依然听到山呼海啸的声音,地面颤动,路边的石子都被震动了起来。 碧螺有些惊慌:“这是怎么了?” 高宾悔恨:“可惜,我们来晚了,看这阵势,想必是已经兵败了!颍儿,调转马头,与刘头领他们会合,我们再逃走!” 高颍:“得令!” 碧螺正要策过缰绳,准备按照高宾的吩咐调转马头之时,却被小伽罗拉了回来:“不行,不可以回去,我要去见父亲!” “伽罗,现在已经兵败了,前方很危险!如若再往前走,会碰上敌军的!”碧螺劝说道。 “可也不一定是父亲兵败了,不是吗,说不定父亲胜利了呢!”小伽罗焦急地看着前方。 “傻丫头,倘若大司马胜利了,宇文泰的败军不会朝着这个方向逃命的!”高颍打破了小伽罗对父亲的一线期望。 “如若父亲兵败,那岂不是很危险了?”小伽罗难过得咬着嘴唇。 “你父亲一身武艺,身边又有许多的将领和兵卒,敌军是不会伤到他的,而我们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你若真的是为了父亲着想,就快点回去,四小姐还不知道情况,你难道不想救她吗?”高颍道。 伽罗沉默了小会,前面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地面的震颤也越来越厉害,依稀能看得见前方的兵马了:“好,我们回去!” 既是因为碧螺害怕,也是因为赤练马本身就跑得快,转眼间,伽罗和碧螺已经甩开了高宾父子,先与刘堃等人会合了。 刘堃见前方急匆匆的:“伽罗小姐,为何如此慌张,前面是什么情况?” 碧螺回答:“刘头领,大司马遭遇宇文泰的袭击,现在兵败了,让我们速速与你会合,不要再往前走了!” 听到“大司马兵败”,小沙华从车里钻了出来:“父亲兵败了?父亲人在哪里?伽罗,你见到父亲了吗?” 小伽罗摇头:“不曾见到父亲,我们就回来了!” “你!”小沙华气愤地指着小伽罗:“你未曾见到父亲,就自己跑回来,你就是个只顾自己性命的胆小鬼!” “不是的,四姐姐,这是高叔父的命令,我们如若去见父亲,会给他添麻烦的!”小伽罗道。 “不要狡辩,要逃命,你自己逃去吧!我要在这里等父亲!”小沙华有些犟脾气。 “真是不识好歹!”碧螺有些气愤:“既然你自己想送死,就留在这里好了,伽罗,我们走!” “我不!”小伽罗拉住了缰绳:“我也要留在这里,和四姐姐一起等父亲,我才不是什么胆小鬼呢!” 碧螺更着急了:“嘿,你们还真是亲姐妹俩,你们以为这是儿戏呢?这千军万马的,刀剑和马蹄子都不长眼睛,还没等到你们的父亲,你们早就被砍死、被踩死了!” 小伽罗从马上下来,走到车上坐在小沙华的身边:“四姐姐不怕死,我也不会怕死的!我就要等父亲,就要等!” “真是拿你们两个孩子没办法!”碧螺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刘头领,你倒是说句话,带着他们走啊!” 刘堃也摇摇头:“大司马要是兵败了,娘娘肯定也有危险,我刘堃不能丢下娘娘,自己逃命!碧螺小姐,你是娘娘的贴身丫鬟,受过娘娘不少的恩宠,关键时刻,你竟然连两个孩子都不如!” 第084章 兵败山倒(下) “我连孩子都不如?”碧螺骑着马来到刘堃的面前:“不就是死吗?谁怕?我倒是要看看,你带着区区一百多乌合之众,怎么做你的大英雄!” 刘堃对着身后的喽啰们:“弟兄们,让咱们的碧螺大小姐瞧瞧,咱们是乌合之众吗?” 只见那喽啰们,晃着手里明晃晃的刀,齐声大喊:“杀!杀!杀!” 喊声震天,颇有正规军队的气势。 小伽罗惊喜:“刘堃大哥哥,好厉害哦!” 高宾和高颍最后赶到,见几人仍然待在原地:“你们在做什么,快走!敌军就要来了!” 小伽罗道:“高叔父,我们不要逃命,我们要跟父亲一起共患难!” 高宾怒:“糊涂!什么共患难?你们要是被抓到了,大司马还要拼死去救你们,找麻烦吗?谁若是不听我的命令,意气用事者,将来禀报大司马,必定军法处置!” 高颍过来,拉起马车上的小伽罗:“别闹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喊杀声弥漫着四周,从地表的震动可以感受得到,追兵已经离得不远。 小伽罗不知所措地看着小沙华:“四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小沙华不屑:“要走你们走好了,我是要留下来的!” 小伽罗也很坚定地:“我不会丢下四姐姐的,我也不走!” 马车里的李昞,忍着臀部的疼痛爬出来:“沙华,军师说得对。大司马只是兵败,不至于落入宇文泰之手。如若你们姐妹俩被宇文泰抓走了,反而会连累大司马!” 小沙华也觉得有道理,只好点头:“我们走吧!” 终究还是没能逃得及时,马车行进很慢,宇文泰的军队四面包抄,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将领正是宇文护! 宇文护横刀立马,挡在了众人面前,得意地狞笑:“哈哈哈,都是熟人啊!沙华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这位想必就是伽罗小姐了吧?高军师,啧啧,真是可惜了,你若是能在独孤信的身边,恐怕他也不会如此快地兵败了吧?宫女碧螺,宫中点卯,你已有数月不在,按宫中的规矩,你该当何罪?” 小伽罗和小沙华哪里曾见到如此阵势,不由得都心中一惊。 小沙华颤抖地捏紧了小伽罗的手臂,小伽罗忍着痛,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四姐姐别怕!” 小沙华意识到在小伽罗的面前有些失态,松开手,强装镇定。 高宾道:“既然已经成了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堃也立马横刀:“大家莫要惊慌,我带着大家杀出重围!” 高宾轻声劝道:“刘头领,你的手下并非是他们的对手,还是不要让弟兄们白白送了性命的好!” 果然不出高宾所料,宇文护气运丹田,一声大喊振聋发聩:“谁敢上前来与吾大战超过三回合,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宇文泰身后的士兵呐喊:“杀!杀!杀!” 气势比方才这群喽啰威武得多,刘堃身后的喽啰们,吓得往后退,甚至有人连手里的刀都掉落在地。 刘堃转身骂道:“都是一群废物!我来与你大战,若敌得过你三回合,你一定要遵守诺言,放了他们!” 小伽罗:“刘堃大哥哥不要,宇文一族都是骗子!” 刘堃哪里听劝,策马向前,拿着手中的长剑,直奔宇文护的喉咙刺去。 那宇文护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哪里惧惮这位只有杀气没有章法的小毛贼。当剑离咽喉不足一寸之时,宇文护轻轻用手里的剑柄荡开了刘堃手里的剑。 宇文护再另一只手向刘堃抓过去,轻轻地将刘堃从马背上提了起来,扔在地上,同样用剑指着刘堃的咽喉。 刘堃不服气:“刚才不算,是我没有准备好,你放开我,我们重新再来!” 宇文护冷笑:“看你这样子,哪里像是军人?战场之上,没人给你第二次机会!真没想到独孤信手下还有你这样的孬种败将,你若不耍赖,兴许我还会饶你性命!” 宇文护举剑要砍杀下去,喽啰见状,慌不迭地从马背上下来,缴械投降:“大将军饶命,我等并非是独孤信的部下,请大将军饶了我们头儿的命!” 碧螺看着刘堃的惨状,叹息:“就这几下子,还想逞英雄!” 宇文护更是冷笑,收起手里的剑:“原来不过毛贼,都给我绑起来!” 喽啰们不再有丝毫的反抗,和小伽罗他们一起,乖乖地束手就擒。 宇文护发现碧螺坐下的赤练马,两眼放光:“这不是西域进贡给皇帝小儿的赤练马吗?当年我和那杨忠同时立下不世之功,那小儿却只把赤练马赏赐给了杨忠,我本就不服!却不想,今日又落回到我的掌心!” 宇文护迫不及待,将碧螺从马上拽下来,踩着马镫就要骑上去。 赤练马高亢地嘶鸣,抬起前蹄,重重地把宇文护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伽罗和碧螺拍手:“活该!” 宇文护恼羞成怒:“好一个不识相的烈马,看我今日将你剁了,将你的肉煮了犒劳我的将士!” 赤练马眼见着凶神恶煞的宇文护,握着利刃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转身用后蹄子踢落了宇文护手里的剑,又躲到小伽罗的身后。 小伽罗抚摸着赤练马的脑袋:“赤练乖,不怕不怕,我是不会让这奸贼伤害到你的!” 宇文护不依不饶地提剑还要杀赤练马,直逼着小伽罗:“让开!” 小伽罗:“我不让,除非你先把我杀了!” 赤练吹着鼻息,瞪着眼睛,在小伽罗的身后,向宇文护示威。 小沙华护着小伽罗:“不许动我妹妹!你一个大将军,竟然跟小孩和畜生斤斤计较,不知羞!” 宇文护只好作罢:“本将军若不是还要追独孤信,一定不会放过这畜生!把他们都带走!” 宇文护骑着自己的马儿,带着众将领继续沿着独孤信兵败的路线追杀,留下一些兵卒,押解这小伽罗他们。 小沙华悄悄地训斥小伽罗:“方才若宇文护真的动手了,你就没命了!为何要护着这畜生?” 小伽罗抱着赤练马的脖子:“我们家赤练才不是畜生呢,是我和杨坚的好朋友,我要替杨坚好好保护它!” 第085章 垓下被围(上)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独孤信骑着马儿,身后跟着两个贴身的裨将,在河边唱着这首壮烈的歌,心里不免几分凄凉。 南熏也骑着马,带着柳春,远远地看着伤怀的独孤信。 “南熏姐姐,咱们是不是把大司马给害惨了?”柳春泛起了同情之心,若不是南熏让小沙华以郭夫人的死激怒了独孤信,便不会一时冲动起兵,一向心思缜密的独孤信也不会中了宇文泰的奸计。 南熏策马默默地来到独孤信的身边,和独孤信马头并列,望着河对面的宇文护的营寨,点点火光倒影在河面上。 “娘娘!”独孤信良久才意识到南熏在他身边,欲下马行跪拜礼。 “礼仪就免了,本宫也同大司马一般,心中忧愁难以入睡,故而,来河边散散心!”南熏试探:“大司马接下来作何打算?” “重整残兵再战,胜败乃兵家常事!”独孤信道。 南熏安心地点头,受到如此惨重的挫败,她此时最怕的就是独孤信有放弃的念头。 “若能将奸贼宇文泰铲除,青史留名便是大司马的不世之勋!”南熏道。 “娘娘且回营帐休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苦了娘娘与我独孤信奔波劳累!”独孤信有一些愧疚。 还留在独孤信身边的将士总数,也不过两三百人,大都困顿劳累了。 为了不打扰这些疲惫的将士们,让他们能睡个好觉,独孤信亲自给他们站岗放哨。 次日破晓,独孤信派去四面八方联络残兵的士兵都回来了。 士兵们的回禀出奇地一致:“回大司马,那些走散的兵卒,都原路返回,朝着凉州的方向逃跑了!” “朝凉州方向逃跑,为何?”独孤信内心打鼓,这些士兵很少是凉州本地人,为何兵败了反而跑回凉州呢? 士兵喘着气,接着禀报:“他们说,接到了大司马的帅令,都到凉州城会合!” 独孤信更加疑惑了:“我不曾下过这样的命令,你没有拿出我的令牌吗?” “毫无用处,那些士兵说,接到的帅令只有一个,只是回凉州会合,即便是有大司马的令牌也无济于事!”士兵一字一句地道。 独孤信踱步自言自语:“是了,这一定是有人假传我的帅令,宇文泰啊宇文泰,果然是老奸巨猾,你竟然还有这一招!” 被外面嘈杂声吵醒的南熏,在柳春的服侍下,走出营帐,看着焦头烂额的独孤信:“大司马,为何如此急躁?” 独孤信挥挥手,让士兵下去,很是羞愧地回南熏:“臣恐怕要辜负娘娘的期望了!臣养兵无方,那些被冲散的残兵,竟然中了宇文泰的奸计,都回凉州城去了。我们身边也只有这两三百将士了!” 南熏听闻此言,也险些没站稳,扶着柳春:“十万大军,就只剩下这两三百了?” 独孤信惆怅:“确实如此,娘娘!” “你不是常胜将军吗?你不是身经百战吗?你不是御兵有方吗?怎么就一场战阵下来,败得如此凄惨?你告诉本宫,这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南熏不愿意相信,眼神里满是惊恐。 “南熏姐姐,这么大的事情,大司马怎么会骗人呢?”柳春担忧:“娘娘的凤体为重,不如,让大司马带我们回凉州,再做打算?” 南熏拼命摇头:“不,我不走!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现在这个报仇的机会,如若走开,又不知等到何时!” 独孤信道:“柳春姑娘说得对,我们暂且回凉州修整,他日再来报仇也不晚!” 独孤信的话音刚落,又有探子急匆匆回来禀报:“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四小姐和七小姐都被宇文护俘虏了!” “你说什么?”情急的独孤信站起身子,抓起那探子:“你到底有没有打探清楚,七小姐伽罗怎么也会在这里,不是只有四小姐在大本营吗?” 探子咽了一口干燥的唾沫:“小,小的打探得清清楚楚之后,才敢回来禀报的!七小姐是和军师一起,从凉州星夜赶来,不巧,和四小姐一并被宇文护包围俘虏了!” 独孤信懊恼地丢下探子:“我独孤全家,都落到了宇文氏手中,我一个人还能回凉州苟延残喘吗?” 独孤信拔出佩剑,拖着沉重的步伐,亦步亦趋,朝着敌军的方向迈进。 两三百疲惫的将士,抹着眼角的泪水,也勉强地站起身,握住手中的武器,重新站回队列,跟随独孤信身后,坚定着视死如归的信念。 南熏被士兵们的气概感染,也跟在后面,柳春担忧地扯了扯南熏的衣襟:“南熏姐姐,他们这不都是去送死吗?” “你怕死吗?”南熏问,柳春摇头,南熏欣慰地摸了摸柳春的脸蛋,两人也跟随士兵们向前进。 前面正是士气高昂的宇文护大军,见独孤信带着两三百疲惫的残兵败将,更是嚣张地擂鼓呐喊。 宇文护示意身后的士兵们安静下来,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大司马果然识时务,亲自送上门来,也省得我这些弟兄们去找了!” 独孤信身后的士兵一字排开,南熏和柳春也走到了队列前面。 独孤信担心道:“娘娘还是回到士兵们的身后,这里危险!” 南熏莞儿一笑:“本宫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谁能比本宫知道死有多不可怕吗?” “皇后娘娘,恕臣铠甲在身,不能行跪拜大礼,这里见过娘娘了!”宇文护傲慢地冲南熏拱手。 “哼!当年你给本宫灌毒酒之时,一点都不客气。今日怎么反倒拘礼了?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禽兽穿上衣服,还是衣冠禽兽!”南熏瞥了一眼宇文护,目光如炬。 “好,娘娘骂得好,骂得痛快!我宇文护就是出了名的禽兽!”宇文护恬不知耻地笑:“这次你落入到我宇文护手中,可没有上次喝毒酒那般痛快了,让你见识这几年来我研究的新死法!” “宇文护,休得对娘娘无礼!敢下马与我一战吗?”独孤信愤怒道。 “哈哈哈!独孤信,你当我宇文护傻吗?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我劝你不要再做困兽斗!我叔父最是惜才了,特地嘱咐我不要伤了大司马,期待大司马能追随我叔父,他日建立盖世功勋!”宇文护道。 “休想,今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独孤信准备上前与宇文护一搏。 宇文护招招手,士兵把小伽罗和小沙华带了上来:“独孤信,你看这是谁!” 第086章 垓下被围(下) “你意欲何为?”独孤信见两个被绑缚的女儿,心中又十分焦躁。 宇文护冷冷地:“独孤信,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束手就擒,要么你的两个女儿就要为你的顽固付出代价!” 小沙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父亲!” 小伽罗很是不屈不挠:“父亲不要管我们,只管杀了老贼!” “真是虎父无犬女,是为国尽忠,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让你见识一下本将军的厉害,是不会死心的!来人!”宇文护向身后的士兵命令道。 宇文护的爪牙,很利索地将小伽罗和小沙华挂在了树枝上,在树下方布满了排钉。排钉是钉在厚厚的木板之上的,钉尖闪亮,锋利无比,木板之上血迹斑斑,想也是害过了不少的人命。 小沙华不寒而栗,哏哏地责怪小伽罗:“都怪你多嘴!” 柳春骂道:“宇文护,你有没有人性?对小孩子还能下得了如此毒手?” “下得了,下得了!我怎么就下不来?方才你主子不是说了吗?我宇文护是禽兽,禽兽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宇文护策马走到树前,用剑挑了挑挂着小伽罗的绳索:“独孤信,这剑刃如若碰到了绳子,你应该知晓是什么后果吧?” “宇文护,你,你放手,有什么话咱们好商量!”独孤信放下了手中的剑,举起手往后退,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放下兵器。 “这就对了嘛,早就应该如此!”宇文护命令士兵把绳索扔到了独孤信等人的面前:“你们自己来吧!” 独孤信道:“娘娘乃是一国之母,你我应该尽人臣之道,我等可以自缚,就给娘娘留些体面吧!” 宇文护明白,只要独孤信被绑起来,南熏区区女流之辈,也不会轻松逃走,便也依了独孤信的请求。 得胜归来的宇文护,押解着独孤信等人一路凯旋回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万人空巷,夹道来看独孤信,都默默地流泪,昔日繁华的街道,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宇文护骑着高头大马,在队列前面耀武扬威,一边走着,一边对围观的民众大喊:“今日将叛将独孤信捉拿,游街示众,这就是反抗大冢宰的下场,大家都看清楚了!” 小伽罗发现,围观的这些百姓们,都歪戴着帽子,很好奇地问身边的碧螺:“为何他们的帽子都歪了?” 碧螺笑道:“那是五年前,你还没出生的那年!你父亲打了胜仗回来,长安城的庶民们也像今天一样,夹道欢迎你父亲。在进城之时,一阵风把你父亲的帽子吹歪了。” 小沙华接过碧螺的话:“这个我知道,因为父亲潇洒英俊,第二日,长安城大街小巷都学父亲歪戴帽子,一时间成了长安城的风尚!” 碧螺笑着点头:“今日他们又这般打扮,可想而知,你父亲有多得民心!” 小伽罗听了碧螺的话,更觉得父亲很了不起,更加是满满的以父亲为自豪了! 一路被押解到大冢宰府,宇文泰笑里藏刀地在门口迎候,见独孤信被绑缚着,假装愤怒:“护儿,临行之前,我是如何吩咐你的?怎么如此对待大司马?” 宇文护也故作惶恐:“叔父教训的是,都是侄儿的错!” 说罢,宇文护便要上前要为独孤信松绑。 “宇文泰,你就不要再费尽心思演戏了!”独孤信推开宇文护:“我独孤信只忠于大魏元氏,发誓与你们宇文一氏势不两立,更不会做你的马前卒!” “这怎么叫马前卒呢?你我都是大魏的朝臣,都在为大魏尽忠嘛!怎么会是我宇文氏的马前卒呢?”宇文泰走到独孤信的面前,亲自为他松绑:“大司马一定是听信了一些谣言,才挥师‘勤王’,我宇文泰怎么可能是奸贼呢?” “大冢宰的言下之意,你不是奸贼,那我便是了?我无故起兵,就是反贼咯?”独孤信道。 “大司马这是哪里的话,误会,一切都是误会!”宇文泰把独孤信搀扶下来:“咱们兄弟一起征战沙场,为匡扶大魏不辞劳苦,怎么能听信谗言反目成仇?你我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嘛,谁都不可能有谋反之心!” “宇文泰!”南熏厉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南熏扯下面纱,露出了丑陋面孔,让宇文泰回忆起当年命宇文护灌下乙弗皇后毒酒之时,因为毒酒的副作用,毁了乙弗皇后的容颜。 “你,你……”宇文泰反咬一口:“你这个蛊惑圣心、挑拨离间、祸国殃民的妖女!我今日便不会再饶了你性命!” “此乃当今圣上的正宫皇后,何来妖女之言?”独孤信正颜厉色:“见了皇后娘娘,你宇文一氏为何不下跪?有何颜面说自己是匡扶大魏的忠臣?” 乙弗皇后的事情,是宇文泰记忆中的一块伤。自从得知乙弗皇后还活在世上,他一直都是寝食难安,每每夜间恶梦都是梦到皇后的冤魂来向他索命。 宇文泰颜色大变,不再似方才对独孤信那般和颜悦色:“独孤信,为兄是礼贤下士、爱惜人才,你莫要不识好歹。什么皇帝皇后,都只不过是我玩弄手掌之中的傀儡罢了!” “我与大冢宰便不是一路人,大冢宰不要再费心了!”独孤信道。 宇文泰眼角含泪,捶胸顿足很是心痛的样子:“贤弟啊,不是为兄要赶尽杀绝,是你不识时务!失去了你这么个难得的将才,你可知为兄心中有多痛吗?” 碧螺看着宇文泰如丧考妣的样子,打了一个冷战:“这宇文泰,喜怒哀乐变换自如,真是太可怕了!” 小伽罗依偎在碧螺的怀里,也很害怕的样子。 宇文泰命人将独孤信等人带了下去,也都关进了地牢里。 宇文护问道:“父亲,叛将独孤信已经抓到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此事还没有完,明日朝堂之上,需得让皇帝小儿亲自下旨,将独孤一氏满门抄斩!”宇文泰道。 “可那皇帝小儿,向来倚重独孤信,又对独孤茱儿一往情深,他会下旨吗?”宇文护道出了心中的忧虑。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他亲自下旨,让世人都知道,独孤信是皇帝想杀,而不是我宇文泰想杀!”宇文泰说完,也转身回到府中。 宇文护想了片刻,领会了宇文泰的意思:“叔父,侄儿明白了,这是让那皇帝小儿上了咱们的船,让大魏的臣民都把他当做无道昏君,以后就没人再为他效忠卖命了!” 第087章 满门抄斩(上) 魏文帝退朝回宫,刚走上銮舆,忽然吐血。 “快传御医,传上官御医!”太监焦急地命令身边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面露难色:“上官御医一大早就被叫到长信宫去了,想是闾贵妃胎气有恙,不如,我们去长信宫吧?” 魏文帝道:“不用御医,去永寿宫,快!” 太监知晓魏文帝心急,命抬銮舆的脚力太监:“快点,加快速度!” 赶到了永寿宫,魏文帝也不让宫女通传,下了銮舆,就直奔宫中而去。 一身素装打扮的茱儿,还未来得及换装,魏文帝就已经闯了进来,拉着茱儿的手就要往外走:“我们走!” “这是要去哪里?”茱儿不明缘由,昨日听闻父亲被宇文泰抓走,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宇文泰在朝堂之上逼着朕下了圣旨,要将你全家满门抄斩!朕对不起你,对不起独孤信啊!”魏文帝又咳嗽了两声,锦帕之上,带着星点的血沫子。 “陛下觉得,就算我们逃,能逃得了宇文泰的魔掌吗?”茱儿挣开了魏文帝的手:“家人罹难,臣妾岂能苟活?” 魏文帝焦急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朕已经命人准备了太监宫女的衣服,我们换上之后,就趁乱逃出去!这皇位就让给宇文泰,你我找一个深山老林,做一对庶民夫妻,可好?” “不好!”茱儿难以置信地审视魏文帝:“臣妾没想到,陛下竟然是这般想法!爱美人不爱江山?和那些亡国昏君有何不同,臣妾不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女人了?” “朕不怕别人说朕是昏君,朕只愿和你相守一生!”魏文帝又道:“你是不是在为之前闾贵妃的事情,生朕的气?那是朕错怪你了!” “臣妾不能走,陛下也不能走!臣妾愿意一死,还望陛下能继续忍辱负重,励精图治!”茱儿的目光很坚定。 “不,你听朕说,朕并非贪生怕死!”魏文帝紧紧握住茱儿的手:“朕知晓失去至爱之人的痛苦,朕不想再重蹈覆辙,再失去你了!” 太监听到宫门外已经有慌乱的嘈杂声和宇文泰的铁蹄声、杀戮声,更加焦急:“陛下,娘娘,宇文泰已经闯进宫中了,快走吧!” 茱儿恳切地问:“陛下还爱着乙弗娘娘吧?” 魏文帝沉默了片刻:“可惜,她已经落入奸贼之手,性命更是难保了!” 茱儿又问道:“陛下心中可有臣妾?” 魏文帝肯定地点头,又要上前拉茱儿逃走,还是被茱儿躲开了。 茱儿眼中滑落两颗泪水,心满意足地笑:“臣妾此生不能与陛下成为夫妻,待来生再续情缘吧!” 说话间,宇文泰已经带人闯进了宫中。 “陛下,臣要要冒昧带走叛将之女!”宇文泰挥挥手,身后的就要上前来。 魏文帝喝止:“且慢,宇文泰,你真的要赶尽杀绝吗?连朕的爱妾都不放过?” “臣觉绝不允许这个妖女留在陛下身边,蛊惑陛下,危害大魏的江山社稷!”宇文泰道。 士兵们蛮横地将魏文帝推开,太监心疼地扶住魏文帝:“陛下……” 茱儿趁宇文泰不备,拔出他的佩剑,惊得宇文泰向后退。 “你,你想做什么?”宇文泰命身边的士兵:“你们这群废物,拿下她!” 茱儿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前:“谁都不许动,再往前半步,我就结果了自己!” “茱儿,你不要!”魏文帝挣扎着想上前救茱儿,却被太监死死地抱住。 太监:“不能啊,陛下,会伤着龙体的!” “哈哈哈,茱儿小姐,你若敢自裁,倒也省得我动手了!别高估了自己!”宇文泰不屑一顾。 忽而,上官御医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跪下:“陛下,大事不好了,陛下!贵妃娘娘的胎气有恙,大出血过后昏迷不醒,性命堪忧啊!” 魏文帝更是不知所措,想去长信宫,却又舍不得眼下的茱儿,慌乱地在原地踌躇:“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宇文泰提起上官御医的衣领摇晃着:“闾儿前两日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官御医挣扎:“大冢宰,快放手,老夫快要被你摇散架了!” 上官御医悄悄给茱儿一个眼神,茱儿会意。 “宇文泰,如若柔然的长公主因为你,死在了大魏的皇宫之中,失去了掌上明珠的柔然可汗,会作何举动,你可知道?”茱儿面部露出的得意的微笑,让魏文帝都觉得有些不认识她了。 “闾儿便是有不测,又怎么是因为我?你休要胡说!”宇文泰道。 “你方才不是很好奇为何闾贵妃突然发病吗?好,我来告诉你!”茱儿反问上官御医:“上官御医,你可曾查看闾贵妃今早用过的药食?” 上官御医不明就里地摇头。 宇文泰似乎明白了:“你,莫非你在闾儿的药里面下了毒?” “是与不是,你让人查看便知!”茱儿蔑视地看了一眼表面故作镇定,内心早已慌乱的宇文泰:“不过,这查看的空当,是否会耽搁闾贵妃的性命,就不好说了!” “你且放下剑,我相信你!要怎么才能救我家闾儿,你可有解药?”宇文泰近乎哀求的语气。 茱儿刚放下手中的剑,魏文帝就挣开太监,上前抓住茱儿的双肩:“茱儿,你为何要这么做?闾贵妃的腹中,可是朕的骨肉啊!你为何要对朕的骨肉下此毒手?” 茱儿冷言冷语:“陛下可知有一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臣妾为了自己和家人,也顾不得许多!” 魏文帝失望地向后退:“朕真的是看错你,爱错你了!你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跟宇文老贼又有何区别?” “臣妾如若不心狠手辣,陛下能救得了臣妾吗?能救得了臣妾一家人的性命吗?陛下如若是恨,便恨吧!臣妾并不后悔!”茱儿道。 上官御医焦急:“快再不快些,闾贵妃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魏文帝哏哏地丢下茱儿,朝着长信宫的方向奔跑而去。 宇文泰道:“茱儿小姐,怕你是打错了算盘,就凭区区一个闾贵妃的性命,就想换你全家人,这赔本的买卖,我宇文泰还是算得清楚的!” “换三个人的性命,总还是可以的吧?”茱儿道。 宇文泰道:“茱儿小姐还是自裁吧,你又高估了闾贵妃在我宇文泰心中的地位,她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两个?”茱儿试探地问。 “不,只能是一个,而且,是除了你父亲独孤信以外的。你是想换取你母亲崔夫人,还是想换取你妹妹伽罗小姐,可要仔细想好了!”宇文泰道。 宇文泰这是有意为之,这是艰难的选择,救下了母亲崔夫人,却要让她老人家在丧失亲人的悲痛余生之中生不如死;若是救下了妹妹伽罗,却因为年幼无人照料,将来命运难以预料。 在天空正中的太阳有些焦灼,陷入思考的茱儿,没有觉察到燥热,宇文泰已经是汗流浃背。 思考良久之后,茱儿走到宇文泰的跟前,对他耳语:“我要救这个人……” 听了茱儿说出的这个人的名字,宇文泰有些惊愕:“为何?” “难不成你害怕了?此人想必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了吧?杀了我们全家之后,这大魏的天下,可都在你的股掌之中了!”茱儿想用激将法逼迫宇文泰答应。 “我怕她?好,就依了你!既如此,茱儿小姐可以把解药交出来了吧?”宇文泰迫不及待地伸手要解药。 “无需着急,你把此人放出来之时,解药自然会送到长信宫!”茱儿起身向宫外走:“走吧,别再耽误了!” 第088章 满门抄斩(下) 盛夏时节,长安城赤日炎炎,连树上的蝉都懒得叫喊了,一切都没精打采。 然而,宇文氏一族,却像是打了鸡血,这一日是他们的狂欢日——要将独孤信满门抄斩! 独孤信是宇文泰篡位路上的绊脚石,为了这一天,他筹划了很久,此时,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晓! 小伽罗、茱儿和小沙华,姐妹三人一起被押解出了宇文泰的地牢,茱儿搂着两个妹妹步履蹒跚。小沙华虽然并不喜欢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但在这生死关头,也没心情计较许多。 小沙华的四个同母兄弟,倒是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独孤信呵斥:“不许哭!抬首挺胸,得像是我独孤家的男子汉!” 四个公子少爷在家中娇贵惯了,越是被独孤信呵斥,越害怕哭得厉害。 崔夫人怜悯这几个失去了娘亲的孩子:“夫君,你便不要强求孩子了,死都死了,还要什么独孤家的尊严?” 独孤信失望地感慨:“生了这么些脓包儿子,即便是我独孤信一族今日不被灭门,他日也未必长久,天意啊!” 南熏并不在队列之中,茱儿那日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换的,既不是母亲崔夫人,也不是妹妹伽罗,而是身为乙弗皇后的南熏。 茱儿当时心中盘算,无论是救家族之中的任何一位,都不合适,活着的那个终究还是生不如死。 不如选择一个仇恨宇文泰,又有可能将宇文泰扳倒的人活下来,乙弗皇后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现在,南熏应该已经回到了永寿宫,回到了魏文帝的身边,茱儿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站住!”宇文护在查看人数之时,发现了异样:“怎么少了一个?” 宇文泰也审视了一番人群,独孤信一家人、高宾父子和受伤的李昞:“不就这些吗?还有谁?” “不对,好像是少了一个……”宇文护仔细回想:“对,少了那个盗匪头子!” “哪来的盗匪头子,此人很重要吗?”宇文泰问。 “倒也不重要,一个草莽英雄罢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逃走的,好像在地牢里从未见过这个人。”宇文护回答。 “那就随他去吧!”宇文泰挥挥手,让家丁们继续押着他们赶路。 皇宫正门之外的广场,聚集着文武百官,到场的基本是宇文一氏的党羽。八柱国之中,李虎一支已经被灭,于瑾征战在外,赵玉环的父亲赵贵称病在家,包括魏文帝元宝炬在内的元氏一族,都被强行带到刑场之上观看。 宇文泰命魏文帝和乙弗皇后监斩,这么做的目的除了让魏文帝背负诛杀忠臣的恶名之外,也看破了茱儿临死之前的计谋。 你茱儿不是想保全乙弗皇后的性命,让她将来扳倒我宇文泰吗?我今日便利用乙弗皇后之手,下达诛杀你全家的命令! 而对于南熏来说,这更是莫大的羞辱。南熏苟且偷生这些年来,处心积虑欲等待时机报仇雪恨,终究还是败在了宇文泰的手中。今日虽暂时保全了性命,却也不知能活多久。 魏文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面前跪着的是自己曾经钟爱过的独孤茱儿。虽然魏文帝仍然对茱儿耿耿于怀,因为她要谋害闾贵妃腹中的龙种,但现在却要他监斩,犹如亲自在心口割下一块肉,血淋淋的痛! 小伽罗抬头仰望,昔日的南熏姐姐,如今穿着皇后的华服,甚是雍容尊贵。 午时三刻是问斩之时,现已经是午时二刻。刽子手们已经扛着磨得明晃晃的大砍刀,站在了独孤信等人的身后,做好了问斩的准备。 刀锋寒气凛凛,虽然刽子手站得有十步之遥,小伽罗却仿佛觉得到已经架在了脖子之上。 平日里胆大任性的小伽罗却不知为何,有些害怕了。昨日母亲一直安慰兄弟们,让他们不要害怕,哄骗他们说,死本并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们很快就可以见到死去的母亲郭夫人了。 小伽罗特别的想哭,她好像很明白,死了之后,不可能会再见到父亲和母亲,不可能会见到一直疼爱和袒护自己的姐姐茱儿! 然而,小伽罗却不能哭,她不想让父母亲因为自己而难过。于是,她努力地笑着,看着父母亲和姐姐茱儿,也都对着她笑。 按照规矩,行刑之前,罪犯们是需要先吃上断头饭,喝上断头酒的。 没有谁能有胃口吃得下饭,平日里不让小伽罗碰酒杯的母亲,却格外开恩地劝小伽罗喝酒了。母亲说,喝下了一碗酒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伽罗接过就玩,抿下一口酒:“太难喝了!” 小伽罗摆摆手,命人把酒拿下去。而父亲独孤信,却豪爽地喝下了三坛酒都不醉:“痛快,我独孤信向来治军严明,在军中滴酒不沾,多谢大冢宰能让我在临死之前喝个痛快!” 听了独孤信的这句话,围观的百姓都暗自垂泪。 午时三刻已到,宇文泰提醒魏文帝:“陛下,时辰已到,下令吧!” 魏文帝拿起手中的令牌,哆哆嗦嗦、皱着眉头,迟迟不肯扔下。 宇文泰再次提醒:“陛下,时辰已到!” “等等!”一旁的乙弗皇后站起身:“陛下,臣妾有一事启奏!” 宇文泰很是不耐烦:“有何事请娘娘稍后再说,不要误了时辰!” “大冢宰,人都已经押解到了刑场之上,你还怕逃跑了不成?你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何时在乎过时辰?此事必须现在启奏于陛下!”乙弗皇后丝毫不惧宇文泰。 “你奏吧!快点奏!”宇文泰催促道。 乙弗皇后:“陛下,独孤茱儿入宫数月,因陛下操劳国事,未曾举办册封大典,茱儿至今并无名分。这于礼制不妥,恐污了茱儿的名节。今日还请陛下成全了茱儿,就此迎娶茱儿!” “朕觉得……”魏文帝还没来得及答应,就被宇文泰抢了话锋。 “我觉得不妥!都是要死的人了,还顾得了什么名节?”宇文泰道。 “本宫乃是后宫之主,此乃后宫之事,你一个朝廷外臣,无权干涉吧?难道大冢宰想当着众位文武和长安百姓的面,置陛下的尊严于不顾,置朝廷的礼制于不顾,要独断专行吗?”乙弗皇后冲着围观的百姓:“长安城的父老们,你们支持陛下迎娶茱儿吗?” 百姓群中,有一位戴着斗笠的书生,一直在默默地观望,见乙弗皇后发问,带头大喊:“支持!支持!” 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刘堃刘头领。 爱戴独孤信的百姓们也跟着大喊:“支持!支持……” 民意不可违,宇文泰明知道这是乙弗皇后在故意拖延时间,却也想不明白拖延时间是在等什么。 长安城被封锁戒严,所有的兵马也都掌握在宇文一族手中,这一切宇文泰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一个女流,能有多大的能耐?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不就是让两人成亲吗?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宇文泰答应:“不能繁文缛节,简单拜了天地就行了!” 乙弗皇后却不答应:“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基本的礼仪还是需要的,以迎娶贵妃的礼制……” 一旁沉默的宇文护,终于忍耐不住,夺取魏文帝手中的令牌就要扔下去:“叔父,不能听她啰嗦,以防有变!” 乙弗皇后急忙改口阻止:“好,就拜天地!” 宇文泰点头,让人把茱儿押了上来,和魏文帝一起,在几案之上,简单摆了一些贡品果子,燃了香。 魏文帝和茱儿,一人手中各执一炷香,两人面对面,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茱儿也没想到,能在临死之前,落得个贵妃的名分,也不枉对魏文帝的一往情深了。 第089章 峰回路转(上) “臣妾能与陛下结为夫妻,此生心愿已了!”茱儿笑了。 魏文帝从未见过如此美的笑容,像是这盛夏时节绽放在明媚阳光下的水芙蓉一般,这是由衷的幸福感。 两人正要对拜之时,蓦然,被闯入的士兵打破了温暖气氛。 “报——杨忠在凉州起兵叛乱,勾结伪朝高澄,要为独孤一氏报仇!”一个士兵以闪电之势蹿到了宇文泰的面前。 “报——杨忠带着独孤信残部七万精兵,连续攻下灵州、会州等州郡,直逼长安城而来,势不可当!”又一个士兵禀报。 “报——伪朝高澄在晋阳起兵,向我大魏边境陈兵,要和杨忠两路夹攻!”又是一个士兵慌不择路。 “报——杨忠送来书信,如若大冢宰不放独孤一氏,他日攻破长安之时,必将宇文九族诛灭!”还是一个士兵屁滚尿流地爬到宇文泰的面前,呈上了杨忠的书信。 “报……” “不要再报了!”宇文泰气得胡须翘了起来,捏着手中的书信,汗水把书信浸透了。 “叛将杨忠竟然如此无礼,叔父快下令斩杀独孤信,杀一儆百!”宇文护欲将手中的令牌掷下。 “糊涂!”宇文泰制止了宇文护,命令士兵:“将他们都押下去,待查明事由之后,再做处置!” 宇文泰终于明白了乙弗皇后原来是在等这个,这几日以来,宇文泰捉摸不透一个问题,为何只是一次作战偷袭,就能冲散了独孤信身经百战的十万大军,溃散的兵卒又都不听独孤信的帅令,向凉州城逃窜。 背后一定是有高人指点,这高人是乙弗皇后,还是另有其人? 且不管这高人是谁,终究还是比他宇文泰棋高一着,能镇得住杨忠、化解这次危难的,只有独孤信! 士兵们得令,上前来拆散了要对拜的茱儿和魏文帝。 魏文帝很不情愿也很遗憾,眼看就要成了夫妻,却被棒打鸳鸯。可独孤一氏的性命得以保全,这却也是峰回路转,也是否极泰来! 茱儿也已经无心在这婚礼之上了,虽然不知家人是否真的完全脱险,亦不知以后会怎样,现在却也暂时躲过一劫,便回到了家人的身边,紧紧地和母亲、小伽罗、小沙华抱在一起。 小伽罗想起了在凉州城临别之际,高宾对镇守凉州城的杨忠说过,如若长安城内有变,独孤一氏有危险,就让他遥相呼应,在凉州城举兵、结盟伪朝高澄,逼迫宇文泰。 小伽罗又感激又赞扬:“叔父,你的计谋好高明啊!” 高宾一直在发呆,见小伽罗如此问,道出了心中的疑虑:“让杨忠在凉州城举兵确实是我先前的部署,可这七万残兵为何会回到凉州城,我也不明白啊!” 茱儿听了他们二人简单的对话,大致明白了事由,向乙弗皇后施了万福礼。 宇文泰将独孤一氏押回了地牢。 宇文护困惑地追问:“杨忠所率领的叛军,不过是侄儿的手下败将而已,叔父为何如此惧怕?” “糊涂!”宇文泰斥责:“如若光明正大地两阵对决,你还是独孤信的对手吗?当初我之所以让你速速追捕独孤信,就是担心他重整旗鼓,这下可好,杨忠替他重整旗鼓了!我们是中了计谋,此次杨忠骑兵是有备而来,民心所向望风披靡!” 宇文护想了想:“独孤信还要杀吗?” “杀与不杀,已经由不得你我做主,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现如今,只有稳定时局,再做定夺!我怀疑这背后的高人,就是那宫中的乙弗皇后!”宇文泰道。 “叔父何出此言?她区区一女流之辈,怎会懂得兵法,有这般能耐?”宇文护更是揣摩不透。 “这数年来,她怀着对我们宇文一族的恨,到底在研究了些什么,你我又怎么得知?今日她有意拖延时间,分明是成竹在胸,此人今非昔比!” “那……侄儿这就把她抓起来!”宇文护转身往外走。 “回来!”宇文泰恨其不争:“我已经派人监视了,不要鲁莽行事!” “可留她在宫中,必然是夜长梦多、贻害无穷啊!”宇文护道。 宇文泰思考了片刻,喜上眉梢:“女人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女人来解决!你去将独孤茱儿带回皇宫!” 宇文护得令,回到地牢里,欲将茱儿带走,小伽罗拉住茱儿的手不肯放:“你们要把我姐姐怎么样?” 茱儿安慰小伽罗:“伽罗乖,他们不会把姐姐怎样!” 小伽罗不舍地松开了手,哭着目送茱儿离开了地牢里。 宇文护押解着茱儿,刚一转弯,茱儿就和一个公子撞了个满怀。 这满身酒气、醉醺醺在公子,正是宇文泰的庶出长子宇文毓,苦苦爱恋着柔然长公主郁久闾的情种,因为郁久闾入宫当了贵妃,一直以来都无法释怀,沉浸在酒坛子里。 迷迷糊糊的宇文毓,看花了眼,以为眼前的窈窕女子,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郁久闾,便抓住茱儿的手:“闾妹妹,是你吗?你回来了?” 茱儿抽开手:“这位公子,还请你放尊重些,我并非是你的什么闾妹妹!” 宇文毓仔细地凑近,端详着茱儿的面孔,失望了:“真的不是我家闾妹妹!虽然小姐你美若天仙,可在我心里,只有闾妹妹才是最漂亮的!” 宇文护推开宇文毓:“毓儿,你又喝成这个样子,不要碰上叔父,他现在正不高兴,免得他又找你出气,你又挨板子!” “少给我提那老东西!”宇文毓撒酒疯:“就是他亲手把闾妹妹送到宫中的,做什么狗屁的贵妃,伺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宇文护怒:“休要在这里胡说,似你这般为了一个女人,成日里醉成烂泥,叔父将来怎能将大事托付与你?滚开!不要耽误我入宫!” 宇文护押着茱儿继续往前走,宇文毓突然又转身,拽住茱儿的手:“不能走!” 茱儿:“公子,你又要做什么?” 宇文护道:“宇文护要把你送到宫中,是不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心想入宫?你若不想入宫,尽管跟我说实话,我替你做主!”(未完待续。) 第090章 峰回路转(下) “公子,不必了,我与陛下两情相悦,入宫是我心甘情愿的!”茱儿道。 “两情相悦?”宇文毓摇晃着本就醉意朦胧的脑袋:“我不信,这乱世时节,有多少良家女子愿意入宫为妃?我听说,陛下只喜欢过两个女人,其中之一是乙弗皇后,另一位便是独孤信的长女——独孤茱儿,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皇帝连我们家闾儿都不喜欢,你不要说笑!” 茱儿莞尔一笑:“多谢公子的赞誉,我便是你说的那个独孤信的长女!” 茱儿转身,翩翩然随宇文护离开。 宇文毓瞪大惺忪的醉眼,魔怔地看着茱儿的背影,那随风而动的衣衫,映衬出茱儿姣好的曲线,他看得如痴如醉:“难怪身姿如此曼妙,竟然是传闻中的独孤茱儿!能得见茱儿的尊颜,却也是幸运了!” 宇文毓就这样痴痴地看着,想着,不由得沉醉了傻呵呵地笑了出来,驱散了因为思念郁久闾的苦闷。 宇文护押解茱儿,直奔永寿宫而来。 永寿宫内,绿树成荫,虽然外面热浪滚滚,这里却是凉风习习。当初乙弗皇后刚刚入驻永寿宫之时,魏文帝特地请来江左园丁,巧妙设计,造出了这么个通风又阴凉的园林。 宇文护想学宇文泰,不经通传就要闯入,却被碧螺拦在了外面:“大将军止步,让我通传一下!” “不用,本将军向来都是这般出入皇宫!”宇文护想强行闯入。 “放肆!”碧螺随手一招,护卫太监们持刀围了上来:“宫廷规制,你胆敢擅自违逆,等同于违抗圣旨!” 宇文护看着这些太监,本来都是宇文泰安插在永寿宫的耳目,现在却都倒戈成了乙弗皇后的忠心护卫,心中胆寒,乙弗皇后果然是有些手段,思忖也不好硬来,只好等通传之后再进入。 此时的乙弗皇后正在园中乘凉,听碧螺通传说宇文护押解着茱儿,便让他们进来了。 乙弗皇后问:“宇文护,你这是何意?” 宇文护笑道:“今日在刑场之上,皇后娘娘支持茱儿和陛下成亲,虽未能如愿拜堂,却也已经昭告天下,茱儿也算是半个嫔妃了,理应送还与宫中!” 乙弗皇后领会了宇文泰的用意,正是想看她们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只好点头:“人既然已经送到,你便回去吧,茱儿小姐由本宫来照料安排便是!” 茱儿行大礼,跪拜乙弗皇后:“臣妾叩谢娘娘!” “妹妹起来吧!”乙弗皇后搀扶,见宇文护站在原地仍然不走:“你还有何事?” “臣只是想问皇后娘娘,如何安置茱儿小姐?”宇文护问道。 “如何安置,乃是后宫之事!”乙弗皇后道。 “臣来之时,大冢宰特意嘱咐,一定要让茱儿小姐住在永寿宫中,娘娘无需再将茱儿小姐另做安置!”宇文护道。 听了宇文护的这句话,茱儿也明白了宇文叔侄的用意,很不乐意:“有如此多的宫殿,另僻一处与我便可,大冢宰这般做法,是何用意?” 宇文护故作难色:“茱儿小姐有所不知,这多了一处宫殿,便要多一些宫女太监,就要几十张嘴。我大魏国力衰微,连年战事,国库吃紧,这般做也是为了陛下,为了社稷着想!” 茱儿还想说什么,乙弗皇后却制止了:“无需你们叔侄二人多言,本宫也会留下茱儿在永寿宫的,本宫和茱儿姑娘亲如姐妹,留在身边自然是方便彼此照应,你只管回去便是!” “那臣就先告退了!”宇文护转身之时,嘴角扬起,露出奸诈的微笑。 宇文护离开后,茱儿忍不住问:“娘娘,为何要听那奸贼叔侄的,娘娘听不出他们是心怀叵测吗?” “既然你已经知晓他们心怀叵测,我们又何尝不去将计就计呢?”乙弗娘娘转身往回走:“随我来吧,你在永寿宫中居住过数月,也算是这里的主人了!” 正如乙弗皇后所说,茱儿曾经算是永寿宫里的主人,这里的吃穿用度,她一应俱熟。只是,今日回到这里,却不似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便是因为这永寿宫真正的主人回来了,她反倒成了客人。 碧螺见茱儿愣愣地站在原地,便上前:“茱儿小姐,茱儿小姐?” 茱儿从沉思之中回过神:“你是娘娘的贴身宫女?” 碧螺抿嘴笑了:“是,我是碧螺,以后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与我,伽罗小姐是我的好朋友!” 茱儿道谢:“我妹妹伽罗给你添麻烦了,多谢你数月来的照顾!” “茱儿小姐哪里的话,你们果然是同胞姐妹,都是这般聪明伶俐、知书达理!”碧螺再仔细打量了茱儿:“想来,碧螺小姐长大成人之后,必然也是像茱儿小姐这般美若天仙吧?” 柳春从里面走出来:“你们两人还在说什么呢?娘娘已经在里面等得着急了!” 茱儿和碧螺应声,便随着柳春回去了。 宫女太监们正在准备晚膳,茱儿坐在客位,开始用膳之际,茱儿迫不及待地想问乙弗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事……” “用膳之时不可多言,这是永寿宫中的规矩!”乙弗皇后冷冷地回应了一句。 这确实是永寿宫中的规矩,却不至于对不知情的茱儿如此冷漠。乙弗皇后不过是在给茱儿下马威罢了,是在嫉妒茱儿的容貌气质,莫说自己现在已经是毁了容貌,又比茱儿年长许多。即便是年轻时候的她,也比不上茱儿,将来若真的与陛下争宠起来,定然是身处劣势了。 并且,乙弗皇后之所以能重返永寿宫,也多亏了茱儿用身家性命从宇文泰那里换取而来。如若让茱儿在人情世故上有优越感,今后又怎么能压制得了?先给茱儿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后宫之主。 茱儿也只好将话吞回去,也能感受到乙弗皇后的强势,明白今后与乙弗皇后相处,一定要如履薄冰,尽量不要在她们二人之间引起争斗,否则,便遂了宇文叔侄的心愿,给敌人可乘之机! 用罢晚膳,漱口过后,乙弗皇后不紧不慢地:“茱儿小姐,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茱儿意识到不能过于急切,说话一定要谨小慎微:“回娘娘,臣妾是想转达家父的疑惑。先前家父在城外与宇文护兵戎相见之后大败,散兵游勇都回了凉州城,给大将军杨忠骑兵补充了兵力,是否为娘娘的计策?” 这话问到了乙弗皇后的心坎了,乙弗皇后清楚,这哪里是在转达独孤信的疑惑,茱儿已然是揣度出了她是幕后高人。之所以假托父亲之言,是顾虑怕她嫉妒罢了。 “那些散兵游勇自己的腿脚,本宫不是统军主帅,即便身为皇后,他们也不会听本宫的。”乙弗皇后想进一步试探茱儿对此事到底知情多少。(未完待续。) 第091章 双凤相争(上) “娘娘恕茱儿冒犯,倘若得了家父的印信和虎符,号令三军也是易如反掌!”茱儿在说话之时,悄悄观察了三人的面色。 乙弗皇后自然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而侍立在皇后左右的碧螺和柳春闻言,眉心微微一挑,显然是茱儿触动了她们心中隐藏的秘密。 “好一个盗虎符的典故,茱儿小姐把本宫比作是盗虎符的魏王的如姬,那谁又是接应虎符的那个信陵君呢?”乙弗皇后只是轻声笑了一下,再次试探她还猜测出了什么。 “信陵君倒是有的,这个信陵君许就是从宇文护手中逃脱的那个草莽英雄吧?”茱儿停了片刻又道:“今日在刑场之时,人群里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书生,不像商人旅客,却戴着斗笠,一直都在看着皇后娘娘,想必此人便是吧?” “你又是如何料定,那个草莽书生就是‘信陵君’呢?”乙弗皇后对身边的柳春道:“把茶水和果品端上来!” 茱儿沉吟了片刻:“只怕,臣妾说了,娘娘会见怪!” “你只管说来,本宫不会责怪于你!”乙弗皇后道。 “这……”茱儿还是有些犹豫,但见乙弗皇后一直盯着,起到她往下说,便也只好说了出来:“臣妾在刑场之上时,见此人一直瞩目娘娘。又听闻妹妹伽罗说过,在凉州城外遇到一个钟情于娘娘的大哥哥,想来必然是此人无疑!” “放肆!”乙弗皇后拍案,愤怒险些震落了走进来的柳春手中的盘子。 茱儿急切地下跪:“臣妾冒犯,还望娘娘恕罪!” 乙弗皇后还想怒斥,却被一旁放下糕点茶水的柳春使了眼色,乙弗皇后才将愤怒咽了回去。 乙弗皇后道:“本宫不怪你,你起来吧!” “谢娘娘宽宏大量!”茱儿起身,回去坐下。 “你还知道什么,只管说来!”乙弗皇后又问。 茱儿犹豫了一下:“回禀娘娘,臣妾就只冒昧猜到了这些,不敢妄自揣度!” “怕是你揣度到的,不说罢了!”乙弗皇后还想再追问,却被一阵掌声打破了。 来者正是魏文帝,茱儿和乙弗皇后连忙起身,走过来跪拜:“臣妾接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魏文帝急急地走上前来,搀扶起茱儿,上下打量了:“茱儿,让你受惊了,让朕瞧瞧,有没有伤到?” 茱儿回道:“臣妾没事,让陛下担忧了!” 还在跪着的乙弗皇后,见魏文帝先关心茱儿,心中很是不爽,故意怒斥身边的碧螺和柳春:“陛下来了,你们也不通报一声,如此怠慢,是眼中没有陛下吗?” 魏文帝这才意识到,便转身将乙弗皇后扶起来:“不要责怪下人,是朕没有让他们通报!” 乙弗皇后有些嗔怪:“陛下也真是的,臣妾这些年来不在宫中,这些尊卑礼仪怎么可以荒废呢?” 魏文帝明白,乙弗皇后这是在责怪他厚此薄彼,也有些愧疚:“便是朕的不是,以后多加注意便是!” 魏文帝在主位之上坐下,乙弗皇后与魏文帝并排坐下,魏文帝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外面通传:“闾贵妃到!” 郁久闾便在宫女和太监们的簇拥之下,进了永寿宫,此时的郁久闾,已经是大腹便便了,气色还有些虚弱。 茱儿上前施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郁久闾冷眼想看:“不必了,本宫母子险些死在你的手上,可惜,本宫福大命大,没有遂了你的心愿!” 茱儿很尴尬地站在原地,魏文帝听了郁久闾的埋怨,心情也大有些不好。 郁久闾走到魏文帝和乙弗皇后的面前,跪拜:“臣妾见过陛下和皇后娘娘……” 乙弗皇后连忙让碧螺上前搀扶:“妹妹身怀六甲,快休要如此,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郁久闾起身之后,便在另一侧的客位上坐下来,和茱儿面对面。 魏文帝担忧:“闾贵妃,你大病初愈又身体不便,为何不在长信宫中好好休养,来此做什么?” “臣妾听闻皇后娘娘回到宫中,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自然是要拜见的!”郁久闾道。 乙弗皇后笑道:“谢妹妹挂念,妹妹此来,绝不只是来拜见本宫的吧?” 郁久闾道:“娘娘多虑了,臣妾真的只是来看望姐姐的!” “本宫听说,妹妹早就已经痊愈了,却一直未曾来拜见本宫,今日怎就想起来本宫来了?”乙弗皇后喝了一口茶:“昨夜长信宫中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妹妹和宫女彻夜醉酒,眼看茱儿要死了,你是有多高兴?” “陛下!皇后这也太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了!”郁久闾急切道:“臣妾昨夜绝没有歌舞升平,灯火通明只是因为担心茱儿姐姐,彻夜难眠罢了!” “好了,好了!”魏文帝劝阻:“不必为这种事情争吵了!闾贵妃既然是来拜见皇后的,皇后又何必计较这许多呢?” 乙弗皇后冷眼看了魏文帝:“陛下果真也是喜新厌旧,当年的海誓山盟都去了哪里?有了风姿绰约、貌若天仙的新欢,便忘了我这个已经是人老珠黄、相貌丑陋的旧爱了?” 乙弗皇后说完起身就要离开:“罢了罢了,留本宫这么个丑女人,有失陛下的尊贵!” 这话说得,更是让魏文帝心怀愧疚,急忙起身拉住了乙弗皇后:“皇后这说的是什么话,朕岂是那种玩恩负义之人?当年若不是娘娘为了朕,朕恐早已活不到今日!” 乙弗皇后转身,捧着魏文帝的脸:“臣妾并非是想让陛下念及旧恩,这宫中的礼制,以前是因为六宫空虚,既然现在已经有了嫔妃,就应该重新整顿才是!” “皇后说的是,今后这后宫整顿,交由皇后便是!”转身对郁久闾道:“闾贵妃,以后与皇后说话,要多注意一些才对,尊卑有别嘛!” 郁久闾哪里服气:“臣妾并非是那种争风吃醋之人,只不过在大漠自由惯了,不想拘束宫中的这些破规矩!如若皇后有意与我为难,我回大漠便是!” “你……”乙弗皇后气得指着郁久闾半晌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092章 双凤相争(下) 乙弗皇后与郁久闾相持不下,魏文帝夹在两人的情绪中间,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茱儿在一旁坐着,只管喝茶不语。 魏文帝向茱儿求救:“茱儿,你倒是说一句话呀!” 茱儿淡淡地回了一句:“回陛下,臣妾如今不过是一个准嫔妃罢了,两位娘娘相争,臣妾哪个都不好得罪。” “你就是坐山观虎斗!”憋了半晌闷气,无处发泄的乙弗皇后和郁久闾齐声道。 茱儿甚是冤枉,却也不好辩解,喝了一口茶,吃了一块点心:“要臣妾说,两位娘娘都不识趣,这时候也不早了,陛下操劳一日,不伺候陛下休息,反倒在这里争宠,这难道便是所谓的宫中礼制?所谓的尊卑有序吗?” 茱儿的这句话,一语三关,既给魏文帝解了围,又在暗讽乙弗皇后不要一回来就只知在宫中要什么威信,也是在暗中向郁久闾传达她不会轻易倾向于乙弗皇后。 乙弗皇后和郁久闾也只好向魏文帝告罪:“臣妾的不是,还望陛下恕罪!” “好了好了,你们不再争吵,朕心就欣慰了!”魏文帝转身便要离去。 乙弗皇后道:“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朕……回去就寝……还有何事?”魏文帝道。 “为何陛下不留宿永寿宫?”乙弗皇后问。 郁久闾也是上前搀住魏文帝的胳膊:“陛下累了,长信宫里有新进的时鲜水果,也有我父亲从柔然大漠送来的牛羊肉干,倒都是解乏的!” 茱儿也起身:“二位娘娘又这般争起来了,依臣妾之见,闾贵妃身有不便,还是好生休息。皇后娘娘刚回宫中,陛下理应留宿在永寿宫,方能体现陛下琴瑟和鸣之意,为天下人做表率!” 魏文帝点头:“就依茱儿所言,朕决定留宿永寿宫!闾贵妃你且回去吧,好好休养身体,切莫再生意外!” 郁久闾心中不快,却也无他法:“臣妾告退!” 郁久闾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回去了,经过茱儿身边之时,却用满怀敌意的目光看着茱儿。 茱儿道:“恭送闾贵妃!” 郁久闾拂袖而去。 是夜,茱儿彻夜难眠,心中思绪万千。想来乙弗皇后依然知晓她聪明好强之心,绝非久居人下之人。 好在现如今乙弗皇后与她茱儿还是有共同的利益,面对共同的敌人,最忌惮的是怀有身孕的郁久闾,而不是她。 就在茱儿翻来覆去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之时,听到房梁之上,有砖瓦响动的声音,好像有人在上面走动。 难道是有刺客?茱儿不免心中一惊,想来这乱世时节,宫中的规制确实要好好整饬,守卫们竟然如此怠惰,刺客都到了皇后娘娘的正宫里来,竟然无人知晓! 茱儿本想噤声不语,一面惊动刺客遭遇不测,忽而想到陛下还在永寿宫中,大惊不好。急切起身,打开房门,正准备大喊“有刺客”之时,一个黑影从房顶之上跳了下来,从后面捂住茱儿的嘴巴。 茱儿更是惊恐万分,难道是采花大盗,冲着自己来的?想来这洁净之身,万万不能被玷污了,否则,这皇宫之内她便是不可能再留得住了! 茱儿拼命地挣扎,而那刺客却死死地抱住茱儿,把她拖回了屋内,关上了房门,茱儿还要继续挣扎,刺客亮出匕首,顶着茱儿的咽喉,茱儿不敢再动。 刺客轻声道:“不要说话,我不会伤害你的性命,你也不要喊叫!” “你,你是何人?为何来此?莫非你是宇文老贼派来刺杀陛下和皇后的?”茱儿问道。 “我不是刺客,更不是宇文老贼的人!你只要告诉我,皇后娘娘在哪一件就寝便是!”那人说道。 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射了进来,茱儿凭着月光,隐约看到那人的眼神,好似是白日里刑场之上,那个戴着斗笠躲藏在人群中的书生。 “你是刘堃刘头领?”茱儿试探性地问。 “你认得我?那我便留你不得!”说着,刘堃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我妹妹伽罗终究还是小孩,识人不明,竟然把如此下三滥之人当做英雄!”茱儿故意感慨。 刘堃收回匕首,拿下脸上蒙着的面罩:“莫非,你是茱儿小姐?” “正是!”茱儿道。 刘堃松开茱儿,将茱儿搀扶床榻前,鞠躬赔罪:“在下冒犯了茱儿小姐,还望恕罪!” 茱儿赞赏地点头:“刘头领深夜入宫找皇后娘娘,所为何事?” 刘堃欲言又止:“此事不能与茱儿小姐说!” 茱儿想了想,笑了:“刘头领恐怕是担心玷污了皇后娘娘的名声吧?” “让茱儿小姐见笑了!”刘堃有些羞涩:“实在不瞒茱儿小姐,在下倾慕娘娘,约好了事成之后一起离开长安城去浪迹天涯的!” 茱儿心中虽然已经明白,却还要再问:“什么事成之后?你与皇后娘娘,为何有如此约定?娘娘凭什么与你浪迹天涯?” 刘堃说道:“茱儿小姐有所不知,此事还要从那父亲独孤信攻城说起。” 果然如茱儿所料,小伽罗和刘堃等人被宇文护俘虏之后,刘堃在喽啰的帮助下,逃脱了出来。喽啰本是想回老巢的,刘堃却心中挂念着和独孤信营帐里的乙弗皇后。 那日夜间,宇文护和独孤信隔着一条河安营扎寨。刘堃趁着夜色游过了这边,闯进了乙弗皇后的营帐里。 刘堃不由分说,就要拉着乙弗皇后往外走:“娘娘,快随我走!” 受惊的乙弗皇后,本想喊士兵,突然灵光一现:“刘头领,本宫问你,你可是真心对本宫?” 刘堃被乙弗皇后这么一问,也受宠若惊,以为皇后回心转意,忙不迭地跪下表忠心:“在下对皇后娘娘是真心真意,日月可鉴!” “可愿意为本宫做一件事情?”乙弗皇后问。 “即便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刘堃道。 乙弗皇后搀扶起来刘堃:“刀山火海倒不至于,只是麻烦你跑跑腿而已,此事若成了,你便是我大魏的第一功臣,将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未完待续。) 第093章 名节不保(上) “在下不想要高官厚禄,更不想要荣华富贵,在下斗胆只要娘娘!”刘堃磕头下去。 “你放肆!来……”乙弗皇后还是克制住了怒火,和颜悦色:“难得刘头领有如此心意,倘若你能将此事办得妥当,本宫答应与你远走高飞!” “在下虽知娘娘未必真心会迁就与我,但还请娘娘吩咐,我能为娘娘做什么?”刘堃问道。 乙弗皇后从袖中拿出一枚虎符:“你可知这是什么?” 刘堃接过虎符,大惊:“这是调兵遣将的虎符,娘娘怎会有这个?” 乙弗皇后:“你只要拿着这枚虎符,让那些逃散的士兵回到凉州城,我们便有转败为胜的可能!” 在永寿宫中茱儿的寝房之内,刘堃讲述到这里,茱儿便问:“皇后娘娘后来真的答应要跟你一起远走了?” “天亮之前我回到营帐之中交换虎符之时,皇后娘娘便再也没有提及此事……”刘堃有些自嘲地:“想来也是,皇后娘娘乃是尊贵身份,我不过是草莽英雄罢了!” “此言差矣!”茱儿很为刘堃鸣不平:“皇后这是在利用你对她的一片痴心!权谋之术虽然可以不择手段,却也还是要有底线的!” “我此次来宫中,就是想把娘娘带走!”刘堃接着说:“即便是娘娘不会看上我,我也不能让娘娘留在宫中,眼睁睁地看着她再被宇文一氏迫害!” “抓刺客——抓刺客——”门外纷乱的嘈杂之声,像是宫廷的守卫,敲锣打鼓。 茱儿走过去轻轻开启房门,却见外面太监宫女们一阵慌乱,显然是听说有刺客,都被惊到了。 茱儿问:“刘头领,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怎么就惊动了守卫?这下可好!” 刘堃很困惑:“我来之时,并没有见到什么守卫啊!我还嘀咕呢,这大魏的皇宫,怎么这般松懈,想当年我去县令家里偷东西,也不似这般好出入啊!” “没有守卫?怎么会这样?”茱儿略略地一想:“坏了,刘头领,你一定是中了宇文泰的奸计了!” “我?中了宇文泰的奸计?”刘堃觉得好笑:“这不可能吧?那老贼对付我做什么?我对他有何用?” 听到外面守卫挨着敲门,茱儿着急了:“你怎么那么笨呢!宇文泰哪里是在对付你,明明是针对皇后的!” “皇后?”刘堃恍然大悟:“坏了,如若我在娘娘的寝宫之内被抓到,必然会坏了娘娘的名节,岂不是反害了娘娘了?茱儿小姐,你可得帮帮在下!” 茱儿很无奈地:“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寝房内,我现在都是自身难保了!” 门外守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走到茱儿的房门之前,外面的宫女拦住守卫:“你们要做什么?这里是茱儿小姐的寝房!” “让开!有刺客闯进了永寿宫,我们要挨着搜查,谁的寝房都不能例外,我们也是要确保茱儿小姐的安全!”守卫猛烈地拍门:“茱儿小姐,我们冒昧要进来了!” “不要进来!”茱儿连忙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刺客,你们回去吧!” “那我们就更要进去了!恐怕是刺客挟持了茱儿小姐,不让你开门的吧?”守卫道。 那守卫把门踢开,却见茱儿只穿着肚兜,赤身躺在床上。茱儿见他们进来,忙用被子遮住身体。 “混账!”茱儿气愤地怒斥:“你们这些狗奴才,想要做什么?本小姐还没穿好衣服,你们就擅自闯进来!陛下要是知道,还不要了你们的脑袋?” 守卫慌忙掩上门,在外面赔罪:“茱儿小姐,奴才有罪,望茱儿小姐宽恕!” “滚!”茱儿怒斥。 守卫离开之后,刘堃从茱儿身旁的被子里钻了出来:“多谢茱儿小姐的搭救之恩!” 茱儿用枕头砸在了刘堃的脸上:“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转过身去的刘堃,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茱儿的肌肤,白皙娇嫩犹如草原上喝过的牛乳一般,还散发着馥馥清香,乃是少女独有的气息。 茱儿穿衣服的时候,发觉了刘堃的什么异常,怒道:“不要胡思乱想,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刘堃感慨:“难怪自古以来人们都争着想做皇帝,元宝炬这小儿却也真是,放着茱儿小姐这么个美貌天仙不好好珍惜,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霸占着乙弗皇后!” 茱儿已经穿完了衣服:“你念叨什么呢?谁是碗里的,谁是锅里的?你要知道,皇后娘娘可是比我先入宫的陛下的元配!转过身来吧,你还是快走吧,我这里不能留你!” 刘堃转身,走到门前,却见门外有增了许多的守卫,不禁惊恐:“这些守卫好像是一下子从地下长出来的,这么多,我怎么走得了!” 茱儿认真分辨那些守卫:“这其中有好些是宇文泰的侍卫!” 刘堃也仔细看:“茱儿小姐,我看这些人都是一样打扮,你是怎么认得出他们是宇文泰的人?” “你仔细看他们腰间刀,挂的缀饰不一样!”茱儿越发觉得事情不妙了:“看来,宇文泰早有预谋,料定你今晚会来永寿宫,想必是一直在跟踪你!” 刘堃更是不敢出门了:“茱儿小姐,你就收留在下一晚上吧,万一我要是在外面被抓到了,肯定会被他们捉去逼供,让我诬陷皇后娘娘,到那时肯定是生不如死!” 茱儿打开门道:“我已经救了你一次,不能再留你,你家皇后的清白是清白,我的就不是清白了?你若是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刘堃跪倒在地:“茱儿小姐,求求你,看在我与伽罗小姐的份上,你就救我一命吧!” “你……”茱儿只好掩上房门:“万一他们要是回头再来搜查,不仅你逃脱不掉,就连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为何要连累我!” “不会的,他们刚刚看到房内没人,是不会回来的!” “那是因为你太不了解宇文泰的这些耳目爪牙!”茱儿向刘堃伸手:“把你的匕首给我!” 刘堃颤抖地把匕首放在茱儿的手中:“你要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094章 名节不保(下) 茱儿小姐拿过匕首,指着刘堃的脑门:“你敢不敢跟我赌,不出一刻钟,那些人还会回来的,到那时,我便用这把匕首杀了你,以保全我的清白!” 果然,茱儿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茱儿手握寒光闪闪的匕首起身,刘堃陷入了绝望。 “谁啊?”茱儿问道。 “是本宫!”这是郁久闾的声音。 “贵妃娘娘?”茱儿心里更慌了,宇文泰没有亲自来抓刺客,而是告知了郁久闾,一定是在利用她借此机会将皇后娘娘扳倒。 “本宫听闻永寿宫中有刺客,便带着长信宫里的侍卫和太监赶来相助,姐姐为何还不开门,可是遇上了刺客?”郁久闾在门外询问。 茱儿走到刘堃的面前,双手并着握住手里的匕首。刘堃闭上眼睛认命,想也是命该如此,也不想反抗,即便是不死在茱儿的手中,也逃脱不了这皇宫侍卫的层层搜捕。 郁久闾的拍门声更加急切了:“茱儿姐姐,你还在吗?是不是真的遇上刺客了?” “并没有什么刺客,臣妾正在穿衣服,请娘娘稍后!”茱儿回应道。 茱儿将匕首放下:“我没有杀过人,也不忍为了自己的名节,害了你的性命!” 刘堃更是为之感动:“茱儿小姐,我该如何是好,再不开门,闾贵妃也许会破门而入的!不如我藏起来吧!” 刘堃四处张望,眼见到衣柜,便想打开藏身进去,却被茱儿拉了回来:“不用藏了,就这样开门吧!” “你说什么?”刘堃以为自己听错了:“茱儿小姐,你就这样开门,让闾贵妃看到我在你的寝房之内?” “正是!”茱儿点头。 刘堃还是不明白茱儿的意思:“莫非茱儿小姐是打算将我交给侍卫?” 茱儿摇头:“也不会出卖你,当我开门之时,你只管站在我身后,什么话都不要说便是了!” 刘堃莫名其妙地点头应诺,便任由茱儿开门了。 茱儿把门打开,跪下身子:“臣妾迎驾来迟,望娘娘恕罪!” 郁久闾正要让茱儿起身之时,忽而发现茱儿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吓得向后退:“你,你是谁?刺客果然在你的寝房之内,快快给我拿下!” 侍卫们拔出刀准备上前,被茱儿拦住了:“娘娘莫要惊慌,此人不是刺客,乃是我请来的客人!” “你请来的客人?哪有客人是晚间来拜访的?”郁久闾皱起眉头。 她从义父宇文泰那里得知的是,与乙弗皇后有旧情的盗匪刘堃闯入永寿宫。让她带着侍卫闯入,只要在永寿宫中抓住这个刺客,便可以肆意往乙弗皇后身上泼脏水。 想到白日里乙弗皇后对她的态度,莫名其妙地天上掉下来一个皇后,让郁久闾做皇后的清梦破灭了。 宇文泰本想着靠茱儿和乙弗皇后两人鹬蚌相争,让郁久闾渔翁得利,却不想,刘堃的贸然入宫,让他想到了尽快铲除乙弗皇后的妙计。 对于宇文泰来说,乙弗皇后显然是心腹大患,她竟然能使出计谋扭转局势,此女已经深不可测,若不尽快铲除,将来必然是心腹大患。 茱儿回答:“没错,是臣妾请来的客人。臣妾以前在宫中之时,多蒙此人照顾,因而,这才一回到宫中,急切想邀此人,表达感激之情!” “真是这样?”郁久闾又道:“茱儿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虽不知此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却也希望你清楚,如若你袒护此人,后果会是什么。深夜留宿宫外来历不明的男人,祸乱宫闱,这是杀头的大罪!” “娘娘又怎么知道此人是男人的?”茱儿反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此人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郁久闾问。 “此人既非男亦非女,臣妾何时说过此人是刺客,何时说过此人是从宫外来的了?”茱儿转身将刘堃拉倒面前,众人才看得清楚,此人是一身太监打扮,茱儿又接着道:“我方才分明说的是,此人是我在宫中认识的!” “太监?”众人都不敢相信,异口同声地惊讶。 郁久闾镇定了一下,还是不肯放过:“茱儿姐姐,你竟然包容此人到如此地步,别以为穿上了太监的衣服,便是真的太监了,来人,给我搜身!倘若发现假冒太监,定然是重罪不能饶恕!” 侍卫收起手中的刀,上前将刘堃按到。却不知为何,刘堃竟然如此软绵无力,侍卫向刘堃的裆内摸索:“回禀贵妃娘娘,此人真的是太监!” “如若真的是太监,便不会是刺客了。去其他地方搜一搜,刺客一定是都在别的地方了,今晚一定要把这个刺客找到!”郁久闾转身带着侍卫们离开了。 “恭送贵妃娘娘!”看着他们离去之后,茱儿将门掩上,刚刚转身,满头大汗的刘堃,却已经晕倒在地。 茱儿上前摇晃着刘堃:“刘头领,刘头领你怎么样了?” 茱儿点燃了蜡烛,看着昏迷不醒、气若游丝、面色惨白的刘堃,在看墙角之处,扔下一血淋淋的物件,裤裆更是被鲜血染红。 茱儿不免流下了眼泪:“真是痴情的男儿,为了心爱之人,竟然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不行,现在还不是昏迷的时候,刘头领,快醒醒,你快醒醒!” 在开门之前,茱儿把匕首扔给了刘堃,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宫。 刘堃捡起匕首,想也没想,躲到角落之处,一刀挥下,将自己的命根子割了去。 虽然古时候也很少用麻药,太监自宫之时,也都大量饮酒,来消除疼痛。而茱儿的寝宫之内,并没有酒,就这样空手割除了命根子,还要强忍着疼痛,站在茱儿身后那么许久。 茱儿端来清水,泼在了刘堃的脸上,刘堃渐渐地醒来,分明感受得到裆部剧烈的疼痛,龇着牙在地上翻滚:“茱儿小姐,求求你,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不,我不能杀你!”茱儿道。 刘堃看到一旁的匕首,便忍痛拿了过来,要往自己脖子上抹:“我忍受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095章 手辣心狠(上) 茱儿把刘堃手里的匕首夺过来:“刘头领,你死倒是容易,可你若是死了,皇后娘娘的名节就真的葬送在你的手上了!” “为何?我都已经不是男人了,怎可能还会连累皇后娘娘?”刘堃挣扎着要抢茱儿手里的匕首。 茱儿向后退:“不是你想得如此简单,好在闾贵妃并不知晓大魏的宫廷规制,方才我们有幸躲过了一劫。若是稍后她明白过来,有人指点她去查太监的名册,挨个点卯,你是假太监的身份就暴露无遗了!” “这种卵痛的感觉,你怎能体会,简直是生不如死!”刘堃的双眸望着那把匕首,仿佛是垂死之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你若真的想死,便死去吧!”茱儿生气地将匕首扔到刘堃的面前:“你死后无须多久,便可以在地下和皇后娘娘团聚了,这倒也是好事一件!” 刘堃抓起面前的匕首,闭上眼睛,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下必死的决心。良久,刘堃收起匕首,哀求茱儿:“茱儿小姐,看在皇后娘娘救了你家人的份上,请一定要救救娘娘!” 茱儿将匕首扔在刘堃的面前之时,是对他很失望,茱儿很担心刘堃真的一刀子将自己的性命了解。 松了一口气的茱儿,扶起刘堃:“你还能站得起来吗?” 刘堃艰难地摇头:“确实痛得难熬!” “那也一定要站起来,不仅要站起来,还要像正常人一样走出去!”茱儿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自己这么说,确实不近人情,然而,事已至此,却也别无他法,“你能做得到吗?” 刘堃痛得眼泪流了下来,却也只好强撑着:“我试试!” 在茱儿的搀扶下,刘堃勉强站起身来,再皱着眉、忍着剧痛,站得笔挺。 茱儿鼓励刘堃:“走走看,你可以的!” 刘堃迈出第一步之时,裆部的剧痛穿过心脏,如撕裂一般。然而,这终究是成功的一步,茱儿对刘堃笑,刘堃也自信地笑了笑。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茱儿忍不住抽泣了,刘堃这么一个能为了心爱的女人,做到如此地步,真是难得的痴情儿。倘若也有这么一个人能为她做这样的事情,再硬如磐石的心,也都能融化了吧? 茱儿道:“你跟在我身后,我要带你去见皇后娘娘!” “见皇后娘娘?”刘堃问:“我这样子?” “怎么?你千辛万苦闯进宫中,不就是为了见皇后娘娘?这个样子又有什么关系!你虽然已经不是男人,却更应该像男人一样坚强面对自己!”茱儿打开了房门,外面的清风吹了进来。 茱儿带着刘堃,一路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搜查的侍卫,百转千回,来到了乙弗皇后的寝宫之前。 乙弗皇后的寝宫,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外面的人不许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许出去。这些侍卫显然,也都是宇文泰的人,被宇文泰授意,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只能听命于闾贵妃一个人,即便是皇帝的圣旨也可以置若罔闻。 茱儿犯难了,如若被这些侍卫发现盘查,便会惊动了郁久闾。 “我有一计!”刘堃道。 刘堃拉着茱儿躲藏在一棵大树后面,便捡起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向另一个方向的花丛中扔了过去。 石头在花丛中的响动,引起了那些侍卫的注意:“谁?刺客!” 侍卫们便向花丛里搜捕,茱儿和刘堃便趁乱,闯了进去。 进入寝宫之后,茱儿匆匆掩上房门,灯火通明的寝宫之内,魏文帝和乙弗皇后都坐在那里。 魏文帝见是茱儿,也吃惊不小:“茱儿,你怎么来了?” “臣妾……”茱儿正欲行礼。 魏文帝上前道:“礼仪就不必了,你有何事,着急要见朕?” “不,臣妾是有事要见皇后娘娘!”茱儿道。 “见我?”乙弗皇后问。 “也不是臣妾要见娘娘,而是此人!”茱儿将身后的刘堃,拉到了乙弗皇后的面前。 “小太监?见本宫有何事?”乙弗皇后发现刘堃的双腿有些颤抖,却不知刘堃是在忍着痛:“这小太监如此害怕本宫吗?” 魏文帝也道:“这深更半夜的,外面闾贵妃忙着抓刺客,有着急的事情,不能明日再说吗?” “不能明日!”茱儿对刘堃道:“你抬起头来,让娘娘看看!” 刘堃仍旧低着头,他不敢看乙弗皇后。虽然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然而,人家的元配夫君,他平日里骂的皇帝小儿就在一旁,怎么都抬不起头来。 “只管抬头来,让本宫看一看!”乙弗皇后道。 刘堃缓缓地将偷抬起,乙弗皇后看到刘堃的面孔之时,心中不免一惊,明白了郁久闾所要捉拿的刺客是谁了。 在没见到刘堃之前,乙弗皇后和魏文帝一样,都以为不过是普通的刺客,却不明白郁久闾为何要将这寝宫围得水泄不通,身为长信宫的人,却热情关心永寿宫的安危。 如若这个刺客就是刘堃,便明白了郁久闾的用意,郁久闾也一定知晓了刘堃潜入永寿宫的目的。 而茱儿将刘堃带到这里来,又是什么用意呢?短短的一瞬间,乙弗皇后内心里,一个困惑解开了,却又新生了许多别的困惑。 乙弗皇后还是镇定地笑了笑:“这太监,应该不是永寿宫里的人吧?就不怕被当做刺客捉了去?” 茱儿汗颜,乙弗皇后果然是城府深厚,见到刘堃竟然还能这么面不改色,便问道:“娘娘果真是不认得此人吗?” “妹妹你带来的人,我是如何认得?”乙弗皇后问刘堃:“公公,你可认得本宫吗?” 刘堃被乙弗皇后的话问住了,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茱儿。 茱儿道:“刘头领,是否认得,你只管说实话!” 刘堃再转过头来看看乙弗皇后,犹豫了了片刻,只摇摇头说了三个字:“不认得!” “你……”茱儿恨刘堃的不争气:“好,皇后不认得,臣妾认得!” 一旁的魏文帝,被茱儿和乙弗皇后的对话搞得越发糊涂:“什么认得不认得,到底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096章 手辣心狠(下) 茱儿转身道:“回陛下,此人名叫刘堃,是凉州城外的草寇,追随军师高颍回到长安协助家父勤王。白日里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多亏了此人,才得以搭救!” 魏文帝欣喜:“原来是刘义士!” 刘堃跪拜:“草民见过陛下!” “快快请起!”魏文帝搀扶起刘堃,觉察到了问题:“莫非,你就是那个深夜潜入后宫的刺客?” “正是草民!”刘堃道。 “混账!”魏文帝愤怒了:“你潜入朕的后宫意欲何为?难不成是你流寇的习性发作,意欲图谋不轨?” 还未等茱儿替刘堃说话,却被乙弗皇后抢了先:“陛下,既然刺客已经抓到,其罪当诛,理应就地正法!” “娘娘!”茱儿心中愤怒,乙弗皇后竟然如此不念旧情,着急要将刘堃杀了灭口,“此人杀不得!便是其罪当诛,念在他协助家父勤王护国有功,也当是从轻发落!”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功过怎能相抵?”乙弗皇后义正言辞,咄咄逼人。 乙弗皇后的态度,伤透了刘堃的心,本来靠着强忍的意志力,苦撑着走来,又站了许久,现如今,心力憔悴的他,已经是筋疲力竭,再也站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魏文帝有些慌张:“他这是怎么了?” 茱儿道:“陛下为何不问问臣妾,为何要着急来带他见皇后娘娘?你可知,此人为了皇后娘娘,将最宝贵的东西都舍去了!陛下应该知道,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文帝接着问。 “这还得从凉州城外,刘头领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开始说起……”茱儿正要娓娓道来。 “茱儿,你住口!”乙弗皇后恼羞成怒。 然而,茱儿并不理会乙弗皇后,只管将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没想到天下竟然有如此痴情的男儿!”虽然魏文帝内心里有些醋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刘堃的痴情确实很让他肃然起敬。 而乙弗皇后却有些慌了神:“陛下,陛下,切莫听茱儿胡言,方才陛下也听到了,这人根本不认得臣妾!” “真真假假都无妨的,朕不介意此事,这些年来朕亏欠你太多的感情,这个刘义士倒也替朕弥补了一些愧疚之情吧!”魏文帝试图安慰情绪激动的皇后。 “陛下为何只相信茱儿所言,不相信臣妾呢?难道这些年来的天各一方,让你我夫妻二人生分了?”乙弗皇后情急意切,眼泪汪汪地流下扑簌簌的眼泪。 茱儿心中更是十二分的疑惑,事情已然是说得明白,陛下也已然是对此表明了宽宏大量的姿态,为何乙弗皇后还要一口否认呢? “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茱儿发现刘堃的气色越来越差,嘴唇近乎惨白,“再不传御医,恐怕刘头领生命会有危险!” “外面这么多的侍卫,传御医恐怕会惊动了闾贵妃,便会暴露刘义士的身份!”魏文帝道。 “为今之计,也别无他法,只管教人传便是!”茱儿道。 “谁愿意去传上官御医?”魏文帝问身边的宫女太监。 皇后的宫女碧螺上前道:“我去吧!” 茱儿摇头:“你女儿家脚步很慢,总管公公,还是劳烦你去吧!” 魏文帝贴身的总管太监领命:“奴才这就去!” 茱儿拉住太监的衣襟:“你此去不只是要传上官御医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劳烦你去办理。” 茱儿在太监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再次叮嘱:“切记切记,一定要小心办理,不要有纰漏!” “奴才记住了!”太监便打开门,向外走去。 侍卫拦住太监的去路:“做什么?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直到抓住刺客为止,谁都不许进出这个门!” “大胆放肆!”太监怒眼圆睁:“陛下突然病倒,我要去传御医,你们这些狗奴才,拦住我的路,是要造反吗?” “哼,我们不信!”那些侍卫不由分说,便要闯进来证实真假。 当看到床榻之上,魏文帝果然躺在上面,乙弗皇后正坐在床榻之前给魏文帝擦汗。 乙弗皇后更是愠怒:“你们这些宇文老贼的走狗,陛下龙体有恙要请御医,你们还要阻拦,都是要盼着陛下龙驭宾天吗?” 那些侍卫吓得慌忙跪下:“奴才不敢!” “滚!”乙弗皇后训斥道。 太监这才得以匆匆离去,去传御医去了。 假装卧病的魏文帝睁开眼睛,握住给他擦汗的皇后的手。皇后挣脱了,起身在床榻的另一边坐下,还在生魏文帝的气。 半柱香的工夫,上官御医匆匆赶来,这一路经过,被这些侍卫重重盘查,这才姗姗来迟。 太监并没有跟随上官御医一起回来,茱儿嘱咐太监,此去之后,再去办理更重要的事情。 上官御医刚一进了寝宫,便跑到魏文帝的床榻之前,急着给魏文帝号脉。 魏文帝突然坐起来,却让上官御医惊吓不小:“陛,陛下……” “不是给朕医治,而是另有其人!”魏文帝道。 茱儿将上官御医引领到屏风后面,上官御医见刘堃是这般情况,更是吃惊不已,却也没有多问,让茱儿退到屏风外面,便开始给刘堃诊治。 约莫有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上官御医从屏风后面出来,他倒也是大汗淋漓,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诊治。 茱儿关切地问道:“上官御医,怎样了?” 上官御医叹息道:“老夫是尽力而为,此人没能及时止血,流血过多,已经很是虚弱了。倘若早晨再醒不过来,恐怕便是再不会有生的希望了!” “这可如何是好!”茱儿有些着急,她观察到,皇后听了上官御医的话,倒像如释重负似的, 在茱儿看来,如若刘堃现在不明不白地死了,必然会引起郁久闾和宇文泰的疑心,让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刘堃永寿宫。这么浅显的道理,皇后娘娘也应该能想得明白,却为何偏偏这么盼着刘堃早死呢?(未完待续。) 第097章 恩断义绝(上) 郁久闾带着侍卫搜索整个永寿宫,都未曾见到刺客的踪影。 一直藏身在长信宫中的丫鬟,耐不住了,走出宫来,悄悄地向郁久闾打听这一夜搜索的来龙去脉。当听说在茱儿夜半三更传见一个小太监,便觉得此中必有蹊跷。 那丫鬟给郁久闾出了个主意:“娘娘,奴婢倒觉得这小太监便是刺客无疑了,不若将所有的太监召集起来,按照名册挨个点卯,便可以查证出来此人是否真的是宫中的太监了!” “为何要如此麻烦,义父手下的人一路跟踪此人而来,必然是认得此人的,不可以指正他吗?”郁久闾觉得这样做甚是繁琐。 “娘娘却又不知了,如此直面地指正,他们便是不会承认的,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这样做。做事虽是繁琐了一些,重要的是抓住证据,让他们百口莫辩!”丫鬟的解释,说服了郁久闾。 天色刚刚破晓,郁久闾便命搜查的侍卫们收了队伍,将皇宫之中所有的太监都集结在了一起。 果然如茱儿所料,魏文帝钦佩茱儿的先见之明,虽然茱儿早早地命太监出去准备了,然而,此时的刘堃却一直昏迷不醒,也还是会引起茱儿的疑心的! 就在皇后的寝宫之前,所有的太监都被召集而来,战战兢兢地排列站好,接受侍卫们按照名册上的性命挨个点卯。 郁久闾道:“所有的公公都到了吗?可还有遗漏?” 侍卫道:“回禀贵妃娘娘,就剩下皇后的寝宫了!” 郁久闾明白,便推门进去,见到床榻之上的魏文帝和皇后娘娘也不施礼,命侍卫进去便搜查了起来。 却见茱儿也在这里,郁久闾很惊奇:“这倒是奇怪,这才清晨时分,茱儿姐姐就来了,是给皇后请安,还是给陛下请安?” 茱儿道:“昨夜陛下病重,闾贵妃却不知?也对,闾贵妃正事缠身,也无暇顾及陛下!” “陛下有恙?”郁久闾终究还是心系魏文帝的,便疾步走上前,“陛下,怎样了?怎么就病倒了?” 皇后在一旁道:“似你这般折腾了一夜,竟然胆敢把陛下软禁起来,现在就敢这样胆大妄为,他日若真的诞下龙种,岂不还要一手遮天了?” 郁久闾却也不服气:“皇后娘娘这是要冤枉臣妾,臣妾是心系陛下与娘娘的安危,才让侍卫守护这寝宫,皇后不念臣妾的一番苦心倒也罢了,还这般嫉妒臣妾肚子里的龙种?” “好啊,你口口声声说是要抓刺客,这忙活了一晚上,可见到刺客的踪影了?”皇后哂笑:“恐怕不是闾贵妃借此机会,来向陛下,向本宫示威,你有这般呼风唤雨的能耐,这后宫之主非你莫属吧?” 郁久闾道:“皇后且莫要这般说,待我真的抓到了刺客,不知那时是谁的灾祸?” 茱儿在一旁看着两人嘴仗,倒也不掺和,只是眼睛瞥向屏风之后,焦急地等待着刘堃能尽快醒来。倘若,刘堃不能清醒,这时侍卫闯进去看到他这般模样,昨晚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魏文帝想起身劝说二人,却被茱儿使了眼色,只管让他闭上眼睛,假装不知便罢。 郁久闾忽而想起了此来的目的:“他日再奉陪娘娘舌战,本宫今日并无闲心!” 郁久闾挥挥手,示意侍卫们搜查寝宫,将里面所有的太监全部揪扯出去。 茱儿更是着急了,就先冲到屏风后面,看看刘堃怎样了。 而当茱儿来到屏风后面之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上官御医竟然在用枕头蒙住刘堃的面部,刘堃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上官御医,你住手!”茱儿呵斥道,冲过来的侍卫也上前来,把上官御医拉开。 奄奄一息的刘堃终于得以喘息的机会,被侍卫搀扶着带到了屏风之前。其实,刘堃早已经醒来,却不知为何,上官御医竟然不通报,反而要将刘堃害死。 刘堃被带到郁久闾的面前,其中一位侍卫悄悄地对郁久闾耳语了一番,郁久闾莞尔一笑,心中已经有数,便命侍卫将刘堃带出去,让他和门外的那些太监们并列站在了一起。 郁久闾走到门口,对着众太监道:“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大家都知道,昨夜有刺客潜入后宫,本宫怀疑,有刺客假冒太监,故而,将你等召集起来,挨个点卯,名册上没有的那位,必是刺客无疑!” 与积累吩咐罢,侍卫便拿着太监名册,一一点卯。 屋内的茱儿,已然再也顾不上什么行为举止了,拽着老态龙钟的上官御医来到皇后面前质询:“你为何要让上官御医害死刘头领?若不是因为上官御医年迈体衰,刘头领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吧?” 皇后故作不明:“茱儿小姐此话怎讲,本宫一直伺候在陛下身边,何曾让上官御医害过他?为何茱儿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诬陷那个草莽与本宫有关系?他自己都已经说了,并不认得本宫!” 茱儿失望地摇头:“上官御医与刘头领未曾谋面,更是无冤无仇,怎会由此歹心要加害刘头领?” 魏文帝起身,喝令上官御医:“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官御医慌忙跪下:“回陛下,是老夫一时起了歹心,不关娘娘的事!” 茱儿道:“上官御医,你乃是医者,医者父母心也!若你真的要加害刘头领,昨夜他病危之时,你便不施救,昨夜也就死了,无需另行加害!你救了他之后,却又要加害,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魏文帝再次喝令:“上官御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是不说,朕便要置你欺君之罪!” “老夫……老夫……”上官御医语无伦次,偷瞄着一旁的柱子。 茱儿大惊:“不好!” 还未等茱儿上前阻拦,上官御医已经一头撞到了柱子之上,额头鲜血直流。 茱儿上前去,扶起上官御医,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悲切地向陛下道:“上官御医已经死了!” “死了?”魏文帝也不禁悲伤了:“真是可惜了,上官御医在宫中行医一生,天下从此便少了这么个医术高明的人了!”(未完待续。) 第098章 恩断义绝(下) 侍卫在门外点卯完毕,所有的人在名册之上全部都有,并未多出一人,少了一人。 郁久闾再次确认:“你们可都点清楚了?所有的宫人全部都到齐了?” 侍卫回禀:“都点清楚了,确实都有!” 郁久闾还是把目光锁定在了刘堃的身上:“你留下,其余之人都散了!” 太监们得令都散去了,刘堃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 郁久闾回到寝宫之内,却见茱儿和皇后有些神色慌张,香汗淋漓。 “盛夏的清晨倒也是凉爽的,为何两位姐姐竟这般怕热?”郁久闾问道,眼角却无意间瞥见了柱子之上留有一丝红色,便走过去纤纤细指揩了一下,鼻子嗅嗅:“本宫在外面点卯的片刻工夫,这里面怎就出了血案?” 乙弗皇后淡然一笑:“不过是拍死了一只蚊子罢了,贵妃娘娘无需大惊小怪!” “好大的一只蚊子,倒是吸了多少的血!”郁久闾瞥见,一旁的茱儿眼中似有一丝的悲伤,两人目光相接,茱儿像是在竭力躲避掩饰,“也罢,本宫是来想来向陛下回禀,那个叫‘刘二’的小太监,我要带回去!” “不可以!”乙弗皇后阻止:“这个太监是我永寿宫的人,你无权带走!” “皇后娘娘确定是永寿宫的人?”身边的侍卫将名册递给了郁久闾,“皇后自己过目一下,这名册之上明明写着,刘二乃是后厨的烧火太监。为何烧火太监回在深更半夜出现在永寿宫中,我便要带回去审讯一番!” “这……”乙弗皇后无言以对,只是看着一旁的茱儿,茱儿却也不理会她。 “陛下,臣妾告退了!”郁久闾转身,在宫女的搀扶之下,缓缓退去。 望着门外的刘堃被侍卫们押解着,跟随郁久闾回长信宫去,乙弗皇后是哑巴吃黄连,便要将愤懑发泄到了茱儿的身上:“茱儿,你擅做主张,给刘堃入了名册,还是个烧火的太监,有意和本宫过不去吗?” 茱儿上前道:“回皇后,臣妾只是嘱托公公给刘头领入一个名册,至于是什么身份,臣妾让公公看着办的。恐是因为别的宫内的太监每天都点卯,在宇文老贼耳目的监视之下,也不好随意安插。唯有后厨的火夫,是在宇文老贼的视线之外!” 魏文帝道:“皇后,你且莫要责怪茱儿。如若不是茱儿料事在先,有了这打算,恐怕刘义士的身份早已暴露!” “区区一个刺客,还要留他性命作甚?”乙弗皇后怒了:“陛下竟然信了茱儿的谗言,怀疑本宫与那贼寇有什么吗?” 乙弗皇后说罢,带着碧螺和柳春起身而去。 “皇后,朕并非此意……”魏文帝还要追上去解释。 茱儿拉住魏文帝:“陛下!切莫要再追了,现在应该是抚恤上官御医的家人!” 魏文帝这才想起来,被茱儿和乙弗皇后她们抬下去的上官御医的尸首,便叫了两个心腹的太监,悄悄将上官御医的尸首运了出去。 茱儿又道出了心中的忧愁:“陛下,此番刘头领被闾贵妃带走,恐是凶多吉少!” “此话怎讲?刘义士不是已经有了烧火太监的身份了?”魏文帝问道。 “若单单如此,臣妾倒也安心了,闾贵妃带走刘义士,一定是看出了破绽,准备刑讯逼供!”茱儿说道:“陛下细想,上官御医向来不掺和朝争宫斗,才得以安身立命。怎就晚节不保,意欲行凶害死刘头领未遂,自己却要自尽呢?” “你是说,这其中会有秘密?”魏文帝问。 “臣妾只是猜测,只恐怕,此时仍旧有人不肯善罢甘休!臣妾不担心闾贵妃,闾贵妃再心狠手辣,也不过是皮肉之苦!”茱儿的话,让魏文帝更加疑心重重。 “去长信宫!”魏文帝道:“茱儿,你也随朕一起去!” 魏文帝和茱儿共同乘着龙辇,来到了长信宫。 刘堃被押回了长信宫中,那丫鬟迫不及待地询问了来龙去脉,不禁嘴角扬起了阴险的笑容:“恭喜娘娘,有了此人,定能扳倒皇后!” “他现在已经是太监了,我们又怎么能栽赃永寿宫呢?”郁久闾犯愁:“这一定是独孤茱儿的主意,有他帮着皇后与我作对,皇后更是高深莫测,你我怎么斗得过他们?” “娘娘不要发愁,有人想让此人死,而有人想让此人活!想让此人活的人,并不知想让此人死的人,为何要让此人死!”那丫鬟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绕口令似的说了一串。 “什么要死要活的!说人话!”郁久闾很是不耐烦。 “皇后那么想让此人死,此人必然有皇后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只要我们能让他开口说出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郁久闾像是看到了希望:“快来人,我要亲自审讯!” “且慢!”那丫鬟阻止道:“娘娘逼供是没用的,此人能为皇后自宫,必然不肯实话实招,奴婢听说老爷的府上有一种药叫作‘真言散’,闻了之后,定然能让他开口!” 郁久闾更是欣喜:“那你快去快回!” 丫鬟再三叮嘱:“娘娘要将此人看好,不要让生人靠近上了他!” 丫鬟刚刚走开,便有太监通报:“陛下驾到!” 郁久闾匆匆出门迎接,本欲行礼,却见茱儿与魏文帝同乘龙辇,心中不悦:“茱儿姐姐并无身份,有何德何能与陛下同乘?” 茱儿哪里管得了郁久闾的醋意,携着魏文帝疾步下了龙辇:“刘二在哪里?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郁久闾记得丫鬟临走时候的嘱咐,拦着茱儿:“你想做什么?谁都不许靠近刘二!” 话音刚落,便听到后院刘堃的声音:“救命——” “不好!”茱儿拉着魏文帝,向后院跑去,果然,见一个老婆子,手里扯着一段白绫,勒住刘堃的脖子。刘堃面红耳赤,眼珠子都快被勒了出来,拼命地张牙舞爪向茱儿求救。(未完待续。) 第099章 一帘幽梦(上) 想害死刘堃的老婆子被太监宫女们拽了开,郁久闾上前逼问:“谁派你来的?是不是皇后?” 却见那老婆子口流浓血,茱儿意识到不妙:“糟了!” 这老婆子已经吞了毒药自尽了,宇文泰失算的是,他将宫女和太监都换了一遍,本以为不可能有人会听命于皇后。却不曾想后宫之中,还有一群虽然因为年老不能伺候主子,能干些粗活的老婆子,这些人曾经受过乙弗皇后的恩情,定然是忠心于乙弗皇后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警醒了宇文泰,此事过后,宫中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宫女、老太监,统统都被活埋了,这场浩劫又是后话了。 “可惜了!”郁久闾试了试那老婆子的鼻息,走到魏文帝的面前:“陛下也应该猜到了,是谁一定想要刘二的性命!” 魏文帝道:“人应该交由大总管审讯,闾贵妃有孕在身,何必亲自劳累?” “此事等早膳过后再议,陛下和茱儿姐姐还未用过早膳吧?不如,就在我宫中一起吧!”郁久闾转身命宫女:“去传御膳!” 用罢了早膳,魏文帝还想开口提出要把刘堃带走,却又被郁久闾以喝茶和吃饭后甜点为借口挡了回去。 直至丫鬟从宇文泰那里赶回来,茱儿方才明白郁久闾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这丫鬟,茱儿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郁久闾起身:“陛下应该和臣妾一样有好奇心,非常想知道为何有人想置刘二于死地吧?臣妾请陛下一起听故事!” 魏文帝不清楚郁久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人来到院中,虚弱的刘堃拒绝进食喝水,担心食物当中有毒。 丫鬟将手中的“真言散”拿到刘堃的鼻子前,刘堃打了一个喷嚏,便恍恍惚惚了。 丫鬟便一边审讯,一边套出了一个惊人的香艳故事! 也还是从独孤信攻城溃逃的那夜开始说起,刘堃逃脱后渡河去寻找乙弗皇后。那夜乙弗皇后偷了独孤信的虎符,准备让刘堃拿着去遣回独孤信的士兵,刘堃却拒绝接受虎符。 刘堃只想带着皇后离开,一起去世外桃源过与世无争的幸福生活。 两人争执不休,情急之下,皇后利用刘堃对自己的痴心妄想,褪去了衣服,刘堃。风流过后,刘堃悔恨自己对心中的女神做出了这么不堪的事情。为了弥补对皇后的愧疚之情,才勉强答应接了虎符。 此次入宫,不死心的刘堃,仍旧想带走皇后,落入到了宇文泰的圈套。 真相让魏文帝和茱儿都震惊不已,皇后竟然和一个草寇行苟且之事!戴了绿帽子的魏文帝感受到了奇耻大辱,想要掐死刘堃,却被宫女太监们拦住了。 “朕不相信,皇后不可能会做对不起朕的事情!必定是这个草寇在撒谎!”魏文帝喃喃自语。 “如若此事不是真的,为何皇后费尽心思要杀了他?”郁久闾努力说服魏文帝。 “陛下,皇后娘娘的心狠手辣并非今日才有!”丫鬟上前跪道。 “你?怎么又是你?你这个宇文泰的爪牙!”魏文帝很是厌恶那丫鬟,便向后退了几步。 “陛下,容奴婢回禀,还记得先前遴选嫔妃之时,深宫的那起血案死的嫔妃吗?也正是乙弗皇后所害!”丫鬟振振有词。 魏文帝着实恼怒了:“来人,掌嘴!” 却也无人敢应命向前掌丫鬟的嘴,都知晓丫鬟的地位,谁敢动她? “没人敢掌嘴,让朕亲自来吗?”魏文帝更加生气了,要上前掌嘴那丫鬟。 郁久闾道:“陛下,不要跟丫鬟置气,恐上了龙体!” “这丫鬟信口雌黄,朕想割了她的舌头!血案之时,处心积虑诬陷茱儿是杀人凶手。过了几个月之后,又诬陷起了皇后,真是可恶至极!”魏文帝指着丫鬟的手都在颤抖。 “陛下,奴婢是有证据的!”丫鬟辩解道。 “闭嘴,朕不想听你的证据!滚,立即从我眼前消失,滚!”魏文帝近乎歇斯底里,即便是在他的居所皇宫,他也不能呼风唤雨,这是何等的悲剧! 那丫鬟还要说话,却也被郁久闾训斥了:“陛下让你滚,你想抗旨吗?” 丫鬟只好退了下去,对魏文帝来说,几个月前的那个嫔妃,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了。眼下,曾经和自己最相亲相爱的女人,竟然做出了这种有辱皇家尊严之事,崩溃的魏文帝腿一软,晕倒了。 郁久闾命人将魏文帝搀扶进了自己的寝宫,茱儿也想追随进去,却被郁久闾挡在了门外。 焦虑的茱儿只好回到了长信宫,长信宫异常冷清,往日里来往繁忙的走廊,此时没有一个宫女太监。 永寿宫被宇文泰的侍卫把守着,不让茱儿进去,他们是得令宇文泰的命令,正在监禁乙弗皇后,待到核实罪名之后再定罪,永寿宫俨然已经成了冷宫一座。 永寿宫也回不去了,长信宫也不让她踏入,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茱儿能去的地方。 茱儿漫无目的地在皇宫之中信步,四周的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仿佛是在对她嘲笑。 当初入宫也曾将想到过宫门深似海,宫里勾心斗角之事,权谋之争也曾在书中了解一二。却并未曾想到,亲身经历的这些,和书中所讲述的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乱世的后宫,连皇帝都没了尊严,更何况是嫔妃宫女? 乙弗皇后彻底失败了,没有逃出宇文泰的算计,又落得身败名裂。 而她茱儿的命运又将如何?独孤一家的性命又将如何? 就这样,一路上茱儿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却不知不觉之中,来到了当初入宫之时,下榻的那个地方。 赵玉环和惠姐姐、贤妹妹正在花丛之中扑蝴蝶,她们没注意茱儿,茱儿也没看到她们,大家撞了一个大满怀。 茱儿好生羡慕这些姐妹们,入宫以来,虽然一直没有举办册封大典,又接连频频出事,她们仿佛被遗忘到了边缘,却也远离是非,活得逍遥自在。(未完待续。) 第100章 一帘幽梦(下) 郁久闾将乙弗皇后与刘堃之间的幽情转告了宇文泰,宇文泰得此消息如获至宝,即刻便命人封锁了永寿宫。 宇文护很是迫不及待:“叔父,我们已经有了证据,为何不直接废除皇后?” 宇文泰轻蔑地看了一眼宇文护:“你也太着急了吧?好戏才刚刚开始上演?得知此事之后,有人心里比你还要煎熬!” “叔父说的可是那皇帝小儿?”宇文护问。 宇文泰却不语,门外庶出的长子宇文毓又喝得跌跌撞撞闯进来:“你们叔侄二人,又在密谋陷害弱女子的勾当?还成日里讲什么家国大事,不过都是些下三滥的伎俩罢了,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羞耻!” 宇文泰大怒:“混账!又到那个温柔乡里醉卧了?像你这般无修无耻地混日子,将来能做得了什么气候,还不快滚!” 宇文毓将手里的酒罐子拍在了宇文泰的脚下:“你,你祸害了闾妹妹,又祸害了茱儿小姐,还在谋划着祸害谁?有能耐在战场之上驰骋,对女人下狠手,算得了男子汉大英雄吗?” “啪!”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宇文毓的脸上,宇文毓嘴里吐出了鲜血。 “你不是想上战场上吗?好,老子这就送你去战场,现在杨忠快打到长安城下了,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去随军去!”宇文泰斥责道。 “我不跟杨忠打,你也就知道内讧,东边的伪朝,南边的梁朝,还有北边的柔然,你怎么不去打他们?杀忠臣、起内讧,长了他人的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宇文毓仗着醉意,唾沫里喷着血腥子。 宇文护见事态不妙,抱着醉醺醺的宇文毓往后退:“毓儿毓儿,你喝多了,快回去歇息!” “我要是不喝多,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实话!独孤信这么好的一个大忠臣,能征善战的良将,为我大魏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却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你比汉朝大奸臣董卓有过之而不及!”宇文毓指着宇文泰的鼻子骂得更凶了。 “混账混账!”宇文泰气得胡须都在颤抖,“护儿,把他,把他给老子打四十大板,狠狠地打!竟敢忤逆老子!让他长长记性!” “快向你老子赔罪,否则,你就要受皮肉之苦了!”宇文护劝说宇文毓。 “打,打吧,打死了才好,死在他手里的人还少吗?我也好向死去的母亲交代,告诉我母亲,当年她以为的好男人到底是什么鬼样子!”宇文毓被宇文护强行拉了下去,留下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不上话的宇文泰在原地跺脚。 宇文毓此番下去,并没有挨板子,宇文护知道这是宇文泰一时的气话。虽然宇文毓是庶出的,但作为长子,宇文泰还是比较溺爱的。 宇文毓的生母,原本就是宇文泰身边的丫鬟,比宇文泰长了几岁。宇文泰情窦初开之时,正是宇文毓的生母给了他青涩的启蒙,一帘幽梦藏着多少心潮澎湃的回忆。不久,怀有身孕的丫鬟被宇文泰的父母发觉。 南北朝时期,贵族和庶民之间,是不允许通婚的。这丫鬟和她腹中孽种的性命显然是保不住了的,宇文泰带着这个丫鬟,亡命天涯。也曾经想过在异国他乡,做一对庶民夫妻,幸福地过完此生。 然而,两人并没有躲过宇文家遍布大魏耳目爪牙的追捕,最终还是走投无路。那时候的宇文毓刚刚出生,为了保全孩子的性命,宇文毓的生母哀求了宇文一族手下留情,一命换一命。 因而,虽然宇文毓的庶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小妾生的孩子,而是庶民所生,身体里混杂着一半的“贱民”血统,并不受族内其他人的待见。 好在宇文泰还是有些情谊的,对宇文毓还是百般娇宠疼爱的。也因为如此,把宇文毓娇惯成为嗜酒成性的多情公子。一心想把大业托付给他的宇文泰,也对此深恶痛绝。 酒行了一些之后,宇文毓趁着其他人不备,悄悄地溜进乐了皇宫里。这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闾妹妹,宇文毓很是想念。 却不期,碰到了正在和赵玉环等人排忧解难的茱儿,宇文毓便上前搭讪:“茱儿小姐!” 茱儿问道宇文毓身上有些酒气,想到上次见面的情景,不自觉地退后:“公子,你来这里作甚?” “茱儿小姐不要怕,我已经就醒了!”宇文毓道。 贤妹妹打量着宇文毓的相貌,不禁赞叹:“嚯,好一个风流的公子哥,茱儿姐姐,这是谁家的公子?” “能出入皇宫的,还能是谁家的公子?”茱儿很不屑:“我和他也只是一面之缘,可不认识他!” “难道,是宇文泰的公子?”赵玉环也对宇文毓投来鄙夷的目光:“难怪一身流里流气的痞性!” “这位姐姐说话却不对了!”宇文毓有些不高兴:“方才还说我是风流倜傥,现在却说我是流里流气了。我虽然是宇文泰的儿子,但在下声明,我跟那老贼没有什么关系!” 惠姐姐笑了:“公子倒是会说话,俗话说,子不嫌母丑,男孩有儿子嫌弃老子的?若这是然你父亲知道了,还不打断你的狗腿?公子怎么称呼?入宫有什么事情吗?” 宇文毓施礼:“诸位姐姐见笑了!在下宇文毓,想打听一下,闾贵妃住在何处?” 贤妹妹觉得没趣,便走开了:“嗨,原来是找梦中情人来的,真是没意思!” 茱儿却觉得不妥:“毓公子,所谓尊卑有别,宫中规制所在,你与我等再次闲聊,已然是犯了宫中大忌。还要在未曾通传的情况下,私闯长信宫见贵妃,这可是重罪啊!” “嗨,什么罪与不罪的?”宇文毓摆摆手,没当回事:“这皇宫也不过是我们宇文家的后花园罢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方才毓公子还想与你父亲划清界限,现在公子又这般不遵礼仪规制,毓公子这么做与你那奸贼父亲有什么区别?”茱儿闪开身子,指了指长信宫的方向:“当然,正如公子所说,我没有阻拦你出入自家后花园的权力,那里便是长信宫,公子请吧!”(未完待续。) 第101章 逃出升天(上) 羞愧难当的宇文毓,弯腰道歉:“茱儿小姐教训的是,在下不敢再冒犯了!” 说吧,宇文毓便要转身离去,却被茱儿叫住了:“毓公子!” 宇文毓留步:“茱儿小姐还有何训诫?” “毓公子……”茱儿犹豫再三,还是闭口不言:“罢了,此事麻烦毓公子也是无用的!” “茱儿小姐只管说来,只要在下能办得到,定当是竭尽全力!”宇文毓说道。 茱儿垂下首,两缕青丝在耳畔被清风吹拂着,平添了几分妩媚,不由得让宇文毓有了些许的心动。宇文毓努力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默默安慰自己:“我心中只有闾妹妹,不可有非分之想!” 茱儿道:“就是家人的事情,劳烦毓公子能多加照顾,切莫让我家人受了劳苦。尤其是我母亲和年幼的妹妹!” 说到这里,茱儿忍不住啜泣,若此时在面前的是闾妹妹,他许就已经帮助她擦拭眼泪了吧? 宇文毓安慰道:“茱儿小姐尽管放心,你家人的事情,在下定当操持!” 茱儿再深深地给宇文毓施礼,宇文毓再深深地给茱儿还礼。 一旁的贤妹妹看着都乐了:“你们二位,这是在拜堂成亲呢吗?” 宇文毓听了这句话羞涩的脸面倒是有几分红了,匆匆地告辞离开了。 回到府中之后,宇文毓便给父亲跪了下来:“父亲,儿错了!” 宇文泰还在侍弄他的鹦鹉:“你怎么就错了?你不是有我这么个父亲感到羞耻吗?” 宇文毓再次叩首:“儿真心知道错了!” “错了!错了!”那鹦鹉学舌,不肯吃宇文泰送到嘴边的虫子。 宇文泰觉察到了异样:“此事不对,依照你毓公子的习性,定然是不会轻易认错的。今日却这般诚恳,所为何事?” “求父亲责罚,儿是真心知错了!”宇文毓只管认错。 “你方才是入宫去了?”宇文泰接着挑逗鹦鹉:“吃吧,快吃!” 宇文毓道:“父亲全都知晓,又何必问儿子呢?” 宇文泰重地放下手中的鸟食:“你去宫中见谁?你可知晓,这宫中谁你都可以去见,唯独这闾儿和茱儿两人你不能见!一个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一个是仇家的女儿,你偏偏要去惹这两个冤家做什么?” “父亲……”宇文毓不停地叩首:“儿有一事想求父亲!” “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能允许!”宇文泰踱步要往屋内走:“你就和那茱儿见过两面,说过几句话,怎么就被她迷惑了?” 宇文毓抱住宇文泰的腿:“儿是觉得那独孤一家人确实可怜,并不是因为茱儿的原因!还望父亲能让那些奴才们好好对待才是!” “你当我的地牢是什么地方?客栈吗?”宇文泰踢开儿子:“休要再胡言乱语!” 宇文毓看着父亲离去,一个人在原地怔怔地发呆。笼子里的鹦鹉嘲笑他:“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宇文毓生气地捡起地上的土渣,砸向鹦鹉,鹦鹉扑棱着翅膀慌乱躲避:“不孝之子!不孝之子!” 求父亲不得,宇文毓也再无他法,宇文府中上下,有谁肯听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私生子罢了!即便是想进地牢里看望一番,却也还是被门卫阻挡着,在这府中,却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已经答应了茱儿小姐,却又如何兑现呢?宇文毓心中嘀咕着,回想起茱儿垂泪的伤怀,此番无可奈何的他,犹如烈日灼心一般痛。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门外又传来败报:“报——歧州州牧开门献城,倒戈杨忠!高澄所率大军已经濒临关外!” 宇文毓却喜不自胜,拦住了要给宇文泰通报的兵卒,抢过他手中的败报,一路轻快地奔跑:“父亲——父亲——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宇文泰抬眼看着跌跌撞撞的宇文毓,虽然有些惊慌,脸上分明是难以掩饰的笑容。 宇文毓将败报呈送给宇文泰:“父亲请过目,这是前方传来的败报,杨忠已经攻下了歧州,估计稍加修整,不日就攻打到长安来了!还有伪朝的高澄与他里应外合!” “岂有此理!”宇文泰气得将手里的战报撕碎:“此次是逼着老夫亲自出征,擒拿了这个叛贼不成?” “叔父,万万不可!”宇文护也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进来,他身体本就厚实,这一路奔跑,已经是汗如雨下:“叔父看看这个!” 宇文泰从宇文护手中接过来一张告示,上面是杨忠命人写的讨伐宇文泰的檄文,罗列了宇文一族的种种罪行。 “这是从哪里来的?”宇文泰气得发抖。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已经贴满了,一定是杨忠的是细作混进长安城张贴的!”宇文护回禀。 “有多少人看过这些告示?”宇文泰问道。 “本来是有很多人看的,巡逻士兵靠近之后,就都散了去,想必所有人应该都看过了吧!”宇文护试探地问:“侄儿这就将那些看过的人都抓起来?” “抓得了吗?你抓了全长安的人,能抓得住天下的人吗?想来这告示已经贴满了各州各郡!”宇文泰沮丧:“此次杨忠是有备而来,天时地利人和,人心向背,我们不能与之争锋!” 宇文毓在一旁窃喜:“父亲,不如我们就去跟杨忠讲和。他不就是想救陛下,就独孤信一家老小吗?我们便将他们放还便是了!” “贤弟真是愚啊!”宇文护道:“即便我们放了独孤信一家老小,杨忠现在势如破竹,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怎可能会放过咱们宇文氏一族?” “可兄长还有别的办法吗?难不成,还要杀了独孤信一家人吗?”宇文毓又有些担忧起来。 “杀更是不行,必然会激起民愤和杨忠的士气!”宇文护连忙道。 “这放也不行,杀也不行!”宇文泰急得团团转:“难道我宇文氏一族,就当灭顶之灾了吗?若将所有的有将士都召集回来,长安能守得了多久?我们且派人去与伪朝的高澄和谈!”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叔父!”宇文护焦急:“叔父与高欢是世仇,就算他们同意讲和也需时日,杨忠的大军不日就兵临城下,我当初率领的那几万精兵都是杨忠的部下,现在已经军心动摇了!”(未完待续。) 第102章 逃出升天(下) “侄儿有一计!”宇文护灵光一现:“不能结仇,何不结亲?” “结亲?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宇文泰喜悦的神情只是一闪而过:“独孤信的子女都尚且年幼,未到成亲的年龄!” “有一个已经成年,而且,毓公子已经对此人动了心!”宇文护说这话之时,挑逗地冲宇文毓笑了一笑。 宇文毓自然是脸上红了:“兄长!你不要信口开河!” 宇文泰点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你与那独孤茱儿,才貌品质倒也是一般无二!多少公子王孙巴不得上门求亲,你为何不愿意?” “儿心里一直挂念着闾妹妹,况且……” “闭嘴!”宇文泰生气道:“还让为父说多少遍?郁久闾已经身为贵妃,是你挂念的吗?” “叔父息怒,且听毓儿把话说完,况且什么?”宇文护见宇文毓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况且,儿觉得配不上茱儿小姐!”宇文毓嗫嚅地说着这些话,若不是仔细分辨,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宇文泰灿然地笑了:“到底心中还是有人家的!难怪你对独孤信一家人的事情如此上心,看在我儿的份上,我就应当优待这个亲家!” 说着,宇文泰便转身准备去地牢里,亲自将独孤信一家人放出来。 “父亲父亲!”宇文毓很是焦急地:“不可啊,茱儿小姐爱的人是陛下,这么做就是强迫人家啊!” “贤弟,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和茱儿成亲,结成亲家之后,保全了独孤信和咱们宇文家。要么你选择不成亲,两家人同归于尽,归根结底,独孤信全家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宇文护拉着宇文毓,也朝着地牢去了。 地牢打开,独孤信一家被带了出来,宇文泰堆着笑脸,殷切地上前亲自为独孤信解开枷锁:“大司马,几日来受了委屈,真是辛苦了!” 又是好几日没有见到天日,明媚的阳光刺着小伽罗的双眼,恍惚间难以睁开。 待到小伽罗和母亲,以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解开了枷锁,小伽罗恨恨地跑上前去,在宇文泰的腿上捶了几拳。 吓得崔夫人小伽罗拉回来,护在怀中,若要是平时,依照宇文泰的非人性的脾气,想来小伽罗也是要吃一些苦头。 而今时不同往日,宇文泰涎皮笑脸:“小孩子嘛,无妨的无妨的!孩子们都饿坏了吧,来人!” 宇文泰命丫鬟们端上来果品,送到孩子们的面前。在地牢之中,吃着剩饭糟糠的孩子们,能看到这些自然是眼前放光,却又不敢吃。 小伽罗打翻了其中的一盘:“我才不要吃呢,肯定是在里面下了毒!” 宇文泰尴尬地笑:“这孩子,倒是挺机灵的!哪里来的毒?” 小沙华想也不想,拿起其中的一个桃子,啃下一口:“有毒怎么了?不过就是死嘛!不能让这老贼小瞧了我们!” 小沙华不光自己吃,还命令那些犹犹豫豫的同胞兄弟:“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吃了就能去见娘了,你们怕了?” 六岁的独孤顺,禁不住果品的诱惑,正要去拿,却被小伽罗拦住了。 小伽罗道:“六哥,不能吃!我们要活着出去!大家都听我说,杨忠叔父还有杨坚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们要努力活下去!” 小沙华将小伽罗拉开:“伽罗,你做什么?我们活着还不如死了,你没有失去母亲,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们兄弟姐妹是怎么过来的吗?” 小沙华哽咽了起来,其他的兄弟也都哭了出来。 宇文泰看着这些孩子们,倒也是几分的感慨,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宇文毓最见不得孩子们哭泣,知道眼前这个乐观开朗的五岁小女孩,就是茱儿向他提及的妹妹伽罗,更是对她有几分的怜悯了。 小沙华的兄弟们,含着泪抓起了果子,往嘴里边送,崔夫人和小伽罗没能拦得住,很是担心地看着他们。 待到孩子们都吃完了手中的果子,却也不见有什么不舒服,小沙华很是奇怪:“莫非毒性还不够?” 小沙华又吃了一个果子,还是没有异样:“难道有的果子没有毒?” 小沙华又拿了一个李子,吃下去还是安然无恙,才恍然大悟:“果子根本没有毒!” 独孤信很是困惑地看着宇文泰,宇文泰哈哈大笑,拍着独孤信的臂膀:“我什么时候说过果子里有毒了?你们把老夫想成什么样的人了?连五岁的孩子都认为老夫是狠毒之人!” 独孤信冷笑了:“莫说是五岁小儿,三岁小儿都知道你乃是天下第一恶毒之人。皇后娘娘当年不就是被你毒害的吗?如若我没有猜错,现在皇后娘娘就算没有死,你也没能让她好过吧?” 这句话本犹如剑芒刺痛了宇文泰的心,奈何,也只能安抚独孤信:“大司马啊大司马,你还是对老夫有偏见啊!往事就不要再提了!这几日来辛苦你们全家了,府上我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小伽罗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小伽罗的印象里,宇文泰和魔鬼恶狼无异,突然又听说,魔鬼不吃人了,恶狼弃恶从善,却怎能让人能接受呢? 小伽罗跟着父亲和母亲,心惊胆战地走出了大冢宰府,这一路上,总是听几个兄弟议论,说宇文泰会在半路上伏击陷害等等。即便是到了家里,几个兄弟还是小心翼翼,唯恐家中有宇文泰的爪牙埋伏着。 独孤信劝慰那几个胆小如鼠的兄弟:“你们就不要疑虑了,宇文泰为人虽然歹毒,杀人却总是光明正大的。如若真的想杀我们,我们就不会毫发无损地从他们府中走出来!” “父亲,是不是宇文泰害怕了杨忠叔父,才放了我们出来的?”小伽罗眼巴巴地看着父亲。 独孤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只管抬头看着碧蓝的穹庐,隐隐地知道,此次能逃出升天,是宇文泰忌惮杨忠的兵锋所向,也不完全是如此!(未完待续。) 第103章 上门提亲(上) “夫人!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奴婢了!”崔夫人的丫鬟锦云,灰头土脸、蓬头散发地从房间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乍一看,活脱脱像个鬼似的,吓得胆小的独孤顺差点哭了出来。 独孤信一家人被抓了去之时,宇文护的手下毫不留情地将家丁奴仆一通滥杀,有幸留存下来的,都四散逃走了。 只有这个丫鬟锦云,在有幸躲过一劫之后,便一边在街上行乞,一边四处打探主子的消息,每日回到府中歇息。 崔夫人本也是破布烂衫的,主仆二人狼狈地拥抱在一起,小伽罗在一旁哭了出来:“太感人了!” 这是真的感动了,一向胆大坚强的小伽罗,是不会轻易哭鼻子的。 一家人努力打扫了破败不堪的家,住了约莫五六日,虽然偶尔也会提心吊胆,担心宇文泰会不会重新把他们抓回去。可这几日来相安无事,大家也都习惯了。 这一日一大早,在母亲身旁睡得正香的小伽罗,忽然被外面嘹亮的唢呐声吵醒了,好像分外热闹的样子。 “为何那么吵?”醒来的崔夫人向外面问道。 丫鬟锦云走了进来:“夫人,不知道,听这乐声,应该是大户人家在提亲送彩礼呢,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被相中了!” 听说有提亲的队伍,小伽罗便要下床去看。 崔夫人叫住小伽罗:“把衣服穿好了,锦云看好她!” 穿好了衣服,小伽罗在锦云的带领下正准备出门,那乐声到了门口,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拍门声。 小伽罗和锦云相互看了看,却不敢再向前走了。 “锦云姐姐,会不会是坏人?”小伽罗问道。 锦云也惊恐地摇摇头,这几个月来,她过怕了提心吊胆的日子,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那小心脏犹如惊弓之鸟,哪里受得了这般反复折腾? 刚刚醒来的独孤信,也穿着衣服,向外面走来:“我来开门,锦云带着伽罗到屋子里避一避!” 锦云听命,将小伽罗带回了房间,掩上房门之时,悄悄地留了一个门缝,小伽罗向外面偷偷地窥视。 只见父亲一只手握着剑,另一只手将门闩拿下,打开院门。门外一片喜庆的嫣红,非常晃眼。 每两个家丁挑着一个大大的礼盒,都是用红色的绸缎捆扎着,这个迎亲队伍,竟然是冲着独孤家来的。迎亲队伍排列长长的,不知道撞了多少宝贝。 站在队列前面的是宇文泰和宇文毓父子二人,宇文泰满面红光,堆着笑脸,看到独孤信手里捏着一把剑,便打趣道:“独孤贤弟,看看你这是在做什么?大好的日子,应该高兴起来才是!” 独孤信看着这豪华的迎亲队伍:“你该不会是把家里所有的宝贝搬来了吧?难不成想霸占我独孤府,在我这里住下不成?” “哈哈哈!”宇文泰大笑:“看贤弟说的哪里话?就算把我家里所有的宝贝搬过来,也表达不了我的心意嘛!些许薄礼,不成敬意!看你们现在家徒四壁,家里也没什么摆件,就权且送来一些给贤弟!” 宇文毓对身后的家丁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抬进去?” 唢呐声又吹了起来,宇文泰的家丁们抬起礼盒,正准备进院子中,被独孤信拦住了外面:“这彩礼为何往我家里送?恐怕是兄台搞错了吧?” “我宇文泰是那种会搞错的人吗?”宇文泰拍拍独孤信的肩膀:“我想高攀,跟贤弟结为亲家,还望贤弟能看得上,抬举抬举!” “我说的正是这个,你来我们家提亲,恐怕是走错门了吧?你也看到了,我家中就剩下了两个女儿,沙华八岁,伽罗五岁,就算是要提亲,也还得再等上十年!”独孤信说着便要关上院门:“兄台一定是搞错了!” “贤弟贤弟!”宇文泰顶住了院门:“还有一个女儿,独孤茱儿!全长安城都求不得的一等一的美人,想聘她做我们宇文家的儿媳妇,贤弟该不是怕辱没了你们家吧?” “这更不妥当了!”独孤信气愤:“茱儿已经入了宫,乃是陛下的嫔妃,怎能再嫁给别人?” “虽然已经入了宫,却没有册封大典,无名无实,茱儿算不上是嫔妃!况且,我们家毓儿对茱儿小姐是早就钦慕已久,嫁到我们宇文家里来,胜似做那无能皇帝的嫔妃!”宇文泰道。 宇文泰给身边的儿子使眼色,宇文毓便上前施礼:“小婿给见过丈人!” 独孤信更是愠怒:“我不是你的丈人,若还有廉耻之心,带着你家的这些宝贝打道回府去!” 已经没有了耐心的宇文泰,眼看着要被独孤信的决绝激怒,幸得宇文毓摁住了宇文泰,对独孤信道:“叔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独孤信便应允了,两人向院子里走了两步,宇文毓悄悄地对独孤信道:“不瞒叔父,如若叔父拒绝了这门亲事,后果会不堪设想!” “你是在威胁我?”独孤信正颜厉色。 “叔父误会了,小侄也一向不喜家父的为人,敬佩叔父的忠肝义胆。只是,叔父既然知道家父的恶毒手段,此番要是把他逼到绝路,恐对叔父一家人……”宇文毓不忍心再往下说,觉得自己变成了协同父亲要挟独孤信的帮凶了! 一直躲在门缝里的小伽罗,也终于看不下去了,打开房门就冲了出来,锦云也没能拦得住她。 小伽罗冲到宇文毓面前:“我姐姐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伽罗,不要无礼!”独孤信拉着小伽罗:“毓公子,你对茱儿可是真心的?” 宇文毓点头,独孤信什么也不说,只是拉着小伽罗默默地往回走。 宇文毓回身向家丁们挥挥手,唢呐声再次响起,彩礼都被抬到了院子里来。 小伽罗自然是不领情的,想挣脱父亲的手,对着宇文泰父子嚷嚷:“把你们的破东西拿走!拿走!爹,这是不是把姐姐给卖了?”(未完待续。) 第104章 上门提亲(下) 提亲的人走后,小伽罗和全家人围着满院子的彩礼,都沉默着。 独孤氏乃是大魏第一忠良,宇文氏乃是大魏第一奸佞,而如今,奸佞向忠良提亲,就犹如猫要嫁给耗子。 崔夫人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夫君,你就这么答应把茱儿嫁到这老贼家里吗?这让我以后怎么有脸面对娘家人?” 小伽罗的外祖父崔氏,乃是清河第一大贵族姓氏,向来都是清高孤傲,正是冲着独孤信的耿直忠良,才把宝贝女儿嫁给了他。 独孤信叹息:“别无他法,并无良策,此事还得由茱儿自己拿主意!” “我姐姐在宫中呢!她还不不知晓呢!”小伽罗提醒道。 “只有明日早朝之时,奏请陛下将茱儿放回来!”独孤信道。 小伽罗听说姐姐要从宫中回来,自然是高兴的,转念又想,姐姐回到家中,待不了几日,便要被送走做仇家的儿媳妇,眼看着姐姐要被推到火坑中,小伽罗内心自然是焦急的。 独孤信饬令谁都不许动这些彩礼,命人看守。独孤信猜测,依照茱儿的品性,自然是不会嫁到宇文府上,彩礼早晚还是要退还回去的。 小伽罗陪伴着母亲崔夫人,又是盼望着,又是不希望茱儿姐姐回来,又是忧愁又是焦虑。 茱儿回来的这日,独孤信和崔夫人,带着全家人早早地都到了皇宫们去迎接。前一天晚上,小伽罗几乎没怎么睡得着,母亲崔夫人也是。 天还没有亮,小伽罗就随着一起出发了,高宾和高颍父子,以及李虎也一起前去迎接。 破晓之时,宫门大开,魏文帝亲自携着茱儿的手走出了皇宫。皇宫里的嫔妃们,除了被软禁起来的皇后和有身孕的郁久闾之外,都出门相送。 独孤信全家跪拜了魏文帝之后,茱儿含着泪跪倒在独孤信和崔夫人的面前:“父亲,母亲,我……” 茱儿伤心得再难以说出话来,她并不是不舍得离开皇宫,只是因为,这次离开了心爱的男人,要嫁到仇家,嫁给一个自己不可能会爱上的那个人,心中哪里会情愿呢? 让独孤信出乎意料,为何茱儿会很快地答应嫁给宇文毓。 这便是独孤信不知道的,那日早朝,独孤信奏请魏文帝放茱儿出宫之时,魏文帝是毅然决然地回绝了的。独孤信也没有再多言,想着只要做戏给宇文泰叔侄看看便罢了。 宇文泰叔侄在朝堂之上,也没说话,独孤信以为此事也许就到此为止,正筹划着该如何将彩礼退还给宇文府上,该如何不驳了宇文泰的面子,给自己招来麻烦。 茱儿之所以答应出宫,是因为当晚郁久闾来找过茱儿。 对于郁久闾来说,乙弗皇后现在已经被软禁,因为和刘堃的事情暴露,而备受魏文帝的冷落。茱儿是她最后的威胁,怎能不借此机会让她离开皇宫呢? 郁久闾陪着茱儿下了一盘棋,这盘棋是宇文泰托人拿过宫中来的。 这是一个残局,黑子虽然杀气腾腾,却被白子逼得处处绝境。郁久闾是在向茱儿暗示,白子代表独孤信,黑子代表宇文泰。下一步应该由茱儿下白子,看茱儿应如何把握。 郁久闾亲手托着棋盘,茱儿轻轻地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便可以将黑子彻底打败,郁久闾却微微一笑:“茱儿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 “闾贵妃何意?你找我来下棋,却又给我一个必胜的残局,难道是不想让我赢?”茱儿盯着郁久闾的眼睛,她的眼神里,却读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茱儿小姐,棋子虽然在你手中,可棋盘还在我手中!”郁久闾轻轻用双手颠了一下棋盘:“倘若你把我逼到绝境,我会真的甘心让你赢得痛快吗?” 茱儿一向是心思缜密的,自然会审时度势,郁久闾分明是在说,如若茱儿执意留在魏文帝身边,把宇文一氏逼到绝境,彼此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就像现在,她郁久闾可以随时翻掉棋盘,那时所有的棋子都会落地。 茱儿迟疑了很久,围观的看棋的有赵玉环和惠姐姐、贤妹妹。贤妹妹是一个臭棋篓子,自然是着急茱儿:“落子就赢了嘛,想什么呢?” 惠姐姐当然是看出了其中的玄机,知道茱儿现在左右为难:“妹妹莫要胡说,你懂什么?” 赵玉环比惠姐姐看得更深一层,其实,这盘棋是宇文泰端过来试探茱儿,让她做选择的。只要将白子落到那一处,就能救活黑子,黑子虽然充满杀气,但有了这一步活棋,至少在二十步之内,黑白子是相安无事的。 赵玉环为茱儿捏了一把汗,因为这颗白子落下,会立即被黑子吞掉,死了一颗白子,活了几步黑子。而这颗白子,就是茱儿自己! 茱儿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天上的月亮依旧很明朗,孤零零的,没有星星懂得月的悲伤。 “啪!”那一枚白子落下,郁久闾满面欣喜,正是宇文泰暗中叮嘱过她的:“倘若茱儿小姐将白子落到这里,救活了黑子,我们宇文一氏就有希望了!” 茱儿从回忆中醒来,她自己的决定,挽救了一家人的性命,也挽救了天下苍生,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又有何妨呢?就算执意留在魏文帝的身边,待到杨忠破城之前,暴怒的宇文泰,会惨绝人寰地血染皇宫也是很有可能的! 崔夫人抚摸着茱儿的脸:“女儿啊,你为何要这般难为自己?” 小伽罗也拉着茱儿的手:“姐姐,你不能出宫!” 茱儿抱起小伽罗,亲了亲她的脸蛋,对崔夫人道:“母亲,你放心好了,我见过毓公子,他一表人才,不会辱没了咱们家的门楣的!” 崔夫人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小伽罗不相信:“姐姐,你一点都不高兴!不是心甘情愿的,对不对?” 茱儿捏了捏小伽罗的脸蛋,强颜欢笑:“小丫头,你还知道什么是心甘情愿?” 独孤信叹了一口气:“茱儿,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走出这宫门,再想回头就没有机会了!” 茱儿放下小伽罗,回头望了一眼宫门,苦笑了一声:“当初,女儿本就不想进宫的,见识了乙弗皇后的遭遇,越发觉得这宫门不是我能待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105章 棒打鸳鸯(上) “茱儿!”魏文帝冲着茱儿的背影,情有不舍地喊了一声。 茱儿也不回首,上了马车:“我们走吧!” 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启动了。小伽罗微微嫌弃车帘子,看到车后面的魏文帝,久久地凝望着不肯离去。 “姐姐,你怎么不看一眼陛下,他好可怜!”小伽罗也生了几分怜悯之心。 “陛下好可怜!”这话说到了茱儿的心坎处,禁不住哭了出来。又是乱世皇帝的悲惨,就像昨晚魏文帝挽留茱儿之时说的:“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还做什么皇帝?还是什么九五之尊?”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小伽罗以为姐姐的哭,都是因为自己的错,便送上了锦帕。 茱儿紧紧地抱住了小伽罗,更是哭得泣不成声:“伽罗,听姐姐的话,将来你要是爱上了一个人,一定要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千万别松开!” 不知不觉,小伽罗也感觉到了自己脸上是湿润的,她也哭了:“姐姐,你这么喜欢陛下哥哥,为什么要松手,为什么要离开她呢?” 茱儿多想告诉小伽罗到底是因为什么,告诉小伽罗,这世间的事情,有很多的无奈。乱世飘摇,没有谁的命运是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可小伽罗终究还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她哪里能懂得这些呢?茱儿道:“伽罗,我不会让你和姐姐一样,不会的!相信姐姐,好吗?” 小伽罗替茱儿擦眼泪:“我相信姐姐!” 回到家中,下了马车,茱儿见满院子的彩礼,便命家丁:“彩礼既然都收了,还放在外面做什么?除了钱财之外,瓶瓶罐罐的,都摆到屋子里去!” 崔夫人明白茱儿心里的酸楚,只是“宝宝心里苦,宝宝却不说的”罢了。作为母亲,却未能保护得了女儿,心中惭愧,也没什么能劝慰的话语,不由得潸然泪下。 小伽罗抬头望着眼前最亲的两个女人,都像是满面的乌云,心中却也是高兴不起来的了。 宇文泰又差遣宇文护来向独孤信询问,小伽罗躲在内室,悄悄地听闻大人们在聊一些什么。 宇文护打量了四周焕然一新的摆设:“我叔父送来的这些物件,大司马可还满意?既然彩礼都已经收下了,茱儿小姐也从出宫回府了,我叔父命我来和大司马商量成亲的日子!” 小伽罗很不喜欢宇文护那得意洋洋的神情,看着他的脸,就想呕吐。 良久,却不见父亲说什么话,因为父亲是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小伽罗不晓得父亲此时怎么了。 “那……”独孤信开口了:“你我两家也都是大户人家,这种订亲之事,也得是请了媒人来说合才对!” 宇文护裂开嘴露出他那狰狞的獠牙:“若是平常,订婚也自然是按照这般流程,而如今是特殊时期,一切从简,能省便省了吧?” 独孤信还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说,你也知道,这个大女儿是我家夫人的掌上明珠,从小便是很娇贵。如此随随便便地嫁了,岂不伤了夫人的心?” “我们家公子,也是叔父的心头肉,虽然是庶出的,却是最受我叔父宠爱的!咱们两家既然已经成为了亲家,便是生死与共,小侄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现如今,杨忠的大军正在歧州修整,不日就要攻入长安城,真是容不得我们有半点的喘息!”宇文护道出心中的难处。 “这事不难办,只要我一封书信送往歧州,杨忠定然会退回凉州!”独孤信又道:“只是,孩子们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只是,不想委屈了我的女儿!” 宇文护面露愠色:“并不是小侄不信任大司马,只是,这双方还为结成亲家,让我叔父怎能相信大司马会一心向着我们宇文氏?” “父亲!”茱儿从屋内走了出来:“女儿不觉得委屈!他们送来的彩礼,已经很是奢华了,恐怕在长安城再找不到第二个了!就算是在礼仪上亏欠一些,也无妨的!” 宇文护大喜:“还是茱儿小姐通情达理,大司马尽管放心,我叔父必定会待茱儿小姐比亲身女儿还要亲!” 独孤信便道:“大冢宰的意思,是何时成亲?” “三日之后,便是黄道吉日,大司马觉得可好?”宇文护道。 独孤信还是犹豫不决,茱儿便替父亲应承了下来:“好,就三日之后!” 宇文护走了之后,小伽罗从门后走了出来,眼巴巴地望着本就不情愿不高兴的茱儿:“姐姐,你是不愿意嫁过去的,为何要这样着急答应了他们?” “谁说姐姐不情愿不高兴了?”茱儿捏了捏小伽罗的脸蛋。 “你的脸是不会撒谎的!”小伽罗替茱儿擦了擦眼角的两滴泪水。 “不情愿又能怎样?”茱儿转身安慰忧愁的独孤信:“父亲莫要忧虑了,还是准备一下女儿的嫁妆吧!” 三日的时间,要采买嫁妆,却也是非常紧迫的。 小伽罗陪同高宾和高颍父子出去采办家长之时,听到路人和商户都在议论纷纷:“你们听说了没有,大司马独孤信也和那老奸贼结为亲家了!” “听说了,没想到,独孤信好好的一个忠臣不做,却也跟那老贼狼狈为奸了,真是辱没了他们世代忠良了!” “杨忠大将军就要打到长安城了,眼看勤王就要成功,独孤信却倒戈叛变了,真是可惜又可恨!” 消息已经悄然在长安城内传开了,在西魏百姓的心中,独孤信的已经失去了威望,人们把他和宇文泰相提并论,只不过,还没有到了骂他是奸臣的地步。 周围人的目光,像是剑芒一样,刺向小伽罗,浑身的不自在。高宾在采买嫁妆之时,商户也是一般的冷言冷语、爱答不理。 “他们怎么能这样?”小伽罗难受得都要哭了:“我父亲是不得已的嘛,我姐姐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们知道吗?” 高颍摸摸小伽罗的脑袋:“他们哪里知道大小姐心里的苦,枉费了往日大司马对他们这般爱护!”(未完待续。) 第106章 棒打鸳鸯(下) “不好了,不好了!赤练,赤练出事了!”照顾赤练马的马倌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小伽罗正在和高颍一起,清点给姐姐茱儿准备的嫁妆,听说赤练马出事了,小伽罗扔下捧着的首饰盒便跟随马倌一路奔跑了过来。 马厩里,赤练马狂躁不安,不停地抬着蹄子想挣脱缰绳的束缚,即便是见到了小伽罗也不安分。 “赤练怎么了?是受惊了吗?”小伽罗问那马倌。 马倌摇摇头:“小的也不知,就是来给它添加草料之时,忽而便如此,也未曾见到什么受惊之物!” 高颍随后赶到:“它既然想挣脱,且解开它的缰绳看看!” 马倌道:“公子,万万不可,若是马儿真的受惊了,就凭着汗血宝马的性子,没谁能压得住!” 高颍自顾自地上前解开了缰绳:“赤练是有灵性的,它向来见到伽罗就很乖巧安分,现在这般狂躁,一定是在告诉我们什么!” “不要解开!”马倌没来得及拦住高颍,缰绳已经被解开了。 赤练马走到小伽罗的面前,用脑袋拱了拱小伽罗的脸蛋,跺了跺一双前蹄,对着自己的后背吹着鼻息。 “它这是让你坐上去呢!”高颍道。 “为什么?”小伽罗摸了摸赤练的脸:“莫非,你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小伽罗坐上了赤练的马背,赤练立即撒开腿,要向门外跑。 高颍着急了:“我还没坐上去呢,它怎么就跑了?” “停一停,等一等!”小伽罗勒住缰绳,赤练马像没听到似的,只管往外跑。 “嘿,你个没良心的!”高颍在后面骂赤练马,转而对马倌。 “我就说嘛,赤练马肯定是受惊了,你还不信!”马倌着急。 “废什么话,给我再牵一匹马来,我要跟上去,你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高颍对马倌说道。 小伽罗紧紧地拽住缰绳,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由得赤练马奔跑,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小伽罗惊吓得声音颤抖:“赤练,你慢点儿,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除了风声之外,还夹杂着路人的惊恐声,以及官兵们叫小伽罗站住的喊声。 “站住!站住!”几个粗壮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小伽罗的面前,待到小伽罗睁开眼睛之时,便看到几个士兵用长兵器拦着,挡住了她的去路。 面前便是北城门了,城门紧闭,士兵比往日多了一些。赤练马停了下来,却还是焦躁地躲着前蹄,显然,这里仍然不是它的目的地。 “这位小姐,你是做什么的?”士兵上前问道:“马儿是不是受惊了?” 士兵虽然是宇文泰的爪牙,但在弄不清眼前这个女孩,是哪位王公贵族家里的大小姐之前,还是满面堆笑地上前来关怀。 那士兵来到小伽罗的面前,伸开双臂,笑得很拧巴。 “你,你要做什么?”小伽罗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我冒昧抱小姐从马背上下来,这马儿怕是受惊了吧?”那士兵努力细声柔语,怕吓着小伽罗。 “不要你管!”小伽罗的话音刚落,那不安分的赤练马又抬起了马蹄子,后腿猛地用力蹬,冲了过去。 挡在前面的士兵也急切地向两边躲闪,这马儿发起疯来,它自己都害怕,更何况是这些贪生怕死的宇文泰的爪牙呢? 赤练马冲到城门之前,城门的士兵都围了上来,手里的长矛对着赤练马:“畜生,再往前走,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赤练马被这阵势吓住了,迟疑了一下,转身回去,来到城墙跟前,顺着台阶爬到了城墙之上。 巡逻的士兵倒是见过不少受惊的马儿,却哪里见过如此疯狂的马儿,竟然自己往城墙上爬!马背上还坐着不知是哪家的贵族小姐,却也不敢上前阻拦。 登到城墙之上,小伽罗发现,城墙上已经排满了士兵,都拉满了弓箭,严阵以待。守城的校尉来回巡逻:“都给老子听着,不许懈怠,盯紧了!杨忠用兵不按常理,谨防他偷袭!” 那校尉见疾驰而来的赤练马,也慌了神,先转身让开了。赤练马走到一个士兵的面前,用屁股拱开了那士兵。 士兵摔了个仰面朝天,因为紧张,松开了手里的弓箭。射出来的箭从校尉的耳边擦过,吓得校尉抱头蹲下。 赤练马总算安分了,站在刚才士兵的位置,静静地朝着城外看。 “大哥哥,你没事吧?”小伽罗关心地看着哆嗦的校尉,觉得倒也挺好笑的,方才还是威风凛凛,现在却畏缩成这般怂样子。若是这等人来守城对抗杨忠叔父,岂有不败的道理? “你!”那校尉正要发怒,却看到小伽罗身着华服,胯下是汗血宝马,知道必然是大家贵族,却也不好得罪,只好温和地试探:“你,你是谁家的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我叫独孤伽罗,我父亲是大司马!”小伽罗说道。 那校尉跪下:“原来是伽罗小姐,得罪了!” 小伽罗很奇怪,这些宇文泰的士兵,从前并不给独孤家人好脸色,怎么现在反倒像是狗儿一样地毕恭毕敬了呢? 且不管这些了,小伽罗问道:“你们方才说什么?杨忠打过来了吗?” 小伽罗再向城下张望,城外开阔数里路,并不见有一兵一卒。 “正是!”那校尉道:“探子从歧州带来的消息,昨夜杨忠在歧州已经修整完毕,今日便要来攻打长安了!” “真的!”小伽罗高兴得拍着小手:“他们是不是快要来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众士兵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看着手舞足蹈的小伽罗,校尉也有些尴尬:“伽罗小姐,我等士兵在此守城,是何等辛苦,你却这般兴高采烈……” “守城是你们的事情,这样我就能见到杨坚了!”小伽罗抚摸着赤练的鬃毛:“赤练,你是不是知道杨坚要来,才要带我来这里等候啊?真乖!” 赤练马又吹着鼻息,抬起脖子,用长长的马脸,和小伽罗蹭来蹭去。(未完待续。) 第107章 姐姐出嫁(上)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一个士兵大声呼叫。 小伽罗朝着城墙下看,果然,有几匹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走在最前面的一大一小,正是杨忠父子。 赤练马儿更是亢奋了起来,朝着杨坚的方向嘶鸣。 远远的,杨坚听到了赤练的嘶鸣声,也看到了城墙之上的小伽罗和赤练马,便朝着这边挥手,小伽罗也兴奋地挥挥手臂。 “赤练,是杨坚,杨坚回来了!”小伽罗高兴地抱着马脖子,对着马耳朵说道。 校尉见杨忠率领着裨将赶来,紧张地命令道:“放箭!” 然而,弓箭的射程并不远,杨忠父子还没到城墙之下,便勒住了缰绳。 校尉胆怯地对杨忠大喊:“城外的是谁,报上名来!” 杨坚替父亲回答:“城上的士兵听着,我父亲杨忠大将军率领二十万精锐勤王来了,如若你们对大魏还有一丝儿的忠心,趁早打开城门,放王师进城诛杀宇文老贼!” 校尉回道:“放,放屁!大,大冢宰说了,你们才是叛军,有胆量的,再上前几步来,看我不放箭射死你们!” 杨坚二话不说,正要往前走,却被杨忠拦住了。 杨忠从裨将手里拿过自己的弓箭,朝着城墙之上,便是一箭,射下了城墙上面挂着的“宇文”字样的帅旗。 校尉吓得尿了裤子:“我滴亲娘!这么准的射法,这么大的神力,神射手啊!” 从校尉的惊奇的反应,小伽罗看得出,杨忠的弓箭超群,杨坚想来是传承了他父亲的技艺。 杨忠大喊:“楼上的那个校尉听着,回去禀报你们家主子,今日若不自己开城投降,把陛下和大司马放出来!明日攻城过后,必将他满门抄斩、碎尸万段!” 杨忠说完,便转身了。小伽罗看他们要走了,破开嗓门:“喂——杨坚!明日你一定要来啊,不然的话,我姐姐就会嫁给那老贼做儿媳妇了——” 赤练也跟着小伽罗一起,咴咴地嘶鸣。 杨坚回应:“放心吧——我们明日一定会来攻城的——等着我们回来——” 杨坚跟着父亲一起,转身渐渐地消失在官道之上,小伽罗望着他们的背影,说不出的高兴。 校尉看着兴奋的小伽罗,又气又恼,却又不好发泄在她的身上。如今独孤信成了他主子的亲家,哪里敢得罪呢? 小伽罗美滋滋地调转马头,在下城之前,还不忘嘱咐那校尉:“明日记得打开城门哦,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功劳的!” 校尉只好讪笑:“多谢伽罗小姐!” 刚下了城墙,就遇到了刚刚赶来的高颍和父亲独孤信,免不了是被父亲关心了一番。得知赤练马不过是因为预感到旧主要回来,而异常兴奋,并不是因为受惊,小伽罗也没有受伤,便都松了一口气。 “杨忠叔父来打老贼了,我姐姐就不会嫁给他们家了,对不对?”小伽罗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独孤信只是抚摸着小伽罗的脑袋,不想让她看出自己更加沉重的心事来。杨忠的攻城,只更会加速宇文泰逼着两家成亲,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们的身家性命。 果然不出独孤信所料,刚刚回到家中,便见宇文护派人来查看这边的情况。见独孤一家人正在采办嫁妆,便道:“嫁妆可有可无,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宇文家里并不缺这些,快点准备了茱儿小姐的婚衣才是!” 宇文护的这一提点,崔夫人才意识到,三天时间里忙来忙去,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新娘子的婚衣!现在去集市上买布匹、赶制婚衣,已然是来不及了! “拿上来!”宇文护朝着身后的家丁道。 只见四个老妈子,捧着长长厚厚的大红新衣走了过来,抖落开来,竟然是一件金丝勾勒镶嵌着金凤的婚衣!还有一顶掐丝纯金的凤冠,上面镶嵌着耀眼的珍珠宝石。 独孤信大惊失色:“这,这可是皇后穿的婚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宇文护笑道:“大司马有所不知,当初陛下遴选嫔妃之时,本来是要在册封大典过后举办天子婚礼的,这婚衣便是为将来的皇后所准备!” “胡闹!”独孤信斥责:“既然是为皇后准备的,怎能拿来这里?岂不是逾越了礼仪规制?叛逆不忠之举?” 宇文护却不以为然:“大司马多虑了,不过就是一件婚衣而已!况且,陛下的元配皇后已经回宫,婚衣派不上用场,闲着也是闲着!这也是陛下首肯的,陛下说,这衣服本来就是为茱儿小姐准备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断然不可,还请贤侄拿回宫中去!”独孤信正颜厉色:“我独孤信的女儿就算是用一匹红绸裹在身上,也不会做不忠不义之事!” “茱儿小姐既是你的女儿,更是我们宇文家的儿媳妇。我们宇文家的颜面,还是要的,侄儿不管大司马是否答应,这婚衣就放在这里,明日迎亲之时,必然要见茱儿小姐穿上这件衣服!”宇文护将婚衣留下,自顾自地离去了。 小伽罗望着父亲为难的面色:“爹,婚衣这么好看,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枉我独孤家几世的忠良,就要断送在我的手上,将来有何颜面见祖宗!”独孤信捶着柱子,懊恼不已。 崔夫人上前来劝慰:“事已至此,夫君也莫要哀愁了。方才宇文护也说了,这本就是陛下为茱儿订制的!” 独孤信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回到书房去了。 小伽罗看着母亲,母亲也不住地叹息,命丫鬟们将婚衣送到茱儿的房间里去。 随着丫鬟们一起进入了茱儿的卧房,小伽罗却见茱儿独自对着菱花铜镜垂泪不已。想来姐姐这三日来闭门不出,小伽罗心中也替姐姐难受,把方才见到杨坚的喜悦忘得一干二净。 “姐姐,要是伽罗能长大就好了!”小伽罗蹭到茱儿的身边道。 “为什么?”茱儿擦了擦面颊上的泪水。 “我长大了,就可以替姐姐出嫁,姐姐就不用这么上心了呀!”小伽罗天真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108章 姐姐出嫁(下) “傻丫头!”茱儿被小伽罗的话感动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就算你现在真的长大了,姐姐也不会让你替我出嫁的!” “可是,看到姐姐现在伤心,我也很难过的!”小伽罗嘟着小嘴,嗫嚅地说。 “你听好了,伽罗!”茱儿握住小伽罗的双肩:“姐姐再次叮嘱你,你以后一定得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小伽罗点点头,当茱儿说道“喜欢的人”之时,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杨坚的模样。小伽罗却也不在意,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嘛! 崔夫人进来,便把独孤信的担忧道了出来:“你父亲正担忧,倘若你真的穿上了这身婚衣,便是忤逆犯上,毁了他一世的清名!” 待在宫中许久,茱儿自然是知道这件婚衣的来历,那时,她就已经自认为皇后非她莫属,婚衣理所应当地穿着在她的身上。 而今日,婚衣是送到了面前,与她携手走红地毯的人,却不是那个他了,睹物思人,又多了几分的伤感。 崔夫人见茱儿抚摸着婚衣,期期艾艾,便道:“那就把这婚衣撤了去吧?” “不用!”茱儿莞尔一笑:“我穿!” 就算不是那个他了,既然已经万分悲伤了,何不穿上这件她思慕已久的婚衣,多少也是一丝的慰藉吧! 小伽罗却体会不到茱儿此时复杂的内心,只觉得姐姐似乎高兴了一些。 这一晚上,崔夫人和丫鬟们忙着给茱儿打扮,新娘子出嫁的前一晚,总是一个不眠之夜。 小伽罗寸步没有离开过茱儿身边,她知道,过了这一晚上,姐姐茱儿再也就不是独孤家的人了。 不知不觉之间,小伽罗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小伽罗只记得,这一晚上,姐姐的房间里满满的都是喜庆的红,而全屋子里的人,都在悲伤地哭泣,只有茱儿勉强狠高兴,不时地劝慰着母亲。 小伽罗隐约记得,公鸡刚刚啼鸣了两声,便听到门外的迎亲队伍,异常热闹地来了。唢呐声,锣鼓声,不绝于耳,吵嚷地小伽罗没法入睡。 小伽罗睁开眼睛,看到茱儿穿着皇后的婚衣,宛如她现在真的就要入宫做皇后,又恍惚觉得,外面是皇帝的迎亲队伍似的。 “这……”崔夫人犯傻了,屋子里所有的人也都愣住了,“这才什么时候?迎亲的就来了?傍晚才是成亲的吉时!” “想来是那宇文老贼着急了,母亲忘了?今日杨忠大将军来攻城!”茱儿轻轻地道:“既然来了,就送我走吧!女儿就没想过躲了这一遭!” 这是盛夏时节,即便是穿着薄纱本就会很热,现如今,茱儿穿着这么厚重的婚衣,若没有三对丫鬟在后面拖着长长的衣襟,恐怕连路都走不动。 香汗从茱儿的额头滑落,刚刚抹上去的浓妆,遇到汗水,便又化了。丫鬟得不停地给围在茱儿的左右,给茱儿擦汗,再补妆。 茱儿推开丫鬟:“拿水来!” 丫鬟端了一盆水,茱儿就在水盆前,将脸上的浓妆全部洗了去。 “茱儿,你这是做什么?化了一夜的妆,就这样一下子给洗没了?怎有个新娘子样?”崔夫人看不明白。 “素颜又何妨?”茱儿拿出锦帕,一边向外走,一边给自己擦汗:“母亲,走吧!” 南北朝时期,并没有以后婚礼时期经常使用的盖头,新娘子也都是以真面孔示人,浓妆便成了新娘子的脸面。茱儿敢洗掉浓妆,以素颜去见夫家之人,可见她对自己容貌的自信! 小伽罗紧紧地跟在茱儿的身后,她心里却也很着急,默默祈祷着,若此时杨忠叔父能攻城便好了! 门外的迎亲队伍倒也很阔气,宇文毓也穿着一身红色的喜庆,英气十足,没了往日里的纨绔气息,胯下的白马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红绣球。 宇文毓见茱儿被丫鬟们前后簇拥着搀扶了过来,那一身的华服耀眼,凤冠的璀璨和茱儿颜面的素雅之美相互掩映,却不是一般的别致。心中不免喟叹,果然是惊如天人,即便素颜,也压倒长安城贵族的所有女子! 崔夫人和丫鬟们,将茱儿送到八抬大轿之前,丫鬟打开花轿的帘子,茱儿正要上去,小伽罗拉着茱儿的衣襟,迟迟不肯松手。 “姐姐……”小伽罗抬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茱儿,那不舍的神情很是楚楚可怜。 茱儿突然捂住了嘴巴,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花轿里面,小伽罗分明听得清楚,茱儿在花轿里面放声大哭,却还要假装着镇定地对轿夫道:“走吧!” 茱儿强忍了一夜,再也没能忍住,伤心的洪水冲垮了堤坝,一泻千里,冲刷着早已被悲伤泛滥的心田。 小伽罗还是紧紧地拽着茱儿的衣襟,也想上了花轿,却被崔夫人拉住:“伽罗,你不要上去!” 小伽罗不依不饶:“我不要,姐姐很伤心,我要上去安慰姐姐,我也要去宇文家,不要让姐姐被欺负!” 轿夫觉得好笑,有私下议论的:这倒好,娶大送小,还都是嫡出的千金。 宇文毓走了过来,想抚摸小伽罗的头,却被小伽罗嫌弃地多了过去。 “妹妹不要哭!”宇文毓很亲和地笑,虽然是第一次见,倒是挺喜欢这个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似乎会说话的小姑娘,“放心吧,你姐姐到了我家里,不会被欺负的!” 崔夫人用尽了气力,才将小伽罗攥紧茱儿衣襟的小手掰开,拉着小伽罗往后退,丫鬟们便把茱儿长长的衣襟塞进了花轿里面。 “不要,不要,我也要跟姐姐一起去!”小伽罗还是不舍得,嘶吼着要跟随茱儿。 见崔夫人为难,宇文毓道:“因为家父和大司马同朝为臣,家父吩咐过,将两家的婚宴拼在一起,夫人和大司马早晚也是要过去的,不如就让七小姐随同一起过去!” 哪有姐姐出嫁,小姨子也挤在花轿里面的道理?宇文毓的提议虽然是个馊主意,见小伽罗闹得不消停,不满足她恐怕迎亲的队伍是走不了的,也只有依了。(未完待续。) 第109章 婚礼漫漫(上) 小伽罗进了花轿里,果然见姐姐茱儿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却正在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姐姐,你哭了?”小伽罗问道,但茱儿却努力地摇着头,摆着手,把头扭过去,不想让小伽罗看到。 迎亲的队伍开拔,花轿被抬了起来,乐声响起。平日里若见到迎亲的队伍,小伽罗必然会是欢欣鼓舞的,觉得乐声喜庆又好听,会拉着高颍一起去闹新娘子。 可是,如今她陪着姐姐一起在花轿里面,却觉得这乐声异常聒噪。 心情烦躁的小伽罗,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不要再吹了,不要再吹了!” 然而,她稚嫩的声音被聒噪的乐声湮没了,哪里有人听得到她的呐喊,乐声反而吹奏得更加起劲了,像是在跟她作对似的。 小伽罗打开花轿的帘子,看到大街小巷聚拢而来的长安居民,对着花轿指指点点。和这几日来,她陪同高宾叔父采办彩礼之时,长安居民的态度是一般无二的,不用揣测,他们肯定是在说父亲独孤信和奸臣宇文泰狼狈为奸。 婚礼不该是这个样子,小伽罗暗自在想,别人家的婚礼,凡是经过之处,必然是街坊四邻都出来闹腾啊、祝福满天飞的。 母亲曾经说过,得不到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小伽罗似乎隐约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姐姐嫁给仇家的儿子,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怎么能会幸福呢? 忽而,迎亲的队伍停下来了,乐声戛然而止。 只听开道的家丁喊了一句:“老头子,大冢宰家里的迎亲队伍你都敢拦?活腻歪了?” “求求你,让我跟独孤大小姐见上一面吧!”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话颤抖着。 宇文毓的声音:“放肆,不得对老者无礼!老人家,你为何要见茱儿……不,为何要见我家夫人?” 宇文毓改口“我家夫人”让小伽罗听得很不自在。 那老者又道:“茱儿小姐曾经对老朽有救命之恩,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老朽一点敬意想呈给茱儿小姐!” 救命恩人?小伽罗看了一眼姐姐茱儿,看得出姐姐也是满面困惑,她应该也不明白哪里“冒出”一个被她救过的人来了。 “原来是这样!”宇文毓欣然答应了:“后面花轿里坐的,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且去看看吧!” “多谢公子!”那老者感谢道。 老者出现在了花轿之前,颤颤巍巍地:“老朽恳请求见独孤大小姐!” 小伽罗替姐姐打开帘子,见到那老者,不禁眼前一亮,高兴得跳下了花轿:“姐姐,姐姐,你看是谁来了!” 茱儿也望过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那个卖水果的老伯!还记得那一日,初入长安的柔然长公主郁久闾,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欺负了老伯,是茱儿和小伽罗替老伯打抱不平,魏文帝又出手相救,才让老伯逃过一劫。 那老伯拿起一篮筐准备好的时鲜水果,送到小伽罗的面前:“这是老朽的一点心意,还望两位小姐笑纳!” 茱儿冲小伽罗点头,便收下了水果,却见那水果水灵得如同莹玉雕琢一般,能捏出甘美的果汁,诱人得很,小伽罗咽了咽口水,将果篮放进了花轿里面。 “多谢老伯惦记,茱儿在此感激不尽!”茱儿向老伯道谢之后,示意小伽罗回到轿子里,准备出发。 “且慢!”那老伯又拦住了,“老朽还有一事!” “何事?老伯请说!”茱儿问。 那老伯不说话,只是转头朝着身后的上方瞥了一眼。 小伽罗顺着老伯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却见那茶楼之上,有一个身着富商衣服的公子,身后跟着个管家模样的人,凭着栏杆,正向这边看过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元宝炬!本来宇文毓的迎亲队伍就已经很早了,却没想到的是,魏文帝更是早早地躲过了宇文泰的监视,乔装从宫中溜出来,在这里等候了很久。 “那不是……”小伽罗自然是认得出魏文帝的,正要叫出口,意识到不合时宜,便自己把小嘴巴捂住。 当茱儿看到魏文帝之时,又想起了当初他们第一次邂逅的场景,更是感怀不尽,便把茱儿拉上了花轿,对宇文毓喊道:“我们走吧!” “姐姐,陛下在楼上一定是等了许久,你为何不让他多看一眼?”小伽罗有些怜悯同情。 宇文毓也是瞥见了茶楼之上的魏文帝,却只装作没有看到,深深地对着花轿鞠躬,回应了茱儿:“遵命,夫人!” 宇文毓这般谦恭礼让,是做给魏文帝看的,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魏文帝,只要有他宇文毓在,茱儿小姐在大冢宰府上,一定是不会受委屈的! 花轿里的小伽罗,一直打开窗帘,看着越来越远的魏文帝。开始的时候,魏文帝恨不得冲下楼,骑上马来追茱儿,却被随从打扮的太监给拦住了,魏文帝只好望洋兴叹。 “不要再看了,把帘子拉下来!”茱儿对小伽罗道。 有情人竟然不能在一起,这乱世的悲哀!茱儿是贵族子女,而魏文帝更是九五之尊,都做不了自己婚姻的主。若是在盛世之时,陛下的一道圣旨召令便是一言九鼎,怎可能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挽留不住? 这般的乱世之下,为了保全性命,为了江山永固,茱儿也有茱儿的苦楚,陛下也有陛下的无奈。茱儿和魏文帝即便是从此有缘无分,两地相隔,心系彼此之时,也能互相谅解彼此的难堪。 大冢宰府门前,果然不是门庭若市,满朝的文武几乎全部都到齐了,宛若是一个! 老妈子走上前来,打开花轿的帘子,却见调出来的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而后,也没多想,便要挽着这五岁的小姑娘。 小伽罗没好气地指责那些老妈子:“你们都是老眼昏花了吗?看我哪里像新娘子了?我姐姐还在里面呢!” 老妈子们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把茱儿小姐搀扶了出来。 一路走到了大冢宰府的正厅大堂,准备行对拜之礼。南北朝时期,婚礼没有后世除了夫妻对拜之外的拜天地和拜高堂,只要夫妻互相对拜,便是礼成了。(未完待续。) 第110章 婚礼漫漫(下) 小伽罗自然是心中焦急万分的,若夫妻对拜了,姐姐茱儿和老贼的儿子便真的成了一对夫妻了! 杨忠叔父和杨坚在做什么呢?还不来打长安城?在众人都欢庆的婚礼庆典之中,小伽罗却着急地跺脚。 “夫妻对拜——”司仪喊道。 茱儿是第一次和这个未婚夫如此近距离,两人四目相对,看得出宇文毓的眼睛里充满着温情,别是一番的含情脉脉。 两人正要弯身对拜,外面闯进来一个送信的士兵:“报——报——不好了,不好了!杨忠率领精兵八万,将长安城围得水泄不通,称如若大冢宰不亲自开城门投降,他便要攻打城池了!” 士兵的这一声通报,让所有的嘉宾都炸开了:“这可怎么办?”“完了,完了,那杨忠深得独孤信的兵法真传,却青出于蓝胜于蓝!”“咱们一兵一卒都没有准备嘛!”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小伽罗禁不住拍手高兴地跳到了茱儿的面前,便要拉着茱儿的衣袖往外走:“姐姐,咱们不要再拜了,杨忠叔父来救咱们了!” “肃静!”宇文泰的一声大吼,犹如狮子咆哮,振聋发聩,整个厅堂都仿佛在颤抖似的。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唯唯诺诺地看着反怒的宇文泰。 小伽罗却不搭理这个大块头,只管要拉着茱儿往外走:“姐姐,我们走!” “往哪里去?”宇文泰嘶哑的嗓音,把小伽罗吓坏了。 茱儿护着小伽罗:“我妹妹年幼不懂事,请不要跟她计较!” “我怎么会跟这么惹人爱的孩子生气呢?”宇文泰走到小伽罗的面前,笑得好像是佛寺门前的守门金刚那般吓人,“带七小姐去吃果子,恐怕她是饿了吧!” 丫鬟上前来,要拉走小伽罗,小伽罗只管抱着茱儿的腰不放手。茱儿便安慰小伽罗:“妹妹,你去吧,不要怕!” 小伽罗有些绝望:“姐姐,你是真心要嫁吗?杨忠叔父明明就在城外救我们了!” 茱儿不忍心地掰开了小伽罗抱着她的双臂,满含着泪,让小伽罗别再闹腾了。现在的挣扎只是徒劳无益,杨忠的攻城,只会让这个穷凶极恶的老贼,更加不舍地抓住茱儿这一根救命稻草不放手,怎么会轻易放弃婚礼呢? 如茱儿所料,宇文泰故作镇定,哈哈大笑:“诸位看到了没有!还是大将军杨忠给老夫面子!带了八万人来参加犬子的婚礼,这个面子给的足!来人!” 宇文泰的一声令下,只见院子里,宇文护带着百余名士兵,担着几十个大箱子和几十个坛御酒,密密麻麻地摆在了院子当中。 茱儿看了,不明白这是何意,众文武更是议论纷纷。 宇文泰道:“诸位不要误会,这些东西不是给你们准备的,而是给城外我的那些八万宾客准备的!” 宇文护上前禀报:“叔父,侄儿已经将犒劳军士的黄金、白银、铜钱都准备齐了,还有几十坛子上好的御酒!” 茱儿这醒悟,原来宇文泰早有准备,只是,依照杨忠的脾气性格,怎么会肯接受宇文泰的馈赠呢? 宇文泰又道:“可还少了一样?” 宇文护从袖子里拿出来一道诏书:“这是陛下亲笔起草的诏书,今日乃是朝中栋梁宇文氏和独孤氏结为百年好合的大喜之日,命城外的杨忠大将军暂休干戈,只管喝酒吃肉领赏钱!” 果然是老谋深算,有陛下的亲笔诏书,杨忠必然会是遵从的了,茱儿汗颜。难怪今日婚礼,并不见魏文帝的身影,他偏偏要在迎亲的路途上等候观望。必定是因为被宇文护逼着写了这一纸诏书,觉得愧对茱儿吧! “好!”宇文泰更是大喜:“即刻送与城外的杨忠!婚礼继续!” 宇文护领命,带着将士们出去犒劳杨忠所部去了。众文武宾客这才心安理得,纷纷称赞宇文泰的智谋超群,有了这周全的准备,便不用担心城外的杨忠来攻城。 “诸位的夸赞,老夫心领了!”宇文泰对众人道:“这可是花了老夫的血本了!只准这一次,他日你们谁还想效仿杨忠以这样的方式来向老夫讨赏钱,可就没有下回,老夫也不会这般客气了!” 茱儿看了一眼宇文泰,嘴角洋洋得意,那一抹奸诈,让茱儿明白了,纵使你是百万大军,也不如运筹帷幄的权谋之术!宇文泰竟然能如此巧妙地化解了危机,可见他权谋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小伽罗隐约听到众人在议论着,说杨忠不可能会再来攻城了,哪里顾得上看管她的丫鬟,冲开了人群,便要朝着外面奔跑。 小伽罗吹了一个口哨,那口哨是杨坚临别之时送与她的,她一直随身携带。 此时的赤练马,正被马倌拉出去在数里路之外放养,听到了口哨的呼唤,赤练马踹开马倌,奔跑开来。 转瞬之间,赤练马便跟狗儿似的,来到了小伽罗的面前,撒娇似的脑袋拱了拱小伽罗。 “好啦好啦,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杨坚那小子叛变了,我们要出城去看看!”小伽罗生气地道。 听说杨坚叛变,那赤练马也气得吹鼻子瞪眼,低了低身子,让小伽罗骑到背上,撒开腿就朝着北城门的方向奔跑。 这一路狂奔,差点撞倒了正走在犒军路上的士兵,他们没看清方才路过的是什么,只看得到是一道红色的闪电。 宇文护是见过赤练马的,又见马背上是一个五岁小姑娘的影子,便知晓必然是小伽罗想出城去找杨坚了。 倘若是小伽罗提前告知了杨忠,杨忠提前攻城不接圣旨,宇文泰的一切谋划全部都化作泡影了! 宇文护命身后的一个亲信:“你快快去传我命令,让守城的士兵,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放伽罗出城!” “将军!守城的士兵以往都不会轻易放人的!”那亲信道。 “以往是以往,今日两家成了一家,倘若这个七小姐假借叔父的命令,守城士兵哪里分得清真假!”宇文护道。 “是!”那亲信扬起马鞭,向北城门奔驰而去。(未完待续。) 第111章 上了贼船(上) 赤练马一骑红尘来到了北城门前,那士兵上前挡住小伽罗的去路:“小丫头,站住!” “你们休要挡我,我乃是独孤信大司马的七小姐,现如今我姐姐与你们家少爷成亲,让我出城犒赏杨忠的大军,你们胆敢阻拦吗?”小伽罗煞有介事地,凭着记忆模仿着宇文泰手下的傲慢。 “那,那你可有大冢宰的手谕或者令牌,就你一个小孩子说的话,我们怎敢给你开门?”士兵虽然面色已经有所忌惮,还是有些犹豫。 小伽罗怒道:“我走得时候着急,忘记带了,难道大冢宰的名字就不是命令吗?你要再阻拦我,等我回去拿了大冢宰的令牌,要是耽误了时间,拿你们问罪吗?” 士兵们看着小伽罗生气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再也不敢往下询问,转身就要给小伽罗打开城门。 城门打开了一条缝,小伽罗依稀看到了城门外士气盎然、军容整肃的杨忠率领的军队,站在最前面的英姿飒爽的小将军,不正是杨坚吗? 夏日的太阳照射得火辣辣的,杨坚并不避讳塌秧的曝晒,即便是汗水蒙蔽了双眼,也全然不觉。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城门,当城门闪开这条缝的时候,杨坚似乎也看到了城门里面的小伽罗,小伽罗就像是夏日里送来的一袭凉风,吹得杨坚心里像吃了冰块一样凉爽。 “不能开——”宇文护的亲信随即赶到:“我乃是骠骑大将军宇文护的亲信,奉了将领前来桐柏,不能开城门!” 那刚打开一条缝的城门,就又关了上去,浇灭了小伽罗心中的希望。 赤练马更加烦躁不安了,蹬着后腿,又想故技重施爬到城墙之上,却被士兵拦再来楼梯口。 “放我过去!”着急的小伽罗也顾不得贵族小姐的身份了,跟士兵撒泼耍赖,要强行闯过去。 宇文护策马上前来,见小伽罗的缰绳拉了回去:“伽罗小姐,这里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你还是快点回府上吃喜宴去吧!” “不,我才不要吃喜宴!”小伽罗嗔怒:“我就是不希望姐姐嫁到你们老贼家里,就是想要杨忠叔父救我姐姐出来!” “哈哈哈!”宇文护大笑,“真是小儿心,很天真啊!好,我让你看着,杨忠到底敢不敢来攻城!” 得意的宇文护话音刚落,只听得城外号角声和擂鼓声响起,杨忠下令:“攻城——” “轰隆!轰隆!”是投来的石头砸在城墙上的声音,城墙剧烈地颤抖。 长安城是都城,有很多王公贵胄,富人商贾,城里建造的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屋,因而,杨忠没有在投石机上使用火油。 偶尔有随时落到城里来,街道上的居民都慌不择路地躲藏:“不好了——攻城了——逃命啊——” 好在赤练马久经战场,带着小伽罗躲到了城墙根,这样落进来的碎石就不会砸到小伽罗。 “宇文护大将军,你不是说,我杨忠叔父不敢攻城的吗?”小伽罗幸灾乐祸地拍着手,看着宇文护有些狼狈的惊慌失措。 宇文护带来的那些士兵,丢下担着的犒军之物,抱头鼠窜。宇文护一怒之下,连续斩杀了从身边经过的三个士兵:“谁要是胆敢再逃跑,满门抄斩!” 这一声恫吓,倒也奏效了,士兵们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原地,宇文护命令他们将财物都挑到城墙根,尤其是不要随时砸破了御酒的酒缸。 城墙之上,不时地会有受伤的士兵摔下来,有的本来只是受了轻伤还有救的,却倒霉地从十丈高的城墙之上摔成了肉饼,死相极其难看。 赤练马为了不让小伽罗看到这些少儿不宜的凶残景象,带着小伽罗远远地离开死者。然而,从城墙上掉下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了城墙根上,赤练马也无处可躲了。 小伽罗是看到眼前如此多的死人,没有姐姐,没有父母,更没有颍哥哥在身边,她很是心惊胆战,仿佛是独自一人徘徊在午夜里的墓地,生平最大的恐惧占据了脆弱的小心灵。 小伽罗从马背上下来,踉踉跄跄地踩着满地血糊糊的尸首,来到了宇文护的面前:“大将军,求你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即便是宇文护再阴险狡诈,再自私冷漠,却也禁不住小伽罗泪眼模糊的悲伤小脸,便把他搂在小伽罗的怀里:“你还想要杨忠叔父攻城吗?你还想要他们去救你的姐姐吗?” “不要再打了,不要了!”小伽罗只是拼命地摇头。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投石机不再攻打,嘹亮的号角之后,便是杨忠士兵冲锋的声音。宇文护抱起小伽罗,便上了城楼。 来到城楼之上,已经爬上了城墙之上的士兵,正在用明晃晃的刀子和长枪相互刺入敌人的体内,又是一堆尸横遍野。 宇文护也不甘示弱,拔出自己的宝剑,一路砍杀了不少的兵卒,鲜血迸溅在了小伽罗的脸蛋上。小伽罗吓得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仿佛死亡就在她的面前,她只能闭上眼睛。 小伽罗出现在城墙之上时,下面的杨忠看得真切,急忙命令手下的士兵停止攻城:“宇文护,你做什么?竟然挟持一个五岁的孩子!” “不是我挟持,是这个娃娃自己有话要对你们说!”宇文护轻声地对小伽罗道:“你想对杨忠叔父说什么?” 小伽罗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再看到四周的士兵虽然停止了刀戈,却都虎视眈眈地望着对方,如同穷凶极恶的魔鬼一般,恨不得将对方一下子吃到肚子里。小伽罗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宇文护命人都退了下去,也将城墙上的尸体收拾干净了:“现在没事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小伽罗才张开胆子对城下的杨忠喊:“杨忠叔父,不要再打了好吗?我好害怕!” 杨坚在下面道:“伽罗,是不是那个老贼要挟了你?你不要怕!”(未完待续。) 第112章 上了贼船(下) “不是老贼要挟我——”小伽罗再往城墙之下看,又是一堆可怕的尸首:“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到处都是血,太可怕了!” “打仗就是这个样子,伽罗,你只管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看!”杨坚继续安慰小伽罗。 “不要,我不要!”小伽罗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宇文护对城下的杨忠道:“杨大将军,看到了没有,你把伽罗小姐吓成了这个样子,你在她眼里已经是十恶不赦的魔鬼,还想再打吗?” 杨忠很是生气,用手里的剑指着有些自鸣得意的宇文护:“这就是你们宇文家的手段吗?拿一个五岁小儿要挟,算什么本事!今日我不攻城,你能躲得了明日吗?” 宇文护将小伽罗放了下来,拿出手谕:“陛下诏书在此,杨忠等一众将领奉诏!” 杨忠有些迟疑:“真的是陛下的诏书?” 杨坚仔细分辨,宇文护手里确实拿的是一方明黄色、金晃晃的丝绸诏书:“父亲,确实是陛下的诏书!” 杨忠和杨坚父子,以及一众将领全部下马跪拜:“臣等奉诏!” “哈哈哈!”宇文护更是跋扈了,高傲得像是在用鼻孔看人:“谅你杨忠再打的胆子,见到陛下诏书,不也得在老子面前跪下?” “你这个奸贼,一定是矫诏!”杨坚气得要站起身来,被杨忠拉了回去。 宇文护打开诏书,宣读:“今日乃是宇文泰和独孤信两位柱国的大喜之日,宇文毓公子和独孤茱儿小姐喜结良缘,百年好合,此乃普天之庆!朕命尔等暂休兵戈,赏赐杨忠所率部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绸缎不计其数,御酒五十坛,更有牛羊不计其数,犒赏三军,以共享今日之喜庆!” 杨忠有些惶恐:“何时成亲的?” 宇文护看了一眼小伽罗,让她回答。 小伽罗还在哽咽:“已经成亲了!” 杨忠听闻,瘫坐在地上,沉吟了半晌,仰天长啸:“天啊——算天算地,算不过这个宇文老贼,痛啊!痛啊!” 宇文护笑着命身边的士兵:“你们还不收起来兵器?从今日起,宇文氏和独孤氏便是一家人了,哪里有自相残杀的道理?” 那些士兵不明原委,惶恐地看着城下的杨忠,杨忠挥挥手,让这些士兵收起兵器,退了回来:“可怜独孤兄长一世英名,可怜我杨忠一世英名,还是被宇文老贼算计了,竟然上了贼船,我杨忠活着还有什么颜面见陛下!” 说罢,杨忠便要拿着手中的剑,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 众将士阻拦:“大将军,万万不可!” “杨叔父,不要——”小伽罗稚嫩的声音划破了苍穹,更让这本就悲戚的沙场平添了悲伤。 杨坚小心翼翼地从杨忠手里夺过剑:“父亲不能死,你若是要死了,不就遂了那老贼树枝的心愿了吗?” 又一个裨将劝慰:“大将军,陛下给你亲笔手谕,正是要劝慰你,不要自寻短见,他替你背下了纵容奸佞的罪名!” 杨总只是瘫坐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宇文护命人大开城门,将财物都担出了城门。 这可为难了杨忠,攻城失败、误上贼船,本来是很悲伤的一件事情,却又是茱儿小姐的大喜日子,又得让三军张灯结彩,宰牛杀羊,这明明就是在替那奸计得逞的宇文老贼庆祝嘛! 然而,此时杨坚最关心的还是受到惊吓的小伽罗,他策马要进城,却被守城的士兵拦在了外面。 宇文护下了将领,杨忠可以带着士兵们在门外埋锅做饭庆祝,却不能踏入长安城半步。过了今日,杨忠父子就必须带着士兵回到凉州城了。 小伽罗和杨坚,中间隔着数十名士兵,自从上次漠北长别之后,今日近在咫尺,却不能说一些久别重逢之后的知心话。两人只能远远地相互望着,小伽罗默默垂泪,杨坚本是劝了一两句的,没有效果,却也发觉小伽罗悲伤的样子挺惹人爱的,便默默地和小伽罗对视。 赤练马知道两个小主人心事,也安安安静地驻足在那里,双眼之中也饱含着悲伤。 日暮黄昏之时,小伽罗和杨坚才依依惜别了,因为高颍找了过来,奉了独孤信的命令,将小伽罗带回去。 白日里的这场大战,是再平常不过的了,整个南北朝时期,比这凶残百倍的战阵数也数不清。 小伽罗却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活生生的人从她的面前坠落下来,还有血液迸溅在脸上的恐怖,在以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地闪现在了小伽罗的面前。 宫中传来消息,就在姐姐茱儿成亲的这天晚上,贵妃郁久闾险些流产。惊得宫中上下人等,慌乱了半天。上官御医死了之后,别的御医都资质平平,害得郁久闾险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病急乱投医的魏文帝,照旧请来了无视,为闾贵妃一番“驱邪”。也算是郁久闾福大命大,自己又从鬼门关之前有幸逃了回来。 这一番惊险过后,连宇文泰都为郁久闾捏了一把汗,想责怪魏文帝太过于草率,然而,那巫师说出来的一句话,却让宇文泰没有再有责怪魏文帝的意思。 巫师道,郁久闾之所以胎气不稳,是因为宫中近日来多了一个灾星,乃是正宫皇后。因为正宫皇后行为不检点,魏文帝念及旧情又不忍心责罚她,上天只好代为惩戒,便应验在了郁久闾母子身上!倘若还要留下乙弗皇后,日后郁久闾难免会再有不详的胎动! 宇文泰当然知道这巫师是在胡说八道,却因为分析得也似乎句句在理,竟然把心系龙脉的魏文帝唬住了。宇文泰便趁热打铁:“陛下,乙弗皇后留不得!” 魏文帝惶恐不安:“不,朕不能辜负了皇后娘娘,朕做不到……” “臣知陛下乃是有情有义之人,但臣也是为了陛下着想,为了大魏社稷着想!如若乙弗皇后对陛下还有一丝半点的真心,就应该能体谅陛下的苦衷!”宇文泰假仁假义地道。(未完待续。) 第113章 大魏之殇(上) 一杯鸩酒再次端到了乙弗皇后的面前,还是多年前的那个奸臣宇文护,还是多年前的那个永寿宫,还是一样的栽赃罪名。 只不过,眼前没有了皇帝陛下的庇佑,那个口口声声说想念她的皇帝,现在却不知躲在何处,对她心灰意冷。乙弗皇后就如同那秋日里的扇子被冷落,本以为可以忍受一个冬日的孤独,再迎来那人回心转意的盛夏,等到的却是被残忍的遗弃。 在那人的眼里,她已经污了,她再也不值得珍惜,不值得怜悯,不值得留恋。 想起当年和魏文帝一起的那些浪漫幸福,仿佛在眼前,又仿佛恍如隔世,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些曾经的美好真真切切地属于自己! 乙弗皇后摘下来面纱,她已经无需再向任何人遮掩这丑陋的面庞,因为已经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容貌了! “喝下吧!还犹豫什么?”杀人习惯了的宇文护,这一声不急不切,却似乎像是捏死一直蚂蚁蚊子似的,淡然无常。 乙弗皇后端过来鸩酒,看了一眼:“此酒毒性如何?” “娘娘只管放心便是!”宇文护冷然一笑:“此酒乃是上好的凌霜所制成,是我亲自监督的,莫说是这一杯了,只是那一滴酒断然能让娘娘轻松上天,不会再和上次一样,手下人偷工减料,让娘娘受了这些年的苦!” 生无可恋,乙弗皇后端起酒杯,仰起脖子,想痛快地死。 “慢着!” 这一声喊,差点让乙弗皇后把手里的鸩酒弄洒了。 来人正是茱儿小姐,她已经是宇文一氏了,宇文毓也陪同着一起前来。 来到宇文护面前,茱儿谦谦鞠了一礼:“见过兄长!” “你可是来为皇后求情的?”宇文护看了一眼没有喝下鸩酒的乙弗皇后,倒有了积分不悦:“娘娘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宇文毓又道:“娘娘,看在我夫人茱儿的面子之上,可否缓两日?” “本宫死便是死了,与茱儿有何干系?”乙弗皇后觉得很是可笑,连死自己都做不了主,还要看在别人的面子。 茱儿对宇文护道:“兄长,昨日是我与夫君新婚,我自幼和母亲修行佛法,新婚的前三日本是忌讳杀生的!我已经请示过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应允了,让兄长暂缓三日!” 宇文护很不情愿地望了一眼宇文毓,宇文毓也点头:“确实是父亲应允的!” 既然是宇文泰的命令,宇文护却也没什么好违背的了。只好命人将鸩酒收了,怏怏不乐地离开了。 “茱儿小姐,你为何要救本宫?”乙弗皇后嗔了一眼茱儿,显然是不领情的:“三日不杀生是何意?本宫是那鸡鸭猪狗之流?你是来侮辱本宫的吗?” “娘娘恕罪!臣妾断然不是此意!”茱儿急切地跪下,主动向乙弗皇后请罪。 “本宫依然是你们宇文氏砧板上的一块肉,你们不降罪于本宫,倒是万幸了!也罢,难得你还尊重本宫,可你这又是何必呢?即便是过了三日,本宫不也免不了一死?” 茱儿道:“娘娘请安心,臣妾既然来救娘娘,就是已经想到了万全之策,只要娘娘能按照臣妾的所说的去做,便可保无虞!” 茱儿上前,在乙弗皇后的耳边窃窃私语,乙弗皇后听了,不乐:“不行,我是不可能离开永寿宫,死也要死在陛下的面前!” “娘娘,万万不可如此短见!陛下对娘娘已经是恩断义绝了,娘娘又何必为陛下这般钟情?为了不爱你的人死,何不为着爱你的人活?”茱儿情真意切地劝说乙弗皇后。 “为爱你的人活,还是为你爱的人死?”这个问题在乙弗皇后的心间萦绕良久,想起那个人为了自己,几次犯险,甚至丢了男人的尊严!这样的真心,又有多少女人此生能真正遇到呢? 茱儿走后,乙弗皇后依照茱儿所言,请来赵玉环在永寿宫之中留宿了三日。这三日里,两人寸步不离,乙弗皇后耐心地教授赵玉环弹琴、熏香。 也是赵玉环天资聪颖,学得很快,乙弗皇后叮咛赵玉环,以后要日夜勤加练习,便把自己珍藏了十多年的檀木琴送给了赵玉环。 这是茱儿的计谋,无论是死还是生,便也要给宇文一氏种下一颗种子,等到这颗种子慢慢地成长、发芽,那时便可以一举扳倒宇文氏,为将来的复仇做好准备。 赵玉环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她父亲乃是八柱国之中另一位大忠臣——赵贵。 乙弗皇后心安了,三日过后,生死由天吧! 三日的期限已经过了,宇文护再次带着鸩酒如约而至,步履匆匆。 这三日宇文护过得甚是煎熬,他知晓独孤茱儿向来都是心机叵测,既然要了这三日的时间拖延,也必然会是在想方设法营救乙弗皇后。因而,这三日来,一直命人紧紧地盯着乙弗皇后的一举一动。 听耳目汇报说,乙弗皇后这三日来,寸步不离永寿宫,泰然自若地教导赵玉环抚琴、熏香,却也想不明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三日期限一到,宇文护便早早地带着人赶到了永寿宫,为的就是不要夜长梦多,唯恐生变。 也是宇文护心急如焚,脚步匆匆,和迎面而来的一个嫔妃撞了一个满怀,也撞翻了宇文护手下人端着的鸩酒。 那嫔妃诚惶诚恐地给宇文护跪下:“玉环冲撞了大将军,还望大将军恕罪!” 宇文护看着低头跪下的那嫔妃:“玉环?是哪个玉环?” “家父乃是赵贵,我便是赵玉环!”那嫔妃依然是被惊吓得声音都颤抖了。 想来这赵玉环也是刚从永寿宫出来,正准备回去的路上,却这般急匆匆,想来是因为得知宇文护一众人要来,吓得逃走吧? “你这般行色匆匆……”宇文护想指责赵玉环,却又想着不要耽误了正事,只好摆手:“算了,你走吧!” “谢大将军!”赵玉环起身,她身边的宫女已经惊吓得不知所措,甚而都站不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114章 大魏之殇(下) “走了!”赵玉环将那个宫女拉起来。 宫女才勉强站起身来,两人刚要走开,宇文护却叫住了他们二人:“站住!” 宇文护走到那宫女的身旁:“你见了本将军,为何会如此颤抖害怕?这宫中的宫女,都是本将军的人,你若非是心虚,怎会如此,抬起头来,让本将军看一看!” 那宫女缓缓抬起头却并不是皇后,宇文护放心了,想想也觉得自己是多虑,即便是皇后假扮宫女,依照她的城府,也不至于会这般惊吓,便让她们走了。 “大将军,鸩酒洒了,如何是好!”下人问道。 “不要鸩酒也可!”宇文护道:“一尺白绫总还是有的吧!” 匆匆赶到永寿宫,宇文护被拿着剑的碧螺和柳春拦在了寝宫之外:“不能进去,娘娘还没有睡醒!” 那宇文护不想理会两人的拦阻,要强行破门而入,碧螺和柳春拔出剑:“男女有别,请大将军自重,待到娘娘醒来之后,便会唤你进去!” “臣宇文护恭候娘娘!”宇文护在门外放开了嗓子。 片刻,从寝宫之内传来了娘娘的声音:“在外面候着——” 宇文护忽而觉得皇后的嗓音似有不同,碧螺道:“昨夜娘娘伤感一宿,嗓子有些不舒服罢了!” 碧螺让柳春进入寝宫,伺候皇后梳洗,自己仍然守候在门外。 宇文护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升起来的朝阳,推开碧螺:“还想延误到何时!” 踹开房门,乙弗皇后正背对着门外,由柳春在给她梳头。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像是画匠用蝇头细笔蘸着浓墨一丝丝地勾勒出来的,柔顺靓丽。 “放肆!”柳春呵斥道:“娘娘已经说了,在门外候着,你是要坏了后宫的规矩吗?” “死期将至,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宇文护命人将皇后拿下。 “且慢!”皇后道:“让柳春帮我把这个头发盘了!将军就这般等不得了?和你叔父比起来,将军的脾气还差远了,将来怎可能独当一面?死也得让本宫死得好看一些吧?” “那就快些盘头发!”宇文护只好再忍一忍。 柳春一绺一绺地给皇后盘头发,耐心地准备盘一个凤朝云髻。 “将军可知本宫这发髻的来历?”皇后悠然地问道。 “臣不知,也不想知!”宇文护道。 “此乃是当初本宫嫁入皇宫,新婚之时所梳的发髻,那一日,陛下捧着本宫的脸,看了许久。那是本宫有生以来,看到过的陛下最真诚的眼神!”皇后说这句话之时,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发髻好了,恰似一只展翅的凤凰正在风向云端,翩翩然栩栩如生,故而得名凤朝云髻,乃是鲜卑族皇室的专属发髻。 不好!宇文护心中吃了一惊,进入寝宫在一旁侍立了也有半日的工夫,却才发现皇后面前的梳妆台,竟然没有摆放铜镜! 宇文护上前抓住皇后的肩膀,将皇后转过身来,果然,此人并非是乙弗皇后,而是赵玉环! “混账!你竟敢冒充皇后娘娘!”宇文护双手用力,钳住赵玉环的脖子。 宇文护的身后的太监劝阻:“将军不可冲动,赵玉环乃是柱国赵贵的嫡女!” “柱国赵贵又能怎样?皇帝我都不怕,还能怕他?”面红脖子粗的宇文护,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知天高地厚。 “非也!非也!”太监又道:“赵贵手握重兵,大冢宰刚刚安抚了独孤信和杨忠,如若把赵贵也逼急了,恐怕他们三人会联手啊!” 宇文护松开双手,回忆起来的路上,那个赵玉环一直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他,一定就是乙弗皇后了! “此时皇后一定跑远了!”宇文护对身边的手下道:“你们四个分头去各个城门传令,紧闭城门,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其余的人都跟我去追!” 宇文护等人远去,赵玉环被宇文护双手掐红的脖子,不住地咳嗽着。 碧螺和柳春齐齐地给赵玉环跪下:“多谢赵小姐搭救!” 赵玉环扶起了两位宫女:“你们请起,娘娘把两位姐姐委托给我,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碧螺又道:“只是,不知方才小姐如何知道那发髻是娘娘出嫁之时所梳的?” 赵玉环顰颦一笑,抚摸着头上的发髻,却也不语,那一年她还是个小丫头,随着父亲一起参加了皇帝的大婚。那时候,赵玉环眼里,乙弗皇后是世界上最美、最高贵的女人,艳羡若是能有朝一日,也能如同乙弗皇后这般好运嫁给陛下,该有多好! 乙弗皇后潜出皇宫,倒也是不容易的,好在茱儿早有准备。 穿上赵玉环衣服的皇后,从宇文护身边离开之后,便来到了茱儿预先吩咐的偏僻小屋,打开门之时,吓了一跳——宇文护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那人却跪了下来:“小人奉了茱儿小姐之命,在此等候娘娘多时!” 衣服黄仔细分辨,方才认清此人不过是体态和容貌同宇文护相似的下人罢了!这是茱儿三日以来,趁着夜色,想方设法安插进来的一个下人。 乙弗皇后在屋子里匆匆换上了大冢宰府家丁的衣服,随同假宇文护大模大样地走出了皇宫,逃出了长安城。 长安城之外,独孤茱儿和宇文毓已经等候了许久,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刘堃刘头领。 茱儿将刘堃推到皇后的面前:“娘娘,此去一路上前途难料,需要一个贴心的人保护。此人虽是草莽出身,对娘娘却是忠心不二,由他来保护,娘娘不置可否?” 想起前些时日,自己还想要了这个人的性命,乙弗皇后惭愧难当。 宇文毓道:“不要再耽搁了,恐我兄长发觉,快些走吧!此去往南走,刘头领已经带了我的亲笔书信,南梁有我的故交,可以收留你们!” 乙弗皇后深深地给茱儿鞠了一礼:“多谢茱儿小姐的大恩大德!” 茱儿也深深还了一礼:“也多谢娘娘对我全家人的大恩大德!” 送走了皇后,茱儿和宇文毓刚刚回到城中,守门士兵便接到了宇文护的将令,紧闭城门严格搜查。 在人群慌乱的长安城大街之上,茱儿和宇文毓相视而笑…(未完待续。) 第115章 清明雨上(上) 流光荏苒,韶光易逝,转眼间,过去了九年,独孤伽罗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气质亭亭似芙蓉,容貌夭夭似桃花的少女。 这一年是西魏恭帝四年,也是南梁太平二年。 清明节将至,初春时节的长安城,飘着郁郁清香,这是城外桃花的气息,被和煦春风裹挟着,送到了千家万户的窗棂之中。长安城里,万千春心萌动的少女,凭着窗棂嗅着花香,心思早就飞到了城外,勾起了比桃花香味还要浓郁的相思病。每到清明时节,便是少男少女们成群结队去城外踏青赏柳的时候,成就了多少痴男怨女。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瓣桃花,随着清风,打着旋地飘飘落落,恰巧落在了伽罗梳妆台的胭脂盒上。 雪一样莹润的双手,正要去打开胭脂盒,却发现了这枚花瓣,便捏起来,对着阳光细看:“这桃花应该是母亲的桃花林飘来的吧,明日便是清明节了!” “是的,小姐!奴婢准备一下,明日去踏青呢?”站在伽罗身后梳头的贴身丫鬟晴儿道。 伽罗睥睨了晴儿一眼:“本小姐还没说要踏青,你着什么急?看上哪家的公子了,你从实招来!” 晴儿眉梢弯弯,似有冤屈:“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奴婢?奴婢只是看小姐这几日闷在家里,想让小姐出去散散心嘛!” “出去也行……只是……”伽罗眉头微微一皱:“要是大姐能一起出去便好了!” “大小姐已经身为人妻,是不能凑这个热闹的!”晴儿给伽罗盘好了发髻。 伽罗又有些犯愁了:“要是四姐姐也能陪我一起去……” 晴儿有些不乐地将梳子拍到了梳妆台前:“小姐,你怎么还惦记着四小姐呢?若不是因为她,夫人也……” 伽罗招招手,不要让晴儿再说下去。 这九年来,伽罗和沙华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沙华却把伽罗当做了仇人,九年来,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伽罗。 也是因为沙华诬陷崔夫人害死了她的生母郭夫人,独孤信迁怒于崔夫人,将她逐出了独孤府。崔夫人住进了先前乙弗皇后隐居的那间房子里,在那里带发修行,吃斋念佛,闲来便料理门前的桃花林。 乙弗皇后喜欢油菜花,故而,以前在门前偌大的土地上,种植了满满的油菜花,伽罗仍然记忆犹新。自从母亲崔夫人搬过去之后,崔夫人伤感油菜生命短暂,便命人种植了桃花林。春华秋实,一年四季,倒也都有一些不错的景致。 即便崔夫人不在府上,却也离长安城不愿,赤练马腿脚又灵便,伽罗也能隔三差五地前去探望,倒也不因此记恨沙华。母亲崔夫人本就是喜好清净之人,有了这么个清净之处,能够潜心研究佛法,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在这独孤府上,伽罗孑然一人,有些孤零零的。沙华兄弟四人,都已经长大成人。 伽罗有一个同胞弟弟叫独孤陀,也不过刚刚八岁,这个年纪同伽罗初遇杨坚之时,与杨坚的年纪一般大。却不像杨坚那样少年英雄的气质,整天哭鼻子却像是个脓包。也是因为常常忍受沙华几个兄弟的欺负,伽罗为了护佑这个懦弱的弟弟,操碎了不少的心思。 “不如……”伽罗试探地问晴儿:“你去和你妹妹雨儿商量一下,让她劝劝四姐姐呢?” 雨儿是晴儿的亲生妹妹,也是沙华的贴身丫鬟。虽然伽罗和沙华姐妹二人素来不合,却并不影响晴儿和雨儿姐妹两人的感情。两人私下来往倒也是亲昵如常,只不过,姐妹两人有约法,私下不能商量主子的事情。 因而,有了约法的关系,晴儿便是拼命摇头:“小姐,你饶了奴婢吧!不要因为你们姐妹俩的事情,让我们姐妹俩也受牵连,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看你说的,只顾着你们姐妹两人开心,便不顾你主子的姐妹情了?”伽罗看晴儿还是一百个不情愿:“罢了,罢了,我也不勉强你!你稍微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出去!” “真的真的!”晴儿拍手叫好:“我这就去准备!” “你高兴什么?明日不是去踏青,而是去看夫人,你去准备夫人爱吃的点心,明天带上!”伽罗给晴儿泼了一盆凉水,就算是对她方才拒绝说情的报复吧! “那也无妨!小姐只管母女团聚,我自己去踏青便是!”晴儿道。 “好你个没良心的!”伽罗抓起梳子,正要砸向晴儿,晴儿早就闪身,转眼间消失在了门外。 “杨坚怎么样了呢……”伽罗拖着腮帮,望着窗外。 阔别了九年,也不知道杨坚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九年前两人初相遇,也是这个初夏时节。 这九年的时间里,杨坚随着父亲杨忠在沙场上驰骋,在马背上长大,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将军。经常听闻杨忠在战场之上屡立战功的消息,不知杨坚是否也偶尔会想起来她呢? 和杨坚一起在战场上长大的,还有李虎的儿子李昞。独孤信替李昞求情,要回了他父亲唐国公的封爵,因而,在爵位上,李昞甚至比他的主将杨忠还要高一些。 既然晴儿不给面子,不若自己去沙华的闺房。伽罗一直尝试着和沙华修复关系,屡屡失败,屡屡都要碰了一鼻子的灰,仍然没有打击她的决心。 伽罗这么想着,便信步来到了沙华的闺房前。 远远地,便听到沙华歇斯底里地怒吼丫鬟雨儿的声音:“看你梳的这是什么发髻?你这是故意让本小姐出丑吗?” 雨儿带着哭腔:“对不起,小姐!奴婢意思疏忽忘了!” 伽罗倾一下身子,透过窗棂朝闺房里看,却见雨儿给沙华梳了一个和她头顶一样的孔雀开屏髻。沙华有一个怪癖,凡是伽罗梳过的发髻,她一定不能有!因而,沙华能梳的发髻也越来越少。也很佩服沙华的记性,伽罗梳过多少种发髻,她自己也不知晓,沙华竟然都能刻在脑子里!(未完待续。) 第116章 清明雨上(下) 因为撞了发髻,沙华对伽罗的嫉妒和恨意更加深了,伽罗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躺枪,不知何时就得罪了这个四小姐。 清明节一起去踏青的想法,已然是不可能的。 次日清晨,伽罗还未睁开睡眼,耳畔传来滴答之声。起身却看,窗棂之外,屋檐之下,滴落着雨水——“咚、咚……” 却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 “可惜了,却不能出去踏青了呢!”晴儿痴痴地望着窗外,略过一丝儿惆怅,“小姐,你醒啦?” “怎么就下雨了呢?”伽罗起身来到窗前,微微的凉风吹起,吹拂着她鬓角的青丝,额头的刘海儿,倒也是有几分的神清气爽了。 “早知今日下雨,咱们昨日就出去便好了!”晴儿的语气之中,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埋怨。 “怎么?”伽罗捏了捏晴儿的小脸:“你不会真的是看上哪家的公子哥了?这般迫不及待地想私会了?” “哪里有嘛!奴婢只是想出去走走,这春日时光短暂,再不看看,待到溜走了,就追悔莫及!”晴儿道:“咱们还去桃花庵去看夫人吗?” 桃花庵便是崔夫人隐居所在的名字,其实,也并非是那里的真名。只不过是因为那个去处向来没有称呼,主仆二人为了指代方便,临时取了这么个名字。 伽罗伸手向窗外,试了试雨的大小:“怎么?你就这般怠惰,就下了这么一丁点的小雨,便不舍得走动了?” 晴儿欣喜:“奴婢还以为是小姐不愿意去了呢,昨日白白地准备了一番,那可不好呢!” 两人身着蓑衣、头戴抖露,穿上了紧身的便服,也不身着华丽,因为丝绸衣服容易沾上雨水和泥水,脚着木屐子,便像是两只窈窕的企鹅。因为是雨天,故而不能骑马。 和父亲独孤信打了招呼,独孤陀听说姐姐要去见母亲,也闹着一起出去。出了北城门,便远远地看到了桃花林,桃花的香气,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和昨日确乎不一样了。 城外果然是没有多少出游的人,若非是忙碌的商贾,为了盈利起早贪黑不怕风摧雨淋,普通人也就躲在了自家之中。 平静的河水,因为没有风,便没有一丝儿的浪。绵绵细雨却像是细细的钢针一样,扎进了河面,若仔细聆听,也依稀能听得清楚,那不计其数的“嘤嘤”之声,便是雨水入河的声音。 九年前,也是在这条河边,伽罗为病重的乙弗皇后抓鱼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而后,便来了一个牵着汗血宝马的高傲的小将军,两人一番争执,现在想来,却也几分的好笑。 “姐姐,你跟个傻子似的笑什么呢?”独孤陀瞅了一眼河面,寻摸着姐姐伽罗是不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晴儿拍拍独孤陀的脸蛋:“怎么说自己姐姐呢,你才是个小傻子!你是不晓得,姐姐在害相思病罢了!” “休得胡说!”伽罗嗔怪。 “相思病是什么病?为何不见姐姐请大夫抓药啊!”独孤陀又是刨根问底了起来。 “相思病啊,是不治之症,请了大夫也不可能医得好!”晴儿不顾一旁伽罗的嗔怒,仍旧故意打趣。 独孤陀急得哭了,抹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姐姐要死了,怎么办啊?我不要姐姐死!” “看看你,把陀儿惹哭了吧?就你这张贫嘴,怎就管不住?”伽罗责怪晴儿。 晴儿最喜欢挑逗独孤陀了,因为年纪最小,也是最可爱,尤其是在哭鼻子的时候,那楚楚可怜又傻乎乎的样子,确乎让人心疼地痒痒。 “好啦好啦,不哭了不哭了,姐姐不会死的,只要那个人回来,姐姐的病自然就是好了的!”晴儿抚摸着独孤陀的小脑袋,安慰了他。 “真的?”独孤陀瞪着大眼睛。 “真的!”晴儿肯定地点头。 “噗——”独孤陀拽过晴儿的袖子,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 “陀公子你……”晴儿欲哭无泪,只好用锦帕擦了擦。 伽罗想笑,却又不能笑,不能娇惯独孤陀这般没有礼貌,捏着独孤陀的耳朵:“怎能这样欺负晴儿姐姐?快跟晴儿姐姐道歉!” “哇——”独孤陀又哭了,“不是我的错嘛,是晴儿姐姐先骗我的,说姐姐要死,我好害怕——哇——” “好,哭吧,你若再哭,今日就不带你去见母亲了,咱们现在就回家!”伽罗转身就要往回走,独孤陀的声音戛然而止,伽罗心想,还治不了你这个小捣蛋?回头摸摸独孤陀:“乖,快跟晴儿姐姐道歉!” 独孤陀正要张嘴之时,晴儿指着不远处:“小姐,你看那儿!” 伽罗顺着晴儿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雾蒙蒙的河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再仔细分辨,那两人不是别人,却正是独孤沙华。 “她们两人怎会在这里?”伽罗有些疑惑:“冒着雨天出来,莫非是有什么要事?” 晴儿想了想:“是了,我听妹妹说过,每到清明节前后,四小姐就一定会到城外给自己的母亲扫墓。” 独孤沙华给母亲扫墓一事,伽罗也是有所耳闻。父亲独孤信这九年来,一直很想知道郭夫人葬在了何处,沙华却一直都未曾告诉过独孤信,为的就是让父亲愧疚一辈子。 独孤信也曾经几次派下人跟踪过沙华,沙华却很机灵,清明节之前的十多日,每日都要出去一趟,所到十多个不同之处也都撒撒纸钱,哭哭眼泪,也都不知郭夫人确切的埋葬位置,无功而返。 “这倒好!”晴儿欢喜:“若是能找到郭夫人的墓地,向老爷邀功,必然会给很多赏赐吧?” 话音刚落,却见官道之上,骑着白色的的卢快马的一个公子,也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翩跹向这边而来。远远地走到沙华的面前,便勒住了缰绳,从马背上下来,向沙华抱了抱拳:“这位小姐,向你打听一下,前方可是长安城了?” 如此谦谦公子问路,让伽罗想起了九年前杨坚的蛮横无礼,那时,他身着小铠甲,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弓箭。 身上背着弓箭?这位公子悲伤也有一把弓箭,隐约可见,式样是一般无二,不过是大了几个型号!(未完待续。) 第117章 桃之夭夭(上) 那人是杨坚,是他吗?伽罗的心思,就如同这河面,看似平静,却被一丝丝的毛毛细雨撩拨着。 “小姐,小姐?”晴儿在出神的伽罗面前摇晃着手。 “姐姐是不是看上那位公子了?”独孤陀道。 “别瞎说,小姐的心里只有那个人,不可能再有别人的!”晴儿道。 “那个人又是谁呢?”独孤陀吮吸着手指,这么大了没改掉这个毛病,伽罗拍了拍他的手。 伽罗看着远方的沙华点点有,沿着官道指过来,只是并没有开口说话罢了。 那公子向沙华作揖,弯了一个深度的躬,恰巧又是一阵清风吹过,将那公子头上的斗笠吹落。 公子的长发飘然,面容俊美,远远地看着,更与那九年前的杨坚有几分的相似了。 公子又戴上了斗笠,告别了沙华,牵着马儿继续向这边前行。沙华久久驻足,注视着公子的背影,似有不舍。 “咱们走吧!”伽罗见那公子朝这边来,自己也不知为何,却要转变方向,从桃花林里穿行而过。只是觉得,那公子似乎也看了她一眼,目光交错之际,伽罗心中仿佛翻起了几重涟漪。 机灵的晴儿,看出了小姐的心思,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故意崴了一下脚。伽罗更能看得出晴儿的小伎俩,哪里理会她,只顾自己往前走。 独孤陀却停了下来,除了姐姐伽罗,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平时总给他偷拿厨房甜点的晴儿姐姐了。独孤陀关心地:“晴儿姐姐,你崴着脚了?” “陀儿,再不走,就把你扔这里了!”伽罗道。 “姐姐,你不能这么残忍,晴儿姐姐都这样了!走不了路了!”独孤陀蹲下身子,背对着晴儿:“上来,我背着你走!” 噗嗤!本来装作十分痛苦的晴儿,却被独孤陀的举动逗乐了:“你能背得动姐姐吗?我的小公子爷!你现在还拎不动一桶水呢!” 这说话间,那个公子已经牵着马从他们的身后经过,却见路边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疼痛地捂着自己的脚踝,动了恻隐之心:“姑娘,你可是遇到了麻烦,莫非是崴着脚了?” 晴儿回头看那人之时,恰如春日照射进寒冷的心田一般,再冰冷的心,都融化了!公子面如傅粉、目如琥珀,一双丹凤眼,直挺挺的鼻梁如鹰嘴一般,清秀可人又不乏英雄气概。 晴儿拼命地点头:“公子,能否搭救一下!” 那公子把身后的马儿牵来:“不如,姑娘就坐上我的马儿,正好,在下正要去长安城,顺路便将你送回去可好?” 晴儿又拼命摇头:“不好!”再指了指不远处的伽罗,意思好像是在说,需要征求小姐的同意。 公子才发觉桃花林里有一个姑娘,从蓑衣里露出来的衣襟,却也和这丫鬟一般无二,想来也是个丫鬟吧。便上前作揖:“这位姑娘,在下有礼了!” 伽罗却也不回身:“劳烦公子把我家晴儿送回长安吧!” “姑娘你……”那公子又要问。 “我还有别的事情,就麻烦公子了!”伽罗拉了拉独孤陀的手:“咱们走吧!” “不行!”独孤陀甩开伽罗的手:“姐姐平时教导我要有礼节,不能学九年前的那个杨坚,今日怎就这般无礼了?太怠慢人家好心的公子了!” “杨坚”这个名字从独孤陀嘴里蹦出来之时,伽罗和这位公子都为之一振。 伽罗真后悔带出来这么个嘴上没把的弟弟,怎么就把“杨坚”说出来了呢?伽罗又不知为何,自己怎么突然就计较起在这位公子面前提及杨坚的名字了,平日里,偶或晴儿也好,独孤陀也好,提一提也就微微一笑,当做玩笑罢了。 今日独孤陀就这般轻描淡写地提及,却让她心头又是急又是燥,又是酸又是涩,却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滋味。 晴儿细细看着,觉得今日的小姐有些怪怪的,在一个陌生的公子面前,怎就拘谨羞涩了起来,莫非这是戏文里说的“一见钟情”?再看看那公子,和伽罗的反应如出一辙,想应该也是心动了? 可也不对,听说“一见钟情”需是男女二人面对面看上了对方,小姐现在背对着人家的公子,两人都不知对方长什么样子呢! 气氛终究还是被那公子打破了:“这位姑娘,莫非,你认识杨坚?” “杨坚?”伽罗还想掩饰:“怎,怎么可能?我不知道杨坚是谁!” 独孤陀又开口了:“姐姐,你教导我不要撒谎,今日你又……” 伽罗拉过来独孤陀,捂住他的嘴巴:“公子不要介意,小孩子童言无忌,他说的那杨坚啊,是我邻居家的那条狗!那狗可烦人了,没礼节,逮谁咬谁!” 独孤陀竭力地想喊:“杨坚不是狗,杨坚是人!”却因为被伽罗捂着嘴巴,只成了“乌鲁乌鲁”的声音了。 那公子自然是看得出,便摸了摸独孤陀的脑袋,冲他微微一笑,点点头,用眼神告诉独孤陀,他已经领会了独孤陀的意思了。 “那就不打扰姑娘了!”公子又作揖准备告别:“在下要送这位崴脚的姑娘回长安找郎中,不能耽搁!” 公子转身要去搀扶晴儿,晴儿却早已经占了起来,她讪讪地笑:“多谢公子挂念,就在方才你们说话的那会,我的脚已经好了!” 公子摇了摇头,忽而想起了什么,又问:“再想姑娘打听一下,在下记得,这里以前应该种植的是大片的油菜花,那油菜地在哪里?便是因为在下方才没找到油菜地,以为走错了路!” “是的,这里以前确实是油菜地,后来,我们家夫人改种了了桃花!”晴儿越发觉得此事蹊跷:“公子是何时来过这里,这桃树林已经种下七八年了!” “在下九年前曾经回过一次长安,记得也是这个时节,开满了油菜花。那时的油菜长得很高很高,到我的眉毛眼睛的地方,却没过了五岁时候的伽罗头顶,我们还差点在里面迷路了!”公子陷入了回忆,晴儿也沉醉在公子的描绘之中,勾起了浪漫的少女情怀。(未完待续。) 第118章 桃之夭夭(下) “等一等,公子方才说‘伽罗’?”晴儿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这位小姐还要故意装作不认识在下到何时?你不理会在下,莫非是没把在下的赤练马照顾好,对在下惭愧了?”此人正是杨坚,已经长成了十七岁的飒爽英姿的俊美少年。 杨坚已经猜到了伽罗的身份,只是因为伽罗不肯转身,也不便失了礼数追问。便试探地问了问关于油菜地之事,想观察伽罗的反应。还好晴儿经常听伽罗谈及油菜地的往事,若非如此,杨坚的这一试探,必然是没有人回答的了。 伽罗转身过来,杨坚惊讶眼前的这位姑娘,怎能就是九年前的那个五岁小丫头? 犹记得,那个五岁丫头,是多么胆大、鲁莽,而如今,怎就出落成这般淑雅端庄之人,比当年的独孤茱儿更胜了几分容貌和气质。 得以近距离接触杨坚,伽罗也出乎意料,九年前的那个没有礼节,傲慢的公子哥,今日却这般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却依然不减他父亲的英雄气,倒有几分像独孤信了。 “伽罗……”杨坚感觉到了脉搏的剧烈跳动,喉咙里好像是被什么塞住了,有太多的话想说,此时却说不出口了:“你,还好吗……” “呵!”伽罗有些奚落的语气:“九年不见,杨大公子却这般羞赧,跟刚刚嫁到婆家的小媳妇似的。九年前你见到本小姐时候的那般傲慢哪里去了?不过有一点倒是让本小姐刮目相看,听说军营里都是粗鲁的汉子,你怎就学得如此懂得礼数了?” 伽罗的这一句落落大方的奚落,倒让杨坚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自从和你离别之后,就知晓自己有些不足之处,让父亲请了梁国的夫子来,也学习了一些孔孟之道!” “原来你就是杨坚大哥哥呀!”独孤陀惊喜,拉着杨坚仔细打量了:“果然像姐姐说的,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人,不过,我喜欢!” 独孤陀涎皮笑脸的样子,惹得杨坚的喜爱,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般大和伽罗相遇。 晴儿在一旁却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两人就站在这里让雨淋着,当自己是这桃树呢?要雨水灌溉一下才舒服吗?你们不走,我自己走便是了!” 晴儿说着,便要往桃花那的方向去,伽罗冲杨坚笑了笑:“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住的那个小院子吗?” 这一路上,杨坚又和独孤陀说起了当年和伽罗如何在河边相遇,如何一起去凉州城,往事历历在目,让伽罗有些伤感往事已矣,却又有几分喜悦,故人重逢,怎能不高兴呢? 桃花庵就在眼前,还是九年前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屋子里有一些香烟缭绕,只是那时候的熏香换做了如今的佛香。 崔夫人的贴身丫鬟锦云正在门前冒雨劈柴,见到伽罗来了,便上前打开柴门:“七小姐,下着雨,你怎么就来了呢?这位公子是……” 伽罗向锦云介绍:“锦云姑姑,这就是我经常说起的那个杨坚,是从……对了,你是从哪里回来的?” 伽罗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太兴奋了,只知一路闲聊,却并未曾问过杨坚从哪里来,为何只身一人回长安,回来又是所为何事。 杨坚道:“锦云姑姑,在下杨坚有礼了,我是奉了父亲之命,从穰城回京,向陛下汇报战情。” “原来如此,想必是还没有回到长安吧?恰巧与我家七小姐在路上遇到了?快请进,莫要再淋雨了!”锦云明白了就里,请杨坚进了院子。 那两颗桃树还在,已经长得更加粗壮了,杨坚把马儿拴在了桃树之下,好在枝繁叶茂的桃树,能为马儿遮挡住这细雨。 独孤陀又一惊一乍:“我姐姐说,杨坚大哥哥还在这颗桃树下面撒尿,一点廉耻心都没有呢!” 杨坚有些尴尬,伽罗和晴儿险些憋出了内伤,伽罗岔开了话题:“你还记得这两颗桃树吧?门前的这片桃树林,都是这两颗桃树的子孙呢!” “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杨坚不由的感慨。 屋子里,正堂之上供奉着西方三圣,香炉之上,烟雾缭绕,崔夫人正在例行每日的诵经,杨坚正要向前施礼,却被伽罗拦住了。 “你礼数可真够多的,一日下来,似你这般见人就行礼,腰都会断了!”伽罗轻声地道:“我母亲诵经之时,不喜别人在一旁打扰,咱们只要在一旁侍立便行了!” 杨坚又仔细打量了屋子,依然是九年前的模样,所有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昔日的乙弗皇后换成了崔夫人,碧螺和柳春两位宫女,换成了锦云姑姑。物是人非,不由得浮起了伤感。 “我在穰城之时,随同夫子一起游历过梁国,在乡野之间,听闻过皇后的传闻。”杨坚默默地道。 “皇后娘娘的传闻?”伽罗来了精神,她一直埋怨当初姐姐茱儿送走乙弗皇后之时,未曾带上她一起去,没有见到乙弗娘娘最后一面,着实成了她的心结和遗憾。 碧螺和柳春在皇宫之中伺候着赵玉环,现在已经成了赵贵妃。自从郁久闾为魏文帝产下了皇子之后,顺理成章,当然,也有宇文泰的意思,便立了郁久闾为皇后。 册封大殿之上,赵玉环被册封为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不单单是因为她父亲赵贵的缘由。还因为赵玉环能歌善舞,弹得了一手好琴,熏得了一手好香。 据说,赵玉环所弹奏的琴声,所熏制的香料,仿佛是当年乙弗皇后附身一般,并无二致。 自从乙弗皇后出走之后,魏文帝又得知当初乙弗皇后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如此,怎可能扭转败局。若让宇文一氏一战鼎定乾坤,这天下早已经改朝换代,是宇文氏的了! 魏文帝悔恨自己的心胸狭隘,对乙弗皇后的误解,甚而见死不救。这样的自责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由此,赵玉环越是像乙弗皇后,魏文帝便对赵玉环越加的偏爱,郁久闾虽然身为皇后,却没有得到魏文帝的心。(未完待续。) 第119章 害了相思(上) 木鱼的敲打声,和门外的劈柴声凑成了欢愉的交响乐,俨然是世外隐居的风范。 崔夫人跪在佛前念经,外面的清风徐徐,吹进了堂屋,崔夫人背对着门外,似乎背上有些冷。杨坚将悲伤的披风解下来递给伽罗,让伽罗给崔夫人披上。 伽罗抿嘴笑,拒绝了杨坚的披风:“你这披风领子上是貂皮!” 杨坚这才意识到,忙着道歉:“是在下疏忽了!” 伽罗便要走到门前,要将门关上,杨坚瞥见锦云淋着细雨在门外劈柴,便主动请缨将锦云替换了下来,锦云便去厨房忙碌去了。 以前乙弗皇后还在之时,并未曾有过厨房,厨房是崔夫人来了之后,在旁边搭建了一个茅草屋,勉强遮风挡雨做做饭。 等到了崔夫人诵经完毕,缓缓睁开眼睛:“伽罗、陀儿,见母亲诵经礼佛,你们两个怎么不跪下?” 独孤陀很不乐意:“娘自己礼佛便罢了,为何还要我们一起,我可受不了跪这么长时间!” 伽罗拍了拍独孤陀的脸蛋:“怎么跟娘说话呢?娘,我们是专程来看望你的,至于礼佛嘛,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我们在家里也是可以礼佛的嘛!” 崔夫人哪里肯相信,翻着眼睛嗔道:“你就糊弄我!以为我不知道呢?口口声声说在家也礼佛,锦云回府上之时,未曾见家里有半尊佛像、半缕佛香!真是枉费了我给你们姐弟两人起的名字!” “跟我们两人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啊?”独孤陀又吮吸着手指,眼巴巴地问起了崔夫人。 伽罗恨不得敲打独孤陀的小脑袋,多嘴问了这么一句,又惹得崔夫人没完没了地唠叨。 好在还没等崔夫人开口,晴儿便接上了崔夫人的话:“你们两个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你们两个的名字呀,都是从佛经里取来的,伽罗就是礼佛用的沉香楠木,陀儿呢就是得道高僧的意思。你应该理解为娘的一番苦心!” 晴儿这一番有模有样地学着崔夫人的数落,让伽罗哭笑不得,崔夫人更是嗔怪了:“你这小丫头,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夫人说的这些话,奴婢都已经能背下来了!不是奴婢多嘴,这礼佛一事啊,还要心诚!既然小姐和小公子都没有礼佛的诚心,纵使让他们跪下,那佛祖也是怪罪的!”晴儿说了一堆话,气得崔夫人要追着打她,她便躲了跑到厨房里帮着锦云做饭去了。 午膳还是比较丰盛的,有前些时日伽罗命人送来的松蘑煮成的汤羹,香酥可口。杨坚不知不觉回想起了九年前,和伽罗一起从河边捉了锦鲤做的鲤鱼汤,正待开口,忽而想起崔夫人在此,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崔夫人倒是挺喜欢眼前的这个少年,打量杨坚之时,便有了几分的爱怜之意,想来也是忠良之后,又如此知书达理、意气风发。听闻伽罗时常念叨杨坚,揣测女儿便是对眼前的这个人儿有些意思吧? “杨公子,你父亲近来可好?”崔夫人问了这么一句,其实也是寒暄的开场白。 “多谢夫人惦念,父亲很好,只是在下亦不知母亲怎样了,今番回长安,既是奉了家父之命向陛下汇报军情,也是回来探望母亲的!”杨坚恭敬地回答道。 “令堂吕氏,我前几日还是见过的,常年见不到夫君和儿子,愁苦得白发都比我头上的还要多一些!你回去呀,可要好好地陪着你母亲,过些时日再回军营吧!”崔夫人感慨道,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虽然自从和宇文氏结成了亲家以来,独孤信时常回长安,却并不来看望她。 杨坚听了关于母亲的辛酸,掩面而泣:“是孩儿不孝,枉读了圣贤之书,却不能尽孝道!” 自从杨忠九年前那次勤王围攻长安城以来,宇文泰对他更是投鼠忌器,九年来假借魏文帝的名义,不曾让他再回过长安城,让杨忠天南地北地征战沙场,一家人天各一方! 看着杨坚如此孝心,崔夫人便心安了许多,心中暗想,若是有朝一日,伽罗便可以托付给此子。 这便是崔夫人对杨坚的初步印象,在品行之上认可了杨坚。又细细地查看,在午膳之时,伽罗和杨坚二人几乎很少对视,凡是四目相对之时,便瞬间转移了目光,又有些羞赧之意。崔夫人更是坚信了两人相互间有情谊,身为母亲又不能点破,确乎为两个孩子有些着急。 傍晚离开之时,崔夫人取来一封信,交给杨坚:“这是我给令堂的书函,务必让令堂亲启!” 杨坚欣然收下,便同着伽罗姐弟主仆一起回到了长安城去了。 书函交给母亲之时,杨坚的母亲吕苦桃着实有些困惑:“我与那崔夫人虽然有过几次照面,却也并不十分熟悉,她为何要送书函与我?” 吕苦桃好奇地启开书函,看着看着,便不禁眼眉之间露出了十二分的笑意。杨坚想看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吕苦桃如此高兴,吕苦桃便把信函收了起来,不让杨坚看:“坚儿,你好不容易回到长安,便不要着急回去了,如今又没有什么战事,多陪陪母亲可好?” “孩儿正是如此打算!”可杨坚还是对那封信函好奇万分。 回到府中的伽罗,听到了一个令她震惊的事情,四姐沙华不吃不喝,竟然害了相思病! 这个消息是晴儿从她妹妹雨儿那里得知的,两日以来,没怎么用过膳。只是坐在梳妆台之前,对着铜镜又是打扮又是傻笑。很奇怪的是,反复打扮的是清明节那日的容妆。 即便是雨儿端上来膳食,偶尔好不容易劝服了沙华用膳,她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勺子,有时还将汤羹送到鼻子里,呛着了都不知晓。 “你们说,我们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雨儿自然是着急万分,“倘若小姐再这样下去,老爷回来必然会责罚我的!” 看着快要急哭了的妹妹,晴儿也向伽罗求情:“小姐,快想想办法吧!”(未完待续。) 第120章 害了相思(下) 伽罗哪里能有什么办法呢?相思病这种东西,她也不是很懂。不,与其说伽罗对相思病不懂,不如说她自己害了九年的相思病,也是束手无策的。只是四姐这次害得病太奇怪了,来得突然,病得也沉重,只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没有请大夫来给四姐诊治吗?”伽罗问雨儿。 雨儿哽咽地用帕子擦眼泪:“我们家小姐不让大夫碰她!” 这可麻烦了,伽罗带着晴儿和雨儿来到沙华的闺房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沙华的病情,比雨儿说的还要严重! 只见沙华对着铜镜,反复地梳着头发,一缕头发能反复地梳几十遍也不厌烦。不仅头上的发髻是清明节那日梳的样式,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清明节那日所穿。只是对着镜子传神地傻笑,就像是长安街上整日游荡的傻姑。 这两年有多少王公贵胄的公子曾经上门提亲,沙华都未曾看上过,该是有多大魅力的公子哥,竟然能让这个油米不进的四姐神魂颠倒到这般境地?想来必然是和清明节有关联的。 晴儿摇头叹息:“妹妹,赶紧给你家主子准备后事吧!” 雨儿听了,又是嚎啕大哭:“这可怎么办啊,我家小姐若是死了,我也不行活了!” “晴儿,你怎能这样胡说八道!”伽罗安慰了雨儿:“不哭不哭,你好好回想一下,清明节那日,四姐遇到了什么男人?” “清明节那日,路上本就没有多少行人,也没遇到过男人啊……”雨儿再认真地回想:“记得在城外之时,遇到过一个问路的公子,如若说是那个公子的话,倒也十分得俊朗清秀,可小姐并未曾说几句话,不至于吧?” 莫非四姐姐相思的那人就是杨坚?伽罗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酸意,不,怎么可能呢?他们不过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可,可万一四姐姐对杨坚是一见钟情呢? 晴儿见伽罗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眼神飘离,心思不定。 “还有一个人!”雨儿又仔细想了想。 “什么人?”伽罗好像是要看穿了雨儿的眼睛似的。 “是在林子中偶遇的一个人,那人的蓑衣之下是明晃晃的铠甲,五大三粗,自称是唐国公的李什么的公子……”雨儿道。 “那后来呢?”伽罗继续追问。 “后来奴婢就不知晓了,我们家小姐给郭夫人扫墓,向来都不让奴婢跟随的!只是不知为何,却让李公子一起跟随了!”雨儿似乎也有一些酸酸的嫉妒之意。 李昞是和杨坚一起回长安城的,只是在经过林间之时,想起安葬在此的父亲李虎,已经九年未曾扫墓修缮了。便和杨坚分道扬镳,让杨坚先回长安城,自己去寻找父亲的坟墓。 在林间寻找了许久,未曾找到坟墓的下落。李昞以为九年的时间,父亲的坟墓已经没有了,正伤心之际,恰巧遇到了挎着一篮子纸钱的沙华,揣度此人应是沙华,上前询问,果然正是。 沙华让雨儿止步等候,九年前埋葬坟墓的那块林间空地,已然被种满了树木。沙华带着李昞来到两棵楠木之前,告诉李昞,楠木之下,便是他们父母亲的坟墓了。因为沙华不愿意让人知晓郭夫人埋葬在了何处,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人识别出来。 听说沙华遇上了李昞,伽罗便心安了许多。李昞和沙华自幼相识,久别重逢之后,又怎能不会兴奋之余,对故人心生几分的爱慕,就像她与杨坚一般。李昞对沙华又有救命之恩,沙华对李昞又这般思念,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只是……”雨儿又犹豫了:“那李昞五大三粗,明明就是个莽夫,我们家小姐怎么能看得上他呢?” 伽罗劝慰雨儿:“人不可貌相,你这般评价人有些无礼了,李公子和四姐的陈年旧事,难道你没听说过?” 雨儿只管摇头困惑:“从未听我们家小姐提到过此人!” 这也怪了,如若真是对一个人牵肠挂肚,九年的时间里,怎可能只字未提?也许沙华的脾气性格便是如此吧?伽罗并不是那种能把心事埋在心底的人,而沙华不一样,她能把郭夫人的坟墓隐藏如此之深,可以看得出,她并不愿意把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情和他人分享,即便是贴身丫鬟雨儿也不行。 伽罗尝试着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四姐绝对是不会看上杨坚的,一定不会! 打定了这个观念,伽罗来到沙华的身旁,试图宽慰沙华:“四姐……” 沙华猛地转身,见是伽罗,腾地从梳妆台站了起来:“你,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四姐这几日未曾用膳,妹妹担心!”伽罗又道:“我命人住了一些野兔羹,四姐多少也吃些吧!” “不用你管!”沙华冷漠地,见雨儿远远地站着,迁怒于她:“你个死丫头,方才哪里去了?看不见我的发髻又乱了,还不给我梳一梳?” 雨儿踽踽走到梳妆台前,嗫嚅地问:“小姐还是要梳那个发髻吗?” “还用问?”沙华坐了下来:“七妹妹若没有事,就请回吧,我还要梳妆呢!多谢你关心,我饿了,自然会用膳的!” 伽罗还想再劝,便被晴儿拉开了:“四小姐病的不清,小姐又是她最讨厌的人,再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还是等老爷回来,再商量着办吧!” “不如,咱们去把李公子请来?”伽罗听戏文了曾经说过,相思病的最佳良药,便是那思念的梦中情人,也许李昞来了,能让四姐有所好转呢? “小姐,你可别瞎操这闲心了!你莫名其妙地便把一个陌生的男人领到家里和四小姐相见,这要是被传出去,让四小姐怎么见人嘛!还不如请媒婆说亲呢,可这又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还是等老爷回来再说吧!”晴儿道。 独孤信要回长安的消息已经收到十来天了,至今未曾回来,不知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接到了别的旨意改变了行程?(未完待续。) 第121章 塞北俊郎(上)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老爷回来了!”管家兴高采烈地挨着庭院和房间呼喊着,告诉小姐公子们,他们的父亲出征归来,快一些准备去迎接。 “终于把爹给盼回来了!”虽然只是又过了短短的两日,这两日来她与姐姐沙华一样水米不进,只不过,她不是害了相思病,而是替四姐姐担忧罢了。 伽罗命晴儿挑拣了一件素雅的衣服穿上,带着晴儿急急地出门迎接去了。 晴儿自然是高兴的,可怜了那些公子哥们,独孤善、独孤顺、独孤藏、独孤穆,这几人是郭夫人所生,沙华的同胞兄弟,还有伽罗的同胞兄弟独孤陀,都在为没有准备好的功课而紧张。 伽罗和兄弟们去长安城外迎接,赤练马跑得最快,也不知疲劳,因而,伽罗总是能跑出百里之外去拦路迎接。当然了,也是因为赤练跑得很快,晴儿没可能跟得上的。 一路奔袭,绝尘而来,远远地便见到凯旋归来的父亲独孤信的大纛。独孤信只带了十余个亲信和裨将在身边,为的是不让宇文泰起疑心,其余的兵马,都留守在了凉州。 “父亲!”伽罗看到独孤信的影子,心里更像是长了草,虽然只有不到十里路,却恨不得立即飞到父亲的身边。 “咴咴咴——”赤练一反常态,忽而便停住了脚步,昂着头鸣叫了起来。 “怎么了,赤练?”伽罗很是担心,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赤练马跟随伽罗九年以来,伽罗每日都悉心照料,也未曾生过什么病恙,伽罗却也老是担心。 赤练调转过来,反而朝着来的方向跑去。赤练这是怎么了?不像是受惊,难道是疯了吗? 伽罗抚摸着赤练的鬓毛,贴着它的耳朵安抚:“赤练乖,不怕,咱不是第一次见父亲了,对不对?” 赤练没有什么反应似的,一直往回奔跑。 一声嘹亮的哨声吹过,之后便是一声命令:“站住!不要伤害了伽罗小姐!” 赤练便老老实实地刹住脚,跟狗儿似的站在原地。 伽罗待但那来人,便心中恍然了,正是杨坚来了。 与清明节那日相见不同,杨坚也是一身的白素,披头散发,就像是闲云里的一只野鹤,潇洒飘逸。 待杨坚策马来到近前,久别重逢遇故主的赤练,吹着鼻息,跺着前提,用脑袋拱着杨坚的腰部撒娇。 杨坚抚摸着赤练的脑袋:“九年不见,你想我了?我也想你!你比以前又高了壮了许多!跟伽罗小姐在一起开心吗?” “咴咴咴——”赤练张开大嘴巴,像是在仰天长笑。 “你也是来迎接我父亲的?”伽罗想到能在官道上相逢,也只可能是这一种原因了。 杨坚点头:“到如今,也不瞒着你了,我这次回都城,不仅仅是奉了家父的将令,也是奉了大司马的邀请!” “是我父亲邀请你回来?”伽罗有些不理解:“这是为何?你与我父亲,素来未曾谋面过。” “想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家父商议,只是害怕宇文泰起疑心,故而把我给召回来了!”杨坚扬起马鞭:“问了大司马便知晓了!” 两人两骑,又转身朝着独孤信奔袭而去。这短短的十里路,赤练缠绵故主,总是要将身子往杨坚身边凑,使得伽罗也和杨坚贴得很近。 这初春时节,两人的衣衫也并不十分厚实,伽罗分明地感受得到杨坚身上的温度,杨坚也清晰地闻得到伽罗身上的香味,两人的脸上却都有些绯红了。 “这,这赤练真是的……”杨坚尴尬地道。 “就是,回去非得好好教训它……”伽罗也很尴尬。 两人只管羞赧地低着头,全然不觉,独孤信一众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身后的亲信和裨将,看着伽罗和杨坚这般贴近,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伽罗小姐和杨公子……” “大司马莫非已经招了杨公子为婿?怎没与我等弟兄说一声,也好讨一杯喜酒吃!” 光天化日之下,自家的女儿却和别家的公子如此亲密,虽然杨公子才华和模样都不辱没独孤家的门第,然而,毕竟男女有别,两人却贴得如此紧密,真是羞杀了独孤信。 “放肆!”独孤信的怒斥,将伽罗和杨坚惊了一下,两人抬头看到独孤信的威严,从马上跳了下来。 杨坚半跪下:“在下杨坚,再次恭迎大司马!” 伽罗道了万福:“女儿伽罗,恭迎父亲归来!” 独孤信很生气地用马鞭指着两个人:“你们,你们俩!气死我了!” 伽罗疑惑:“我们只是在路上就相遇,就顺路同来迎接父亲,怎么就惹父亲生气了?” “只是在路上相遇,就这般亲昵了?回家再跟你们算账!”独孤信也不顾他们两人,策马带着众人忍着怒气先走了。 “父亲这是怎么了?”伽罗没有明白独孤信的怒点:“该不会是父亲讨厌你吧?” 杨坚自然是知道独孤信因何而怒,却又难于启齿,恐将因由说了出来,伽罗便从此不与他相见。 伽罗看杨坚的面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想说什么,一会又咽了回去。想来他一定是明白的,便追问:“杨坚,你知晓什么便说,你想急死我?” “不能说……”杨坚还是犹豫。 “什么不能说?”伽罗很是不高兴:“你怎么跟我娘似的,念叨着那个佛经:‘不可说,不可说’的!” “若是我说了,你便不要生气!”杨坚了解伽罗的脾气,和九年前一点没变,若是她不知晓个究竟,定然会纠缠下去,两人便不要再想回长安城了。 “真是的,说就说嘛,还磨磨唧唧,父亲他们都快走远了!”伽罗心焦道。 杨坚便说出了因由,说完了之后,还加上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毕竟男女有别,我想,以后咱们两人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妙!” “哈,怎么杨坚你就这般怕了?不就是走路之时贴得近了一些吗?”伽罗想了想,有些明白了,“杨坚,你该不会是真的对我有爱慕之情吧?”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122章 塞北俊郎(下)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怎,怎么会?”杨坚白扑扑的脸蛋,“唰”地比桃花还要红了很多。 伽罗的直言不讳,出乎杨坚的意料。这三两年来,他游历过的荆州江北等地,女子都含蓄端庄、欲语还羞的楚楚可怜。自从见了伽罗,一改杨坚对女子的印象,长安的女子竟然也如此洒脱奔放,即便是伽罗这种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也不例外。 看着杨坚那羞涩的小样子,伽罗却觉得越发好玩了,继续挑逗:“看看你,都不如小时候那般大方了,何时却变得这般小家子气?爱慕本小姐是你的荣耀,你若是承认了,本小姐若是高兴了,说不定就嫁给你了!” 这更火辣的话语,挑拨得杨坚胸中的小兔子“扑腾”地跳跃,更加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了。 “哈哈哈!”伽罗大笑:“好了,看你那样子,倘若这次回去,我父亲问及你时,你如何回答?” 这话又问得杨坚有些木讷:“伽罗,咱们好不容易重逢,你却这般为难我,今后还能怎样愉快相处?” 见杨坚始终避而不谈对自己的感觉,伽罗心中有些气恼,有些失落。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或许自己是在单相思?更或许,自己的感觉连爱慕都算不上?对于爱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懂得,或许将简简单单的友谊错当做了爱慕也不一定呢? 桃花的香味越发浓郁,前面就是桃花林,桃花林的另一侧便是母亲的居所桃花庵。 伽罗快马加鞭,跑到了独孤信身边:“爹!留步!” 独孤信并不理会她:“你想做什么?” “我娘就在这附近,今番路过,你应该去看看!”伽罗道。 独孤信不语,仍旧默默地带着队伍前行。 “爹,你若不留步,我便不同你会长安城了!”伽罗留在了原地,依然没能劝服独孤信。 伽罗朝着桃花林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也许母亲此时正站在桃花庵外面,手里捻着佛珠,望眼欲穿地翘首以盼着独孤信的回心转意,有朝一日能亲自来桃花庵里看望她。 越是想到母亲这般的日常,伽罗越是心如刀绞,咬咬嘴唇,不禁“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晶莹的泪珠儿。 伽罗真的想狠下心来,就此留在桃花庵里,不再回长安城去,跟这磐石一般心肠又不能明辨是非的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 可母亲却总是教导伽罗,父亲独孤信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应该敬重的人。崔夫人总是说,独孤信也许知晓事情的真相,一定要将她赶出去独孤府的理由,便是可怜沙华那几个没有了母亲的孩子。因为那几个孩子失去了生母郭夫人,又疑心是崔夫人所为,独孤信若不这般作为,想来那沙华兄弟几个便会成长在仇恨里。 母亲崔夫人总是有这般的佛陀心肠,便是苦了自己,也要为他人开脱着想。 伽罗还是不情愿地回到了独孤府,刚入前堂,独孤信便让她和杨坚双双跪下。 “爹,这样太像拜堂成亲了!”伽罗这般俏皮地却想到哪,说到哪。 “你,你还有脸说这种玩笑!”独孤信气得想扇伽罗的耳光 伽罗护着脸躲过去:“爹,说好的不准打脸,脸打坏了,以后女儿怎么嫁的出去?” 杨坚被伽罗的俏皮逗得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独孤信更是生气,也不管杨坚是别人家的儿子,也训斥:“还有你,读了圣人经典,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怎么能和这疯丫头一起,成何体统!” “是侄儿的不是,请伯父降罪!”杨坚有些羞愧地道歉。 “杨坚,你何罪之有?咱俩有何不成体统之事?”伽罗转而问独孤信:“爹,你想想,我们若真的有不成体统之事,便不会在去迎接你的路上,这般招摇过市了!” 前堂的门口,围着几个异母兄弟和晴儿。兄弟们是了解伽罗的脾气性的,向来喜欢和父亲犟嘴对着干,都过来看热闹来了。伽罗之所以喜欢和父亲犟着,皆是因为嗔怪父亲独孤信因为偏心郭夫人,冷落了崔夫人。 “反了你!”独孤信更是气得英俊的大眼睛眯成了两轮新月:“不管你们两人到底有没有不成体统,我不再追究,从今往后,你伽罗不准再踏出闺房半步,多多学习汉人女子的妇德!” “我又不是汉人,我是鲜卑族女子,就应该像鲜卑族女子一样,堂堂正正地走出去,遇到喜欢的公子,就是要在一起,能怎样?”伽罗将跪在地上的杨坚也拉起来:“杨坚,告诉我爹,你是不是爱慕我?” 本来就已经问过的问题,私下里杨坚就已经是难以接受,现在恼怒的伽罗却当着独孤信的面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如同是火烧焦油吗? 杨坚慌不迭地又跪下来:“伯父,侄儿并不曾对伽罗小姐有非分之想,伽罗小姐也莫要拿在下取笑!” 伽罗对杨坚的回答很生气:“若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为何不早说,方才我问你之时,你为何不说?” “你,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给我滚回去!”独孤信责令伽罗:“真是丢尽了我独孤家的颜面!” 伽罗便气鼓鼓地转身出了前堂,拨开看热闹偷笑的这几个异母兄弟。 晴儿追上伽罗:“小姐,你可真是的,哪有这般问的?杨公子便是对小姐有意思,也不能这般说话吧?” 伽罗快步前行:“不要再跟我提那个没心没肺的,以后便不要在让我见到他!若他心里真的有我,便不会这般怯懦,还是久经沙场、屡立战功呢,也就这点出息!” “小姐,小姐!你听我说!”晴儿快有点跟不上伽罗的步伐:“我是南人,也是汉人,别说是杨公子了,连奴婢这个旁人听了小姐方才的一席质问,都觉得心惊肉跳!” “你不要替他说话,若你看上了那个没有心肝的,我便成全你们!明日我便去请了媒婆来,再给你置办一堆的嫁妆!”晴儿越是劝,越是惹伽罗的怒火。 伽罗以为,现在眼前的杨坚,与她九年前认识的那个杨坚,和这九年来他憧憬的杨坚,确乎不是一个人。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123章 姐妹相妒(上) “如若奴婢不是身世卑贱,早就跟小姐争抢了!”晴儿又道:“真的是可惜,小姐若这般对待杨公子,把他吓跑了,会被别人抢走的!” 伽罗听着这话,就越发不高兴:“你懂什么?闭上你的嘴!” 杨坚来到府上的消息,传到了沙华的耳边,这几日来的黯淡无光的双目,又重新焕发起了荣光。 “雨儿,快,快给我梳洗,我要出去!”沙华的言语中是急切切的。 雨儿哪里知道此事沙华的心思,只是以为沙华突然想通了,好转了起来,便只管高高兴兴地给沙华梳洗。 “还是那个发髻,不要给我换!”沙华责怪雨儿问也不问,便私自给她换了发型。 雨儿只好依言,却又有些困惑,小姐究竟是好转还是没有好转?仍旧要妆扮成清明节那时候的样子,像是没有好转,可心情却比先前要好了许多!这该不会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吧?雨儿这样胡思乱想着,忍不住便哭了出来。 “小姐这样好的人,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奴婢还想伺候小姐一辈子的!”雨儿哽咽着:“不过小姐你放心,等你死了以后,奴婢给你守一辈子的墓!” 若是平常时日,沙华听到这般不吉利的话,必然是要阴云密布地训斥雨儿的,可今番却似乎没听清雨儿说了什么似的,只是含糊地应承:“难得你有这样的孝心,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梳妆完毕的沙华,带着雨儿,一路疾走,来到了前堂。一路上莺歌燕舞,而这春意,却并没有沙华的脸上那般浓厚。 几个兄弟从前堂回来,他们向沙华打招呼,沙华像是没有看见,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只管痴痴地傻笑。 雨儿向几位公子问了安,独孤藏摇头叹息:“妹妹恐怕是真的呆傻了!” 沙华来到前堂,探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日遇见的公子,就坐在前堂之上,与父亲独孤信在谈话。 独孤信有严谨的家规,前堂会客之时,家人如若未经传唤,是不得私自在这里徘徊的。看着父亲如此正襟危坐的样子,又听他们在商谈军机要务,想来也是不会准许沙华近前去的。 沙华便顺着墙根,摸索到离杨坚最近的那堵墙,倾听着杨坚的声音,就像是春雨湿桃花一般,润透着沙华的心间。 独孤信道:“坚儿,都怪我常年在外征战,没能时时刻刻管教,让把伽罗娇惯成了这般模样,让你见笑了!” 听到父亲在杨坚的面前提到伽罗,沙华心中有一丝的醋意,继续仔细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 “侄儿行为不检点,还望伯父莫要见怪!”杨坚道:“侄儿自小与伽罗相识,便只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一时竟也忘了男女有别,还望伯父恕罪!” 行为不检点?什么不检点?他对伽罗做了什么?不,怎么可能?杨公子如此温文尔雅、气度翩翩的公子,怎可能会?必定是那伽罗行为不检点! 沙华想借着探听下去,这位杨公子和伽罗之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而独孤信只是点到为止,将话题转移到了军机之上,让沙华很是心急,听着听着,沙华和一直哈欠连天的雨儿,不知不觉靠着墙根睡着了。 独孤信之所以请杨坚回来,是因为长安城里的变故。宇文泰现如今病重,已经有半年未曾早朝了。本来这是被宇文氏秘而不宣的,独孤信曾经多次在给茱儿的家书之中问及宇文泰的身体状况,茱儿却也是不知。想来,宇文泰的病情,宇文泰叔侄是讳莫如深的了。 独孤信是在多次的军机往来书信之中看出端倪的,虽然来往文件之中,不知宇文护请了什么样的人,模仿了宇文泰的笔迹恢复军机密报和书信往来,然而,却模仿不了宇文泰的口吻。书信往来的多了,独孤信自然看出了破绽。 这九年来,大魏的朝廷的派系之所以是相安无事,宇文氏之所以没有野心勃勃地继续谋划篡逆之事,皆是因为独孤信的掣肘。 宇文泰本以为,将独孤茱儿娶回家中做儿媳妇,便是拉拢了独孤信,让那些忠心魏文帝的人放弃和宇文氏对抗,也是让独孤信上了他的贼船。 而宇文泰却打错了算盘,独孤信不但没有买他的帐,反而借着两家是亲家的关系,将自己的一些忠君爱国之意,稍带上了说也是宇文泰的意思,给宇文泰戴上了高帽子,却又不好意思摘下来。这么一来,宇文泰便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打掉的牙齿往肚子里吞,这九年来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独孤信是很了解宇文泰的为人的,两人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而若是宇文泰不幸逝世了,对于宇文氏的新继任者宇文护,独孤信却知之甚少,唯一对他的了解便是,他比宇文泰更加不择手段、不讲规矩。 想来,对于宇文泰病情的秘而不宣,必然是叔侄两人在密谋什么。长安城越是平静无奇,越是让独孤信深感忧虑。故而,想与杨坚商讨对策,却又不能明目张胆,打草惊蛇。便给杨坚去了书信,让杨坚假借回长安探亲,秘密与杨坚商讨此事。 杨坚虽然久经战阵,带兵打仗骁勇善战,却对这朝堂之事一窍不通:“伯父所言之事,侄儿并不了解,却为之奈何?今日侄儿出城迎接伯父,想来已经让宇文护疑心了,今后若再要来见伯父,恐怕就更不好了!” “无妨无妨!”独孤信道:“你可知道我麾下有一军师,名叫高宾?” “侄儿自然是知晓的,大魏第一谋士,只是,今日侄儿并不曾见高叔父与伯父一起!”杨坚道。 “高军师在凉州代替我镇守城池,他虽然没有回来,但有一个人,明日随后便到了!”独孤信笑了笑。 杨坚看着独孤信故意卖关子,想他提及高宾,此人来头必然和高宾有关系,杨坚心中锁定了一个人,莫非就是他了?(未完待续。) 第124章 姐妹相妒(下) 杨坚所猜测的那人,便是高宾的儿子,伽罗的青梅竹马——高颍是也! 高颍并非像杨坚一般,很小的时候便在军营中长大。到了十五岁束发之年,高颍才被父亲高宾许可在随军学习实战经验。高颍和伽罗离别,也不过短短两年的时光。 依照独孤信的意思,今后杨坚大可不必再来拜访独孤府,只和高颍混迹在一些酒馆、赌坊之中,让遍布长安城的宇文氏的耳目,都把他们两人更当做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便不会提防他们之间的往来了。 杨坚领命,准备依计行事。待走出独孤府中之时,回想起方才伽罗含恨离开,便也是有几分的惭愧。久别重逢,未曾互诉衷肠。 沙华被独孤信发现时,就躺在墙根旁边,睡得正是酣畅。有一些花瓣飘落在沙华和丫鬟雨儿的身上,宛若两个睡美人。 “咳咳!”独孤信生生地咳嗽了两声,丫鬟舔了一下嘴角的口水,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老爷是男人,小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进的……” 忽而,雨儿醒悟过来,急切地摇晃着身边熟睡的沙华:“小姐,快醒醒,老爷来了!” 沙华平日里睡觉便睡得很死,任凭雨儿摇晃,半日里才打着哈欠勉强起来:“雨儿,现在是何时了?” “现在快到晚上了!”独孤信接着沙华的话。 沙华惊吓之后,便急切地站起身子:“父亲!” “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你和伽罗,都是我独孤家的千金小姐,却这般没有淑德,丢尽了我的颜面!” “我刚才和雨儿在这里看树上的雀儿,却不知不觉就犯了春困,昏睡了过去,父亲恕罪,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沙华委屈地道。 这便是沙华和伽罗的性格不一样,伽罗向来是很难服独孤信的管教,倘若只是小错小过,伽罗必然会和严厉的独孤信顶撞起来,更何况很多时候,伽罗并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过错。 而沙华却相反,任凭父亲责难,便只是楚楚可怜、柔声细语地认错。更多的时候,独孤信只责备了一句,沙华若认了错,爱女心切的独孤信,便无心再责罚了。 “今日你未曾出城迎接,听你的几个兄弟说,这些时日来,你病了,是何病症?”独孤信问道。 “女儿并不曾病过!”沙华自然不知晓兄弟说的是她的相思病,她也不认为相思便是一种病。 雨儿恐独孤信起疑心追问,露了相思病的馅儿,扯了谎:“回老爷,小姐她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现在已经是痊愈了!” “刚痊愈便在风口瞌睡?快写回房休息去吧!”独孤信怜悯道。 沙华与父亲道了别,和雨儿回去了,离开之时,还不忘向前堂偷瞄了一眼,见杨坚已经离去,便更添了几分惆怅。 好在这次见到了杨坚,沙华的相思病便治愈了几分。见杨坚和父亲有如此密谋的军机商议,想来日后杨坚会经常来府上拜访,却并不知晓,杨坚已经得到了独孤信的授意,日后可不必经常过来。 沙华命雨儿每日里往前堂走上几遭,若是见着杨坚来了,便速速通报与她。雨儿后来也得知了杨坚不会再来,好不容易见小姐病情好转了,便不忍心实情相告。偶尔谎称杨坚刚刚离去,让沙华有了一些盼头,相思病便缓和了好些。 正如独孤信所言,又过了两三日,高颍也回来了。 因为在路途之上,高颍感染了痢疾,寄宿在世外名医的家里十余日,独孤信等不及便先行了。 高颍见过了独孤信之后,也心领神会了独孤信接下来的计策,不过是要配合杨坚一起演纨绔子弟罢了。 也就半个月的工夫,长安城里传开了,杨坚乃是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比宇文泰的嫡子宇文觉有过之而无不及。 宇文觉是宇文毓的异母弟弟,比伽罗年长两岁,因为乃是宇文泰的正妻所生,母有母亲的袒护,故而娇宠异常。混迹在长安城的各大逍遥场所,沾染了一身的恶俗流痞之气。凡是宇文觉所到之处,只见过黄灿灿的,什么银的铜的,好在他老子有搜刮来这多许万贯家财,任由得了他挥霍。 杨坚的家财却不似宇文觉这般阔绰,倘若拿自己的家产,像宇文觉这个纨绔一般,无需三两日,便是家徒四壁了。 这边又是独孤信的安排,长安城颇有一些富足的商人,向来以忠义自居。便赞助了杨坚一些钱财。 杨坚出入这些场所,并无意和宇文觉比拟,不过是依了独孤信的计策,麻木敌人的耳目,方便他与高颍往来交换军机罢了。 而恰恰正是杨坚的过于张扬,惹恼了宇文觉这个号称是长安城的第一纨绔。正卯足了劲头,伺机要与杨坚一较高低,这便是后话了。 高颍回来也有三四日了,却不曾到府里探视伽罗,伽罗有听闻他在外面不仅吃喝玩乐,还和杨坚厮混在了一起,很是恨其不争。便要带着晴儿出去,兴师问罪高颍去。 却没有想到,独孤信这次说到做到,真的便禁足了伽罗,家丁守在大门口,不让伽罗进出,即便是小角门也未曾放过。 “小姐,老爷这回是动了真格的,今后咱们就再也出不去了!”晴儿却是为难了:“你可真应该收收性子,做一个乖乖女,好好表现,兴许有朝一日,老爷格外开恩,咱们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这样你就屈服了?”伽罗轻蔑地:“这点小困难,怎能难得了本小姐,想当年本小姐进出皇宫和大冢宰府如入无人之境!” 伽罗围绕了自家的院子,寻觅其他角门的破绽,却失望地发现,这些昔日对她毕恭毕敬的家奴们,像是被独孤信灌了药似的,只唯独孤信的命是从,软硬不吃,就是不肯放伽罗走半步。 “这下可难了!让本小姐这辈子禁锢在闺房里,还不如直接赐给本小姐三尺白绫,结束了这无聊的人生!”伽罗绝望地回到闺房,倒在床上翻滚,却总也想不出能出去的法子。(未完待续。) 第125章 纨绔子弟(上) 被禁足在闺房之中的伽罗,心系外面的两个浑蛋,一个是回来一些时日的青梅竹马的高颍,他竟然不第一时间来看望她;一个是九年来一直让她魂牵梦萦的杨坚,竟然成了长安城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 经过几番的努力,仍然是徒劳无功,越不过那不足七尺高的院墙。其间有过几次翻墙的经历,却可恨汉族女子穿的衣服,翻墙竟这般碍事,还不如穿鲜卑人自己的胡服,可惜的是,伽罗的箱子里并没有胡服。 而且,还被父亲逮了个正着,那一番训斥,无非就是关于女人的什么妇德之类的,听得耳朵都长出茧子来了。 记得大姐茱儿曾经提起过,她们的奶奶那一代,并没有这一番汉人的讲究,什么从不从,德不德的,鲜卑人的男人们是绝不敢提及的,那一代以前的鲜卑女人可厉害了! 自从鲜卑人开始汉化,男人们学来了汉人们的那一套,管束得鲜卑女子,越来越不自在,越来越不像鲜卑人该有的本色了。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鲜卑人的贵族们,有的是能力娶汉人女子做正房,再不济也能娶汉人女子做小妾,那一番娇滴滴、羞答答,自然是能勾起鲜卑男人的宠爱之心,若鲜卑女子不这般学习,定然是失了宠的! 伽罗无明业火,抱怨无果,浑浑噩噩,也是有些茶不思饭不想了。 “晴儿,你说,是不是四姐的病传给了我,我活不了多久了?”伽罗捧着脸蛋,看着铜镜里面的面容,确乎是有些憔悴了。 晴儿忽然欢呼雀跃地拍手,傻呵呵自己在那里狂笑,吓得伽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晴儿,你这是不是也疯了?” 晴儿收敛了一些,克制地抿着嘴:“小姐,我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快说!”伽罗迫不及待地地问。 晴儿便在伽罗的耳边说了一番,伽罗听了,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早说!” “奴婢这不也是方才想起来的吗?若小姐同意的话,我这就去准备?”晴儿道。 “快去快去!办好了,本小姐重重有赏!”伽罗道。 “那小姐得说清楚,赏奴婢什么?”晴儿看着梳妆台上的那枚雀头簪子,那是她心仪已久的了,总是期盼着那天伽罗厌烦这个簪子,能赏赐给她。 “这枚簪子,本小姐也是极喜欢的,你竟然想夺爱……嗨!不就是一枚簪子吗?现在它就是你的了!”伽罗有些舍不得,但为了重见天日,亲手把簪子戴在了晴儿的头上。 晴儿去做了准备,又过了些许时光,便听到独孤信传唤。 自然是晴儿的计划成功了,伽罗很是兴奋,正高兴之时,晴儿从外面回来了:“小姐,你不该这么兴奋,若让老爷看到了,必然是要疑心的!” 伽罗整了整衣襟和鬓角,平复了胸中充血的小鹿:“我要镇定!” 伽罗来见了独孤信,在一番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询之后,独孤信便道:“你姐姐茱儿想你了,邀请你去宇文府上去!” “爹是知道的,女儿并不喜欢大冢宰府的,小时候在那里吃了许多苦头,现在还经常做噩梦呢!”伽罗心口不一地道。 “你此番是一定要去的!”独孤信道:“你此次除了去看望茱儿,爹我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看吧,女儿就说没什么好事!”伽罗听了更假装有些不情愿:“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卒,才不掺和你们男人的事情!” “不去也得去!”独孤信越是正颜厉色,一旁的晴儿越是有些忍俊不禁,“你去了宇文府上,留心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奴仆都在做什么,是什么样的表情。倘若你不懂这些,可以问你姐姐茱儿,能知道多少,就记住多少,明白吗?” 伽罗的心思并没有在独孤信的这一番吩咐之上,早就已经飞出去了,只顾着点头:“女儿明白了!” 伽罗和晴儿轻松地走出了大门,牵着赤练马,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伽罗伸了伸懒腰:“本小姐又回来了!” 因为伽罗没能出去,赤练也有些时日没能出来活动筋骨,都快散架了。这刚刚出来,兴奋地蹦跶了半天,才让伽罗坐上去,卯足了劲要撒欢跑。晴儿却不乐意,她可是要徒步的,赤练不能撒丫子,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晴儿的计策,不过是迂回战术,借着独孤茱儿的名义,让伽罗出得了门,便可以为所欲为了。茱儿也是极其配合的,终究最宠爱的还是这个伽罗小妹妹,便答应下来,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随着晴儿一起回来,告知独孤信想念伽罗了。 “晴儿,杨坚那小子,是不是在长乐坊里?听说,那是长安城最大的赌坊?”伽罗问道。 “是便是了,可是,奴婢觉得,小姐还是有必要去宇文府上走一遭!”晴儿皱着小眉头,像是在担忧什么。 “为何,不是说好了的,姐姐想念我,是假的吗?”伽罗道。 “可是,方才老爷说,让小姐留意宇文府上的来往之人,还有奴仆都在做什么,倘若我们不去,老爷有问起来,我们便要怎么回答?”晴儿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确实是两难了呢! 若是独孤信问的话,伽罗答不上来,漏了陷,恐怕就要终身监禁了吧? “嗨,且不管呢!等晚些时候我们再去!”伽罗想着,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那就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吧! 长乐坊,便在长安城最闹事的地方。门前留有一大片开阔地,是给那些王公子弟们留的停车拴马的场地。门前停着的,无非就是一些名种宝马,或是名贵香车,出入的男人,都是绫罗绸缎、光鲜亮丽。而这些挥金如土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都是不三不四、没有正形的德行。 大魏的前几代皇帝,曾经对鲜卑贵族子弟下锅禁令,诸如赌坊、青楼这样的地方,是不许鲜卑人进出的。(未完待续。) 第126章 纨绔子弟(下) 那些皇帝自然是考虑深远的,倘若鲜卑贵族子弟都沾染上了赌坊和青楼,这些汉人的毒瘤,腐化了鲜卑人的精英,战斗力便会大大地削弱。 而这些策略,到了魏文帝这一朝,便是最松懈的了,大体还是因为魏文帝受制于宇文氏,宇文氏的子女们,大多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宇文觉便是头号的纨绔子弟。就算朝廷有什么禁令,宇文氏带头进出这些场合,其他王公子弟便争相效仿。 这长乐坊门前除了光鲜亮丽的子弟之外,还有一些流民和本地的乞丐。大体都是冲着这里能多讨一些赏钱而来的。有时,一些公子爷赢了钱财,心情高兴,确实能商一二两纹银,能让穷苦人家过上一年的好日子。 而更多的时候,却是那些输得晦气的公子爷,对这些看着腌臜的乞丐一顿拳打脚踢,都怪这些人赶走了他们的好运气。 伽罗的到来,让门前的这些王公子弟们都傻了眼,绝色美女配上绝种宝马,他们嫉恨得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 自然是有人认得出伽罗乃是大司马的女儿,对她便是敬重的,暗地悄悄私语,倘若能去了伽罗,成为独孤信的乘龙快婿,将来便是前途无限的。 伽罗平日骑马上街,偶尔能遇到这样又痴又色的,却不似赌坊门口这般多,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很难适应。 一个女乞丐,牵着一个女孩,破布烂衫地来向伽罗讨钱。 因为很少买东西的缘故,伽罗是不带钱财的,问了问晴儿:“你身上可有银子?” 好在晴儿身上准备了一些散碎银两,本来是打算着在路边看到一些漂亮的首饰,或者看到好吃的零食,顺道买一些的,哪里情愿拿出来施舍呢? 看着晴儿嘟着嘴犹豫的样子,只给了两个铜钱,伽罗很是不高兴:“晴儿,你怎能这样小气?” “小姐,我还有想买的东西呢……”晴儿吧嗒着眼睛,想让伽罗怜悯。 伽罗不吃那一套:“你若是小气,以后便不带你出去了!” 晴儿只好将钱袋子里的散碎银两和铜钱,全部倒在了乞丐的碗里。跪下来给两人磕头:“真是好人啊!谢谢两位姑娘,太谢谢了,太谢谢了!” 如此感恩,让晴儿有些羞愧不好意思,将乞丐扶起来:“起来吧,我们家小姐就是这样菩萨心肠!” 又是一群乞丐,便要围上来也想讨钱。伽罗有些尴尬了:“晴儿,你身上还有吗?” 晴儿更是愁苦:“没有了,我就说嘛小姐,你这般阔气,他们肯定都眼馋!” 那些乞丐正围过来纠缠,没过多久,便一哄而散去了,只留下最开始的那个乞丐母女不知所措。 却是因为来了一个公子爷,那群乞丐便吓走了。这位公子爷,即便是阳春三月很暖的天气,也要围着一个貂皮,像是刻意显摆他尊贵的气质,不热的天气却要拿着把檀木折扇呼扇着,不知他是在过冬天,还是在过夏天。 伽罗有所不知的是,这群乞丐最怕的人便是宇文觉了。他身后总是跟着三五个穷凶极恶的家丁,来赌钱总是手气不好,每次进赌坊之前,便纵容这些家丁将乞丐们赶走,甚至可以随便杀人。在这位公子哥眼里,庶民的性命本就不值钱,更何况是乞丐呢? 而这对乞丐母女,是第一次来长乐坊行乞,为的是凑足钱财,给病重的孩子的父亲买药,自然是不知晓这里的规矩的。 宇文觉径直走到这对母女的面前:“你们两个,眼睛瞎了吗?看到本公子的大驾,连动弹都不动弹,是想成心跟本公子作对吗?” 那乞丐母亲,惊慌地拉着女儿跪下去,磕头如捣蒜:“民女无意冒犯,请公子恕罪,请公子恕罪!” 看不下去的伽罗,亲自将那乞丐母亲扶起来:“大姐起来便是,为何要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小子?” “是谁?”宇文觉眼睛充满血丝,比他身后家奴眼神还要凶神恶煞,吓得其呢个人都胆寒地向伽罗身后退了去。 宇文觉看是一个可人的美女,瞬间雷雨天转晴天,嬉皮笑脸:“哟,是个大美人!小爷我今天运气不错!进赌坊之前,竟然能一睹这般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想来今天运气一定是不会错的了!” “不见得吧?”伽罗很恶心他这幅德行:“像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公子哥,老天爷若是给你好运气,便是他瞎了眼!” “好,这话我可要说道说道!”宇文觉用扇子指了指天空:“本公子就告诉你,上天有没有瞎了眼!我和这个乞丐,头顶同一片天,脚踏同一片地,而我却生在全天下最富足的府邸,她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在你的眼里,我是坏人,她是好人,那么问题来了,坏人活在天堂,好人活在地狱,老天爷是瞎还是不瞎呢?” “你……”伽罗被这个泼皮无赖说得语塞,她之所以能镇得住杨坚,皆是因为杨坚言行按照常理出牌,而面前的这个纨绔子弟,完全就是混蛋逻辑! “哈哈哈!回答不出来了吧?”宇文觉更是得意了:“小爷老告诉你,老天爷他不瞎,这就是命,有的人生来就该活得好,有点人就该活不好!” 宇文觉看了一眼那乞丐碗里的碎银子,有些嫌弃地撇撇嘴:“啧啧啧,就个这些小钱,还在这里假装菩萨?” 宇文觉说话间,便掏出来一定灿灿耀眼的黄金,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看好了,小爷告诉你们,什么叫做施舍,什么叫做菩萨!” 那锭黄金有足足的十两,能在长安城附近的乡村买上二十顷土地,便可以过上小地主的日子了。黄金放在了乞丐的碗里,那乞丐一时没有准备,险些没有拿得住碗。 这施舍太过沉重,那乞丐母女哪里敢接受,忙不迭地将金子拿了回去,要塞回去给宇文觉:“公子爷,这太多了,民女不敢收受,民女不敢!”(未完待续。) 第127章 调戏公子(上) “小爷我让你收下,你便收下!”宇文觉怒视的眼睛,更是穷凶极恶,见伽罗很生气的眼神,便收敛了,涎皮笑脸,:“不就是施舍吗?小爷就是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施舍,说小爷没有慈悲怜悯之心?只要有的是钱,便有的是慈悲心!” 那女乞丐不敢收,却又不敢不收,颤颤巍巍地接过来,虽然金子只有十两重,落在她手里,仿佛是千钧重石,压断了她的臂膊。 宇文觉又嘴巴微斜,坏坏地看了一眼伽罗,再问那女乞丐:“我问你,你觉得我和这位小姐,谁才是是菩萨心肠?” 那女乞丐便傻了眼,哪里敢回答这个问题?她自然是知晓,伽罗小姐虽然钱给的并不多,却是真心慈悲,而眼前的这个公子爷不过是在斗气罢了。可公子爷这般厉害,又怎能得罪得起? 伽罗从女乞丐的手里,将黄金拿回来,扔到路边:“像公子爷这般慈悲心肠,咱不能要,也不敢要这钱!” 宇文觉素来是好强爱面子之人,这样当众被打了脸,心中是过不去的,对伽罗恨得咬牙切齿:“你,你知不知晓小爷是什么来历?从未有人胆敢这样对本公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宇文觉给身后的手下使眼色,要让他们报复伽罗。这些家奴却只是相互看了看,却没人敢向前动。 “连你们也想造爷的反?”宇文觉怒道。 总算有家奴愿意站出来说话了:“公子,此女是大司马的七小姐,也是咱们家少夫人的亲妹妹!” “少,少夫人的亲妹妹?咱们家还有这般美丽动人的亲戚,我怎么就不知晓?”宇文觉再仔细围着伽罗打量了一周遭:“还别说,真的是和我大嫂长得有几分相似!” 宇文觉便眼睛滴溜溜地打定了一个主意,他之所以没有见过伽罗,是因为伽罗去宇文府上探望茱儿的机会并不多,这个宇文觉又是一个生性顽劣之人,十日之中有九日半是不在家中的,自然很难有缘与伽罗相遇的了。 然而,宇文觉对他的异母兄长宇文毓,是很嫉妒的。那宇文毓不过是一个丫鬟生出来的庶出少爷,怎就有这般好的命,娶了长安城第一大美人,而且还是独孤信的嫡出长女,这么一来,便依仗着独孤家的势力,还有便是茱儿贤惠的扶持,宇文毓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重。 不过,最嫉妒的,还是那个漂亮的大嫂茱儿。茱儿是极其厌恶这个纨绔子弟的,很少拿正眼看过他。宇文觉见过不少的良家女子,家里的这位却是尤其出众,自己却连看都看不得,更别说是接近了。每每遥遥地闻到茱儿身上的幽香,便是痴迷陶醉、想入非非。 而如今,便遇到了茱儿的亲妹妹伽罗,却被宇文觉误会成是上天给的缘分。伽罗的美貌不输给茱儿,倘若娶回了家中,便也是很有颜面的。 伽罗见宇文觉半晌不说话,却只管盯着她的脸,这般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又猥琐的笑容。 “七小姐,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都是一家人!”宇文觉的脸皮,像是牛皮筋。 “切莫要自作多情,本小姐跟你不是一家人!”伽罗哪里理会他,便是要护着女乞丐和小乞丐离开。 晴儿更是不服:“仗着自己有钱,背地里不知对这些乞丐做了多少的亏心事,别说十两黄金,便是把你们家全部家财散尽,也不足以你们全家对天下人的罪过!” 伽罗想起了,见小乞丐赤着脚丫子,黑乎乎的,脚后跟还在流血,不知是在哪里划破的。想来这家人的日子过得是极其辛酸的,便让晴儿把今早打算赏赐给她的那个雀头钗给了这对母女。 晴儿太不舍得了,而小姐之命又不可违,只好给了女乞丐。 伽罗领着晴儿进了长乐坊,这一进去,便是把两个姑娘吓了一大跳。里面乌烟瘴气,即便是富家子弟进出的场所,少不得有人打扫,却仍旧是汗臭味扑鼻。更糟心的是,这些兴奋的赌徒们的吆喝声,扰得心烦意乱。 赌坊里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进出赌坊的,据说,会坏了手气。宇文觉将拦阻伽罗的人呵退了去:“小爷的女人,你也敢阻拦?” 谁敢得罪这小爷?便只好任由伽罗进去了。 伽罗便是冷冷笑了:“公子只是嘴上工夫,你若真的敢娶了本小姐,只怕你便没有了好日子过!” 宇文觉更是得意:“有这样的一个女魔头在,每日都是地狱,本公子也是求之不得!” 脸皮可真够厚的,晴儿鄙夷了一眼宇文觉,拉着伽罗想离他远远的,却被这个黏皮糖追得紧紧的。 伽罗哪里顾得了这个无赖,只管在人群之中搜寻杨坚和高颍的影子,任凭他跟随吧! “不许动,都不许动!”这一声伽罗熟悉的呼喊,却掺杂了一些痞气。 伽罗循声望过去,却见杨坚已经爬到了赌桌之上,指着围在赌桌旁边的那些富家子弟们:“都说好了,买定离手,认赌服输,你们这是要耍赖吗?” 这便是杨坚和高颍在和他们赌了,前几日,两人一直故意输钱,输得很多公子爷都觊觎他们口袋里的钱财,想和他赌一把。这一日,却不知怎的,杨坚和高颍一直赢到现在,从未输过,这些输不起的公子爷,却要耍赖想取回钱财。 杨坚却不依了,爬到了赌桌之上,谁拿赌注,便踩了谁的手:“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一个胖公子大概是输红眼了,只想着将他那锭五十两的纹银拿回来:“对不起了杨公子,若是我今日输得神武氛围,家父会让我体无完肤的!” 杨坚却哪里管这个,只管用力踩那胖公子的手,“咯吱咯吱”仿佛便是骨骼碎裂的声音。那胖公子痛得咬牙切齿,哭喊声震荡了整个赌坊,却仍旧抱着那个银锭不松手。 “现在竟然变得如此浑蛋!”伽罗义愤填膺:“比这个宇文公子还不是人!”(未完待续。) 第128章 调戏公子(下) 伽罗明面上是在骂杨坚,一旁的宇文觉听着却是很不爽:“怎么叫比我还不是人?我怎么不是人了?” 其实,杨坚并不是真心想与这胖公子过不去,在踩他的手之时,也是有分寸的,让他痛,却不伤筋动骨。选择欺负这位胖公子,也是知晓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富户,找个软柿子捏,让宇文氏的人认定他杨坚就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纨绔子弟罢了。 伽罗也爬到了桌子之上,将杨坚踩胖公子的脚踢开:“杨坚!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你怎么来了?这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来的地方?”杨坚有些措手不及,未曾想过能在这里和伽罗相遇。 “伽罗,快下来!”在下面的高颍喊道:“你这般张扬,若是让老爷知晓了,怕是不好!” “你闭嘴!”伽罗指着高颍道:“好你个高颍,亏我一直把你当做哥哥看待,你回来这几日,不去看我一眼,和这个浑蛋在这里鬼混!” 高颍便真的闭嘴不说话了,他是最了解伽罗脾气性格的。 “把他们的钱都还了!”伽罗对杨坚道。 “凭……”杨坚看到下面的宇文觉,还有混杂在赌徒里面的宇文氏的耳目,继续演戏:“这些都是本公子赢来的!你一个小丫头,我跟你素不相识,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敢说不认识我?”伽罗气得咬紧了嘴唇:“亏我父亲还对你这般信任……” 杨坚捂住伽罗的樱桃小嘴,唯恐她是说漏了:“啊,原,原来是你啊!九年不见,你长这么高了!” 可伽罗并不领会杨坚的意思,就只是觉得杨坚很是可恨又可恶。便将杨坚拽了下去,对那些赌徒道:“你们的钱都拿回去,以后不要再来这里赌钱了!好好回去读书习武!” 赌徒们一哄而上,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钱财,抢了便散开了。 杨坚和高颍自然是不计较的,却要装作生气的样子:“你,你太气死我了,你知不知晓,我们今日赢得多不容易?” “这些本来就是不义之财,跟我回去,向你母亲认错,这般堕落下去,若是让你母亲知晓,看不扒了你的皮!”伽罗拉着杨坚就要往外走。 杨坚这便是真的慌了神的,母亲吕苦桃是何等的严厉,倘若她知晓了,可不打断了腿?因为这是军机,独孤信再三提醒杨坚,不要向任何人走漏,吕苦桃也不例外。 杨坚的母亲吕苦桃也有所耳闻,关于杨坚出入赌坊鬼混的事情,吕苦桃已经狠狠地揍过了杨坚,杨坚发誓再也不来了。 “伽罗,伽罗!咱别这样,给我留面子好不好?”杨坚哀求道,瞥了一眼四周,小声地对伽罗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奉了你父亲的将令!” 赌就算了,还想抵赖,还想让我父亲背黑锅?伽罗更是恨杨坚不争气,怎么就这般软骨头?真的还不如宇文觉,好歹宇文觉能敢作敢当,做混蛋也要有做混蛋的样子! 杨坚被一路揪扯着往外走,杨坚恳求高颍劝,高颍却躲远了。高颍自然是不傻乎乎地去碰钉子,现在伽罗正是火气冲天,若是惹恼了这个姑奶奶,连他自己都要受牵连。 宇文觉也屁颠儿地跟了出来,自然是跟着来看热闹的,他今日来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要和这个最近名头比自己还要大的杨坚,赌上一把。看谁才是真正的挥金如土? “等等,等等!”宇文觉上前替杨坚求情:“伽罗小姐,伽罗小姐!我虽然不知你和这位杨公子是何关系,但你这般行为,确实有失风范!” “别跟本小姐提什么风范!”伽罗瞪着眼睛:“本小姐就是本小姐,怎能和一般人家的女子相提并论?你闪开,与你无关!” 伽罗我行我素地,将杨坚送回了杨府,吕苦桃出门迎接。 伽罗给吕苦桃施礼:“见过吕夫人!杨坚在赌坊里赌钱,被我抓着了,特地送回来!” 吕苦桃气得杏眼通红,命人将杨坚抬了进去:“刚说过不去,却又去了,看我今日若不打断你的双腿!” 杨坚是哀嚎着:“伽罗,你心可真够狠的!” 听说吕苦桃要将杨坚的双腿打断,伽罗也是有些心疼后怕:“吕夫人,管教管教便是了,打断双腿却不至于吧?” 吕苦桃打量了一下伽罗,再看看她身后的打扮怪异、一身珠光宝气却又流里流气的宇文觉:“这是我的家事,无需你过问。只是这位小姐,这般蛮力又不知检点,出入那种场合,又和纨绔子弟的人混在一起,若是我的女儿,你的腿恐怕早就不在你身上了!” 吕苦桃命人把门关上,伽罗看着杨府大门之上的铆钉,怔怔了半日,气不打一处来:“这算是怎么回事?我好心帮她把儿子从那种地方带回来,她不说谢就罢了,还这般对我!” “这便是狗咬吕洞宾,伽罗小姐,如若不弃,小爷我请你喝一杯茶,如何?”宇文觉对伽罗道。 伽罗自然是不想理会宇文觉的,待到回首找高颍算账之时,高颍却早没了踪影。 须得找到高颍才是,本来是要向这两个混蛋兴师问罪的,刚刚看到他们的人影,回家的回家,跑路的跑路,让伽罗心中的火气没处释放。 高颍倒也不是为了伽罗而逃避,只是担心不明真相的伽罗,再这样闹下去,迟早会露馅,若是让宇文氏的人看出破绽来,坏了独孤信的计划才是大事! 临近傍晚,搜寻无果的伽罗劝和晴儿只好打道回府。忽而,晴儿便想到天大的事情给忘了——独孤信交代的,假借看望茱儿的机会,打探宇文府的虚实! “怎么办呀,老爷若是问起来,我们不知如何回答,便一定是要挨骂的,小姐以后怎能还出得了门?”晴儿便是十分地焦急。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伽罗对晴儿说道,自信满满的伽罗,成竹在胸的微笑,让晴儿觉得踏实,也觉得好奇,追问到底是什么法子,伽罗却只是笑而不语。(未完待续。) 第129章 府上贵宾(上) 傍晚十分的茶馆楼上,本应该有很多歇脚的商旅在这里润口,却都被宇文觉轰走了。 这是全长安最好的茶楼,这个位置是全茶楼最好的位置。凭着栏杆可以眺望最繁华的街道,那些忙着回家的摊贩和居民,还有找歇脚旅馆的商人,忙碌了一天。 “今日,这里边只有你我二人了!”宇文觉痴痴地目不转睛地肆无忌惮地盯着伽罗。 “多谢公子美意!”伽罗浅浅一笑,虽觉得宇文觉的猥琐是不怀好意,想来现在有求人家,却也只好忍了忍。 如若按照伽罗和晴儿事先商量好的脚本,到了这里就该哭噎着,抹着眼泪,装可怜地博宇文觉的同情。憋了半天的劲,伽罗还是哭不出来,着急得看着身后的晴儿。 没办法,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子呢,晴儿只好亲自上马,悲悲戚戚地演了一出苦肉计,抽抽搭搭地眼泪好似珍珠儿落下来。 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惹得宇文觉是怜悯咋舌:“哟哟哟,小美人,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好的景致,你为何要哭?” 伽罗叹气:“公子又所不知,今日我主仆二人本是要去府上探望姐姐的,却不想在外面贪玩,没能去得了。” “也不至于哭成这个样子,他日来我家府上,我亲自接待二位便是了!”宇文觉道。 “哪里是公子所说的这样!”伽罗也拿出锦帕,做作地擦着本来一丝眼泪都没有的眼角:“家父若问起今日在府上遇到了什么人,见到大冢宰身体如何,若我答不上来,知晓我在外面玩耍,恐日后就不能出得了闺房了!” “不能出闺房事小,若不能再得见公子,恐怕就事大了!我们家小姐方才还说,能得见公子这样的人才一表,乃是今日之幸!”晴儿在一旁说道。 “说什么呢?你个小丫头,竟如此口无遮拦!”伽罗假装愠怒嗔怪。 这阿谀的话说道了宇文觉的心坎:“哪里能让两位没人受这样的委屈,本公子也不想以后再见不着伽罗小姐,此乃小事一桩,我让家人回去打探一下,今日府上来了何人,一问便知!” 成功得到了宇文府上的信息,伽罗以为自己是聪明,却不想,宇文觉早是明白伽罗不可能对他有所青睐的,知晓伽罗是在利用他。 可便是要利用,宇文觉也是心甘情愿的,让下人打探过来的消息,以及关于父亲宇文泰的病情,也都是真实的,为的就是要博得美人一笑。宇文觉是在风月场中潇洒惯了的,对于女人的那点心思,终究还是驾轻就熟的,对于伽罗,他是势在必得的。 独孤信听闻伽罗闯入赌坊的传闻,肺都要气炸了,待到伽罗回来之后,便要严惩了她。 好在伽罗早有准备,说那些不过是坏人的恶意传闻罢了,今日她在宇文府上待了整整一日,并未曾踏出半步。待到问及宇文府上来了何人,宇文泰病情若何之时,伽罗对答如流。 独孤信总算知晓了宇文泰现在已经病情危急,依照御医的说法,恐是捱不过这个月末了。而从宇文府上进出的这些朝廷大臣之中可以看得出,宇文氏正在大动作,具体宇文氏要作何打算,让独孤信很是心焦。 “伽罗,你明日须得再去宇文府上走一遭!”独孤信对伽罗道,“你要替为父嘱咐茱儿,从今往后,一定要让宇文毓好生待在宇文泰的身边,哪里都不要离去!” 大人的事情,伽罗自然是不想揣摩干预的,只要是能让她光明正大地出门去,便就是好的了,伽罗欣然允诺了下来。 又是一个春日融融的一天,伽罗奉了父亲的命令,是要去宇文府上的。依照旧例,在去宇文府上之前,先去把那两个混蛋找回来。可气的是杨坚的母亲昨日那般对待她,她一定要跟杨坚讨公道! 正去找杨坚的高颍,也从独孤府中刚刚出来,见到伽罗,唯恐避之不及,拔腿就跑。伽罗示意赤练,赤练奔跑过去,咬住了高颍的衣襟,把他拽回了伽罗的面前。 “好你个高颍,见到我就跑?怕本小姐把你吃了不成?”伽罗没好气地:“怪不得昨日我找了你那么久,见不着你的身影,原来你却是躲回来了!我问你,你为何要跟杨坚那小子厮混在一起去赌坊,除了去赌坊,你们还有没有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高颍自然知晓伽罗所指的别的地方是青楼,却也知晓伽罗身为女儿家,对那种地方还是难于启齿的,便有意刁难了一下她。 “就是青楼!”伽罗自然是看得出高颍的心思的:“你以为我不敢说出口吗?说,有没有去过?” “伽罗妹妹,关于这件事,为兄要好好和你说道,男人自然是要有男人的事情,不方便女儿家问的,你便不要再问下去!”高颍道。 “不要叫我妹妹,以前把你当做哥哥,你却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伽罗指着高颍的鼻子:“你说,昨日是不是你将我去赌坊的事情,告诉我父亲的?” 高颍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嬉皮笑脸:“既然都被你猜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我这也是为你好,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倘若我和杨坚真的去了青楼,你还要亲自去青楼抓人吗?” 其实,也并不是高颍亲口告诉了独孤信,只是让下人去说的。为的是能借助独孤信的威严,不要让伽罗再瞎搅和了。倘若是高颍亲口所说,独孤信便一定是信以为真,伽罗受罚便是在所难免的了。 “你们还真打算去青楼?”伽罗气鼓鼓地:“好,我管不了你们,便不会再过问了,随你们去吧!” 对高颍和杨坚失望的伽罗,放走了他们。随便他们两人去哪里,做什么坏事,伽罗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牵着赤练马一路朝着宇文府的方向走,伽罗心情很是低落。 “小姐,你怎么就哭了?”晴儿看到伽罗的眼角,有两颗泪水滑落。(未完待续。) 第130章 府上贵宾(下) “我哪里哭了!”伽罗抹掉了两颗泪水,将悲伤的洪流,堵在了脆弱的堤坝里。 “在下恭候伽罗小姐多时!”迎面的一位公子,上前来施礼。 抬眼看正是宇文觉,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宇文府上了。 “你如何得知我们家小姐要来此?”晴儿想了想:“你是不是不怀好意,派人跟踪了我们?” “晴儿小姐错怪了在下!在下是奉了家父的命令,再次等候!”宇文觉却又笑了,那笑容虽然谄媚,却也有些诡异的不自在。 晴儿缄口不言了,她觉得有些后怕了,如若只是对伽罗痴心妄想的宇文觉派人跟踪,也不过小事了了,而若是宇文泰对伽罗的行踪了如指掌,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不过是一个晚辈罢了,来府上看望姐姐,却让大冢宰如此挂念,真是受宠若惊!”伽罗诚然也是和晴儿一般的想法,却依然不漏声色,镇定自若。 宇文觉引路之时,不免又多瞟了几眼伽罗。 一路之上,正要去茱儿那里,却在路上恰恰和茱儿遇上了。 “伽罗,你怎么也来了!”茱儿见到伽罗,自然是又惊又喜。 若非宇文觉在身旁,茱儿接下来一定是要问伽罗,明明昨日让丫鬟晴儿来说了,并没有想来宇文府上,只不过是要跟父亲撒个谎而已。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我正要去找你呢!”伽罗见茱儿有些形色匆匆。 “我这是要去见老爷,不如,你去我房间等着!”茱儿牵了一下伽罗的手:“几日不见,你为何消瘦了许多?” 晴儿却要说是因为相思病的缘故,欲言又止,知此时伽罗对杨坚很是生气,若说了出来,必然是要被责罚的了。 伽罗更感觉到了宇文觉猥琐贪婪的眼神,想来也是,两个绝色的美女姐妹站在面前,这种纨绔子弟,又怎能不心生色念? “伽罗小姐也不必去大嫂卧房了,父亲让我在门口恭候,便是让我领着二位去看望生病的父亲,这边跟我来!”宇文觉说着,继续在前面引路。 伽罗的眉梢微微一皱,更加确信先前的疑心是有道理的,宇文泰这般的老狐狸,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茱儿对伽罗摇摇头,伽罗便领会了茱儿的意思,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况,都要保持平和心态,不要乱了方寸。 一路上看过的景致,总是能让伽罗想起幼时来过这里,又惊险亦有痛苦的经历。 来到宇文泰的卧房,明明是晴天朗日,屋内却如同夜晚一样黑暗。宇文泰命人将窗户蒙上了厚纸,遮住了阳光,这是御医的吩咐。蜡烛和油灯只是点燃了几许,也是远远地放在角落里,依稀能照耀着家人来往罢了。 伽罗进了房间之时,便有一股浓郁的药味,也掺杂着些许霉变的气味。想来也是,这么些日子未曾通风。 这更让伽罗回忆起幼时在地牢里待过的日子,想来这也是报应,宇文泰以这般残忍之手段,加害了多少无辜之平民,祸害了多少辅国之忠良,暮年却落得同样的境遇,算是老天开眼吧! “可是茱儿和伽罗小姐来了?”从阴暗的床帐里,传来宇文泰苍迈有些虚弱的声音。 茱儿忙着上前,行了肃拜之礼:“父亲再上,受儿媳一拜!自从父亲病重,茱儿未曾前来探望,请父亲恕罪!” “不怪你,是老夫未曾传你前来!”宇文泰让身边的宇文护将他搀扶起来:“伽罗小姐,你请过来!” 伽罗便也上前,行了礼:“伽罗见过大冢宰!” “好,好!”宇文泰道:“你父亲已回长安城,前日想来探望老夫,怎奈老夫体力不支,未曾见你父亲,希望他不要见怪!” “伽罗在来之前,父亲曾再三叮嘱,若能有幸见到大冢宰,让伽罗替父亲向大冢宰问好!”伽罗又谦谦道来。 “赐坐!”宇文泰命下人搬来一把黄花梨的凳子。 凳子搬来放在了离床榻约莫五尺远的距离,伽罗便让了让,以为这凳子是给姐姐茱儿的。茱儿却也退到了床榻之前,让茱儿坐下。 伽罗却也是不敢的,所谓长幼有序,有姐姐在身旁,怎能独坐? 茱儿微笑着:“妹妹你坐下便是了,你有所不知,父亲很少赐坐与客人,若是能赐坐黄花梨的凳子,便是父亲看重的贵宾了!” 贵宾?这更让伽罗惶恐不安,她乃是一介女流,又是晚辈,怎能承受起这样的待遇?却又看姐姐茱儿的面色,便只好不动声色地坐了。 寒暄了几句之后,宇文泰也没问伽罗太多的话,只是不停地咳嗽、吃药,说话也没太多的气力。茱儿也尽了儿媳职责,在一旁喂药给宇文泰。这么一坐,便是一上午的光阴过去了。 待到中午,陪着姐姐茱儿略微用了午膳,伽罗很是困惑不解:“姐姐,大冢宰让我去看他,好像又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何意?” 茱儿心中也是有自己的不解:“往日莫说是我,便是你姐夫宇文毓想踏入那个房间半步,都是使不得的,今日却传我过去,还准许我喂药,也着实困惑!” 晴儿却在一旁道:“依照奴婢之见,他应该是在试探小姐!” 伽罗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你也胆子太大了,在这里敢妄加揣测,胡言乱语?” “晴儿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茱儿想了想,似乎稍微明白了点什么:“父亲在这个时候回长安城,大冢宰自然是想了解父亲的目的。你且回家去,将今日所见所闻,如实告知父亲便是了!我想,这也是大冢宰想和父亲说的话!” 伽罗应诺,和茱儿作别,便要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却又遇到了那厚脸皮的宇文觉公子。 “伽罗小姐,这便要回去了?为何不多留一些时辰?”宇文觉谄媚地。 “多谢公子盛情,难不成,这又是大冢宰让你来送我们家小姐?”晴儿看得出伽罗并不想搭理他。 “并非是家父的意思,乃是在下想送一松小姐!”宇文觉道。(未完待续。) 第131章 公子多谋(上) 伽罗出了宇文府,见门前停着一辆很是熟悉的马车,车盖之上,绣着雀丝纹和腊梅,那拉车的马儿,臀部两边各一块像是烙上去的红戳子,这便是四姐沙华的车驾了。 这便让伽罗很是觉得不可理解之处,这九年来,沙华并未曾走近过宇文府。在她的眼里,宇文氏不但不是亲家,反倒是有不共戴天的仇家。虽然沙华执着地认为,生母郭夫人是由伽罗的生母崔夫人所毒死,却也认定,若不是郭夫人在宇文府身患恶疾,便也不会有这许多的悲伤之事了。 却见雨儿先除了马车,打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的沙华,妆扮却被泪水冲花了,她也不顾及这些不体面,满怀着怨恨地来到伽罗面前:“似你这般狠心之人,为何要如此对待杨公子?” “杨公子?四姐所指的是杨坚吗?”伽罗再次确信没有听错,沙华怎就会关心起杨坚来了呢? “你可知晓,杨公子因为你,吃了多少苦……”沙华湿润的眼睛里,分明是对伽罗毫无掩饰的怨恨。 听闻杨坚因为自己而吃了苦,伽罗心中自然也是焦急的,便也顾不得沙华跟怨妇似的在那里的埋怨,骑上了赤练向杨府飞奔而去,晴儿被伽罗遗弃在了原地。 杨府门前,可想而知,伽罗是被吕苦桃拒之门外的了。听家丁传言,杨坚应该是被吕苦桃打残了的,恐怕两个月都不能下地。 高颍紧随其后而来,也要求见杨坚,仍然是被吕苦桃拒之门外。吕苦桃偏偏认为,杨坚以前是个屡立军功的好孩子,自从高颍回了长安城,变成了这般模样,便一定是高颍带坏的了。 伽罗和高颍都吃了闭门羹,被晾在了门外边。 “伽罗,你可是闯了大祸了!”高颍也满怀着怨气。 “连你也怨我?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伽罗很委屈,“我也是知晓错了,不该意气用事告诉吕夫人,我好担心,杨坚现在怎么样了?” 高颍抬了抬眼眉:“想见杨坚吗?” “你有办法?”伽罗便俏皮有谄媚地拉着高颍的衣袖:“颍哥哥,求你了,让我见见杨坚吧?” “你对杨坚之事如此上心?该不会是……”高颍想问下去,却见伽罗有了几分羞涩之意,心中已是明白,几分伤感升上了心头:“我是多不想带你去见他……” “为何?我都已经认了错,便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吧?”伽罗再次哀求。 高颍更是心中酸涩,他说的那句话,便是要告诉伽罗,他已经吃了杨坚的醋意,除了杨坚之外,世上还有一个她伽罗值得留意的男人。 然而,高颍很快知晓自己是多心了,动情的女人,所有心思便只会在那一人的身上,任凭高颍如何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的了。 高颍拿出了独孤信的书信,让守门的家丁送了进去。信中虽然向吕苦桃说明了让杨坚去赌坊,乃是独孤信的谋略,却依然未能打动吕苦桃。 在吕苦桃眼里,谁教坏了我家的孩子,谁便是与我杨家为敌,即便你是夫君杨忠的恩人,也不例外。便是为家国大计,用了计谋,也不该让孩子去那种地方。 高颍是早有准备的,又让家丁送进去了一封书信,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吕苦桃便命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将带着伤的杨坚送了出来。 那两个丫鬟特地嘱咐:“我们家夫人说了,此次便是看在崔夫人的面子,饶恕了你们这遭,若再有下次,是不能饶恕的了!” 起初,独孤信得知因为去赌坊之事,杨坚被吕苦桃禁锢出不来,会败坏了计策,便以为自己的情面可以说服吕苦桃。修书一封让高颍带给吕苦桃,让吕苦桃将杨坚放出来,继续为家国之事尽心竭力。 高颍自然是了解吕苦桃的脾气,吕苦桃是一个好强之人,这杨家她便是一家之主,你越是强着来,她便是强着对你,是个不服输之人。 于是,便又去了桃花庵,请崔夫人也修书一封。这一封书信言辞恳切,乃是从为人之母的角度,句句说到了吕苦桃的心坎。吕苦桃便把杨坚放了出来,独独只有一条便是不能逾越的,今后不能再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了。 伽罗上前却三番四次地打量着:“听说你被打得都走不了路了,怎就下地来了?” 还未等到杨坚开口,却被高颍苦笑了:“你啊,还是太天真了!不过是吕夫人让家丁说来吓唬你的,天下母亲疼孩子还疼不过来,哪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杨坚也淡然一笑:“高兄所言极是,不过有些淤青罢了,不碍事的!” 高颍带着二人,一起便去了城外的桃花庵处。 崔夫人命锦云去准备晚膳,对高颍和杨坚道:“若是军机要事,你们二人便去内室商谈,这里是佛堂,若谈刀兵之事,恐佛祖怪罪!” 伽罗也要随着他们二人一起进去,却被崔夫人留住了:“伽罗,你去做什么?一个女儿家,莫要掺和男人的事情,和母亲在这里诵经便是!” “谁要诵经……”伽罗自然是不情愿的了:“我也有军机要务与他们两人商谈!” “胡闹!这些年我没能在家里管束你,你父亲又在外征战,看把你都惯得没有女儿家的体面了,快老老实实在佛祖面前跪下!”崔夫人心中不悦。 “我说的是真的,我刚从宇文府上回来,见到了姐姐和宇文老贼!” 里面的高颍听说伽罗见到了宇文泰,便招呼她:“那宇文泰怎么今日突然便让你见了?他是怎么见你的?” 伽罗便堂而皇之地进了内室:“娘,女儿便不陪你诵经了!” 进入了内室之后,伽罗便将今日在宇文府上的所见所闻,如实地告诉了两人。 杨坚显然是怎么都不会想明白,而高颍沉思良久,对杨坚道:“你我兄弟二人,今日离别,短时间之内,便不要再见面了!” “为何?你我兄弟二人扮作纨绔子弟,麻痹宇文氏的耳目,传递密令情报,本是大司马的计策!”杨坚很是不理解。(未完待续。) 第132章 公子多谋(下) “大司马的计策,早已经被识破了,只是我们还浑然不知。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坏了大事!”高颍担心道。 伽罗插了一句:“宇文泰识破了我父亲的计谋?什么计谋,说来我听听!” “不是宇文泰,而是宇文护!”高颍摇摇头。 “都是宇文氏,又有什么区别?”伽罗道,杨坚也在一旁附和。 “以前是没有区别,从今往后,便是大区别了!”高颍看了一眼外面诵经的崔夫人:“此事一定要慎重,若弄巧成拙,唯恐会连累了茱儿小姐,害了他们夫妇的性命!” 果然,即便是高颍压低了声音,诵经的崔夫人听到茱儿的名字,便停顿了片刻,便是在担忧茱儿。 高颍便给伽罗做了分析,此番宇文泰请他们姐妹二人去卧房,看似不经意,所聊之事,也是无关紧要,却每一处都透露着宇文泰老谋深算的玄机。 请茱儿和伽罗姐妹二人去探病宇文泰的,乃是嫡公子宇文觉。这几日来,高颍在赌坊里探听来的传闻,能每日自由进出宇文泰卧房的,便只有宇文护和宇文觉两人。 虽然宇文觉是嫡子,却不招宇文泰的喜欢,便是因为他不务正业,寻花问柳、败家无常。相反,自从宇文毓和独孤茱儿成亲以来,便有了进取之心,宇文毓又是他最喜欢的女人所生,便更有心让宇文毓继承他的遗志。 于此,作为嫡出的宇文觉,定然是不情愿的了。宇文护也有自己的心思,他心中明白,若宇文毓承继了宇文氏,有茱儿和独孤信在左右,必然会成为他野心之路上的羁绊。 宇文觉和宇文护二人便狼狈为奸,不让任何人接近病重的宇文泰,尤其是茱儿和宇文毓夫妇,便等到老爷子断气之时,只能将大事托付与他们两人。 偏偏不巧的是,因为伽罗和宇文觉相遇,宇文觉又对伽罗心生妄想,向伽罗走漏了宇文泰的病情。宇文护觉察到了独孤信已经有所动作,索性便将宇文泰的病情如实告诉你独孤信,看你独孤信接下来是何动作。 事实上,今日在门口宇文觉邀请伽罗去探望宇文泰,并非是宇文泰的本意,而是宇文护的如意算盘。可惜的是,宇文护太高估了自己,姜还是老的辣。 宇文泰借机让伽罗和茱儿姐妹两人都去,又以上宾的礼仪赐坐给伽罗,分明是在暗示,宇文泰有意亲近独孤信;又让茱儿喂药,也是在告诉独孤信,他有心倾向于宇文毓。 高颍断定,宇文泰和宇文护叔侄已经有了明显的关系裂痕,宇文护正在一点点地拉拢宇文泰旧有的亲信势力,一旦时机成熟,宇文毓和茱儿夫妇便会有性命之忧。 只有铲除了宇文毓,宇文护才能顺理成章地掌握宇文氏的大权。心知肚明这一切的宇文泰,正在向独孤信示好! 伽罗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就是让我去探病,给了我一个赐坐,便有这么深的道理?” 不知何时,崔夫人已经停止了诵经,只默默地在外面听着,突然道:“高公子所言非虚,近日,光明寺来了一个得道高僧,法号慧远,曾经告诫我说,宇文府上煞气很重,恐会有大的灾变,让我提防茱儿的安危!” 如此说来,姐姐茱儿在宇文府上便是不安全的了?一定要将姐姐茱儿从宇文府上接出来! 崔夫人和伽罗也是一样的想法,希望茱儿能尽早离开宇文府,回到家中,摆脱这苦海灾祸。 高颍却不以为然:“夫人,如若此时让茱儿小姐回来,便会让宇文护疑心,恐更会危及茱儿小姐!” 留也危险,不留也危险,却又要如何是好? 回到家中之后,伽罗央求父亲独孤信一定要想出救姐姐茱儿的法子来。 独孤信虽也是着急,却还是束手无策,危急之际,唯有稍安勿躁,不打草惊蛇,才能暂时保住茱儿。 四姐沙华听闻杨坚并无大碍,只是略微有了些淤青的小伤而已,便也不再担忧了。又听闻杨坚出门之后,便于伽罗私会,却也是有了几分的醋意。想来,自从清明节那日和杨坚一面之缘之后,便再也未曾与杨坚相见。 今日沙华又去了杨府门前,请求看望杨坚,还带了些伤药,理所当然地被吕夫人拒之门外。 沙华和伽罗一前一后去看望杨坚,落得个独孤府上的小姐没有教养的坏名声。独孤信自然是不乐意的了,齐齐地将两个女儿叫到面前:“似你们这般行为,真是丢尽了我们独孤家的颜面!” 沙华只管沉沉地低下头,虽不言语,却也是认错之状。 伽罗却不然:“爹,咱们独孤家和杨家本就是世交,如若杨坚不是随他父亲征战,便和颍哥哥一样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有何禁忌?为何你不反对颍哥哥与我往来,却对杨坚另眼相待?” “这怎能一样?”独孤信摔了摔手中的茶盏,几案被震得颤动:“高颍的父亲高宾是我的幕僚,我是他的主公,你与高颍虽是兄妹相称,实乃是主仆关系!” 独孤信一番训责之后,想将这两个不听话的女儿关禁闭,从今往后禁足于闺房,便不再让他们踏出房门。高颍却上来劝慰,现如今能在宇文府上自由走动的只有伽罗,独孤信也只好作罢了。 这一晚,有两个人未曾入眠。沙华嫉妒伽罗与杨坚的亲密关系,又犯了相思之情,自然是辗转反侧了的。 另一人便是高颍,白日里独孤信的那句他和伽罗虽是兄妹相称,实乃是主仆关系,着实伤透了他的心。 主仆关系虽然近水楼台,却也注定了他与伽罗有缘无分。这个他心中自然是清楚的。因而,他与伽罗幼时亲近,待到弱冠年龄之后,便下意识地对伽罗有些敬而远之。 他幻想着,有朝一日倘若自己能功成名就,让独孤信刮目相看,也许是自己咸鱼翻身的好机会。便向独孤信请命,随父亲高宾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尽管他再怎么努力,在独孤信眼中,他依旧不过是幕僚之子。(未完待续。) 第133章 风云变幻(上)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宇文府上传来宇文泰薨死的消息,长安城为之震惊,朝廷位置震动。 宇文泰的葬礼甚是隆重,魏文帝偕同皇后郁久闾和贵妃赵玉环一同前往凭吊。 伽罗也是随同父亲一起去吊丧的,杨坚代表他的父亲杨忠吊丧。 在灵柩之前,最前面的乃是嫡子宇文觉,而宇文毓和茱儿夫妇,却被排在了宇文泰诸位子女最末尾的地方。 即便是披麻戴孝,众子女都悲伤不已,却只有宇文觉,不时地偷瞄不远处的伽罗,脸上一点悲伤都没有。 这是宇文护的安排,是在告知朝廷文武,宇文泰逝去之后,便要辅佐宇文觉继承父业。 太监的一声“陛下驾到!”传来,满朝前来吊唁的文武,除了独孤信之外,竟然没有一人准备起身迎驾。杨坚、宇文毓和茱儿夫妇,自然不算在朝臣之列。 “陛下已经驾到,尔等为何不起身迎接!”独孤信道。 礼部尚书道:“今日乃是大冢宰的丧殡,我们是来吊唁大冢宰的!”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即便是大冢宰,若现在还在,也会带病迎驾,你这句话,是要置大冢宰于不忠不义吗?”独孤信上前抓住礼部尚书的衣领,斥责道。 伽罗想帮帮父亲,也走到宇文觉的身旁:“觉公子,若你能起身迎驾,文武百官,也必能效仿。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还要公子习气到何时?” 见到伽罗就没了主意的宇文觉,笑嘻嘻地起身,跟了过来,众文武见状,也都跟着要起身。 一直沉默的宇文护发话了:“觉儿,枉费了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回来跪下!” 众文武明白了宇文护的意思,也都回去了,宇文觉有些犹豫:“伽罗小姐,你也看到了,我这也是身不由己!” 说话之间,魏文帝已经来到了灵堂之前。 独孤信、杨坚、宇文毓和茱儿跪下迎驾,伽罗也不管那么多,拉着宇文觉跪下来:“恭迎陛下!” 魏文帝、闾皇后和赵贵妃,都是素衣打扮,便将独孤信亲手搀扶了起来。 赵贵妃也上前搀扶茱儿:“茱儿姐姐快请起,很久不见,也不来宫中和本宫说说话!这位是伽罗小姐吧?都已经是个姑娘家了,和姐姐一样的美貌!” 面前就是昔日朝思暮想的家人茱儿,本应该是他的正宫皇后,却成了别人的妻子,魏文帝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闾皇后在一旁自然是不高兴的:“这是义父的灵堂,不是你们二人叙旧的地方!” 茱儿道:“见过皇后和贵妃娘娘,多谢贵妃娘娘记挂,臣妾身份卑微,到宫中走动多有不便!” 宇文护命下人拿来了三套丧服,一套男装,两套女装,端到了魏文帝的面前。 独孤信:“这是何意?陛下乃是一国之尊,不需要这个,拿下去!” 宇文护却道:“大司马此言差矣,陛下不仅仅是一国之尊,更是我叔父的女婿。按照礼制,女婿应该为岳父守丧!” 众文武齐齐地道:“请陛下穿上,请陛下守丧!” 宇文护又逼迫闾皇后:“皇后娘娘,还不伺候陛下更衣?” 闾皇后指着宇文护的鼻子:“宇文护,我义父在的时候,也没有你这般无礼!陛下能屈尊前来吊唁,已经是给你们宇文氏很大的荣光,不要得寸进尺!” 虽然闾皇后总是针对姐姐茱儿,但伽罗也看得出她有可爱的一面,至少还是真心爱着、袒护着魏文帝的。 跋扈的宇文护拿起丧服,便走到魏文帝的面前,要强行给魏文帝穿上。 杨坚将丧服打翻在地,擒住宇文护,众文武大惊失色,欲上前救宇文护,杨坚道:“宇文护忤逆犯上,与你们无关,你们若还是大魏的臣子,便不要过来,若是胆敢狼狈为奸,我即刻取了宇文护的性命!” 众人便又都退了回去,宇文护满头大汗,却阴阴地奸笑:“杨公子果然是有备而来,前些时日装作是出入赌坊,装作是纨绔子弟,险些将我给蒙骗了!” 杨坚的鲁莽,让宇文护看穿了独孤信的意图,独孤信此次回长安城,就是为了借机联合杨忠,针对他宇文护。 伽罗事后才明白,灵堂之上的这一切举动,不过是宇文护为了试探独孤信的计谋罢了,哪里有心要为难魏文帝。魏文帝早就是宇文氏手上的傀儡、案板上的待宰羔羊。 父亲独孤信的一举一动,都在宇文护的监视之下,而对于宇文护的意图,父亲独孤信却一无所知。宇文泰的葬礼过后,伽罗发觉父亲独孤信更加愁苦不堪,整日踱步叹息。 为了保全茱儿的性命,独孤信请求魏文帝给宇文毓一块封地,让他带着茱儿一起,前往就封。封地毗邻凉州城,在独孤信的势力范围之内,虽然地方不大,却也水丰草美,日子能过得富足一些,不至于生在宇文护的阴影之下。 送走姐姐茱儿的那日,独孤信并没有来,是为了给崔夫人送行女儿的好机会。 茱儿最后一次前往桃花庵,给母亲梳了头,茱儿感慨:“九年前我婚嫁之时,母亲为我梳头,今日女儿要远行了,却不知何时才能得见母亲!” 崔夫人黯然垂泪:“你只管去吧,这一去也好,脱离了户口,省得母亲为你担忧!” 茱儿却见崔夫人头上的华发又增添了许多,伤感油然而生:“母亲,女儿不能留在身边尽孝了!” 伽罗道:“姐姐,从今以后,我替你向母亲尽孝便是!” 崔夫人却不高兴:“就只听伽罗嘴上胡说,何时尽过孝道?” 伽罗很冤枉:“我经常来探望娘,还带过来娘最爱的点心,娘却说我没尽孝道,好让人伤心!” “你若真心孝顺,为何我让你礼佛,却跟要了命似的!”崔夫人问道。 伽罗还想争辩,却被茱儿劝了:“伽罗,你也知晓母亲平生就只爱礼佛,你却为何要逆着母亲?” 伽罗更委屈了:“姐姐,礼佛有什么好处,整日还要吃斋,我哪里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34章 风云变幻(下)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姐姐茱儿怨恨的眼神,让伽罗心软了:“听姐姐和母亲的便是,从今日起,便追随母亲一起礼佛!只是,不要让我吃斋便好了!” 茱儿含着泪,抚摸着伽罗的头:“若能如此,我便是在千里之外,也安心的了!” 茱儿便又悄悄地告诉伽罗,去了漠北的封地之后,便会给她送来最鲜美的肉羊,犒劳伽罗孝顺母亲的心意,只是不要让母亲知晓便好。伽罗听了这般的好处,就算冲着美食,这佛也是要好好礼的了! 随宇文毓和茱儿一起去漠北封地的,只有茱儿的一个丫鬟,宇文毓的一个随从,外加一个车夫。高颍嘱托,为防止路上有变故,让他们尽可能走小路。 送走了姐姐茱儿之后,伽罗感觉很是空虚惆怅。自出生以来,便受到姐姐茱儿的照顾。虽然母亲仍然在世,而茱儿却更加溺爱她、护着她,很多时候,伽罗却不自觉地把茱儿当做了母亲一样去撒娇。 家中姐妹本来就不多,四姐沙华又把自己当做仇敌似的,姐姐茱儿走了之后,便也没有能说话的人了。 伽罗听说,魏文帝从宇文泰的葬礼回宫之后,更是郁郁寡欢了。便传唤了父亲独孤信,以垂钓观鱼的名义,却仍然还是因为周围有宇文护的人,魏文帝没法倾诉愁肠。 宇文护相较于他的叔父,在权谋之上,无所不用其极,派人监视魏文帝更加严密了。都有哪些人见过魏文帝,魏文帝每晚临幸了哪位嫔妃,一日三餐都吃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身体状况如何,等等,度了如指掌。 如此一来,独孤信想和魏文帝又何私密要交流,也是很难的了。 杨坚和高颍回来的意图暴露,其行踪也在宇文护的监视之下,来去便也不自由了。 宇文觉本来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其父在世之时,还时常受到一些约束。而如今便是更加无法无天,宇文护对他无限纵容,只要能让宇文护掌管宇文泰留下来的权力,宇文觉越是胡作非为,宇文护便越是觉得好的了。 伽罗听到父亲经常叹息说,这些都不是大事,最大的事情,是不知晓宇文护接替了宇文泰之后,在暗暗筹划着什么,往来宇文府上的那些文武官僚们,都行色匆匆,独孤信嗅到了改天换日的气息。 伽罗也曾悄悄问过高颍,父亲独孤信所忧虑的是否真的。可高颍毕竟经历的事情还是不多的,尤其是朝廷的风云变幻,更是没有经历过的。独孤信的这番忧虑,是有一定的道理,而且,宇文氏的篡逆之心早已有之。 这九年来宇文氏一直在密谋如何篡逆,却因为身为宇文氏亲家的独孤信的掣肘,宇文泰没能得逞罢了。宇文泰离世之后,宇文护便和独孤信没有了这一层的关系,必然是可以绕开独孤信,为所欲为了。 高颍还说,倘若真的换了皇帝,登上皇位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哪个赌博成性、花天酒地的宇文觉公子。出入宇文府的那些达官显贵们,很多也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宇文觉,意图当未来新朝的皇后。 伽罗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这个没有头脑的纨绔子弟,真的坐上了龙椅,这天下会是个什么样子? 四姐沙华的相思病越发严重了,请来的御医说,恐怕只有将杨公子请来,让二人见上一面,才能有所缓解。 独孤信虽然觉得沙华的相思病有辱家风,奈何爱女心切,也顾不得独孤家的颜面了。派去请杨公子的下人,都吃了闭门羹,独孤信只好抹下老脸,亲自登门邀请了。 这一去,独孤信见识了吕夫人的厉害。想当年,杨忠追随独孤信之时,两人情投意合,情同手足,独孤信还救过杨忠的性命。杨忠和吕夫人的相识,也有赖于独孤信的撮合。 那一场恶战,独孤信带领着数万大军,和伪朝的高欢交战了半个月,最后因为粮草不足,又遭到暗算,溃不成军。杨忠身负重伤,独孤信将他从万军的包围之中解救了出来。 两人逃过了高欢的追杀,杨忠胸口之处中了一箭,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方圆十里又空旷无人,更别说找郎中了。好在,傍晚十分的一缕袅袅青烟,吸引了独孤信的注意,想来便是有人家在做晚膳。 果然,那户农家给他们开门的,便是吕苦桃了。那时候的吕苦桃,年轻貌美,虽仍旧是农家人的朴素,那般婀娜和妩媚,却并非是一般农家所比拟的。 一问便知,正如独孤信所料,这家人乃是吕不韦的后人,时代书香门第。本来祖上是追随刘宋王朝去了江左,却不料,因为南朝士大夫们追崇道家,而鄙夷儒家,吕苦桃一族的人便不被重用。一家人便迁往东魏,在这里隐居耕种度日。 吕苦桃的父亲说,好在独孤信和杨忠来到了他们家里,若是落到了东魏其他的庶民的手上,必然是要被押解了去报官的,吕苦桃的父亲又是懂一些医术的,替杨忠医治了箭伤。 没想到的是,吕苦桃在照顾杨忠之时,因为二人亲密接触,便日久生情了。吕苦桃的父亲便认定杨忠是恩将仇报,不再顾及什么信义,要将二人送到官府治罪。 吕苦桃和杨忠二人跪下苦苦哀求,告知他们是真心对彼此,请老人家成全。老人家含恨辞世,出于对吕家的惭愧之情,杨忠对吕苦桃甚是独宠,至今未曾再纳小妾。 如今,时隔数年,独孤信再与吕苦桃相见,却见她风韵犹存,颇有一家之长的风范,为人雷厉风行,也并不给独孤信颜面,训斥了独孤信教女无方,娇惯了两个不知礼节的女儿。 虽然独孤信乃是当朝大司马,又是柱国大司马,吕夫人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和他们家的子女有瓜葛,就是不肯放杨坚去看望沙华。 这便更让独孤信无地自容,回去之后,便让下人拿来荆条,一定要好好管教这两个让他丢脸的不肖之女,让他们知晓,什么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35章 心病良医(上)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今天是母亲节,故而,奉上了伽罗母亲的辛酸过往,以及伽罗的身世~) 听说父亲独孤信要传召她过去训话,从晴儿的描述之中,伽罗感受到了这次父亲的愤怒是到了极点,一场恶梦是免不了的了。 伽罗想不通的是,为何四姐沙华痴情的那个人不是幼年时和她一起共患难的李昞,而是那个只跟她有一面之缘,只问过路的杨坚呢? 来到书房,伽罗原以为沙华也会陪着她一起挨父亲的训斥,却不想,自己从始至终,都未曾见到沙华的影子,据丫鬟雨儿来禀报说,沙华现在已经不能下榻。好狡猾的借口,伽罗心想,早知自己也装病算了。 其实,伽罗并没有听进去独孤信的半句训斥,她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关于沙华和杨坚的事情。为何四姐能爱杨坚爱得如此之深,患上了这样沉重的相思病?而自己对杨坚,更多的是嗔怪,却寻不见一丝的相思病的征兆。 莫非,自己对杨坚的情感,算不上是爱?伽罗开始怀疑了,莫非,自己对曾经生死与共的杨坚,还不如只见过杨坚一面的四姐思念得深? 要是自己也能害相思病就好了,相思病到底是什么滋味呢? 心中装着满满心事的伽罗,回到自己当卧房,捧着腮帮望着满天的星斗。 “小姐,你可不要想不开,相思病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晴儿觉得伽罗现在比换上相思病还要可怕,哪有人自己没病,还想着有病的呢? “小丫头,你懂什么?”伽罗叹息:“我若是能和四姐换换该有多好!杨坚应该会感动的吧?” “可千万别这么想,小姐!家里的四小姐已经够乱的了,再添一个你,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下人活命了?”晴儿道:“苦了我的妹妹雨儿,这些时日,为了四小姐,也是忙得都消瘦了许多!” 次日,御医再来给沙华看病之时,一再嘱托,不能再耽搁了,一定要将四小姐思念的那个人找过来才好。 独孤信可束手无策了,连他亲自登门邀请,吕夫人都是不给面子的,还能有什么法子? 高颍却道,能请得杨坚来的,只有伽罗了。独孤信更是为难,昨日方才训斥了伽罗,不让她再做超出闺阁之事,禁足在闺房之内。今日却又要让她请杨坚来,岂不是让自己的老脸挂不住吗? 为之奈何呢?为了救治沙华,却也只能不顾这张老脸了,只好去向伽罗求情。 伽罗以为独孤信又是来训斥她的,却不料,父亲先开口认了错:“伽罗,昨日是父亲的不是,你就原谅了父亲,替你四姐把杨坚请来可好?” 昨日独孤信训斥了她什么,伽罗自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只是,伽罗很不开心:“父亲,你却这般偏心?同样是因杨坚而起,为何你昨日对我训斥那般凶,为四姐却又是另一般模样?同样是女儿,你却不一样看待,我不去的!” 独孤信有口难辩,她哪里是在偏心,倘若今日卧榻不起的是伽罗,他也一样会这样做,只是,做父母的心,儿女又如何能够明白的呢? 看着惆怅的父亲,伽罗也知晓自己言辞有些过激了,心软了下来:“让我去找杨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父亲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只管说!”独孤信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去桃花庵,和我母亲相聚!”伽罗道。 “若是这个条件,为父是不能答应的!”独孤信冷冷的拒绝:“你若这般为难,为父再想别的法子!” “为什么!”伽罗很是气愤:“你可知晓,我母亲日夜思念着父亲,就像四姐思念杨坚一般。你能心疼你的女儿你的骨肉,为何不能心疼和你有夫妻之恩的女人?你和我母亲,连一点恩情都没有的吗?” 独孤信还是答应了伽罗,伽罗不知道父亲是因为对母亲还心存一丝的恩情,还是因为心疼他的骨肉,迫不得已才答应下来的。 当伽罗告诉崔夫人说,父亲独孤信会来看望她,崔夫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虽然是不敢相信,崔夫人还是一大早就起来,早早地准备了,将佛像、佛龛等物件都收拾了起来。 独孤信是不喜欢佛教的,崔夫人深知夫君的喜好。 伽罗先父亲早一步来到桃花庵,陪着母亲,一起在路边迎候着。 果然,独孤信如约而至,带了许多的粮食和新鲜的蔬菜瓜果,还有长安城最好吃的糕点,一些素雅的布匹。 九年了,崔夫人终于能得见夫君的容颜,忍不住眼泪滑落了下来,心中有日夜思念独孤信的时候,想见到他要说的话,喉咙里却像卡住了鱼刺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泪水越流越多,越流越快了。 崔夫人和独孤信夫妻二人面对面,崔夫人却不敢向前,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脸,说了一句:“你比以前老了很多,头发也苍白了,皱纹也多了!” “你也是!”虽然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伽罗隐约感觉到,父亲好像有些哽咽了。 “看看你们,却跟新娘子见到新郎似的,都老夫老妻,无需这般害羞吧?”伽罗拉着父母,把他们的手放在了一起。 崔夫人忌惮独孤信对她的厌恶,慌张地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独孤信紧紧地抓住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是伽罗和崔夫人意料之外的,崔夫人微微笑了笑:“每天盼着这一日,每日都有个盼头,也就不觉得苦了!” 伽罗和晴儿在前面带路,向桃花庵走去,独孤信携着崔夫人的手,看着一路的桃花林,问道:“这么多的桃树,都是你种下的?” “是的!”崔夫人将这些桃树的来历,一一告诉了独孤信。 九年来,崔夫人不间断地企盼着独孤信能来看望,每一次失望地归来,便亲手种下了一颗桃树的幼苗。转眼间,便种下了三四千株的桃树。崔夫人还清楚地记得,一些桃树的来历。有一些是独孤信打了胜仗的那一天种下的,有一些是独孤信受到了封赏的那一天种下的,还有几棵是除夕夜种下的团圆树,伽罗生日那天种下的寿桃树……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36章 心病良医(下)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今天是母亲节,故而,奉上了伽罗母亲的辛酸过往,以及伽罗的身世~) 听完了崔夫人对这些桃树来历的讲述,独孤信更是对她心生惭愧了。 想当初,独孤信钦慕崔夫人的美名,乃是清河第一大士族崔家的千金小姐,不仅饱读诗书,为人性情温和,懂得相夫教子,是崔氏一族的骄傲。也不知有多少鲜卑族的贵族求之不得,能和这个汉人士族结成亲家,就意味着能赢得大批汉人的支持。 汉人女子选夫婿有一个习俗,就是在绣楼之上抛绣球。那一年,独孤信正值少年,意气风发,便也赶去凑热闹了。 人们耳熟能详的兰陵王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美男一个,其实,那只是后话。在兰陵王的上一代人当中,独孤信是当时的第一美男,又精通兵法,勇猛多谋。也有出落的水灵的贵族女子向独孤信提亲,独孤信却只都嫌弃那些女子是绣花枕头,一个都没看得上。 抛绣球的那日,是崔夫人这一生当中最荣耀,也是最美貌的一天。无数王公贵胄的公子哥,还有那些从南朝赶来的风流倜傥的士人。却也不难选夫婿,只要往下面随便扔,砸中的要么就是家世显赫的,要么就是书香门第的。 崔夫人正要抛下手中的绣球之时,却被远远赶来的独孤信吸引了,果然是人中龙凤,在这万千的人流之中,卓尔不群。独孤信因为来晚了一些,被人流挤在了最外面,水泄不通的人群,想挤到绣楼之下,确实困难得很! 心仪之人便是有了,却遥不可及,崔夫人很为独孤信焦急,眼看着吉时就要过去了,绣楼之下的公子们都望眼欲穿了,再不抛绣球,恐怕这些人就要上来抢了。 身后的丫鬟锦云,看出了崔夫人的心思,便给了崔夫人一副弓箭:“小姐,你看,用这个可好?” 崔夫人喜欢,便将箭头取下,把绣球绑了上去,看准了独孤信,一弓箭射了过去。也是因为对心仪之人的钟情,崔夫人虽然没练过骑射,却因为注意力集中,不偏不倚,将绣球射中了独孤信。接住了绣球的独孤信,自然便成了崔氏一族的乘龙快婿。 这一晃之间,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期间经历过多少的风风雨雨,他们自己也数不清了。崔夫人先后给独孤信生了两个女儿,在茱儿之前也生过一个儿子,据说是夭折了。因为崔夫人再没能生育男孩的缘故,独孤信又纳了一个小妾,便是郭夫人。 郭夫人仗着自己给独孤信生了四个儿子,曾经恃宠生娇,在独孤信面前跟崔夫人争宠。崔夫人是不愿与一个小妾生气的,很大度地让她与自己平起平坐,让独孤信把她升格为郭夫人。 乃至于后来,独孤信便让郭夫人掌管了独孤家的内务,崔夫人也没有生气,一再忍让,为了给自己找些事由,便开始礼佛了。 到了桃花庵中入座,奇楠香的香味萦绕在整个房间之内。这是崔夫人为了掩盖屋内佛香气味,让锦云点的熏香。崔夫人收藏的,并没有什么别的熏香,只有这浴佛的奇楠香。 奇楠香的味道,让伽罗感到很熟悉,又很是陌生,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却不想不起来在哪里。 崔夫人道,伽罗刚出生的那日,点燃的便是奇楠香了。生伽罗的时候,崔夫人恰巧遇上了难产,夫君独孤信有刚刚被派出去征战。 接生婆很是为难,临盆已经十四个时辰了,崔夫人显然体力透支得不行,再这样下去,恐怕母女都要殒命了! 崔夫人心中自然也是烦躁的,可生孩子这种事情,不是你想生,就能生下的。正当众人着急的时候,接生婆不经意间的香囊掉落在了崔夫人的枕边,崔夫人便安然了许多。 接生婆的香囊里面装的便是奇楠香了,受到这个启发,接生婆便让锦云点燃了奇楠香,果然很是奏效的。当房间里弥漫着奇楠香的味道,崔夫人心中安逸,顺利地将伽罗生了下来,母女平安。 奇楠香在梵语中,便读作“伽罗”,崔夫人又知晓奇楠香是浴佛的圣物,感念这次死里逃生乃是佛祖保佑,便给伽罗取了这个名字,自此也便开始虔心礼佛了。 这也就是为何崔夫人一定也要伽罗礼佛的原因了! “这九年来,我也是思念夫人,只是……”独孤信欲言又止,伽罗知晓,父亲一定还是在为郭夫人的死耿耿于怀了。 “以前的事情,孰是孰非,便不要再提及了!”崔夫人知晓夫君的为难之处,为了那五个没娘的孩子,不管崔夫人有没有要谋害郭夫人的意图,她都要承担起这个罪名。 “我独孤信此生能有你做夫人,便是三生有幸,心满意足了的!”独孤信叹息了。 伽罗听到这里,便带着晴儿去桃树林里漫步去了。九年的时间未见,这老夫妻两人,必然是有诉不完的衷肠,当着他们这些晚辈,是不便说了的。 今日方才得知自己的身世,还有这般奇妙的来由,母亲为了生下自己,竟然吃了这许多的苦难。奇楠香,伽罗,乃是同一种圣物,伽罗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母亲的心愿,从今往后也是虔心礼佛吧! 桃花纷纷落下,已经是凋谢的时节。想起和杨坚重逢的那日,正是桃花盛开最旺盛的,那一日的重逢之情,和父亲母亲今日的破镜重圆,恰似这命运的捉弄。 只是,不知杨坚的心思,会不会也在四姐沙华的身上。晴儿却说,这是不可能的,毕竟杨坚和四小姐只见过一面,怎能会爱上她呢? 伽罗却不这么想,看到四姐对杨坚的思念,她觉得这个世上,已经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既然小姐这么想,还让杨坚和四小姐相会吗?”晴儿看出了伽罗的担忧。 是啊,若他们真的是心中有着彼此,这次相会,岂不是在成全他们二人吗?想到这里,伽罗的心口隐隐作痛。 “晴儿!”伽罗接住一枚凋谢的花瓣:“你说,花瓣落下,树会不会痛?树若是痛了,又为何不挽留呢?”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137章 女大当嫁(上) 崔夫人也得知了沙华因为思念杨坚而患上了相思病,现在已经近乎是病入膏肓了。夫君独孤信又为此急火攻心,便想到了一个主意,悄悄与独孤信说了。 “这……能行吗?”独孤信有些不敢相信,崔夫人毕竟是伽罗的亲生母亲啊! “只是苦了咱们的女儿伽罗了,她若是知晓我们是在骗她,必然会恼怒的!”崔夫人默默地念了几句佛:“这也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不能总把女儿们留在身边,这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也只能如此,一筹莫展的独孤信也只能冒险,死马且当活马医。只是,这件事情能瞒得住伽罗多久?若是让伽罗知晓,这个主意是她的亲生母亲出的,岂不更要闹翻天了吗? 崔夫人无奈地叹息:“我是伽罗的亲生母亲,理应向着、袒护着自己的亲骨肉,却可怜沙华这孩子,没了娘亲,事事也只能多让着她一些!” 独孤信很是感动,握住了崔夫人的手:“夫人,之前我真是错怪了你,没想到,你对沙华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亲!不要在这里了,随我回去吧!” 崔夫人轻轻一笑,摇摇头:“这里清净,我倒也是住得习惯了,为妻的奢求不多,只希望夫君每次出征归来之时,能顺路在这里喝口茶便罢!” 独孤信惭愧道:“我独孤信有愧于你啊!” 从外面散步回来的伽罗和晴儿,见到父母双双握手,便也是心中十分喜悦的,自以为此次让父母破镜重圆,牺牲一下去把杨坚找来,也是值得的了。 回到府中之后,伽罗便要准备着去杨府请杨坚,独孤信却拦阻:“不用去了,我与你娘亲生意了,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难不成,不要救四姐了吗? “救自然是要救的,为父也看得出来,沙华不过是单相思,你与杨坚才是情投意合,不若就成全了你们两人。若是杨坚娶了你,到那时,木已成舟,沙华也就死了心了!”独孤信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柔弱的,这便是心虚的表现,独孤信耿直的性情,撒谎便是他的弱项。 想来,这必定是亲娘的主意,果然是自己的母亲知晓疼人,父亲自从桃花庵回来,便改了主意,亲娘的功劳是最大的了! “父亲之命,女儿只管遵循便是了!”伽罗道。 依照目前的形式,即便是伽罗去了杨府,那偏执的吕夫人,也不见得愿意让伽罗见见杨坚。不若给伽罗举办一个比武招亲,若是杨坚对伽罗也心中有意,听闻这个消息,便会想方设法来参加的。 在招亲之前,不得任何人向沙华走漏了消息。 回闺房的路上,晴儿忍不住地在偷笑,伽罗嗔怪晴儿无礼。晴儿却道,方才见伽罗那欲语还羞的样子,却是从来未有过的,没想到小姐也能有这般的娇羞妩媚。不过,这是天大的喜事,还是要恭喜了小姐。 只是……杨坚真的会来参加这个比武招亲吗?倘若杨坚不能来,比武招亲的时候,别的什么歪瓜裂枣的胜出了,难道她也要嫁吗? 这样的心烦意乱想了一通,本来是一件高兴的大喜事,却成了伽罗的心结。作为旁观者的伽罗,虽然也觉得小姐有些杞人忧天了,却还是给伽罗出了个主意:“听说明日便是佛诞日,光明寺的高僧慧远大师要开坛,还会给人筹钱算卦,不如,小姐去那里求一卦?” 晴儿的提议让伽罗睡了一个安稳觉,便等着次日去光明寺吧。 赤练马已经有好些时光没有出长安城了,便像是从笼子里飞出来的鸟儿,渴望自由的蓝天,驰骋在林间小路上。 佛诞日很是热闹,熙熙融融的人流,男女老少都朝着光明寺涌去。如若有王公贵族的家眷敲锣打鼓地经过,庶民听见,便要向两边让开。这样礼佛的盛事,不分贫贱,善男信女的心若是虔诚的,在佛祖面前便是平等的了。 晴儿的马并没有赤练跑得快,伽罗一个姑娘家,先是在前面甩开了晴儿好些路程。为了等一等后面的晴儿,伽罗勒了一下缰绳,优哉游哉地漫步,看路边的人来人往,却也是大好的心情,忘却了这两日的苦恼。 “那位骑红马的姑娘,且等一等!”伽罗听闻背后有人似乎在呼唤她,这声音犹如山间的泉水一般清澈悦耳,便停下了脚步,回身看过去,却见是一位公子。 这位公子,身高八尺,柔美俊朗,座下一匹通身黑亮的高头骏马,步履沉稳有力,却不知是何品种。 “公子,有何贵干?”伽罗回身问道。 那位公子向伽罗行了礼:“见姑娘打扮,应是柔然贵族吧?” 伽罗也打量了一下这位公子,却是地道的鲜卑人打扮:“公子莫不也是鲜卑贵族?问我是否鲜卑贵族,难不成是在歧视汉人吗?” “失礼失礼!”公子满面的歉意:“在下乃是鲜卑化的汉人,并没有歧视汉人之意。只是见姑娘虽是汉人打扮,这身段气质却像是是鲜卑人!” 伽罗倒有了几分好奇:“公子且说说看,我怎么就看着像是鲜卑人了?” “若是汉人女子,一般是不会骑马的,或者乘车,或者坐轿,而姑娘骑马的姿态却如此洒脱,若在下没猜错的话,令尊定然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那公子娓娓道来。 “没错,公子果然好见识,我就是大司马独孤信的女儿!”伽罗觉得这公子倒是挺会赞美的,把她个女汉子的形象,竟然说得很是体面:“公子声音甚是悦耳,听这口音,公子应该是东面来的吧?” “正是,在下高……高兴,乃是齐国人!”公子高兴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差点让伽罗无礼地笑出来,好一个让人高兴的名字! “原来是高公子,莫非也是从齐国远道而来,参加这佛诞日的盛会的?”伽罗强忍着笑,险些憋出了内伤。 “正是,在下也是刚来长安城,地形不熟,还望姑娘指点在下,光明寺怎么走?”高兴看得出伽罗把下嘴唇都快咬出血了,必然是在笑他的名字了。(未完待续。) 第138章 大女当嫁(下) “公子这般问路,便是多余的吧?若想去光明寺,顺着这人群的方向,不就到了吗?”还未等伽罗开口,随后赶来的晴儿,从背后很不客气地驳了高兴的面子。 待晴儿走到高兴的面前,发现竟然是如此美貌的公子哥,却也惊得目瞪口呆,顿时后悔了方才的失礼,晴儿多看了几眼高兴,悄悄对伽罗道:“这位公子的美貌,不亚于老爷年轻之时!” “胡说,我父亲年轻之时,你还没出生呢!”伽罗嗔了一眼晴儿。 “姑娘提醒的是,是我疏忽了,多谢姑娘指教!”高兴告了辞,顺着人流的方向而去。 那公子方才走了没多远,随后便有十来个黑衣护卫打扮的人,马不停蹄地奔驰而来:“公子,慢点走!” “这位公子是何来历?”伽罗自言自语道,见他身后跟着这么多护卫,倒都像是高手,必定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 “小姐,不要怪奴婢多嘴,我倒觉得这位高公子一定是有意和小姐搭讪!”晴儿有点想入非非:“奴婢倒是觉得,若是这位高公子能参加小姐的比武招亲,被选为夫婿,倒也是不错的!至于那个杨坚嘛,可以让给四小姐好啦!” “就你胡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这张嚼舌头的小嘴!”伽罗说着,便要伸手去掰晴儿的小脸蛋,晴儿便躲闪不及,脸蛋被伽罗捏红了。 去光明寺的这一路上,晴儿不停地在伽罗的耳边念叨着方才那位高公子,听得伽罗都很是厌烦了:“再不闭嘴,我就回家去了,你去找你那位帅气又英俊的高公子去吧!” 慧远大师开坛诵经,本来母亲崔夫人是必定要来的。 崔夫人听说伽罗来这里求签定姻缘,知晓伽罗一定是为了杨坚而来,更觉得对伽罗很是惭愧,便谎称自己感染了风寒,推托不来,在桃花庵里佛祖面前诵经忏悔。 光明寺人山人海,却也有专门接待贵族的一个角门,庶民是不得出入的。伽罗来到这个角门,便有小沙弥上来帮伽罗把马儿带到马厩去了。这些小沙弥会根据马儿品种的优劣,判断主人的身份,选择为马儿饲养草料。 这倒不是寺庙里也势力,乃是因为不同品质的马儿,在家中之时所吃的草料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倘若好马喂了劣质的草料,马儿自然是不愿意吃的了。 伽罗在马厩里看到了高兴公子的那匹大黑马,却因为水土不服,不愿意吃小沙弥喂的草料,让小沙弥很是着急。倘若招待不周,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公子哥怪罪,小沙弥是吃罪不起的。 “让我看看!”伽罗把小沙弥拉到一旁,拍拍黑马的臀部,那马儿便急性子的瞪了一眼伽罗,龇牙咧嘴险些咬到了伽罗的胳膊,好一匹烈性子的马!区区一个畜生,就敢这么跟本小姐过不去。 “可能是嫌弃你们给的草料不够新鲜吧,就让出去吃新鲜的!”伽罗忍着气愤,想到一个坏主意,便要上去解开黑马的缰绳。 “施主,使不得!”小沙弥上前拦阻:“若是马儿跑丢了,我赔不起的!” “小师父,你不要怕!这黑马的主人呢,我是认识的,马儿跟我很熟,不会跑丢的!”那小沙弥半信半疑,任由伽罗把缰绳解开,那马儿没了束缚,信马由缰,一转眼的工夫,便消失了。 “施主,你看吧,我说会跑的!这可怎么办?”小沙弥快急得哭了出来。 伽罗拍了拍小沙弥的脸蛋:“你听姐姐说,这个马儿呢,吃饱了自己就能回来。不必担心的!若是主人问起来,你边说是独孤信的七小姐放了的,他们便不会怪罪你了!” 说吧,伽罗便拉着晴儿去前院了,隐隐的钟声想起,已经是午时,吉时已到,慧远大师就要开坛诵经了。 这人海人海挤得不通透,本来天气是不热的,哪经得住人挤人,便都汗流浃背了。伽罗虽然开始决心礼佛,但还没度过一本佛经的她,对这诵经并不感兴趣。进了大雄宝殿,随便拜了拜佛,便要去求签。 晴儿却是看不过去的:“小姐,你这般随意,不够虔诚,佛祖怪罪你,怎么会有好签呢?” “你个小丫头,倒要管教起主子来了?你怎就知晓我不虔诚了?”伽罗不理会晴儿,却拿了签筒,摇了摇,掉出来一根。 晴儿捡起来,看着签字半天发呆。 “看懂了吗?”伽罗问晴儿。 晴儿茫然地摇头。 “你不识字,瞎凑什么热闹?”伽罗从晴儿的手里夺过签字,看上面写着“上上签”。签上写道:“无因无缘亦何求,缘来因果是真修。此间曾问他山路,一象逢缘一象愁!”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看不懂!最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词了,早知便不来了!伽罗要扔了竹签,生气地要回去。 晴儿接住竹签,拦住伽罗:“小姐,你着什么急?且拿了去让师父给解一下,自然就懂了!” 晴儿便拉着伽罗,来到了负责解签的和尚面前,那和尚施礼:“两位施主,可是要解签?” 晴儿把签子递给和尚:“请师父帮忙解一下!” 那和尚伸手在两个的面前晃了一晃,便是在问他们要解签的小费,伽罗哪里懂这些,不明白地看着和尚晃来晃去的手半天:“师父,你是不是有手抖的病?” 和尚便不高兴了:“施主若不行点好处,佛祖又怎么能知道你是不是虔心呢?” 好你个和尚,要好处便要好处就是了,为何要跟佛祖车上关系,本小姐是否虔心,就你看给你的钱财是多少了?看来,你这秃子是不知本小姐的脾气性! “小姐小姐,你今日是来求姻缘的,这般无故空手回去,岂不是白来了?”晴儿拉着伽罗不肯走,“不就是几钱银子嘛,给了便是!” “好啊,把你身上的银子都拿来!” 晴儿把所有的散碎银子都给了伽罗,伽罗出了大雄宝殿,找了一两个来听诵经的乞丐,便施舍了,回到那和尚的面前:“佛祖总是说要普度众生,我把钱财都给了他们,算不算虔心?”(未完待续。) 第139章 四位公子(上) 伽罗教训了解签的和尚,让和尚无言以对,就像被驯服的马儿一样,老老实实地给伽罗解签:“敢问施主,求的是什么?” 伽罗不好意思回答,晴儿却道:“师父问得好生多余,像我们家小姐这般的,必定问的是姻缘了!” “若是姻缘,这便是上好的签了。上面的意思是说,姻缘这种事情,是上天注定的,缘该来的时候自然是会来的,不必强求!”和尚说道。 “别说一些我们都懂的废话,我们家小姐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该来,什么时候不该来?”晴儿听着和尚这样的解说,觉得很是无趣:“上面有没有写?” “这后半句便提到了一些,此间曾问他山路,一象逢缘一象愁!意思是,和施主有缘分的,也许不过是问路的路人罢了!也许是缘分,也许是烦恼!”和尚把签子放回了签筒:“我能解开的也就是这些!” “我猜对了,我猜对了!”晴儿拉着伽罗的衣袖:“在来的路上,那个齐国的公子,肯定是我们独孤家将来的姑爷的!” “就你淘气,姑爷是你来随便封的吗?我看着签子定是不灵的,故弄玄虚,就骗你们这些无知的小姑娘!”伽罗捏了一下晴儿的鼻子,走出了大雄宝殿。 解签的和尚呢喃着:“就算是不灵,也是因为你心不诚!” 寺院里,慧远大师的开坛诵经,仍然是如火如荼,坛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听众。了却了求签的心愿,伽罗就该打道回府了。 “……佛曰,众生皆苦,一为苦苦,一为变苦……” 慧远大师刚讲到这里,便听到台下有人问道:“大师,在下在这里听讲多时,有些迷津,想请大师指点!” 伽罗听这润泽的声音,甚是熟悉,看过去,果然是那个高兴公子,想到他的名字,伽罗又有些忍俊不禁了。停下脚步,听一听这齐国的贵族公子,是什么迷津。 “他的迷津该不会和小姐一样,是为了求姻缘吧?”晴儿在一旁悄悄地问。 “你又淘气,哪有将姻缘当众说的,都跟你一般没羞没臊吗?”伽罗道。 慧远大师停止了讲道:“这位施主,请说来!” “大师所言苦苦和变苦,是为何意?”高兴问。 “所谓苦苦,就是你正在承受的痛苦,这痛苦在折磨你,譬如你的病魔或是灾难。所谓变苦,就是你还未曾承受的痛苦,譬如施主出身达官显贵,现在看似幸福,若是有朝一日,这些都没了,施主变回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慧远大师悠然道来。 “多谢大师指点,在下懂了!”高兴便又回到了人群中去。 “胡说!”另一位公子,本来是坐在最前排的雅座,一边喝茶一边吃花生,听了慧远大师这么一说,便站了起来反驳,这人正是宇文觉。 伽罗却也觉得奇怪,这种场合,宇文觉怎么会来,他应该会觉得枯燥无聊才对。 宇文觉来这里并非是真的要听讲道诵经,不过是来这里看美人罢了,但凡是有美人云集的地方,便不会少了这位公子的身影。 “这位施主,请赐教!”慧远大师双手合十,虽然是德高望重,却也不对面前这个无知的纨绔子弟有偏见。 “方才大师说的苦苦我听得懂,只是变苦却不懂了。本公子我享受着荣华富贵,这天下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分,怎么就也是苦了呢?就是牵强附会,胡言乱语!”宇文觉说完,他身后的几个歪嘴巴斜眼睛的家奴,附和着鼓掌。 “这位公子!你并未曾领会大师的意思!”高兴走到宇文觉的身旁,打量了一下宇文觉一身奇怪的装扮:“这位公子的装扮令人称奇,像是在炫耀自己殷实的财富,让万众瞩目,此时的你自然是感觉不到什么是苦。可倘若这一切都被别人从你手里拿走呢?你又会怎样?” “夺走?这位公子放心,普天之下,只有本公子从别人手中夺走的份儿!”宇文觉很是傲慢地睥睨了一眼身后的那些人庶民们,也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真是可悲可叹!”高兴回到了人群之中,不再与与之争辩,只管静静地听慧远大师。 同样是贵族出身,这两位公子竟如此天壤之别。伽罗觉得这个高兴也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又想到方才求签的结果,有些难为情地要转身离开。 那个马厩里的小沙弥神色慌张地从伽罗身边跑过,到了高兴的面前,给他耳语了几句,还向伽罗这边指了指,显然,因为放马的事情,伽罗是被这个小沙弥给出卖了。 高兴也看了一眼伽罗,却并不动声色,仍是专注地听着坛上慧远大师的诵经。伽罗淡然地冲着高兴笑了一笑,转身便是离去了。 正待伽罗和晴儿牵了马,忽而发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在车上打盹,无须再问,马车便是四姐沙华的了。听闻沙华这几日来,走路已然是很困难的了,怎就来这里参加佛诞盛会了? “小姐你看!”晴儿指了指马厩里的另一匹马:“这不是杨府的马吗?” 伽罗细看那匹马,虽然不算普通,也不算是太名种的。凡是杨府的马儿,辔头之上,都会挂一些淡青色的流苏。 莫非,杨坚也来了?若是杨坚也在这里,沙华来此也就不难理解了。一丝浓浓的醋意,涌上伽罗的心坎,却不知杨坚在会场的哪里,亦不知沙华在何处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杨坚。 “小姐……”晴儿看出了伽罗的心思:“我们走,还是不走?” 伽罗再望一眼杨府的那匹马,咬咬唇:“我们走吧!” 待到伽罗转身之时,跟随高兴的那几个黑衣护卫便围了上来:“小姐留步,你放了我们家公子的马,就想溜走?” “我们家小姐是好心,看你家公子的马吃不惯这里的草料,便放它出去吃新鲜的草嘛!”晴儿想要推开那些黑衣护卫,却不想,他们的双脚好像是长在了泥土里的,晴儿这般柔弱力气,哪里推得动?(未完待续。) 第140章 四位公子(下) “高长恭!休要走,我今日定要与你一较高低!” 杨坚和那位高兴公子,一路拳脚相见地打了过来,高长恭也招架着。晴儿连连将伽罗拉着往后退,两位公子都是一身好武艺,身边三尺开外都有风声,卷起地上的落花,纷纷飞舞,甚是妖娆。 高长恭?伽罗确定方才杨坚是这么称呼这位齐国公子的,莫非杨坚认识这位高公子,又莫非,这位高公子没有跟自己说出真实的姓名? 沙华的丫鬟雨儿,也随后赶来,连日来的相思病,让沙华依然是憔悴不堪。 那几位拦住伽罗的黑衣护卫,上前去团团围住了杨坚,拔出剑来,杨坚毫无惧色,凭借一身的武艺,几招蜻蜓点水,夺过了两三把剑来。 “住手,不要伤了杨坚!”沙华的双目,没有从杨坚身上离开过,唯恐这些刀兵利刃伤害到了杨坚的身体。 “高公子,这里是佛家重地,在这里见刀兵,怎见得你是来虔心礼佛的?更何况,一群人欺负一个,算得上什么本事?”伽罗松开赤练的缰绳,冲进了黑衣护卫的包围,张开双臂要保护杨坚。 “你过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你知不知晓?”杨坚有些责难的语气。 “我若不过来,赤练马会恨我的!”伽罗道。 正如伽罗所说,担心杨坚安慰的赤练马,眼珠子充满了血丝,满腔愤怒都在蹄子上,冲进了黑衣护卫的包围圈子里。两个强有力的后踢踹倒了两个护卫,便兴奋地抬起前蹄子冲着那护卫们做了鬼脸,嘲笑他们的无能。 “哈哈!好不热闹!本公子没有来晚吧?”听到争斗声的宇文觉也干了过来,见到伽罗护着杨坚,皱了皱眉:“伽罗小姐,杨坚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你一个女儿家护着,多丢人?快闪开,让他们再打上三百回合!” “都住手!”高长恭命令道:“我和杨公子切磋武艺,你们休要插手,都退下去!” 黑衣护卫们得了高长恭的命令,也只好唯唯诺诺地退到一旁。 宇文觉遗憾咋舌:“怎么就住手了?好没意思!” 沙华便上前,很关心杨坚:“杨公子,让我看看,可有伤到?” 伽罗酸酸地闪开身子,赤练看出伽罗的心思。用脑袋将沙华顶开,叼着杨坚的衣领,把杨坚拽到伽罗的面前,便仰天“咴咴”。 “这讨厌的畜生!”沙华狠狠地拍了赤练的屁股,赤练便用尾巴扫沙华的脸。 杨坚拉了拉伽罗的衣袖:“伽罗,我,我……”还是说不出口。 “有什么忸忸怩怩的?有话直说呗!”晴儿冲杨坚挤眉弄眼,杨坚便更难为情了。 “在下只是来听高僧,不知如何得罪了杨公子,还请赐教!”高长恭上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伽罗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这么个麻烦:“你们两个,为何打起来,莫非你们以前就认识?” 高长恭再次给伽罗施礼:“伽罗小姐莫要见怪,方才向你隐瞒了真实姓名,在下乃是齐国的前朝四皇子,高长恭是也!” 眼前的这位竟然是皇子,难怪有如此多的高手随身保卫,还有超凡的气质。只是,齐国的皇子,怎么会来到大魏。 且说这齐国,乃是伪朝东魏高澄在三年前篡位建立的,史书上称作“北齐”。高澄还未来得及篡位,便被死于非命,将皇帝的宝座让给了弟弟高洋。高洋便是现在齐国的文宣帝,高长恭便是高澄的第四个儿子,也就是现在文宣帝的侄儿,故而,以“前朝四皇子”自居。 “高长恭,你忘记了去年的绥州一战吗?你竟然使诈连夜偷渡黄河,偷袭了我的军营!我要一雪前耻!”杨坚道。 绥州一战,乃是宇文泰命杨忠攻打齐国的一场小战役。高长恭主动请缨为前锋,连夜偷渡黄河,不仅偷袭了杨坚的军营,还设下陷阱将杨坚俘虏。以杨坚为人质,换取了两方的休兵,便成了杨坚此生当中的奇耻大辱。 因而,杨坚见到了高长恭,自然是像见了仇人一般,追着他要单打独斗、一较高低。 “哈哈哈,杨公子还在耿耿于怀!”高长恭笑道:“所谓兵不厌诈,那一场战役,在下并无过错。若是因为此事,在下赔礼便是!只是,俘虏了杨兄一人,两家休兵,并无伤亡,这于国于家,岂不都是大好事吗?” “少在这里信口雌黄,那一场你赢了,回去领功领赏的是你,我却要遭受袍泽的耻笑,你可知,这一年我是如何过来的吗?”杨坚将从护卫手里抢过来的两把宝剑,扔给了高长恭一把:“你我就在这里一较高下!” “好!”宇文觉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鼓掌吆喝:“打!杨公子长我大魏的志气,此番无论你是输了还是赢了,本公子都会想陛下禀报你的功劳,将你错过的功赏一并还与你!” “既然杨公子有此兴致,在下奉陪便是!”高长恭又看了一眼伽罗:“方才伽罗小姐说,此乃佛家重地,不宜刀兵,你我且出了光明寺,于野外较量如何?” 伽罗冲杨坚摇头,却不晓得这杨坚的牛脾气顶上来,谁的话都不听。更何况,年轻气盛的男子汉,在心爱的姑娘面前,都是要逞强好胜的,便同高长恭出去。 “杨公子,不要乱来!”沙华更是拦阻不了杨坚的。 “杨坚!”高颍策着马,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将马儿横在门口,挡住了正要出去的杨坚和高长恭:“放了这位四皇子,不要与他打斗!” “为何?”杨坚自然是不情愿的,更不想听高颍的。 “倘若四皇子在我大魏的国土之上有何不测,必将让两国大动干戈。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杨兄弟你应该懂得忍辱,以大局为重,将来在战场之上,你们二人再一较高下也不迟!”高颍说道。 宇文觉走过来,很没趣地:“我说,你这人可真够扫兴的,怎能有热闹不看?让开,让开,他们两人的恩怨,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未完待续。) 第141章 红颜一笑(上) 伽罗把杨坚手中的剑拿过来,逼着宇文觉的鼻尖:“若觉得不过瘾,你自己与这些护卫打好了,你敢不敢?” 伽罗把剑扔到了宇文觉的手里,那些黑衣护卫,自然也是不想让自己的主子高长恭有什么闪失,也很配合地把宇文觉围了起来,故作杀气腾腾,宇文觉带来的家奴,比宇文觉闪开的还快。 宇文觉涎皮:“各位,各位,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如此,都是在下的不是,还请见谅,还请海涵!” 扔下剑的宇文觉慌不择路,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跑了,还用扇子敲打家丁的脑袋:“你们这群饭桶,带你们出来是干什么的?竟敢躲得比本宫还快,同样是奴才,看看人家,差距怎么这么大?” 高颍见杨坚对高长恭仍然是虎视眈眈不肯罢休的样子,便分别对杨坚和高长恭耳语。对杨坚耳语之时,杨坚先是有些吃惊,而后便欣然点头应允;对高长恭耳语之时,高长恭冲着伽罗一笑,也欣然点头了。 伽罗后来才知晓,高颍对二人分别说的是,在今日之后的招亲比武大会之上,杨坚和高长恭二人去参赛,那时,两人便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平地一比高下了。 只是,现在的伽罗却浑然不知,即便是问了高颍,他也只是笑而不语,高颍自然是不会让伽罗知晓,他把她当做杨坚和高长恭两人的赌注了。 松了一口气的伽罗,本以为高颍解决了矛盾,这位四皇子高长恭便会扬长而去。却不料,竟然忘记了一件大事,高长恭的坐骑至今还未归来。 “你身为四皇子,还能少得了马儿吗?却这般小气?”晴儿自然是要替自己的主子伽罗说话的了。 “你太无礼!”一个护卫凶狠地道:“你可知晓,这匹马儿虽然不是很名贵,确是我大齐先皇的御驾,跟随了先皇征战沙场十余年,是先皇留给我们家主人的念想,若是找不回来,即便是独孤信的女儿,也是吃罪不起的!” “你,你吓唬谁呢?在我大魏都城你倒是嚣张了?”晴儿很生气地红着脖子跟那护卫瞪眼。 杨坚道:“无需着急,我有主意!” 杨坚走到赤练的声旁,掰扯赤练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再拍拍赤练的脸蛋。赤练便“咴咴”地撒腿而去。半柱香不到的工夫,却见赤练领着那匹黑马回来了。 众人惊讶,高长恭更是瞠目结舌:“不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马!我父亲留下的这匹,虽然已经算是很通人性的了,却能这般领会主人心意的,我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黑马找回来了,杨坚便让高长恭为方才对伽罗的无礼道歉,伽罗不稀罕地甩袖离开。杨坚便追上去:“伽罗,这好几日不见,你过得可还好?” “好与不好,与你有何关系?”伽罗回首之时,却见沙华乘着马车,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你怎么跟我四姐一起来的?” “我听说你来参加佛诞会,便借故偷跑出来想见你一见,四小姐何时来的,我也不知!”木讷的杨坚,又多了一句:“我却还要问你,你如何跟那个四皇子在一起的?” 伽罗先是闻言杨坚为自己偷跑出来,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却又见他好像是质询她似的,便又有几分不快:“你……” “杨坚,你怎么这般呆透了!”自从见到高长恭就愁眉不展的高颍,眉头现在都快要皱得破了:“你倒不关心为何那高长恭为何忽然便来到了长安?” 为何到了长安,这些男人们关心的问题,伽罗本来是不上心的。当高颍提及,也许是因为宇文护要勾结齐国,有所行动,可能加害于独孤信之时,再次回想起了九年前的那场浩劫,开始为家人担心了起来。 依照高颍的推断,宇文泰刚刚去世,当下正是宇文护紧锣密鼓敛权的时候,朝廷之中的文武百官都被宇文护收到了麾下,唯有独孤信、杨忠和赵贵这三支忠于大魏的良将很难对付,而且都是身经百战、手握雄兵,宇文护不敢有悖逆之心。 宇文护心中也很清楚,自从九年前吃了宇文泰的计谋陷害,现在独孤信也是步步小心,宇文护再想故技重施,不依靠武力制服独孤信等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了。高颍怀疑,高长恭此来长安的目的,必然是秘密接受了宇文护的邀请,来密谋联合齐国制衡独孤信等人的事情。 “颍哥哥,以前觉得你很聪明,今日反倒觉得你是自作聪明!”伽罗道:“那个高长恭说了,是来长安听佛法的,又见他在台下听得这般认真,怎么可能会和宇文护又关联?” 高颍淡然一笑:“这你便不知晓了,这个四皇子素来是不礼佛、不知佛也不问佛的!你想,若是知佛、礼佛之人,又何尝不知‘众生皆苦’是何意?就如同饱读诗书之人,不明白‘三人行必有我师’是何意一般!” 杨坚却又道:“既然是秘密来长安,却又大摇大摆地来参加佛诞会,还让我认了出来,就不怕被人识破他们的计谋?” 这句话问得高颍语塞,他也想不明白,一般人行秘密之事,唯恐隐藏身份还来不及,这个四皇子却招摇于世。之事,纪念日这四皇子的身份暴露,倘若真的与宇文护有何密谋,接下来会是怎样呢? 伽罗和杨坚总结出来一个结论——是高颍多虑了! 高颍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这便是高颍的脾气,整日忧国忧民忧天下,欢笑的时分倒也有,只不过很少见罢了。 沙华一直跟在后面,见前面三人谈笑风生,更是气愤了,雨儿本是想为沙华好,劝她绕道而行。沙华的目光哪里肯离开杨坚身上片刻,便将心中的怒火,都撒在了雨儿的身上。 伽罗期盼着比武招亲的到来,虽然杨坚有些木讷,但看得出来,他能为自己偷跑出来参加佛诞会,自然能为了她来参加比武招亲。真想见识杨坚的飒爽英姿,伽罗想着想着便笑了。(未完待续。) 第142章 红颜一笑(下) 伽罗笑着笑着,又愁了,因为想起了求签之时,和尚说的那些话,莫非她宿命里的那个人真的就是问路的高长恭吗? “小姐,奴婢觉得,如若和尚的话一语成谶,能做齐国的王妃岂不是更好?”晴儿又似乎故意挑逗:“我知道了,小姐还是放不下杨公子,即便是杨公子一无所有,也不会移情别恋的,对不对?” “你啊,就跟那树上的雀儿似的,能不能别整天围着人耳边叽叽喳喳的,烦死了!”伽罗捂着双耳,心中已经是烦躁不堪了,怎么可能会在杨坚和高长恭之间选择呢?高长恭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又怎么可能来参加比武招亲的呢? 然而,伽罗失算了,除了杨坚之外,不仅高长恭准备参加比武招亲,连宇文觉也要参加。这个纨绔子弟自然是没什么武艺的,若是上了擂台,顶多能撑得了两三场,便会被那些新晋的小虾米给打下去。 高长恭想上擂台,除了遵守暗中的约定,要与杨坚一较高下之外,听说伽罗小姐要以这种方式招夫婿,也是有几分的心动的。若此番来长安,能赚一个貌美的夫人回去,而且还是魏国的大司马之女,便能让两国休战和平若干年,岂不是一举两得? 正如高颍所预料的一般,高长恭并不礼佛,却有着菩萨罗汉一般的慈悲心,见不得众生因为连年的战事而受苦,见不得手下的弟兄在沙场上殒命。然而,生逢这乱世,又在帝王之家,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却要白白地悖逆了自己的遗愿。 此番来长安,是奉了齐国文宣帝的旨意,应了宇文护的邀请,秘密接洽。在上一辈人之中,西魏的宇文泰和北魏的高欢本来是宿敌,高长恭的祖母就是被与无奈他所杀。两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高长恭犹记得祖父高欢临终之前是未能手刃宇文泰含恨而终。 文宣帝高洋生性是软弱的,他祈求不要有战事,并非是为天下庶民着想,而是能在皇位之上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能在歌舞升平之中享受这太平岁月罢了。宇文护许诺给文宣帝的好处太诱惑了,除了每年给齐国进贡之外,保证了二十年之内不再起战事征伐齐国。 高长恭是对宇文氏一族有所了解的,狡诈奸猾的宇文护所许诺的又怎能当真。文宣帝本来是要派其他人与宇文护密探,高长恭便是亲自请缨替换了别人来的。 待到比武招亲的前一天,忐忑的伽罗仍是不安,便让晴儿去杨府打探,且看那边的动静,杨坚是否会参赛。 奉命前去的晴儿,却在路上遇到了雨儿。姐妹二人相见,都不约而同地惊讶:“你来做什么?” 让两人都很吃惊的是,他们居然都是为了各自的小姐前来打探杨坚是否参加比武招亲的。更让姐妹二人气愤的是,独孤信竟然也告诉沙华,比武招亲是为了她! “老爷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骗自己的女儿呢?”晴儿瞪着杏眼,转身要回去:“我得去问个明白,到底是给谁招亲的,婚姻大事,哪有这样儿戏的?” 雨儿拉住晴儿:“姐姐,切莫要回去,倘若此时要是让两位小姐知晓了,却也闹得家里不和气,到那时,老爷责怪的,岂不是你我二人?” “你生来就是这般胆小懦弱!”晴儿甩开雨儿:“这事情怎能不问明白?倘若是你家小姐被骗,病得更重了,那是不是你的罪过?” 雨儿也觉得晴儿说的有道理,便只好随着她一起回家里去了。 晴儿仗着胆子,来到独孤信的书房。独孤信虽然对女儿严厉,对下人向来是体恤宽厚的,见这个小丫头气嘟嘟的样子,便笑了:“晴儿,为何这样不高兴?” “事情我已经知晓了,你竟然骗小姐,倘若小姐知晓了,她若是来了,便不像我这样不高兴,必定是要跟老爷闹得天翻地覆的!”晴儿心中虽怒,却也知晓说话的尺度。 独孤信再看了一眼在门外徘徊的雨儿,已经知晓,这两姐妹撞在了一起,他的计划败露了。独孤信笑了笑:“此事并非是你们两人想的那样,我身为一家之长,怎会欺骗自己的女儿?” “老爷不是骗,为何对四小姐也许下了同样的诺言?这次比武招亲,到底是为了谁?”晴儿问道。 “我谁都没有骗,比武招亲,是为了她们两个!”独孤信放下手中的书:“想来她们二人也都不小了,是该为她们找一个夫家了!” “老爷又骗人!哪有一次比武同时给两个女儿招亲的?若是这样,优胜出来的,到底是该娶哪位小姐?还是说让两位小姐同嫁给一个?还是让两位小姐去挑呢?老爷若是这般想,就更是不负责任了!”晴儿的小脸蛋更是气得红扑扑:“我们做下人的虽然愚钝,却也不至于这么好欺负!我要去找夫人评理去!” 晴儿转身便要出去,被独孤信叫住了:“晴儿,回来,你们二人去把两位小姐叫来,我当面与她们说清楚!” 两个丫鬟相互对视,犹豫了一下,却也只好遵循了独孤信的意思,去把伽罗和沙华请了过来。 一路上,晴儿和雨儿商量定了,在两位小姐见到老爷之前,切莫要说出真相,唯恐她们先闹了脾气。 伽罗听闻父亲又要叫她去书房,以为又是惹了什么祸,要被训斥,仔细又想,这几日来却也老老实实的,并没有什么过错,便放心去了。 当独孤信把比武招亲是同时给她们姐妹二人招亲的想法说出来之时,姐妹二人都为之一振。明明说好的,这次的比武招亲是冲着杨坚能参赛来的,独孤信也明明表态,认定杨坚回在这次大赛之中胜出,到那时,便招为独孤家的女婿。 “父亲!你怎能如此失信?若是给我姐妹二人同时招亲,优胜的那位,到底是要成为谁的夫君?还是说,父亲要把我姐妹二人同时都嫁给一个人?”伽罗听起来就上火。(未完待续。) 第143章 比武招亲(1) “当然不是,我独孤信的两个女儿,怎么可以共侍一夫呢?这也太便宜了别人,你们姐妹二人,也要比试一番,谁赢了就可以与比武招亲的优胜者成亲!”独孤信道。 伽罗对父亲安排她和四姐沙华一起比武招亲这件事,虽然还是不能接受,却又有何办法呢?沙华却是一番势在必得的神情,如若她此时退缩,岂不是将杨坚拱手相让? “小姐,这万一比武优胜的不是杨公子,不就悲剧了吗?”晴儿的担忧说中了伽罗的心坎。 “这不简单?如若是杨公子输了,那我就故意输给四姐,如若杨公子胜了,那我就一定要赢了四姐!”伽罗盘算到。 “可是……”晴儿有些犹豫:“如若杨公子胜了,小姐就一定能赢得了四小姐吗?万一输了呢?不就真的成全了四小姐和杨公子了?” 伽罗怔了半晌:“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机行事了!发奋努力吧,也不知老爷要我和四姐比试的是什么,才艺呢,还是女红?” 崔夫人是坚决反对真的给伽罗比武招亲的,她的主意,不过是借着给伽罗招亲的名义,实际上给沙华招亲罢了。却没想到,事情闹到了假戏真做的地步。终究今年伽罗方才十四岁,还未到及笄的年龄,怎能就出嫁呢? 独孤信终究是爱面子的,被两个女儿逼问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这么办了。独孤信暗暗承诺,到时候会想办法,尽量在伽罗和沙华笔试的时候,能让伽罗输给沙华,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四月十五这日,初夏时分,对长安城的公子哥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大司马独孤信的两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女儿,就要在这天比武招亲了,这些公子当中,有能耐的就报名来参赛,没有能耐的也可以过来看热闹,能一睹伽罗的尊荣也是心满意足的了。 自从汉化以来,鲜卑族的贵族子弟虽然在鞍马上的功夫有些懈怠,却终究还是一个尚武的民族,多少都会一些刀枪拳脚。初赛当天报名打擂台的不计其数,也有慕名从齐国赶来的鲜卑贵族,为此,独孤信准备了五个擂台,供初赛者自由搏击。 初赛的那天,听说非常热闹,伽罗和沙华是没有去的。高颍说,表现最出色的就是杨坚和高长恭两位公子,基本上是一两回合就撂倒一个人,一天下来,不分伯仲,打趴下了三十多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 因为齐国四皇子高长恭的出场,也引来了一些家教比较宽松的贵族女子前来观看,她们那一双双望眼欲穿的表情,似乎企盼着比武招亲的主角就是她们! 到了复赛这天,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杨坚被母亲吕苦桃禁足在了家里,不能出来了! 吕苦桃的摆明了态度,独孤家的女儿娶不得,不让杨坚去凑热闹。 这可急坏了伽罗和沙华,如若杨坚不能参赛,这场比武招亲,对她们来说就是没意义的,总不能随便嫁给那个胜出者吧? 虽然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能胜出的就是那个齐国的四皇子高长恭,按理说,是长安城女子钦羡不来的,伽罗和沙华没有理由拒绝。 独孤信也非常为难,本来举办这个比武招亲,就是为了能引出杨坚来,再若是能治好四女儿沙华的相思病就更好了,不管比武的结果如何,暂时算是一个权宜之计吧!可如今,吕苦桃偏偏不卖给他独孤家这个面子。 高长恭亲自登门杨府,请求吕苦桃将杨坚放出来。即便是高长恭贵为四皇子,吕苦桃也不卖给他面子,给了他一个闭门羹。 高长恭无奈地对独孤信道,为今之计,恐怕只有魏文帝的圣旨才能降得住脾气刚强的吕夫人了。 让陛下九五之尊,为了两个女儿家的婚事去下一道圣旨,怎么可能得了?如若在朝堂之上能启奏这样的事情,岂不是让满朝文武笑话他独孤信?这样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宇文氏叔侄能做得出来。 正当为难之际,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出现了,此人正是宇文觉,得意洋洋地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拿过一个匣子:“伽罗小姐,大司马大人,你们可是在等这个?”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道明黄色的丝绸制品,上面用隶书写着“圣旨”两个字。 “这是什么圣旨,你又是何意?”伽罗觉得有些不妙,不知这个纨绔子弟又在搞什么名堂。 宇文觉将圣旨拿了出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这就是能让吕夫人把杨坚放出来的圣旨,你们不就是正想要这个吗?我帮你们在陛下面前求情,请来了圣旨,你们是不是得对我感恩戴德啊?” 沙华听闻,欣喜地抓住宇文觉:“快,快去拿着圣旨把杨坚请出来,快去啊!” “四小姐不要着急,有圣旨在,还怕杨坚请不出来?”宇文觉斜着眼睛看了看独孤信和伽罗:“可这圣旨里还有别的话,我恳请陛下降旨,让我也参加这次招亲大赛,你们要三思,这圣旨该不该宣读?” “你?”伽罗有些蔑视地打量了他浑身上下,身上的肉又松又垮,莫说是在擂台上和杨坚高长恭对决了,只恐怕刚上了擂台,就会被那些出入门道的人给踢下去。 “若是不答应,我也不请求不为难你们,我就将圣旨送回去!”宇文觉说着要把圣旨放回匣子里面。 “不要送回去,我们答应,我们答应!”在沙华的眼里,这一道圣旨就像是她的心肝性命,怎舍得眼睁睁地被人掳走? 独孤信心中有些担忧,会不会是宇文护这个老贼故意来捣乱,再看看宇文觉的身体,真的是弱不禁风,也没什么好顾虑的,点头应允:“比武招亲是针对全天下的青年才俊,怎能把觉公子排除在外?”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宇文觉便带着小太监转身向杨府走去:“还烦请大司马和两位小姐也一起随行,听候陛下的旨意!”(未完待续。) 第144章 比武招亲(2)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朕听闻大司马广选天下才俊,比武招亲,又闻言大将军杨忠之子杨坚,素来贤良,却不得足出家门。既然是我大魏有志青年,便可参赛,其母不可阻止!”小太监宣读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吕苦桃和杨坚母子。 吕苦桃双手举过头顶:“臣妾接旨……” 小太监却继续宣读:“念在先大冢宰之子宇文觉也是有心,朕特命其可直接进入决赛,无需重重考核,大司马慎重斟酌!” 独孤信叩首:“臣遵旨!”,要伸手去接那圣旨,却被小太监给了身后的宇文觉。 宇文觉拿着圣旨,很是狡狡黠地笑了笑:“大司马,圣旨小侄我暂且就收下了,以免到时候反悔,我手里也有个凭证嘛!” 哪有圣旨被别人保留的道理?既然是圣旨,又有谁敢悖逆呢?这宇文觉倒也是荒唐得可笑。独孤信想了想也罢,他且拿去吧,即便是他进了决赛,却也不是别人的对手,到那时,恐伤得更厉害,且有他去吧。 杨坚又重新能复出参加招亲大赛了,沙华更是十二分的高兴,上前去搀扶杨坚,又给杨坚擦额头的汗水:“杨公子快起来,我在擂台上给你鼓劲!” 吕夫人接受不了沙华对杨坚这般亲密,却对杨坚参加比武招亲无能为力,无论是娶了伽罗还是沙华,终究还是躲不开和独孤家的女儿扯上关系,然而,吕夫人并不甘心。 得知了杨坚的劲敌是齐国四皇子高长恭,便一改之前给人家闭门羹的高傲姿态,带了丰厚的礼物亲自登门拜访高长恭,请求他能尽最大的努力击败杨坚。 高长恭也很为难,在战场之上,他是与杨坚真刀真枪较量过的,表面上看起来,两人的武艺是不相上下,可实际上他高长恭是真的逊色杨坚一筹。只是那日杨坚败在他的手下,是他乘杨坚不被偷袭的缘故。 赛事进展到最后阶段,杨坚和高长恭脱颖而出,进入最后的决赛。这一场场的比赛,看的伽罗和沙华很是揪心,越到后来,有越多的武艺精湛的公子哥和杨坚对决,她们真的怕一不小心杨坚就会被淘汰,这场比武大赛就没有意义了。 杨坚顺利进入了决赛,她们更是一半欢喜一半忧,和杨坚站在一起被裁判宣布进入决赛的这个四皇子,连日来的表现,更是出彩,更得台下那些花痴的鲜卑贵族女子的青睐。 更让姐妹二人气愤的是,本来是招亲的大赛,气氛却成了杨坚和高长恭了结恩怨的擂台了,尤其是杨坚目露凶光,恨不得立刻将高长恭打倒在地,当众狠狠教训一番。 高颍跟伽罗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看到台下高长恭带来的那些护卫,似乎对胜出的杨坚很有敌意。当然,这些忠心的护卫是出于不让四皇子输了比赛考虑的,毕竟高长恭的身份还是代表着齐国皇室的尊严的。 “那些护卫该不会加害杨坚?”伽罗揣测出了高颍的意思,担忧起杨坚了。 “这很难说,明日我自会加派人,便衣打扮,混在人群中监视那几个护卫,防止有异动!”高颍说道。 伽罗这才安心了许多:“还是颍哥哥最贴心了,如此甚好,我替杨坚谢过你了!” 高颍的笑意很勉强,若不是这夜晚的烛光暗淡,伽罗便能察觉到高颍的心酸。让他去帮助一个要夺走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而且是高颍发誓要用一生去呵护的女人,这种痛,谁又能体会得了? 中间隔了一日,便是让进入决赛的两位选手能休息好,无论这一日的决战能否分得出伯仲,他们都将是独孤信的女婿了,两个女儿的婚事也都有了着落。 裁判宣布了决赛的比赛规则,和前几次的比赛不同,为了能综合彰显两个人的武艺高下,他们的笔试内容包括了骑射、刀枪和兵法三个门类。动的是真刀真枪,却要点到为止,不能互相伤害了身体,更不能伤了和气。 好胜心强的杨坚,在每次比赛之前,总有一个习惯,就是要先与对手击掌,看似是为人随和,事实是出于对对手的藐视罢了。 而这次杨坚上了擂台,却不屑与高长恭击掌,这是他心虚了,他不知晓能否打得过高长恭,虽然他下了必赢的决心,终究还是曾经是高长恭阶下囚的心理阴影挥之不去。 高长恭却主动伸出手掌:“杨公子,你不与我击掌,是恨我,还是瞧不上我?” 杨坚只是扬扬眉毛、撇撇嘴,让裁判拿兵器上来:“咱们是先笔试骑射,还是笔试兵器?” 高长恭想起来吕夫人曾经嘱咐过他,杨坚最擅长的就是骑射,一百步开外,即便是有清风,也能射中柳枝。如若第一场就笔试骑射,输了事小,士气被比下去事大。 “笔试兵器吧!”高长恭道,裁判便撤下去了弓箭。 “四皇子,咱们是先笔试什么?这里有各种兵器,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我都习练过,任你挑选!”杨坚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在打鼓,说十八般兵器都习练过,其实也只是精通剑法而已,其他的并且也都是学得皮毛,尤其枪法是他的最薄弱。 伽罗却不知晓杨坚的底细,听闻杨坚这般全才,心中却也是喜欢的。 可一旁的独孤信却捏了一般汗:“杨坚这小子,今日怎么这般夸海口?我战场之上厮杀了这么多年,也未曾敢说十八般兵器都精通,他可厉害了!” 沙华很是不服气:“父亲怎能这么小人之心?你不能的并不意味着别人就不能,俗话说‘长江后浪催前浪’,你就是那个行将枯木的前浪!” “四姐说的极是!”伽罗附和着拍手,沙华却翻了伽罗一个白眼,伽罗没趣地伸了伸舌头,继续看杨坚和高长恭如何比赛。 高长恭查看杨坚的面色,见他的双目停留在枪矛之上,便试探地伸手去拿枪,果然见杨坚面色越发紧张,便已经肯定了,杨坚一定是不擅长枪矛。 此事吕夫人也曾经提醒过高长恭,只是高长恭对吕夫人还不能十分地信任,毕竟没听说过坑儿子的亲娘,今番却相信了吕夫人所言非虚了。(未完待续。) 第145章 比武招亲(3) 杨坚和高长恭在擂台之上战不到百十回合,伽罗便看得出,杨坚似乎已经有些招架不住,敌不过高长恭了。 伽罗和沙华心里都在嘀咕,这可怎么办,杨坚是遇到对手了。转而一想,即便是杨坚输了,待到她们姐妹二人之间比试的时候,故意输给对方,不也可以达到目的吗? 姐妹两人都是这么暗下决心,如若遇到情况不妙,她们俩就故意比输,如此一来,就不在意杨坚的输赢,更在意杨坚在这真枪的比试不要伤了身体,不约而同地大喊:“杨公子,输了无妨的,不要受伤了!” 擂台上的杨坚以为伽罗对他失望了,情急之下就迎难而上,反而越战越勇,虚晃了几枪,乱了高长恭的枪法,形式有所逆转。眼看着杨坚的一枪就要刺中高长恭的咽喉,正当杨坚准备点到为止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人群中飞来一个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了杨坚的枪尾,杨坚手里的枪被石头的冲击力向前推,幸亏杨坚反应迅速,将枪的尖头转向旁边,只是在高长恭的脖子上擦伤了而已。 场面失控,人群一片哗然,甚而有一些鲜卑贵族的女子疯狂地尖叫,若不是前面有士兵拦着,这些一直钦慕四皇子的姑娘们就上台去了。 高颍清楚地看到,其实,若人群中没飞出这块石头,那些早有准备的黑衣护卫,正准备上台去助他们的主人一臂之力。他们终究还是规划好了,一定要帮助他们的主人赢得这场比武。 那些黑衣护卫终究还是高手,机警地向人群中搜寻,锁定了那个下黑手的刺客,纵身一跃,踩着人群的肩膀捉了过去。 杨坚也将手里的枪丢了下去,上前去搀扶高长恭,看着台上愣神的伽罗姐妹两人,和盯着护卫捉刺客的高颍,喊道:“还不快救人!” 伽罗之所以愣神,是因为看到了枪刺中了高长恭的脖子,脑海里闪现出了幼时在城楼上观看肉搏厮杀的场景。那个时候,两军对战,无数的刀枪互相刺中了对方的身体里,鲜鲜血也这样流出来的。 高长恭的这个不经意间的受伤,唤起了伽罗的梦魇,她神思恍惚地听到杨坚似乎在呼唤她,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杨坚的身边,看着高长恭捂住脖子的手缝里,那红艳艳的血液在往外流,便晕了过去。 见伽罗晕倒,杨坚也是为难了,顾及高长恭,却顾不得伽罗。沙华从杨坚的怀里接过高长恭,倒也不是关心高长恭的伤势,不过是见杨坚着急,想替他分忧罢了。却没想到,将高长恭交给沙华之后,杨坚便去搀扶伽罗去了。 沙华正嫉妒杨坚对伽罗的偏心之时,她怀里的高长恭也强撑着站了起来,去关心晕倒的伽罗,更是让沙华气愤了,为何这些公子哥对伽罗如此偏爱?为何伽罗却如此好命呢? 幸得高颍早有准备,预备了御医在附近的茶馆喝茶,御医也很快地赶到了,替高长恭包扎好了伤口。 伽罗做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恶梦。在梦里,她一个人骑着赤练马,在辽阔的沙场上迷茫,周围都是士兵的尸体,还弥漫着沙尘和狼烟。不知是多惨烈的厮杀,竟然没有一个人幸存下来。 梦里的伽罗很是伤感,她在寻找着杨坚,一具具尸体地查看,每一具尸体却又是那么恐怖,那么令人作呕。 “杨坚——杨坚——”伽罗呼唤的声音,在这萧瑟的沙场之上,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前面一个绣着“杨”字的帅旗,破败地在萧风中无力地摆动着,赤练马悲伤地哀鸣,驮着伽罗朝着帅旗奔跑过去。 有一具年轻人的尸体,在帅旗之下,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赤练马上前嗅了嗅那人,拱了拱那人的脸,待到伽罗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无限的伤感从心中涌了出来:“杨坚——” “伽罗,醒醒,我在这里,伽罗!”抱着伽罗的杨坚,摇晃着恶梦之中呼唤他名字的伽罗。 伽罗睁开眼睛,见杨坚完好无损地在她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脖子,哀伤地:“杨坚,吓死我了——” 杨坚被伽罗的这反应,惊得一时也手足无措,他的面部和伽罗的脸贴得如此之近,近得能感受到伽罗的体温,感受到伽罗柔滑的肌肤和芬芳的香气。太幸福了,心中暗喜的杨坚也拍了拍伽罗的后背。 一旁的高长恭醋意很浓地摸了摸脖子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受伤的是我,不是他!” 沙华更像是喝了一坛子的醋:“伽罗,台下那么多人看着,你却这般抱着杨公子?” 伽罗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有些难为情地:“四皇子,你的伤势如何?” 高长恭对这关怀显然是失望地不买账,摇着头站起身来:“多谢伽罗小姐的惦记,在下并无大碍,也不至于丧命!只是苦了你的杨公子了,他把我刺伤,他受惊了!” 伽罗分明听得出,高长恭是在讽刺她,而她却也不好说什么,扭转头去,看那些黑衣护卫正在和刺客对战。三四个黑衣护卫围着这刺客苦战了半日,却也没有分出胜负,必定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杨坚要提着枪,要上前去助阵,却不料,正是杨坚的加入,乱了护卫们的阵脚,让刺客瞅准了机会脱身而去。 那些护卫很气愤地:“杨公子,你这是何意?若你不来,我等就将那刺客捉住了,那不成你和刺客是一伙的,故意放他走?” 高长恭寻找那些护卫:“退下!这个刺客与杨公子无关,我心中已经知晓是谁!” 伽罗自然是不明白个中缘由的:“这刺客是四皇子的仇家?” “不是我的仇家,而是你们的仇家!”高长恭淡淡地回了一句,拉着杨坚:“方才那一招不算,我们再来比试!” 伽罗以为高长恭还是在生他的气:“四皇子,你便不要这样小家子吧?我方才不过是吓昏了头,做了一个恶梦而已!”(未完待续。) 第146章 比武招亲(4) “在下哪敢生伽罗小姐的气?你这梦里,只有你的杨公子,在下也是管不得的!”高长恭酸溜溜地道。 杨坚在感情上虽然有些木讷,但高长恭的醋意和赌气太过明显,还是能看得出的:“四皇子,你刚受了伤,今日就到这里,改日再比试吧?” “你我都是久经战阵之人,这点伤势就退缩,还怎么做三军统帅?无需改日,再来,杨公子也无需手下留情!”高长恭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杨坚又能拒绝? 点燃了醋意的高长恭,又找回了状态,接下来的对决反倒比之前更是精彩了,看得台下的人们喝彩声不断。这一场擂台赛,高长恭还是输给了杨坚,因为脖子上的伤痛,影响了发挥。 接下来的一场,比试的是骑射,这是杨坚的强项,高长恭毫无悬念地又输给了杨坚。高长恭的那些护卫自然是不服气的,杨坚也觉得有必要再比试一场,高长恭却道,输便是要心甘情愿地认输,这才是齐国皇家的气度。 最后一场的比试兵法韬略,就没有必要了,胜出者确定是杨坚,正当高颍要宣布的时候,一个人冷笑地出现在了擂台之上:“本公子还没有参赛,你们就宣布了胜负,也太心急了吧?” 没错,此人正是宇文觉,伽罗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本来还以为这家伙迟迟不上场,是因为看到了擂台上打得凶残,他心生怯意了。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不过,再细看这个觉公子的装扮,还是一身的锦罗绸缎,宽大的袍子,哪里是来比武的,分明是来看热闹的。 高长恭也打量了宇文觉:“宇文公子,想必你在台下也看到了,这次比赛用的是真刀真枪!” 宇文觉也轻蔑地:“无需你多言,若不是真刀枪,我还不来呢!你不过是手下败将,趁早下去回你的齐国去!” 高长恭为宇文觉的无知和莽撞惋惜地摇头,高颍却也不好做主,看了一眼身旁的伽罗。 伽罗却道:“这个宇文觉,也不像是有功夫的人,又有圣旨在,我们也不好违背,且让他试了杨坚的厉害,就心服口服了!” 虽然伽罗说的话声音很小,却还是让宇文觉听到了,他走到坐台前:“伽罗小姐,你却这般希望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 站在伽罗身后的其呢个人很是气愤:“请公子放尊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样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不过,有一点我想你们是搞错了!”宇文觉拍了拍手。 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此人臂膀宽大,虎背熊腰,沙华和杨坚定睛一看,吃惊不小! 伽罗自然是不认识李昞的,见沙华的反应不寻常:“你认识他?” 沙华有些语吃:“李,李昞!怎么会是你?” 李昞上前施礼:“在下正是李昞,见过两位小姐!” “你们认识?正好,大家皆是熟人,就无需见外了!”李昞转身向台下的观众介绍:“这位正是咱们大魏的战神,唐国公李昞!” 台下更是沸腾了,唐国公李昞有着大魏“战神”的称谓,并不是虚名。李昞承继了他父亲李虎的兵书,在武艺之上天赋异禀,遗传了父亲的血脉,生得这般雄伟的身材。从功夫的技巧到身体的力量,都是当时天下首屈一指的,单臂能举起来五百斤的大鼎。 在战场之上,李昞更是过关斩将如入无人之境。杨坚和李昞经常配合作战,在杨坚危难之际,李昞多次深入敌军把杨坚就出来。在兄弟之情上,杨坚和李昞胜似亲兄弟。 伽罗问道:“觉公子,你这是何意?该不会是想让李公子替你打擂台吧?” 宇文觉又涎皮笑脸地:“还是伽罗小姐最了解我的心意,没错,唐国公将会代本公子打擂台!” 高颍觉得宇文觉有些无知可笑:“宇文公子,我是比武招亲的主考官,让我来跟你说说比武规则,只能是本人亲上擂台,不能由别人代劳!若是比武都能代劳,赢了的话,成亲是不是也要别人代劳?” “你有你的规则,我有我的圣旨!”宇文觉挥一挥手,随身的家丁送上来圣旨,他拿过圣旨扔到了高颍的面前:“主考官大人,你自己好好看看!” 怎么又请来了圣旨?这宇文觉也太嚣张了,竟然滥用圣旨?待到圣旨打开,看前半部分的内容,分明是先前在杨府宣读的那份圣旨,在继续打开,伽罗汗颜了,里面竟然清清楚楚地写着:“念宇文觉武艺不精,由唐国公李昞代为比武!” 宇文觉撇撇嘴:“那日你们可是跪着接了圣旨,今日却又要反悔?” 那个宣读圣旨的小太监,必定是拿了宇文觉的好处,那日在念圣旨的时候,故意忽略了这一段,他们都被宇文觉给骗了,难怪宇文觉要拿走圣旨,就是等到今日派上用场! 伽罗和沙华姐妹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伽罗摆起了架势,要与宇文觉理论,高颍拦下了他们二人:“两位小姐,即便那日宇文公子没有欺瞒,圣旨来了,你我也只能遵守!” 宇文觉嘿嘿一笑:“还是有明事理之人嘛,圣旨就在这了,遵还是不遵,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就在对面茶楼静候胜负便罢!” 事到如今,哪有不遵守的道理?若是李昞赢了杨坚,事情对伽罗和沙华姐妹二人而言,就很糟糕了。四皇子高长恭自然是要被淘汰了的,她们姐妹两人要有一个嫁给宇文觉,这个一无是处的脓包纨绔子弟! 杨坚满心疑惑,为何李昞会助纣为虐,要替宇文觉上擂台和他对决呢?宇文一氏杀了他的亲生父亲,而他杨坚和李昞是兄弟啊! 如若比起来武艺,杨坚不是李昞的对手,就算是杨坚最擅长的骑射,李昞也是很谙熟的,和杨坚比起来并部分伯仲,杨坚未必能稳当地赢得聊李昞。唯一十拿九稳的,只有兵法韬略了。(未完待续。) 第147章 另有图谋(上) 伽罗和高颍把高长恭送到长安城东门的官道之上,高长恭回身道:“伽罗小姐,高公子,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四皇子这就回去?为何不在长安城多留一些时日?可是因为比武招亲一事?”这几日来的相处,伽罗觉得这个人还是很有意思的,已然把这个四皇子当做是朋友了,这么突然就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非也,在下答应参加比武招亲,不过是应了高公子的建议邀请,了却杨公子的心愿罢了!”高长恭说这句话的时候,伽罗分明看得出是有些言不由衷的。 伽罗便打趣:“既然如此,四皇子便随便输给杨坚就罢了,为何受了伤还要硬撑着与他一较高下?” 没想到四皇子竟然有些羞涩腼腆了,脸上飘来一片绯红,却是有些尴尬了。 高颍打破尴尬,引开了话题:“四皇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不知都是为何,可方便告知否?” 高长恭正要说,犹豫了一下,又不说了:“自然是有在下的难处,不方便告知二位。只是……” 高长恭看了一眼伽罗,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担忧之情,却有又不能说出口。 “四皇子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来就是!”伽罗道。 “只是希望伽罗小姐一定要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万万不可嫁到宇文府上,提醒大司马无论遇到什么变故,务必不要与宇文氏相争!”宇文觉说完,扬起马鞭抽了一下性感的马臀,夕阳照着他的背影,便带着随身护卫离开了。 伽罗来不及叫住高颍,问他方才的那句话是何意,回首之时,却见高颍又是愁云满面:“你的脸怎么又拧成了苦瓜了?” “四皇子此番着急回去,必定是与宇文护有关!”高颍想了想:“那个刺客,也必定是宇文护派来的!” “我明白了!”伽罗有些自信地:“一定是宇文觉那小子,为了赢这场比赛使出的下三滥!” 高颍策马回身:“咱们也回去吧,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伽罗很不开心:“你又故作高深了,宇文觉不就是这样嘛,他都能使出请来圣旨这样的手段,还有什么事情他不会做?” “他还没有胆大妄为到想要齐国四皇子性命的地步,谁想引起大魏和齐国之间的纷争,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高颍快马加鞭回去:“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将四皇子的这句话禀告与你父亲吧!” 伽罗和高颍回到府中,还未等到他们开口,独孤信就问到了高长恭在离别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高颍把让独孤信不要与宇文护作对的话告诉了独孤信,果然也引起了独孤信的忧心,更加确信了宇文护想与齐国里应外合意图谋反,只是不知齐国那边的表态。 白日里的比武招亲,念及杨坚已经累了一天,暂时休整一日。 伽罗听晴儿说,从比武招亲上回来之后,沙华又有些心思不宁了。 伽罗这一晚也未曾睡得安稳,凭着栏杆望着天上的明月,清风徐来,这么一个晴朗的夜空。 白日里李昞的出现,搅乱了整个比武招亲。却不知为何会是这样,不管输赢,他们姐妹二人终究是要有一个要嫁到宇文府的了吗? 想起姐姐茱儿方才摆脱了宇文氏的魔爪,今日却又这般变故,再想想高长恭临别之时的提醒,她已经隐约预感到了这个看似祥和宁静的大魏都城,正在暗流涌动,酝酿着一场血雨腥风。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山楼里却出奇地平静,静得就像这初夏的夜一般,连虫子都似乎噤声了。想起上一次的狂风鄹雨是在九年前,所经历的事情犹然历历在目,那年五岁的伽罗还是初生牛犊,身处险境还能不惧怕。 现在伽罗即将到了及笄的年龄,也看懂了些许的人情世故,担心九年前的那场灾难会再次上演。 望着父亲的书房,这几日来都是彻夜通明,有时还能看得见窗纸上父亲来回踱步的身影。那身影被烛光放得很大,像是把父亲内心的忧虑放得很大,大得伽罗觉得有些恐惧了。 有时独孤信还会将高颍传唤过去,窗纸上便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促膝长谈,谈起来便是通宵达旦。 每当次日清晨伽罗问及高颍一晚上和父亲都谈论了一些什么的时候,他都会打哈哈糊弄过去。伽罗甚而有时候觉得不认识这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颍哥哥了,但也能从高颍的愁容之中也能猜得出不是什么好事情。 到了第二日的比武大赛上,沙华的眼神没有从李昞的身上离开过,伽罗也有些心不在焉。比起前几日,冷清了许多,那些慕名四皇子容貌的姑娘们没了。 这一日的比赛,独孤信也来亲自观望了,这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战,除了宣布优胜者之外,独孤信还要亲自考核两个女儿,最终来定夺她们婚配与谁。 这对独孤信来说,也是艰难的决定,想起大女儿嫁给了宇文毓,他犹然是自责了九年。好在宇文毓还是一个有志气的青年,可眼前的这个宇文护,就是活脱脱的纨绔子弟,怎能让这么一个人来祸害自己的骨肉呢? 李昞的武艺果然是更胜一筹,第一场的比武,毫无悬念地胜出了。杨坚近乎拼尽了全部的气力,最后还要再做挣扎,高颍劝他留一些气力应对接下来的骑射。 第二场骑射,是杨坚最擅长的,即便是他素来有“大魏第一神射手”的称号,可李昞的骑射也不差,杨坚仅仅以微薄的分数优势胜出。两场比赛两人算是打了平手,关键在于兵法韬略上了。 杨坚自幼追随父亲征战沙场,只有实战经验,兵书读得却不如李昞多。 李昞的父亲留下许多兵书与他,他都通读了百变,早已烂熟于心,自信心还是满满的。 然而,对于这些,伽罗还是不了解的。在她看来,杨坚温文尔雅,颇有儒将的风格,而李昞五大三粗,看似乡村莽夫,怎么都觉得是杨坚稳妥胜出。(未完待续。) 第148章 另有图谋(下) 比赛的结果定了,杨坚确实输给了李昞。这么一来,伽罗和沙华的比试就难为情了,她们姐妹两人谁都不想嫁给宇文觉,谁又都想嫁给杨坚,却都要比着互相输给对方了。 由高颍出题,比试诗词歌赋,姐妹两人胡诌了一通,都是驴唇不对马嘴。若是比女红,就比谁做得慢,做得丑。连台下那些观看的公子哥们都无聊得打哈欠,甚而有的都睡着了。 姐妹二人的一天比试下来,都未曾分出胜负,这便惹恼了宇文觉,他看出来了姐妹两人的小心思,便命家丁回去弄来了一支迎亲队伍,两个大花轿,熙熙融融地就要去把姐妹两人拽带花轿里面。 宇文觉对姐妹二人说不必相互谦让了,都娶回家得了,也不亏待,姐妹两人都坐正房夫人。如若姐妹不愿意,就在日落之前分出胜负来。 看着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夕阳就要落山了,伽罗心里也很不安,她也不愿意四姐嫁给宇文觉。可是,高颍的主意是,无论如何伽罗都不能心软,宇文觉的目的就是为了迎娶伽罗,倘若换成了沙华,他也自己就会放弃的,这是唯一不让她们姐妹两人任何一人嫁到宇文府上的办法。 伽罗听从高颍的安排,本来是跟沙华商量的,让她赢了伽罗,可一心想嫁给杨坚的沙华,又怎能答应呢? 伽罗很着急地给沙华使眼色,是在暗示她,如若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姐妹两人都要掉进宇文觉的魔爪里了。 沙华却不屑地轻蔑了伽罗一样,仿佛是在说,就算你我姐妹二人同归于尽,也不能便宜了你!(未完待续。) 第149章 暗流涌动(上) 看不得父亲为难的伽罗,还是在日落西山之前,故意赢了姐姐沙华,如此一来,她便要选择嫁给宇文觉了。 沙华自以为输给伽罗,就能顺心如意地嫁给了杨坚,然而,她失算了。 “请恕小侄冒犯之罪!”杨坚半跪在独孤信的面前:“小侄要悔婚!” 悔婚?最为震惊的固然是沙华:“杨公子,你这是为何?” 台下的一些公子的议论替杨坚回答了沙华的问题,凡是来观看和参加比武招亲的,都是冲着伽罗小姐来的,既然娶不到伽罗小姐,便犹如是吃一顿羊肉羹没捞到半点肉星一般,也不能用牛肉来凑合。沙华就是这些公子们眼中的牛肉。 如若没有伽罗在,只是给沙华准备的比武招亲,兴许这些公子们还不会这般失落。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杨公子,你父亲乃是三军统帅,难道未曾教导过你,军令如山、一言九鼎这样的话,不曾教导过你?”独孤信忍耐着胸中的怒火,杨坚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悔婚,很让他下不来台。 “小侄无礼了!”杨坚告了罪,也顾不得独孤信的颜面:“如若说一言九鼎,为何却让李昞代宇文觉比武?在下输得不服,是大司马儿戏在先!” 独孤信被问得哑口无言,高颍也只好拿圣旨搪塞。 杨坚更是不服:“宇文觉请来的圣旨乃是矫诏,并非是陛下本意,大司马不分是非的愚忠,正是陷陛下于不仁不义!” 说完此话,杨坚便拉着伽罗的手便往台下走。 独孤信叫住伽罗:“伽罗,杨公子一人走便罢了,你也要跟着瞎胡闹吗?” 在杨坚的手,抓住伽罗的手的一刹那,自己好像是触摸到了春日刚融化的冰水,奇妙的感觉涌遍了全身:“父亲,女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杨坚头也不回地:“在下只是替大司马做了一个,不会再后悔的决定!” 伽罗被杨坚拉着走到不远处马桩前的赤练身旁,宇文觉带着家丁追了上来:“杨坚,你敢从我手里抢人?” 杨坚轻蔑地笑了笑:“如若觉公子是真心爱伽罗,那就请亲自真刀真枪与我决战,若是输给了你,我便是心服口服。让别人替你应战,是男子汉所为吗?你也配做柔然的贵族!” 宇文觉还要和杨坚争辩,人群散开,有几个宇文府兵打扮的士族,对宇文觉耳语了几句,却见宇文觉又气又恼:“什么都要听他的,这个家,我还能做得了主吗?今日为了我心爱的人,我偏不听了!” 宇文觉带着家丁要将伽罗抢过来,却被杨坚推开三丈远,这是一直隐忍的愤恨,全部宣泄了出来。杨坚把伽罗扶到了马背上,自己也坐在了伽罗身后。赤练很开心地“呵呵呵”笑了三声,奋开蹄子,大踏步地冲出了人群。 伽罗只听得身后的那些公子哥们在拍手叫好,好像是在说,没有便宜了宇文觉这个纨绔子弟便是最好的结果。 赤练马驮着两人,一路来到了北城门外的河边。 “九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杨坚从伽罗的身后,试图要去搂住伽罗的纤纤细腰,却被机警的伽罗抡起胳膊,险些把毫无准备的杨坚推下了马背。 不过,倒是把杨坚的嘴打出来血,杨坚委屈地双目水汪汪的。 伽罗很惭愧地将杨坚拉了回来:“实在是抱歉,我从小怕痒,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腰!”又有些羞涩地:“要不……你再来一次?” 杨坚有些后怕地摇头:“我可不想从马背上摔下去!” 伽罗拉着杨坚的双手,环绕这腰部,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腹部:“胆子这么小,真不知你是怎么上的战场!” 杨坚起初被伽罗的豁达惊吓得想缩手,双手却被伽罗卧得牢牢的,明白了伽罗心意的他,便也顺水推舟地贴着伽罗的背,抱着伽罗。 伽罗感受到了杨坚的心跳,和自己的脉搏一样的频率,像是两人心灵的共振。 “我当然记得,那时的你,比现在让人讨厌!”伽罗望着一直未曾改变过的河面,回想着跟杨坚初次相遇的画面。 “只是没了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杨坚回首看那桃树林,桃花依然凋谢了许久,树上结出了青涩的桃子,却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 “不如,去见我母亲吧!”伽罗想到了桃花庵的崔夫人,便调转马头。 杨坚有些心慌了:“合适吗?” 桃花庵里,听了伽罗和杨坚讲述的崔夫人,既为杨坚对伽罗的真心庆幸,又为未能帮助沙华这个可怜的孩子感到惋惜。 只是这桩婚事,崔夫人不能当得了家 杨坚在崔夫人面前发誓,此生会对伽罗忠心不二、矢志不移。 崔夫人淡然笑道:“这样的山盟海誓,也就骗骗伽罗这样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罢了!想当年,她父亲何尝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可如今……” 杨坚拉着伽罗一起,在佛祖面前跪下:“今日,我杨坚在佛祖面前起誓,今生必当只爱伽罗一人,不再山盟海誓,只用行动证明,若对伽罗又半分异心,便让我……” 伽罗堵住了杨坚的嘴:“你的心意我了解,不管别人信不信,我都相信你!” 端着晚膳进来的锦云,看到跪在地上的他们二人:“怎么在佛祖面前拜堂了?太像夫人和老爷年轻的时候了!” 崔夫人又欣慰又忧愁地叹息:“宿命轮回啊!” 这一晚,伽罗和杨坚两人便留宿在了桃花庵。因为白日的欣喜,伽罗和杨坚二人辗转不眠,不约而同地来到小院里散心。 桃花庵周围所有的景色都变了样,唯独那两株老桃树还在。九年前的那个不眠夜,伽罗为家人担忧,是杨坚用小伎俩将伽罗骗回去睡了一个好觉。 这一晚,杨坚却陪着伽罗,两个人都靠在桃树下,望着夜空里的星星,谁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周围的虫子鸣叫,静静地指着天上的哪颗星星最亮。(未完待续。) 第150章 暗流涌动(下) 让伽罗很意外的是,这些日子,沙华异常平和,好像那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似的,也似乎她从未有过与伽罗争夺杨坚的经历。 甚而这种平和越来越变得可怕了,从未曾对伽罗笑过的沙华,开始对她笑了,而且是那种温婉迷人的笑,伽罗越细想越觉得后怕。 伽罗听说,那日杨坚带着她走后,手足无措的沙华,确实大哭了一场。独孤信堂堂大司马,被撂在了台上,一场比武招亲,竟落得这般不伦不类的收场,在全长安城百姓的面前丢进了颜面。 出乎意料的是,李昞竟向独孤信和沙华跪了下来,表达了对沙华的爱慕之情。独孤信看得出,李昞多沙华的感情是真的,只是,因为他助纣为虐,替宇文觉比武招亲,这是独孤信不能原谅的。 沙华并非是因为李昞向她求爱而心情大好,雨儿说,那日李昞求爱之时,沙华分明是憎恶的,一路也是百般数落李昞的不是,整整一晚上也还是在想念杨坚,第二日早晨起来,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自此之后的数日里,沙华吃得香睡得好,见谁都是微笑,对待下人也是分外得体贴了。雨儿说,这样的小姐她也很害怕,习惯了被打骂的日子,担心小姐是不是伤心过度疯了。 独孤信找来御医为沙华诊治,结果是并无大碍,一切正常。可这“一切正常”却搅扰得整个独孤府都不正常了。 轰动长安城的比武招亲虽然草草结束,但总要有个结果。既然伽罗和杨坚是两情相悦,又当着众多长安城的公子哥,杨坚对伽罗做出亲昵轻薄的举动,坏了伽罗的名节,再拆散两人是不合适的。 而至于沙华,虽然李昞确实为人不齿的事情,替宇文觉比武了,但终究还是这场比武的真正胜出者。既然宇文觉退出了,招李昞为女婿也是挺好的,论世家、爵位和才能,李昞在大魏也是声名显赫的。 独孤信便替两个女儿张罗了接下来的婚事,独孤信本以为沙华这边很难说服,毕竟让她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独孤信做足了准备,想着各种办法尽量委婉地跟沙华谈论将她嫁给李昞,本以为她会拒绝,却没想到,沙华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最难办的却是伽罗的婚事,因为有吕苦桃这个终极难关。这几日来,吕夫人看得出娶独孤家的女子做儿媳妇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了,但如果真的要选一个的话,她也不会选伽罗,而更倾向于沙华了。 在吕夫人的眼里,伽罗是没有女人的样子的,大大咧咧、行事大胆有时甚而鲁莽,想什么是说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丝毫矜持都不曾有。这样的女子若是嫁到了杨坚,还不闹翻天了? 媒婆来提亲,吕夫人也不绕弯子,只秉承一个原则——既然比赛的结果是沙华嫁给杨坚,必定是不可以变更的。如此盛大的比武招亲,轰动了天下,不仅大魏的贵族,就连齐国和梁国的贵族、士族都慕名而来,如若独孤信如此儿戏,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吕夫人认定伽罗和杨坚近乎是私定终身,乃是大逆不道,不可取信。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吕夫人不答应,这婚事定然是不可能的。 这让独孤信很是为难,被强势的吕夫人说得,近乎同意了将沙华许配给杨坚。却见沙华更是欣喜了,原来沙华早已经知道了吕夫人的倾向。据雨儿说,那日早晨,沙华受到了一封密信,信中让沙华以吕夫人为突破,见机行事,必定有扭转的机会。 “难怪四姐会如此高兴呢!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指点……”伽罗近乎有些泄气了,她还是很清楚,杨坚是惧怕他的母亲吕夫人的。倘若吕夫人不答应,杨坚也是不能迎娶伽罗,最多只是也坚持不去沙华罢了,打了平手而已。 晴儿却道:“不如小姐与杨公子私奔吧?” 私奔?想必又是这小丫头从戏文里看到的,虽说是有些可笑,却也是下下之策,既然两情相悦了,为何不学戏文里的那些女子呢? 伽罗亲自绣了一方丝帕,从大姐茱儿那里学得的手艺,却也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丝帕之上绣了奔跑中的赤练马,想来杨坚再愚笨也能领略其中的意味吧? 丝帕送出去之后,伽罗便静候着杨坚的回信,再约定何时何地相约,带着赤练马一起远走他乡。 伽罗没有等到杨坚,倒是等到了吕夫人。往常谈论婚嫁之事,独孤信都是让媒婆往来两府之间,这是大魏时期的婚俗,两家的家长是不能当面谈论儿女的婚事,否则,媒婆这行当岂不是没了饭碗? 晴儿着急地向伽罗汇报,却道是沙华听闻了吕夫人要来府上,已经早早地打扮了一番,还亲自下了厨房做了一些可口的糕点。看样子是要亲自到吕夫人面前表现一番,晴儿气嘟嘟地:“这还没有过门,就着急地去献殷勤!” 高颍也来提议伽罗,也应该去表现一番,至少也能改变一下她在吕夫人眼中的形象。 这些时日以来,吕夫人对伽罗的不待见,已经让她心生厌烦,再者,无事献殷勤也是她最讨厌的。 伽罗不去找吕夫人,吕夫人偏偏来找她来了。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来传伽罗去与前堂相见。 来到前堂,虽然对傲慢的吕夫人不满,伽罗还是没有错了礼节。施礼之后,抬头却见沙华正坐在吕夫人的身边,此二人亲密的势头,却似乎已然是婆媳二人了。 沙华的献殷勤讨来了吕夫人的欢心不错,但吕夫人让她坐在身边真正的目的,是要做给独孤府上所有的人看,更是做给伽罗看,要告诉所有的人——我吕苦桃挑儿媳妇,只认独孤沙华! 便是这样的气,伽罗也得忍着,不能失了态,反倒惹了他人的耻笑。转身看时,却见父亲独孤信气得脖子都粗了。(未完待续。) 第151章 遁入空门(上) 伽罗秘密送给杨坚相约私奔的丝帕,被吕夫人拿了出来,羞辱独孤信管教出了这么个好女儿,竟然不服礼教,诱拐良家公子去私奔! 震怒的独孤信,拿出马鞭来,便要将伽罗按到责罚,若不是吕夫人假惺惺地一番劝阻,想伽罗早已是皮开肉绽了! “大司马,我们杨家需要的是能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并非是这种唆使夫君做坏事的女人!”吕夫人捏起了一枚沙华做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四小姐如此温良贤淑,不亚于大小姐茱儿!不管大司马认不认,我吕苦桃今日便是认了!” 吕夫人提议,杨坚之所以认定伽罗,是因为两人从小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如若能让杨坚和沙华长时间相处,杨坚必定能领会沙华小姐身上的好,便要把沙华接到杨府中去。 即便是独孤信答应了这门亲事,但按照大魏的习俗,未过门的媳妇是不能到婆婆家里去的。吕苦桃为了破灭杨坚对伽罗的痴心妄想,也顾不得风俗礼节了,当晚回府的时候,顺便就把沙华带了回去。 独孤信本是反对的,沙华去了杨府,若是传了出去,将来沙华又为成为杨府的儿媳妇,再想嫁人也确实是难了。可吕夫人必定要让独孤信遵守比武招新的承诺,沙华本就应该是许诺给杨家的儿媳妇。 私奔的计划破灭,吕夫人的这关也难过去,伽罗看不到和杨坚长相厮守的希望。 伽罗闷在家中胡思乱想了两日,晴儿鼓动着她出去散散心:“即便是小姐不闷得慌,赤练也该出去透透气了吧?” 伽罗骑着赤练出了城门,也不想去母亲那里,想着杨坚刚刚在母亲那里发过誓,而且是当着佛祖的面,伽罗不想让母亲知晓现在心中的不愉快。 漫无目的地一路向北而来,不知不觉便又来到了光明寺。 佛诞日已经过去了许久,虽然仍有不断的香火,却冷清了许多。 伽罗想起来了那日的求姻缘签,却也是不准的,即便是赢了解签合上的谶语和四皇子在一起,确乎也没有这般让人失落吧? “那个解签的合上也着实可恨!”晴儿替伽罗骂道:“我们且去找他理论一番!” “罢了!”伽罗阻拦道:“那日我们失礼,对佛祖不敬在线,今日的结局,许就是那时的报应,我们若是无理取闹,岂不让人笑话?” “我想起来了,慧远大师还在方丈房里,高僧今日必有闲暇,不如,我们且去问询如何?”晴儿道。 也罢,且依了晴儿所言,慧远大师的那日演讲历历在目,确实是一位得道高僧。 慧远大师在偏方里打坐,外面的小沙弥拦住了主仆二人的去路:“二位施主,且在外面稍后,待到大师行来,我会替二位施主通报!” 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了慧远大师的声音:“有缘人来了,放她们进来吧!” 伽罗带着晴儿进了偏方,却见慧远大师穿着简朴寒酸,有些地方甚至是衣不蔽体,与这光明寺皇家寺院的气度想比起来,简直是格格不入! “施主可还记得那日姻缘签上面的字?”伽罗和晴儿刚刚坐下,慧远大师便问道。果然是大师,很快便猜出了伽罗来此的意图。(未完待续。) 第152章 遁入空门(下) “施主若是想要出家,还是想要出嫁?”打坐中的慧远大师闭目养神地问伽罗。 “小女想要大师指点迷津,若是指点不通,小女也只能狠心出嫁了!”伽罗虔诚地拜了拜慧远大师。 “施主的红尘未了、姻缘未断,此时遁入空门还为时尚早!老衲观施主面善心慈,亦是有佛缘之人,莫要心急!”慧远大师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明亮的双眸观了一眼伽罗的容貌,便又闭上了。 “大师,你说我们家小姐有佛缘?”晴儿在一旁一惊一乍:“坏了坏了,莫非小姐将来是要削发为尼了?” 晴儿在一旁嘟哝着,可不想让伽罗真做了尼姑,到那时,整日里在青灯古佛面前伺候着小姐不说,还不能开了荤戒。 “此乃是佛门清静之地,在大事面前休要胡说!”伽罗训斥了晴儿:“大师,小女只是不知,那姻缘签上所指的问路人是何意?” “哈哈哈!”慧远大师笑了,笑得很爽朗:“施主该不会是认定这个问路人就是东边来的那位贵人吧?” “不是四皇子又会是谁?”晴儿摸了摸发辫,怎么也想不起来:“除了他,这些时日,并不曾有哪位公子向我们家小姐问过路!” “还请大师明示!”也是迷茫困惑的伽罗拜倒。 “施主乃是伶俐之人,此事便不由我来开口,你早晚会自明了!”慧远大师说完此话,便闭口不言了。 即便是慧远大师这么说,伽罗依然不领情,出了光明寺之后,便直奔与光明寺相隔不远便是一座念慈菴而去。晴儿心慌了,见伽罗是下了决心要出家的,怎么都劝不回来,便匆匆赶回家去向独孤信通风报信去了。 其实不然,伽罗也并非是一定要死心塌地去做尼姑,她自知是个野性子不受拘束之人,哪里肯愿意将自己约束起来? 既然父亲独孤信能为了四姐的相思病煞费苦心,自己和不也上演一番苦肉计,闹着出家去,兴许独孤信心软下来,自己和杨坚的婚事也应是有所转机吧?见晴儿匆匆离去,便也是心安了。 可是假戏终究还是要真做的,念慈菴的老尼们自然是巴不得伽罗出家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寺庙需要百姓的香火,需要贵族的捐赠。伽罗身为当朝大司马的女儿,若是能在念慈菴落发为尼,独孤信岂不就是长年的衣食父母了? 因而,那些老尼们高兴之余,便是担心伽罗会反悔,怎么都要怂恿了伽罗快些削了头发。 “带发修行不行吗?”听说执意要削发,伽罗心中也没了主意,若真便这样没了头发,将来若是反悔便没了机会。 “施主,带发修行便是对佛主的不虔诚,又怎能修行成了正果?削发便是要斩断了施主的尘缘!”老尼拿起明晃晃的剪刀,走向伽罗:“施主既然打算斩断尘缘,就休要再犹豫了!” “师傅,佛主不也是带发修行成了正果吗?”伽罗眼看着老尼抓起十四年积攒的秀发,要一刀两断,心急如焚,父亲怎么还不来?莫非真是狠了心不要自己这个女儿了么? 正当伽罗希望破灭,老尼的一剪刀利落地剪下去之时,门外的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未完待续。) 第153章 公子多情 伽罗的一缕青丝被老尼捡了下来,被一阵清风裹挟着飞向空中,落入到了以为公子的手中。 “住手!”这位公子喊道,伽罗回首却看,竟然是宇文觉公子。乃是大失所望之极。 身后气势汹汹的家丁,将老尼们吓得不敢再动手剪下去了。 宇文觉抚摸着落在手中的伽罗的秀发,惋惜:“如此美丽的头发,为何要舍弃呢?我若是伽罗小姐的头发,该有多伤心!” “你来此作甚?这里不是你们这些男人应该来的地方!”伽罗起身,略带几分嫌弃地远离了宇文觉。 “听闻伽罗小姐想出家,可把本公子急坏了,因为什么天大的事情,却让伽罗小姐如此想不开呢?”宇文觉道。 “这你还不明白,若是嫁给你,还不如出家了呢?”伽罗鼻子哼了一声,看不了宇文觉公子那般恭维的德性。 宇文觉却懊恼:“如若伽罗小姐是这般认为,那本公子的罪过可就大了!既然伽罗小姐想出家,索性,本公子也不留恋尘缘了!” 宇文觉看着老尼手里的剪刀,上前便夺了过来,家丁们吓得拦住了:“公子公子,千万不要冲动!这真的剃光了头,可就不好了!想想啊,这每日间吃斋念佛也就算了,看不到漂亮的姑娘,公子心中过得去吗?” 本家丁们这么一说,宇文觉确实有些小犹豫了,伽罗嘴角轻轻上扬:“也就这点出息,唱戏给谁看呢?” 宇文觉哪里能受得了被伽罗鄙视,斥责家丁们:“去!你们都让开!为了伽罗小姐,本公子什么都愿意!” “咔擦咔擦!”几剪刀下去,宇文觉的几率头发飘落在地。伽罗仔细看那宇文觉的神情,依然坚决,且不说他今后会不会为了现在的一时冲动而懊悔,但可以看得出,他确实能为了自己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可吓坏了这些老尼们,她们毕竟还是不傻的,宇文府上的人,都是狠角色。若觉公子的出家惹怒了宇文护,问责了她们没有阻拦的失职之罪,只恐怕血洗念慈菴的都有可能的了! 老尼们着急地上前拦阻:“觉公子,觉公子!万万不可!” 又以为老尼在伽罗耳边道出了心中更多委屈,伽罗想也是,不能因为宇文觉这个玩世不恭之辈,将来连累念慈菴这些无辜的人。 念慈菴的老尼们,也只好答应了伽罗带发修行的请求,暂且收留了伽罗在念慈菴中吃斋修行。那不谙世事的宇文觉,本是要纠缠着也要随同伽罗一起修行的,却因为念慈菴毕竟是女流之地,便只好去了光明寺,任凭宇文护如何接他回去,也无济于事。 平生以来,伽罗是首次在青灯古佛之前,度过了最漫长的一夜。晴儿回到府中之后,至今未回,莫非父亲真的就放弃了她? 倘若自己的一时任性,也没有换回自己想要的结果,又成全了四姐和杨坚,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转念又想,真便就这么糟透了,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早晚却也是要出家的吧!(未完待续。) 第154章 佛门淫贼 伽罗又在念慈菴里静静地待了两日,不仅等不来父亲独孤信,连丫鬟晴儿也不回来了,这可把她给急死了! “等回到府中,我非扒了这丫头的皮不可!”每当夜深人静孤苦伶仃之时,伽罗总是这样暗暗地咒骂。 那些老尼们倒也不敢怠慢了伽罗,每日里也是好吃好喝地像供奉佛祖一样,供奉着伽罗。两日虽短,对伽罗来说太过漫长了,正值豆蔻年华的她,心是飞的,本以为可以坚持一段时日的吃斋念佛,却很快就没了耐心。 亦不知杨坚现在的状况是如何了,吕夫人将沙华带回府中,虽然伽罗自信杨坚不会对沙华动情,却也难保他不会屈服于吕夫人的淫威。 这便是盼望着盼望着,没有盼来杨坚,没有盼来父亲独孤信,更没有盼回来晴儿,就连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高颍,都未曾露面。难不成父亲对她这个女儿失望了?不愿认她这个女儿,也不允许任何人再与她见面,她就真的要和这青灯古佛共度余生了吗? 伽罗感慨惆怅,这日,却见一些士兵开道,吵吵嚷嚷地闯进了念慈菴。伽罗受不了这些官兵们作威作福,强行压着尼姑们到门口站队排列,一个个接着检查的名义,占尽了尼姑们的便宜。伽罗便上前斥责了他们:“岂不知这里由不得你们这些男人擅闯,还敢在这里撒野?” 官兵骄横地:“哟,真么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年轻貌美的小尼姑?知道我等是什么人吗?” 伽罗仔细打量了一下:“不就是御林军吗?有什么了不起?” 御林军跟更是的大笑:“小尼姑,算你有见识!怎么是不是等不及了,想让大爷临幸你?” 御林军的官兵伸着双手便要来触摸伽罗,眼看着他们一双双如饿狼一般的利爪就要碰到了自己,一群家丁冲了上来,将御林军拽开,保护在伽罗的面前。 伽罗认出来这些是宇文觉的家丁,虽然平日里看到他们时觉得不三不四,今日见着反倒有些亲切了。 “你们这些狗奴才,胆敢在这里撒野,睁大你们的狗眼睛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为首的家丁气势汹汹地指着御林军统领的鼻子骂道,却也似乎有一种维护弱小的正义感。 “小的不是,小的有眼无珠,还望大人大量,不要与我等一般见识!”那御林军自然是认得宇文府山更多家丁,哪里敢得罪? 伽罗犹记得,这些御林军并非是姐姐茱儿刚入宫时候的御林军。那时候的御林军是魏文帝亲自掌管的亲信,后逐渐被宇文泰和宇文觉树枝替换了,如今不过是一群插科打诨、作威作福的草包罢了。 宇文觉大摇大摆地登场,关心地问:“伽罗小姐,可受惊了?” “你不是在光明寺出家吗?怎么又跑来了这里?”伽罗看到,宇文觉的嘴上有一些油渍,牙缝里残存着一些肉丝,不知他又造了什么孽。(未完待续。) 第155章 贵妃出游(上) 果然正如伽罗所预料,宇文觉也禁不住寺院的戒律,两日吃不到酒肉,哪里受得了?又日夜思念伽罗,便让家丁带了一些酒肉来,偷偷溜出来先吃饱喝足了,再来念慈菴探望伽罗,却恰巧碰到了这些御林军。 “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扰了伽罗小姐的清修,不知该如何处置?”宇文觉似书生一般的斯文,却让伽罗很是不适应。 “放他们回去吧!不想再看到这些恶心的面孔!”伽罗道。 “既然这些苍蝇恶心到了伽罗小姐,便不能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了!”宇文觉用扇子敲打这些御林军的脑袋:“本公子我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出了名作恶多端的魔头,却也从不招惹女人,真是败类!今日便罚你们净身,除了你们的淫根!” 这些御林军吓得满头大汗,跪下磕得头破血流:“觉公子饶命,觉公子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了,还望觉公子放过我等!” “就算本公子饶了你们,佛祖也不能饶恕!在这清修之地玷污了老尼们,总得有个说法!”宇文觉想了想,抽出御林军的腰刀:“这样吧,你们是哪只手占了便宜,便砍下哪只手,也算是给佛祖一个交代!” “觉公子饶命!”御林军们可怜兮兮地:“我等是奉了皇命,来这里清场!” “清场?”伽罗问道:“莫非是皇上要出游?” “不是皇上要出游,是赵贵妃!”那兵卒回答道。 赵贵妃便是赵玉环了,因为习得了乙弗皇后的琴艺,深得陛下的恩宠,这九年来侍寝魏文帝,却并未曾怀上一丝的龙脉。 也是因为得益于自己未有子嗣,这九年来皇后郁久闾虽然对赵贵妃有些嫉妒之意,却因为无法动摇皇后的根基,也未曾对她下过毒手。赵贵妃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也不强求,不知为何,近些时日却突然有了为魏文帝延续香火的念头,便要安排了出宫来拜佛求子。 伽罗替这些御林军求情,宇文觉便也放过了他们,他们便灰溜溜地逃走回去复命去了。 宇文觉对伽罗媚笑:“伽罗小姐,在下今日表现如何?” 伽罗本不想搭理他,想来这两日也没有体己的人说句话,早就想找人来解解闷了,就算眼前的这位是出了名的无赖,也便凑合凑合吧! “还不错,再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伽罗道:“看这些御林军德行,必定是没有好好清场。为了赵贵妃的安危,你们几个,仔细地在附近搜一搜,不要放过一只可疑的耗子!” “得令!”宇文觉弯腰奉命,命令家丁:“伽罗小姐的命令听到没有?还不快去搜?” 伽罗便得意地看着宇文觉和他的家丁们,就像哈巴狗似的乖乖地听话搜寻念慈菴的每个角落。能指使宇文府的人乖乖听话,倒也是大快人心的。 自然是没有什么可疑了,末了宇文觉提着一只耗子来到伽罗的面前,把伽罗吓得后退:“扔掉,你想干什么?” 宇文觉坏笑:“我发现了一只可疑的耗子,请示伽罗小姐,该怎么处置?” “扔了扔了!”伽罗不敢看那恶心的耗子。 “这可不行,方才伽罗小姐吩咐了,不能放过一只可疑的耗子,若是耗子伤了赵贵妃,在下恐怕伽罗小姐回怪罪!”宇文觉故意挑逗伽罗。 伽罗意识到了宇文觉的邪恶,也便将计就计了:“既如此,我的命令你都是要听的?” “自然是要听的,请伽罗小姐吩咐!”宇文觉毕恭毕敬。 伽罗笑了笑:“那就把耗子给吃下去!” “啊?吃了耗子?”宇文觉惊慌了。 “对,要生吃了!”伽罗道。 宇文觉面露难色,说过的话又不能咽回去,提着耗子的尾巴,悬在嘴巴上方,打算生吞,还是因为太恶心,刚到嘴边,就把耗子扔了,恶心得把刚吃的肉全部吐出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宇文觉,你这般亵渎佛门清净之地,必定会遭天谴!还不快点埋了?”伽罗被这恶臭味熏得逃得远远的,衣袖掩面。 家丁们便七手八脚地拿了铲子,将呕吐物掩埋了。 锣鼓震天响,前面开道的太监已经临近,长长的出游队伍,宫女手里擎着大大的掌扇罗列队伍的左右,太监负责抬銮舆,敲锣打鼓。 虽然宇文觉私闯后宫也是习以为常,在伽罗面前,还是要故作懂得宫中礼仪规制,自觉地带着家丁们离开。 伽罗随着老尼们跪下来迎接,直至赵玉环的銮驾近了眼前,齐声道:“贵妃娘娘千岁金安!” “免了吧!”赵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从銮舆上下来:“听闻念慈菴拜佛求子最为灵验,本宫慕名而来,但愿不要失望才是!” 伽罗悄悄地抬眼观看赵贵妃的气质,身着华服翩跹,发髻高攀,面相圆润,皮肤莹润,色泽白嫩,便犹如是吹弹可破琼脂。 赵贵妃也察觉到了伽罗在偷看她,却也是因为众多老尼之中,只有伽罗是还未及笄的豆蔻女子,便问道:“这位带发修行的小尼,看着却有几分贵族气,家境优越之辈,缘何在此修行?” 伽罗想了想道:“既入了空门,便是修行之人,佛祖释迦牟尼不也是王子抛却了富贵荣华,只身修行于山谷之中?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何来贵贱之分,何来优劣之别?” 这几句话说得,赵玉环却笑了:“这小尼却几分有趣,看似有几分慧根,不过是多读了一些书,比平常人家的孩子多懂得一些道理罢了,便在这里卖弄?” 伽罗还要与赵贵妃争辩,转念又想,这赵玉环乃是柱国大将军赵贵的女儿,家世并不比自己差,更是聪慧过人堪比大姐茱儿,岂能看不出伽罗的底细?也只好闭口不言了。 “不如,你且跟在本宫身边,陪着本宫一起诵经念佛如何?”赵贵妃将伽罗扶起来,细细打量了伽罗的面孔,悄悄在她耳边道:“与茱儿确实有七分的神似!”(未完待续。) 第156章 贵妃出游(下) 这一声耳边细语,伽罗分明听得出,赵贵妃的潜台词便是:“我是知晓你身份的,不会说出来,你且宽心!” 入了念慈菴的佛堂之后,赵贵妃便屏退了宫女太监,连老尼也不得在身边,只留下了伽罗。 老尼却也有难色:“这是新晋的小尼,对佛法一无所知,便陪不得贵妃一起诵经……” 赵贵妃却打断了那老尼的唠叨:“礼佛需要的是虔诚,诵经不过是辅助罢了,你们只管退下便是!” 待到众人退去,佛堂之前只留下伽罗和赵贵妃两人。这可难为了伽罗,就她一个尼姑,却也要装作像模像样一些才是,终究娘娘是来礼佛的,怎能马虎随意得了呢? 馥馥清香从赵贵妃身上飘出,却不知用的是何种名贵香料。一丝经文都不通的伽罗,只是在一旁敲着木鱼,不清不楚地反复念着“阿弥陀佛”。赵贵妃数着自己带来的奇楠香木做成的佛珠,闭目许愿,约莫半柱香的工夫,赵贵妃睁开了眼睛。 “伽罗小姐!”赵贵妃轻启朱唇,凤眼灵动,打量了一下伽罗:“最近可曾有茱儿的消息?” 被问及了大姐茱儿的事情,却也让伽罗有些措手不及,早听姐姐茱儿提及过,赵贵妃和茱儿姐妹情深,回道:“回娘娘,伽罗也并无姐姐茱儿的消息。” 赵贵妃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了些关于茱儿不痛不痒的事情,一边将一纸书信悄悄塞进了伽罗的手中,示意她莫要声张,好好藏起来便是,待到回去,将书信交给独孤信。 聪慧的伽罗自然领会了赵贵妃的意思,不漏声色地将书信收下。 礼完佛之后,赵贵妃便让伽罗带她餐馆里念慈菴,念慈菴并不是很大,也便是光明寺一个偏院的大小罢了,不消半盏茶的工夫便能走一遍。然而,在宫中闷了很久的赵贵妃,却要漫步蹒跚,一步分作三步走,慢慢地消磨时光。 赵贵妃却也问了许多关于伽罗的趣事,从最近的比武招亲,聊到了伽罗小时候如何胆大肆意,如何进出皇宫和宇文府的。当谈及当年独孤家的那场劫难之时,赵贵妃却沉默不语了,眼睛里透着几分的忧伤之情。 这半日来的相处,伽罗又觉得很漫长,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漫长便是觉得和赵贵妃有相见恨晚,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便是觉得还有很多的话没有说完似的。 日薄西山之时,赵贵妃便要回宫去了,伽罗和一众老尼见赵贵妃送到了城门外,便要折道返回。路过桃花林之时,又被一众士兵拦住了去路。 这一种士兵,从铠甲上可以看得出,必然是宇文氏的府兵无疑,动作迅敏而井井有序,和今日早晨所见的御林军相比,前者无疑是街头地痞,而后者乃是精兵悍将。 这些士兵将老尼们团团围住,经历早晨那些御林军的无端亵渎之后,老尼们已然是惊弓之鸟。这些士兵犹如凶恶的禽兽一般,便要搜伽罗和老尼们的身子。 伽罗袒护老尼们:“老尼们乃是女流,容不得你们这般无礼!” 为首的士兵统领却冷笑了一声:“我等乃是奉命搜查,不管你们是男流女流,统统一律搜身!” 伽罗更是生气了:“奉了谁的命令?难道是宇文护?” “我们家老爷的名讳是你乱叫的?”那统领仔细审视了伽罗的姿色:“哟,这么漂亮的小尼姑,还是带发修行呢?为何要不愿意剃了头发,是不是还想着还俗呢?好啊,本爷就成全了你!” 统领那淫邪的笑容,比之于早晨的那些御林军有过之而不及,伽罗有所不知的是,御林军的那些没有什么本事的货色,最多也不过是猥亵一下,再过分却也没了那胆量。 而眼前的这些宇文府的兵卒,却是身经百战之人,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若说恶毒,便是让民妇闻风丧胆的,长安城的孩子们若是哭闹,只要说是宇文府的兵卒来了,立时便不哭了。 伽罗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威胁道:“谁若是胆敢上前半步,休要怪我不客气!” 统领更是得意了:“哟,还挺刚烈的,本爷就是喜欢这样刚烈的!来吧,陪本爷玩一玩!” 情急的伽罗,眼巴巴地向身边的那些老尼们求助,那些老尼们只顾得保全自己,对伽罗的困境是无动于衷。 “住手!”伽罗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幼时,自己受到异母兄弟们的欺负之时,母亲厉声呵斥,将伽罗从兄弟们的欺侮中营救出来,扭头看过去,果然是母亲崔夫人带着丫鬟锦云从桃花林里冒了出来。 统领打量了崔夫人,年龄虽然与这一众老尼们相仿,却姿色过人又风韵犹存,更是勾起了他的淫邪之思:“知晓本爷好这口,自己送上门来了?只是这一身打扮,却不知你是尼还是俗?” 崔夫人护住伽罗,更是对那些老尼们愤怒:“你们也配做佛门修行之人?伽罗可以为尔等挺身而出,尔等却袖手旁观?” 那统领听闻面前的这个姑娘是伽罗,自然知晓是独孤信的女儿,难怪有如此的姿色。虽然有非分之想,却也不敢有所动作,倘若真的惹出来大祸,坏了主子宇文护的事情,便要吃罪不起的。 然而,既然是有色心的,便不能便宜了眼前的这对母女。那统领装模作样:“今日本爷心情好,暂且放了你们一马。只是,本爷公事在身,奉命搜查尔等身上是够藏有违禁之物。” 原来,宇文护是一直防范着赵贵妃的,听闻她要出游,唯恐她借此机会传递书信或是魏文帝的手谕,便派人埋伏于此,搜身这些老尼们便是这个目的了。 “我们不过是一介出家之人,身上哪里会有违禁之物?”伽罗故作轻松,心中却很是后怕的,倘若被搜到了赵贵妃的书信,倘若信中有什么要害之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未完待续。) 第157章 一纸书信(上) 必定是不能让这些宇文护的恶狗们得逞,搜到了赵贵妃交给她的书信。 “男女有别,即便是要搜查,也轮不到你们这些男人!”伽罗一时想不到应对之策。 “既然如此,本爷也不想为难你们!”统领坏笑:“尔等自行褪去衣服,本爷也不让兄弟们动手便是了!” “你!”伽罗更是气愤了,分明得知这些士兵们是有意为之,既然动手不得,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这些女流,即便是沾了眼福,也是极好的。 更何况,这些士兵们听闻是大司马的女儿伽罗,乃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少女,这次何不借故一饱眼福? “还犹豫什么?脱不脱?”其他的士兵开始跟着起哄。 统领指使手下将其中的一个老尼揪了出来,让那老尼脱衣服,老尼自然是不从的,统领手起刀落,便将那老尼结果了性命。 那四溅的鲜血,染红了天边的晚霞,伽罗又回忆起了幼时在城墙之上,看到两军厮杀时候的血腥场面,旧疾复发,哆嗦不已,崔夫人将伽罗抱在了怀中。 “都把衣服脱了,谁敢违抗,便和这个老尼一般下场!”统领晃着血淋淋的军刀,在老尼们的面前耀武扬威,没见过这般场面的老尼们,都乖乖地嫁给衣服脱下来。 有面前这两位绝世母女,统领哪有心思看这些已经皮松肉垮的老尼,只不过是在杀鸡儆猴,吓唬伽罗。 统领走到伽罗母女身边:“小姐夫人,轮到你们了?是本爷帮你们脱,还是你们自己脱?” 伽罗只是依偎在崔夫人的怀里,陷入对鲜血的恐惧之中。 统领接着威胁,倘若崔夫人母女不脱衣服,他便要杀更多的老尼,直至嫁给老尼们都杀完为止。 崔夫人本来是不想怜悯这些可憎的尼姑,若是伽罗不在身边,看着她们都被杀光,崔夫人也不会心疼。然而,伽罗有对血腥恐惧的旧疾,不能纵容这些禽兽们杀戮下去了。 崔夫人将伽罗交给丫鬟锦云,便要自己解开衣服。 “夫人不要!”锦云道,却哪里阻止得了?崔夫人已经将外衣褪去了。 透过崔夫人身上单薄的内层衣服,可以看得出优柔的曲线,士兵们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期待着崔夫人再继续往下褪。内层衣服也渐渐地褪下,崔夫人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肩膀,士兵们的眼珠子都要出来,咽了一下口水。 崔夫人的鸿沟也映入士兵们的视野,正待要看到那丰硕的之时,一支箭从崔夫人的身后射了过来,正中那为首统领的脑部,直直地横穿了他的脑壳。 统领临死之前都不能瞑目,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其余的士兵都吓得后退,却见一个少年将军跃然在他们的面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坚! 随后赶到的是高颍,还有丫鬟晴儿。 杨坚对高颍道:“你带伽罗和崔夫人离开!” 高颍应声,将伽罗扶上马背,锦云为崔夫人穿好衣服,上了杨坚的那匹马,一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对这些无道的士兵,杨坚哪里肯放过,便是一通的砍杀,杀之殆尽。为的是不让伽罗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先让高颍带她们离开,自己便是尽兴地杀了片甲不留。 待回到桃花庵,伽罗还未曾从杀人的恐慌之中回复过来。崔夫人命锦云做了安神汤,让晴儿哄骗了半日,伽罗方才回过神来,抱着崔夫人哇哇大哭。 伽罗的心神安定下来之后,便是要责难这三个刚刚赶到的忘恩负义的混蛋,为何她在念慈菴里待了这两日,没人来把她接回去?尤其是晴儿,回到家中之后,便再也不见了踪影。 高颍委婉地向伽罗讲述,让她留在念慈菴里,乃是他和独孤信一起商量的主意。 那日,听闻伽罗私自拍到念慈菴要出家为尼,独孤信哪有不生气的道理?正欲命人去桃花庵里,将伽罗捉了回来,好好教训一番,这次定然是不能轻饶的了。 然而,就在此时,宫中出来了一个太监,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是被宇文护的兵卒追杀至此。 从那小太监是赵贵妃的亲信,能在宇文护的眼皮底下培养这个亲信实属不易,然而,终究还是被宇文护发觉。 赵贵妃见大事不妙,命小太监速速逃出宫去,本来是想让小太监带了那封书信一起出宫的,转念又想,在宇文护爪牙的严密追捕之下,注定是会失败的。赵贵妃便让那小太监直奔独孤府上而去,并未曾给小太监半封书信,也未让他带半句口谕。 小太监被宇文府的府兵追杀,便死在了独孤府门口。此时的伽罗,还在家中因为沙华去了杨府而闹脾气,正筹划着如何出家呢。独孤信听说有一个小太监死在了府门口,让人速速清理了尸体和血迹,以免伽罗看到了犯病。 独孤府守门的下人,目睹了小太监的惨死,告知独孤信,那些府兵们在小太监的身上搜了半天,并未曾搜到片言只字。而且,小太监本可以早些躲进宇文府,比追兵早到了几步,却似乎又故意放慢脚步,等死在独孤府门前似的。独孤信很是困惑,这小太监难道不是带魏文帝的旨意而来的? 伽罗出家的事情,又给独孤信添了几分乱,正欲命人去将伽罗带回来,高颍赶到阻止了独孤信,暂且让伽罗在念慈菴里待上一两日。此时,赵贵妃出游到念慈菴拜佛求子的消息,已经在长安城传遍了。 高颍分析道,死在府门口的小太监身上什么都没有,很令人奇怪,又有小太监像是有意选择在独孤府门口死,一定是魏文帝,或者是某位嫔妃在向独孤信暗示什么。 赵贵妃又大张旗鼓地传开了自己要出游的消息,两者联系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推倒出,这个小太监必然是赵贵妃的亲信。赵贵妃是想通过小太监的死告知独孤信:“我要出游是假,有密旨要带出宫来,需要你做好准备。”(未完待续。) 第158章 一纸书信(下) 独孤信并不确信高颍的猜测是否属实,宁可信其有,又见晴儿急匆匆地跑来说伽罗就要在念慈菴里面落发了,心中自然是很着急的。高颍却不以为然,他认定就凭着伽罗这野性子,怎么可能耐得住吃斋念佛,舍得那头秀发呢? 伽罗高颍讲述到这里,便拧了他胳膊:“你们不来已经够没良心的了,却还这样没良心地想,你知晓不知晓,如若不是觉公子相救,我便真的落了发了!” 高颍有些尴尬,一向自信的他险些失了算。 赵贵妃自从给独孤信这个暗语之后,也是心中忐忑不安,并不知独孤信是否领会了其中的含义,倘若没有,这一趟精心策划的出游,便是枉费了心机。这一路她也是小心观望,是否有特殊的人等候于路边。 可惜,这些御林军虽然横行霸道,但执行起宇文护的命令却也是一丝不苟的。倘若不是宇文觉的出现阻止,恐怕伽罗的身份也很快会被这些御林军识破,也将被逐出念慈菴,赵贵妃的计谋自然也就落了空。 伽罗便很奇怪,高颍是如何自信认定,赵贵妃到了念慈菴就一定能认出伽罗就是独孤信的女儿,毕竟两人从未谋面过。 高颍淡然一笑,茱儿还在宫中之时,和赵贵妃是要好的姐妹,同胞而生的伽罗和茱儿,在相貌上便是有六分的相似,自然是轻松认得出的了。再者,即便是认不出相貌,就凭着伽罗这一身的贵族气,赵贵妃也必定会多多留意。 “好啊!颍哥哥,你把我当作一枚传信的棋子,却还不让我知道?”伽罗听着,便是有几分的心里不爽,倘若他高颍让晴儿知会与她,也不至于这两日来度日如年地盼着了。 高颍解释,这等事情避免宇文护疑心还来不及,伽罗跑到念慈菴出家一事,并不曾有谁得知的,再者,伽罗得了书信,不也是立了大功一件? 既然如此,便饶了高颍,只是杨坚为何也能一起赶来?他不是被母亲吕夫人禁足了,也不知沙华在杨府里面如何了。 自从沙华进了杨府,也是百倍小心,生怕有丝毫的怠慢便毁了在吕夫人心中的形象。而吕夫人则有意让杨坚和沙华一起用膳,一起游历花园,多给两人制造浪漫独处的机会。可无论沙华如何讨好殷勤,终究还是不能讨得杨坚的心意,他只心心念着伽罗如何了。 料定宇文护会在赵贵妃回宫之后搜查与她有所接触的一切人等,伽罗必定也是危险的了。独孤信不便出面,也只有杨坚靠得住了。高颍便让独孤信以接沙华和杨坚回家探视为由,将杨坚和沙华一起接了回来,途中杨坚便有了和高颍一起逃脱的机会了。 “只是你们这么做,回去之后,吕夫人岂不是更加责罚杨坚,父亲岂不是又要失信于吕夫人了?”伽罗瞥了一眼杨坚,心中自然是美的,好歹也算是个有良心的,能惦记着她。 “今日出得家门,便不会再轻易回去了,除非咱们二人的婚事既定,母亲也接受你!”杨坚信誓旦旦地道。 一直默默听这些孩子们闲谈的崔夫人,对杨坚心满意足。 “这些都是小事,此番杨坚将那些兵卒全部杀了,必定会引起宇文护的疑心,恐怕独孤府的人都将被宇文护监视了!”高颍道。 “说了都大半天了,你们就不好奇这信上到底说了什么?”伽罗把心拿了出来,拆开之后,借着灯光与杨坚和高颍二人细看。 伽罗念道:“独孤大司马亲启……让我父亲亲启的,咱们偷看不合适吧?算了,都已经偷看了,也顾不得这许多……玉环深处宫中,近日察觉宇文护异动频频,陛下常常凭栏叹息,却是因为贼人有篡位之意,逼迫陛下退位禅让。陛下虽未曾答应,却也料定贼人誓不罢休,因恐玉环与家父里应外合,欲将家父借故召回,与九年前大司马一劫无异。然家父乃是莽夫,恐中了贼人奸计,还望大司马救玉环一家性命,救陛下江山社稷!百拜!” 读完这封信,屋内的人都汗颜,宇文护的暗流涌动,竟然已经谋划到了这等地步,开始在逼宫了?这般胆大妄为,比宇文泰更加小站跋扈至极! 正待高颍要匆匆赶回宇文府之时,冷不丁一支箭射了进来。 “不好,有埋伏!”杨坚警觉,将床榻掀起来,挡在了众人的面前,箭雨便穿透了门窗,落在了榻板之上,杨坚自己提着剑冲了出去。 打开门一看,却吓了一跳,乌压压来了不知有多少人,趁着夜色里袭击桃花庵。高颍汗颜,这宇文护已经是穷凶极恶了,他以为宇文护会忌惮独孤信的威信,暂时不敢对独孤信的家人下手,却又失了算。 杨坚虽然武艺高强,即便是割韭菜一般,却抵不住这群兵卒一波接着一波地从桃花林的暗处涌上来。就凭杨坚一人之力,终究会抵挡不住的,杨坚吹了口哨,赤练马挣脱缰绳跃到面前。 “让伽罗和夫人上马!”杨坚喊道:“赤练马跑得快,他们是追不上的!” 高颍得令,把崔夫人扶到马背之上,伽罗却总是不肯上马,不想丢下杨坚和高颍他们。 “伽罗,你这封书信一定要交到老爷的手中,我和杨坚断后,如若抵挡不住,自然会逃命的,放心好了!”高颍又再吩咐:“逃出去之后,万万不可回长安城,往光明寺找慧远大师,他是得道高僧,必定会相救的!” 高颍拍了拍赤练的屁股,赤练高亢地嘶鸣,驮着伽罗和崔夫人飞奔而去。 赤练马左躲右闪,不知跑来到多少路程,在勉强冲出了敌军的包围。夜色虽有利于敌军的隐蔽,却也掩护了伽罗母女。 崔夫人让伽罗紧紧抱住她,便是想着倘若有暗箭射来,便可以替伽罗抵挡着。好在这一路还算是平安的。崔夫人策着马,一路向光明寺而来,泰然自若,并无丝毫的慌张。伽罗也从未见过崔夫人临危不惧的一面,油然升起了对母亲的敬意。(未完待续。) 第159章 一层窗纸(上) 伽罗和母亲崔夫人一路逃到了光明寺,宇文护却又早算了一步,已经下令庙里的僧众,今夜不得收留来历不明之人。 崔夫人时常来光明寺礼佛,也捐了不少的钱财布匹粮食,这些和尚自然是认得的,想来也明白宇文护想要他们拒之门外的就是她们了。 “施主,恕贫僧无礼,不能收留你们!”住持亲自出来面露难色。 “你……你们这些和尚好没有道理,平日里我母亲没少供奉你们,把你们养得肥肥胖胖,这关键时候却翻脸不认人了?”伽罗气愤地用马鞭指着住持。 住持道出了心中的委屈:“伽罗小姐休怪,贫僧这也是为全寺的僧众着想,佛门清净之地,怎能见得了刀光血影。况且,在这里大动刀兵,伤了无辜的僧侣,恐怕崔夫人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吧?” 城府很深的住持这句话把崔夫人为难了,慈悲心肠的崔夫人,确实也不忍心伤及无辜,便调转马头:“伽罗,住持说得对,我们走吧!” 就在崔夫人调转马头准备离开之时,背后传来圆润浑厚的声音:“崔夫人且慢!” 伽罗和崔夫人回过身来看,那人正是慧远大师,只见大师长须飘然,步履超凡地走到崔夫人面前:“阿弥陀佛,既来之则是缘,又何必离去得如此匆忙?” 崔夫人和伽罗下马,崔夫人双手合十还礼:“见过大师,实不相瞒,我们母女来宝地是被宇文护追杀而来,恐连累了寺院的僧众,故而不能久留!” “崔夫人真乃是慈悲心肠!”对身后的僧众道:“你等修行之人,常说要普度众生,今日有人需要渡劫,为何要阻拦?” 住持上前道:“大师有所不知,大冢宰宇文护已经派人前来警示过,今夜不得收留任何闲杂人等,倘若违逆,恐遭血光之灾!” 慧远大师道:“在光明寺修行短短这些时日,我时常见大司马府中派人遣送了不少的捐赠,既受人恩惠,为难之际,又怎能见死不救?” 住持又道:“大师,宇文氏与独孤氏的纷争由来已久,早在九年前就注定了今后的这场浩劫。我们乃是出家之人,不必过问这俗世之事!” “哈哈哈!”慧远大师笑道:“住持口口声声不问俗世,却对俗世了如指掌,难道不是口是心非?既不问俗世,便分不得宇文氏还是独孤氏,来了此地,便是有难相求,又怎能拒人千里之外?佛主若知岂不嗔怪尔等修行不真?” 慧远大师的这句话,问得住持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大师乃是云游僧人,没有资格过问本寺的内务,还请大师回去歇息,否则,休怪我等翻脸,连大师也不留了!” 见两位僧人争吵起来,心急如非的崔夫人道:“二位大师不必为了我们母女争吵,我们走便是了!” 说着,和伽罗骑上马,便要离开,慧远大师却道:“崔夫人留步,贫僧有一藏身之处,请随我来!” 慧远大师便在前面带路,一同离开了光明寺。走了约莫有三五里路程,便听得背后喊杀声震天,回头望去,光明寺外火光通天。 “不好!光明寺有难!”崔夫人道。 “有难也是罪有应得,母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伽罗心中也有些幸灾乐祸了,谁让这些秃驴方才对母亲这般无礼。 “我们到了!”慧远大师在黑暗中摸索着。 这是两颗千年古树,每一颗树干粗得要有六七人才能合抱起来,这两颗古树犹如千年的夫妻一般厮守在一起。就在这古树的中间,搭了一座茅草屋。茅草屋上面爬满了树藤,长满了枝叶,若是不留意便真的辨识不出来。 “怎么会有这种屋子,太好玩了!”伽罗感到很新奇,便先钻了进去:“母亲你快来,这里面好凉快!” 慧远大师道:“这本是贫僧年轻时修行搭建的茅草屋,偶尔云游回来路过也会在这里歇脚几日,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崔夫人请吧!” 崔夫人想了想:“多谢慧远大师的好意,拜托你照顾好小女!” 伽罗预感到不妙:“母亲,你要做什么?” 慧远大师明白崔夫人是要去救那些僧人:“贫僧虽然不知宇文护为何要追你们母女,想来必是为了江山社稷,夫人可要想好,是救这一寺院的僧众要紧,还是要救天下黎民要紧!” “这无关多少,只关先后,况且这些人是我们母女招惹而来,不能因为我们让无辜的人枉送性命!”崔夫人正要上马,却被伽罗吹了一个口哨,那赤练马回到了伽罗的身边。 伽罗紧紧地拽住缰绳:“母亲,我是不会让你去的,那些僧人即便死了也是活该,他们哪里是修行之人,分明是好吃懒做、爱财如命的势利之徒!娘亲有什么好怜悯的!” 崔夫人道:“伽罗,不管别人待我们怎样,我们却不能负了别人。他们虽然是修行之人,却也是有血有肉的庶民出身,惧怕权势也是情有可原的。人心终究是要向善的,相信他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伽罗由不得母亲的偏执:“我不管,只是不让你去,我就剩下母亲这么一个疼我爱我的人!” 崔夫人抚摸着伽罗的头:“孩子,终究有一天你是要长大的,如若今日母亲苟且偷生,后半生便是生不如死。还记得九年前咱们家的那场浩劫吗?那种生死的痛苦,母亲是深有体会,犹如坠入阿鼻地狱一般。若是能救下这些僧人,也算是母亲功德圆满了!” 崔夫人说罢,便要转身徒步而去,慧远大师道:“夫人慈爱之心,老衲深感敬畏,贫僧随夫人一同前去!” 崔夫人和慧远大师刚转身过去,却见伽罗骑着赤练马,从他们身边飞奔而去。伽罗道:“母亲,他们不过是想要这封信罢了,若是将信给了他们,必定会放了所有的人生路!”(未完待续。) 第160章 一层窗纸(下) 伽罗骑着赤练马须臾便到了光明寺外,那一片血海,满地僧众的死尸,伽罗便是一阵的眩晕,险些跌下马。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扶着赤练的脖子。 残暴的士兵们还在肆意无辜地杀戮,为首的校尉揪住了住持的衣领:“说,你们把那对母女藏在了哪里?” 住持颤动得话都说得不利索了:“我真的不知晓,她们跟着那个老和尚不知道去了哪里,真的不在寺里!”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校尉举起手中的血刃,正欲砍下去。 那住持指着晕晕乎乎骑马过来的伽罗:“将,将军你看,来了一个!” 校尉回首,果然是伽罗,心中便是喜悦,放开了住持,命士兵们停手,横着身体走到了伽罗的面前,略微地行礼:“伽罗小姐,在下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请把赵贵妃的密信拿来!” 赤练马踩在了一具尸体上,一口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溅在了伽罗的脸上,伽罗便晕了过去。 校尉不知缘故,正欲上前,忽然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家丁,横在了校尉的面前:“你想对伽罗小姐怎样?” 校尉抬眼看,那人正是宇文觉,便跪下:“见过觉公子!” 宇文觉见寺院门口死了那么多的和尚,想起这几日来在寺院里假装出家,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这些和尚与他相处得还不错,多少还是有一些感情的。怒火中烧,扬起马鞭就给那校尉的脸上打出了血印子:“谁让你们杀人的?” “这是大冢宰的命令,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校尉回答道。 “大冢宰的命令?放屁!”宇文觉道:“我便是从家中赶来的,兄长就是怕尔等滥杀无辜,才让我来阻止,果然不出所料,待到回了营寨,看兄长如何收拾你们!” 校尉吓得哆嗦,跪下求饶:“还望觉公子替在下求情!” “啰嗦什么,伽罗小姐身体不适,还不快把她搀扶到寺里休息?”宇文觉又是一马鞭,在校尉的另一半脸上留下了一道印痕。 校尉正欲去搀扶伽罗,又有一群人马赶到,正是杨坚、高颍以及晴儿和锦云两个丫鬟。杨坚大喊:“住手,脏手不要玷污了伽罗!” 杨坚的身上是血迹斑斑,衣服也残破不堪,与这些兵卒的杀戮,以他们追踪伽罗母女而告终,杨坚便也随着追赶过来。将伽罗从赤练的悲伤抱下来,交给了身边的锦云和晴儿。 宇文觉见到杨坚,很有挑衅的意味:“杨公子,听说你这个怕娘的孩子被禁足在闺房里了,怎么又逃出来了?” 杨坚被光明寺的满目疮痍震撼:“佛门重地,不关世俗之事,却被尔等糟践到这般地步,你们宇文氏要凶残到何等地步?” 宇文觉淡淡地笑了笑:“杨公子,伽罗小姐现在需要休息,在这里说话不合适吧?” 杨坚转身道:“觉公子说的是,我们走!” 宇文觉命校尉带着兵马团团将他们围住:“要到哪里去?眼前就是寺院,应该扶伽罗小姐到里面休息!” “还望觉公子行个方便,打开城门让伽罗小姐回府休息才是,若是伽罗小姐有恙,还可以请郎中医治!”高颍恭敬地道:“况且,佛门之地如此浓郁的血腥味,对伽罗小姐的身体是极不好的,若是再有杀戮,罪孽就更重了!” 宇文觉道:“恐怕是要让高公子失望了,我是奉了家兄之命,凡是和赵贵妃有接触的人,都不能轻易放走。虽然我也不想让伽罗小姐陷入危难,但只要交出赵贵妃带出来的密信,我便可放了你们走!” “有我杨坚在,你们休想得逞!”杨坚用剑指着宇文觉,那剑刃已经是坑坑洼洼,钝得恐怕连一张纸都割不破了。 “恐怕由不得杨公子了吧?”宇文觉挥一挥扇子,士兵们将枪矛对准了杨坚。 “谁说由不得杨公子?”又是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循着声音望去,李昞带着五千精兵,士气高昂地冲开了宇文氏的这些精疲力尽的残兵。 “杨兄弟,接着!”李昞把自己的宝剑扔给了杨坚:“你护送伽罗小姐离开,这里我来对付!” 宇文觉见这般阵势,已经是心生畏惧,却要佯装淡然:“唐国公?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与我为敌,既然本就是敌人,却不知你之前为何要替本公子比武招亲?难道你便如那墙头草顺风而倒?若阵势如此,杨公子可要提放了,说不定哪天他把你也出卖了!” 杨坚哪有工夫和宇文觉啰嗦,骑上赤练马,将伽罗揽在怀里,转向长安城的方向。 “杨公子,长安城的城门不会轻易打开的,过不得城门这一关,你回去也是自投罗网!”宇文觉解下来腰牌,扔给杨坚:“拿着,有了这腰牌,他们自然会为你开门!” 杨坚很困惑:“觉公子这是何意?” 宇文觉冷冷一笑:“休要多想,我只是为了伽罗小姐!” “谢过了!”杨坚向宇文觉抱拳,和高颍以及两个丫鬟,策马向长安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伽罗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明媚的朝阳照射进来,清晨的清风吹拂着很是凉爽,昨夜发生的一切,仿佛之时一场恶梦。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晴儿,兴奋地大喊。 守在门外一夜的杨坚和高颍冲了进来,都关怀地:“伽罗,怎么样了?” “我想喝水!”伽罗道。 “水,水!”杨坚和高颍不分你我,都跑过去抢水壶,争着要给伽罗倒水。 晴儿“噗嗤”笑了出来:“两位公子在这里照看小姐,我先去通报老爷去了!” 杨坚和高颍各自端着一盏茶水,来到伽罗的面前,异口同声:“伽罗,喝我的!” 面对着两个献殷勤的人,伽罗也没什么选择困难,两盏茶一起拿来,都喝了干净:“我很好,你们不要这样过分担心,又死不了!” 高颍道:“可别说死不死的,昨夜九死一生能逃得出来,也算是福大命大!”(未完待续。) 第161章 噤若寒蝉(上) 伽罗努力回想,不免又有些头痛:“昨夜后来怎样了?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杨坚和高颍便把昨夜她晕过去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伽罗。 李昞的出现,并非是偶然。比武招亲之后,高颍未雨绸缪,和独孤信商量让李昞前去凉州城调遣来一些兵马,以防宇文护又兵变。 马不停蹄的李昞,晚上困了便在马背上休息,一路经过驿站,不知换了多少马匹。从凉州调遣了两万精兵,暂且驻扎在城北百余里的隐蔽之处。也是收到了高颍的飞鸽传书,李昞才带上五千精兵赶往光明寺去救援。 这一场劫难是有惊无险,可伽罗还是有些担心:“那封信在哪里,有没有弄丢?” 高颍安慰道:“你便放心就是,已经交给了老爷!” “宇文护那么想得到这封信,还会善罢甘休吗?”伽罗问道。 这也是杨坚和高颍这一夜来所担心的问题,昨夜近乎是剑拔弩张的刀兵相见,宇文氏和独孤氏的对立又从暗流之中浮上水面,是不是就意味着将来两家就直面对抗了呢? 杨坚和高颍无法回答伽罗的这个问题,独孤信也被晴儿带了过来,见伽罗醒来,便关怀地问道:“伽罗,身体如何了?” 经历了一夜的惊吓,伽罗却似乎少了一些昔日的顽皮,多了一点成熟:“父亲放心,女儿无碍,只是母亲现在如何了?” 昨夜崔夫人和慧远大师赶到光明寺之前的时候,宇文护的府兵都已经撤离了,李昞让士兵们清理佛寺门前的僧侣们的尸首,这一场浩劫也算是告了一段落。 李昞本欲治罪没有收留崔夫人母女的住持,崔夫人和慧远大师百般劝说,李昞才肯放了这个势利的秃驴。 慧远大师为死去的和尚做了法事,火化之后,寺院的僧众已经寥寥无几,光明寺也因为这场浩劫,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没落了。 崔夫人安然无恙,放心地回到了桃花庵里,伽罗却不愿意了,生恐不肯放弃的宇文护对母亲不利。 高颍宽慰伽罗,昨日的那场刀兵相见,本来是宇文护意料之外的。宇文护不过是想拿到书信,却未曾料到手下的校尉竟然真刀真枪地杀戮起来。而且杀的是无辜僧人,又是在赵贵妃出游当天行凶,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即便是宇文泰还活着的时候,也未曾如此明目张胆过。 昨夜,大冢宰府上也是一场杀戮,宇文护命人将贸然行事的校尉和知道一些秘密的将领都在地牢里处决了。据方圆三五里的庶民说,凄厉的惨叫声从大冢宰府中传出来,犹如半夜鬼嚎一般。 高颍由此断言,对于书信一事,宇文护是再不敢有所动作,只要独孤信不提,两家心知肚明,他唯恐掩饰还来不及呢!宇文护必定是在静观独孤信拿到书信之后的动作,他现在是以守为攻,不能再让自己的谋逆之心落下口实。 伽罗问父亲,打算如何处置这封书信。独孤信担心的是,这封书信传出来之后,必然会加速宇文护迫害赵贵一氏,宫中的赵玉环恐会步乙弗皇后的后尘! “那何不将书信在朝堂之上呈给陛下,让宇文护的罪行昭告天下?”伽罗急切道。 高颍笑了:“伽罗,你这是更害死了赵贵妃。咱们还掩饰不了这书信呢,怎么就要拿出来?现在这封书信就是赵贵妃的命,宇文护没有得到,也不能确认书信是否真的传出来了,赵贵妃的命还能保得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该怎么办吗?”伽罗望了望面前的这三位男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却揣摩不透男人的城府,男人的世界到底都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又浮现在了眼前。 “他宇文护不是想静观其变吗?咱们就来个以静制动,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看他有什么动作!”高颍说道。 “高兄弟,所谓的以静制动,得有一方是动的,可是宇文护现在也是静,我们怎么个以静制动法?”杨坚不明白高颍这句话的深意。 所谓的“以静制动”就是要让敌人先动,虽然现在敌人是静止状态,但宇文氏想篡位,又不了解独孤氏到底掌握了他什么证据,所以,这局势越是静得可怕,宇文氏就越是坐立不安,越是要想主动试探,直至主动出击,变被动为主动,才是宇文护寻求生机的希望。 “高公子所言虽是,只是如若宇文护便一直静着不动,我们该如何是好?”独孤信揣摩着高颍谋略的深意。 “那岂不是更好?我们求之不得,宇文护若是静着不动,便是不敢篡位谋反,便是天下太平,何乐不为?只是,宇文护必定没有这般耐性!”高颍自信满满的。 “哈哈哈!”独孤信大笑:“果然是高宾之子谋略超凡,真应了虎父无犬子,大魏能多一个这样的谋臣,何愁奸佞不除?” “多亏了老爷栽培,晚辈不过是略懂一些韬略而已!”高颍谦逊地道。 伽罗看着这两人,呵呵冷笑:“你们两个,相互吹捧,是不是觉着很好玩儿?” 话音刚落,便听到家奴跑来禀报:“老爷,不好了,杨府的吕夫人前来索要杨公子来了!” 独孤信起身:“杨公子,你可随我一起去见你母亲?” 杨坚给独孤信鞠躬:“烦请伯父替侄儿回绝了母亲!” 独孤信微微一笑:“我心中有数!” 伽罗调侃杨坚:“喂,你平日里不是挺听你娘的话吗?她让你往东,你都不敢向西,为何今日却敢躲着她不见,就不怕她进来揪你的耳朵?” “她就是把我的耳朵扯下来,我也是不会跟她一起回去的!”杨坚道。 “那可惜了,杨兄弟就是满身的耳朵,也不够夫人扯下来的!”高颍也在一旁打趣调侃,更是逗得伽罗掩面而笑。 “你嘴上说得好,如若夫人强求你和我四姐成亲,你又如何打算?”伽罗还是心中有些酸涩,很在意沙华去杨府之事。(未完待续。) 第162章 噤若寒蝉(下) “不管我母亲如何,我杨坚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杨坚拿起伽罗的手,目光诚恳地说。 伽罗也是一丝暖意,因为高颍在一旁,却推开了杨坚的手:“干什么呢,我只是问你和我四姐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果然如伽罗所担忧的一般,杨坚的母亲吕苦桃,因为儿子不想出来见他,又有独孤信阻拦,便认定是独孤信有意为之要撮合伽罗和杨坚的婚事。 吕夫人对独孤信道:“两家成亲,若是一方父母不同意,另一方便是抢亲,难不成大司马要仗着权势来抢亲?” 独孤信赔笑道:“吕夫人说的哪里话?既然吕夫人认定了我们是亲家,便是娶哪个女儿都一样的,就让孩子们决定自己的事情吧!” 沙华听闻吕夫人又来了,便带着雨儿前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吕夫人面前故作娇嗔:“夫人,小女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独孤信自然是不想让这两人相见的,沙华来此是添乱罢了:“沙华,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你且回去!” 吕夫人留住沙华:“即便是大司马强求坚儿和伽罗,我也不会让她进我们杨家的门,在我眼里,只有沙华这一个儿媳妇!” 吕夫人的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锣鼓震天,有下人来报:“老爷,外面来了一队人马,送来了许多的彩礼!” “送彩礼?”独孤信愁上眉头:“难不成是哪个宇文觉来求亲来了?” 吕夫人哈哈大笑:“大司马,我倒是觉得伽罗和这个宇文公子般配得很!” 独孤信迎了出去,迎亲的队伍已经进了院子,为首的那个年轻公子,并不是宇文觉,而是唐国公李昞。 李昞向独孤信施礼:“叔父在上,小侄在这里有礼了!” “李公子这是?”独孤信虽然知晓李昞喜欢沙华一事,但事先没有媒婆商量,李昞就这样送来了彩礼,却也是出乎意料的。 李昞便跪拜在独孤信的面前:“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随后赶来的吕夫人和沙华也为眼前的景象惊了不小,沙华自然是知道这李昞是冲着自己来的,便要转身回去,却被吕夫人叫住了:“沙华,且莫要走,随我回杨府,即便是你父亲不同意,我们也是一家人!” 独孤信将李昞搀扶起来:“李公子快快请起,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李昞着急:“沙华,莫要跟吕夫人走,我李昞要娶的人是你!” 这是沙华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如若这般说来,却见那吕夫人,果然如同吃了火药一般,被点燃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杨家的儿媳妇,怎么成了李家的了?” 独孤信虽然庆幸李昞来得及时,但这吕夫人的面子总还是要下的来的,便故意嗔怪李昞:“李公子身为唐国公,乃是王公贵卿,如何做事如此莽撞?没有媒妁之言,便亲自送上彩礼来,失了多大的礼节!” 李昞向独孤信和吕夫人鞠躬:“岳父大人和吕夫人莫要见怪,你们也知晓,李昞自幼丧父丧母,孤苦伶仃长大成人,因为大司马的恩情,有幸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我自小便喜欢四小姐,这九年来在军营之中,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唯一想念的人便是四小姐,她便如同是我的亲人一般。沙华小姐我是一定要娶的,我这也是为了报道大司马和四小姐的恩情!” 沙华很是不情愿:“李公子,你,你这是恩将仇报!” “不得无礼!”独孤信训斥了沙华:“李公子对你一番痴情好意,即便是不领情,也不得这样诋毁!” 沙华便躲在了吕夫人的背后:“婆婆,你看嘛,我父亲就是故意偏心伽罗的,你要替我做主!” 看着沙华这故意撒娇的气度,连婆婆都叫上了,实在是有失独孤信的颜面,独孤信是心中有怒而不能言。 “大司马,方才你也说了,儿女的事情,自然是他们自己去做主,沙华既然不想嫁给李公子,执意看上了我们家的坚儿,该如何是好呢?”吕夫人显然是要有意为难独孤信。 李昞上前道:“吕夫人此言差矣,四小姐最终是愿意嫁给杨兄弟,还是愿意嫁给在下,现在说这话,还是有点早了吧?” 吕夫人更是鼻孔朝天了:“好啊,虽然你李昞贵为唐国公,在爵位上坚儿是比不得你,但是人品样貌却是全长安城的贵族女子都倾慕的,谁都不例外!” “难道夫人就不怕,把杨兄弟逼急了,他会做出出格的举动?虽然我和沙华小姐不是两情相悦,我相信,只要在下努力,就一定能打动四小姐的芳心,杨兄弟和七小姐可是彼此相爱,矢志不移的,若是夫人能拆散他们两人,在下必当认输!”李昞的气势,显然要压倒了吕苦桃一筹。 “你……”吕夫人生气地指着李昞:“可恨我那坚儿,竟然这般不争气,让我在黄口小儿面前丢了脸面!” 吕夫人便带着自己的丫鬟,也不与独孤信告别,拂袖而去。 独孤信道:“我送一送夫人!” 吕夫人甩下一句话:“请留步,我受不起大司马的大礼!” 沙华见唯一的靠山便这样离去,很是失望,也对李昞恶狠狠地道:“你休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便带着雨儿回去了。 独孤信对李昞道:“李公子,是我教女无方,还望见谅!” 李昞道:“叔父多虑了,在下素来知晓四小姐的脾气,也请叔父放心,只要四小姐嫁给我,必然不会让她受了委屈。自从小侄家破人亡之后,家中也没有什么财物,这些微博的彩礼,还请叔父笑纳!” 独孤信婉言拒绝:“虽然我是赞成你与沙华的婚事,然而,也不能强为小女做主。否则便又要说我是偏心了,再者,还请李公子回去,请了媒人来说亲,方才不失了尊贵的身份,我也劝一劝沙华,婚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 李昞作别:“叔父所虑即是,是小侄疏忽了,就按照叔父说的办!” 李斌便带着下人,抬着彩礼回去了。(未完待续。) 第163章 举止反常(上) 为了两个女儿的婚事,独孤信愁闷得也是寝食难安,次日早朝的路上,也一直哀声连连。 宇文觉还惦记着伽罗,吕夫人又不赞成伽罗和杨坚的婚事,而沙华也不接受唐国公李昞的好意,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如若处理不好,便是得罪了这三家。 最难应付的,便是宇文氏了,既然已经知晓宇文护开始筹划着谋篡,定然是要划清界限。接下来宇文氏是要拉拢他独孤信,还是要与他独孤信撕破脸皮势不两立,真的很难料定。 独孤信和宇文泰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已经深知他的套路,宇文泰还在世之时,尚能周旋一二以保天下太平。可这宇文护的路数却难以捉摸,宇文护跟着宇文泰对独孤信的谋略和性情是了如指掌,而独孤信却对他一无所知,这种一明一暗的不对等,让独孤信很是彷徨忐忑。 早朝临近结束之时,宇文护却站出朝堂,向魏文帝禀报,提到了昨夜城北光明寺的那场血案。魏文帝和满朝的文武自然心知肚明此事与宇文护的逆行脱不了干系,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正大光明地提了出来。 然而,宇文护终究还是没提到此事是何人所为,欲打算如何处置,只是一点带过地说,他已经派人去查了。而是重点提到了杨坚是如何过关斩将救了伽罗小姐,从比武招亲开始说起,把两人感情如何诚挚,娓娓道来,让魏文帝和独孤信更是困惑宇文护的用意。 “确实是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只是,大冢宰此言是何用意?”魏文帝问道。 “这两情相悦的两个孩子,却不能在一起,陛下难道不觉得是遗憾吗?”宇文护问道。 “人生难免是有遗憾的!”魏文帝便想到了往事,有些伤感,一时情动深处,没有顾忌这是朝堂,便自言自语了:“想当初,朕与茱儿姑娘……” 魏文帝不能与茱儿成亲,也是宇文护所为,宇文护道:“既然陛下也有遗憾,难道还希望同样的遗憾在茱儿的妹妹身上重演吗?” 这句话更是触动到了魏文帝的内心:“大冢宰的意思是?” 宇文护便道:“伽罗小姐不能和杨坚成亲的遗憾,最大的阻力便是杨坚的母亲崔夫人,这也让大司马很是为难。臣的意思是,请陛下降旨,赐婚与杨坚和伽罗这两个有情之人,也算是弥补陛下的憾事了!” 独孤信听闻宇文护的启奏,便如同是芒刺扎进了耳朵里。若是此话从别人口中说出,他尚能接受,宇文护说出来,必定是没安什么好心。至于宇文护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独孤信却难以再想了。 这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如若魏文帝不答应,便是驳了宇文护和独孤信的面子,答应了也不过是驳了吕苦桃区区一介女流的面子罢了,况且,这是对两个有情人有利的事情,魏文帝又是一个情种,自然是愿意做这个月老的。 这一道圣旨下来,吕苦桃再是有千般的怨言,也说不出口了。只是她说了一句话,即便是强行撮合杨坚和伽罗,也不会让伽罗进家门,便要说到做到的。 沙华听到了这个消息,便如同是噩耗一般,起初是难以接受,要去到皇宫了找陛下闹情绪的,却被独孤信拉了回来。沙华便打算绝食以明志,不嫁杨坚誓不休。 沙华的这个招数,确实让伽罗和杨坚都很为难了,倘若沙华真因为他们两人的婚事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两人能厮守终身,也是背负着罪孽的。 更让独孤信担心的是,宇文护到底在想什么,似乎是跟独孤信多少年的老朋友似的,有意套近乎地要帮助独孤信操持伽罗的婚事。起初,高颍和独孤信都觉得宇文护是在找机会套取那封信的消息,结果发现他始终未曾提及过书信。 赵玉环在心中提及到的,要将宫中出现的变故告知她的父亲赵贵,并让赵贵提放宇文护的举动,独孤信也未曾有机会传达出去。毕竟宇文氏的眼线遍布天下,一旦这封信送出去,便如同羊入虎口一般了。 而独孤信只能坦然接受宇文护的好意,便张罗起伽罗和杨坚的婚事,订了日期便在十天后的六月初六日。 这结婚的日子刚定下,雨儿便喜滋滋地向独孤信禀报:“老爷,大好事了,老爷,小姐她想通了,愿意嫁给唐国公李公子!” “真的想通了?”独孤信还是不敢相信:“她不是嫌弃李公子的样貌不如杨坚英俊吗?” “可是李公子是唐国公啊,有爵位自然是比杨公子高贵许多的。况且,在李府是要比在杨府自在的,杨府有一个夫人压制着,终究是不能够自由的。而进了李府却不一样了,小姐便成了说一不二的夫人!”雨儿转述了沙华的话。 虽然沙华想通的道理有些三观不正,独孤信本以为沙华是看上了李昞的武艺和韬略胜过杨坚一筹,没想到她竟然想的是这些肤浅的东西。这倒也罢,比沙华自己想不通要好许多,独孤信的心便放下了。 “只是……”雨儿有些话刚说出来,又有些犹豫了。 “只是什么,她是不是还提了什么条件?”知女莫如父的独孤信问。 “是的,老爷,小姐说,她的嫁妆一定要比七小姐的多一倍,这样才显得老爷不偏心!还有,她也要和七小姐同一天成亲!”雨儿说道。 多要了一些嫁妆,也确实很符合沙华的性格心思,独孤信便答应了下来。 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下来,两个女儿的婚事竟然托了宇文护的福,请了陛下的一道圣旨,最终迎刃而解了。 事情太过顺利,顺利得让高颍有些恐慌,却始终想不出,这件事情的症结在哪里。再者,心爱的女人伽罗就要嫁作他人妻,心中的伤感还是占据了上风,哪里能想得明白这些头痛的问题呢? 伽罗和杨坚二人暂时分开,各自筹备着十日之后的婚礼,心中自然都是美美地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164章 举止反常(下) 然而,被众人遗忘在角落里的,还有一个人,此人便是宇文觉了。对伽罗痴迷的宇文觉,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对伽罗的追求,任由自己的堂兄做这样的安排?宇文觉为何变得如此安静不闹腾,这本不是他的公子脾气。 太多人的举止,在这个时候似乎显得很反常了,沉浸在即将成亲喜悦之中的伽罗,丝毫没有察觉。 独孤信命家丁临时采办了许多的嫁妆,按照承诺,给了沙华比伽罗还要多一倍。李昞也在这十日之内,按照当时大魏王公的礼仪,请了媒人,没有在礼节上有所怠慢。 独孤信的两个女儿同时要出嫁,成了长安城的一大美谈。独孤信、李虎和杨忠本就是大魏难得的忠臣良将,从今往后三家并成了一家人,会不会对宇文氏造成更大的威慑,朝臣自然是议论纷纷,长安城的富户们也更是拭目以待。 因为在朝堂之上给杨坚和伽罗请了那么一道赐婚的圣旨,宇文护更是自告奋勇地以媒人自居,独孤信又怎么好驳了情面反对?在宇文护的主持之下,婚礼当天,所有的朝臣都应该到场。 婚礼便这么热热闹闹地筹备着,一片祥和的景象,长安城的百姓们家家户户也像过年似的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不知不觉,时光荏苒,很快便到了婚礼前夕了。伽罗早便想接桃花庵的母亲崔夫人回家里来,而崔夫人却推就,称如若此时回到家里,伽罗是高兴了,可沙华却如何是好呢?伽罗虽然是不情愿,也只能作罢。 大魏的习俗,女儿出嫁,母亲若在世的话,是必须要亲自给女儿梳头的。伽罗记得,姐姐茱儿当年出嫁之时,母亲给茱儿梳的头可好看了。这么些年来,伽罗偶尔也梦到自己出嫁之时,母亲也为她梳了一模一样的漂亮头发。 好在沙华有三个兄长,两个已经成亲,虽然都不成气候,独孤信颇为烦恼,但总还是沙华的骨肉至亲。再看看伽罗的身边只有邋里邋遢的独孤陀,都六月天的仲夏,还挂着长长的鼻涕,更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成天围着伽罗要果子吃。唯一一个让伽罗值得骄傲的姐姐茱儿,却远在塞北。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高颍本来是答应了陪着伽罗一起守这漫漫长夜的,这也是大魏的习俗,新娘子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是不能睡觉的。当然,很多时候也是因为睡不着,且不说要准备妆扮,就是要出嫁了,离开自己的家和父母,怎么也是让人难以入睡的。 可伽罗也没有把高颍等过来,在闺房之中,除了一些老妈子和晴儿之外,他们又不是能倾诉的人,只能对着红烛顾影自怜了。和杨坚成亲的喜悦,也只能藏在心底。 忽然,伽罗想起了当初姐姐出嫁时候说过的话,将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要像姐姐茱儿那样,嫁给了一个她根本不爱的,而且险些要了自己全家人性命的宇文氏。 伽罗默默地对着北方道:“姐,你放心,伽罗记住了你的话,嫁给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喜欢我。只是,你在塞北,也一定要好好的,幸福的才行!” 沙华那边也是灯火通明,却也更热闹非凡。沙华的两个嫂子,虽然也是长安贵族人家出身,其实也不过是一些门阀士族的旁门分支罢了。 两个嫂子见沙华嫁给了唐国公李昞,这便把她们羡慕得,不住地夸赞沙华是个好眼光,早就应该看清楚了选择李昞,何必只恋着那个除了卖相好看一些,别的都比不上李昞的杨坚呢? 沙华听得厌烦了,便把两个嫂子撵了出去,这才耳边清净了许多。沙华对着铜镜,总是愁眉不展。雨儿看得明白,沙华从未想通过,也从未真心真意地要嫁给李昞。只是不知晓小姐答应这门亲事,如此这般委屈了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 沙华也不说,只是默默不语,总是让雨儿去打探伽罗梳了什么样的发型,便也让老妈子梳同样的发型。 可老妈子却为难了,半日的工夫,沙华的发型已经梳得完美了。再者,两个女儿同一天出嫁,这已经违背了大魏的婚礼习俗,为了做一些区分,媒婆建议不要让两人撞了发型。 沙华很愤怒地重重扇了老妈子一个耳光:“是我出嫁还是你出嫁?我要什么发型你梳便是了,啰嗦什么?” 雨儿也想不明白,往常时节,沙华是不愿意与伽罗撞发型的。且不说是发型一样,即便是不一样的发型,沙华也一定要梳一个比伽罗还要漂亮的,以满足自己的小小虚荣。可今日却为何要和伽罗的发型一样了呢? 雨儿只好劝那老妈子,不要和小姐犟着了,只管再受累一些,散开头发,再重新梳理一遍就是了。 独孤信一个人在书房里也是彻夜难眠,倒也不是因为舍不得两个女儿出嫁,而是心中总也是惴惴不安,似乎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独孤信派出去的探子,探查了长安城方圆百里的动静,都未曾见有一兵一卒,独孤信怀疑宇文护想趁机起兵造反的可能性也没了。只是这一切都太反常,让他总也是如坐针毡。 独孤府中,没有人能睡得安稳,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渐渐地,从伽罗的房间里传来了羌笛的声音。 还记得九年前,羌笛本来是杨坚教她吹奏的,这把底子还是杨坚当时送给她的。羌笛音色本就是有些哀怨,以寄托相思之情的。这笛音吹得,全府上下都安静了,静静地听着,想着,心中都似这夏夜无风的碧波,宁静了许多,就连夏虫也都停止了吟唱。 伽罗的笛音,幽怨又悠远地传到了杨府,杨坚依稀也听得到。此时的他也是彻夜未眠,在自己的书房里,手里攥着九年前伽罗遗落的锦帕。这方锦帕当初是给赤练马包扎伤口的,后来兽医医治了之后,将锦帕换了下来,伽罗便不知它的去向,却是杨坚一直默默地珍藏着。(未完待续。) 第165章 风起云涌(上) 在笛声之中,慢慢长夜悄然度过,东方破晓,长安城都期待着的喜庆日子终于来临了。 过了正午,杨坚和李昞的迎亲队伍便来了。同样的敲敲打打,从长安城主街道的两个方向,同时向独孤府行进,引来了无数观看的长安城百姓。万人空巷,都愿意来一睹天下第一美男独孤信两个女儿的风采。 沙华的容貌气度虽不及伽罗,但终究是独孤信的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顶花轿同时停在了独孤府门前,蒙了盖头的伽罗和沙华同时被老妈子们搀扶了着,准备送进花轿里。 伽罗道:“且慢,我不要进花轿!” 众人很是诧异,以为伽罗要悔婚了。 伽罗又接着道:“按照我鲜卑族的成亲习俗,应该骑马才是,汉人的女子才上花轿呢!” 独孤信欣然答应,命人撤了花轿,当然,更重要的是伽罗想骑着赤练成亲。 被挂上了红绸的赤练马,很是喜悦,它似乎知晓了杨坚和伽罗成亲了,一双前蹄蹦跶着。 已经半只脚踏进了花椒的沙华,也退了出来:“我也要骑马,不要坐花轿!” “把我的坐骑,给四小姐牵来!”独孤信道。 “不,我不要父亲的坐骑!”沙华拒绝道。 “为何,为父的那匹的卢快马,跟了我十多年,别人要我都舍不得,今日一并当作嫁妆送与你,你不高兴?”独孤信道。 “今日乃是女儿的大喜日子,怎么能骑白色的马,我也要骑红色的!可以不是汗血宝马,但毛发一定要是红色的!”沙华说道。 这倒是不容易了,独孤信又不能违拗了伽罗的心意,总还是要在这喜庆的日子,先哄着她开开心心地嫁了出去才好。便命人搜罗了整个长安城,好不容易寻摸来了一匹浑身通红毛发的马儿。 这马儿不过是一般的马匹,毛色黯淡,有些瘦弱,堂堂大司马的女儿骑着去成亲,确实有失体面。独孤信有些犹豫,沙华却义不容辞地跨了上去。 独孤信目送着两个女儿分别被杨坚和李昞接走,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地离开了。围观的百姓们都尾随着迎亲队伍,要了不少的彩头。 伽罗抱着赤练马的脖颈,虽然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到,却分明地感受得到杨坚就在她的身边,与她齐头并进,也能感受得到,杨坚总是不时地看着她。 心爱的人儿从今日开始,就要成为和自己一起相濡以沫的结发之妻,那兴奋的心情,总也是按捺不住的。 忽然,前面一阵骚乱。开道的家丁大喊:“让开,都让开!” 伽罗悄悄地问身边的杨坚:“怎么了?” 杨坚回答道:“是一群流民,挡住了迎亲队伍。看样子应该是要彩头的。” “那就给他们彩头,让他们散落吧!”伽罗道。 在长安城,这是很常见的现象,有人家成亲,总会有一些流民挡着去路,要一些彩头,若是幸运的碰到了富户或者贵族,捡到的彩头,能吃上一两年的饱饭。 前面的路口,便是杨坚和李昞两个迎亲队伍分道的地方,这些流民也是从路口的三个方向出来的。 杨坚便命家丁分发给流民们一些散碎银两,却不料,流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越聚越多。杨坚汗颜了,长安城平日里也未曾有过这么多的流民,这阵势大概有五六百人,是长安城街道上流民的十倍还多。 长安城守城的士兵是不可能放这么多流民进城的,平常时节的那些流民,不过是夹杂在普通百姓之间,在人多的时候,趁哨兵不留神的时候溜进来的。如若说在一夜之间能冒出十倍多的流民,要么是宇文护的这些哨兵不中用了,要么是有人恶意为之。 这些流民自称,因为听说是独孤信嫁两个女儿,所以才早早地赶来的。和杨坚一起行进的李昞,也在命人发碎银子,这些流民可算是比过年还要欢快多了。 终究是喜庆的日子,却没办法赶这些人走,若是闹腾僵了,这些流民横在大街上赖着不走,杨坚和李昞的迎亲队伍便只能卡在这里了。 然而,两家的家丁事先都没准备那么多的碎银子,这么多的流民实在是在他们的预算之外。 家丁们说没碎银子了,让流民们散了,流民哪里肯愿意?不给彩头就是不走。其实,按照他们两家分发的碎银子来说,几乎每个流民都拿到了彩头。不过是有的拿了这家没拿那家,人心总还是贪的,流民们就以为这些彩头本就应该是自己的,怎么能轻易放他们走? 即便是家丁们好劝歹劝,先欠着银子,等迎亲队伍回到了府上,再把欠下的银子再给他们。这些流民们不肯听劝,只认了一个死理,不给碎银子,就是不肯走。 不知不觉,相持不下的两方人马,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开道的家丁和流民们打了起来。后面的流民便不情愿了,一阵上前哄抢,冲撞了过来,直奔着两个新娘子的坐骑而来。 杨坚和李昞着急了,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这群流民伤了两个新娘子。李昞虽然精通兵法韬略,但行事风格率真鲁莽,看得清楚,这流民当中混杂了一些地痞流氓,一定是有人指使,拔剑便要将这些流民斩杀了,杀鸡儆猴。 杨坚阻止了李昞,终究还是两人成亲的大喜日子,见了血光是不吉利的,李昞忍气吞声将剑收了起来。将其中一个地痞提了起来,呵斥道:“是谁指使你们这些乱民的,如若不说,即便是今日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休想或者见到明日的太阳!” 那地痞流氓颤颤巍巍的大喊:“杀人了!唐国公仗着权势要杀人了!” 这一声喊,跟公司震惊了流民,一时更加混乱,东躲西藏,东跑西撞的,把整齐的迎亲队伍都冲散了。 杨坚和李昞又不能向杀敌人一样动刀枪,只靠身体掩护两个新娘子,终究还是让流民们冲了过来。伽罗和沙华的坐骑撞在了一起,伽罗和沙华跌跌撞撞地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166章 风起云涌(下) 新娘子从马背上掉下来,这在大魏的婚礼习俗之中,便是很不吉利的。一时间,杨坚和李昞都慌乱了,掩护着伽罗和沙华不被这些鲁莽的流民们伤害到。 五六十个巡逻的哨兵及时赶到,将这些流民都驱赶走了,为首的巡逻队长向杨坚和李昞道歉:“是我等巡查不利,让两位公子和两位小姐受惊了!” 险些都要动手杀人的李昞,哪里抑制得了心中的愤懑:“你们这些士兵,失职也太厉害了,既然知晓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为何不早点做准备?放了这些流民在城里,看把你们城防的校尉叫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杨坚在一旁劝道:“都是咱们的好日子,何必如此较真?且放了他们吧!” 李昞这才不情愿地挥挥手,让那些巡逻兵们分别在前面带路开道,便再没有什么流民敢靠近了。 伽罗被重新扶到了马背上,前面路口的地方,便和沙华分开行进,姐妹两人,从此便成了两家人了。虽然伽罗和沙华之间这九年来总也没怎么好好相处过,但骨肉一场,这一点小伤感总还是有的。 因为整整一夜都没睡觉,坐在马背上的伽罗开始打瞌睡。人在疲倦的时候就是这样,莫说是坐在马背上,即便是站着都能睡得着,耳边的锣鼓喧天更算不上什么了。 “请小姐下马!”若不是被前来要搀扶她的老妈子叫醒,伽罗还不知晓已经到了。 正当伽罗下马之时,虽然盖着盖头,但是低头看着马儿的毛色和体型,却惊讶不小,这分明就不是赤练嘛!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伽罗惶恐之中,却听见耳边那公子的声音并非是杨坚,而是李昞:“四小姐,我们到了!” 伽罗掀开盖头,惊慌地看着四周,都是李府的人,再抬头看这府门前的匾额,也是李府。 李府的人,尤其是李昞,也更是吃惊不小:“七小姐?怎么会是你?” 大家明白了,这必定是方才流民来冲撞的时候,伽罗和沙华掉下马之后,又都上错了马儿。 这怎么可以?如若现在杨府的迎亲队伍也已经到了,而且,沙华已经进了杨府的门,礼仪已成,那时候吕夫人便更是认定沙华是她杨家的儿媳妇不肯放手的了。 “这怎么可以!绝对不行!”伽罗和李昞异口同声道,简直就是要抓狂嘛,自己心爱的人,却要跟别人成亲? 其实,李昞心中并没有伽罗这般反对,虽然李昞很爱沙华,但是伽罗的美貌更是出众,是个男人总要为之动心的。 伽罗说着,便想李昞索要一匹快马,必须在杨坚和沙华成亲之前,赶回来。 而李昞却有些犹豫了,他心中明白,今日发生的流民事件,并非是偶然,必定更是什么人在背后有意操纵,显而易见,此人必定就是沙华无疑了! 既然是沙华的主意,她一定是早就预谋好了的,借助李昞求亲一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非是真心想要嫁给李昞。倘若是这样的话,李昞就算把沙华给接回来,她也未必愿意成亲,莫说李昞不会强沙华所难,即便是这么做,又有何意义呢? 伽罗着急了:“李公子,你若是再犹豫,我们就没了机会了!” 李昞想了又想,便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伽罗:“你去吧,我便不去了,想来四小姐是必定不想见我的!” 伽罗哪里管得了李昞在想什么,自己骑着马儿便向李府的方向飞奔而去。即便这匹马是和李昞久经沙场的良驹,和赤练马的速度比起来,还是差了好些,伽罗更是心急如焚了。 在杨坚这边,赤练马一直不安分,险些将新娘子甩下了马背。杨坚以为是刚才流民的冲撞躺赤练受惊了。便不住地安抚着赤练,这一路来,磕磕绊绊,行进倒是十分地缓慢。 杨坚的迎亲队伍,要比李昞的到家晚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按照婚礼的礼仪,婆婆是要亲自出门迎接未来的儿媳妇的。但吕苦桃就是不愿意出门,坐在正堂之上,只等着伽罗拜完之后,便要将她赶出杨府,以兑现她的诺言。 沙华刚从马背上下来,按捺不住的赤练马,抬起前蹄子,仰天长啸,咬住已经下马的杨坚的衣领往后拖拽。 杨府的家丁上来要制服赤练,可赤练却毫不留情,只要是谁靠近它,它就踢谁,险些踢到了新娘子。 杨坚心中有些狐疑,即便是赤练马真的疯了,也不至于连伽罗都不认得。自从两个新娘子掉下马,再重新扶上马背之后,赤练就一直这样焦躁不安,杨坚不得不心生怀疑,难道这噶盖头之下的人,不是伽罗? 杨坚欲上前揭了盖头验证自己的想法,却被老妈子等人给拦住了:“公子,万万不可!入洞房之前揭盖头,是很不吉利的!” “我不揭掉,就是想掀开一点点看看!”杨坚道。 “那也不行!”老妈子道:“不准揭盖头,就是不让新郎在成亲之前看到新年更多样子,公子莫要莽撞,惹来夫人的怪罪!” 杨坚有些犹豫,还是轻声地问道:“伽罗,是你吗?” 沙华轻轻地点点头,见杨坚已经怀疑了,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万一被识别了出来,自己的精心筹划也就付诸东流了。 杨坚又道:“你不要点头,只管回答我,是你吗,伽罗?” 沙华还是直点头不说话,这更让杨坚怀疑了,不得不下定决心还是揭盖头。老妈子急切地上前阻拦:“公子公子,千万不要!” 杨坚和老妈子在府门口争执,新郎和新娘迟迟不肯入正堂,眼见着成亲的吉时就要过了,又听到福门外嘈杂,吕夫人起身便出来,见到眼前的景象,怒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杨坚便把心中的狐疑告诉了吕夫人:“母亲,孩儿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新娘并非是伽罗,故而要掀开盖头一看!” 吕苦桃冷笑,不是伽罗还能是别人不成?当杨坚告知了她在途中的经历之后,吕夫人心中便有了不离十,心中喜悦却假装镇定:“吉时都要过了,还在这里胡闹,来人,带公子和七小姐成亲!”(未完待续。) 第167章 逆贼之心(上) 吕夫人明白眼前的这个新娘,其实是已经和伽罗交换过的独孤沙华,自然想着要和沙华配合着,将这场戏瞒着杨坚演过去。只要成了亲,沙华成为杨坚过门妻子变成了既定事实,那时候即便是杨坚再倔强,即便是独孤信再有所反对,也是无用的了。 便命老妈子和丫鬟们,强行推搡着,然而,那赤练马却不依不饶,冲开了人群,跑到杨坚的面前,用脑袋顶一顶杨坚的脸蛋。杨坚看得出,赤练是在让他上背上,却被吕夫人命下人欲将赤练赶走。 “这没用的畜生,要做什么?给我拉下去!”吕夫人盛怒之下,便有下人要上前来牵走赤练。 赤练来到沙华的面前,吹了吹鼻息,咬下了沙华的盖头。 当沙华的面容暴露之时,杨坚虽早有怀疑和预料,却依然是吃惊了不小。有些失算的吕夫人,却有些不情愿和尴尬了,想将错就错继续这场婚礼:“快给小姐重新盖上,趁吉时未过,速速成亲!” 老妈子就只听吕夫人的吩咐,杨坚却再也不顾谁的颜面了,只是跨上了马背,调转马头,一路狂奔出了杨府,向来的路上飞奔而去。 赤练马驮着杨坚,伽罗骑着李昞的坐骑,两人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心同的幸福奔袭着。当两人相会于长安城的大街之上,当赤练马见到伽罗之后,兴奋地嘶鸣之时,穿着新郎和新娘衣服的两人,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脉脉含情地注视对方。 良久,两人谁都不说话,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的双瞳,似乎很害怕一丝的眨眼,会把对方眨没了似的。长安城的居民,围观在街道的两边,虽然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投来期许的目光。 杨坚把手伸到伽罗的面前,伽罗看了看,很信任地将手递给了杨坚,杨坚用力,把伽罗从那匹马上很潇洒地拽到了赤练的背上。杨坚揽住伽罗的腰,柔声细语道:“从现在开始,我便不会再松开我的手,更不会再把你弄丢!” “好,好!”两边的居民终于看到了他们期待的这一幕,齐声鼓掌喝彩。 从两边街道的楼上,有人撒下了一把把的花瓣,在清风之下打旋,在阳光之下耀眼。 两人便回忆起九年前,在凉州城马厩里最后的一抹夕阳下,年幼时候的他们,在做最后一别。也是这般的季节,也是在这个时辰,两个人手拉手在原地打转,那时候的天真无邪,化作无尽的欢心烂漫。 在居民们羡慕和祝福的目光之中,赤练马缓步前行,仿佛是在享受着别人的瞩目,又好像是在给两个主人营造这浪漫的氛围。 伽罗也紧紧地靠在杨坚的怀里,这是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杨坚的温度,杨坚的心跳,还有他因为激动而不均匀的鼻息。 当杨坚和伽罗回到杨府之时,夕阳几近落山,已然是过了成亲的吉时。吕夫人便要迁怒在伽罗的身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子,吕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自从杨坚骑上赤练马去寻找伽罗之后,沙华被晾在了那里,傻愣愣、痴呆呆,她精心策划的所有事情,显而易见的已经失败了。 吕夫人虽然也舍不得将沙华让给别人,为了沙华的幸福考虑,她不得不劝说沙华顺水推舟,以上错了马为借口回到李府成亲。若是错过了今日的机会,他日再要反悔,便也是不可能的了,便命下人抬过来花轿,将沙华搀扶了上去,一路送到李府去了。 沙华并没有听出吕夫人的话语之中都是在为她考虑,只是懵懵懂懂,脑海里一片的混乱,就像堕入了无边的迷雾之中,看不清眼前,看不清内心,更看不清未来。 花轿一路来到了李府门前,李昞正指挥着下人摘掉张挂的红绸子和红灯笼。见到花轿停在眼前,杨府的老妈子将沙华从花轿里面搀扶出来,李昞也是十二分的诧异。 老妈子向李昞说明了缘由,把沙华交到了李昞的手中,便告辞而去。 望着朝思暮想的沙华的娇柔面容,李昞情不自禁地喜上嘴稍。却不料,沙华似有几分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李昞便收敛了:“四小姐,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快点儿成亲吧!”沙华的这语气,是不情愿之中,夹杂着心灰意冷。 也不用李昞和下人带路,沙华便径直走到了李府的正堂,轻车熟路,如同是在自己家中一般。 在厅堂之上,李昞和沙华对视了数秒,便道:“四小姐,如若这门亲事你不想成,我便和大司马商议,退了这门亲事……” “你当本小姐是什么?你想成亲便可以成亲,你想不成亲便是要退亲?长安大街上卖的菜?”沙华听了更是气愤,而更多的气愤,是来自于对伽罗和杨坚嫉妒。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李昞忙解释:“在下是担心,四小姐对在下连倾心都说不上,若是这般强求,岂不委屈了四小姐?” 沙华却道:“不管我是不是倾心,你对我是倾心的,这就已经足够了!你想不想和我成亲?” 说真心话,李昞是自然非常想的,虽然明知沙华是不情愿的,明知沙华是带着满腔的怨气,还是坚持成了亲。 杨府里,刚刚礼成的杨坚和伽罗,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送入了洞房之中。 依照独孤信的安排,两家的酒宴并作一处,虽然百官们送来的贺礼是分别送到了两个府上。但鉴于杨坚和李昞都是独孤信的女婿,宇文护的意思是,将喜宴摆在了独孤府里。 如此一来,成完亲的杨坚和李昞,将两个新娘子留在了新房之后,还要一路回到独孤府中,却陪那些宾客们吃喜酒。 伽罗一人便在新房之中静候着,回想起白日里的惊心动魄,这样的婚礼,也是深刻了一生的。忽而便想起了高颍,今日是她的婚礼,这么重要的日子里,竟然没见到他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168章 逆贼之心(下) 杨坚和李昞在独孤府上陪满朝的文武大臣吃喜宴,挨个敬酒,谢过前辈叔伯们前来捧场,整个独孤府上灯火通明,十二分的热闹。 只是独孤信越发显得焦躁不安,百官们越是尽兴,他越是惶恐。即便是宇文护就在眼前,喝得酩酊大醉,似乎并看不出来有什么异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们回来禀报说,经过探查,大冢宰府上像往常一样,也并没有什么异动。 独孤信以为是自己多虑了,宇文护上来敬酒独孤信:“大司马,恭喜你啊,收了两个好女婿。所谓‘上阵父子兵’,这两个好女婿,将来一定能帮助大司马建功立业!” “岂敢岂敢,多亏了大冢宰的帮持!”独孤信回敬了宇文护一杯酒。 宇文护斜了一眼刚刚退去的家丁:“大司马的下人,这一个酒席之间,进进出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独孤信掩饰道:“哪有,只是派去杨府和李府去的,给两家的下人嘱咐一些两个小女的起居习惯,唯恐两个小女到了婆家宅邸有些不适应!” 宇文护自然是知道独孤信说的这些话乃是言不由衷,却还是虚伪地说道:“大司马真是爱女心切,我宇文护向大司马担保,倘若两位小姐今后如果过的不幸福,我便第一个不会轻饶了他们这两个畜生!不要担心这么多,走,大喜的日子,走,我喝酒去,同僚们还等着呢!” 独孤信也明白,宇文护必定是看出了他的忧心忡忡,倘若再这般愁眉苦脸地探查宇文护的消息,却在面子是挂不住的了。也只好强颜欢笑,回到宴席上。 宇文护对杨坚和李昞道:“杨公子和李公子,还不来给你们的岳丈敬酒?” 杨坚和李昞分别倒了一杯酒,走到独孤信的面前,齐声道:“承蒙岳丈的厚爱,小婿敬岳丈大人!” 独孤信和杨坚、李昞,一起干了手中的酒。 宇文护拍手道:“好,非常好!杨公子、李公子,你们可真是幸运得很啊!可知我们家的那位不成器的觉公子,吵嚷着就是要做大司马的女婿,可他也不照照镜子,哪里配得上,所以,我就没答应!所以啊,今后你们若是对两位小姐有不恭不敬,我便饶不了你们!” 听了宇文护这假惺惺的话语,杨坚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李昞更是恶心宇文护的德行。当宇文护的手拍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他便嫌弃地将宇文护的手挪开。 宇文护却也没计较,讪讪地笑了笑:“你们一家人先聊着,我去那边喝酒!” 看着宇文护离开,李昞便耐不住心中的愤懑:“岳丈难道看不出来,这宇文护举止反常,一定是另有图谋!” 独孤信摇头叹息了一声:“就是因为他早有图谋,必定是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让人难以察觉蛛丝马迹。这宇文护的权谋,远超过他的叔父宇文泰,真是长江后浪催前浪!这种感觉最是可怕,你明明知晓危机就在周围,却看不到、摸不到!” 杨坚想了想,呵呵笑了笑:“岳丈和姐夫必定是多虑了,宇文护还在咱们家,只要多派一些人手,即便是宇文护想做什么,我们只要把他控制起来,也是插翅难飞!” 李昞摇头:“兄弟想的太简单了,这便是宇文护举止可怕的地方。倘若今晚他想有什么异动,却偏偏还要在咱们眼皮底下待着,这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却有让你我捉摸不透,待到咱们反应过来之时,恐怕别人的刀子早已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之上!” “嗨,也许是咱们想多了呢?宇文护兴许并没有什么异心,只是真心实意地想和岳丈大人讨好关系而已!”杨坚心中虽然也有些忐忑,但还是要强装镇定。 “但愿是如此吧!”独孤信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不过你们二人也不要懈怠,酒一定要少喝,万一真有什么变故,还能清醒应对!” “遵命!”杨坚和李昞领命,接下来在和百官们一起喝酒之时,便用了一些白水代替了酒水。 消失了一天一夜的高颍,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走到独孤信的面前道:“不好了,长安城的城防比以往增加了十倍的兵力,弓箭弩手都齐备,剑拔弩张的态势,我便怀疑独孤信有异动。便匆匆赶往皇宫,果然如我所料,皇宫的御林军正在被撤换成了宇文护的精练府兵,伺机待发,恐今夜便是要偷天换日了!” 独孤信听了,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一言不发,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在这喧闹的之中,独孤信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被掩盖住了,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独孤信的变化。假装醉熏的宇文护,一直都在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独孤信的一举一动,当发现独孤信这个神态之时,便料定他已经知晓了情况,暗暗嘱咐了身边的随从,那随从得令之后,便匆匆离去。 高颍悄声道:“为今之计,是一定不要让宇文护走出独孤府半步,即便是他有谋逆之心,以他一人的性命,换陛下的安危,还是能有一些胜算的!” 独孤信点头,悄悄道:“你先带人封锁所有的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出,以免宇文护和外面的人勾连。长安城里没有咱们的人马,若是刀兵相见,咱们必定是要敌不过的,若是在府上,有坚儿和昞儿在,宇文护不是对手。” 高颍领命,便离去吩咐下人把守大门和角门,却因为吩咐晚了一步,宇文护的随从已经匆匆从府中离去了。 独孤信把杨坚和李昞叫到身边:“你们两人,可带了兵器?” 杨坚和李昞摇头:“就穿了这一身新郎装来的,哪里有什么地方带兵器?” 独孤信道:“你们到我的书房里,有几把上好的剑,你们去拿来!” 杨坚和李昞明白,必定是要将宇文护拿下了,便得令去了独孤信的书房。(未完待续。) 第169章 偷天换日(上) 杨坚和李昞得了独孤信的命令来到书房,按照独孤信的嘱咐,正准备去拿了宝剑,却见书房已经被几个随从打扮的人占据了。这些人是混杂在文武宾客之中的,他们伸手敏捷,抢先拿走了独孤信珍藏的所有兵器,看来是对独孤府中的布局了如指掌,宇文护的手下无疑。 独孤信珍藏的兵器,都是上好的神兵,锋刃无比。这几个人仗着手中的兵器,事无忌惮地与杨坚和李昞过招。赤手空拳的杨坚和李昞二人,虽然也是武艺超群,但刀兵是不长眼的,若是触碰到了这锋刃的兵器,肢体即便不断,也会被削下大块的肉。 一番苦战之后,杨坚和李昞分别抢到了趁手的宝剑,那些随从见识了二人的厉害,也不恋战,慌乱地逃出去。 杨坚和李昞追了出来,夜幕之中,也不见了那些人的身影。两人便回到独孤信身边汇报:“回禀岳丈,方才我们在书房里遇到一群黑衣人,追出来之后,便已经不见了那些人的身影!” “不好!”独孤信大惊失色,便要向后院疾走而去。 还未等独孤信走进步,忽然一声响亮的瓷碗摔碎的声音,喜宴顷刻鸦雀无声,万马齐喑,众人循着声音望去,这是宇文护故意将一只碗摔碎在地上,却不知他是何意。 紧接着,却见那群随从压着独孤信的五个儿子出来。因为五个儿子想来窝囊不成气候,这种和百官打交道的场合,独孤信并未准他们出来,是担心他们言行有失,给他丢脸。 杨坚和李昞执剑保护独孤信,文武百官们也是莫名其妙,议论纷纷:“这大喜的日子,是要做什么?” 已经预料到宇文护举动的独孤信,克制情绪,泰然问道:“大冢宰这是何意?我的这五个儿子可曾得罪过尊驾?” 宇文护轻轻一笑:“是在下要得罪大司马,还望大司马见谅!” 话音刚落,便听到府门外闹哄哄的一阵吵嚷,高颍慌张地走到独孤信的身边耳语,独孤信再也无法心平气和,怒发冲冠:“宇文护,你是想造反吗?” 却见穿着新娘装的伽罗和沙华一起被押付过来,被绑着来的还有杨坚的母亲吕苦桃。 文武百官见这阵势,人人自危,有胆小的想要夺门而出,却被外面的士兵用长枪顶了回来。 “诸位稍安勿躁!”宇文护道:“在下是不会伤害诸位的,该吃吃,该喝喝,来,我宇文护敬大家一杯!” 宇文护举起一杯酒敬向众人,仰头喝了下去,将杯底朝天,向文武百官们证明自己已经喝得精光。虽然宇文护笑容满面,看似平易近人,但文武们谁人不知,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笑容里面满是锋利的刀刃! 文武百官们勉强地喝下酒,接着提心吊胆地划拳喝酒闹哄哄,却无人不心中胆寒。 杨坚让李昞保护独孤信,自己提着剑来到伽罗、沙华和吕夫人的面前,逼迫士兵们:“松开!” 士兵们得不到宇文护的将领,自然是不肯松手的,吕夫人摇头:“坚儿,没用的!” 杨坚关心地问道:“母亲,伽罗,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伽罗和吕夫人摇头,杨坚略略地松口气,一旁的沙华看着更是妒火中烧:“快救人啊!” 吕夫人安慰沙华:“还看不出来吗?这是早有预谋,反抗只不过是在做困兽斗罢了!” 宇文护大笑:“哈哈哈,吕夫人果然是高见,都听到了吧,谁都别想着反抗,做困兽斗是没用的!” 独孤信问道:“宇文护,你到底想做什么?” 宇文护笑道:“稍安勿躁,过会你便知晓了!” 其实,独孤信已经猜到,此时的皇宫之中一定不安宁,宇文护是在等皇宫那边的消息。 魏文帝与赵贵妃正在酣睡,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九年来的和平安逸让魏文帝忘记了乱世的危机四伏。悄无声息之中,一队由宇文护的府兵冒充的御林军进了赵贵妃的长信宫,将魏文帝和赵贵妃从床榻上揪了起来。 赵贵妃护住魏文帝:“你们这些贼人,是宇文护派你们来的?想对陛下做什么?” 士兵道:“我等是奉了大冢宰的将令,捉拿无道昏君!” 赵贵妃愤怒:“宇文护谋逆之心已久,今日总算是耐不住造反了?却要这般诬陷陛下,难道你们也想和宇文护一起在史书上遗臭万年,遭后人唾骂吗?” “史书上是不会记载这些无名小卒的,再者,向来都是成者王侯败者贼,后世的史书,还不是由我们这些胜利者来写?”这个声音从门外进来,进来的正是摇着扇子的宇文觉。 那些士兵见到宇文觉进来,便拜倒:“见过觉公子!” 宇文觉挥挥手,示意那些士兵起身,便走到魏文帝的面前:“陛下还是识时务吧,你本来就是我们宇文氏的掌中玩物,应该清醒地知道,早晚会有今日。” 魏文帝很生气,却也是心知肚明的,闷闷地说不出话来,赵贵妃怒斥:“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早晚会遭报应的,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宇文觉摇头,用扇子挑起赵贵妃的下巴:“美人,万万不可飞蛾扑火!赵将军虽然智勇超群,拥兵二十万,却依然不是我宇文氏的对手!真是个美人,如若我做了皇帝,都想纳你为皇妃,只可惜,我心中有所属!” 魏文帝打落宇文觉手中的扇子:“无论朕是不是一国之君,朕的妃子,你休要痴心妄想!” 宇文觉涎皮笑脸地捡起来扇子:“陛下尽可放心,只要我宇文觉做了皇帝,定然可以保全你和妃嫔们的安全,倘若是我那没有人性的堂兄得了逞,我便不敢断言了!” 赵贵妃从宇文觉的话中听得出一些端倪,冷冷地:“真是可笑,你们兄弟二人却也是有异心,就不怕你夺了皇位之后,你兄长要杀了你?” “怕!我当然怕!”宇文觉道:“可是怕又能怎样,这皇位谁不想坐?陛下不想坐?那就让给我呗!”(未完待续。) 第170章 偷天换日(下) “宇文觉,休得对陛下放肆!”皇后郁久闾在众位宫女和护卫的簇拥下,雍容华贵地赶到,手里也提着一把剑,走到魏文帝的面前跪下:“臣妾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跟着闾皇后一起来的,还有太子元欣,刚满十周岁,同样手里也提着一把剑,也走给魏文帝跪下:“儿臣救驾来迟,望父皇恕罪!” 魏文帝将闾皇后和太子元欣扶起来:“快快请起,你们来的不算太迟!” 宇文觉略微地给闾皇后施礼:“见过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拿什么救驾?和宫里宫外,都是宇文氏的人,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皇后娘娘是我父亲的义女,只要你能劝陛下禅让,即可保全你们一家老小!” “本宫最羞愧的就是和你们宇文氏有牵连,若上天再给本宫一个机会,定然不会与你们宇文氏有任何瓜葛!”闾皇后道。 “皇后这可算是过河拆桥?若不是当年我父亲力荐,恐怕今日坐在皇后位置上的是茱儿小姐,或是乙弗皇后,你现在恐怕还在柔然大漠放养呢吧?”宇文觉冷冷地嘲笑。 “你!”闾皇后用剑指了指宇文觉:“来人,把这个逆贼给我拿下!” 闾皇后身后的护卫应声要上前。 “谁敢!”宇文觉一声令下,身旁的府兵也都拿着枪,围了上来,寝宫外面的府兵也都闯了进来。 魏文帝见势头不妙,恐伤到了闾皇后和元欣太子:“都住手,朕让你们……朕求你们都住手!” 闾皇后将魏文帝扶起来:“陛下乃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这普天之下都是你的臣子,谁敢赌陛下不恭,我郁久闾手里的剑不是吃素的!宇文觉,你敢尝试我手中的剑吗?” 不学无术的宇文觉,当然知晓闾皇后在柔然大漠之时,学得一身精湛的武艺,怎么敢和她一较高下?给士兵们使眼色,士兵们会意,上前将赵贵妃抓了起来,以为人质。 魏文帝着急:“宇文觉,你不要伤害赵贵妃!” “那好啊,只要陛下卸下退位诏书,将皇位禅让给我,我便放了你最心爱的人!”宇文觉得意。 “好,朕写,朕把皇位禅让给你!”魏文帝看着士兵锋利的剑刃,险些割到了赵贵妃稚嫩的脖颈上。 赵贵妃急切:“不,陛下不能写!” 闾皇后更是恼怒:“陛下,你便为了一个女人,置祖宗留下的大魏江山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不顾?陛下当年的雄心壮志哪去了?” “不,朕已经失去两个心爱的女人了,如若再失去赵贵妃,朕怎能苟活在这世上?来人,给朕笔墨伺候!”魏文帝命身边的太监拿来笔墨。 太监自然是犹豫的,但跟随了魏文帝多年的他,自然如同是魏文帝的影子,魏文帝所思所想,他有怎能不替魏文帝体谅呢?便忍着悲痛,去拿了笔墨。 魏文帝一笔一划地颤抖地在帛书上卸下禅让诏书,执笔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他努力克制悲痛,将字迹写得工整,维持作为皇帝的最后尊严。 看着魏文帝的禅让诏书就要写完了,闾皇后焦急万分,太子元欣跪下哀求:“父皇,使不得,使不得啊,父皇!” 魏文帝摸了摸元欣的脑袋:“孩儿,父皇对不住你,没能替你保护好皇位,更对不住祖宗!” 闾皇后满是血丝的眼睛,有些狰狞地看着赵贵妃:“赵玉环,陛下是为了你才写下这诏书的,你若在,陛下便要背上亡国之君的骂名,你忍心吗?” 早已泣不成声的赵贵妃,泪人儿似的,心中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皇后,臣妾心中明白。” 赵贵妃看了一眼面前那把明晃晃的宝剑,想着引颈自刎,可那一道寒光闪过,心中便打颤,不敢再做有所动作。 “赵贵妃,你在犹豫什么?”闾皇后怒道。 “臣,臣妾怕痛!”赵贵妃的温婉,更是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魏文帝却替赵贵妃求情:“皇后,朕已经无心留恋这皇位,便不要逼迫赵贵妃了,你若逼死他,便是在逼死朕!” 一直在旁观看的宇文觉鼓掌:“感人啊,实在是太感人了!当今陛下原来是这么重情重义的情种,这就对了,不做皇帝,做一个平头百姓,好好地过平凡的日子,和你的至爱之人长相厮守,岂不更好?” 魏文帝扔下比,太监叹着气将玉玺蘸了蘸印泥,递给魏文帝。 魏文帝双手捧着玉玺,下不定决心将玉玺盖下,这一盖下,他便成了千古罪人。 宇文觉道:“陛下不要再犹豫了,盖了这个印,陛下便可以无事一身轻了!” 魏文帝无奈地将印落下,太子元欣扑上前,死死抱住玉玺:“父皇,不要这样,如若父皇不做皇帝,不想担着江山,孩儿替父皇做皇帝,孩儿替父皇担江山!” 太监看着懂事的太子,不免更加唏嘘不已。 闾皇后握紧了手中的剑,挥起来,便一剑刺中了赵玉环的心口,赵玉环没有气力叫出最后的呻吟,只是张大嘴巴、瞪着眼睛,双手握住剑刃,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出。 “贵妃!赵贵妃!”魏文帝意料之外,丢下手里的印,疾步抱住即将倒下的赵贵妃,玉玺便重重地落在了诏书之上。 “欣儿,快拿开那方玉玺!”闾皇后道。 太子元欣拿开玉玺之时,为时已晚,清晰的印已经盖在了诏书之上,诏书已经生效。 宇文觉生怕急红眼的闾皇后毁了诏书,扑上去便把诏书拿到了自己的怀里,仰天大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要做皇帝了!” 士兵们齐刷刷地给宇文觉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觉环视了周围拍马屁的士兵们:“爽,太爽了!原来做皇帝是这样的感觉,虽然你们平日里都给我……不,给朕跪下,可就是今日不同往时,跪得是最有气势,最让人惬意!” 愤怒的闾皇后握着手里沾染赵贵妃鲜血的剑,要杀宇文觉,却被士兵们层层围住,闾皇后无从下手。(未完待续。) 第171章 江山易主(上) 本来是烛光通明的独孤府,现如今被宇文护府兵的火把照得通亮,长安城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政权更迭,百姓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享受了九年的太平安康,百姓们也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的。 独孤信一家人被士兵们强制围在了院落的正中,来吃喜宴的文武百官哆哆嗦嗦地远远地在士兵们的身后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杨坚搂着伽罗,拍着她的肩膀,自小就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伽罗,自然没有杨坚想得如此脆弱,只要不曾见血,伽罗是无所畏惧的。只是这种被杨坚呵护的感觉很幸福,伽罗便也没有自顾逞强,头贴在杨坚的肩膀之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吕夫人虽看不惯杨坚对伽罗的宠爱,却也只是默不作声;却让坐在对面的沙华生了闷气,坐在李昞身边,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着他。其余的那些兄弟们,脓包似的哭哭啼啼。 独孤信闭目养神,泰然自若,静候着宇文护宫中的消息,高颍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看着焦急的宇文护来回踱着步伐,像是热锅的蚂蚁,料定此时这个逆贼内心是多么煎熬。 “报——”一名传信的施斌,从外面闯了进来,将一封信呈给了宇文护。 宇文护大笑:“好,真是太好了!我宇文氏的山河大业,终于在我宇文护手上成功了!” 杨坚和李昞气得咬牙切齿,要起身,却被士兵用枪盯着背心,独孤信示意两个女婿不要轻举妄动。 宇文护走到独孤信的面前:“大司马,天下已经掌握在我宇文护的手中,江山易主,今后便是我宇文护掌管天下。你若愿追随我宇文护平定天下,一统江山,由你来掌管天下兵马,建不世之勋,莫说封公,封异姓王我宇文护都在所不惜!” 独孤信只是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宇文护,仍然不说话。 宇文护想了想:“若是大司马还没想好,便再想三日,三日之后禅让大典之上,还望大司马能在三日之后的禅让大典之上,给我宇文氏一个交代。这三日之内,就委屈了大司马,全家老少,谁都不能走出府门半步!” 宇文护的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传消息的士兵闯了进来:“报,禀大冢宰,觉公子得了传国玉玺,让废帝元宝炬把皇位禅让给了他自己!” “什么!”不只是宇文护听了如同晴天霹雳,文武百官更是炸开了锅。 宇文护之所以自己镇守在独孤府上吃喜宴,不过是障眼法,将文武百官都聚集在这里,让独孤信放松警惕。本以为宇文觉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爷,不会有什么胆量违背他的安排,却也忘了这个公子爷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怎能不想着这个可以号令天下、为所欲为的皇位呢? 杨坚、李昞和高颍三人相互对视,冷冷大笑。伽罗却不明白他们是在笑什么,宇文觉若做了皇帝,这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高颍却道,现在先乱的不是天下,而是宇文氏自己。宇文护精心谋划了这么个惊天阴谋,处心积虑了这许多年,结果却落得个给他人做嫁衣,又岂能不气愤? 宇文护拳头捏的“咯吱”响:“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竟然在背后阴了我,走,随我将这个小混蛋抓回来!” 宇文护留下一些士兵看守,怒火中烧地前去捉拿宇文觉去了,文武百官也跟着散了去。 伽罗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却都是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杨坚道:“陛下连禅让诏书都写了,想来大魏已经是完了,这却让我们这些大魏子民如何是好?” 独孤信终于也是忍不住了内心的悲愤:“想我独孤信年轻之时,从高欢手中护着陛下逃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光复大魏,今日江山不在,陛下蒙难,我独孤信有何面目面对祖宗!” 说着,独孤信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正要自刎。 伽罗心惊肉跳:“父亲,不要——” 杨坚和李昞眼疾手快,拦住了独孤信,李昞劝:“岳丈冷静,你乃是大魏的顶梁柱,光复大魏并非无望,陛下和太子都还在,又何必自寻短见?宇文护不过是一时得逞罢了,咱们还有几路兵马,早晚会有反攻的机会!” 独孤信放下手中的剑,伽罗这才稍稍心安:“女儿知晓父亲为国操劳,自打回长安以来,这几个月之间,未曾见到父亲睡一个安稳觉。只是如若父亲倒下,这些年来日夜的劳苦岂不是白费了?让大魏的子民又指望谁来救他们于苦海?” “是啊,如今不过是宇文护的一时得逞,只要国之根本还在,他日仍可以东山再起,光复大魏!”独孤信看着空当的院落,杯盘狼藉的喜宴,命令道:“来人,今日乃是我独孤府的大喜日子,重整酒宴,全府上下无论男女尊卑,都吃喝个痛快!” 一直沉默的吕苦桃,淡淡地道:“大司马倒也是想得开,我乃是一介女流,却看不出你们男人都在为了什么?不过是江山易主罢了,姓元也好,姓宇文也罢,这江山还是那个江山,百姓还是那些百姓,何必争什么正统?要什么忠义?放着好好的富贵不过,到头来反倒丢了性命,后悔都来不及!折腾了一日,我也累了,你们府上可有干净的厢房,收拾一间出来,我要休息了!” 独孤信忙命老妈子去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让那些士兵退出独孤府,到府门外去。 沙华看着吕夫人的背影,也上来劝独孤信:“父亲,吕夫人说得何尝不是,既然宇文氏已经得了天下,许诺了父亲这么多好处。从小父亲便教导我们顺天应命,为何父亲今日却如此偏执?” “住嘴!”独孤信大怒,扬起巴掌,若不是伽罗和李昞将沙华拉了回来,巴掌已经打在了沙华的脸上:“我独孤氏向来以忠义立本,不许你出不忠不义之言,更不许后世有不忠不义之辈,倘若再让我听到这般言语,便割了你的舌头!”(未完待续。) 第172章 江山易主(下) 新婚之夜,独孤府之中却充斥着焦虑,伽罗也是,沙华也是,独孤信更是。伽罗很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对宇文氏更是痛恨了。虽然伽罗素来知晓宇文氏作风便是阴谋算尽,却没想到,竟然算计到自己的婚礼之上了。 对于女人来说,婚礼是人生之中最重要也是最珍贵的,对于古时候的女人更是如此,所有的关于爱情的浪漫幻想,都在婚礼之上。人生之中唯一的这么一次婚礼,本想和心爱之人有一个浪漫的回忆,却被宇文护这个奸贼给破坏成了一场恶梦。 也许正是因为婚礼的不如意,预示着伽罗和杨坚爱情婚姻的坎坷与曲折。 伽罗努力克制内心的不愉快,今日过后,伽罗便开始了和心爱的人,步入了新的人生阶段。 杨坚和伽罗面对面坐在床榻的边上,红色的烛光映衬着两人俊美的面庞,只是默默的,谁也不说话。他们像今日这样,能久久地凝视着对方的面容,也是从未有过的。他们彼此觉得对方越看越赏心悦目,仿佛今夜就这样便是最幸福的了。 “我……”伽罗也有羞涩的时候,有点欲语还羞,“我们便成了夫妻,今后该如何称呼对方?” 杨坚呆呆地道:“既然是夫君,我便是你的夫君,你便是我的夫人嘛!” “这多不好,别人都是这般称呼对方,一点都不特别!”伽罗努努嘴,翻了翻眼白。 “该怎么称呼呢?你叫我坚儿,我叫你罗儿?”杨坚又想了一下。 “什么罗儿,还鼓儿呢,真是够笨的。”伽罗仔细想了想,“不如,也罢,暂且便叫夫君和夫人相称吧,待我想起再改口也不迟!” 杨坚笑了:“遵命,夫人!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你笨啊,做洞房该做的事情,这种事情,还要我一个女孩子主动吗?”伽罗脸唰得红了,杨坚能问出这么呆的问题,真是让人又气又恨。 杨坚便怯生生地伸手,要去解伽罗的衣带,刚碰到伽罗的腰部,伽罗便忍不住笑了,杨坚又把手缩了回去。 伽罗便生气了:“我不过是怕痒而已,看把你吓得。” 杨坚被伽罗这么一说,更是羞涩地不敢再动手了。伽罗索性也顾不了什么矜持,自己主动将杨坚的衣带解开,宽了他的衣服。当杨坚的上身暴露在伽罗的面前,除了健硕的肌肉之外,伽罗看到的便是便是一些刀剑的伤痕了。 伽罗心疼地抚摸着杨坚身上的每一个伤疤,仿佛这些伤疤不是在杨坚的身上,而是在伽罗的心里,不免扑簌簌地滴下了眼泪。 杨坚给伽罗擦拭眼泪:“夫人,你哭什么,身为三军统帅,战场上建功立业,这点伤痕是在所难免的。” 伽罗抿了抿嘴:“我是担心刀剑无眼,万一……” “没有万一!”杨坚打断了伽罗的话,不让她再说下去:“你身为门阀士族,应该习以为常才是,若是我们不能在沙场之上建功,又怎能保得住自己的家世地位?没有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之人能轻易得到上天的眷顾。” 杨坚的话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想起刚刚夺得了皇位的宇文觉,他此生玩世不恭,从未在沙场之上建功立业,更不知晓创业的艰辛劳苦,却轻松做了皇帝。如此想来,伽罗更对杨坚是几分得敬爱和怜惜了。 “你看我,本是大喜的日子,却想着不愉快!”伽罗努力笑:“你能告诉我,这每一个伤疤的故事吗?比如,你肩膀的这最长的刀疤。” “你问得可真是准,这是第一次受伤的时候,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杀敌,说起来是与伪朝高欢交战,那天下着磅礴大雨……”杨坚陷入了回忆,将身上的一个个疤痕,经历过的一场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一一讲述给了伽罗听。 沙华的新房之内,李昞和同样和沙华面对面坐着,只不过,沙华坐在床榻之上,而李昞却只能远远地坐在她的对面,沙华未曾让李昞近身。 李昞开口打破了沉默:“沙……夫人……” “我不是你的夫人!”沙华道。 “我们既然已经成了亲,又如何不是我的夫人?若是沙华小姐反悔,我这就去与岳丈说清楚,当下若退了这门亲事,应该还是来得及的。”李昞说着,起身便要走出去。 “你给我站住!”沙华一声呵斥,李昞便止住了脚步:“亲是我要与你成的,即便是不想成亲,也是我说了算!” 李昞看着愁容满面的沙华:“我知晓你心中只牵挂着杨坚,可杨坚心中并没有你,更何况他已然是你亲妹妹的夫君,你这般惦记着他,合适吗?即便是不退婚,我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若是走出这房门半步,我们以后便是恩断义绝了!”沙华冷冷地道。 “待你心中能容得下我,我便自会回来的!”李昞说着,再也不顾沙华的反对,打开了门。 沙华起身将李昞拽住:“新婚之夜,你却不在洞房,这若是让别人知晓了,会如何评论我?” “在洞房之内,却不能行洞房之事,我们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时,我留下来又有何意义?”李昞想要甩开沙华的手,却被沙华拽得死死的。 “不就是洞房之事、夫妻之实吗?”沙华踮起脚尖,抱着李昞的头,双唇压在了李昞的嘴上,李昞有些措手不及。 沙华一边亲吻着李昞,一边关上房门,自己把衣带解开,衣服宽了下去,露出光滑的臂膀。李斌的呼吸渐渐急促,便将沙华抱了起来,吹灭了红烛。 次日清晨,伽罗和杨坚,以及沙华和李昞,同时被外面的嘈杂吵醒了。 原来却是被宇文护追杀了一夜的宇文觉,藏着魏文帝的禅让诏书和传国玉玺,带着几个平日里与他厮混的家奴和酒肉朋友四处逃窜,好不容易来到了宇文府门前,虽然并不觉得独孤信愿意帮助他,但至少还是知晓独孤信乃是仁义之人,定能够救得了他的性命。(未完待续。) 第173章 其人之道(上) 携带这魏文帝禅让诏书和传国玉玺的宇文觉,经历了一夜的追逐,疲惫又狼狈不堪地闯进了独孤府。那些监守在独孤府门外的府兵,并不知晓宇文护正在追杀宇文觉,便让他进去了。 宇文觉不偏不倚,慌不择路地一路又朝着伽罗的新房闯了过来。在门外守候一夜的丫鬟晴儿,听伽罗和杨坚新婚燕尔,却在洞房之中讲述一些杨坚在沙场之上负伤的故事,没多久便在洞房门口睡着了。 晴儿睁开眼之时,并未来得及阻拦宇文觉,宇文觉破门而入,却见伽罗和杨坚睡在一起。宇文觉捂上了眼睛,让追随而来的家奴和酒肉朋友们滚出去。 好在伽罗和杨坚也都是和衣而眠,杨坚警觉地醒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这是何人,就已经把对方制服在地:“你是谁?何故闯进来?” 宇文觉痛得大喊:“杨公子饶命,杨公子饶命!” 杨坚看清楚宇文觉的脸,更是气愤:“是你,你们叔侄越发嚣张,出入他人的府邸倒也罢了,却连别人的洞房都敢闯!” 一直在书房里没怎么休息的独孤信带着高颍也一起赶来,李昞听闻家丁们大喊有刺客,也提着宝剑赶到。 独孤信看见是宇文觉,上前就把宇文觉提了起来:“你这个奸贼,竟敢还来我府上?快把禅让诏书和传国玉玺交出来!” 伽罗这才想起来,昨夜似乎听闻宇文觉闯进皇宫,逼迫陛下写禅让诏书,得手了传国玉玺。 “岳丈,休要跟他废话,一剑结果了性命,却也算是斩草除根,大魏也少了一个奸佞!”杨坚说着,便要抢李昞手中的剑。 “杨兄弟,无须你动手。”一直对宇文氏怀恨的李昞,哪里愿意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独孤信点头默许,高颍却急切地上前,袒护宇文觉:“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伽罗不明白了:“父亲,女儿也觉得使不得,既然诏书和玉玺都在觉公子的身上,我们便直接拿来,不必取他的性命嘛。” 宇文觉已经吓得四肢瘫软,忙点头恳请:“伽罗小姐说的是,还求大司马和两位公子饶了在下的性命,在下愿意交出诏书和传国玉玺!” 李昞哪里肯依:“高兄弟,你且让开,这等逆贼留下来将来必定是祸害,岂不见宇文护比宇文泰有过之而不及?” 高颍苦劝:“觉公子既然已经落到我们的手上,是生是死,自然由我们做主,只是我们还需要以大局为重,以大魏的江山社稷为重,切莫意气用事!” “什么大局?高公子说来听听。”独孤信听出来高颍话中的弦外之意。 高颍便娓娓道来,如今无论是杀还是不杀宇文觉,即便是将诏书和玉玺拿到手中,也已然不会改变现在的局势。如今独孤信等人被困在这里,整个长安城又被宇文护封锁得水泄不通,李昞带来的两万精兵虽然驻扎在城外,却无法取得联系,更不可能指望这丁点兵力攻打长安城。 宇文护已经下定了谋逆之心,必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若把诏书和玉玺拿到手中,接下来便是独孤信和宇文护的正面交锋。并非说独孤信一家人乃是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之辈,只是做最后的困斗,宇文护得到诏书和玉玺也是早晚的事情,再者,陛下、太子和皇后都在魏文帝的手上,逼急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因而,将诏书和玉玺拿下来,对江山社稷来说,都是有害无利,还会把独孤信推到与宇文护正面交锋的地步,乃是下下之策。 “高公子,依你之言,我独孤信是要屈服于宇文氏,做卖主求荣之辈?”高颍的这些话听起来确乎很在理,却很是不中听。 “来人!”高颍令下,家丁进来,“将觉公子请到书房,让厨房做一些早膳和茶水,觉公子奔波了一夜,一定是累了,让高公子稍作休息。除非是老爷的命令,他人谁都不许靠近高公子!” 宇文觉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不知晓高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来腹中依然也是饥饿了,便随着家丁去了书房。 李昞想追宇文觉,却被杨坚拉了回来:“且听高兄弟说什么。” “老爷说的是,但也不全是!”高颍说道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伽罗最不喜欢高颍这种故作高深的卖关子:“颍哥哥,什么是也不是的,有话便直说了,你这是要急死人吗?” 高公子跪下:“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恳请老爷屈尊降贵!” 独孤信也是十二分的困惑:“高公子,何事如此?你且说来听听,我独孤信乃是忠义之人,倘若是能救得了陛下,能光复大魏江山,怎么都可以!” 有了独孤信的这句话,高颍便放心了。 高颍便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当前宇文觉必定是贪生怕死之人,无论是谁强势逼迫,他都会交出诏书和玉玺。若是宇文护得了诏书和玉玺,了解兄长脾气的宇文觉,也知晓自己仍然会难免一死。之所以能投奔到宇文府,便是来求生的。 既然暂时扭转不了局势,为何不顺势而为,让宇文氏后院起火,将宇文觉推到风口浪尖。先扶持他做了皇帝,假意俯首称臣,其实行的便是宇文泰和宇文护叔侄的那一套,宇文觉这个皇帝只不过是傀儡而已。 即便是仅有的忠良独孤信、赵贵和杨忠的力量加起来,也未必抵得上宇文氏的势力,尤其是在朝中的势力。动刀兵乃是下策,徒增伤亡又削弱大魏的国力,动智谋才是上策。 让宇文泰和宇文护这两个兄弟相爱相杀,便可以极大地分化宇文氏的势力,不断削弱他们,独孤信、赵贵和杨忠养精蓄锐再伺机而动,此消彼长之间,他日光复大魏便不会太过艰辛。 伽罗虽然对朝争对军事不是太通晓,却也能听得出高颍这番话的高妙之处。最重要的是,伽罗极为赞成不动刀兵,不让生灵涂炭的说法。(未完待续。) 第174章 其人之道(下) 伽罗道:“父亲,女儿赞成颍哥哥的计策!” 杨坚也觉得十分妥当:“小婿也赞成!” 李昞看得出独孤信在犹豫,趁势反对:“岳丈,小婿不赞成,这样做又怎能不是在姑息养奸?又怎能断定那宇文觉能任由我们掌控?不如就斩草除根,做最后一搏。岳丈若是屈尊降贵,知情者知岳丈是委曲求全,可在外人看来呢?岳丈一世的忠义之名,便葬送了。倘若最终又未能完成大业,岂不是遗臭万年了?” 李昞的这些话说到了独孤信的心坎,对这一点,伽罗很是了解父亲。父亲平生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爱面子。一心想做圣人,在道德上容不得半点污点的独孤信,怎能接受得了向奸佞屈尊的这道坎?昨夜刚刚训斥过沙华,无论是谁,独孤氏的人胆敢卖主求荣,便是要严惩不贷、六亲不认的。 独孤信默不作声,高颍猜测出了独孤信心中之所想:“岳丈大人,莫要再犹豫了,倘若宇文护追到了府上,再做决断就为为时已晚了!” 独孤信还是沉默不语,高颍更是着急了,隐约已经听到不远处有一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想来定是那宇文护已经追了过来,着急的高颍向伽罗使眼色,恳求伽罗的帮助。 对这样的事情,伽罗也是一筹莫展的,男人的心思,女人哪能猜得透呢? 伽罗灵机一动,便拉下面子,要耍无赖,拉着杨坚便向外走去:“既然父亲顾及自己的颜面自尊,却不要连累我们这些无辜小辈,我刚活了十四年,不想这么早就夭亡了!” “你要去做什么?”独孤信问道。 “去向觉公子要了诏书和玉玺,去给那奸贼宇文护,父亲不想委曲求全,不想听颍哥哥的计策,愿意以身取义,女儿也不好阻拦。只是女儿觉得,现如今如同蚍蜉撼大树,父亲这般思想,乃是莽夫所为。成全了忠义之名,却毁了父亲智勇的英名,这两者之间总还是要有取舍的。其实不过是为了父亲的那点自尊心和面子罢了,我看见不得父亲为这些而枉顾生灵,连累无辜。”伽罗道出了心中的怨气,一口气说完了。 杨坚明白了伽罗的意思:“岳丈大人,家父经常教导小婿身为大丈夫,必定是能屈能伸者。想来陛下委曲求全了二十多年,把希望寄托在岳丈这样的忠勇之人身上,如若陛下为一时之义愤,做出不智之举,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厚望?如若岳丈依了高兄弟的计策,想必陛下不仅能理解岳丈大人,更是赞赏岳丈的智谋” 独孤信最是喜欢这样的高帽子,被杨坚的这番话说动了一些心思,眼看府门外似乎有喧闹之声,想必宇文护已经到了,正在盘问守门的士兵,只好点头答应,迈步去了书房。 很是饥饿的宇文觉和家奴们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早膳,宇文觉一边吃一边说:“兄弟们,今日就算是难逃一死,也要好吃好喝,做鬼也不能做饿死鬼!” 家奴们也是一番英勇就义的大无畏:“小的们愿意追随主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伽罗却更觉得宇文觉几分可爱了。 宇文觉见独孤信等人进了书房,慌张地拿出诏书和玉玺:“大司马,东西都在这里,希望你能放了我们一条生路。” 高颍率先走到宇文觉的面前,“噗通”跪下:“臣高颍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伽罗和杨坚也顺势跪下:“吾皇万岁!” 独孤信稍作迟疑,狠了狠心,还是跪了:“臣独孤信愿意追随我主万岁!” 然而,本来商议好无论如何都要配合一起跪拜的李昞,此时看着仇人的那般模样,还是跪不下来。 宇文觉倒不在意李昞,只是更加觉得无所适从了:“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是不是想折杀我?想要我的性命直说,我,我,我宇文觉也并不是那么贪生怕死……” 高颍道:“陛下有所不知,我鲜卑族的传统,只要是无论传国玉玺在谁那里,只要传国玉玺在,无论是谁,便是当今的圣上。大司马当年从伪朝高欢的手中逃出,追随元宝炬,就是在效忠他身上的传国玉玺!” 宇文觉还是将信将疑:“若是这玉玺不在我身上,在我兄长宇文护的身上,你们便也是要效忠他了?” “没错,见玉玺就是见皇帝,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便是为何那么多人都要拼着性命也要抢到玉玺了!”高颍继续说道,对于不学无术的宇文觉来说,随便编造一些话语来糊弄,总还是可以的。 “可,可是我还是不信,谁人不知独孤信乃是忠义之人,把名节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对大魏宗室忠贞不二,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屈尊降贵?”宇文觉此时面上已经稍显喜色,只是对于这么重大的事情,让他一下子接受,还是不容易的。 按照高颍的安排,此时便是伽罗登场演戏的时候。之间伽罗微微抬头,昨夜的红妆还没有卸下,伽罗脉脉含情地:“觉公子,你说的没错,颍哥哥说的也没错。以前效忠大魏宗室,是因为他们有玉玺,今日效忠觉公子,自然也是一个道理,觉公子莫非是信不过家父?” 宇文觉看着伽罗的红妆已然是痴迷了,竟不知此时是面临生死抉择的关键时候,若不是为了大局,杨坚早已手起刀落,将这个宇文觉结果了。 高颍咳嗽了两声:“陛下,我家小姐问陛下,是不是信不过我家老爷的忠义?除了大魏皇帝之外,陛下可曾见过我家老爷向别人跪下过?” 伽罗又道:“陛下既然如此,臣妾便愿意代父亲表示忠心!” 伽罗起身,拿过李昞手中的剑,横向脖颈,做出自刎的姿势。宇文觉心疼地站起身来:“伽罗小姐且慢,我,我当然信得过大司马,信得过!” 宇文觉这等怜惜伽罗,是高颍的苦肉计,却让杨坚醋意如泉涌。(未完待续。) 第175章 反客为主(上) 惊弓之鸟的宇文觉只有选择听信高颍和独孤信,他心中的如意小算盘本来是来这里保命的,却没想到,投靠了独孤信之后,也能保得住自己做皇帝的野心。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何乐而不为? 宇文觉便扶起来独孤信:“独孤爱卿请起,朕封你为卫国公,仍然拜大司马,统领天下兵马。” 独孤信虽然听着这话很不舒服,无可奈何,社稷为重,也只好强颜欢笑:“谢陛下!” 依照高颍的计策,为今之计是逃不出去的,但宇文护想一时半会靠近宇文觉也是不可能的,毕竟独孤信、杨坚和李昞都是身经百战、武艺超群之人。可如若是他们想冲出去也并非容易之事,全长安的便都是宇文护的心腹。 有一点是可以大作文章的,宇文觉是宇文泰的嫡子,跟随宇文护的这些人之中,有一多半并非是冲着宇文护而来的,而是宇文泰的影响力还在,这些人是在给宇文氏卖命。 倘若宇文觉能充分利用这个特殊的身份,分化那些并不是十分坚定跟随宇文护的人,就一定能反客为主。只是为今之计并拿不出让那些人信服的物件。 伽罗忽而想起来,在宇文泰临终之前,传唤她的事情。那时候宇文泰好像是在暗示着独孤氏,宇文护有要谋害宇文泰急着篡位谋逆的狼子野心。因为宇文护觉得宇文泰和独孤信的和平共处,成了宇文氏称霸天下的绊脚石。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宇文护竟然连提携自己的亲叔父都能下得了毒手,这种不仁不义之人,必定为那些追随宇文泰的旧臣所不齿。 对那件事情还有印象的宇文觉,竟然不知这背后还有宇文护想残害他父亲的惊天阴谋,这么想来,便恨得咬牙切齿:“宇文护原来早有预谋,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卫国公肯相助,真发誓一定要铲除这个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 高颍点头道:“陛下尽可以放心,我等愿意辅佐陛下成不世之功!” 独孤信也点头,宽慰宇文觉:“请陛下仔细回想一下,是否有证据,能让人信服宇文护害死了你父亲?” 宇文觉仔细回想,却似乎也想不出来,这件事情他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宇文护心思缜密,怎么能给他留下来什么蛛丝马迹呢?外面的脚步声近了,眼看着宇文护带着人就要来到书房。 “我想起来了,不过这件东西在我府中……”宇文觉跟身边的一个小混混耳语了几句,那小混混点头,忽而一道寒光从宇文觉的袖中闪出,插进了小混混的胸口,鲜血流了出来。 “啊——”伽罗吓得后退,杨坚抱着她的肩膀,抚摸着她的头,不让她看着血腥的场面。 高颍看得出,这是宇文觉的小伎俩,因为若非仔细看,看不出匕首并没有插到小混混的要害之处,只是造出来身负重伤的假象罢了。 那小混混得令向府门外假装跌跌撞撞地走出去,手捂着扎着匕首的胸口,正好与宇文护迎面相遇,宇文护身后跟着一些将领和校尉。其中一位校尉拦住了小混混:“哪里去?” 小混混一直忍在嘴里的鲜血,喷在了那校尉的脸上,便跌倒在地:“觉,觉公子要逃走……” 小混混闭上了眼睛,校尉擦了擦脸上的血,踢了一下小混混:“这么快就死了?” 宇文护也顾不得这小混混,带着人马急匆匆奔向府中:“都给我仔细搜,一定要给我把宇文泰抓出来!” 将领和校尉们正待要分头行动之时,杨坚和李昞手里各执一把宝剑,一左一右分别在宇文觉的前面开路,独孤信也紧随其后。 宇文护等人看这阵势,也是有些迷糊了。 杨坚怒喝:“你等大胆,见到圣上,为何不下跪?” “圣上?”宇文护身后的将领和校尉们更是不明所以,议论纷纷,何时宇文觉便成了圣上? 高颍走上前,手里的托盘高高举起:“前朝皇帝元宝炬的禅让诏书和传国玉玺在此!” 宇文护见到传国玉玺,按捺不住冲动,要上前去抢回来,办被杨坚和李昞挡在了前面:“宇文护,你这个奸臣贼子,还想继续造反吗?” 宇文护争辩道:“这玉玺和诏书,本来就是我的。为了这两样东西,我密谋了多少年,等的就是今日。宇文觉这小子,亏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也有狼子野心,直接摘了现成的果子。杨公子和李公子,你们二位也是忠良之后,能容忍屈居这个无德无能的宇文觉之下吗?” 独孤信款款走到前面:“为何不能?只要玉玺在,便是陛下在,皇帝之位向来是有德者居之。你宇文护密谋了多少时日,花费了多少精力我却不知,我只知当今陛下既然能从你的手中抢到皇位,必定是智谋胆识高你一等。这本就是一场博弈,输了就要心服口服。” 宇文觉表面上装作镇定,实际上已经哆嗦得两腿颤抖,若不是杨坚和李昞等人挡在了他的前面,必然会让宇文护笑话。 伽罗在宇文觉的背后提醒:“陛下,该你说话了!” 宇文觉这才反应过来:“对,对,没错。宇文护,你个乱臣贼子,你以为朕没看出来你的司马昭之心吗?朕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今日玉玺在朕的手上,如若你肯臣服的话,朕还拜你为大冢宰,如若不臣服,朕就要治你谋逆之罪。” “哈哈哈哈!”宇文护仰天大笑:“宇文觉啊宇文觉,你却这般愚钝,即便是做了皇位,仍然是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如今你就是在被独孤信利用,却浑然不知,朕为叔父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感到悲伤!” “住嘴!”宇文觉听到宇文护提到父亲,气得双眼眸子都要掉了出来:“你还敢提朕的父亲?朕与你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杀父之仇?”宇文护身后的那些追随宇文泰的将领开始躁动:“宇文护,是你杀了先主公?”(未完待续。) 第176章 反客为主(下) 听闻宇文泰是宇文护所杀害,那些将领们开始躁动了,追随过宇文泰的他们,仍然念着宇文泰的旧恩,拔刀相向。另有一些宇文护自己的心腹,也转而拔刀保护宇文护,宇文氏内部果然像高颍预料的那样,产生了分化。 宇文护申辩:“诸位,诸位请一定要冷静,我怎么可能会杀我的叔父,不要相信觉公子的信口雌黄!” “杀人凶手!杀人凶手!杀人凶手……”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宇文护等人的背后传了过来。 那个胸口还在流血的混混,拨开人群,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鹦鹉,那鹦鹉正是宇文泰生前的宠物,只是和先前比起来,它的毛色黯淡,精神有些颓废。 宇文护见到这只鹦鹉,便紧张了起来,上前要抓它,鹦鹉更是惊得大叫往后退缩:“杀人凶手又要杀人啦,杀人凶手又要杀人啦……” 宇文觉冲鹦鹉招呼:“宝贝,到我这里来。” 鹦鹉便飞到了宇文觉的肩膀上,吓得哆嗦:“吓死宝贝了,杀人凶手,他就是杀人凶手!” 伽罗摸摸鹦鹉的脑袋:“小鹦鹉,你说谁是杀人凶手?” 小鹦鹉打开翅膀,指着宇文护:“他就是杀人凶手!” 伽罗又问:“那你告诉我,他杀了谁?” 小鹦鹉用翅膀掩面:“杀了,杀了,呜呜呜……” 小伽罗安慰道:“小鹦鹉不要伤心,告诉姐姐,他杀了谁?” 小鹦鹉哽咽:“杀了,杀了我的主人……” 众人听了,更是一片哗然,那些宇文泰的追随者质问宇文护:“你还有什么话说?” 宇文护稍显慌张:“你们连畜生的话都相信?” 伽罗道:“就是畜生的话,才更要相信。有的人连畜生都不如,弑杀亲人,弥天大谎!” 宇文护辩解:“区区一只畜生,怎么能证明我杀了叔父?又怎么可能不是你们的阴谋诡计?是宇文觉教唆这只畜生说的?” 宇文觉冷笑了两声:“兄长,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真是临危不惧。我父亲去世之前,让我好好照顾鹦鹉,我却不知是何意。后来,这只鹦鹉就一直精神不振,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总是念叨着‘杀人凶手’,而兄长你也一直搜寻鹦鹉的下落,我便将鹦鹉养在密室。起初我不解何意,如方才高颍兄弟提醒我,便明白了,它一定是知道了你的罪证。” “好啊,就算这只鸟儿是个人证,可还得有物证,我是如何杀了叔父的?没有物证怎么能证明?”宇文护故作镇静。 “物证……”宇文觉便说不出话来了。 伽罗又轻声地问:“没有物证怎么办?” “有物证,有物证,有物证……”小鹦鹉嘹亮的声音,更像是刺痛了宇文护的心,说完便飞了出去。 高颍笑道:“宇文护,你天算地算,终究是没有把这只鹦鹉算到吧?我希望大家稍安勿躁,待到这个忠心主子的鹦鹉取到了物证,便见分晓了。” 日上三竿,盛夏的骄阳曝晒着,谁也不敢离开半步,哪怕是到屋檐下乘凉。都静静地望着天空,等待着鹦鹉的回来。独孤信命下人烧了一些茶水,给众人解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却仍然不见鹦鹉回来。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人奔波在独孤府和宇文府之间,都有了一个来回了,何况是在天上飞的鸟儿呢? 宇文护嘴角上扬,是别人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微笑被观察敏锐的高颍捕捉到了,他意识到了不好,悄声道:“恐怕鹦鹉是凶多吉少,兴许现在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宇文觉相信了高颍的猜测,心灰意冷:“高兄弟说的不无道理,我这个堂兄心狠手辣,连我父亲都敢杀,何况是一只鸟?” 见不到鹦鹉的身影,宇文护心中踏实了许多,对身后的将领们道:“现在不仅物证没有来,就连‘人证’也没了。我就说嘛,他们就是想诬陷我,怎么可能有什么证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是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吗?” 正当那些人犹豫之时,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从房檐上掉了下来,眼疾手快的杨坚接住了那只鸟儿,却见鹦鹉奄奄一息,身上背部中了一箭,翅膀几近折断。两只可爱的小爪子,却紧紧地抓住一个陶碗的碎片。 宇文觉又惊讶又悲伤,将鹦鹉捧了起来:“宝贝,你怎么这样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然而,鹦鹉已然是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眼皮子有气无力地眨巴着,两只小脚丫松开。 高颍道:“还不明白吗?这是有人想取鹦鹉的性命!” 伽罗忍不住扑朔朔掉下眼泪:“这只傻鸟,这么重的伤,还要拼了命把物证送回来,你可以安心到泉下见你的主人了。” 鹦鹉“吱吱”呻吟了两声,嘴角好像有点微笑,安心地闭上眼睛。 宇文觉拿起那个碗底的碎片,走到宇文护的面前:“兄长,你可认识这是什么?” 宇文护始料未及鹦鹉还能拼死回来,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再被宇文觉逼问,更是乱了方寸:“我,我哪里知晓这是什么?” 宇文觉:“这就是你平日里给我父亲喂药的碗,后来便找不着了,你将这碗打碎了,是何居心?” 宇文护又道:“区区一个碗的碎片而已,能证明得了什么?” 宇文觉又被问得语塞,高颍上前道:“这还不简单,这碗底碎片想来是宇文泰大冢宰让鹦鹉收起来的,自然是有他的深意,传御医来验证碗底药物的残留,必定能揭晓答案了。” 果然,御医传来之后,将碗底略略地倒了温水,稀释出来的药水里,果然含有微量的砒霜。证实了宇文护正是每次在喂药的时候,加了一点砒霜,虽然不至于立即见效,日积月累消耗了宇文泰的体力。 宇文觉更是愤怒了:“好你个宇文护,竟然如此对我父亲?我却当你出于孝心尽心竭力地伺候他,却没想到你……”(未完待续。) 第177章 新皇登基(上) 在禅让大典之上,大魏废帝魏文帝宣读了禅让诏书,将传国玉玺交给宇文觉,自此便俯首称臣,被新皇宇文觉封为庸侯,即是在羞辱元宝炬在位此生碌碌无为,只做了一辈子的傀儡。 宇文觉建立新的朝代,国号大周,史称北周,宇文觉自立为周天帝,以示自己无以复加的地位。拜独孤信为大司马,封独孤信为卫国公,以奖赏他护国有功,并竭力倚靠独孤信对抗宇文护。 虽然证据确凿证明宇文护就是那个杀了宇文觉父亲的乱臣贼子,然而,宇文护经营了这么些年,在朝中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关陇贵族有一半掌控在他的手下,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虽然宇文觉做梦都想在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了宇文护来报了杀父之仇,被独孤信和高颍劝慰,只好暂且忍耐。 在南北朝时期,改朝换代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这些贵族之间的权力交替罢了。明眼人都知晓,宇文氏把持朝纲这些年,早已把他们家族当成了实际的皇族了。 然而,对于贵族士子来说,却是非同小可,这完全在于奉谁为正朔,为谁效忠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了。宇文氏的恶名昭彰,这些贵族士子们本来是铲除而后快,怎么能见得宇文觉登基帝位?暗流之中,隐藏着准备对抗新朝,光复大魏的忠义势力。 独孤信再一次在百姓和忠义士族严重成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乱臣贼子。在他们看来,宇文觉藏匿在独孤府上之时,独孤信完全有能力将诏书和玉玺夺下来,再杀了这个谋逆的奸臣。独孤信的谋略以及他的苦衷,又有多少有识之士能够理解和体谅?只得忍气吞声,背负着骂名了。 伽罗和杨坚自然而然地也受到了牵连,连门都不敢出,若是上了大街,必然会被那些好事的人扔了菜帮子和臭鸡蛋。伽罗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起初也和那些无知的愚民理论一番,然而这些人哪里听得懂? 躲在家中也是有十分的不是,婆婆吕苦桃本就不想收容伽罗。再有伽罗现在成了招人唾骂的奸臣之女,每日都有一些乱民围着杨府吵吵嚷嚷,很是不得安宁。 杨坚向母亲求情:“母亲,你也知晓,岳丈大人他是忠心大魏的大忠臣,这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并非像坊间传闻一般。伽罗既然嫁到咱们家里,就是杨家的人,若是赶走伽罗,岂不是让贵族们笑话咱们杨家胆小怕事没有气量吗?” 吕夫人冷言冷语:“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我们杨家的安危,杨家的利益。我只知晓,如若是再留下伽罗这个不祥之人,迟早会祸害我们杨家的。坚儿,你还小,很多利害你还看不透,这朝堂上的争斗,远比你看到的要凶险。独孤信这样一意孤行,早晚会出大事的。” 杨坚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杨家,说你对朝堂争斗多么了解,你从未踏进朝堂半步,孩儿却是不信你的。即便是母亲说的在理,将来独孤家真便是有什么不测,我们杨家也不能置之不理,既然已经成为一家人,便要做一家人应该做的事情,莫非母亲是想大难当头各自飞吗?倘若将来有灾祸的不是独孤家,而是我们杨家,母亲甘心他们坐视不管吗?” “你……”吕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你这孩子,真是愚钝,杨家怎么迟早要败在你的手上。我已经下定了主意,杨家是不能留下伽罗的!” “既然母亲下定了决心,那孩儿也与伽罗一起离开,直到母亲接受伽罗,孩儿便回来。”杨坚坚定地说道。 “你,你是要气死为娘吗?”吕夫人气得面红耳赤,有点喘息不过来。 “是母亲有意要为难孩儿,我与伽罗既然成亲,便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就必定要同气连枝。”杨坚不忍不让。 “好啊,真如民间所说,儿子是多么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真是白养活了你这么些年,好啊,你走吧,跟那个女人一起走,不想再看到你们。”吕夫人指着门外道。 杨坚默默地跪下来,给吕夫人磕了三个头:“坚儿暂且不能留在母亲身边尽孝,还望母亲今后多多保重,待到母亲想通之后,坚儿一定带着伽罗一起回来,尽未竟的孝心!” 起身后,杨坚便回到新房里,准备收拾了一些行囊离开。 伽罗知晓吕夫人已经容不下她,本来是打算回到独孤府中暂时避一避,不想连累了杨坚。却不想杨坚为了他,母子二人反目,心中自然是过意不去的。 “夫君,你怎么能这般和夫人说话,她毕竟是生了你养了你。”伽罗道。 “她是生了我养了我,日后必定要加倍孝顺我母亲,可是,却不能以此作为由头让我做不仁不义之事。且不说你我两人情深意切,即便你是我不爱的女人,只要是明媒正娶而来的,便是我杨坚应该用一生守护的,她容不下你,便是容不下我。如今与她妥协,日后若再是有过分的强求,莫非你我还要一忍再让吗?”杨坚的这番话,让伽罗很是感动,却也不再劝说什么了。 当伽罗和杨坚二人正准备走出府门之时,又被吕夫人带着丫鬟和家丁们拦住了去路:“伽罗离开,坚儿留下!” “母亲,我去意已决,你是留我不住的,今后伽罗在哪里,我杨坚的家便在哪里。”杨坚推开那些家丁。 虽然伽罗内心是喜悦的,却还是不忍看着杨坚和母亲正面交锋,却让他这个做儿媳妇的很为难。 果然有如伽罗所担心的一般,吕夫人便把怒火牵扯到了伽罗的身上:“如今坚儿要不认我这个母亲了,你这个做儿媳妇的连劝也不劝,事情终究还是因为你而起,你是不是要拆散了我们杨家心里才高兴呢?”(未完待续。) 第178章 新皇登基(下) 伽罗心中虽是惶恐,却想起了杨坚方才的话,这是新婚之初,若是这般向跋扈的吕夫人妥协,将来她还会变本加厉出更让伽罗为难的幺蛾子,伽罗在杨家就更加没有立锥之地了。 想到这里,伽罗只好唯唯诺诺:“婆婆,儿媳妇既然嫁到了杨家,就应该夫唱妇随,夫君想做什么,儿媳妇自然是不能反对了的。” “好一个贤良淑德,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就是这样支持你丈夫的?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家出走,目无尊长?”吕夫人更是气愤地道。 “母亲,这无关伽罗的事情,是走是留,取决于母亲。母亲若是把伽罗看做自己的家人,孩儿便尽心竭力地孝顺母亲,若是不把伽罗看做是杨家的人,便是字为难孩儿。”杨家拉着伽罗的手,便向府门外走去。 吕夫人使了眼色,那些家丁们便死死地把手府门,不让伽罗和杨坚夫妻二人出去。杨坚吹了口哨,听到召唤的赤练马从马厩里奔了出来,迈着矫健的蹄子,高亢的鸣叫着,来到伽罗和杨坚的面前,略微地低下身子,驮起来二人,后腿用力蹬开,腾空而起,从这些家丁们的头上腾飞过去,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呆。 扬长而去的杨坚,扔下一句话:“孩儿等着母亲接纳伽罗的那一天!” 赤练马驮着伽罗和杨坚上了大街,两人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面纱,围在了脸上,生怕被路人认了出来。 然而,赤练马却是长安城独一无二的,路人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赤练马?这一定是独孤信的女儿伽罗,奸臣的女儿!” 杨坚预感到不妙,拍了拍赤练的屁股,飞一般的逃离了大街,来到了独孤府门前下了马。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心旷神怡,在杨府的短短三日,真是压得伽罗透不过气来。虽然伽罗也做好了准备,成为别人家的儿媳妇就一定要尽一些妇人之道,尊敬公婆、谨言慎行,一切都不可能像在家里那般的大小姐脾气了。 独孤信见伽罗回家,很是不悦:“你怎么回来了?即便是婆婆对你苛刻,也不能置婆婆不顾,竟然还带着丈夫一起出走?还有身为人妇的本分吗?” 杨坚道明了其中的原委,恳请独孤信暂且收留了他们夫妻二人。独孤信虽然知晓吕苦桃为人固执近乎蛮不讲理,最担心的却是,如若新婚之处伽罗便和婆婆的矛盾埋下来,将来婆媳二人的关系便会更难处理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伽罗收了回来。 丫鬟晴儿这三日来,独自守着伽罗的空房,心中很是怨念:“小姐在杨府已经三日了,为何还不把我接回去?” 晴儿惆怅之时,门推开了,见伽罗和杨坚进了门,晴儿跑上前,紧紧地抱住伽罗:“小姐,总算是见到你了,可知晴儿有多想念你吗?小姐是来接晴儿的吗?” 伽罗便说,可能要暂且在家中多逗留一些时日。晴儿听闻伽罗在杨府之中受了委屈,却也不顾杨坚在身旁,说吕夫人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伽罗回来便是好的,永远不要再会杨府才是好的呢。 安顿了下来之后,高颍行色匆匆地闯了进来,禀报了意见骇人听闻的事情,先前赵贵妃的尸首不翼而飞了。 废帝元宝炬本想厚葬了赵贵妃,暂时存放在光明寺的赵贵妃的棺椁里,一夜之间空空如也。 听闻有流民盗窃女人尸首的,多是那些未婚的男子,三四十年从未触碰过女人,便时常会发生一些偷偷掘开新下葬的年轻女子的坟墓,将尸首挖出来,做一些不伦之事。废帝元宝炬唯恐赵贵妃也遭到这般待遇,毕竟赵贵妃也是国色天香。 独孤信向宇文觉禀明了此事,周天帝便下旨,命人在整个长安城里搜查,城外方圆百里之内,一定要搜一个底朝天。 宇文护是反对宇文觉此举的,认为新皇登基最先要考虑的是新政,以安民心。却要为了一具区区女尸,如此大动干戈,乃是不祥之举。宇文觉便是这般脾气,宇文护越是反对,他越是要一意孤行。 有朝臣顺便进言,既然宇文觉已经荣登帝位,晋升为九五之尊,接下来就应该考虑选妃封后,以为皇家香火延续而考虑。这便说到了宇文觉的痛心之处,他感慨了一声,摇摇手道:“朕无心此事,待日后再议吧!” 此时的宇文觉心中仍然惦念着伽罗,为人所不知的是,他之所以贪恋帝位,并非是有狼子野心,更谈不上有什么雄心大略。当初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要夺得帝位,将来若是有机会,能凭借无所不能的皇权,将已成为人妇的伽罗巧取豪夺到皇宫里,成为他的女人。 世事难料,如今宇文觉却要倚靠着独孤信,否则,宇文护怎么能轻易放过他?要在保命和真爱之间抉择,宇文觉还是选择了多活几日,这并不等于他已经放弃了对伽罗的执念,等待着日后的机会罢了。 士兵们按照周天帝的旨意,搜查了几遍,把那些流民都盘查了,全然没有赵贵妃尸首的音信。事情越来越蹊跷,废帝元宝炬更是要执着地找到赵贵妃的尸首才肯罢休。遭受了重重打击的元宝炬,又丢了至爱之人,几近疯疯癫癫。 独孤信怀着对旧主的忠心,更是对元宝炬的愧疚,便是发誓要替元宝炬将尸首找回来。和独孤信一起去的高颍,查看到了一旁的废后郁久闾的神情,似有几分不对。 高颍揣摩几番,即便是郁久闾因为嫉妒赵贵妃生前被元宝炬宠幸,然而毕竟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上,逝者为大,也不至于对一具尸首还要争风吃醋。可仍然隐约觉得,赵贵妃尸首的失踪,必定与郁久闾是有关联的。 高颍把疑虑告诉了独孤信,独孤信想了很久,也没想得通,也只是道高颍想太多了。 郁久闾要约见伽罗,就在城外的念慈菴相见。伽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从小便对郁久闾不喜欢,想着她毕竟是前朝皇后,出于尊敬还是决定去了。(未完待续。) 第179章 皇后阴谋(上) 伽罗应废后郁久闾之邀,前往念慈菴,除了杨坚随行之外,伽罗八岁的弟弟独孤陀听说就比他大几个月的太子元钦也在,便嚷着一起去了。 真是所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废后郁久闾和太子元钦在念慈菴里落魄得还不如长安街边的流民和乞丐。闾皇后在被宇文觉逐出皇宫之时,本来是穿着一身的华服,也戴了一些金银珠宝的首饰,短短三日的工夫,全部被念慈菴里的这些老尼姑诓了去,说是容留他们母子的费用。然而,母子二人却在吃糠咽菜。 伽罗见到闾皇后之时,她和元钦正啃着有些馊味的窝头,喝着只有一丁点菜叶的羹。元钦没有受过这般的苦,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闾皇后虽然蓬头垢面、破布烂衫,却依然不减她母仪天下的尊严,正严厉训斥太子,让他忍得了苦中苦,将来方能成为人上人。 伽罗和杨坚上前拜倒:“拜见皇后娘娘!” 闾皇后很是感动,这三日来受尽了冷眼相待,能保全性命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却没有奢望眼前的这两个贵族子女能对她有多么好的面色。 独孤陀傻啦吧唧地留着鼻涕不肯下跪,无论伽罗怎么拉他,怎么给他使眼色,他都是无动于衷,伽罗怒而训斥:“陀儿,你见到皇后娘娘不下跪,我平时是如何教导你的?” “她才不是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应该很漂亮很漂亮,穿的衣服是我没见过的。她身上穿的,还不如咱们家下等的老妈子呢!”独孤陀的这句话,让伽罗和杨坚更是惶恐了。 元钦走到独孤陀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你是谁?太不像话了,我母后就是当今的皇后,最不喜欢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 独孤陀被元钦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哇哇大哭。 伽罗叩首求情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息怒,陀儿年幼无知,言语冲撞,还望娘娘和太子殿下恕罪!” 杨坚也道:“皇后娘娘若是要责罚,杨坚便代陀儿受罚。” 闾皇后将元钦拉了回来:“钦儿,要学会宽容体恤,陀公子是你的弟弟,你应该友爱才是。” 元钦听了闾皇后的话,安慰了独孤陀:“弟弟,对不起,不哭了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独孤陀听说有好玩的地方,便不再哭了,被元钦拉着离开。 伽罗感慨:“太子殿下真是皇家气质。” 闾皇后将伽罗夫妻二人扶起来,也不拐弯抹角,便向伽罗他们询问赵贵妃那封书信的下落。伽罗揣度不出闾皇后的用意,很是迟疑。 杨坚便替伽罗回答:“赵贵妃的那封书信已经送了出去,想必已经到了赵贵大将军的手上。” 闾皇后冷冷地道:“你们休要瞒得了本宫,就算是书信已经到了赵大将军之手,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依照宇文氏的一贯做派,别说是一封书信了,就是一只苍蝇,都不会飞出长安城的。” “那封书信确实是在臣妾这里,只是不知,皇后娘娘要这封书信是何用意?”伽罗略微地想了一想:“莫非皇后娘娘是想效仿当年的闾皇后,凭借这封书信,让赵贵大将军挥师勤王?” 闾皇后又冷冷地笑了笑:“真可惜,徒有和你姐姐一般的容貌,却没有你姐姐一般的聪慧。本宫知晓大司马独孤信并非是真心实意投靠宇文氏,想来正在暗中谋划着光复大魏之事。我若是一意孤行,贸然行动,岂不是坏了大司马的计划?” “那……”伽罗更是不明白:“娘娘究竟是何用意,还望娘娘明示。” “我来考考你,如今宇文氏得了天下,他们最怕的是什么?”闾皇后问伽罗。 伽罗思考片刻:“一般新朝根基未稳,最怕的是动乱吧?莫非娘娘想让天下大乱,再起战事?如若娘娘是这般想法,恕伽罗不能赞同。” “动乱并非一定是战事。”闾皇后似乎有些不耐其烦:“你若是能有独孤茱儿一半的智慧,我与你谈话也不会这般吃力。你只管将书信给我便是,我向你保证,定不会起战事,更不会让生灵涂炭,枉顾大伟子民于不顾。” 伽罗和杨坚相互对视,沉默了片刻:“娘娘,此事重大,还须等臣妾征求了父亲意见之后,方能给娘娘送来。” “也罢,你只管跟大司马说,我相信以他的智慧,定能揣度我的用意。”闾皇后起身要回念慈菴中,叫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元钦:“钦儿,回来,不要耽误了陀公子回府。” 伽罗明白这是闾皇后催她赶快回去将书信拿回来给她,便同杨坚一起,拉着独孤陀回去了。 闾皇后还是高估了独孤信,拿着赵贵妃书信踌躇半天的独孤信还是没想明白闾皇后究竟有何用意。想来这封书信除了送与赵贵,然后激起镇守边关的赵贵起兵回长安勤王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用途了。 想起来九年之前,独孤信自己也经历过一时的冲动,欲勤王救家人,最终非但没有勤王成功,还险些害了自己全家人的性命,九死一生才躲了那一场浩劫。现在想想,也犹如一场恶梦。 因而,独孤信如今虽然也对宇文氏恨之入骨,但却没有了当年的莽撞冲动,如今每一步计谋都要审慎思量。 坐在书房里陪同独孤信的杨坚和李昞,也都猜不透其中的玄妙。这两位久经沙场的将军,若是和敌军对垒,布阵排兵之事,倒也是精通的。只是因为自幼在外征战,不知晓朝争之事,对于权谋之术却是一窍不通的,也帮不了独孤信。 “高颍去了哪里,为何还不回来?”焦急的独孤信问门外的家丁。 家丁回禀:“高公子说是去寻找赵贵妃的尸首去了。” 独孤信更是着急了:“我已经派了人去寻找,何须他来?真是关键时候……” 话音未落,只见高颍便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老爷,我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180章 皇后阴谋(下) 伽罗替独孤信责怪高颍:“你真是的,害得我父亲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了。” 高颍了解了废后郁久闾想要那封书信之时,好像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老爷,若是皇后娘娘要此书信,便与她就是,为何几人在书房里,还要如此犹豫难决?” 说罢,高颍便从独孤信的手里拿过那封书信,交与伽罗:“既然是皇后的旨意,拿去便是,不要耽误了时辰。” “什么旨意,什么时辰?”伽罗很生气:“你却不知,这封信若是被皇后送到了赵贵的手里,赵大将军挥师来到长安城下勤王,到那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天下大乱也未可知。” 高颍对独孤信道:“老爷,即便是这封信不送到赵大将军之手,听闻宇文氏篡逆一事,赵大将军想必此时早已整戈待发了,战事一触即发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一封书信已经决定不了赵大将军挥师长安城。只是从西北边疆到长安,最快也要十天的路程。我们一定要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宇文氏的帮凶,想必已经在赵大将军准备诛杀的黑名单之上了。” 如此分析,让独孤信恍然大悟,他本来还很自信和赵贵的交情很深,他一定能理解自己,转念又想,赵贵一向都是有勇无谋的,对朝争之时如同杨坚和李昞两人一样,之时一根筋想问题。 “这可不行,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和方寸!”独孤信确实有些慌张了。 “要想自己不乱了方寸,最好的办法便是让敌人先乱了方寸。”高颍道:“这便是皇后娘娘的用意!” 让敌人乱了方寸?众人还再要追问,高颍却说来不及解释了,最急切的是要争取时间,在这十日之内争取最大的机会,如若有翻转的可能,便会避免长安城再有一番浩劫。 伽罗虽然很想知道高颍揣测到了什么,奈何这个喜欢故弄玄虚让人想掐死他的浑蛋就是不肯说,只好乖乖地把赵贵妃的书信送到了闾皇后的手中。 次日,长安城大街的墙上,有一些血迹写成的“杀我者逆贼宇文觉”字样。长安城的坊间便流传开来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说赵贵妃乃是当今圣上周天帝亲手所杀,冤屈而死的赵贵妃怨气所化,诈尸走出来光明寺,在街头写下来对宇文觉的怨恨,半夜三更行走于皇宫城门之外,瞅准机会准备入宫报仇雪恨。 宇文觉经此一吓,已然是夜不能寐,派了御林军加紧在宫门外巡逻。宇文护看出来有人另有用意,从笔迹上可以看出是有人刻意在模仿赵贵妃,以这种方式告诉宇文护,赵贵妃生前留下来的那一纸书信还在,将来会成为控告他罪行的铁证。 又过了一夜,赵贵妃的尸首惊现在长安城的西门,尸首溃烂不堪爬满了虫子,像是有人鞭尸过。这明目长大地挂在西城门之上,更让宇文护慌张了,急急命人将赵贵妃的尸首取下来,送往光明寺的棺椁之中,并奏鸣周天帝宇文觉,一定要以贵妃之礼厚葬赵玉环。 宇文护更是胆寒,幕后之人猜不透是独孤信还是别的什么人。将赵贵妃的尸首挂在西城门之上,不知晓内情的人,一定会误以为宇文护是在向镇守西北边疆的赵贵大将军示威。 记得九年前独孤信的兵马陈列在北城门之时,宇文护为了即将独孤信攻城,以落实他“谋反”的罪行。而如今宇文氏家族的新朝刚刚建立根基未稳,身边的独孤信尚且是一个威胁,若是再将西北边疆的赵贵惹怒,更或是得了闾皇后的支持和柔然内外勾结,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 宇文护再次奏请宇文觉,封赵贵为南阳郡公,将厚葬赵贵妃之事也传达给赵贵,如实说明了宇文觉当时入宫的情形,并非是要赶尽杀绝,赵贵妃的不幸乃是闾皇后所为。 然而,宇文氏臭名昭著,并未得到赵贵的原谅,反而觉得他们这是在欲盖弥彰。杀女之仇惹怒了鲁莽刚毅的赵贵大将军,赵玉环是他宠爱的掌上明珠,当初送女儿入宫之时,为的是对废帝元宝炬的一片忠心,希望赵玉环能代常年在外征战的他尽忠。 长安城贵族,能像赵贵这般想法的是绝无仅有的,当时大魏的朝政形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再有乙弗皇后的前车之鉴,谁人愿意让心爱的女儿嫁给形同朽木的傀儡皇帝去送死呢? 除非是惠姐姐和贤妹妹这样的家境,虽说也是关陇贵族,却日渐衰微,也就图个加入皇室之后,有了贵妃的身份,也算是家族的些许荣耀罢了。 说到这惠姐姐和贤妹妹早已经被封为惠贵妃和贤贵妃,宇文觉闯入皇宫之时,有幸趁乱逃除了皇宫。他们的家人早就闻风潜逃,本来打算举家搬到梁国去,却没想到梁国也正值动乱,只好转而跑到东边的齐国。 惠贵妃和贤贵妃无路可逃,思前想后,只有投靠独孤茱儿,便前往凉州附近宇文毓的封地。宇文护并没有把这姐妹二人放在眼里,任由她们逃命去吧。 见赵贵因为赵玉环之死更是对宇文氏仇恨至极,有探子来报,赵贵正神速向长安城进军,即便是独孤信去了几封书信,甚而废帝元宝炬也去了几道手谕,让赵贵冷静都无济于事。 伽罗并未曾看到如闾皇后所说的那样能避免两军对战给长安城百姓带来的浩劫,一定要找闾皇后问个明白,却还是被高颍拦了下来:“现在宇文氏比咱们更着急,这就是皇后的目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杨坚虽不明白,却也安慰伽罗:“再不济,我就亲自披挂上阵,与宇文氏血战也是最糟糕的结果,总比每日被人咒骂是乱臣贼子要强许多吧?” “你们这些男人,只管打打杀杀,且不说连累了无辜的平民百姓,可有为我们这些女人考虑过?”伽罗很生气:“杨坚你听着,以前你在战场之上受过伤我管不了,可今后我决不允许你再有半点伤痕!”(未完待续。) 第181章 乱敌阵脚(上) 赵玉环悬尸在长安西城门这种侮辱性质的做法,刺激到了赵贵,赵贵出兵是不可避免的了,宇文护的为今之计就是想方设法从各路调集兵马来支援长安城。 但相比之下,除了独孤信、杨忠和赵贵的兵马是劲旅之外,其余的各路兵马都是绣花枕头。就连宇文氏亲自掌握的这些兵马,也未必是赵贵的对手。虽然兵马能在数量上起到绝对的压制作用,但若是真的两军对战,都是不相伯仲的,最终两败俱伤。 算了一下时日,以赵贵的行军速度,恐怕八日便会兵临城下,满朝文武都是焦头烂额。 宇文护逼问独孤信,眼下战事在即,独孤信在凉州的兵马,是想帮助赵贵光复大魏呢?还是想帮助新朝平定叛乱?独孤信被夹在中间很难做人,若是独孤信现在举家都在外的话,他肯定是起兵支援赵贵。而如今,全家都在长安城宇文护的势力范围之内,之前李昞调集来的几千精兵虽然陈列在城外,却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宇文护的逼问高颍早就料到了,以独孤信的秉性,在这种光明正大的地方,是很少会说违心的话,倘若被问得急了,说出了忠心于前朝大魏的言语,恐坏了全盘的计划。高颍便与杨坚道,若是看到独孤信踌躇为难,便替独孤信说谎表明终于大周的立场。 杨坚却也是一个耿直之人,此时的他听闻赵贵起兵已经很激动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到赵贵的身边。哪里还记得高颍在早朝之前对他的叮嘱? 宇文护那逼问的眼神,恨不得一下子就望穿了独孤信的心思。如若独孤信这时候流露出来意思的动摇,被宇文护怀疑也就罢了,若是让宇文觉也觉察出来他独孤信并非是坚定要维护新皇,从此必定不会倚重独孤信。 这也是宇文护的一箭双雕之意,如若独孤信当众表明忠诚大周便好,如若动摇了,也好让宇文觉看清独孤信的真面目。 正当独孤信为难之际,忽而李昞出列:“陛下,大司马卫国公与臣议定,必当竭尽全力起兵勤王。大司马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而大冢宰却要这般问话,是怀疑大司马对陛下的忠心呢?还是嫉妒陛下对大司马的倚重?身为大周的臣子,不为大周尽忠,难道是要有不臣之心吗?” “不臣之心”这个词,是李昞有意说给宇文觉听的,让这个龙椅还没坐热乎的新皇时刻警醒,真正想替代他做皇帝的,是他的堂兄宇文护。 杨坚对李昞又有了新的认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两面三刀,说起谎话能应对自如。 宇文护也无话可说,李昞不仅化解了独孤信的尴尬,还让周天帝对独孤信更是信任有加:“朕自然是相信大司马的忠心,若是如此更好,请大司马立即调遣凉州的兵马来长安勤王。”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宇文护急切地上前阻止。恨这个无能的堂弟竟然无知到这种地步,应付一个赵贵的兵马尚且捉襟见肘,再把独孤信的兵马招惹过来,无异于引狼入室。 “为何不可?朕说行就行。”宇文觉显然对这个堂兄已经很不耐烦了:“朕不是废帝庸侯元宝炬,任由你指使,莫非你也要把朕当做是你的傀儡?” 宇文护听了此话,诚惶诚恐地跪下:“臣并无信心,大司马镇守在凉州城的兵马,是为了防范东面的齐国和北面的柔然。凉州城乃是战略要塞,若是让敌人乘机夺了凉州城,我大周江山岌岌可危呀!” 独孤信也道:“启禀陛下,大冢宰所言极是,若是臣在凉州城的兵马回长安城勤王,凉州城必失!” “卫国公的兵马不行,大将军杨忠的兵马可否?”宇文觉转而问杨坚。 杨坚欣喜,如若是能让父亲的兵马蹚浑水,正中他的下怀,正要出列奏请愿意亲自前往说服父亲杨忠率兵,却又被李昞抢了先:“启奏陛下,杨大将军的兵马镇守荆州,也是边关要塞。如今梁国动乱,陈霸先兵锋所向梁国的守城将军都是望风献城。他觊觎荆州城池已久,若没有杨大将军镇守,失了荆州,陈霸先便可以长驱直入,入主中原了!” 杨坚忽而觉得李昞这小子讨厌得很,他这个杨忠的儿子还没开口说话,他倒是抢了风头。不服气的杨坚还要开口请求周天帝,一旁的独孤信看出了杨坚的心思,启奏道:“陛下,唐国公所言甚是,杨忠的兵马也不可动。” 宇文觉着急了:“你的兵马也不能动,他的兵马也不能动。还有谁能和赵贵匹敌?难道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朕刚刚创下的江山毁了吗?” 群臣不语,生气的宇文觉便退朝回宫去了。 独孤信和宇文护对视了一眼相互冷笑,各怀心思的他们,自然知晓今日的默契并非是真的为对方着想,只不过眼下两人有了暂时的利益共同点,那就是谁都不愿意让这莽夫赵贵的到来乱了各自的计划,然而眼下又仿佛都乱了阵脚。 退朝的路上,杨坚还在生李昞的气,很不解地问独孤信:“岳丈,今日朝堂之上这么好的机会,小婿本想说服家父借此机会发兵长安,和赵贵大将军一起将宇文氏一网打尽,也正是咱们光复大魏的大好时机。为何岳丈却要阻止我?” 独孤信语重心长:“坚儿啊,论勇武你和昞儿不相上下,论智谋你却远远不及李昞。若是你还这般见识,将来也只能是和赵贵一般的一介莽夫,可为冲锋陷阵的将才,却不能成为运筹帷幄的帅才。” “还请岳丈大人明示!”杨坚心中很是不爽。 “你想想,凉州的兵马和荆州的兵马调来灭掉宇文氏容易,但后果呢?我们将面临的是东边齐国和南边陈霸先的威胁,平了内乱大伤元气,我们又腹背受敌,即便是光复了大魏也好景不长。眼前和长远,孰轻孰重你细细掂量!”独孤信拍了拍杨坚的肩膀。(未完待续。) 第182章 乱敌阵脚(下) 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还有尚不稳定的长安城内有,宇文氏内部乱成了一锅粥。 周天帝宇文觉和大冢宰宇文护各怀鬼胎:宇文觉以为除了赵贵所部的威胁之外,宇文护才是最大的威胁,甚而觉得将赵玉环的尸首悬于城门外就是他的主意,为的就是趁乱浑水摸鱼,夺得帝位;而宇文护则最忌惮的就是独孤信,哪里有闲暇顾及远在千里之外的赵贵? 退朝之后,独孤信刚走到半路,便被太监召回去,穿陛下的口谕入宫议政。独孤信便让杨坚和李昞先行各自回去,自己转身又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仍然没有揣摩明白独孤信用意的杨坚,仍然对李昞有成见,连招呼都不打,自行骑着马先离开去了。 大约傍晚十分,独孤信才回到家里,伽罗从父亲的面色上看得出,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情。 果然,周天帝宇文觉不仅召回来独孤信,还有宇文护。三人想了一整天,没有得到万全之策,宇文护竟然出了一个馊主意,说为今之计只有杀了废帝元宝炬以及皇室一族。 在宇文氏看来,赵贵这些大魏的余忠不过是看在前朝皇帝还在世,有效忠和建功立业的对象。只有斩草除根,让这些忠义之臣没有可效忠的人,更没有光复大魏的丝毫希望,便也就失去了士气和民心。 独孤信听了犹如晴天霹雳,自然是执意劝诫的。如若杀了前朝皇帝,必然会让民心哗变,更会激起那些忠心前朝的臣子的反抗之心。宇文觉哪里管得了这些,没有更好的计策,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 伽罗听罢愤懑地骂道:“果然,宇文觉这个纨绔子弟做了皇帝,除了昏庸无道,也是别无它用!不若便如夫君所言,父亲和公公南北率兵围攻宇文氏,也好为民除害。” 杨坚再次请求:“还望岳丈大人恩准,小婿的赤练马日行千里,定能打宇文氏一个操手不及。” 高颍劝诫:“杨兄弟不可冲动,这是宇文护的计谋。如若我们的举动被宇文护察觉,便暴露了我们也是前朝余忠的身份,自身也难保了。最重要的是,宇文护想诛杀前朝皇室,是冲着我们来的,诛杀前朝皇室,我们光复大魏的全盘计划全都泡汤了。” 杨坚更加着急:“与其这样,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呢?” 伽罗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娘娘说她的计谋是为了不起刀兵,是为了乱敌阵脚。可是现在却让自己大祸临头,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伽罗的话提醒了高颍,高颍若有所思:“莫非,皇后胸有成竹?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独孤信汗颜:“如若都在她掌握之中尚可,可她毕竟是一介女流,若是失策,便真的再没有了回旋余地了。杨坚,你以伽罗去城外看母亲的名义随伽罗一起出城,暗中派人保护陛下、皇后和太子,如若他们有任何闪失,便拿你是问!” 伽罗和杨坚回应:“孩儿遵命!” 到了崔夫人的桃花庵之中,伽罗和杨坚给崔夫人跪下,行了叩拜大礼:“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伽罗成亲这几日,崔夫人期盼着伽罗能来,今日见到伽罗,却似乎又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端详着女儿和女婿的面容,心满意足地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锦云在一旁提醒:“夫人,你这样看着小姐和姑爷,让他们多不好意思啊?” 崔夫人这才醒悟过来,嘘寒问暖了一阵子,本想留两人在这里多住一些时日,又听说他们二人有任务在身,却也不阻拦了。 夜幕降临,按照高颍的嘱托,伽罗和杨坚需要分头行动,伽罗前去念慈菴,杨坚前往驻扎城外的凉州兵大营,调集精兵前来。 杨坚是不放心伽罗只身前往的,况且又是夜间,如若遇上流民或者土匪可就不好了,杨坚便把伽罗送到了念慈菴,才折返去了凉州兵大营。 闾皇后仍然在睡梦中,抱着太子元钦,翻身侧过来之时,忽然间榻前跪着一个人影,机灵地坐起来,抽出枕边的宝剑:“谁?哪里来的刺客?” “娘娘,莫要出声,是我!”伽罗道。 听得溅落熟悉的声音,闾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深更半夜的,你为何会在这里?” 伽罗急切道:“宇文氏想诛杀陛下和皇室,请娘娘快写带着太子离开这里!” 闾皇后听了,哈哈大笑:“宇文护合格奸贼,果然上钩了。好,让他们尽管来吧。” 伽罗更是不明就里:“臣妾不是说笑,宇文氏真的动了杀念,随时都有可能出城威胁娘娘和陛下的安危,还是快些做打算吧。” 闾皇后道:“你们的心意我已经明了,你且回去吧,我是不会离开的。倘若我走了,必定会让宇文氏疑心,我的计谋也就失败了。如今大鱼已经上钩了,是收线的时候。” 几番苦劝,闾皇后就是不肯另作打算离开念慈菴,闾皇后借口不要打扰了太子殿下安睡,劝说伽罗还是回去的好。 杨坚带着一百名精挑细选的勇士回到念慈菴,也被闾皇后遣回,即便是暗中白虎也是不行的,宇文护生性多疑,必然是拍了许多的眼线在周围盯梢,若是被宇文护察觉便是不好的了。 折腾了一宿,伽罗和杨坚无功而返,独孤信更是担心了,皇后如此自信膨胀,预感到了并非是好事。昨日派去光明寺看望废帝元宝炬的李昞也回来,禀报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元宝炬竟然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李昞,在君臣对话之中,废帝元宝炬也似乎对很多事情非常懵懂。当然,和闾皇后一样,废帝借口贵妃刚刚宾天,悲伤过度不肯离去。 高颍笑了:“李兄弟见到的那个陛下,恐怕并非是真的陛下,这便是皇后娘娘的计策了。” 闾皇后早已料定情急之下的宇文氏,杀了前朝皇族,必定是最快捷也是最简便的做法。宇文护不仅要防着赵贵,更要防着独孤信,内忧外患的根源就在于,前朝的皇室还在。(未完待续。) 第183章 皇后失算(上) 闾皇后的这一计“瞒天过海”无非是要引诱宇文护上钩,待到宇文护中计意图杀害废帝元宝炬之时,再使连环计将其拿下,便可以一网打尽宇文氏这些奸臣贼子了。 独孤信虽然有自己的计划,事到如今,局面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高颍劝慰独孤信还是顺着闾皇后的计谋,也许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切莫要再节外生枝,需要在赵贵兵马到来长安之前安定朝乱,否则,到那时两军对垒,又是多少生灵涂炭。 可是,真正的元宝炬在哪里呢?闾皇后却不肯道出。 那一夜,似乎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发生的,却又出乎众人的预料。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元宝炬被押送到了独孤府,独孤信带着一家人出门迎接,伽罗明白,虽然其中一个元宝炬是假的,但另一个必定就是真的了。 高颍暗暗失声:“不好,皇后失算了!” 正如闾皇后预料的一般,宇文护带着兵马围住了光明寺,揪出了假的元宝炬。本来按照闾皇后的计划,假的元宝炬只要见到异动,就立即自杀在光明寺中,死无对证之后,宇文护自然而然地便相信了眼前的那个人就是真皇帝。 闾皇后算尽计谋,却失算在人性上。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长得像元宝炬的人,却只不过是一个欠了一身债却胆小如鼠的赌徒。闾皇后许诺只要事成之后,便可以帮助他偿还欠债,并让他的家人享受荣华富贵。 在大难临头之际,这个赌徒还是认怂了,跪着向宇文护求饶,宇文护便一眼识破了计谋,命人警备起来。 闾皇后率领兵马从外围将宇文护一干人等围在了光明寺内,本以为计谋成功的闾皇后正打算一举歼灭,宇文护派去请求救援的兵马赶到,替宇文护解了围。闾皇后见大事不妙,便护着太子元钦杀出重围。 宇文护料定闾皇后此去,必定是先去寻找真的元宝炬。暗中派人跟随,却跟到了大冢宰府。闾皇后却是让元宝炬打扮成了宇文护的家奴,混进了大冢宰府。因为这普天之下都是宇文护的耳目和爪牙,唯独大冢宰府中是最后一片净土,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 元宝炬在大冢宰府中乔装了这些时日的家奴,竟然没人发现,宇文护也着实有些懊恼。 在乔装成家奴的时候,元宝炬有几次近身宇文护可以暗杀的机会,却因为心慈手软,没能下得了手,这也是闾皇后的安排之一,如若能在暗中杀了宇文护,便可以不用再动刀兵。 眼见真的元宝炬也被宇文护抓了起来,闾皇后自然是痛心的,元宝炬让闾皇后带着太子元钦出逃,奔着北方的柔然而去,请求闾皇后的父亲柔然可汗阿那镶的帮助。 宇文护将真假元宝炬推到独孤信的面前:“独孤信,这两人你可认得?” 独孤信故作不知:“大冢宰这是何意?前朝废帝谁人不认识?只是为何会有两位?” “独孤信,你竟然会不知?若不是你与废后郁久闾串通,她怎么可能会带着你的凉州兵与我作对,你们相互勾结意图谋反之心已经暴露,还想狡辩?”宇文护用马鞭指着独孤信 。 伽罗受不得外人这般对父亲不尊重:“宇文护,若说谋反,乃是你们宇文氏谋反在先!” 高颍最怕的就是独孤信承认自己的谋反罪名,一旦坐实了,便会被宇文氏抓住把柄,因而,只提防着独孤信不要说错话,却不料这话竟然被伽罗说了先。 宇文护便认定了:“既然你们已然承认了谋反,便以乱党论处,独孤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独孤信冷冷地道:“如若圣上不在了,我独孤信还有什么颜面苟活?没错,是我与皇后一起策划谋反,我早就想手刃你这个奸臣贼子了。事情既然已经败露,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请放过我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 “你的家人?”宇文护仰天大笑:“此时便想到了你的家人?当初策划谋反之时,你怎么就没想到今日?既然已经是阶下囚,就没有讲条件的资格,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宇文护身后的士兵齐齐上阵,准备拿下独孤信一家人,杨坚和李昞拔剑欲抵抗,被独孤信劝住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连累了两位贤婿,两位贤婿尽可以放心,我独孤信定然会保你们平安无事。” 杨坚道:“岳丈大人,我们愿与独孤家同生共死。” 独孤信道:“休要胡说,我独孤信一人做事一人当,两个女儿还要拜托与二位照应。” 伽罗却道:“父亲……” 宇文护打断:“不要再演戏了,看着是感人,事到如今,你们谁都幸免不了,以某犯罪论处,就要株连九族!” 李昞放下剑:“不就是死吗,怕什么,只可惜,我身为人子,竟不能报杀父之仇!” 伽罗等人随同独孤信一起,被宇文护的士兵强行带走,在杨府的吕苦桃和在李府的沙华都被抓了起来,只是宇文护唯独没有想起还在城外桃花庵里的崔夫人。 来到了久违的大冢宰府中的地牢,昔日的血腥和凶煞之气仍然没有变化,不知道这九年之间又有多少冤魂死在这里。 想起九年前的那场浩劫,伽罗竟然不害怕了,今非昔比,此时和他们一起进入地牢的还有废帝元宝炬,以宇文护的品性,必定要斩草除根,一定不会放过诛杀独孤信等人的大好机会。因而,此次再入地牢,必定是有去无回了的。 可就在伽罗刚刚待在地牢里不到半日,牢门便打开了,有几个太监进来将伽罗请了出去。高颍道这必定是宇文觉派人来解救伽罗的,杨坚便阻拦不能让伽罗去。 伽罗道:“夫君,我且去看看,你好不放心我吗?他若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必定是不能答应的。” 杨坚也不好再阻拦,倒显得自己小气,伽罗便随着太监去了。(未完待续。) 第184章 皇后失算(下) 周天帝宇文觉见到伽罗,道不出的辛酸和激动,因为宇文护便在身旁守着,很多的话却也不便说出口,却只道出了一句:“你还好吗?” 伽罗回道:“臣妾还好,多谢陛下关心。” 宇文护道:“好便是好了,朕若是能将你解救出去,你可愿岁朕一起离开?” “若是是陛下能解救臣妾,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是,不知陛下是要解救臣妾一人,还是臣妾的家人都一起离开?”伽罗瞄了一眼宇文护,淡淡地问道,她心中知晓宇文觉并没有这般大的能耐。 “就……就只是你一人……”宇文觉说出这话的时候,是没有底气又满怀愧疚的。 伽罗却道:“那就恕臣妾不能聪明,臣妾的父亲和夫君都身陷囹圄,他们若是不能随臣妾一起得救,臣妾岂能苟活?” “这……”宇文觉看了身旁的宇文护一眼:“叔父,要不……” “没有可能,觉儿,叔父只能允许你带走伽罗一人,还是看在你对她痴心一片,要娶她为宇文氏传宗接代的份儿上,还想多带出一人,是不可能的。”宇文护的语气之中,是果断与决绝。 伽罗自然是识趣的:“多谢陛下挂念,不为难陛下,臣妾去了。” 伽罗转身便要回地牢,宇文护让那些小太监将伽罗拦住,恫吓伽罗:“虽然不能救得了你父亲和夫君,但我也是可以答应的,在你和陛下成亲入宫之前,为了吉利,我是不会杀害他们的。可若是你不答应,说不定你们一家人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叔父……”宇文觉看着宇文护,心疼不要刺激到伽罗。 “好啊,我独孤氏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还请大冢宰不要犹豫,也不要手下留情。”伽罗却也不紧不慢,不失大家闺秀风采地回应。 宇文护又道:“你看看你的身边。” 伽罗应宇文护的话音,看了看周围的这些小太监,却不知是何意。 宇文护道:“你还不明白?自打陛下登基以来,身边只有太监,不用宫女,就连是宫中那些洗衣服的老宫女也都遣散了出去。肉不是看在我们家觉儿对你一番痴心的份上,你以为你们能活着走出独孤府吗?我便顺势把你们就地处决,也没有后患了。” 伽罗却也是有些感动了,却没有想到这样的纨绔子弟,能有这般的痴情。 只是,伽罗最不能忍受的是,便是宇文护这般春风得意的盛气凌人。 伽罗又向宇文觉道谢:“多谢陛下的好意,臣妾死而无憾。只可惜,我们有缘无分,即便是臣妾为了家人,也不能答应和陛下一起入宫的,臣妾既然委身于杨坚,便一生一世追随这么一个夫君,不嫁二夫 。” “真是不识抬举,你以为你就这样能走得了吗?来人,把伽罗带入宫中!”恼羞成怒的宇文护,此时并不想考虑宇文护是否愿意,只是一心想着能将伽罗强行送入宫中,也解了心中对独孤信的那股恶气,这样的羞辱,想必独孤信得知后,定会气死在地牢之中吧? 身边的那些小太监正要上前,伽罗拔下头上的发钗,对准自己的脖子:“谁若是胆敢往前再走一步,我便死在你们面前。” 宇文觉激动地冲到伽罗的面前,伽罗拿着发钗后退:“你也不要过来,我若是死了,血便会溅在陛下身上,陛下此生会心安吗?” 宇文觉看着伽罗披散的头发,更是怜悯:“伽罗,你这是何必呢?你便是要死,也不愿意做朕的皇后?你若是随朕入宫,便可以有机会救出你的父亲,你的家人!” 伽罗冷冷笑了笑:“陛下,你不要天真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前朝皇帝有什么区别?还是这个大权臣手里的傀儡和玩物,可比起才智、武艺和谋略,陛下觉得比前朝皇帝又如何?前朝皇帝的下场便是如此,这些时日若不是我父亲保着你,你的皇位早就被这畜生夺了去!” 伽罗的这番话,舒导了宇文觉的心坎之中。虽然他也很气愤独孤信并非是真心忠于他,并非是想支持他做皇帝,但他也不傻,若没有独孤信的掩护,他早就成了宇文护的剑下冤魂。他也知晓,独孤信若是死了,宇文护一人独大,他的死期也就将至了。 宇文觉苍凉地道:“你把发钗收起来,我送你回地牢可好?” 伽罗便把发钗收了起来,太监们向两边散开,宇文觉护送着伽罗回到了地牢门前。 杨坚和独孤信见伽罗是披头散发地进来,便担忧地问道:“伽罗,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伽罗便把外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清楚,杨坚听着牙都咬碎了几颗:“欺人太甚,我杨坚出去,第一个便要杀了这个狗皇帝!” 伽罗劝道:“这个宇文觉也是一番好意,他是想为咱们争取时间和机会,只是……我想只要能和父亲,和夫君在一起,即便是明日大难里头,心中却也没有丝毫的惧怕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沙华却冷言冷语挖苦:“好一个恩爱秀得让人感动啊,你回来这般狼狈的模样,谁有知晓你有没有被那个纨绔子弟出身的皇帝怎么样?说得倒是动听,谁相信一个以前经常调戏良家妇女的皇帝,能把你体无完肤地送回来?” “啪!”一声脆响的耳光打在了沙华的脸上,独孤信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你竟敢胡言乱语!” “我说得不对吗?”沙华捂着被打红的脸蛋委屈:“可不就是我说的那样吗?那狗皇帝现在得了权势,咱们现在又是阶下囚,能不比以前为所欲为吗?” 独孤信还要打沙华,沙华吓得朝着李昞的身后躲。 一直沉默的吕苦桃却说话了:“我觉得沙华小姐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我们杨家向来是注重名节,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坚儿,听为母的一句话,修了伽罗,以确保咱们杨家的名声。” 独孤信怒道:“吕夫人,都死期将至了,你还惦记着杨家的那点可怜的名节吗?”(未完待续。) 第185章 似有转机(上) &nb“母亲,孩儿既然娶了伽罗,她便是我杨家的人,孩儿相信伽罗,绝不会做出有负于伽罗之事。”杨坚说道。 &nb“哼,好一个不会有负于伽罗,莫非你是想有负于我,有负于杨家吗?”吕夫人气得火冒三丈。 &nb“留下伽罗,为何便是有负于杨家?吕夫人还需三思再言。”高颍也是对吕夫人的强词夺理很气愤,却还是要装出几分恭敬来。 &nb“好,坚儿你听好了,在你与伽罗成亲之前,我就拿了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请人合了一下,先生说伽罗的命理与你相克,她若是是嫁入杨家必定带来灾祸,是杨家的灾星。”吕夫人看着杨坚想要说话:“我知道你不相信,可如你不与伽罗结婚,我们杨家不与独孤家成亲,也不会受到他们的连累。” &nb“母亲!”杨坚很惭愧地向独孤信鞠了一躬,“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岳丈是忠义之臣,即便是父亲在都城,也必定会和岳丈一起铲除奸佞的,母亲的这番话不怕我父亲知道?”杨坚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 &nb“夫人,”伽罗忍受着委屈,“媳妇有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母亲多多责罚和体谅,还请母亲不要因为媳妇的不是,责罚了夫君,更不要因为媳妇的不是,毁了我独孤家的声誉。” &nb“成了我毁了你们独孤家的声誉了?你没什么不对,唯独不对的便是嫁给我们家坚儿,你若是真的为我们家坚儿好,为我们杨家好,就劝坚儿把你休了,好不好?”吕夫人逼人的态势,让伽罗更是喘不过气。 &nb伽罗还想要说什么,被独孤信拉了回来:“吕夫人,真是对不住,因为在下的不是,连累了你们杨家。既然吕夫人这么说了,还请杨公子写了一纸休书,我独孤家便再也不与你们杨家有任何牵连了。” &nb“父亲!”伽罗更是心中不明缘由的难过:“凭什么就因为吕夫人没来由的猜忌,就要让夫君休了我?我与夫君已经成亲,便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同甘苦共患难,在这地牢之中休了我,是何道理?” &nb独孤信轻声地道:“伽罗,父亲知道你委屈,可你还看不出来吗?吕夫人是怕咱们牵连了他们。” &nb伽罗哪里听得进去独孤信的话:“杨坚,我要你亲自说,你也觉得我嫁到了杨家,连累了你们吗?” &nb杨坚仅仅握住伽罗的双手:“夫人,你我既然是夫妻,便是心心相印,相濡以沫。今后不管遇到多大的苦难,你我夫妻二人便要同舟共济,何来连累直说?” &nb吕夫人嘴唇被牙齿咬得发紫:“好你个坚儿,难怪民间都说,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你便是那个不念养育之恩的白眼狼。” &nb气恼的吕夫人便躲在了角落里,蹲下身子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nb在一旁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的沙华,本想期盼着吕夫人的强势能让杨坚真的休了伽罗,结果反而让两人越发亲密了,心中也是失望的了。 &nb这一日便吵吵闹闹过去了,次日清晨刚刚破晓,宇文氏的家奴们便迫不及待地要把众人带出去。吕夫人还在嘀咕着杨坚的不肖,伽罗心中烦躁,本也想着能和杨坚一起面对生死,人生也没什么遗憾,却因为吕夫人的聒噪,这点浪漫的念头也没了。 &nb来到前院,除了趾高气昂的宇文护之外,还有两个人让伽罗见到不免喜出望外,这两人便是独孤茱儿和宇文毓了。 &nb在凉州封地的茱儿收留了逃命去的惠贵妃和贤贵妃姐妹两人,听闻了废帝元宝炬落难,便要赶来救驾。宇文毓爱着茱儿,自然明白茱儿因为旧情,还惦念着元宝炬,便也赞同一同前来。 &nb两人日夜兼程,却还是晚来一步,听闻元宝炬已经遇难,茱儿更是恨透了宇文护。面对宇文毓的宽慰,茱儿便把心中的悲伤和怨恨隐藏了起来,为的是不伤害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 &nb虽然长安城被宇文护的人死死封锁,宇文毓毕竟是宇文家的人,又对守城的兵卒撒了谎说是奉了宇文护的命令,回到都城议事的,便也没怎么困难地进入了城里。 &nb茱儿在会长安城的路上,偶遇了朝着北方柔然逃命的闾皇后。茱儿还要以皇后的礼仪见过她,闾皇后却道,今非昔比,已然不要再是皇后的身份自居了,便称她为柔然长公主是最合时宜的。 &nb以前两人同在宫中,为了争宠也是宿敌,而如今同是患难之人,便也惺惺相惜了许多。两人促膝长谈了一夜,次日便告别各奔南北。长公主郁久闾称,待到柔然大漠亲自求得柔然大军来复仇。 &nb宇文毓的到来,让宇文护有些措手不及。若只有一个宇文觉,宇文护除掉独孤氏之后,还可以一手遮天,再打算取宇文觉而代之登基称帝。毕竟,宇文觉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是很容易被玩弄在股掌之中的。 &nb而眼前的这个宇文毓,本来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茱儿更是足智多谋,他们两人的到来,无异于是让宇文觉如虎添翼。 &nb茱儿质问宇文护为何要抓走她的父亲独孤信,宇文护自然是要说谋反之罪云云,待到茱儿索要谋反的实证,宇文护却支支吾吾也答不上来。唯有的证据,便是独孤信和伽罗口头上承认的那些话,也只好将他们带出来当面质询了。 &nb宇文毓和茱儿进了长安城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宇文护的耳朵里。宇文护本来是想赶在茱儿回到大冢宰府之前,将他们带出地牢处决了,却不想一心念着家人安危的茱儿很快赶到,阻拦了宇文护的妄为。 &nb伽罗和茱儿姐妹相见,忍不住四只眼睛便红了,扑朔朔掉下了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的泪珠儿,相拥而泣,却也说不出话来。茱儿心疼伽罗受的委屈,默默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nb宇文毓上前拜见独孤信:“小婿见过岳丈大人,让岳丈受惊了。”(未完待续。) 第186章 似有转机(下) &nb宇文毓在拜见独孤信之时,悄悄说了句:“岳丈莫要认罪。” &nb“认罪”一词并不让独孤信的心中舒服,怎能说忠心大魏便是“罪孽”了?然而,独孤信是聪明之人,自然领会了宇文毓的用意。 &nb果然,任凭宇文护如何质询,如何激将法逼迫独孤信,独孤信都矢口否认之前承认过的话。宇文护无凭无据,也是无奈,被茱儿逼问得无言以对,宇文觉也很配合地赶到,一道圣旨便要放了独孤信。 &nb回家的路途之上,茱儿再三叮嘱独孤信,先韬光养晦,眼下赵贵的兵马正在逼近,宇文护自然最怕的就是后院起火,对独孤氏的忌惮是最大的,若再稍稍被抓住了把柄,便是独孤氏的灭门惨案了。 &nb独孤信心中自然是明白的,而今日对他来说是万般窝囊,这么低三下四地苟活,不能为死去的魏文帝复仇,哪里配得上做人臣?却转念又想,留得青山在,以后自然是有复仇的机会了。 &nb杨坚不愿意随吕夫人回杨府去,一则是因为吕夫人还不肯接受伽罗,二则便是厌恶吕夫人不厌其烦地劝他休了伽罗。杨坚跟着回到了独孤府,沙华和李昞回到了李府。 &nb众人听从独孤茱儿的警告,偃旗息鼓,紧闭院门,夹着尾巴生活在宇文氏的监视之下。 &nb宇文氏派出去的探子,一日比一日回禀得频繁,朝堂之上满朝文武也没了主意。今番不必昔日,九年前杨忠和独孤信率兵围攻长安之时,尚且能以魏文帝为人质,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今番那个“天子”没了,赵贵又相信爱女是惨死在宇文觉的手上,国仇家恨一起算,探子禀报说,赵家军士气高涨锐不可当。 &nb宇文护有些后悔不该过早杀了元宝炬,又跑了闾皇后和太子元钦,手上没有能压得住赵贵的砝码,毫无顾忌的赵贵必定会竭尽全力攻城,调遣的援兵也不是赵家军的对手,他们如同瓮中之鳖,监守百日之后,必定还会成为阶下之囚。 &nb没有主心骨的宇文觉求救宇文毓,宇文毓依照上朝之前茱儿的吩咐回禀道:“陛下,依照臣的愚见,即便是能监守百日,我们也要监守。这百日之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战场之上,时间能换来战机,我们静观其变,等候战机到来即可。” &nb宇文觉已经是心猿意马,望着满朝废物一般的文武,前朝那些有用的忠义之臣,早已经被宇文护排除出去,留下来的这些都是只会溜须拍马的酒囊饭袋。再也没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宇文毓的建议也只是上上之策,便依了他。 &nb赵贵采用了围城打援之策,对长安城只是围而不攻,宇文氏调遣过来的援兵被赵贵分兵消灭,直至宇文氏再也没什么援兵可以指望了,还有的甚至也不敢再来救援了。 &nb茱儿心中暗暗打算,这正是为元宝炬复仇的好机会,只要能和赵贵联系上,里应外合,必定能轻而易举地将宇文护势力歼灭。茱儿刚把想法说出口,便遭到了宇文毓的反对。 &nb若是前朝皇帝元宝炬还在,若是太子元钦还在,宇文毓便是尽心竭力去辅佐大魏。而如今大魏的根基不复存在,和赵贵里应外合无异于是引狼入室,到那时便是宇文氏的灭顶之灾。 &nb为爱女报仇心切的赵贵早已经放话出来,抓到宇文氏便是要诛灭九族一个不留。说到底茱儿终究还是宇文氏的媳妇,事情到了如今的田地都是宇文护一人的过失所致,宇文毓有义务维护宇文氏的存续。 &nb茱儿佯装答应了宇文毓的请求,但她从未把自己当做过宇文氏的一员,除了宇文毓之外,她对宇文氏充满了恨意。便打算悄悄绕过了宇文毓,再做别的打算。 &nb赵贵包围长安城却不攻打,伽罗心中本也放心下来,至少没能生灵涂炭。然而,更严重的事态很快便显现了出来,没有粮食和蔬菜的供应,富足的长安城闹出了可怕的饥荒,人心思变。 &nb连续三天夜里,独孤府上便抓到了五六个盗贼,都是潜入库房偷盗独孤府仅存的一些粮食。家丁们抓住了这些盗贼,本来想狠狠教训,却都被独孤信命人放了,还给了他们每户一家人一月的口粮。 &nb这等好事传遍了长安城,来独孤府上偷盗粮食的贼人越来越多,哪里是真的来偷的?只是在独孤府上瞎闹腾一番,让家丁抓到,再向独孤信求饶,便能领了口粮。 &nb渐渐地存粮越来越少,独孤府上的人连喝菜羹稀粥都难以度日。 &nb营养不良的伽罗,不仅面黄肌瘦,脸上还烦着菜青色,这才明白赵贵的这一招围而不攻,比生灵涂炭更是凶狠。听外面回来的高颍说,大街上有很多饿殍,甚至有饿死的人来不及掩埋的,一夜之间便被人偷了去,做成了人肉羹。妇幼不敢独自行走在夜间的街道之上,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饥民抓走饱餐一顿。 &nb伽罗不敢想象大街上那些凶残的画面,想起儿时城墙之上的杀戮,远不如近日的惨剧让她听着恐惧。战争让人性如此泯灭,她恨透了战争,经常追问独孤信和高颍,何时才能结束这场围城之战。 &nb这日,伽罗被大冢宰府上的家奴请了去,说是茱儿想念伽罗,姐妹之间想叙叙旧情。杨坚本以为是宇文护的什么鬼伎俩,不愿意放伽罗只身前往,伽罗对茱儿还是信心满满。既然姐姐已经回来了,凭着姐姐的聪慧多谋,宇文护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便放心前往。 &nb茱儿亲自为伽罗做了蜜花糕,说道改日一起去城外的桃花庵里一起探望母亲崔夫人。茱儿听闻自从上次离开之后,伽罗便听母亲的话,虔诚地礼佛,便也是放心了。 &nb姐妹两人聊了许久,茱儿借故一一屏退了身边的丫鬟,悄悄跟伽罗说出了今日请她来府上的真正目的。是想请伽罗传达她的想法,要和杨坚、李昞两位一起联手,除掉宇文护。(未完待续。) 第187章 姐恨难酬(上) 姐姐茱儿道出了打算联手与杨坚和李昞一起铲除宇文护的想法,未经世事的伽罗觉得兹事体大,难下决断。 伽罗却是知晓姐姐茱儿与魏文帝元宝炬昔日的那段旧情,这便是有情有义之举。茱儿不便让伽罗为难,只是将心中的苦楚诉说,让伽罗回去悄悄与杨坚商量,暂且不要让父亲独孤信和高颍知晓。 茱儿了解独孤信和高颍,倘若他们二人知晓,甚或是也同意此举,事情便不由茱儿控制了。茱儿也请求伽罗,亦或是独孤信和高颍有什么想法举动,也务必要知会与她。 伽罗便懵懵懂懂地回到了府中,独孤信见伽罗心神不定,追问茱儿跟伽罗说了什么,伽罗也只是恍惚地搪塞了过去。 枕边之时,伽罗便把白日里茱儿的嘱托告知与杨坚。血气方刚的杨坚得知大姐茱儿与他想到了一起,哪里有不肯答应的道理。 “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伽罗有胆顾虑。 “既然大姐这般说了,她必定是成竹在胸,明日你只管回应大姐便是了。”杨坚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李兄弟那边也是没问题的,杀父之仇他还一直挂怀在心呢。【ㄨ】” 看着杨坚如此,伽罗却也不知晓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心中扔有些忐忑,杨坚安慰说是她自己多虑了。 杨坚将茱儿想要联合的意思传达给了李昞,李昞顺其自然地应承了。 依照茱儿的计谋,需要有人悄悄出了城外和赵贵大将军取得联系。机警的宇文护对独孤氏严密监控,杨坚和李昞也不例外。即便没有这一层的原因,如今长安城门紧闭,里面的人不得外出,外面的人也不能进来,这般困难重重着实不易。 杨坚却倒是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要先扮作一名守城的士兵,在值夜哨之时,趁着别的士兵不备,从城墙之上用绳索垂下去。 伽罗有几分的担忧,倘若是被宇文护的兵卒抓住,却该如何是好呢?若是杨坚不冒险,却也没有别的法子。想到这一层危害,伽罗反倒不愿意让杨坚去冒险。茱儿本便用家国大义说服伽罗,伽罗哪里肯听,执拗地不愿意让杨坚再去了。 这日伽罗醒来,却不见了杨坚在枕边,心中料想不妙,必定是前一天晚上杨坚偷偷地溜出去翻阅城墙去了。这可急坏了伽罗,若是杨坚此时在赵贵的军营里,倒也是能放心得下的,若是落在了宇文护的手里,便是生死未卜了。 发现杨坚不在的还有丫鬟晴儿,和平日里一样,她要叫醒小姐饿姑爷,再端来洗脸水伺候二人起床洗漱。见杨坚不在房间里,伽罗又是十分着急的神情,也吵嚷着询问杨坚的下落。 伽罗让晴儿不要作声,却已然是来不及了,晴儿让别的丫鬟和家丁满院子地寻找杨坚,还一边嘟哝着:“好一个姑爷,这才成亲多少时日,便要惹我们家小姐不高兴,看姑奶奶我怎么教训你。” 丫鬟和家丁们回禀道,并不曾见到杨坚的踪影。晴儿这么一闹,便把独孤信和高颍也招惹来了。 “莫非是你和坚儿绊了口角?”这是独孤信做父母的过来人能第一想到的结果,小两口年轻有时候会闹矛盾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不是……”伽罗下意识地不想让人误以为她与杨坚的关系不和谐,却又担心父亲独孤信还会再问,便又改口:“是,是的,他生气了便回杨府去了。” “好啊,欺负了我们家小姐,溜回去了,还是个男人吗?”晴儿气冲冲地便要朝着门外走去。 “晴儿,你做什么去?”伽罗问道。 “我要把那个负心的给找回来,让他和小姐道歉。”晴儿道。 “你要去找谁?”这个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吕夫人,带着随身的丫鬟款款来到众人面前:“亲家,你们家的家风越来越不正了,大门连一个守门的家丁都没有,下人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领工钱?” 伽罗心中大惊不妙,这个难对付的主来了,一定是要露馅了的。更可恨的是,吕夫若若是知晓杨坚冒生命危险,必定会闹翻天的。 吕夫人说是几日不曾见到杨坚,很是想念,这几日也略略想明白了一点。既然伽罗嫁到杨坚木已成舟,杨坚又执着地袒护伽罗,却也没必要这般较真了。儿媳妇再不好也是杨家的人,也得认,吕夫人放下姿态前来请杨坚和伽罗一起回杨府,一家人一起好好过日子。 吕夫人此时态度的转变,让伽罗很是尴尬。高颍看出了伽罗是有所隐瞒,杨坚既不在独孤府,又不知杨府,此番去向不明,背后似有隐情。 “好了,我话已经说明白了,坚儿呢?还躲在屋里不愿意见我这个母亲吗?”吕夫人说着进了屋子里,却也不曾见到杨坚的踪影:“怎么了这是,我们家坚儿以前不这样,到了你们独孤府就这般没规矩,亲娘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独孤信也被搞糊涂了:“亲家母,莫非坚儿没有回杨府?” 吕夫人和独孤信一言一语之后,晓得了杨坚此时是去向不明,伽罗显然是在撒谎。 伽罗也很混乱很慌张,她固然是担忧夫君此时的安危,很想告知父亲真相缘由,兴许父亲能想出办法。然而,又顾及到姐姐茱儿,左右为难,耐不住父亲独孤信和婆婆吕苦桃的追问,也只好把来龙去脉都说了。 果然如伽罗所担忧的一般,吕夫人听闻茱儿指使自己的儿子做这等丢性命的事情,原本已经谅解独孤家的心情又不好了:“好你们姐妹两人,把我儿子当做什么了?他还是你夫君吗?倘若坚儿有什么不测,你伽罗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吕夫人盛怒之下带着丫鬟离开,想办法去打探杨坚的下落去了。独孤信看着伽罗,更是怒得说不出话来,奈何,这又是茱儿的主意,也只能责怪伽罗擅做主张不告知他这个父亲而已。(未完待续。) 第188章 姐恨难酬(下) &nb独孤府上的下人派去苦苦打探了半日的消息,也不见杨坚的音信。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好事,若是长安城里没有杨坚的消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杨坚很可能就在赵贵的军营之中,并没有落入宇文护的手中。 &nb伽罗仍旧是放心不下,沙华听闻了消息,对杨坚念念不忘的她回娘家责难伽罗,不尽妻子之道云云。全然不顾李昞在一旁的醋意,俨然当下遇事的不是伽罗的丈夫,而是她自己的丈夫。 &nb忐忑之中度过了一日,果然高颍还是打探来了不好的消息,杨坚很有可能已经被宇文护抓住了。杨坚落入宇文护手中之后封锁消息,高颍询问了一遍昨晚在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大家避而不谈,花了重金帮助了一个家里有重病老母的士兵,才问得确切消息。 &nb昨夜杨坚扮作守城的士兵,趁着夜色在女墙之上坠绳索而下,那时天色已经近了三更天。待到五更天色,城墙上的哨兵换岗之时,恰巧校尉前来查哨,发现了被杨坚打晕了并且藏匿在角落里的哨兵。 &nb校尉命人加强了巡逻,把准备翻越城墙回到城中的杨坚抓了个正着。宇文护将杨坚收监起来,又不透露风声,必定是在暗中筹划着什么。 &nb高颍忧心忡忡:“杨兄弟的安危非常重要,既然他已经到了赵贵大将军的中军大营,必定商定了里应外合的策略。此番落入宇文护手中,若是不问出所以然来,宇文护定然是不会放过杨兄弟的。” &nb“那可怎么办……”伽罗伤心自责都快哭了出来,“宇文护必定对夫君下了毒手,要审讯出来的。” &nb独孤信想了想:“兴许坚儿在他们的地牢里也不一定,若是如此,兴许茱儿和毓儿能解救坚儿也未可知。” &nb伽罗仿佛看到了希望:“正是正是,我去找姐姐,她一定有办法救夫君的。” &nb伽罗便要着急地出门去,却又被高颍拦住:“伽罗,你不可亲自去,如若宇文护察觉我们已经知晓杨兄弟的下落,必定会严加看守,大小姐再去设法营救就更加难办了。” &nb虽然伽罗很是不情愿,还是听从高颍的,只是派了丫鬟晴儿,以给茱儿送点心的名义,在食盒里面放了纸条。 &nb茱儿得知杨坚落入到宇文护的手里,也是万分心焦,便打算悄悄潜入地牢里探视。却不想,宇文府中有规矩,没有宇文护的命令是不得私自进入地牢里的。 &nb宇文毓觉察到了茱儿的左右为难,茱儿也别无他法,只好将自己如何瞒着宇文毓做了这一番计划,详详细细地说了清楚。宇文毓虽然有些生气,却也没有责怪茱儿,便代替茱儿进地牢里救出杨坚。 &nb宇文毓假借宇文护的名义,潜入了地牢之中,却并未发现杨坚的踪迹。茱儿心想事情已经不妙了,宇文护必然是提防着她,把杨坚囚禁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nb伽罗更是着急了,谁人都不知晓杨坚的下落,杨坚若是有什么不测可怎么办呢? &nb高颍却觉得有些不对,如若是依照宇文护的一贯作风,抓到了杨坚便是抓住了独孤信与赵贵内外勾结的把柄,即便是审问不出来什么,也已经按捺不住带着杨坚来指正独孤信的“谋逆”之罪。秘而不宣是不是就意味着宇文护正在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nb不确信的高颍也不知此话该不该说出口,此时的伽罗只关心杨坚的安危,若是自己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必然会让伽罗难过,只要一心向着查找杨坚的下落,并把他营救出来才是好的。放心不下的高颍,派人密切关注城外赵贵的动向,亦不知杨坚与高颍相会之后都谈了一些什么。 &nb伽罗有好几次想到宇文府上去找茱儿,都被丫鬟晴儿拦住了,独孤信的命令,情绪激动的伽罗是不得走出这房间半步的,让宇文护起了疑心,杨坚的安危就更难保了。 &nb吕夫人也曾来独孤府上闹腾了几次,追问杨坚的下落,独孤信都设法隐瞒,切不可让吕苦桃知晓杨坚落到宇文护的手上,否则,依她的脾气性格,不闹得满城风雨才怪呢。更可恨的是,沙华还在吕夫人身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故意说伽罗的坏话。 &nb正如高颍所料,城外的赵贵果然有了新动向,一夜之间大军全部退避三舍,解了长安城的围困之危。饿久了的长安城居民,迫不及待地涌出长安城,去附近的农庄,或是奔驰到东边的洛阳城去买粮食。 &nb依照兵法所言,对手无故退兵其中必定有诈,而赵贵刚刚退兵,宇文护就大开城门,让商旅和居民自由来往,亦不像是宇文护的作风。生性多疑的宇文护,莫非就不曾想到这一点?更不曾惧怕赵贵的细作混进长安城? &nb这番疑虑也是高颍所担忧的,高颍推测赵贵的退兵,以及宇文护的大开城门,必定和杨坚被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具体是什么缘由,就不得而知了,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nb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打听到杨坚的具体下落,只有这样,才能知晓宇文护和赵贵二人,到底谁葫芦里卖了不可告人的药。 &nb伽罗日夜期盼着能有杨坚的消息,如望夫石一般守在闺房门前等候着,每每有打探消息的家丁回来,便拉着问杨坚的下落。这次便也终于问到了杨坚的消息,据说是被宇文护囚禁在了大理寺。这便是高颍疏忽的地方,没有预料到宇文护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杨坚囚禁在大理寺之中,除了派遣亲信看守不让走漏风声之外,其余的防守似乎并没有加强。 &nb据狱卒透露,杨坚在大理寺之中并未有受到任何刑罚,也没有人逼供,成日只是好吃好喝招待。杨坚不明就里,几度在狱中绝食,人倒是饿得消瘦了一些。 &nb高颍恍然大悟,明白了宇文护的奸计所在。赵贵不日将要落入宇文护设下的埋伏之中,如今救与不救杨坚,也成了两难的抉择。(未完待续。) 第189章 防不胜防(上) 伽罗执意要高颍想方设法把杨坚从大理寺中营救出来,虽然杨坚在牢狱之中并未受到什么苦难。可宇文护毕竟是居心叵测,谁知晓哪心情不好,动了歹念,杨坚随时都可以有性命之忧的。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倘若是大冢宰府中的地牢,毕竟是私设的刑狱,劫了宇文护也没有说辞。而如今却要从大理寺中劫狱,便是要裸地让宇文护抓把柄。 可终究还是别无他选,杨坚终究还是自己的孩子,独孤信思来想去,还是可以冒一下这个风险的。与高颍筹划着,发现每日给杨坚送去酒食的,乃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醉仙楼。这便有可乘之机,高颍甘愿自告奋勇化作送酒食的小二。 伽罗也想去,独孤信让伽罗留守家中稍安勿躁,伽罗却和晴儿互相扮作对方的模样,让晴儿代她在家里留守着,她自己则扮作晴儿的模样,跑去悄悄跟着高颍一起去了醉仙楼。 高颍买通了醉仙楼的老板,确实也不容易,毕竟宇文护是醉仙楼的常客,与老板私交不错,险些让狡猾的老板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被派去大理寺给杨坚送饭的小二是固定指派的,这个小儿是老板的亲外甥,比较信任。更是因为,这是一个美差,据说每每送一次餐食,能得到宇文护一两黄金的打赏,很多人都求之不得呢。 高颍想了一个主意,在小二们的伙食里面下了泻药,却不料,其余的小二都拉肚子了,只有老板的外甥安然无恙。原来,这货自己开了小灶,不与别的小二同吃。 扮作丫鬟的伽罗用色相勾搭了这外甥,悄悄地在暗地里把他敲晕了。高颍心想既然如此,当初何必费事潜入醉仙楼,直接在这老板外甥送餐的路上,来上这么一招,不就顺其自然了吗? 来到大理寺的牢狱里,狱卒拦住高颍:“你是谁,之前送餐的那个小二呢?” 高颍淡定自若:“老板的外甥今日染了重疾不能前来,故而派小的行了这趟差使。” “怎么还带了一个丫鬟?”狱卒看了看高颍身后提着食盒的伽罗。 高颍讪讪地:“这是我们老板的外甥女,老板害怕我中途开溜,就派了她来监视我。” 狱卒还是摇摇头:“恕我不能相信,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这次差使若是没有合适的人来,他自己来也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进来,把大理寺当成什么地方了?” 高颍急中生智:“官爷,小的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若是这么就回去了,必然会被老板骂了无能,小的饭碗就保不住了。不若这样,大冢宰上次的黄金,小的就当是笑纳给了官爷,如何?” 狱卒想了想,笑逐颜开:“你小子还算是有点孝心,比之前那个小二抢了许多,好吧,我也不为难你,进去吧。” 高颍进去,狱卒却拦住了伽罗,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么天生丽质,却是个丫鬟,好像在哪里见过……” 高颍心想坏了,当初比武招亲只是,莫非这狱卒也在场? 那狱卒想了一会,也没有头绪,便摇摇头,让伽罗打开食盒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物,将她放了进去。 在狱卒的带领之下,很快便来到了杨坚的牢狱之前。 杨坚见到高颍,险些惊叫出来,心中是一惊,再见到伽罗,更是一喜。夫妻二人见面,泪流满面又相顾无言,伽罗看着杨坚消瘦的面庞和狼狈的模样,心疼万分。 高颍道:“现在不是你们夫妻二人唏嘘的时候,杨兄弟你也真是,为何宇文护款待你,你却还要这般虐待自己?” 杨坚轻轻摇头:“既然已经为阶下囚,却要吃奸贼给的美食,岂不是要与奸贼同流合污吗?生死可以由命,嗟来之食不可以食之,这便是我杨家人的气概。” 伽罗满腹的埋怨:“你傻啊,把自己饿死在了这狱中,还等着我们来替你这个饿死鬼收尸吗?你管什么嗟来之食,便是吃了,好好活下来,以后便还有机会报仇,” 高颍半玩笑似的说了句:“莫非杨兄弟是怕宇文护在酒食里面下毒?” “那倒也不至于,”杨坚苦笑:“宇文护的为人我还是知晓的,有其他的办法弄死你,绝不会用鸩酒毒死你。我杨坚还没有到能和皇帝皇后一般的地位,一尺白绫足以将我置于死地。更何况,宇文护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既然如此,杨兄弟便还是吃一些吧,你现在不比从前,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高颍继续劝慰。 杨坚握着伽罗的手:“伽罗,我相信你,即便我是真的死在这里,你也会理解我的对不对?我父亲和岳丈大人都曾经教导过我,大丈夫要忠义为本,为了大魏的江山,死我一个杨坚又何足为惜。只是在这宇文氏的天日之下苟活,才是我最大的耻辱。” 伽罗听了这话,不知是气还是恨:“你怎么就这般固执?我父亲还教导过你,做事情要审时度势,难道你忘了?” 高颍也道:“好,即便是伽罗能理解你,可你的孩子能理解你吗?你想让你的孩子将来出生之后,便没了父亲?” “孩子?”杨坚很是几分困惑:“我有孩子了?伽罗,是不是真的?” 伽罗也是一脸茫然:“谁的孩子?哪里来的孩子?” 高颍又道:“伽罗,你最近这些时日用膳之时,常常会有干呕之状,对不对?丫鬟晴儿前几日还着急,要去请郎中来诊治,你却担心杨兄弟的安危,没心思见郎中。郎中远观你的气色,断定你如今已经怀有身孕,而你却不自知。” 杨坚很是激动地握住伽罗的双手:“伽罗,高兄弟所说可是真的?” 伽罗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如高颍所言的症状,便羞涩地点点头:“也许是吧。” 杨坚两眼重新燃起了精神,拿起碗筷,狼吞虎咽,也是饿了数日,实在是饥馁。 伽罗含着热泪:“夫君,你慢点吃,别噎着。” 第190章 防不胜防(下) 高颍让伽罗安心,依照他的安排,杨坚必定安然无恙地回到家中。 是晚,大冢宰府中出现了刺客,趁府兵最疲惫之时险些侵入了宇文护的卧房,惊扰得宇文护心神不定,命府兵全城追捕。 其实,宇文护并非是没有防备,不过是疑兵之计。之所以愿意大开城门放商贾和百姓出入,就是为了诱使赵贵前来偷袭。 宇文护之所以没有审讯杨坚,是明知道即便是审讯了,以他对杨忠的了解,认定杨忠的儿子也与杨忠一样,就算是死也不会供出与赵贵的合谋。既然如此,何不将计就计呢? 宇文护不让对外散布杨坚被捕的消息,派人以杨坚的名义与赵贵对接。一来二往取得了赵贵的信任,赵贵围城是下下之策,他知晓以长安城的城坚强攻必定伤亡惨重,当然也想速速结束这场战争。最心急的就是宇文护,和赵贵这么僵持下去,必定是对自己不利的,万一长安城之中的这些饥民,甚至是自己手下的兵卒忍受不了大开城门,便是万事皆休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宇文护以杨坚的名义,说长安城内困顿潦倒,人心思动,劝赵贵退兵,然后趁着长安城门打开,混进长安城,再与杨坚、茱儿等人里应外合,必定能将宇文氏一网打尽。 赵贵上了宇文护的当,真的便退兵去了。依照计划,赵贵携带着亲信高手百余名,扮作商贾混进了长安城。在长安城沿街的酒家设下埋伏,派人在大冢宰府附近严密观察和监视,准备伺机潜入进去。 因为长安城之内宇文护的耳目众多,赵贵一干人等也是几多避让,乔装打扮也是精心准备。而赵贵越是准备地精细,反倒越觉得不自然,宇文护老奸巨猾,让耳目们就挑那些最像商贾的商贾,最像樵夫的樵夫去观察,越是表现得刻意便越是赵贵等人乔装而成的。 宇文护确定赵贵等人已经蛰伏在长安城,就静候着赵贵一步步堕入他织好的大网之中,将这些“乱党余孽”一网打尽。此时的宇文护和赵贵二人,心中所想的都是直接取了对方的主帅,想尽早地结束这场争斗。 这几日夜间,宇文护都在三更之后让巡逻的府兵都佯装放松警惕,实际上暗中已经拍了精兵埋伏起来,就只等着赵贵上钩。所有的这一切安排,都是在茱儿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茱儿却浑然不知。时候茱儿想起来都很害怕,宇文护果然是老谋深算。 刺客进入大冢宰府中很是轻松,宇文护的将令是,赵贵不出现就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却不料,直至刺客进入了宇文护的卧房,也不见赵贵的踪影出现,不得已只好命人捉拿刺客。 这个刺客倒也吃惊不小,没想到全府上下瞬间灯火通明,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的士兵,齐刷刷地朝着他飞奔而来。眼看自己就要被包围,很难突出,便翻到墙上,从屋顶上跳跃出了宇文府,真是惊心动魄又九死一生。 茱儿和宇文毓也从睡梦之中惊醒,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宇文护如此精心准备只为抓区区一个刺客?茱儿毕竟是聪明之人,联系了杨坚秘密被抓,很快便明白了宇文护的计谋,倒也为赵贵捏了一把汗。 宇文护命所有的人全城搜捕赵贵的下落,紧闭城门,重点搜查独孤府、李府和杨府,这三个去处极有可能是赵贵穷途末路的藏身之处。 待到宇文护吩咐下去之后,便将茱儿和宇文毓监视起来,即刻起,此二人不得踏出房门半步。着急的茱儿便命随身的丫鬟悄悄带口信给独孤信,若是赵贵逃命到独孤府中,万勿收留,切莫引火烧身。 深夜十分本来是百姓安眠之夜,却忽然躁动了起来,宇文护的府兵挨家挨户地敲门搜查,甚而有的是接着搜查的名义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这一惊扰,便也把睡梦中的赵贵等人惊醒了。 赵贵等人很是奇怪,莫非自己潜入长安城的消息已经被宇文护得知了?探子回来禀报了实情,不知为何,大冢宰府中闯进了一名刺客,埋伏在府中的兵卒全部出动抓捕。 赵贵心惊胆战,这俨然是中计了。本来原定在今日进入大冢宰府中的行动,却因为自己偶感风寒临时取消,推迟到了后日夜晚。倘若今夜行动了,真的便落入到了宇文护的手中。 又听说宇文护已经封锁了城池,赵贵是不可能出得去了。在进入长安城之前,赵贵竟吩咐下去,倘若城中有变,自己被抓了起来,所有的士兵都不得投降,立即攻入城池为他报仇。 如此混乱的局面,又不能和城外取得联系,赵贵但愿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有宇文护的士兵前来搜查客栈,赵贵带着侵袭悄悄潜伏了出去,面对着四面八方的搜查,却也不知藏身何处。 来到独孤府门前,赵贵想也不多想,要去投奔独孤信。被亲信拦住了:“大将军,不可去啊,万勿冲动啊!” 赵贵困惑:“有何不可,独孤信与我一样,乃是忠勇之士,为今之计只得投奔与他!” 亲信摇头:“大将军莫非忘记我等是如何进长安城的?独孤信的女儿独孤茱儿诱骗我们里应外合,又有独孤信的女婿和我们接头,结果却落得个这般下场,大将军还想不明白吗?” 赵贵恍然大悟,握紧了手中的剑哏哏地道:“好你个独孤信,枉先帝对你这般信任,却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我赵贵若是有幸逃出去,他日血洗长安城之时,必将诛灭你九族!” 说完,赵贵便带着亲信四散突围,一路也斩杀了不少的将士。手中的刀剑都豁了口,也杀得精疲力竭。 独孤信接到了茱儿的丫鬟的通报,才知晓这一切都是宇文护的计谋,而赵贵已经进了长安城,一旦落入宇文护的手里,便是大势已去了。心中焦躁,和高颍商议如何营救赵贵。 那个刺客本是高颍派过去,行刺是假,救杨坚是真,却不料竟然捅破了宇文护的篓子,引起了如此大的骚乱。(未完待续。) 第191章 将军无令(上) 刺客一路落荒而逃,逃到了大理寺门前,纵身一跃,便翻墙进了大理寺之中,杀了毫无防备的守在牢门口的狱卒,闯了进去。 可怜这个牢头,白日里刚刚向高颍索要了一两黄金的贿赂,给妻儿添了一些新意和好吃的酒菜,不想晚间却就丧了自己的性命。 刺客不管三七二十一,仗着自己有些武艺,趁乱将阻挡他的狱卒都杀了干净。追兵也一路追了进来,刺客顺势挨个砍断了牢门的门锁,将那些被关押起来的前朝官吏都释放了出来。 宇文护的追兵追到,却也对眼前的乱象无可奈何,刺客趁乱将杨坚护送了出去。 杨坚随着刺客除了大理寺,却见那长安城亮如白昼,吵嚷之声四起,一路躲躲闪闪直奔独孤府而去。 真是冤家路窄,却也和同样躲着追兵的赵贵在小巷子里相遇了。他们都以为对方是宇文护的追兵,待到听出对方的声音,才知晓彼此的身份。 杨坚听闻赵贵在此,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赵大将军,你如何进了长安城?这几日可好?” 话刚说完,赵贵身后的几个裨将便拔剑上前,将杨坚逼到墙角:“好你个黄口小儿,竟然勾结逆贼陷害我家将军,苍天有眼,这么快就让你落到我们的手中,便要先取了你的狗命!” 裨将正打算挥剑动手,却被赵贵叫住了:“且慢,待我再问他几句。” 裨将向后退了退,杨坚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被剑锋擦伤的脖子:“各位叔伯将军何出此言?我杨坚何时与那奸贼勾结?” 赵贵道:“我等今日入城之事,便是听了你的安排,你还要装糊涂?我且问你,宇文护到底给了你们何等好处,为何连独孤信也背叛了先帝,竟然能与这老贼勾结在一起?” 裨将不耐烦:“大将军问这些岂不多余?殊不知独孤信和那宇文护乃是亲家,如今先帝不在了,前朝大势已去,哪里还谈得上忠义与否?” “我岳丈并未曾与宇文护有过勾结,我杨坚也一向光明磊落,不会做助纣为虐之事。自从上次与大将军会面之后,我便被宇文护抓了起来,一直被关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未曾与外界有任何来往。小侄还一直在担心大将军没了小侄的音信,必定会着急。”杨坚解释道。 “你被宇文护抓了起来,此话当真?”赵贵还是不肯相信。 杨坚看了看身旁的刺客:“这位义士可以为我作证。” 那刺客便把如何授了高颍的计谋,如何夜间行刺宇文护假装失败,而后逃到大理寺制造混乱,将杨坚趁乱劫出牢狱之事大体说了一遍。赵贵看了一眼那些从老于之中落荒逃出来的犯人们,也有了几分的相信。 “真是险些杀了忠良之后,酿成大错。”赵贵命裨将将兵器收起来。 裨将们仍然是不依不饶:“大将军,即便不是这小子的错,此事也同样因他而起。当初与我等密谋之时,也就应该能想到可能会落入宇文护手中,应该另派可靠之人告诉我等,我等也不至于中了宇文护的奸计。” 赵贵挥挥手:“杨公子也是年轻气盛报国心切,一时疏忽也是在所难免,我赵贵落得今日这步田地,也是天意所致,天意不可违啊。” 杨坚劝道:“大将军且随我一起回岳丈大人处,兴许他有办法能可保大将军无虞。” 赵贵思量再三,如今身心疲惫,满城都是宇文护的人,也只能暂避在宇文府中调养一番了。 高颍告诉伽罗,今夜杨坚必定能回到府中,伽罗便早早地守候在府门前翘首以盼。却眼看着满城的血雨腥风,更加怀疑高颍说杨坚回安然无恙回家的说法,暗暗责备,倘若杨坚有什么不测,必定要让高颍不好过。 当杨坚再次出现在伽罗的面前之时,伽罗欣喜地哽咽难言,只顾着双手捧着杨坚的面颊,借着灯光审视杨坚身上是否有伤。 高颍道:“你们两个快快回去,在门口若是被宇文护的人看见,杨兄弟又要被抓了去。” 杨坚转身向黑暗处招手,赵贵等人便出现在了伽罗的面前。 伽罗不解:“这是……” 杨坚介绍:“这位便是赵贵大将军了。” 听闻是赵贵大将军,再又想起了姐姐茱儿方才派人传话,若是赵贵大将军走投无路前来投奔,万勿收留,否则会牵连独孤一家株连九族的。虽然伽罗早就听闻赵贵的忠勇事迹,也对他敬仰万分,可联系到一家人的生死,此时站在眼前的仿佛便不是大英雄了,而是一个随时可能会索命的活阎王。 赵贵向前道:“想必这位就是伽罗小姐了吧,果然是天生丽质,有独孤美郎的气质。” 这可怎么办?伽罗心中有些嘀咕,转念想到九年前自己家落难之时,走投无路的窘境,却也有些惺惺相惜了:“有幸见到赵大将军,我父亲便在书房里,还请进府中来。” 赵贵谢过伽罗的盛情相邀,正要跨进府门,却被高颍拦住:“赵大将军见谅,我家老爷有令,今夜乃非常之夜,不得外人踏入独孤府中半步。老爷此时也在书房休息了,请大将军改日再来做客。” 高颍说着,便推伽罗和杨坚入府门,命家丁快写惯了大门。 伽罗回道:“颍哥哥,我父亲何时说过不让外人进入的,今日既然赵大将军有难来投奔,我们又怎能见死不救?” 高颍着急:“茱儿小姐方才派人传来的话你还不明白吗?独孤氏尚且自身难保,还想过问别人的生死?” 赵贵心中已经明白了端由:“若是府上为难,我等也不连累了。”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杨坚恨恨地:“若是赵大将军不能留下,我也不回来,护送大将军出城便是。堂堂光明正大的独孤府,竟然连一个忠臣都留不下了吗?若真的岳丈大人的命令,我这做女婿的也脸上无光。”(未完待续。) 第192章 将军无令(下) 伽罗见杨坚也要走,着急了:“夫君,你且回来,即便是我父亲不答应,我答应收留赵大将军便是了。长安城里兵荒马乱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谁说我不答应了?”伽罗转身过去,却见父亲独孤信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正迎上前去:“迎接晚了,赵大将军切莫见怪。” 赵贵却道:“见怪不敢,既然大司马无暇见客,在下不叨扰,这就速速离开。” “下人一时无知冲撞了大将军,还望见谅,外面不宜久留,先进府中再做打算。”独孤信挽着赵贵的手臂,邀请他进独孤府。 刚刚吃了高颍闭门羹的赵贵,心中还是有些愤懑,伽罗给杨坚使眼色,杨坚会意,和独孤信一起将赵贵推搡着进了府门。 来到书房坐定,独孤信命下人上茶给赵贵压惊。大略地互相通了信息之后,独孤信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叹息道:“说到底,终究还是因为我那大女儿牵连了将军,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我那大女儿素来与宇文护不和,必定不会有陷害将军的心思。” “事已至此,也不计较这些了,只求大司马指一条明路,若是我在这里待得久了,必定会牵连大司马。”赵贵道。 话音刚落,便见家丁急匆匆地赶来:“老爷,不好了,宇文护的人闯进来,说是要搜查,捉拿叛贼乱党。” “竟然如此之快!”独孤信一时也乱了方寸,惊得站立起来,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想来宇文护是早有准备的。” 赵贵站起身来:“大司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你们一家人,我且出去投降。” 转眼间,那个宇文护的人已经闯进了书房。却只是一个人,伽罗也有几分诧异,宇文护何时自信到这种程度,只派了一个人来独孤府拿人,也太小看人了吧? 只见拿人来到独孤信面前跪下:“大司马见谅,我乃是茱儿小姐和毓公子派来的,假借大冢宰的名义,是为了掩人耳目。” 杨坚代独孤信问:“大小姐派你来做什么?” 拿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虎符,奉送到独孤信的面前:“大小姐料定大司马一定会收容赵大将军,故而,请毓公子偷来了大冢宰的虎符。有这个虎符在手,必定能号令守城的士兵开门,还请大司马速速带着一家老少离开长安城。” 伽罗忽然想起了之前皇后郁久闾曾经说过,比起才智,她不如姐姐茱儿。今日看来果然如此,每一步都被茱儿计算到了,还想得如此周全。 杨坚接过虎符,仔细查看,确信是真的无疑,便交给了独孤信:“岳丈,既然是大小姐的安排,我们就走吧。” 岂料,这时候高颍用剑指着那人的咽喉:“说,是不是独孤信派你来的,这等苦肉计,怎么能瞒得了我们?” 伽罗道:“颍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此人既是我姐姐派来的,也是冒死前来,为何如此慢待人家?” 高颍冷冷地:“伽罗,如今是多事之秋,正所谓兵不厌诈,宇文护老奸巨猾已经用计谋骗过赵贵大将军,有怎不提放他再用同样的伎俩诓骗我们?我们若是中计了,直奔城门而去,而城门又有他们设好的埋伏,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高颍的这句话,倒是让赵贵心惊胆寒,吃过一次败仗的赵贵,犹如惊弓之鸟:“大司马,这位公子所言甚是,难保这不是宇文护的奸计。” 独孤信也是有些为难了,若是真的,选择不相信便是错过了逃生的机会自寻死路;若是假的,而选择了相信便是带着一家人自投罗网。 高颍拿起手中的剑便要刺下去,他本没打算刺死那人,不过是想吓唬一番,再确信是否属实罢了。 那人眼见着剑刃离胸口只有咫尺,求饶:“公子不要杀我,确实是茱儿小姐和毓公子的命我前来的。大冢宰的人马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你们若是再不逃命,恐怕就来不及了。” 伽罗恳求:“父亲,事不宜迟,留在家中也是死,自投罗网也一样,为何不放手一搏,还有一线生机呢?我是相信此人,必定是姐姐茱儿派来的。” 赵贵转念又想,伽罗的话也不无道理,最糟糕的情况就是落入宇文护之后,依据目前的形势他们插翅难飞,虎符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好,伽罗,速速让你的兄弟们带着妻儿离开,所有的金银细软都不要带走,如若有贪恋钱财误了时辰的,就不带他走。”独孤信下定决心,让伽罗吩咐下去。 伽罗得令正要出去,忽而便又几分担忧:“四姐怎么办?” 高颍道:“我去李府通知他们来会合。” 杨坚抢先:“还是我去吧,赤练马的脚力快,而且若是途中遇到宇文护的兵卒,高兄弟没有武艺也是白白送死,你只管随老爷一起去。” 高颍也不跟杨坚相争,下去做了一些布置,准备随时撤离。 伽罗一路匆匆,和丫鬟晴儿分头行动,挨家挨户地通知几位异母兄弟速速准备一些简单的行囊准备撤走。 可这一番的闹腾,果然如独孤信所料,那些贪财的嫂子们,哪里肯丢下自己的金银首饰,还有华丽的衣裳也都整理不完,都要一起带走不可。 这可急坏了伽罗,一再警告:“嫂嫂们,父亲有令,不许带走金银细软,只有一盏茶的工夫,谁若是耽误了时辰便要被丢在这里,到那时落入宇文护的手里,是生是死,没人管你们了。” 可是,即便是伽罗喊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二哥独孤善还有两个小妾,却为了争首饰厮打了起来。独孤善为人又懦弱,只是在一旁劝,劝不住也只能唉声叹气。伽罗这个恨,真不敢想象,若是哪一日父亲不在,就凭着几位异母哥哥的德行,独孤氏将会落到如何田地? 一盏茶的工夫已过,只有年纪幼小的独孤陀,因为没有家产,只是几个果子便可以心安地跟着伽罗,倒也很省心。年长的哥哥嫂子们,依旧闹得不可开交。(未完待续。) 第193章 难逃生死(上) 独孤信又等了半盏茶的工夫,宇文护府兵的叫嚣声已经近在耳畔。 高颍已经准备好了车架:“老爷,敌人快来了,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伽罗把独孤陀搀扶到了车架上:“陀儿,坐在车上,不要乱动,乖乖的。” 独孤信却见几个儿子还不来,跟公司心中气愤,想他独孤信一世英名,儿子却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便传令下去:“启程,若再有贪恋钱财不愿意上车的,统统扔下,生死有命。” 伽罗的那些嫂嫂们听闻院子里车马要走动了,便也慌里慌张,金银首饰也不要了,绫罗绸缎也顾不得了,慌里慌张地便一路奔跑而来,爬上了车子。 “夫君和四姐怎么还没来?”伽罗默默地念叨,“若是我们现在走了,他们可怎么办呢?” 独孤信把虎符交到伽罗手中:“伽罗,你带着哥哥嫂子们先离开,一路朝着北门而去。” “不行,我要跟父亲一起走。”伽罗更也是舍不得丢下父亲。 “你放心,我在这里等候坚儿和沙华,若是他们来了,我便立即到北城门与你们会合。”独孤信拍了拍伽罗的手:“虎符一定要拿好,若是等不到我们,追兵追到了,你们便先开了城门离去。” 伽罗还是有些犹豫不舍,却见那几个嫂子叽叽喳喳:“伽罗,你还在想什么呢?抓紧时间逃命要紧!” 高颍恨不得便将这几个不通人情的少夫人扔下不管,方才为了金银财宝就可以耽搁时间,如今却不顾亲人的生死。 独孤陀也拉着伽罗的衣襟:“姐姐,我怕。” 伽罗只好允诺:“好吧,父亲答应我,一定要快些与我们会合才是。” 独孤信又吩咐:“除了北城门之后,先把你娘亲接过来,一起投奔赵大将军的军营去。” 伽罗含着泪水,点点头。 独孤信又对赵贵道:“赵大将军,我的妻儿老小全都拜托与你,请一定要保全他们。” 赵贵已经被独孤信的忠义所感动,推托:“大司马,你是因为我而受了牵连,我却要独自贪生逃命,实在是羞愧难当。我不独活,要与大司马同患难、共生死。” 独孤信又道:“我这是在等我的四女儿,你留下来与我一起做什么?我都把我的妻儿拜托与将军了,将军为何好要推辞?” 赵贵转身吩咐身后的裨将:“你等护送公子和小姐们离开,不得有半点闪失,我且留下陪伴大司马。” 那些裨将担忧:“城外的十万弟兄们都在等着将军回去主持大局呢。” “这是军令,如若违背军法处置!”赵贵严肃地命令,裨将们也只好遵从。 伽罗和兄弟们便在裨将们的护送之下,匆匆离开了独孤府。伽罗回头对父亲道:“一定要快点来,我们等着父亲。” 府门前匾额上的“独孤府”三字映入伽罗的眼帘,伽罗想不到,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个她生活了14年的府邸,也是最后一眼看父亲那俊美又慈爱的面容。 高颍驾着马车,裨将们在左右护送着,丫鬟们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紧随其后。除了这些贴身的丫鬟,独孤信把其余的下人都遣散了。若是他日独孤氏重回府邸,这些下人依旧可以回到府中;若是从今再也回不来了,下人便各自寻找生计去吧。 这一路奔袭,却也没怎么遇到宇文护的府兵,伽罗一直坐在车后面,掀开帘子,焦急地等待着杨坚和父亲的车马能追赶上来,眼看着熟悉的北城门就在眼前,巍峨而又雄伟,却依旧等不到独孤信和杨坚的身影。 伽罗握紧了手里的虎符,默默祈祷:“但愿佛主保佑我的父亲和夫君能平安逃出,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而那几个嫂嫂却聒噪地让人烦躁不堪:“快点开城门啊,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或者又有的在说:“莫非还要等到那些追兵到眼前了,才想起来开城门吗?” 便难以让伽罗静下心来,高颍是在难以看下去,便怒了:“几位公子,若是连自己的夫人都管不了,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只顾自己的生死,全然不顾老爷的死活,公子们还是老爷亲生的吗?” 高颍的这话不说则已,说出来却适得其反。这些羞愧的公子哥们刚说两句话阻止媳妇们的争吵,却不想,反倒被教训了一顿,更是一番吵闹不休。 气急之下的高颍将伽罗请下了马车:“伽罗,再不消停,就让他们自己逃命去吧,不要管他们了。” 伽罗下了马车,嫂嫂们眼见着拿着虎符的伽罗要丢下他们,才有些安分了。 人马的呐喊声,以及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伽罗的内心更是焦灼万分,难不成父亲和夫君已经落到了敌人的手中了? “咴咴——”赤练马的嘶鸣声划破了夜色,伽罗欣喜:“来了,他们来了。” 待到那一队人马近到眼前之时,伽罗才看得清,正是夫君,带着吕苦桃,以及沙华和李昞夫妇快马而来,丫鬟雨儿也跟在后面。 “父亲呢?”伽罗没有看到独孤信,有些困惑。 杨坚看着李昞,李昞看着沙华,几人都不说话。 “你们怎么了,父亲在哪里?说话呀!”伽罗预感到了不好:“夫君,你告诉我,父亲怎么没来。” 杨坚这才开口说出了原委,待到杨坚把人接回到独孤府中之时,追兵已经进了府门。为了能让女儿和女婿顺利逃离,独孤信和赵贵留下来断后,两位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独孤信与杨坚临别之时便说道,即便是被宇文护抓到,依旧能给他们逃生争取宝贵的时间。 “啪!”医生脆响打在了杨坚的脸上,伽罗怒目圆睁,咬着嘴唇:“杨坚,你怎么能答应我父亲,能丢下我父亲不管呢?还有你李昞,你们两个都是能过关斩将、武艺高强之人,为什么不留下来保护我父亲?为何只顾着自己逃生了?”(未完待续。) 第194章 难逃生死(下) 沙华见伽罗指责杨坚和李昞,已然看不下去:“伽罗,你闹够了没有?如若不是你那自作聪明的姐姐茱儿,连累了我们,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你现在倒担心父亲来了,早些时候你们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拒绝你姐姐啊?” 沙华的话把伽罗问得哑口无言,沉吟了片刻,不仅放声痛哭:“是我害了父亲,是我害了……” 杨坚抚摸伽罗的肩膀:“如若现在回去救岳丈大人,应该还来得及。” “我等愿随公子一起前去搭救。”那几位裨将回应杨坚。 杨坚点头:“如此甚好,李兄弟,你护送诸位出城,我和诸位将军回去搭救岳丈大人和赵大将军。” 伽罗却道:“夫君,我也随你去。” “我也随……”李昞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沙华拉了回去。 沙华道:“你们去便是了,只求把虎符给我们,我们在城外等候你们便是了。” 杨坚劝道:“伽罗,这一路很危险,你还是随着李兄弟一起出城吧。” “不,”伽罗紧紧地拽住杨坚的胳膊:“我愿与夫君和父亲共生死。” 杨坚很感动,摸了摸伽罗的脸蛋:“好,我们一起去。” 伽罗把虎符交给了沙华,沙华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拿着虎符,纵马来到了北城门,高举虎符大喊:“大冢宰虎符再次,我等乃是大冢宰的家眷,大冢宰有令,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守城的将士拿过虎符检验,确认无误,命打开城门。沙华催促这李昞,带着诸位兄弟和嫂嫂们匆匆离开。 独孤陀见伽罗不跟着一起出城,哭闹了起来:“姐姐,你若不随我们一起走,兄弟们欺负我怎么办?” 伽罗抚摸着独孤陀的小脑袋:“陀儿,你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出了城之后,去桃花庵里找母亲,若是姐姐不能回来,一定要好好听母亲的话,照顾好自己和母亲,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好吗?” 独孤陀还是闹腾:“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和姐姐在一起,他们都是坏人。” 伽罗很是着急,看着高颍:“颍哥哥,你把陀儿带走。” “我也要随你们一起去,遇到危机,多少我也能为你们出出主意。”高颍本就没打算出城门。 伽罗着急地:“你保护好陀儿,如若我们有什么不测,他就是我母亲唯一的依靠,我不想她老人家孤独终老。” 高颍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伽罗:“你们可得小心,我和陀儿在城外等着你们。” 伽罗和杨坚目送着高颍带着独孤陀最后一个走出城门,北城门又重新关闭,便策马转身,躲过追兵转向另一条街道,与众裨将一起一路向独孤府奔袭而去。 伽罗和杨坚并驾齐驱,杨坚只看着伽罗的面容,很欣慰:“伽罗,你真的不害怕?” 伽罗笑得很甜:“莫非你忘了九年前,这样的生死,我们经历了很多次,我相信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在宇文氏的手上。” “我大仙一个奇怪的事情,为何大姐茱儿派人送来虎符,却不自己随我们一起出逃,莫非她不怕宇文护追究她,陷害她?”杨坚说道。 杨坚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伽罗,伽罗方才只是担忧了四姐沙华的安危,原以为茱儿本来是宇文氏的媳妇,不会受到牵连。可这次却又不一样,意图联合赵贵屠戮宇文氏的是茱儿,宇文护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这么一想,伽罗觉得茱儿的处境是最危险的,却又想不出办法来,只好安慰自己:“大姐茱儿向来是冰雪聪明,她一定有锦囊妙计可以化险为夷的。” 只是这种安慰太假,仍然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可此时她与父亲和大姐一样都置身在绝境之中,能救得了一个便是赚了,救不了也许连自己也活不了。到那时,能与姐姐一起九泉之下相会,终究也是有个伴了。 独孤府门外被宇文护的府兵围得水泄不通,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被清风裹挟着,伽罗险些呕吐了出来。 “伽罗,你怎么样了?”杨坚很担心伽罗的身体:“如若你见不得杀戮,就不要进去了。” 伽罗强撑着:“不,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快去救人啊。” 杨坚撕下一块衣襟,蒙上伽罗的眼睛,自家下马,把伽罗抱到赤练马的背上:“相信我,相信赤练,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怕,不要自己解开。” 伽罗点点头,杨坚这才骑上伽罗方才的坐骑,挥剑杀了进去。 独孤府的院子里,已经横尸遍野,仅凭独孤信和赵贵两个身经百战的将帅,便杀了近千名的敌军,杨坚也喟叹老将的宝刀不老,更加杀得英勇了。 “岳丈大人,赵大将军,坚儿和诸位将军来支援你们了!”杨坚冲着包围圈里大喊,是希望可能体力不支的独孤信和赵贵能振作起来。 果然如杨坚所料,听到有支援的独孤信和赵贵,本来已经筋疲力尽,身上也背负着多处伤痕,却又打起了精神。 有敌军想冲着伽罗放箭、看杀,杨坚一边杀敌一边保护着伽罗,赤练马身手也很灵敏,有杨坚照顾不到的时候,赤练马也躲过了多次的袭击。 一番残酷的激战,终于把围困独孤府的敌军杀的片甲不留。杨坚下马走到独孤信的面前跪下:“岳丈大人,坚儿来迟了,请随坚儿一起速速离开。” 独孤信艰难地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身体,伽罗解下蒙着眼睛的布条,看父亲身上的衣服,都被鲜血浸染了,多处伤痕有的露出了红肉。痛心不已的伽罗,也顾不上自己晕血,抚摸着独孤信的伤痕放声大哭:“父亲,孩儿不孝,让父亲受苦了!” 独孤信摸了摸伽罗的头,想说什么,却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一时间不省人事。 “父亲,你醒醒啊,父亲——”伽罗悲恸地摇晃着独孤信的身体。 也已经体力疲软的赵贵,上前试探了一下独孤信的呼吸和脉搏,拦住伽罗:“伽罗小姐,大司马只是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95章 家父殉国(上) 请输入正文伽罗给父亲独孤信喝下一碗清凉的水,独孤信慢慢苏醒,看到眼前的伽罗,又有了几分焦急:“你们回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女儿不要抛下父亲,女儿要与父亲一起离开。”伽罗擦了擦眼泪,将独孤信搀扶起来。 正当杨坚也要上前和伽罗一起将独孤信扶上马背之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呐喊之声,听这声音,似乎比刚才围堵独孤府的人马更多了。 “不要跑了独孤信和赵贵,活捉独孤信和赵贵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取独孤信和赵贵首级者,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这声音分明就是宇文护。 “我要和这老贼拼了!”伽罗听到宇文护下的命令,分明是要不拿下独孤信誓不罢休的气概,便忍不住了心中的无明业火,抓起独孤信残缺的长剑便要出去,被独孤信拉住。 独孤信摇头:“不要鲁莽,我们不是宇文护的对手,走吧,你们快走。” “父亲撑着点,我们带你离开。”伽罗还要搀扶独孤信,却被独孤信推开了。 “我不能走,否则,我们都活不了。宇文护一直想要我的老命,我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除掉我最后的机会,今日这一站我若不死,他日必定是他亡。你跟我在一起,只会连累你。”独孤信忍着伤口剧烈的痛,喘着气,不停地咳嗽。 赵贵也劝道:“伽罗小姐,听令尊的话,还是快些离开吧。宇文护为等到今日谋划了许久,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不,我不要……”伽罗死死地抱住独孤信的臂膀,哭得泪人儿似的。 独孤信吩咐道:“伽罗,你听好了,如若我死了,你大姐茱儿必定想为我报仇。如今宇文护没有把柄可以置茱儿死地,让她收手吧,她一个女儿家不是宇文氏这个老狐狸的对手,还是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是为父对不住她,当年为了保全独孤氏一族的性命,让她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好在……咳咳咳……好在毓儿为人忠厚,对她言听计从。从今以后若是能在宇文氏夹着尾巴做人,必定可以保他们一家性命无忧。宇文护为人最多虑,从今往后必定会对茱儿严加提防,让她一定不要再冒险……” “父亲,你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死的……”伽罗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坚儿……”独孤信拼着力气喊道。 杨坚也含着泪水,走到独孤信的面前,单膝跪下:“小婿在。” “坚儿啊,伽罗就拜托给你了,有你这样的好女婿,我也就放心了。”独孤信颤抖地将伽罗的手和杨坚的手放在一起:“我打了一辈子仗,抱过伽罗的天数屈指可数,南征北战很少照顾她。今后,你一定要替我弥补对她的关爱。” 杨坚沉重地点点头:“岳丈大人放心,小婿定当好好照顾伽罗。” “走吧,快带着伽罗离开,快走!”独孤信猛地将伽罗和杨坚推开:“记住,不要为我报仇,告诉你的父亲杨忠,你们任何人都不要替我报仇,只剩下他一个忠良,一定要留得青山在!” 赵贵也从还礼掏出兵符:“杨公子,把这兵符拿着,回到军营之中,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十万精兵是大魏的希望,交给你父亲,不可落入到奸臣之手。” 杨坚犹豫着,这十万兵马的兵符,犹如千钧重担,又像是烫手山芋。独孤信鼓励杨坚接下兵符,兵符握在手中,杨坚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 独孤信挣扎着站起来,和赵贵搀扶着:“老兄弟,先帝等着咱们呢。” 赵贵微微一笑:“能和独孤兄共患难,我赵某也是知足了。” 伽罗还是不想走,死死拽住独孤信的衣角。 独孤信命令杨坚:“坚儿,快带伽罗走,这是军令!” 杨坚挣不开伽罗拽住独孤信衣角的手,狠狠心用剑砍了独孤信的衣角,将伽罗抱起来放在赤练马的马背上。 宇文护的兵马已经到了独孤府门前,前门已经走不了,杨坚只得牵着赤练马朝后门走去。 杨坚带着伽罗走后,独孤信和赵贵相视而笑,将腰带接下来,找到了院子当中的两棵低矮的树枝,两人自缢在树上。 就在独孤信自缢而亡之时,坐在赤练马上的伽罗心间“咯噔”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又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了:“父亲——” 也是在这个刹那,正在桃花庵里面跪在佛像前为独孤氏祈福的崔夫人,手里的佛珠断开,也散落了一地,不禁也哭了出来。 伽罗策马回去,看到挂在树上的父亲和赵大将军,心中说不尽的悲恸。此时宇文护已经带人来到了院子当中,看着独孤信和赵贵的尸首,宇文护嘴角上扬。 宇文护道:“独孤信啊独孤信,你一世英名却毁在了愚忠上,为那无能的大魏皇帝效忠也是效忠,为我宇文氏效忠就不是效忠吗?若是你能识时务、知进退,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家破人亡的地步。可惜了可惜,我八柱国昔日的辉煌,却都凋敝殆尽,我大周朝失去了两个辅国良弼啊!” 士兵上前询问:“大冢宰,此二人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还用我说吗?当然是挂在城墙之上,让那些叛将反贼们都看看,即便是像独孤信和赵贵这样的三军统帅、柱国将军,也一样不是我宇文氏的对手。”宇文护恶狠狠地说道。 得令的士兵正要上前去解开尸首,忽而却见后院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四周也渐渐地被火焰包围了。 “失火了,失火了……”士兵们惊慌失措,也顾不了尸首,慌张地向门口逃去。 宇文护看着大火来的蹊跷,想了想道:“你们休要慌张,这院子后面必定还有人,快给我搜!” 士兵们哪里还听宇文护的命令,逃命要紧,宇文护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走了。 杨坚扔下手中的火把,看着被自己点燃的独孤府:“伽罗,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未完待续。) 第196章 家父殉国(下) 望着火光里的父亲,伽罗在自己的家中洒下了最后一滴眼泪,便被杨坚催促着上马逃了出去。 养育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承载着她成长记忆的家,都在这大火之中化为灰烬。 这火光惊动了整个长安城,街坊们唯恐大火延烧到自己家,阻止起来前去灭火。独孤府如此浩大,易燃之物甚多,如同热锅蚂蚁一般着急的街坊们提桶灭火,便是杯水车薪,哪里浇得灭。 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场大火延宕一整条街,可怜那些无辜的居民,本以为躲在家中不问朝事就可以置身事外,却被宇文护引起的这场大火烧得一贫如洗,哭天喊地也无济于事。 杨坚带着伽罗趁着这混乱东奔西跑,待到北城门之时,才发觉没有虎符出不了城门,而且宇文护已然察觉虎符丢失,命人紧闭城门,即便是有虎符在身,出不得城门了。 如今,偌大的长安城已然没有了小夫妻的藏身之地,却也不能在这街道上横冲直撞,倘若是撞见了宇文护便难逃命了。 思来想去,便只有去投奔姐姐茱儿去吧。 独孤茱儿听闻独孤府上失火,便带着宇文毓和丫鬟一路赶来,心中十分地焦躁,却也不知家人是否早已撤离。 茱儿见到逃路的杨坚和伽罗,便在路边把二人叫住。茱儿明白他们两人打算想办法混进宇文府中投奔她茱儿。茱儿却道,多亏在这里与他们相遇,若是伽罗和杨坚这般冒失地前去宇文府,兴许真的便落到了宇文护的手里。宇文护已经对府中上下严加巡逻,伽罗夫妻不能躲避在府中。 茱儿听闻父亲被宇文护逼得自缢在府中,更是对这个奸贼恨之入骨,发誓不除此贼誓不罢休。 宇文毓却是几分的为难,一面是岳丈大人的杀身之仇,一面又是自家兄弟,却不知改如何是好。待到伽罗将独孤信临终前叮嘱茱儿莫要报仇的话说出,宇文毓便顺水推舟劝茱儿不要冤冤相报。 茱儿只是不语,瞳孔之中的火光,俨然是她心中怒火的映射。 茱儿称赞杨坚急中生智的这一把火,不仅保护了独孤信的尸首不被宇文氏抢走,更是让宇文护对独孤信是否与赵贵“勾结叛乱”没了证据和把柄,至少能保全了独孤氏一族。 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是伽罗和杨坚最佳的藏身之地,茱儿给他们二人指了一条明路,便是皇宫了。 杨坚虽不愿意承认,毕竟皇宫之主是宇文觉,若非是此时命悬一线,杨坚必定不会向自己的情敌低头的。怎生奈何,若是自己尚可为了尊严决战到死,可如今还是得保护伽罗才对。 到了皇宫,已经是黎明时分,天色微亮。 这一夜的吵闹,宇文觉也是有所耳闻,自然也猜到了堂兄宇文护必定是有了什么动作。也是几分的提心吊胆,不断地派人打探城外的消息。得知宇文护对独孤氏下毒手,宇文觉虽然担心伽罗的安危,心中自然是想去搭救伽罗的,却也未曾迈出皇宫半步,唯恐宇文护顺势也将他给办了,夺了他的龙椅宝座。 天明时分未见宇文护的一兵一卒进皇宫,宇文觉才松了一口气,一夜未眠正要补一觉,却见有小太监通报,外面有两个草民要求见,乃是一对年轻夫妻。 起初宇文觉并未在意,本想让小太监回绝了去,却转念又想,是伽罗来投奔他也未可知。便匆匆起身,亲自出门迎接,见果然是伽罗和杨坚夫妇,真是喜不自胜。 聪明的宇文觉不漏声色,悄悄地将两人藏匿在宫中,让杨坚扮作太监,让伽罗扮作宫女,且在宫中躲避一段时间,待到风声不紧了,城门打开了,再悄悄放两人出去。 可毕竟宫中还是有宇文护的耳目,让伽罗和杨坚的身份不被识破却也有些难处。伽罗倒好办,留在身边做贴身的宫女。宇文觉早已把身边的异己清除干净,身边几乎都是自己的亲信。只好将杨坚派去刷马桶,负责清洁的太监是没有宇文护的耳目的,毕竟这里又脏又臭,也没有派耳目来监视的必要。 杨坚却不明白宇文觉的用意,见伽罗留在了宇文觉的身边,而自己却远离天子的寝宫,跑去干这种脏活,认定是宇文觉有意报复,更是想支开杨坚趁机和伽罗亲近,哪里肯答应呢? 伽罗也如是想,如今在长安城之中无依无靠,只有杨坚是最亲的人,若是有离开半步便觉得不安。 耐不住宇文觉苦口婆心劝说,伽罗和杨坚都不肯信他,如胶似漆地不舍得分开,也是惹来宇文觉的一丝丝小嫉妒。无奈,宇文觉只好强制执行,将两人分开了各司其职去了。 虽说宇文觉是一个纨绔子弟,却对伽罗还是几分尊敬的,并未曾因为得了便利而趁人之危,依然每天派出去十余名亲信出宫替伽罗打探宫外的消息。 伽罗丧了父亲,心中悲伤痛苦,深夜难眠,在周天帝宇文觉睡去之后,便悄悄地跑去见杨坚去了。 可苦惨了杨坚,那些大太监们欺负杨坚是新来的,便让他清理所有的马桶,若是清理不完便不准休息。 伽罗看着满院子的马桶,浓郁的骚臭味熏得她差点晕了过去。而杨坚却要认认真真地清洗,伽罗便是十二分的心疼,要帮助杨坚清洗马桶。 “夫人不要!”杨坚揽住了伽罗:“这种活不是你来做的,不要弄脏了你的手。” 伽罗道:“夫君莫要这般说,你我既然已是,便要共患难,这点苦楚夫君都吃得了,我也能。” 杨坚仍然不肯:“夫人听我说,若是嫁给我杨坚,还要吃这些苦,便是我杨坚的罪过不是。你如此这般不但减轻不了我的劳累,反而让我这心中更加难受。你只管站在一旁看着,陪着我说说话也是高兴的了。” 伽罗扑簌簌地眼泪流了下来,心中有许多的感动却也说不出来。 杨坚苦笑:“夫人,怎么就哭了?”(未完待续。) 第197章 支离破碎(上) “没什么。”伽罗抬头仰望了夏日的星空,是不想让杨坚看到她哭的样子:“你看,今晚的星星好多好美。” 杨坚自然是体会得到伽罗此时的心情,也抬头看着夜空。那漫天的星空祥和且宁静,又有凉风袭来,吹散了一时的闷热。伽罗轻轻倚靠在杨坚的肩膀上,这一份清闲是自打两人成亲以来从未有过的。 不知不觉,便已经四更时分,在伽罗的陪伴之下,杨坚也是分外卖力,将所有的马桶都刷了干净。杨坚便催促伽罗快些回去才行,五更天便是周天帝起床早朝的时节。 伽罗依依不舍地和杨坚作别,却才在来的路上便见到那几个管事的大太监又拉了一车的净桶前来给杨坚刷,还带着挑衅和欺负的口吻调侃杨坚。伽罗心中便是愤怒,却也无能为力,不免悲从中来。 回到宇文觉的寝宫,宇文觉恰巧也刚刚睡醒,宫女们已经服侍了他洗漱完毕。宇文觉正准备更衣去早朝,宫女拿来了龙袍。 “你们都退下吧。”宇文觉对宫女们道,只留下伽罗给他更衣。 更衣如此亲密的动作,确实有些过分了,伽罗看着龙袍,犹豫不决。 “朕听说,你每日早晨都伺候杨兄弟更衣,可有此事?”宇文觉的话里带着几分的醋意。 “陛下见笑了。”伽罗回道,“既已为夫妻,这些便是寻常之举罢了。” “烦请伽罗小姐能为朕更衣,即便是不能娶伽罗小姐,也没什么遗憾了。”宇文觉心口不一,语气出卖了他遗憾的伤感。 伽罗又稍作犹豫,却耐不过宇文觉乞求的眼神,只好将龙袍拿起,给宇文觉穿上。 在系腰带之时,宇文觉抬起胳膊,伽罗拿着腰带的手从宇文觉的身后探过来。看着伽罗那纤细的玉手,犹如饱和的和田美玉,又像是剥开的甜美的荔枝,美润而淑滑。宇文觉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伽罗的手,惊得伽罗缩了回去,腰带也掉落在地。 伽罗惶恐:“臣妾知错,望陛下恕罪。” 宇文觉有些惊慌:“朕方才失态了,请伽罗小姐莫要见怪。” 两人都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抬起头时,都觉得对方有些滑稽,不禁笑了出来。 伽罗要捡起腰带重新替宇文觉系上,宇文觉将腰带拿了过来。 宇文觉又道:“伽罗小姐,真是难为你了,羡慕杨兄弟好福气,还是朕自己来吧。朕告诉你,将你留下来并非是要让你替朕更衣,而是有要事要跟你说。” 宇文觉告诉伽罗,已经派人打探了外面的消息。自从沙华和李昞等人逃出去之后,嫌弃独孤陀是拖累,便抛下了无依无靠的陀儿直奔赵贵的大营而去。高颍护送着独孤陀来到桃花庵之中,和崔夫人会合。 终究是因为恶人有恶报吧,宇文护的追兵一直追杀,沙华夫妇二人又与几个兄弟走散了,沙华的两个兄弟和嫂夫人被宇文护的追兵杀害。宇文护派去的都是轻骑,脚力自然是要比那些顾财不顾命的兄弟们要快得多。 追兵又先一步堵住了沙华和李昞前往赵贵大营的去路,宇文护虽然没有抓到沙华夫妇二人,他们此时却也是下落不明了。 至于高颍,则已然料到了赵贵大营会被宇文护先到一步,护送着崔夫人和独孤陀直奔南方而去。据宇文护的追兵回来禀报说,这几日的工夫,高颍马不停蹄,早已经护送着崔夫人和独孤陀过了长江,现在已经到了南方。 伽罗心中庆幸,母亲多少也算是躲过了一劫。 “伽罗小姐切莫要宽心。”宇文觉有些沉重地道:“如今南朝也并不太平,正值战乱,陈霸先兵锋所向披靡,已经得了梁国的大半个江山,也是没有宁日,百姓苦不堪言。” 这可如何是好,伽罗听了这话又悲伤了起来,母亲崔夫人刚逃离虎穴,却又到了狼窝。倘若那刀枪无眼,伤了母亲怎么办呢? 宇文觉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又宽慰:“伽罗小姐,这战乱也有战乱的好处。若是现在还是南梁朝廷,恐怕崔夫人是凶多吉少。南梁朝廷自从我父亲掌权之日开始,便是我们的傀儡,臣服与我们北朝。若是我堂兄的通缉令到达梁国,恐怕梁国的皇帝会遵从并缉拿。” 总之,母亲的处境总是不好呗?但是有颍哥哥在,他足智多谋,一定能化险为夷的,伽罗只好这么宽慰自己了。这一场劫难,让自己家支离破碎。父亲逝去,母亲和弟弟亡命天涯,至于兄弟姐妹,死的死,下落不明的也大有。可怜了独孤氏这个关陇集团之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弹指间便化为一段悲天悯人的故事。 门外的太监闯了进来,宇文觉大怒:“没看到朕在更衣吗?谁允许你们随便闯进来的?拉出去……” 那小太监慌里慌张:“陛下,陛下,大冢宰在宫门外派人来催促陛下早朝,说是有紧急要事要与陛下相商。” “这个宇文护……”宇文觉心中更是不爽,他不过是想按时早朝而已,宇文护又什么资格催促,他想什么时候早朝就什么时候,是早是晚由他来定,好像这朝廷是他自己家里开的,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还是快些去吧,宇文护如此催促,想来也是因为奴家的家事吧?”伽罗把宇文觉的履拿到他面前。 宇文觉穿上,整理了衣服,便走出门去:“伽罗小姐尽可以放心,在潮廷之上,朕必当全力保全你们独孤一氏。朕心里平白,若是都让我那堂兄得逞了,朕这皇位也不久就是他的了,到那时,朕的处境恐怕比你们还要惨。” 真是天涯沦落人,虽然宇文觉对独孤信利用自己,不忠心于自己心存芥蒂,却也不傻,混迹赌坊的他深知人心叵测,博弈就是要有最大的赢家,而这场博弈之中,最想赢的,最能赢的,只有宇文觉一个人,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未完待续。) 第198章 支离破碎(下) 早朝过后,周天帝宇文觉给伽罗带来的并非是好消息。这是自独孤一氏遭到灭门之后的第一天早朝,宇文护用行动向文武百官证明了——你们都别惹我,你们都惹不起我。 宇文护也似乎可以一手遮天了,就独孤信勾结“叛将”赵贵一事,宇文护执意要追查到底,将所有的党羽都揪扯出来。虽然独孤信已经死了,宇文护还是没有发泄自己的仇恨,要独孤茱儿以死代罪。 若是宇文护的一贯作风,此事并非要在朝堂之上奏请,便会以自己的家事为由,私下处理罢了。宇文护一本正经地在朝堂之上说,不过是杀鸡儆猴,威震天下之意,咄咄逼人的态势,似乎已经有了取宇文觉而代之的念头。 宇文觉也不傻,虽然和宇文毓不是同母兄弟,从小就看不上这个庶出的哥哥,然而毕竟还是一家人,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明白的。若今日没能保护好宇文毓一家人,明日大难临头的便是自己,宇文觉能倚重的人便也是不多了。 伽罗也是颇为意外,杨坚之前说了,那一把火不仅保全了父亲的尸首不落入宇文护之手,还能销毁父亲和宇文护联合的证据,也便可以保全了姐姐茱儿的性命。今日看来,宇文护远没有预想的那般按常理出牌,证据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 宇文觉很遗憾地说,他在朝堂之上已经很竭力维护茱儿和宇文毓的利益了,奈何势单力薄,在宇文护的逼迫之下,也只是暂时含糊其辞地借着身体不适糊弄过去。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伽罗见宇文觉为难,便想起来杨坚手里的兵符:“陛下,臣妾倒是有个主意,赵贵大将军在临终之前将兵符交给了我的夫君,不知对陛下可有用处?” “兵符?”宇文觉听了心中大喜,他活了如此大的年纪,只是见过,却从未碰过这东西。宇文泰在世之时他还是个纨绔子弟,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家里虽然也有,但是宇文泰自然是不会让他随便触碰,待到后来便落入到了宇文护的手中。 自从魏文帝以来,北朝的皇帝哪有几个手持过兵符的?对于兵符的渴望,比传国玉玺还要望眼欲穿。没有兵权的傀儡皇帝,终究是穿着龙袍的行尸走肉。 宇文觉便将杨坚传唤了过来,急切地要他把兵符拿出来,认为有了兵符心中便是踏实了,更何况是让宇文觉束手无策的十万精锐驻扎在城外。 杨坚看着激动的宇文觉,却淡然道:“陛下,臣并没有兵符。” “没有兵符?怎么可能?”宇文觉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伽罗:“伽罗小姐说赵贵大将军在临终之前把兵符交给了你的,快拿给朕来,朕有了兵符不仅可以帮你们报仇雪恨,还可以励精图治再造盛世。” “臣真的没有兵符,若陛下不信,便可以让人来搜身,兵符一事恐怕是内人记错了吧。”杨坚看了一眼伽罗。 伽罗却并没有领会杨坚的意思:“夫君,我是亲眼看到赵贵把兵符给了你的。” 杨坚心中更是无语:“那并非是兵符,不过是一个长命锁罢了。赵贵大将军与家父私交甚好,听闻你怀有身孕,祝福咱们早生贵子,那长命锁是他给咱们将来孩子的礼物,陛下请看。” 果然如杨坚所说,从身上拿出来长命锁交给宇文觉。宇文觉看了确实如是,便有些失望:“如此说来,杨兄弟也没有兵符了,朕真是空欢喜一场。” 一心想救姐姐的伽罗,还想让杨坚把兵符拿出来,杨坚却晕了过去。宇文觉命传唤御医,御医诊治是劳累过度所致。这几日来,杨坚独自一人刷了那么多的净桶,体力透支得厉害。 宇文觉便命腾出来一个厢房,让杨坚好生休息,伽罗放心不下,便要留在杨坚的身边照顾。 待到众人都走后,厢房里面只留下了伽罗和杨坚二人,杨坚却又睁眼醒了。伽罗又惊又喜,听杨坚说方才是故意装作晕倒骗她的,便又有些生气:“你为何要骗我?为何不愿意拿出兵符,我姐姐现在是处境危险,你想要见死不救?” “我并非是见死不救,只是敌我不明朗。”杨坚道出了心中的担忧,就算宇文觉和宇文护之间真的是敌对状态,但也并不见得兵符落到他的手中便是好的结果。赵贵大将军让他把兵符转交给父亲杨忠,自然是有道理的,万一宇文觉行事不慎,把兵符落入到了宇文护的手中,对于他们都莫过于一场灾难。 伽罗的心思全在救姐姐之上,哪里听得进去也听不懂杨坚说的这些道理,只是想要兵符,却见杨坚不给,便也生气了,既然杨坚身体无恙,便弃杨坚而走了。 宇文觉派人打探来又有了新的消息,姐姐茱儿和姐夫宇文毓绑缚起来游街三日,让全长安的百姓和贵族都好好看看,独孤一氏反抗他宇文护的下场。 烈日之下,狠毒的宇文护将茱儿身上一半浇了蛋清,一半浇了蜂蜜,蛋清在炎阳之下很快就变得恶臭难闻。便是身体一半招惹来恶心的苍蝇,一半招来了奇痒难忍的蚂蚁。这般酷刑,也只有宇文一氏能想得出来。 听得伽罗更是伤心,更是对宇文护恨得切齿,暗中愤恨,若是此时兵符在自己的手中,必定手刃了宇文护这个仇人。自然也更对杨坚的误会又深了,认为杨坚是有意见死不救,维护他们杨坚的兵权罢了。 伽罗打扮了悄悄走出皇宫,去见游街的姐姐。 正午时分长安街的菜市口,已经游历了一上午的姐姐茱儿果然如宇文觉所描述的一般,曝晒已经够难受的了,还在忍受着蝇虫和蚂蚁的折磨。 围观的长安居民对茱儿心疼和惋惜,却也有一些轻浮的浪荡子弟,对茱儿的姿色倾慕已久,便是要借着机会占了茱儿的便宜,上前去轻佻地挑逗茱儿。 茱儿也远远地看到了躲在人群中的伽罗,更看得出她心急如焚似乎想做点什么。便摇头示意伽罗不要冲动,不要轻易暴露身份。(未完待续。) 第199章 仇恨种子(上) 伽罗双目泪如雨下,却仍然无法隐忍,到了附近的一家民宅里,寻来了一桶水,泼在了茱儿的身上。 这一桶水,冲掉了茱儿身上的蜂蜜和臭鸡蛋,也冲走了让人难熬的蚂蚁和恶心的苍蝇,冲走了酷热。湿漉漉的茱儿重获新生一般,久违了的惬意。 也正是伽罗泼了这一桶水,被把手的士兵擒拿,以“独孤信余党”的名义。 正当伽罗要被带走之际,乔装成樵夫的杨坚,从担着的干柴里拿出暗器,伤到了士兵。 士兵大怒:“还有独孤信的余党?是谁,站出来!” 不愿意被牵连的百姓,哪敢吱声,若是被当做独孤信的余党处置,轻则身首异处,重则株连九族。 杨坚是个愚钝之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妻被带走,却也不能暴露身份,从茱儿不断地暗室中杨坚明白暴露身份的严重后果。思来想去,便挑着干柴假装被人群推搡,撞到了士兵的身上。 那士兵将杨坚抓了起来:“胆敢冲撞本爷,活腻歪了,你是不是独孤信的余党?” 杨坚急忙赔礼:“军爷误会了,我不过是山野村夫,怎么可能是独孤信的余党呢?只不过方才被什么人从背后推了一下,气力还很大。” “什么人敢推你?”士兵向人群中扫了一眼。 “哎哟,好痛!”杨坚伸向后背,血淋淋地拿出来一枚暗器,与方才击中两名士兵的是一模一样:“军爷,你看,这就是那人推我之时伤到我的东西。” 士兵拿到手里辨识:“果然是有独孤信的余党,来人啊,把这伙人围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走,大冢宰说了,抓到独孤信余党有重赏,私藏独孤信余党视为同谋,一律当诛!” 士兵们便将这群围观的居民都围起来,挨个排查可疑的人,并没有新的发现。索性便要将这些人全部都带走,在仔细地进行搜身。 居民们自然是各有各的忙,本就不愿意跟着一起去,杨坚便带头起哄:“军爷,我得赶着在太阳落山之前去集市上将这一挑子柴禾卖掉,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等着我买些吃食回去。” “少啰嗦,都跟我去衙门里,一个都不能少。”士兵们哪由分说,都是立功心切,既然“余党”就在这群人里面,怎么能轻易放走? 杨坚又想了想,大声哭嚎:“都说进了衙门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我这一去恐怕是回不到家了,娘啊,孩儿不孝,不能替你养老送终了。” 伽罗被杨坚的演技搞得哭笑不得,暗想着,若是吕苦桃看到此情此景,不揪掉杨家你的耳朵才怪,谁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这般咒骂自己短命的? 杨坚的这一哭嚎是果然奏效了,居民们也是怕进衙门的,自然是明白,倘若查不到“余党”,免不了人人都是要被严刑逼供,真的就如同这个樵夫所言,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乱哄哄的人群,便不服士兵们的监押,东冲西撞地要离开。士兵们和百姓便起了冲突,场面一时间失控了,士兵也无暇顾及伽罗,杨坚便趁乱将伽罗解救了出来。 “还有我姐姐呢。”伽罗跟着杨坚一边逃跑一边说道。 “茱儿姐姐救不得,大庭广众之下一定会被抓起来的,我们先回去再想别的办法。”杨坚拉着伽罗,向皇宫狂奔。 杨坚之所以知晓伽罗出宫去了,却也是周天帝宇文觉向他报的信。宇文觉发现伽罗不在宫中,已猜到十有八九是去了街上看茱儿去了,心中惊觉不妙,后悔将茱儿的遭遇告诉了伽罗。 宇文觉见杨坚已经康复,便把他传唤过来,能救伽罗的人也只有杨坚了。宇文觉奉劝杨坚,救伽罗可以,但万万不可暴露了身份。 “没想到,这个宇文觉还真的是对你挺伤心的。”杨坚半含着醋意说道:“如若他要娶你做妃子,你可愿意?” “愿意!”伽罗觉察到了杨坚的醋意,故意气他:“如若我真的成了周天帝的妃子,你却该如何?” “我啊,既不落发为僧,也不浪迹天涯,就在这里刷一辈子的马桶,让你每日看到我,让你一直愧疚到死。”杨坚调皮地说道。 而这百日里的小风波,却惊动了宇文护,猜测出了伽罗可能藏身于皇宫之中。 宇文护命在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耳目去打探,都没有结果,便心生一计,让马倌查探马草的去处。若是有伽罗在,必定有赤练马的踪迹,这么一匹名马就算藏得再深,也还是要喂它吃喝的。 果然,马倌禀报说,除了御用马厩里的良驹日常马草供应之外,每日有额外的新鲜马草会被送到的宇文觉的寝宫,由宇文觉的贴身太监亲自接管,亲自喂食。 宇文护便命人悄悄潜入打探,果然见到了赤练马,伽罗的行踪确定无疑。宇文护便率领士兵闯进了宇文觉的寝宫。 宇文觉震怒:“大冢宰,你是不是擅闯前朝皇帝的寝宫惯了,连朕的寝宫你也闯?如今乃是大周天下,由不得你再如此嚣张跋扈、胡作非为。” 宇文护哪里正眼看这个抢走了自己玉玺的弟弟,命人强行搜查,将赤练马带了出来。 听闻宇文护闯进皇宫,宇文觉已经将伽罗藏匿了起来,却没有想到,宇文护是冲着赤练马而来的。 宇文护询问这赤练马的来历,宇文觉撒谎是手下俘虏而来的战利品。宇文护却也不答,故意声张,既然是独伽罗的马,也算是“独孤信的余党”,应该枭首示众。不如带出去宰了,也可以分得一些马肉犒劳三军。 躲起来的伽罗听闻赤练马要被带走杀害,再也忍不住便上前去阻拦,却不想自己中了宇文护的激将法。宇文护明白赤练马之于伽罗的重要性,形影不离如同是亲骨肉一般。 宇文护得意地对伽罗道:“别来无恙啊,伽罗小姐,可惜了我这堂弟弟对你如此情深,却也不能救你于水火。”(未完待续。) 第200章 仇恨种子(下) 宇文护命令身边的士兵:“把这个余孽妖女给我带走。” 宇文觉以身体掩护伽罗:“宇文护,朕不许你碰伽罗小姐。” 宇文护将宇文觉拽了过来:“陛下,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妖女的父亲想谋反,想害死你我,想诛灭我们宇文氏一族。如果不是我宇文护千方百计地保全,你我现在早已经死无全尸了!” 终究宇文护还是武将出身,身体又强壮,宇文觉感受到了他的力大无穷,在宇文护的面前,他就像是没有气力的小鸡仔。 士兵们要抓伽罗,却被伽罗甩开了:“放开你们肮脏的手,我自己能走。” 宇文护示意士兵们松手,伽罗不失风度地阔步走到宇文觉的面前:“多谢陛下呵护之恩,臣妾此生不能报答了。” 伽罗走到赤练的身旁,吻了一下赤练的脸颊:“不要害怕,有我陪着你。” 宇文觉看着伽罗被宇文护带走,痛心疾首地瘫坐在地上:“我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元宝炬啊元宝炬,我现在明白了你当年的丧妻之痛。” 身边的宫女心痛地安慰宇文觉:“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去,去把朕的传国玉玺拿来。”宇文觉命令道。 须臾,太监把传国玉玺拿给了宇文觉,宇文觉抚摸着传国玉玺,“嘿嘿”地冷笑,宫女和太监们看了,觉得有些瘆人。 宇文觉突然举起传国玉玺要摔下去,被宫女和太监们拦住:“陛下使不得,传国玉玺若是摔坏了,可就是历史的罪人啊。” “朕要它有何用?”宇文觉涕泗横流:“朕原以为得了玉玺,得了江山,就得了天下,就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可如今不还是一样被这个权臣宇文护踩在脚底下,朕说过的话,何时一言九鼎过?要它有何用啊有何用……” 假扮成太监的杨坚也被抓到,夫妻二人相视而笑,没有丝毫的惧怕,这一刻的到来他们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以免夜长梦多,宇文护抓到了伽罗和杨坚,就要在宫门外就地处决。正当刽子手要行刑的时候,忽而便有士兵仓皇跑了过来:“报——刀下留人——” 宇文护很是奇怪,这大周的江山,已经是他一手遮天,还有谁能阻挡他杀人呢?仍然继续命令要行刑,还是被那报信的士兵劝住了:“大冢宰,刀下留人啊!” 狐疑的宇文护命刽子手收手,很不愉快地问士兵:“阻拦我行刑,你可知是多大的罪过?” “小的就算一死,也求大冢宰留人。”那士兵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呈交给宇文护:“这是刚刚接到的齐国使者星夜加急送来的国书。” 宇文护打开国书看,却是齐国的四皇子联名皇帝的亲笔书信,信上面的意思大概是,身为齐国的国君,本来是无心干涉周国的内政。然而,周国的四皇子与独孤伽罗私交甚好,如今听闻独孤一氏蒙难,既然“”独孤信已经畏罪自杀,无辜的子女就不应该受到牵连。希望宇文护能看在两国交好的情面上,将伽罗和杨坚夫妻送到齐国境内。既可以保全了四皇子好友的性命,又可以让宇文护去掉心头之患,万望宇文护不要驳了齐国天子的情面。 看了这封信,宇文护更是气愤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言下之意不正是,若不放伽罗和杨坚夫妻二人,两国便要反目成仇,要刀兵相向了吗? 宇文护也不是糊涂之人,当下的局势再明显不过了,周国境内根基不稳,他手中掌握的兵卒已经消耗殆尽。杨忠率领的劲旅以及赵贵留下的兵卒,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倘若齐国趁乱侵犯,宇文护自然是抵挡不住的。 但若是将伽罗和杨坚放走了,他们在齐国养精蓄锐,他日成了气候回来报仇又该如何是好?更或者是说,他们索性投靠了齐国国君,岂不更是宇文氏的隐患吗? 左右为难不能决断,也只好命刽子手收手,将伽罗和杨坚二人暂且关押起来。 在狱中,伽罗和姐姐茱儿得以重见,姐妹二人相拥而泣。杨坚也见过了宇文毓,患难之间,一家人显得更是亲近了许多。 又过了三日,伽罗和茱儿等人被放了出来,宇文觉给他们准备了马车和干粮,要亲自送他们到官道之上,交接到齐国使者的手里。 宇文护经过再三的思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将伽罗放出来,但也是有条件的。如若杨坚和吕苦桃母子也要去齐国,杨忠便要把兵权交出来,才可以保住他们一家人完整地走出周国的国境。 杨忠是一个忠厚之人,虽然也对宇文护恨之入骨,也有报国之心,如今也懂得审时度势,暂且交了兵权。 而杨坚却把赵贵留下来的兵符悄悄地交给父亲杨忠,杨忠明白赵贵的用意,是要给大魏留下这最后的劲旅。好在宇文护并不知晓赵贵的兵符在杨忠的手中,杨总便悄悄地把这十万劲旅调遣到漠北燕山一带。那里人迹罕至,土壤虽不及中原肥沃,但在那里屯垦倒也能自给自足。 茱儿本不想离去,她还想留下来等待机会报仇雪恨,还算是被伽罗和宇文毓劝了一番,才肯一起随行,在路上又和沙华与李昞夫妻二人相遇,便一起前去了。 那前来接他们的齐国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高长恭本人。 高长恭见伽罗和杨坚等人这般落魄,心中难免唏嘘感慨,护送着车架一路向东而行。 习惯骑马的伽罗不愿意在车里,便骑着赤练马和杨坚齐头并进。看着身后的长安城离得越来越远,伽罗伤感了许多。虽然这里充满了杀戮、权谋和仇恨,可终究是生育自己的家乡,今日离开不知会不会是永别,心中怎能不难受呢? 这一路的风土人情有些变化,离两国边境越来越近了。 波涛汹涌的声音传到了伽罗的耳边,没有出过远门的伽罗,不晓得这是什么。高产恭告诉她,前面不远处便是黄河了,黄河乃是齐国和周国的天然国界,跨过黄河就是齐国境内。(未完待续。) 第201章 异域风情(上) “杨兄弟可还记得,我们二人在这里的那场大战?”黄河的西岸乃是一片开阔地,是两军摆开阵势搏杀的好沙场。高长恭勒着缰绳,望着这开阔地,回忆起当年和杨坚厮杀的情景。 对于杨坚来说,当年的那场小战役乃是耻辱。杨坚过于自信和轻敌,屯兵在此,怜惜士兵一路奔波的他以为高长恭的兵马还没有到,就让弟兄们都好好休息一场,故而没怎么设防。却不想让兵贵神速的高长恭夜间偷渡了黄河偷袭了军营,杨坚也在睡梦之中被高长恭俘虏了。 齐国用杨坚和杨忠交换,换来了两国边境的暂时安宁。 杨坚自然很不乐意在这里提不堪回首的往事,高长恭也觉察到了有些过分,不应该在别人的伤口自伤撒盐,便岔开话题:“伽罗小姐没有见过黄河吧?前面就是,摆渡我们的船只已经在河边等候了。” 这半月以来,伽罗还没有从丧父的悲恸之中走出来,即便是高长恭把黄河描绘地美轮美奂,也提不起她的兴趣。 赤练马突然兴奋了起来,“咴咴”地跺了跺前蹄,撒欢地驮着伽罗朝着黄河狂奔而去。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高长恭笑道:“一定是这马儿闻到了水草的味道,黄河边上长得草,是最肥美的,马儿都喜欢。” 果然,其余人的坐骑似乎也耐不住了寂寞,蠢蠢欲动,杨坚也放开了坐骑,任由马儿驰骋。 滔滔黄河之水如同天上落下来的金黄的条带横跨在面前,浪花拍打着河岸,激起了漂亮的水花。 馋嘴的赤练马低下头来,尽情地享用着河边丰美的嫩草,不一会儿,其余的人也跟了上来,将坐骑放开,任由它们去吃喝玩耍休息。 伽罗站在河边观望着,那河水浪花的震撼,仿佛击打着她的内心。 “好宽阔,好漂亮。”伽罗有些情不自禁。 “伽罗小姐没有见过海吧?”高长恭走到伽罗的身后道。 “海?没见过。”伽罗忽然想起曹操的那首《观沧海》:“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吗?” “没错,可惜啊,你们魏国之人是没有机缘见到大海,自然是不懂得大海的广阔的深渊。”高长恭隐约间有了一种作为齐国人的自豪感。 高长恭知晓伽罗等人不喜宇文护一氏,故而在他们面前不肯提“周国”,依然以“魏国”来称谓他们的故乡。 而高长恭的自豪感,却被杨坚看成了傲慢,讥讽道:“即便是有大海万顷,也不如有良田一亩,想我大魏占据中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更有陇南川陕之地,乃是天府之国,岂能是你们齐国所能比的?” 高长恭不以为然:“我气齐国占据齐鲁之地,乃是孔孟之乡,人人深谙圣人之道,妇孺皆能出口成章,哪像你们魏国,大街小巷都是莽夫。” 伽罗听了这话,却有了几分不乐意:“莽夫怎么了?我大魏兵强马壮,却也并没有荒废了孔孟之道啊。” “伽罗小姐的话虽然如此,然而大魏贵族却何尝真的奉孔孟为正道?如今便是权臣当道,君不君,臣不臣,岂不是悲哀?”高长恭的这话,触及到了伽罗心中的伤感。 “四皇子此言并不公道。”高长恭转身,茱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茱儿接着说道:“自从汉末献帝以来,权臣当道以成常态,便是三国一统到了司马王朝也是好景不长。嗣后便是天下分裂,长江南北几度政权更迭,哪个不是因为臣强主弱,权臣当道所致?反观你们齐国,令尊高欢何尝不是因为夺了别人的皇位,才有了几日的江山?” 茱儿的这番言语,让高长恭无法反驳,只是慨叹:“天下如今需要一位有道明君,给黎民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各安其份的太平盛世。” “什么是太平盛世?”伽罗心中便是有些疑惑了,在读史书的时候,会称赞汉朝时期的“文景之治”,那一般的太平祥和、百姓富足、国泰民安到底是何种景象呢?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那便是人间的天堂了。 同样的问题,在其余几人那里也是困惑,他们祖上几辈人以来,都生活在战乱之中。偶尔便是有几年的太平时期,也不过是暂时的休养生息。 杨忠走上前来,对几个年轻人道:“在南朝的梁国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盛事,虽然比不上‘文景之治’,却也是令人向往。我在荆州镇守之时,隐约能感觉到当初梁国的影响,百姓安康。” 荆州曾经是梁国的国土,也是南梁最富饶的地区之一。自从“侯景之乱”过后,梁国平定内乱国力衰退,给了西魏以可乘之机。西魏经此一战,不仅夺得南梁大片富饶的国土,也逼迫南梁臣服于西魏,一定程度上成了西魏的傀儡。 而如今时过境迁,大周江山被宇文氏祸害到如此田地,让杨忠痛心不已。 马儿养足了体力,众人也休息好了。高长恭命人吹响了号角,良久,便从对面划过来几只小舟,载着众人上了船。 这也是伽罗平生第一次踏上船只,却不知是晕船,还是因为有身孕,有点想吐。茱儿让杨坚从此以后,一直到孩子出生,莫要离开伽罗。 这浩淼的河水,宽阔无比,伽罗此生见过最大的河流,也就是长安城外的那条了。 杨坚却道:“若是能去了荆州,带你去看长江。长江之水比这黄河更宽阔,更汹涌,也更清澈,连着能拍几百只战船呢。” 渡过了黄河,对岸便有高长恭统御的兵卒在那里等候了。为了众人接风洗尘,早摆好了宴席。 伽罗等人却也高兴不起来,他们又不是凯旋归来的得胜之师,现在乃是亡命之徒,这样的接风却又几分的讽刺意味了。 吃完了宴席,便护送着一路朝着齐国的都城邺城而去。邺城自汉末曹操开始,便在这里建立了都城,虽然并不急长安规模宏大,到了北齐却也经历了六个割据的朝代。(未完待续。) 第202章 异域风情(下) 岁月如梭,到了伽罗临盆的日子。 算下来,伽罗一家人逃难到邺城已经有七个多月了。 在这七个月的时间里,思念故乡之余,伽罗还在担忧着母亲的安危,一日祈福三次,能盼望着母亲在战乱纷争的江南平安无事。高长恭也命人前去打探,至今仍旧没有母亲崔夫人、弟弟独孤陀和青梅竹马高颍的消息。 而这段时间里的高长恭和齐国皇帝高纬都竭力想说服杨忠、杨坚父子和李昞入朝为官,便是倾慕这爷三个的文韬武略,如若北齐能得此三人,便如虎添翼。 然而,杨忠仍然对故土心向往之,虽然感怀齐国皇帝的救命之恩,却也不愿意做背主求荣之事。杨忠的固执让高纬难堪,心胸狭隘的高纬本来想置杨忠的忤逆之罪,还是高长恭给劝了下来,方才放了杨忠一马。 齐国朝廷文物百官仍然有人建议,即便是不能为大齐所用,也得严加防范,将来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回国,否则将会是放虎归山,对齐国不利。高纬的策略便是,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倒是可以的,却派人严加监视。 不知是因为忧思劳苦,还是因为年幼体弱,伽罗恰逢难产。产婆给伽罗接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还未见到孩子的头颅出来。 在门外等候的杨坚,听着伽罗声嘶力竭的痛苦之声,划破了邺城的苍穹,心也如刀绞一般碎了。三番几次杨坚都想闯进去,恨不得替了伽罗忍受着煎熬的疼痛,却依然还是被茱儿和吕苦桃拦在了外面。 伽罗难产一事京东了高长恭,高长恭便把齐国最好的御医和给皇族接生的老宫女也请了来,却依然是束手无策。经过御医的察言观色和初步诊断,伽罗本身体质就偏虚弱,年龄偏幼小,骨盆还未完全长开,又值胎儿提醒偏大,多重因素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又经历了几个时辰的奋战,胎儿的头颅只是出来一半,而伽罗近乎是体力透支了。产婆说现在是关键时期,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住一个。如若不迅速做决断,因为伽罗没有体力的原因,胎儿很有可能闷死在腹中了。 “当然是要保大人。”这是杨坚的第一反应。 吕苦桃却并非如此说,先是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产婆道:“并不确定,现在只是孩子的头颅出来了,看孩子的体型,很可能是个公子。” “若是公子,便是难得了,关系到杨家的香火。”沙华听了,故意讨好地怂恿吕夫人。 “保孩子!”吕苦桃决绝地说道。 这便是吕苦桃心中的打算了,这七个多月以来,吕夫人觉得伽罗仗着自己有孕在身,虽然对她很有成见,却也只好忍着让着。 吕苦桃是最不喜欢神佛之类的,见伽罗整日在家里拜佛祈福,自然是看不过去的,曾经有几次趁着杨忠和杨坚父子不在家之时,想寻衅砸了伽罗供奉的佛龛,被伽罗以身相护。 既然生下来的是个男孩,便是最好的借口。 当然了,并非是吕夫人真的有此狠心,一定要了伽罗的性命。倘若此时并非是伽罗难产,吕苦桃也不见得会真敢做出杀人的举动。只不过在那时候,女人的地位低下,本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若是听闻香火能继续传承下去,大都是要牺牲了女人的性命来换取家族的延续的。 故而,吕夫人说出这话,并没有人觉得太过不妥,只是有分歧罢了。 茱儿的态度最坚决了,杨家的香火固然重要,而大人的性命更是重要的。素来知晓吕夫人和伽罗婆媳不和,此时做这样的决定,难免让人疑心她的真实动机。 吕苦桃哪里是吃素的,反倒被茱儿激将得态度更加坚决了,孩子必须保住,也算是伽罗死得其所,是杨家的大功臣了,将来必定给她立了牌位,世世代代供奉着。 双方的意见相持不下,杨忠乃是一家之主,他的决定便是掌控着伽罗母子的生与死。 “保大人!”杨忠那浑厚又沉稳的声音回答道:“大司马将他的女儿托付给我杨家,我杨家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在天之灵。有我杨忠一日在,便要保全独孤氏。” 产婆得了主意,便准备将胎儿钳死,杨坚忍痛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刚拿着钳子进屋里的产婆不久后便出来了:“杨将军,伽罗小姐说,一定要保孩子,不许我们对胎儿下手。” 吕苦桃听罢,便是大喜:“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伽罗这是自愿的,自愿的!” 杨坚再也不管什么忌讳了,便冲进了屋子里。 “夫人,不可以,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的。”杨坚紧紧地握住伽罗的手,分明地感受到她双手的冰凉,看着伽罗满头的大汗和没有血丝的面庞,杨坚明白伽罗很难再撑得下去了。 “夫君,我……我想要孩子生下来……”这话说出来,仿佛有些气若游丝。 产婆在一旁劝阻:“杨公子,切莫要和伽罗小姐说话了,她需要保存体力。” 是的,此时的伽罗每说一句话,便是在用尽体力。 杨坚看着伽罗坚定的眼神,已经读懂了她在说什么。自从伽罗怀有身孕开始,这个孩子陪伴着他们一起经历这么多的劫难,孩子也是他们夫妻二人在困顿之时的希望,让伽罗怎么能轻易放得下? 若是杨坚做出了舍弃孩子的决定,即便是伽罗活了下来,也会对他怀恨在心。一个是最爱的妻子,一个是流淌着他血液的骨肉至亲,世上为何会有如此艰难的选择题? “好,我答应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坚强活下来好不好?”杨坚隐忍着眼泪,笑着对伽罗说。 伽罗欣慰,有了杨坚在身边的陪伴,心中想着,即便是此时撒手人寰了,也死而无憾,毕竟最爱的人就陪伴在身边。 伽罗便竭尽全力,生育孩子,又是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了,伽罗奇迹般地坚持了下来,孩子的头颅冒了出来,度过了危险期,而伽罗也昏迷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203章 丽华诞生(上) “哇——哇哇——”婴儿的啼声传出了伽罗的卧房里,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卧房里也传来了杨坚的疾呼:“伽罗——伽罗你醒醒——”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刚刚因为婴儿的诞生而有些喜悦的茱儿,听到这般的悲惨哭嚎,预感到了不妙,便冲了进去,在外面守候的御医也跟随入内。 产婆将新生的婴儿抱了出去,却见身体羸弱气若游丝的伽罗躺在床上。 杨坚在伽罗的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这一次伽罗是九死一生,在鬼门关走了一朝,因为难产而大出血,昏迷了几日。在这几日里,家人渐渐地对伽罗还能生还放弃了希望,甚而吕苦桃还在张罗着下人给伽罗准备后世。甚至连茱儿都做好了替伽罗照顾孩子的打算,唯有杨坚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伽罗身边,给伽罗喂汤羹喂药,恳请御医竭尽全力救治伽罗。 皇天不负有心人,大概过了七日的时间,伽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那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伽罗睁眼看到的人只有杨坚。这几日来的监守和体力消耗,已经让杨坚消瘦不堪,伽罗看杨坚的面容险些又吓得晕过去。 伽罗有气无力地抚摸着杨坚的脸,很是心痛:“夫君……” 杨坚紧紧地握住伽罗的手:“别说话,好好养身子。” 月光从窗外映入流落在伽罗的面庞之上,这几日来杨坚给家伽罗的调养,已经是有几分的血色。几粒珍珠透着月光的皎洁滚落在伽罗的枕边,这个时候她感觉到了幸福和杨坚的值得依赖。 伽罗微微启唇想要说什么,杨坚便已经猜出了心意,将沉睡中的婴儿抱给了伽罗看。看着婴儿圆润的面庞,伽罗淡淡地笑了,孩子身上浓郁的奶香扑鼻,这是奶娘精心照料的结果。 杨坚告诉伽罗这是个女孩,连日来一直陪伴着伽罗的左右,还没来得及给孩子取名字。而伽罗生下了这个孩子却经历了这多般的苦楚,理应由伽罗给她取名字。 伽罗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明月,念到:“便如这月夜一般美丽,就叫她丽华吧?” “丽华好,就叫丽华。”杨坚轻轻地拍了拍小丽华的脸蛋:“宝贝,听到了没有,我们有名字了,叫丽华。” 忽而,小丽华便醒来了,“哇哇”哭了出来。警觉地奶娘在外面醒来,过来要抱走小丽华:“把小姐给我,她许是饿了。” 伽罗有些不舍:“我来喂吧。” 奶娘笑道:“夫人可不能喂,这身子骨还虚着呢,待到夫人养好了身体,有的是时间照顾小姐。” 奶娘出去后,杨坚便问:“饿不饿?” 伽罗轻轻摇头:“这么晚了,厨子们都已经睡了,就不要打扰他们吧?” “不打扰,我自去做。”杨坚去了。 这是伽罗醒来的第一晚,也是她自从新婚之夜过后,最幸福的一晚上。杨坚做出来的肉羹着实不敢恭维,然而,伽罗却觉得那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味道。 有一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了,伽罗气色恢复如初,小丽华也是满月了的。本来就是在异国他乡,寄人篱下的日子裹着并不舒爽,杨忠的意思是家里人随便聚一聚热闹一下就罢了。 好客的高长恭却主张要大办,还要替他们操持酒宴,盛情难却也只有从命了。齐国的百官也碍于四皇子的情面,前来捧场庆贺。高长恭此举,既是为了伽罗,也是为了笼络杨氏的人心,让杨忠父子深感齐国君臣的恩德,说不定有朝一日被感化,能投靠了齐国。 此举虽然是让杨忠父子感动,却要招致了一些齐国将领的分开,尤其是斛律光和段韶两大名将最为愤怒。斛律光英勇善战,颇有韬略,但为人直率,行事鲁莽。段韶老成持重,心机深重,心情不外漏,无论何时见到,都是同样的衣服呆滞的表情,不了解他的人以为是愚鲁,实际上却暗中谋略。 斛律光找上段韶的门上:“段太尉听说了没有,那个杨忠竟然以为孙女办满月酒的由头,在我大齐的都城宴请文武百官,真是可恶至极,丝毫不把自己当做外人。” 段韶命下人上茶,把玩着手里的器件:“大将军何必如此动怒,这是四皇子应允了的。既然是四皇子的贵宾,我们想捧场的便去,不想去的便在家待着便是,何必争这一时的气愤?” 斛律光接着牢骚,声称自己并不是争风吃醋,谁都知晓能得到四皇子青睐的人,也便是得到了陛下的信任。杨忠父子能征善战,若是归降了大齐自然是好事,可如今呢?区区一个叛逃来的降将却还要端着架子不肯屈就,有辱大齐的国威。 段韶笑了笑,猜出来斛律光实际上是记恨当年吃了杨忠的大败仗,后来被责罚的事情,也是有几分嫉妒杨忠的韬略吧。 “我啊,劝你还是收一收你的性子。如今杨忠表面上看起来是得了四皇子的青睐,可陛下的猜忌心很重,杨忠父子在齐国的日子未必好过。你忍一忍,等着瞧吧,有你报仇的机会。”段韶喝了一口茶。 下人呈上来一个锦盒:“老爷请过目,这礼物送去可好?” 斛律光打开看,却是自己上好的灵芝,皱眉:“太尉打算将你珍藏了这么些年,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灵芝送去,也太便宜了那杨忠了吧?” “杨忠的儿媳妇产后大出血,最需要这个。用它来买杨忠的宽心,是再好不过来。你想算计他,不得先让他放下警惕心?”段韶将锦盒盖上:“你去送过去,跟杨大将军道歉,就说我身体有恙不能亲自来参加,些许薄礼聊表心意。” 下人便下去了。 斛律光又补充道:“太尉想来算盘打得最精明了,此番不只是这样打算的吧?如果坏一点的打算是,杨忠父子得到了陛下的赏识和忠勇,他日便好与之维系关系,至少也能保全自己不是?”(未完待续。) 第204章 丽华诞生(下) 小丽华一直被茱儿抱着都不肯离手,除了奶娘哺乳之外,茱儿都与小外甥女形影不离。伽罗和宇文毓都看得出来,茱儿这是因为自己这些年来没有生育孩子,遏制不住的母性。 满月酒来的客人很多,几乎都是不认识的宾客,折让杨忠和杨坚父子很尴尬,只管人到了礼收了,让他们自便去排了座次。好在高长恭派了自己的管家替杨忠搭理,让这些官员们有了座次,才不至于怠慢了。 段韶送来的上好灵芝,杨坚收下来,也回了感谢的话。 在酒席开始之前,已经半晌没有宾客前来了,杨忠估摸着宾客应该已经到齐了,正打算回院内,却见一个浑身褴褛的男子上前来:“敢问此处是杨大将军的宴席吗?” 杨坚打量了一番此人,此人身高长自己数寸,头戴方巾,面如傅粉,虽然生得儒雅文质彬彬,体态却有些健硕,若猜得不错,此人应该是有鲜卑血统。年纪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谈吐之间却也像是贵族之类的。 杨忠不敢怠慢,想来可能是齐国落魄的贵族子弟,问道:“在下正是杨忠,公子是哪位,可否报上姓名来?” 那人却喜悦,便作揖:“叔父再上,请受侄儿一拜。” 杨忠更是一头雾水:“我未曾见过你,敢问令尊是?” “家父乃是大司马独孤信,在下独孤罗乃是独孤家的嫡长子。”这本是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杨忠父子很是汗颜。 杨忠早先追随独孤信,乃是独孤信麾下提拔上来的一员良将,后来手西魏朝廷的重要,屡立战功,与独孤信有过命之交,却也不曾听闻独孤信提及过有这么一个儿子,见都未曾见过。 可是,这年岁就算有人冒充贵族之子,也不敢冒充失势的贵族,再仔细分辨此人,眉宇之间确实有几分独孤信的英气,反倒越看越像了。比之于独孤信的另外几个儿子,真的乃是英雄少年。 杨坚看看父亲,杨忠还是谨慎:“公子请恕在下冒昧,我与大司马生死之交,并不曾得知还有一个这般年纪的儿子,请公子在这里稍后。” 杨忠悄悄地对杨坚耳语,让伽罗和茱儿出来相认。 听说外面有一个自称是长兄的人来了,伽罗和茱儿都面面相觑,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从未听父母提起过这号人。反应最强的没过于沙华了,自称是嫡长子,言外之意是崔夫人所生的儿子了。一直以来,郭夫人这一支的兄弟姐妹们就欺负崔夫人这边没有什么可靠的男子,独孤陀又是个年幼无知的窝囊废,这冒出来的嫡长子会长得什么样,有多大的能耐? “我说是什么嫡长子呢?原来竟是一个破败的乞丐。”沙华出的门见到独孤罗的第一眼,便是这般嘲讽:“这位公子,恐怕你是打错算盘了,如今我独孤一氏没什么荣华富贵万贯家财,即便你真的是嫡长子,也没什么家业可分给你。” 伽罗却不其然:“公子来了便是客,即便不是独孤长子,依然是我的座上宾,且请入内吃几杯酒。” 独孤罗再三作揖:“在下确实是大司马的嫡长子,见过三位妹妹。” “你且不要认亲,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兄长。”沙华是义父嫌弃的嘴脸。 茱儿便问道:“公子,你若说是来认亲的,可有什么凭证?” “凭证……”独孤罗却有些为难了:“这个确实没有。” “既然没有凭证,必定是冒充来到,还不扫地出门?”沙华看不下去了,便自顾回去了。 “虽然没有凭证,但可请家母出来相认,必定会给我清白的,我想见见家母。”独孤罗恳请。 “我等与母亲走算了,母亲如今流落在江左,不知下落。”伽罗说道。 “江左战乱,母亲危险,应速速找到母亲下落才是。”独孤罗那一副焦躁担忧的神情,确实让伽罗和茱儿是有几分相信了,然而终归还是难以确认。即便真的是兄长,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至少茱儿出生之日起,此人便已经不与父母生活在一起,却又如何能辨认出来呢? 独孤罗大致说了一下身世,那年还是北魏末年,北朝的国土一统,并未曾分裂。也是两大权臣高欢和宇文护角逐的开始,经过几年的较量之后,宇文护赢得了太子元宝炬的信任。元宝炬便从高欢的手里逃脱,向西投奔宇文护,此时年轻时候的独孤信便携带家小追随护送元宝炬,却不想把一时贪玩的儿子独孤罗遗落在了东边。 高欢失去了正统的皇室继承人和传国玉玺,便在东边再寻找了以为皇室宗亲元善做了傀儡皇帝,两位权臣分裂在黄河东西两侧虎视眈眈彼此对立。独孤信和崔夫人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儿子,也曾想过去把儿子接到身边来。然而,却不能透露丝毫儿子流落在敌国的讯息,否则要么幼子会有生命危险,要么会被权臣劫持作为要挟的资本。 故而一封书信把儿子委托给了当地的一位故交,却是一个和独孤信私交甚好的樵夫侯老伯,崔夫人每日礼佛祈福,更多的还是为独孤罗。侯老伯乃是一名隐居山林的儒士,教习独孤罗儒家经典,至于武艺独孤罗自然是一窍不通的了。 这一番经历听得伽罗和茱儿是心中酸楚,然而认兄长这般天大之事也是不可儿戏的。茱儿决定如今且以亲人之礼仪相待,待到他日寻得母亲归来再做相认也是好的。 独孤罗有些失落,盼望了二十年的家人团聚,却还得再继续等下去,本打算和兄弟姐妹们凭黄河吊唁父亲,却也只得只身前往。 伽罗有几分喜悦,不想在异国他乡又多了一位兄长,虽然暂且不能验明身份,然而终究还是填补了丧父的悲伤。伽罗也隐约感觉到了独孤罗和父亲的几分相似。 满月酒的宴席除了热闹便是热闹,只有认清这么个插曲,一天的时间转眼就这么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205章 故国告急(上) 四年后的又一个清明节,在邺城外踏青的杨忠一族人,享受着春日的和煦与明媚,阔别故国已经四年有余。 “姐姐,给我玩——”两个三周岁大小的小公子,追着小丽华在草地上嬉戏,小丽华手里捏着一只小凤蝶,在前面一边跑着,一边逗后面的两个弟弟。 伽罗看着孩子们玩得很开心,讨好似的对身边的沙华说道:“四姐你看,孩子们玩得多开心,渊儿挺喜欢这个姐姐的。” 沙华依旧是不喜欢伽罗的讨好:“这个渊儿,回去得好好教训他,成天围着女孩后面转悠,成何体统?” 沙华正待要把小李渊叫回来,却被李昞止住了:“难得一家人一起出来玩,就让孩子们尽兴吧,也不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 “四姐若是不喜欢渊儿玩耍,待到孩子们再长大些,便请了先生,让勇儿和渊儿一起读书,你看可好?”伽罗心中所想,即便是沙华讨厌她、疏远她,却不能让孩子这一代人受到影响,让他们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玩耍,一起成长。 “怕就怕这顽皮的勇儿,却把我们家渊儿带坏了,我们渊儿自己请了先生便罢。”沙华依旧如是。 “两位妹妹都不要再争了,”茱儿说道:“以我之见,坚儿在荆州之时可认得南朝的大儒?若是有,便派人重金聘请了来,这费用我来出,不管男孩还是女孩,一视同仁都要学习才是。” 说到一视同仁,便是茱儿做得最好,自从小李渊出世以来,茱儿并没有因为他是沙华所生而有所嫌隙,依旧和小丽华、小杨勇一样视如己出。 茱儿倒也有几分辛酸,想来与宇文毓夫妻之情也有十余载,肚子却依旧很是不争气。茱儿也曾劝慰宇文毓纳了小妾,为宇文氏延续香火,宇文毓却推辞不就。好在一直以来夫妻二人漂泊在外,也没有像吕苦桃这般的婆婆,这种事情还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 宇文毓这般对茱儿忠贞不渝,便成了杨坚和李昞的楷模。固然,新婚之夜杨坚便已经立下了誓言,今生今世便独宠伽罗一人,不变初心。而李昞本就对沙华视若珍宝,自然也是对她百依百顺了的。 杨坚听闻茱儿这番说来,欢喜道:“姐姐这般说,在下便是想起来一人了,南朝有一隐士,人称辜叟,想来应该是姓辜。萧氏皇族曾经多次请此人出山辅政而不得,据说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世外高人,但并未有多少人能见过此人的真容,甚而有人怀疑世上是否有此人存在。” 沙华又冷笑:“杨兄弟倒是好笑,一个尚且不知是否存在于世的人,说出来作甚?” “既然有此人传闻,便命人寻访了便是。”茱儿淡然:“连高官厚禄都请不来的人,岂能屈尊教导几个小孩子,即便是寻来,也不要奢望什么,只要是多多寻访别的高人便是了。” 这一日玩得尽兴,一家人便赶回家去了。邺城的城门要在酉时之前关闭,这时间便是有点禁了。就在一家人开进了城门之时,有一位流民撞到了沙华,弄了她一身的脏兮兮。 沙华便怒了,正准备责怪那人,伽罗劝道:“四姐息怒!” 若非是伽罗劝阻倒也好,这般沙华更是火烧焦油了,伽罗这般劝慰,岂不显得她伽罗是一位贤良慧德之淑女,而她便是一位刁蛮不识礼数的恶妇了?抢过了李昞手中的马鞭,便要抽打那流民。 此番景象,多么像是十三年前的长安城街道之上,伽罗和茱儿姐妹二人偶遇柔然长公主之时,长公主欲用马鞭泄愤汉人老伯一般。伽罗和茱儿两人齐齐阻拦了沙华,那流民免于迫害。 杨忠道:“四小姐切莫与流民一般见识,有失了你鲜卑贵族的身份,就此便罢了吧。所谓言传身教,只怕这般行为于孩子无甚好处。” 见长者亲自劝阻,沙华也只好忍气吞声,收回了马鞭。 “父亲,我观此流民并非一般。”杨坚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流民:“身体健壮,面色红润,没有一丝的饥馁之色,这双小腿坚实有力,倒像是经常行军打仗的兵卒。” 杨忠也细细打量,正如杨坚所言,若真是兵卒扮作流民,事态便非一般了。想来应该是从西边周国来的,潜入邺城之内打探军情。 正是报答高氏一族恩情的时候了,杨忠如是想,把此人押解到了高港恭的王府之中。此时的高长恭已经被册封为兰陵郡王,深得天子信任。 正在与斛律光探讨兵法的兰陵王见杨忠父子押送一个周国来的细作,详细审问都未曾让此人启齿。斛律光见兰陵王如此怀柔,看不过去:“殿下,既然是细作便交由我来严刑拷问,似你这般连刑都不用,如何能问得了只言片语?” 兰陵玩摆摆手:“只怕是严刑逼供下会屈打成招,若是招出来的是假情报,岂不是误了家国大事?” “可这般问到何时?”斛律光愤愤,恨不得当初拔出剑来,一根根斩断这细作的手指逼供。 那细作见兰陵王如此宽厚仁德,便道:“殿下须摒去了闲杂人等,小的才肯说出实情。” 兰陵王让斛律光和扬中父子下去在外面守候,之间那人悄悄地对兰陵王道:“小的并非是周军的细作,而是周天子派来的使者。” “既然是使者,为何不堂堂正正前来,却这般乔装打扮?”兰陵王心中有底,周国宫廷必定有变。 “小的并非是公事在身,而是我朝陛下派来寻找宇文毓公子的。”那人说道。 兰陵王觉得有意思:“那你可认得毓公子?”见那使者摇头,兰陵王接着说道:“毓公子你已然是见过了,方才送你前来的那父子二人,便是你们周国的杨忠大将军父子。” 那使者大惊:“竟然杨大将军,小的真是眼拙,错过了本尊。只是……” “只是什么?”兰陵王见此人欲言又止,必定是有难言之隐。(未完待续。) 第206章 故国告急(下) “只是此事须当面告知毓公子,即便是杨忠大将军也说不得,陛下在小的临行之前切切叮嘱过了的。”使者说了这番话,兰陵王心中自然有数了,便答应了使者将宇文毓独独约出来,让他们二人相见便是。 宇文毓得了使者的消息归来之后,便痛哭流涕、魂不守舍、茶饭不思。茱儿追问,宇文毓方才诉说了出来。原来是这四年来宇文觉在皇帝宝座之上如坐针毡,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宇文护的毒手,又难以忍受宇文护的嚣张跋扈。 更让宇文觉恨的是,他想为自己,也为伽罗报了杀父之仇。自从伽罗一家人亡命齐国之后,宇文觉日夜筹划着如何扳倒这个权臣,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宇文觉虽然有宏图大志,但在手腕上还是稚嫩着的,身边并没有团结到有权势有智谋的朝臣,尽是一些阿谀奉承的乌合之众。有一位便是自称与宇文觉义结金兰的生死兄弟,也是当年在长安城赌坊结识的酒肉之徒,仗着与天子交好祸害一方得罪了宇文护的亲信,便将他的赌坊砸了稀烂。此人便告状到了宇文觉那里去,正心烦意乱的宇文觉斥责他应该收敛一些,既然是成大事之人,就不要做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挨了一顿痛斥怨气还没有得到申诉,宇文觉的这位结拜兄弟便跑到了宇文护的身边,将宇文觉一直的谋划告诉了宇文护,只求宇文护能为自己做主。正中了宇文护的下怀,宇文护正愁着没有堂而皇之的借口将宇文觉废黜并取而代之。宇文护承诺只要他能指认宇文觉的行径,莫说是一座赌坊,便是那一条街道都赠与了他。 终究是市井无赖出身,鼠目寸光便被利用了。不想指认了宇文觉之后,这个无赖不但没有得到宇文护承诺的,反倒流落街头招人唾骂,害得宇文觉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单单只是一个无赖的供词还不够,宇文护正在搜罗宇文觉的证据,这一日紧接着一日的迫切感,势单力薄的宇文觉便让最亲信的太监,在宇文护的兵卒之中挑选了以为有忠心的兵卒。恰巧遇到以为家人被宇文护屠戮,与宇文护深仇大恨的兵卒,愿意充当宇文觉的使者,冒着生死前来齐国寻找毓公子。 宇文觉在临幸之前再三叮嘱,万万不可让宇文护抓住,否则便是有了通敌的罪名,宇文护就不愁治罪不了他了。 “如此大事,夫君为何要一人承受?”茱儿抚摸着宇文毓那愁苦的面容:“我这就告诉杨大将军,他一定是有办法的。” 宇文毓拉住了茱儿的手:“不行,杨大将军对我宇文氏恨之入骨,此乃我宇文氏的家斗,他怎肯出手相助?” “不然,我也对你们一族人恨之入骨,可这也都只是宇文护一人的错。夫君必定担忧弟弟的安危,既然我们的共同敌人都是宇文护,杨大将军又岂可能袖手旁观?” 宇文毓一时也没什么主意,便也只好依了茱儿。 杨坚听闻此事,便是大喜过望:“真乃是天赐良机,父亲,我们速速回去,便可以趁着宇文氏内部不稳,我们以迅雷之势将宇文一氏一网打尽,可以光复大魏了。” 伽罗却不以为然:“父亲在临终之际的嘱托夫君忘了吗?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既然大势已去,只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便是了,却为何又要去招惹宇文一氏?” “伽罗,好歹你算是忠良之后,却要说出这番丧气之话?似你这般没有气节,真是羞杀了我们独孤一氏。”沙华狠狠地说道:“谁知晓你是否假传父亲的遗言?我虽然不知父亲林中之际说了什么,但依我对父亲的了解,他老人家必定是不见大魏复国,便是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何况那宇文护又与你我又杀父之仇,你又岂能熟视无睹?” “我,我……”伽罗心中难为,她又岂不痛恨宇文护,又岂能不想着手刃了这老贼。可是父亲临终之时确确实实是这么说了的,她一时也不知晓父亲是对还是错了的。 杨忠沉默不语,只是望着湛蓝的天空,杨坚很是着急:“父亲倒是拿个主意啊。” 李昞跪下道:“杨大将军只要一声令下,小侄我便甘愿做先锋,定将那老贼拿下,辅助大将军建立不世之功!” “这哪里是功不功的事情?”杨忠的医生长叹意味深长:“你们在这里争论有何意义?还不知道这齐国的皇帝能不能放我们走?好在那报信的使者是落在了兰陵王的手中,倘若是此事走漏了风声,让皇帝知晓我等有归国之意,恐怕好日子也就到了这里了。” 杨忠的这一席话,让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细细想来可不是这般道理?这些年来高纬之所以能容忍他们在这里住下来,并好吃好喝好住地供养着他们,正是倾慕杨忠父子和李昞等人的文韬武略,当然也更是忌讳他们回到周国,将来成为他一统天下路上的绊脚石。 “不如这样,”杨坚说道:“我与兰陵王交情甚好,想来他已经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孩儿去试探一番他的意思?兴许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杨忠命大家稍安勿躁,更不能随便表露出情绪来,万一让高纬的耳目察觉,便是一家人的性命都不保了。 伽罗邀请兰陵王和兰陵王妃前来府上,来品尝她禽兽做的蜜花糕,茱儿也前来帮忙。 兰陵王妃听说周国的两位大美人亲自做的糕点,哪能不嘴馋,便怂恿着兰陵王前去赴宴。 兰陵王久经权谋,早已经预料到了杨坚夫妇此行的目的,鉴于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便是几番推托不愿前往。 说道这兰陵王妃出自荥阳郑氏一族,同伽罗的外公清河崔氏一般,是南北朝时期汉人的名门望族,社会威望颇高。故而这郑氏也是不一般的姿色和气质,与兰陵王也是新婚燕尔,夫妻情浓。(未完待续。) 第207章 兰陵王妃(上) 兰陵王看穿了伽罗和杨坚夫妇蜜花糕宴席的用意,自然是不打算去的,想来不要让自己夹在中间为难的好。 王妃郑氏是明白夫君的心意,却也并非是一定要贪嘴想吃伽罗做的蜜花糕,心中却有另一番打算。郑氏看得出来,皇帝高纬用人多疑,当下因为高长恭才能超群有可用之处,故而重用,可也看得清楚皇帝是且用且提防,重用和高长恭不对付的段韶与斛律光二人便是对高长恭的制衡。他日说不定皇帝反目,两家成仇,落得个像独孤信和杨忠今日的田地也难以预料。不若此时就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杨忠一家人归国的意志,也许将来会是自己的后路。 王妃心中这般打算,表面上却不说,只道是与伽罗虽只见面两三次,却对她甚有好感,过去叙叙情罢了。高长恭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妥,女人之间的事情随她们去吧。 杨坚听闻只是王妃前来,本打算出席给高长恭陪酒的他便也只好随同家中的其他男人一起避让了。 兰陵王妃驾到,伽罗和茱儿便匆匆迎接了出去,带着一应的丫鬟。这些丫鬟本是齐国人士,见到王妃自然是要跪拜的,至于伽罗和茱儿就免了跪拜,万福金安便是了。 王妃与伽罗同岁又笑了两三个月,颇懂得礼数,给伽罗和茱儿送上礼物,便携着伽罗的手:“多谢二位姐姐盛情相邀,早间便想过来拜访,奈何家中琐事太多,今日可巧,姐姐们对妹妹厚爱,准备了这蜜花糕,倒也惹得我嘴馋。” 伽罗笑道:“自打与王妃相见以来,便觉得与王妃甚是有缘,可恨王府门槛太高难得相会,今日王妃赏脸便是我们莫大荣幸了。” “姐姐这是哪里话,我兰陵王妃向来不拒贵宾,就算拒绝别人,也不拒了二位姐姐不是?”王妃说道。 茱儿很是沉稳,缓缓地只道了一句:“王妃乃是千岁之躯,金枝玉叶,我等哪里比得了?” “这话说得妹妹我可就不高兴了,”王妃客套了起来:“我听说当年魏文帝想迎娶姐姐为皇后,倘若不是命运作弄,今日姐姐比我还要尊贵。” 王妃这话刚说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提到魏文帝元宝炬,便点到了茱儿的伤心处。看着已经到了后花园,伽罗忙岔开了话题:“寒暄了这么久,倒显得生分了,王妃快请入座。” 后花园已经摆好了几张几案和坐席,三人便对号入座了。且看这春意盎然,落英纷飞,便有几只蜂儿蝶儿在头顶盘旋久久不肯离去,像是这三位绝世倾城美女,便是三朵最艳丽的鲜花。 三人坐定,王妃却道:“小姐丽华哪里去了?为何不见她来?” 伽罗道:“带着她的两位弟弟玩去了,小孩子都是这般贪玩。” 王妃摇头遗憾:“可惜了,最想见这孩子。那日缠着让我给她果子吃,觉得甚是伶俐可爱,看那气质和面容,将来定是了不得没人坯子。我若是有儿子,必定取了你们家的丽华。” 伽罗谢道:“多谢王妃赞誉,我们家丽华哪有这般福气能高攀王府的公子?” 说着话,丫鬟们班将蜜花糕端了上来,盘子里除了蜜花糕之外,还有一些从岭南运来的水果,以及葡萄美酒。 王妃端起来酒杯,看着红润的普通酒水透过晶莹剔透的月光杯,甚是觉得美不胜收。却道:“素来听闻西域生产葡萄美酒,更是以月光杯的精致而闻名。我齐国与西域相隔甚远,道路阻隔,从未见过这些。今日能得见,真是幸甚。” 茱儿道:“王妃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未曾使用过的月光杯,走之时便让丫鬟拿来给王妃带回去。” “如此甚好,我便不推辞了。”王妃进而又道:“只是有月光杯,却没有葡萄美酒岂不空杯寂寞了?” 伽罗方才正在纳闷,为何茱儿只提酒杯,不提葡萄酒之事,见王妃问到了,正要说这里还有一些酒可以让王妃也一同带了去,却被茱儿的一个眼神把她的话噎了回去。 茱儿又道:“正如王妃所言,通往西域的道路被周国的宇文氏阻隔。我这里也只有这些葡萄酒,甚是珍贵,也是我夫君的一些故友千里迢迢冒着生死运到这里来的。若是有朝一日,通往的西域的道路顺畅了,莫说是一坛葡萄酒,便是数百车也可往来于齐国和西域之间了。” 伽罗这才领悟到了茱儿的深意,竟然就这么扯到了家国大事上来了。忽而便想起来郁久闾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倘若伽罗的聪慧能比得上茱儿十分之一,便也是郁久闾的对手了。 “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王妃故意转移话题:“我们这些女人啊,就无法操心了,只知便在家里相夫教子便好。今日来,除了品尝两位姐姐的蜜花糕之外,倒也想请教一下这生儿育女之事。我这刚加入王府的媳妇,当然是要来求教两位有经验的前辈了。” 茱儿领会,王妃的这话题转移的,便是想汤她闭嘴,说道生儿育女之事,她是最没有资格的了,便端起酒杯:“只顾着说话,却不见喝酒,王妃且尝一尝这酒可辜负了期望?” 一杯葡萄酒喝下,入口甘甜,醇香润喉,与那中原的烈酒确实不一样。王妃情不自禁地赞赏:“这酒太美了。” 茱儿拿起蜜花糕,做出请的姿势:“不只是酒美。” 王妃兰花指微微翘起,捏起一枚桂花糕,放入朱唇轻轻咬下一口,顿觉香甜直冲脑后,仿佛咬下了整个春天一般,眼前顿时明媚了许多:“糕点更是美味。” 茱儿会心一笑,这才对伽罗说道:“王妃方才向你请教生儿育女之事,可千万不要吝啬。” 这话倒说得伽罗很难为情了:“生儿育女哪有什么经验可言?这有便是有了,没有便是没有,哪还有强求而来的?” 伽罗话说得在理,惹得茱儿和王妃掩面大笑。(未完待续。) 第208章 兰陵王妃(下) 伽罗更生气了:“想来你们二人是在取笑我?” 蜜花糕也吃完了,酒也喝好了,这一席谈话间茱儿总想找机会把话题引到正事上,却也总被王妃巧妙地用别的话题引开了。 茱儿揣摩得明白,王妃必定是已经知晓她们的用意,却不知是何原因回避。可既然知晓用意为何又前来赴宴,为何不像高长恭一般,索性就推辞不来。刚刚嫁到王府的王妃又与她们交情不深,也没有照顾情面的理由。 伽罗看着两人曲折迂回地聊着天,一来一往地话里有话却都不肯挑明了说,伽罗很是着急。眼看着王妃要起身离去,索性便直说了:“今日请王妃前来,是有事要请王妃相助,诚然觉得惶恐,还望王妃能助我们。” 王妃故作失落:“原来这宴席不是专程宴请我的,我还以为自己有多大的福气,却是有事相求。” 茱儿有些惶然,唯恐伽罗此举惹得王妃不高兴。却见那王妃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便是喜欢姐姐这般直爽,有话便是直说,何必拿我当外人。” 伽罗喜上眉梢:“多谢王妃厚爱,兰陵王可曾向王妃提起过那个从周国来的细作?” 王妃欣欣然莞尔颔首:“我已经知晓姐姐的意思了,可惜啊,夫君早已料到今日这般。我大齐天子钦慕你夫君和杨大将军的韬略,想留在朝廷重用。恐怕不会让你们潇洒地离去,我夫君也是左右为难,并非是有意不想帮助你们。” 伽罗和茱儿对视,茱儿笑了:“王妃想来已经是有了主意,既然我妹妹这般爽快坦诚相待,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可好?” “好便是好,只是……”王妃摇了摇手里的月光杯:“这干聊天没有兴味,酒还没喝足呢。” 伽罗和茱儿大喜,忙叫丫鬟们再斟了酒,蜜花糕虽然吃完了,又把西域的买来的羊肉干呈了上来。伽罗又道:“若是王妃还觉得不进行,我为王妃舞剑可好?” “舞剑甚好,姐姐竟然还有这般才艺,妹妹我今日算是来着了。”王妃品着葡萄酒:“方才茱儿姐姐说没有了葡萄酒,想来是舍不得相赠吧?” 茱儿却道:“哪里有,只是想让王妃能答应了,将来两国交好,商路通畅,岂不比我那私藏的一两坛酒要多要好?” 伽罗取出杨坚的宝剑,王妃面前翩跹起舞,茱儿在一旁弹琴伴乐,茱儿的纤纤细指像是撩拨着细细的溪流,伽罗的身段犹如溪流旁边万花丛中婀娜的蝴蝶。看的王妃痴痴如醉,一曲终了,拍手叫好:“真是大开眼界,伽罗姐姐的舞姿和茱儿姐姐的琴艺,果然今日见识乃是绝妙的。” 伽罗收起宝剑:“献丑了,王妃看着高兴便好。” 王妃说道:“你们相求之事,在我这里可以直言不讳,若是在我夫君那里,万万不可当面直说,非但不答应你们,恐怕这番说了以后,将来就躲着你们,直到你们的周国改朝换代,权臣宇文护得了天下,你们也死了心为止。” 茱儿倒吸一口凉气,幸得今日兰陵王没有来,又幸得探了王妃的口风,若是就这般让男人们直接去高长恭那里求情,落得这般进退两难的田地可就无法回旋了。 “似这般,我们改如何是好呢?”伽罗问道:“莫非真的没有办法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王妃显然是早有准备,让伽罗和茱儿看到了希望,“‘围魏救赵’之计,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何为‘围魏救赵’?”伽罗追问。 “我大齐天子最不想答应的是什么?便是你们回到周国,周国又多了几个能征善战的骁勇良将,必定是当今陛下最不愿意看到的。可他最希望的得到的是什么呢?”王妃反问道。 伽罗有些愚钝,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茱儿已然领会了:“王妃的意思是,让杨大将军答应做周国的统帅?” “这是第一步,只是答应还不行,依照我大齐天子多疑的性格,定然还不足以十分相信你们的诚意,便把兵马交给你们,最多是让你们做了副将。你们还需要找机会建功立业,方能得到陛下的信任。”王妃接着道。 王妃本来给茱儿希望,可这般说来,又让她有些失望了:“可这建功立业又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我故国告急迫在眉睫,远水又岂能解得了近火?” “这就要问问你们的那人去了,我也只能说到这里,至于军机之事,我女流之辈便是一窍不通的。只要你们得到了我天子的信任,成了统帅,便可以借由攻打周国为独孤信报仇的名义,起兵西征。只要渡过这黄河,你们是去还是留,便谁又能管得了呢?”王妃感慨:“这黄河渡过来容易,渡回去有事何其难啊!” 伽罗和茱儿欢喜,王妃所言果真是一道妙计,只是这妙计太过曲折,然而也只能如此。 茱儿感念:“多谢王妃指点迷津,只是不知王妃为何背了殿下的意思,只身前来指教,他日若是让殿下知晓王妃的用意,怪罪下来便是破坏了王妃的夫妇感情。” 王妃却道:“我也不是白白相助,只需要二位姐姐谨记在心,他日我夫君若是落难,或是两国战场兵戎相见,还请保全我夫君为是。咱们做女人的,不就是求得一家人安安康康吗?” 王妃的这句话说道了伽罗的心坎之中,伽罗并不奢求夫君一定要战死沙场建功立业,即便是赢得了富贵荣华,却落得个家人提心吊胆,甚而是孤儿寡母的悲惨境地。想想父亲的遭遇,伽罗真的不想再让悲剧重再次上演。 伽罗和茱儿再三承诺,王妃的话语已经铭记在心,若是兰陵王也有落难的一日,便竭尽全力相救。若是此番能顺利回国光复大魏,相信杨忠父子也必定会周全两国的和平,没有战争相安无事,对两国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了。(未完待续。) 第209章 建立功勋(上) 回到王府,高长恭看着酒醉微醺面色红润的王妃,便问道:“如何?他们是否提到了归国之事?” 王妃命随身的奴婢:“把伽罗小姐送的月光杯拿来。” 奴婢将月光杯呈上来,透着烛光熠熠生辉,犹如那露水一般润泽剔透。兰陵王拿到手里细细摩梭,仿佛又像是少女的肌肤,细腻丰润,兰陵王真是爱不释手:“好杯子啊,好杯子!” 王妃用令奴婢将茱儿送来的葡萄酒满上,王妃举起酒杯:“趁着这姣好的月色,我与夫君共饮一杯。” 王妃说罢一饮而尽,飘飘然吟诵起了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高长恭将王妃搀扶到了卧房:“爱妃,你是醉了,快到榻上歇息。” 王妃搂着高长恭的脖子,两人眼神对视,高长恭被王妃的酒后腮红的面容陶醉了,美人在怀中,相看两不厌。 高长恭把王妃放入到了纱帐之内,正待转身出去给王妃倒一杯水来,却被王妃死死搂住了脖子不放:“夫君,你不是想知晓伽罗跟我说什么了吗?” 高长恭驻足:“她说了什么?” 王妃把高长恭推开,很不高兴:“如今夫君和伽罗都是有家室之人,夫君却这般心中挂念着她,有失礼节吧?” 高长恭有些羞愧:“我哪里在挂念她,只是爱妃要说,我本想给爱妃倒水来的……” 王妃看着高长恭木讷的样子,笑着拍打他的肩膀:“看你吓得,即便是你真的纳了她做王妃,我又怎么管得了?我可是汉人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这般小家子气?你啊,就是小肚鸡肠,冤枉了人家杨大将军。” 王妃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话,都说给高长恭听。高长恭闻言杨忠已经回心转意,愿意为大齐天子效忠,只是由于这几年来一直推就,驳了天子的情面,有些难以启齿,便求情兰陵王。 得到这样的好消息,兰陵王彻夜难眠,次日早朝之前,便早早地起了床,在百官还未醒来之前,已经守候在了高纬的寝宫之外。 待到高纬醒来,便将这喜事说给了他听。却不妙的是,高纬的宠妃大病不愈,正是着急上火之时,怎么在乎杨忠愿意投诚效忠的消息,粗暴地将高长恭打发了:“你且回去,朕心中惶恐不安,岂能为这等琐事烦扰,他日再议吧。” 高长恭又急切地禀报:“难得杨忠父子回心转意,陛下却这般回绝,会寒了他们父子的心。” “寒了他们的心?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些年来他寒了朕的心?他们想做官就做官,不想做官就不做官?把我大齐朝廷看做儿戏了?此事日后再议。”高纬玩着昏迷不醒的宠妃的手,训斥着一旁的御医:“庸医,你们这帮庸医,朕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有何用?若是救不了朕的爱妃,你们的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吓得御医哆嗦地趴在地上,高长恭只好泱泱而去,这一日的早朝自然是取消了的。 本来以为依照王妃的计策,一切就可以顺利进展,只要小试牛刀建功立业,就能保证顺利地赶在宇文护得逞之前归国。高长恭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让他们再等一些时日。 又过了两日,宫中传来消息,太尉段韶和都督斛律光联合上表,长安城里的探子来报,周国当前宫中混乱,无暇他顾,正是进军的好时机。高长恭深知宇文护继承了他叔父宇文泰的用兵策略,越是内部不稳,越是要加强边防,此番宇文护定然是加强了边防守卫,贸然进攻必定是损兵折将。四年之前宇文护残杀忠臣独孤信和赵贵,本来是周国防守最薄弱的世界,奈何高纬刚刚登基不久优柔寡断,错过了一统北方的大好时机。 而高纬哪有心思顾及这些,只管让斛律光领兵攻打周国便是了。 听闻斛律光举大齐一半的兵力攻打周国,杨忠虽然并不看好,却也隐含着忧愁。斛律光毕竟是齐国的良将,杨忠在战场上也与之较量过,并非是等闲之辈。倘若有幸让斛律光得了便宜,不但回不得故国,或许他们一家人在齐国的用处也就不大了。作为一颗没用的弃子命运就更加不可预料了。 又过了半个月,前线传来败报,正如高长恭所料,宇文护加强了边境的防备,斛律光损兵折将溃败下来。高纬的宠妃久治不愈宾天了,更没有心思顾及家国大事,想传了圣旨让斛律光班师回朝。 高长恭进言,此番若是领着败军之师回来,宇文护便深知齐国的兵力虚实,趁机率军攻打过来,也必定会有数座城池的损失。就算要撤兵,也一定要先打一个漂亮的胜仗,让周军不敢冒进,方能保得齐国一时的平安。借机又向高位举荐了杨忠父子,理由是,杨忠父子身为周国的降将,必定是深知宇文护的用兵之法,又有家国大恨,此番若让他们前去,必定是克敌制胜的了。 终于齐天子的圣旨到了杨忠父子手里,杨忠被拜为左将军,杨坚和李昞为先锋,在斛律光的麾下辅佐他攻打周国。 此时的伽罗刚刚发觉自己又身怀六甲,正打算跟杨坚说,却被吕苦桃阻拦住了:“这般时节不能告诉,男人上阵杀敌最忌讳的便是分心。” 伽罗想来也是,生下小丽华之时,一度难产险些丧命,生下小杨勇之时也不是一帆风顺。若是将自己怀有身孕之事告诉了杨坚,心中挂念伽罗安危的他必定会分心乏术。 宇文毓也请命做个参军,随杨忠在军中历练。于是,伽罗、茱儿、沙华和吕苦桃四个女人,便踏上了送男人们上沙场的旅途。这也是伽罗自从嫁给杨坚以来,第一次送军离别,这其中的苦楚难于言表。都说百姓苦,岂不闻王侯将相的久别离更是苦。 伽罗千叮咛万嘱咐,杨坚一定要保重自己安然归来。(未完待续。) 第210章 建立功勋(下)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是唐朝王昌龄的《闺怨》,道出了乱世多少闺中少妇的哀怨之愁绪。 想来杨坚西征已经一月有余,算起来已经到了黄河边上正在与故国周军对峙,却不知前方战况如何。而这一月的时间,伽罗都是在掐着手指头算日子,却离夫婿归来日期遥遥,就连小丽华和小勇儿都长高了些许,伽罗的妊娠反应也越发厉害了。 也是因为自己寂寞,也是怕伽罗肚子忧思影响胎儿,茱儿便搬过来同伽罗一起作伴。见伽罗哄孩子玩耍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便上前问道:“你是不是想坚儿了?” 伽罗点了点头:“我知晓姐姐又要劝我,我也是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可总还是不自觉地想起他。” 茱儿抱起玩拨浪鼓的勇儿:“不如,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街上散散心吧?也省得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 “好啊好啊,母亲,我要出去玩。”小杨勇摇晃着伽罗的手臂撒娇。 邺城的接到和长安城的反话是无法相比的,甚而更不如洛阳。东汉末年邺城就已经是曹魏的都城,然而,毕竟在这里做都城的王朝都是四分五裂连年战乱。相比之下,和平年代建起来的长安城和洛阳城自然是要繁华了许多。 这么一来,伽罗便更想念起长安了,想念长安的一楼一阁,还有南来北往各国的商旅。 邺城也是有邺城的好处,中原地界,又靠近齐鲁大地,庶民民风朴实,贵族皆是儒雅风度。 最欢喜的便是两个孩子了,却不想在街道之上也和沙华带着孩子出来玩的沙华相遇。小丽华和小杨勇见到了小李渊,自然是拉着小手要一起玩耍的,沙华却将杨勇的小手打了一下:“看你那脏兮兮的手,不要碰我家渊儿。” 小杨勇受了委屈哇哇大哭,小丽华护着弟弟,很不高兴:“姨母为何要打我弟弟?” 伽罗赶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自然是知晓沙华嫌隙孩子,却也不好责备,只是将小杨勇揽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勇儿不哭,四姨母在跟你玩儿呢。” 茱儿自然是不高兴的,也顾不得太多:“孩子都在跟前,我本不想让你下不来台,可你这般作为也太过分了。孩子尚小,从小一起长大,都是兄弟姐妹,一起玩耍本无可厚非。我知晓这些年来你嫉妒伽罗和坚儿恩爱,更嫌隙伽罗和坚儿的孩子,可孩子是无辜的,你这般作为也太过于鸡肠小肚了吧?” “大姐也太自作聪明了吧?”沙华很不服气,强行拽出来杨勇的小手:“你且看看,他这小手怎么不是脏兮兮的了?我家渊儿最听话最爱干净了,可不要被你们家这毛孩子给带坏了。” 伽罗细细看杨勇的小手,正是方才吃糕点的时候弄了一些糖浆,沾了一些灰土,便拿出来手帕给杨勇擦了擦。蹲下来笑着对杨勇道:“跟哥哥一起玩耍,要记得干干净净的,好不好?” 小杨勇哽咽地点头:“好。”便又要转身和小李渊去玩耍,小李渊抬眼望着沙华,沙华的面色自然是不乐意,小李渊也不情愿地躲藏在沙华的身后,不敢接近小杨勇。但从小李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里分明看得出,他是多么渴望和表姐弟一起玩耍的。 茱儿便将小李渊抱起来,也不顾沙华的拦阻,问道:“渊儿,告诉姨母,想不想和姐姐弟弟一起玩儿?” 小李渊还是可怜巴巴地转头看着沙华,沙华要说话,被茱儿给噎了回去:“你不要为难孩子,让孩子自己说。” 小李渊嗫嚅地说了一个“想”字,茱儿便笑了,将渊儿放下,让小丽华拉着小李渊:“你们一起去玩吧,记得不要跑远。” 三个孩子便高兴地蹦跳着玩去了,沙华很不高兴:“我尊敬是你大姐,并不是许可你能管我的家事。你们两个是同胞姐妹,可我一个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茱儿轻声柔语:“妹妹不要见怪,我并没有和你过不去又偏袒伽罗的意思。不管你有仇恨伽罗,我只希望,你对她的仇恨和嫉妒,万万不可牵连到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我只希望孩子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倘若因为你们二人的恩怨,给孩子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将来会做出不好的事情,都是你我的罪过。” “你不要危言耸听了,能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能杀人放火不成?”沙华不以为然:“我再说一遍,不要自作聪明,我嫉妒伽罗?我……” 沙华的话还没说完,伽罗便把她拉了回来。沙华的身后,一辆狂奔的马车疾驰而过,马车车辕上的铆钉,将沙华精心打扮的华服撕扯掉好大一块布下来,甚而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街上的小市井无赖看了,自然是一片喝彩起哄。 羞怒的沙华急切地遮挡身体,却是遮住这一处,又挡不住另一处,市井无赖跟公司一片喧哗了。伽罗便护在沙华的面前,斥责那些无赖:“看什么看,都滚开!” 无赖们便无趣地离开了,伽罗张开双臂的衣袖,替沙华遮挡:“姐姐,你去给四姐买了一件新衣服来。” 茱儿应声,临行之前不忘扔下一句话:“你看到了,论品行你不及伽罗一二。” 这句话更是恼得伽罗不愿意领情了,推开伽罗,也顾不得什么羞耻,追着那辆马车:“不要你假仁假义,这是谁家的马车如此嚣张,可知我在长安城也没有人敢这般羞辱本小姐。” 有一个泼皮凑到沙华的身边,笑嘻嘻地道:“想知道那是谁家的马车?让大爷我摸一摸,摸爽了就告诉你。” 说着,那泼皮伸手就要触碰沙华裸露的肌肤,被几步上前的伽罗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脸上。泼皮捂着脸落荒而逃:“看都看了,有什么不能摸的。我告诉你们,那辆马车是段太尉夫人的,就算你知道了,你能惹得起吗?”(未完待续。) 第211章 得罪权贵(上) 换了一身新衣服的沙华,也是因为羞恼成怒,竟让让她在大街上当众出丑,不管她是不是段太尉的夫人,就算是当今大齐天子的贵妃,却也要讨个说法。也顾不得伽罗和茱儿的劝阻,揪起来一位行人的马匹跨上去便追着马车而去。 太尉府门前,段夫人的马车刚停下,被丫鬟搀扶着走下马车,快马加鞭而来的沙华伸手将段夫人的腰带解开。毫无防备的段夫人,身上的衣服瞬间脱落下来,赤条条地暴露在家奴面前。 “都愣着干什么?”段夫人等着如同荔枝一般的眼珠子,家奴方才反应过来,将马车的缰绳解下来,骑着马去追沙华了。丫鬟也急忙将段夫人脱落的衣服捡拾起来,为段夫人穿上衣服。 虽然段夫人已经年近五十,面相上看着略有一些苍老了,然而毕竟锦衣玉食,肌肤却与那二十多岁的少妇也并无差异。 沙华被段夫人的几个家奴追着,也是因为她随手抢的行人的马匹乃是劣马,和太尉府上的上好军马难以相比,眼看着很快就要被追上了,心急如焚的沙华狠狠地用鞭子抽打着马匹。 街边的小贩四处逃散,一捆甘蔗被弄倒了,绊了沙华的马儿,沙华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家奴赶到,虎视眈眈地看着跌倒在地伽罗:“好一个美丽的女人,到底和我们家夫人有何冤仇,却如此邪恶,对我们家夫人做出这般下三滥的事情?” 家奴们跳下马来,步步紧逼沙华,腿摔伤了的沙华爬起来也动弹不得,正当无助的时候,忽而听到背后一声喊:“四姐,快上马来。” 沙华回身却看,正是伽罗骑着赤练马赶到了,伸手要救沙华。沙华本不想领情,伽罗再三催促,家奴又步步紧逼,沙华也只好伸出手来,跨上了赤练的马背。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鞋儿却被家奴拽了了下来。 赤练马驮着姐妹两人回到家里,小李渊早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因为看见母亲被坏人追赶心中害怕的缘故。茱儿仍旧不忘责难沙华:“看看你这般鲁莽,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放得下你和可怜的儿子吗?” “今日之事多谢了,你的恩情我会记得还你的。”沙华对伽罗说道,更不喜欢茱儿那一番盛气凌人的样子:“放心吧,我是不会连累你们的。” 然而,沙华却不知晓的是,她的此番举动已经连累了一家人。那些家奴捧着沙华的一只绣鞋回到了府中复命,恼怒的段夫人自然是少不了责罚这些无能的奴才,竟然连一个女儿都抓不住。 家奴们把绣鞋捧了出来:“回夫人,并不是小的们不卖力,却不想冒出来一匹枣红的快马,看样子应该是汗血宝马,将那女人救走了,我们只抢到了这一只鞋。” 段夫人将鞋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只鞋子有什么好看的?拿回来作甚?” 段夫人精明的贴身丫鬟将鞋子捡起来,细细看了看:“夫人,这并不是普通的鞋子,奴婢看着针眼纹路,像是周国的样式。” “周国的样式又怎样?这邺城里西边来的人这么多,还要一个个地去查吗?要上整个都城的人都知晓,有人让我当众出丑吗?”段夫人道。 “邺城的周国人大都是商旅,这汗血宝马可不是谁人都能有的。”丫鬟又说道。 段夫人恍然大悟:“在邺城里的贵族,也只有杨忠他们一家人了。好啊,我段府向来跟你无冤无仇,还拿你们当座上宾,你们却恩将仇报,这般暗算我。得罪我的人,没有谁还活在这个世上。” 段夫人将仇恨记在心上,听闻如今杨忠父子正在追随斛律光的大军和周国作战,便在段韶的耳边吹风,想陷害这对父子。 段韶乃是权谋老手,是不会轻易被一个妇道人家的私怨左右了的。然而却也有自己的担忧,论战场上的武略,他自知是不如杨忠的,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杨忠父子和兰陵王最为亲近,若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杨忠父子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他日得到了高纬的重用,便是助长了兰陵王的势力。 一纸书信被寄往了斛律光的中军大营,让斛律光想方设法因地制宜,万万要提放杨忠父子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大约又过去了半个月,伽罗接到了前线的消息,杨忠和杨坚深入敌军,中了周军的埋伏,命丧山涧之中,现在是尸骨无存。 听到这个噩耗,伽罗傻愣愣的瞪着眼睛,只管看着报信的使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茱儿着急了,伽罗必定是惊吓失了魂魄。 小杨勇听信使说有了父亲的消息,拉着伽罗的手:“母亲,母亲,是不是父亲要回来了?” 茱儿看着天真的小杨勇,忍不住掉下来眼泪,可怜孩子这么小还不懂事,就没了父亲。便轻轻地摸摸他的头:“勇儿,现在母亲心里难受,我们一起劝母亲哭出来好吗?” 小杨勇莫名其妙:“姨母,我母亲为什么会难受,为什么要劝她哭啊。母亲说过的,爱哭的孩子不坚强。” 小丽华已经略略地懂得了一些事理,看着姨母茱儿泪如雨下,又见母亲这般异常反应,已经觉察并非好事情了,便拉着小杨勇的手:“弟弟,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小杨勇摇头:“不嘛,我就要知道父亲是不是要回来了,母亲你告诉我啊。” 茱儿抱住伽罗,在她的耳边说道:“伽罗,你不要吓姐姐,想哭就哭出来,看看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你也要坚强起来。” 忽而,伽罗的手拍了拍茱儿的后背:“姐姐,我没事。” 茱儿看着伽罗面容略带微笑,眼神里似乎看不出来一丝的忧伤,更是害怕了:“你不要这样,你还是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很多。” 伽罗擦拭着茱儿的眼泪:“我为什么要哭,不过是信使的一面之词罢了,我相信夫君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新婚之夜他答应过我的,会守护我一辈子的。”(未完待续。) 第212章 得罪权贵(下) 茱儿见伽罗如此执着地认定杨坚还活着,心中是半喜半悲,然而却不知此时的宇文毓如何了,仍然不断地打探着前线的消息。 然而,让茱儿对伽罗担心的还不止于此,伽罗本是出于好意,不想过早地让吕夫人知晓,便瞒了下来。 未曾想到,得到前线消息不只是伽罗,还有沙华。沙华自然也是因为担忧李昞派了一些可靠的人去前线打探消息。听闻杨坚深陷敌军埋伏生死未卜心中自然是着急万分,甚而都忘了追问李昞的安危。那报信的说李昞只是策应,斛律光下达了不许进军的命令,故而未曾遭到伏击。 沙华将这悲伤的消息告诉了吕夫人,认定杨忠父子便是已经死在了战场之上。同时丧夫丧子的噩耗让吕夫人备受打击,哭喊着一定要去前线收了丈夫和儿子的尸首回来。 伽罗劝慰吕夫人:“母亲,我听闻前线的消息往往失事,况且报信来的都说了,只是生死未卜,说父亲和夫君丧命的都不过是谣言罢了。” 这一番劝慰,本来也是有一点效果了的,吕夫人心情稍有缓和,却不料那更是伤心的沙华狠狠地瞅了一眼伽罗:“妹妹,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死去的可是你的夫君,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不掉下来,这也就罢了,还跟没事似的劝慰夫人也宽心,你是何居心?” 吕夫人本也是有些讨厌伽罗的,经沙华这添油加醋的提点,便也觉得伽罗更是别有用心:“伽罗啊伽罗,当初你嫁到我们杨家,我只道你不能做个好儿媳妇罢了,却未曾想到你竟然这般冷酷无情。枉费了我们家坚儿对你这般的痴心,却竟然是个白眼狼!” 伽罗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晴儿在一旁却道:“夫人这般说话却没有了道理,我们家小姐听闻姑爷遇难,险些都岔过气去了。若说对我们家姑爷的上心,这世上谁也比不得我们家小姐。” 伽罗训斥晴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在夫人面前你竟然如此无礼?快向夫人赔礼。” 晴儿冤枉:“我哪里有说错话,分明便是如此。” 吕夫人心烦意乱地:“都闭嘴,你们独孤家的人谁肯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你们都走,不要在这里搅扰得我心烦意乱,不要再在我面前了,我自己去找我的夫君和儿子,你们谁都不要跟着我。” 那外面玩耍的小杨勇听闻吕夫人说要去找父亲,便屁颠地跑了进来,抱着吕夫人的腿:“祖母,祖母,你是要去找父亲吗?可不可以带着孙儿一起去?” 吕夫人怜爱地将小杨勇抱了起来,捧着小脸蛋:“还是我们家勇儿最孝顺,祖母带你一起找爹爹,找祖父去。” 晴儿很心疼,上前去要将小杨勇抱回来,被吕夫人瞪了一眼:“你这是要做什么,和我抢孙儿吗?” 伽罗将晴儿拉了回来:“晴儿,你太无礼了,看回去我怎么责罚你?” 晴儿万分着急:“小姐,不能夫人把少爷带走,前线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了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 伽罗还没来得及说“闭嘴”,沙华就冷嘲热讽:“想来你们心疼少爷,夫人就不心疼孙儿了是不是?勇儿在夫人那里会有什么不测,你这话里又是什么意思?” “我……”晴儿着急也说不出话来了。 目送着收拾了行李,带着一些家奴和丫鬟,抱着小杨勇出门上了马车的吕夫人,伽罗心中甚是惆怅:“不如我也随夫人一起寻找也是好的,这一路上对夫人也有照顾。” 伽罗自言自语,茱儿早已站在了她的身后:“妹妹去了也好,只是万事要小心,切记一定要保持清醒,我怀疑此事必有蹊跷。” “蹊跷?”伽罗不解地看着茱儿:“姐姐的意思是?” “杨大将军他们中了敌军的埋伏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斛律光作为大都督竟然没有去救援,连策应的李昞的军队都撤了回来,我怀疑是有人有意要陷害。”茱儿的这句话让伽罗的后背冒了冷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茱儿接着说道:“此番你前去万事要小心,切记不要张扬,夫人丧夫丧子心中悲痛,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到了中军大帐不要多说话,找到李昞和你姐夫,有事你们商量着来。我留在邺城,查一查这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伽罗听闻茱儿安排如此妥当,甚是安心,答应了下来:“听姐姐的安排,只是丽华就托付给姐姐照顾了。” 茱儿说道:“妹妹尽管放心去吧。” 小丽华见母亲不带字一起去,固然是有些不情愿地哭闹了一场,然而也稍微有些懂事,经茱儿几分劝慰,小丽华安分了下来。伽罗也是舍不得小丽华,说道:“好好听姨母的话,等着我和父亲一起回来。” 小丽华拍了拍伽罗的脸蛋:“母亲不要担心,丽华听话便是。” 本来很坚强的伽罗,却被小丽华的这句话动摇得崩溃了,眼泪如洪水一般决堤而下,掩面和姐姐、女儿诀别,带着已经收拾好行李的晴儿离去。 吕夫人见伽罗也跟着一起来,心中一半是喜,一半是恨,喜的是伽罗还算有点做儿媳妇的样子,这一路上便也有了可以使唤的人;恨的是,终究看着伽罗不顺眼,奈何只有这么一个儿媳妇,也就凑合凑合吧。 刚出了邺城的城门,却听得后面又一辆马车的辚辚之声,丫鬟雨儿在后面大喊:“夫人,七小姐,等等我们。” 好嘛,伽罗心中多少个不情愿,冤家四姐也跟着来了。 沙华的马车赶了上来,和吕夫人的马车并行,吕夫人撩开了车帘子:“沙华你怎么也来了,李昞不是好好的吗?” 沙华怪里怪气地看了一眼伽罗:“我啊,是担心有些人在路上照顾夫人不周,故而也跟随前来。而且,我也是想念我们家的那位了。” 在赤练马背上的伽罗,哪里看不出沙华的那心思,分明也是在惦记着杨坚,甚于点击他的夫君李昞。(未完待续。) 第213章 中军大帐(上) 吕夫人正愁着和伽罗这一路作伴不知该如何相处,见沙华赶来,自然是高兴了的。吕夫人慨叹了一句:“可惜了,你却不是我的儿媳妇。” 沙华笑道:“承蒙夫人厚爱,便把我当做你的儿媳妇看待便是了。我们家夫君自幼丧父丧母,夫人若是不嫌弃,便让夫君认夫人做母亲可好?” 吕夫人开心:“好啊,好,又多了一个儿子,老身这后半生也是有依靠了。” 伽罗见这娘俩人聊得倒是挺开心,而她俨然成了外人了,有些尴尬,便愣了神。赤练马本来就比一般的马儿脚力要快一些,伽罗一时间也没勒住缰绳,不知不觉间赤练马已经走在了前面。 吕夫人瞅着伽罗的背影故意高声:“这是谁家的儿媳妇啊,给谁脸色看呢?” 回过神来的伽罗本想回去道歉,却又想,即便是和吕夫人道歉,也不见得她能见谅,兴许会认为她是惺惺作态,反倒是火烧焦油了,倒不如这般装聋作哑下去的好。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除了小杨勇有几分的闹腾之外,倒也是一番平静,眼看着就咬到了河阴两军对峙的沙场,齐军的大营旌旗漫天。而吕夫人却叫马夫不要去齐军大营,只管直接去战场寻找杨忠父子的骸骨。 伽罗道:“夫人,为何不去齐军的大营?” 吕夫人很不乐意:“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是为了这群人丧了性命,他们呢,却见死不救,这是让我去添堵吗?” “若是我们贸然去了战场,倘若遇到了周军是的哨兵被抓了去如何是好?儿媳妇是担心母亲的安危,还望母亲三思。”伽罗劝说道。 吕夫人沉默不语了,也是有些为难,沙华在一旁道:“夫人看这样可好,不去中军大营,不见那个大都督,只去我夫君的营帐之内可好?” 吕夫人甚喜:“还是沙华考虑周全,便依了你。” 宇文毓早已经接到了茱儿的信报,和李昞一起远远地迎接了出来。宇文毓作为杨忠的参军,本来是要跟着杨忠一起行军的,可巧那日因为要传信给李昞,离了杨忠的军营,故而躲过此劫。 伽罗一行人被接到了营寨之中,却见营寨已经挂满了白布条,人人戴孝,是李昞和宇文毓命人举哀的。按理说,这本来不是杨忠的嫡系部下,士兵们对此举是万分抵触的。却耐不住李昞杀一儆百,士兵们再没人敢反抗了。 吕夫人见这情景,忍不住又哭了出来,李昞一个眼神示意,周围的士兵也都应和着哀嚎了起来。大约哭了片刻,李昞便劝慰吕夫人:“夫人节哀,一路旅途劳顿,且进营帐稍事休息,明日侄儿陪同夫人一起前去寻找杨将军和杨兄弟的尸首。” 伽罗细细观察了周围的士兵,各个都身心疲惫士气低落,悄悄地为了宇文毓:“为何士兵都这般消沉?” 宇文毓无可奈何地摇头:“自从杨大将军打了败仗以来,大都督不愿意出战,几次三番错过了战机,经常还有周军过来夜袭,搅扰得全军上下都这般人心惶惶。” 李昞刚刚下达命令让士兵准备造饭,斛律光却差人前来,听闻夫人千里迢迢前来,有失远迎,已经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还请夫人赏光前来赴宴。 吕夫人板着脸对斛律光的亲信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的大都督,我老身已经劳累,行动不便,有失礼节了。” 那人却执意不肯离去:“大都督的帅令无人敢为,还望夫人不要为难小的。” 沙华怒斥道:“你这人好没眼力,夫人说了不去,你便如实回禀。我们又不是他的兵卒,帅令与我们有何关系?” 伽罗记得茱儿临行之前说过,要她探一探中军大营斛律光的底细,好知晓是否他有意在陷害。若是真心陷害的话,此番酒宴也必定是有所准备。毕竟她们来这里并不曾张扬,而斛律光竟然已经得知了,还命人早已准备好了宴席,这明摆着是在传达一个讯息——你们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伽罗命那人道:“你且在外面稍后,等我们家夫人换了身衣服,再随你前去。” 沙华很不高兴:“伽罗你是何用意,明知夫人厌恶这个大都督,还要替夫人应承下来?” “母亲,儿媳妇觉得这酒席我们必须得去,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双脚落地正要歇息,斛律光却已经派人前来,说准备好了酒席,这等有备而来,定然不只是请夫人前去吃饭这般简单。”伽罗愁眉紧锁:“这酒宴必定是有蹊跷。” “你是说,这是鸿门宴?”沙华冷冷一笑:“真是可笑至极,我等乃是女流之辈,那斛律光杀我们何用,便要杀我们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李昞虽然外表粗犷,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想来伽罗的话有几分道理:“夫人,我也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杨将军和杨兄弟遇难以来,我便一直怀疑这厮是否心怀不轨,如今看来也是有六七分了,只是想知晓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吕夫人也是个聪明人:“你的意思是说,我丈夫和儿子是他陷害的?” 李昞思索了一下:“我也不大肯定,就看夫人敢不敢去赴宴了,只有前去才能一探虚实。” “敢,老身有何不敢,若是能对得起我丈夫和儿子的在天之灵,便是粉身碎骨有何惧哉?”吕夫人的大义凛然让伽罗深感敬佩。 伽罗还是有几分担忧:“我还是有些不详的预感,可是又不去又不好……” 李昞安排吩咐了:“毓兄弟带着几个亲信的将士在这边守候着,若是宴席之上有异动,你办带人前去接应。我护送夫人一同前行,今日一定要弄清楚大都督的目的。” 伽罗和沙华并未曾经历过这般大的阵仗,前去周军大营的路上还是有几分的忐忑不安。 斛律光也三的上是齐国骁勇善战的名将,中军的气氛却比李昞的军营更加士气低落,都暗藏着败军的危险信号。(未完待续。)29 第214章 中军大帐(下) 请输入正文“夫人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斛律光恭维着将吕夫人引进了中军大帐。 伽罗略微地打量了一下斛律光,听闻他是高车族人,果然身材魁梧,相貌彪悍,豹子一般的脸蛋老虎一般的眼睛,看着很是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看吕夫人却泰然自若,并不把这个比她要高大魁梧很多的人放在眼里,也正是因为吕夫人自信的气势,让这位大都督从假惺惺到真心地佩服吕夫人。 斛律光掩面而泣:“杨将军父子殉国,乃是我大齐的损失,也是我身为大都督的失职,在下向夫人请罪。” 伽罗本是搀扶着吕夫人的,在斛律光说出这话的时候,伽罗分明地感受到了吕夫人手腕间脉搏的悸动,显然吕夫人的内心是已经动怒了。然表面上却努力克制:“都督说话见外了,也是我那夫君的孩子建功心切蓦然进军才遭此一劫。” 斛律光又说了一席自责和赔偿的话语,说的伽罗和吕夫人心痛不已,却也只能抑制住心中的悲伤和愤恨。 “夫人请上座。”斛律光指着主座,主座之上摆着两张楠木小案,想来便是吕夫人要坐的上座和斛律光的主座了。 伽罗担忧地拉了拉吕夫人的手说道:“夫人身体不适,我需要随身陪侍,上座就不必了。” 李昞也看出了端倪,倘若这席酒宴没事则罢了,若是斛律光别有用心,老夫人在斛律光的身边可就危险了,也说道:“夫人一路奔波,确实身体有恙,有失礼之处还望都督见谅。” 斛律光说道:“无妨,便把七小姐的酒席也搬到旁边便是,这样既可以照顾到夫人,又不会慢待夫人,岂不一举两得?” 说着,便命士兵把给伽罗准备的楠木小案搬到了主座的旁边,任伽罗也找不到再推就的理由了。 酒过三巡之后,帐篷之外听到守卫士兵的聒噪,斛律光问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贵客在此怎就不安静一些?” 外面的守卫道:“禀报大都督,有一个丫鬟想要闯进军营。” 只听到外面的丫鬟喊道:“小姐,是我。” 伽罗听得是晴儿的声音,起身请求:“想来必定是我家孩子有事,丫鬟找我来了,我且出去一下。” 斛律光道:“七小姐的丫鬟也是贵宾,你们休要阻拦,请她进来。” 丫鬟冲进大帐,见到斛律光的容貌,吓了一惊,便走到伽罗的身边,悄悄耳语。原来是邺城茱儿让家丁带消息给了伽罗,在杨忠父子遇难之前,段韶和斛律光又密切的书信往来,此事必定和段夫人与沙华的过节分不开。且自从伽罗一行人离开邺城之后,段夫人派人送了金银珠宝来到都督的军营之内,让伽罗一行人多加小心,待在李昞军营之中,最好不要靠近斛律光。 茱儿的忠告来得晚了一些,此时他们已经坐在了中军大帐之中,成了斛律光的砧板上的鱼肉,看来这一席酒宴很难全身而退了。伽罗眼角余光瞥见自从晴儿进了大帐之后,那斛律光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晴儿,仿佛是被勾走了魂魄似的。 斛律光必然是对晴儿动了心了,若想保全家人的性命逃过此劫,非是晴儿不可了。可是晴儿一直跟随者自己这么多年,对自己忠心体贴情同姐妹,哪有做姐姐的亲手把妹妹送到虎口之中的。可若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办呢?一家人都死在这军营之中吗? 伽罗微微抬眼看着晴儿,她鸭蛋似的俊俏脸蛋,水灵灵嫩白的肌肤,倘若落入到了这个禽兽的手中,不知会被糟践成什么样子。 伽罗起身:“大都督……” 斛律光还是望着晴儿出神,没有注意到伽罗在呼唤他。 伽罗抬高了声音:“大都督可好?” 斛律光这才回过神来:“七小姐有何事,请尽管吩咐?” 伽罗说道:“我家勇儿刚刚睡醒,正在哭闹,我且我哄哄他,待他睡了便再来,恐有失礼之处……” 斛律光忙说道:“不失礼不失礼,七小姐只管自便。” 伽罗带着晴儿出了帐篷,走出了大帐,却看见大帐的后面隐约有一些人影,想来必定是斛律光的安排,姐姐茱儿的判断是毋庸置疑的了。伽罗拉着晴儿到了人迹罕至的角落,忽而泪流满面地给晴儿跪下。 不知所措的晴儿急忙将伽罗扶了起来:“小姐这是做什么?” 伽罗不愿起身:“我一家人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了,只求你能相救。” 晴儿一定要搀扶起伽罗:“小姐有什么吩咐,晴儿一定会在所不辞,为何要这般说话,可别吓唬晴儿。” “除非你先答应我,否则我不会起身的。”伽罗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仿佛一阵剧烈的绞痛。她这么做分明就是在逼晴儿,这是多大的罪孽。 “好,晴儿答应小姐,小姐快起来说啊。”晴儿这才把伽罗搀扶了起来,她心疼地拿出锦帕,给伽罗擦眼泪:“小姐一向是很坚强的,今日却这般,到底是何事?” 伽罗悄悄地把斛律光正在筹划的阴谋,以及此时一家人正处在的险境告诉了晴儿,晴儿大惊失色:“难怪方才我进了大帐之中,便觉得杀气森森的,尤其是那大胡子的汉子,看着就是这般吓人。可我一个奴婢,能做什么呢?” “如若……”伽罗欲言又止,觉得说出这句话来,犹如是在逼良为娼,多么恶毒的选择,“如若让你嫁给这个大胡子,你可愿意?” “小姐……”晴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在逗我吧?我知道小姐,最爱拿我取笑了。” 伽罗抓住晴儿的手:“我是认真的,自从你进了营帐之内,斛律光的眼睛就没有从你的身上移开过,想来是喜欢上你了。” 晴儿推开伽罗:“不是这样的,小姐一向疼爱我,怎么能舍得让我委身于这种恶人?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死了好呢,小姐这么做就不觉得残忍吗?”(未完待续。) 第215章 谁是姐妹(上) “小姐如此狠心让我伺候这种莽夫,我宁死不从。”伽罗能从晴儿的眼神里面看出来,她是对自己满怀着恨意和失望。 是啊,身为晴儿的主人,伽罗这么做确实是无比的残忍,倘若并非是这样的非常时期,亦或是现在沙华对雨儿也这般说,伽罗都会觉得这样的做法是肮脏无比。 “晴儿,就算是我求求你了,你若不答应,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了。”说着,伽罗泪如泉涌地又跪了下去。 晴儿含着泪水的双瞳,闪闪的光芒后面,是对伽罗的怒喝恨,嘴唇抽搐着,满腔的委屈却无法说出口。晴儿微微转身,她不想再看到伽罗,生恐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便就答应了伽罗。 晴儿下定决心移步离开,身后的伽罗像是在自言自语:“也罢,这是我自己的家事,何必连累了晴儿,不若你就此离去,骑上赤练马带上勇儿一起走得越远越好,照顾好勇儿,要像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这般恩情我便来生再报。” 晴儿的心碎了,转过身来:“小姐,我晴儿只愿追随小姐此生此世,便是同生共死我也是不怕的,只是让我去伺候那个莽夫……” “不,我不强求你的,只愿随了你的自己的心意,也算是我们主仆一场了。”伽罗起身了,心力交瘁的她踉跄了两下,脚步有些绵软无力。 晴儿终究还是心软了,上前将伽罗搀扶:“小姐,我……我答应你是因为小公子,我不想见到小公子年幼便没了父母。想我兄妹二人当年也是沦落为孤儿,是小姐一家人收留了我们姐妹二人……” 晴儿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伽罗紧紧地抱住晴儿:“我并非是想要你报恩,只是我有难言的苦衷,你又是我最好最信赖的姐妹,我怎么能人心把你忘火坑里推,只是我知晓,也只有你能在此时帮助我了。” 斛律光见到伽罗主仆两人去而复返,更是几重的欢喜。她们却不知晓,在离开这短短的时间里,斛律光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等待着斛律光一声令下的暗号,也是等得着急屡次暗示斛律光却仍然不见他有所行动。 茱儿心思缜密,也觉察到了那位副将的不安分和眉来眼去,悄悄地碰了一下宇文毓的胳膊肘,宇文毓会意也留意观察了那位偏见。便起身敬酒:“在下久慕将军的威名,素知将军战功赫赫深得大都督的赏识,请饮下这杯酒以了却在下对将军的仰慕之情。” 那副将哪里有心思饮酒,只是应付了一番:“宇文公子乃是周国的皇亲国戚,在下不过是大都督身旁的一员偏将罢了,公子抬爱了。只是公子一家人委身在此,莫非就不曾想过回到故国,不曾想过远走高飞?” 木讷的宇文毓被副将的这句话问住了,他虽然明知这是副将是在挑衅,却也一时手足无措了。茱儿便回道:“将军所言极是,谁人不思念故土。今日我等已然是罹难远走他乡了,多感齐国君臣容得下我等,但愿齐国天子能早早天下一统,我们一家人便可以回到故土,便是感恩不尽了。” 那偏将轻蔑一笑:“早便听闻独孤信的长女不仅美若天仙,更是机智过人,今日见到果非凡响,真可谓是求之不得的贤内助。然而,若说你们没有二心,我是断然不信的,为今之计便是斩草除根才是避免后患的最好办法。” 说着,那偏将便要抓起斛律光面前的杯子,准备摔在地上。这便是之前商量好的,如若斛律光觉得时机成熟,便以摔杯为号,埋伏在帐外的士兵便可以冲进来将杨忠一家人全部拿下。 神思恍惚的斛律光见面前的杯子被拿了起来,这才反应了过来,把杯子按了下去:“你要做什么?” 偏将心急如焚:“都督,机会难得,错过此时以后便再难了。” 茱儿见斛律光也有些犹豫:“素问大都督不仅战场上勇猛无比韬略过人,更是大齐罕见的谋略之人,自然知晓这其间的轻重厉害,怎么会被身边的奸佞小人一时蛊惑?” 吕夫人也道:“我的夫君和儿子为了大齐和旧时的袍泽沙场挣扎厮杀,如今以身殉国,而大齐的一些奸佞臣子还要怀疑我等,真是可叹又可惜。倘若齐国之人这般不能容得下我等,就请都督下令,我等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 茱儿和吕夫人的话让素来以义气为重的莽夫斛律光有些汗颜,喝令偏将:“休要在这里搬弄是非,痛失了杨忠父子这个左膀右臂,你却又撺掇我杀了他们的家人,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偏将争辩道:“都督切莫要妇人之仁,今日若是放过他们,将来他们必定不会放过都督的,还请都督三思!否则便是离死期不远矣!” 斛律光又没偷紧蹙,踌躇不已,恰巧来到帐外的伽罗和晴儿听了这话,便以为这偏将是在说他们一家人快要死了,伽罗吓得脸色煞白,晴儿便冲了进去,跪在了斛律光的面前:“都督,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放了我们一家人吧!” 斛律光上前将晴儿搀扶起来:“晴儿小姐快快请起,是何事让晴儿小姐至于此?” 晴儿呜咽道:“奴婢已经在帐外看到都督埋伏下的士兵,我们一家人早已是都督砧板上的鱼肉,还请都督高抬贵手。” 偏将见有机可乘,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疾手快的斛律光将杯子夺了过来,一把将那偏将推了下去,也是因为斛律光力大无穷,那偏将踉踉跄跄地后退到了帐门外。恰逢此时,正是伽罗和晴儿回到帐中和那偏见打了个照面。偏将恨恨地拂袖离去,自言自语叹息:“可怜,可怜啊!” 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晴儿,斛律光自然是怜香惜玉心痛不已,可他终究是一介莽夫,对哄女人的事情却一窍不通手足无措了。(未完待续。) 第216章 谁是姐妹 楚楚可怜的晴儿让斛律光更是心动不已,八尺大汉却像个羞赧的小姑娘,犹豫再三之后,试图抓起了晴儿的纤纤细手:“晴儿姑娘,可愿意委身于在下?” 虽然这句话是在意料之中,晴儿并没有想到斛律光会说得如此委婉,如此近的距离,感受得到斛律光均匀细腻的呼吸以及忐忑的心跳,仿佛是害怕晴儿会拒绝似的。 晴儿眼角的余光能感受到伽罗正用期盼的眼光看着她,晴儿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装作欲语还羞的样子:“都督说笑了,小女子乃是一介奴婢,怎能高攀得上?” 斛律光以为自己是被拒绝了,手抓得更近,晴儿痛得叫出了声来:“都督,你弄疼奴婢了。” 斛律光便松开了双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对不起,晴儿姑娘,我,我并非是想乘人之危,我也没有要害你家人的意思。晴儿姑娘若是觉得委屈,我也不强求……” 晴儿听了此话正是心花怒放,心中暗想,这可好了,既然不强求也怪不得我了,正待要拒绝之时,眼角的余光却又分明地看到伽罗正在冲她摇头。晴儿不明所以,以至于不知所措:“都督,都督哪里话……我……” 晴儿还要说话时,伽罗便上了前:“都督莫要见怪,我家晴儿高兴还来不及。方才一路上还夸赞都督英雄盖世,这天下的女子哪有不爱慕英雄的?奈何身份卑微……” 斛律光更是激动了,便施礼道:“在下是甄心喜欢晴儿姑娘,若是伽罗小姐心忧疑虑,我便请人说媒下聘礼,明媒正娶以侯爵的礼仪迎娶晴儿姑娘,伽罗小姐你看可好?” 伽罗佯装欣喜,便替晴儿答应了:“好,我待晴儿如亲妹妹,晴儿便是我独孤家的人,这也算是没当户对了。” 本来还有疑虑的斛律光听罢大喜:“甚好甚好!”便如获至宝似的,要拉着晴儿的手一起坐在主位之上。 伽罗却将晴儿拉回了身边:“都督莫要着急,既然晴儿已经许给了你,早晚便是你的夫人,尚未婚娶还往都督尊重一些。方才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帐外的那些士兵,莫非是都督早就看上了我们家的晴儿,叫人做好了准备?” 斛律光一脸的无辜却显得很笨拙:“这里本就是军营,随处可见的士兵有何奇怪?” “只是这些士兵都躲藏在帐篷之外,做蓄势待发之势,不知是不是在等着都督的命令?”伽罗却又说道。 斛律光讪笑:“想是那些士兵久慕伽罗小姐的天仙美貌,前来瞻仰的吧。” 伽罗却爽朗地笑了笑:“既然是来瞻仰我容貌的,切莫要在外面候着了,请进来我要赏他们几杯酒吃。” 沙华听闻伽罗要让士兵们都进来,心中不免一惊,倘若这些士兵不受控制,亦或是斛律光有什么歹念,他们一家人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沙华便悄悄地拉了拉伽罗的手,伽罗暗暗说心中有数。 斛律光也只好让那些士兵进来:“你们都别躲在外面了,伽罗小姐格外开恩,准许你们进来赏杯酒吃。” 埋伏在外面的士兵得令,都假装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伽罗看着这些人的体格都很见状,身上隐约可见多处刀枪伤痕,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李昞也不禁汗颜,这些人必定是从校尉级别的士兵总挑选出来的,倘若真的动起手这些人围了上来,李昞也是很难应付的。 伽罗坦然的走到这些士兵的面前,让晴儿斟了几杯酒,一一上前敬给他们:“自古英雄都爱美,看你等这般英雄气概,既然倾慕我等姐妹的容貌,就不要躲躲藏藏。在外面站久了想也是累了口渴了。喝了这杯酒,也算是我姐妹对各位英雄的犒劳,愿大家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士兵们有些惶恐,斛律光命令:“伽罗小姐的赏赐便是无上的荣光,还不快谢过伽罗小姐?” 士兵们接过酒杯,谢了伽罗一饮而尽。斛律光命士兵们下去,待到士兵们退出营帐之后,沙华等人提着的心在落了下来。 回到李昞的军营之中,受惊的沙华腿脚软了一下,幸得雨儿和李昞搀扶着,军医确认沙华并无大碍,略微休息两日便可恢复了。 吕夫人埋怨伽罗:“今日之事你可知有多冒险?竟然提议让那些埋伏的刀斧手进营帐,万一他们有了歹念,害得一家人都因为你身首异处吗?” 伽罗哪里有心思回答吕夫人的话,自从进了军营之后,晴儿便一直哽咽个不停,愧疚的伽罗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吕夫人见伽罗对她爱答不理,更是将火气撒在了晴儿的身上:“你这个小丫头,哭哭啼啼做什么?是要惹来晦气吗?” 伽罗袒护道:“晴儿心中委屈,夫人为何还要对她撒火?” “委屈?哪里来的委屈?”吕夫人哼了两声:“我没了丈夫和儿子都不觉得委屈,她就要做堂堂都督夫人的人了,还觉得委屈?这等的高枝,可知道齐国的多少妙龄姑娘排着队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倒是委屈了?” 晴儿隐忍的痛苦,被吕夫人这一通训骂,心中的委屈仿佛是崩溃的堤坝,掩面而泣跑了出去。伽罗便要追上去,却被吕夫人叫住了:“伽罗你要做什么?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伽罗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吕夫人指着伽罗背影的手都在颤抖:“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都成什么了?这样目无尊长,还配做我杨家的儿媳妇吗?” 在一旁沉默的宇文毓劝慰:“夫人,这军营之中都是男人,晴儿也是有几分姿色的黄毛丫头,若是碰上哪个不三不四的兵卒,玷污了身姿,将来都督怪罪下来,你我都吃最不起的。再者,虽然都督位高权重,可也终究是陷害了杨将军父子的仇人,嫁给仇人还满心欢喜,晴儿岂不是辜负了将军和夫人的疼爱了?” 宇文毓的一番奉承,说到了吕夫人的心坎,便也只好作罢。(未完待续。) 第217章 痴男怨女(上) 伽罗找了一下午也没有在军营中找到晴儿的下落,雨儿听闻姐姐因为一时的冤屈此时去向不明,而此时的沙华却卧病在床,她得寸步不离,却也是几重的纠结和担忧。 眼见着夕阳已经落山,夜幕降临更是增添了危险。伽罗还是把晴儿不明去向的消息告诉了斛律光,至少让斛律光一道军令下达,那些常年征战在外如饥似渴的士兵,便不敢见到了在某处孤身一人的晴儿有非分的歹念。 斛律光果然也是一个痴情的情种,便不顾手下谋士们的反对,动用全部的士兵去搜寻晴儿的下落。于是乎,浩浩荡荡的十多万大军,竟然像炸了锅的蚂蚁一般,火炬攒动就只为找一个行踪不明的丫鬟。 有热闹了整整一个晚上,仍然是找不到晴儿的下落,斛律光着急:“伽罗小姐,好好的,晴儿姑娘怎么就跑了呢?莫非是在下的过错,晴儿姑娘并不想委身于在下?” 伽罗解释道:“都督莫要多虑,不错是我没有把握分寸,训斥了她几句罢了。想来这么多人一起寻找晴儿,必定会让她受到惊吓,更不肯出来了。且让兵士们回去好好休息,我只带几个人去找找。” 斛律光觉得也是,便命士兵们都回到营寨里休息,请求道:“我也随伽罗小姐一同寻找吧。” 天已经破晓,伽罗心中更是担忧了,想来晴儿不在军营当中是很坏的结果,这荒郊野外,倘若遇上豺狼虎豹,亦或是绿林山贼之类的,伽罗便会悔恨终生的。 和齐国大都督斛律光一起齐头并进走在寻找晴儿的路上,对伽罗来说,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伽罗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让人望而生畏的都督,竟然是一个率真的人。一路跟伽罗套近乎掏心窝,还说出了当初他们逃亡到齐国来的时候,他与太尉段韶是如何嫉妒杨忠等人的文韬武略,嫉妒他们受到了兰陵王的赏识,如何忌惮他们这些人会有朝一日得势。说到了兴头之上,竟然还把前不久太尉夫人命人送来百两黄金贿赂他,还要往下说的时候,却被身边的副将岔开了话题。 伽罗倒也觉得斛律光这人挺可爱的,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奸猾狡诈的段韶身后,必然也不会有好的操守了。伽罗猜到了斛律光那将要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定然是那太尉夫人听闻伽罗和沙华一行人来到了这里的军营,便先行派人来贿赂了斛律光,为了报沙华让她出丑的仇。 如此心机险恶的女子,即便是今朝暂且收买了斛律光的人心,也说不定他日还有别的阴谋来陷害他们,看来军营是必定不能久留的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伽罗还是想得明白的。 忽而,伽罗坐下的赤练马烦躁不安,亢奋了起来。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一边通往赤松林,一边通往周国的官道,官道的不远处便驻扎着周国的主路大军。而赤练马躁动着却要往赤松林方向去走。 “我听闻这马儿最通人性了,莫不是觉察到了晴儿姑娘在赤松林中?”斛律光问道。 “不尽然,这马儿虽通人性,却也只是对主人如此。晴儿我的马儿并不熟悉,定然不是因为晴儿才如此。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去了才知晓,若是晴儿并不在赤松林中,却不耽误了我们的行程?”伽罗道出了心中的担忧:“此去的官道便是周军大营,若是晴儿误入了那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斛律光便分派了几名干练的士兵保护着伽罗去赤松林中寻找,而他则带了偏将直奔官道的方向。若是在官道之上和周军的兵卒打了照面,他还是能应付周旋得了的。 进了赤松林之后,赤练马的脚步更快了,直奔着一个方向跑了去。那护送伽罗的士兵坐骑哪里有赤练马的脚力快,很快便把他们甩得无影无踪了。 赤松林深处,幽静深邃,斑驳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偶尔传来一些吃松果的猢狲的叫声,或者是布谷鸟的啼叫,在林子里回荡,气氛煞是恐怖。伽罗此时反倒希望能快写找到那几个被她落下的士兵,可赤练马依旧很兴奋地奔跑着,任伽罗如何拉扯着缰绳让它停下都是不听的。 前面便是赤松林的深处了,光线越来越暗,伽罗虽然不至于很害怕,但生逢乱世这种地方会隐藏着什么,还是提防着为妙。忽而,那昏暗之处恍惚穿线了一个奇怪的影子,赤松林的深处已经是阳光不可及之处,伽罗隐约却觉得好像是个驼背的野人,一瘸一拐的,身上仿佛没什么衣服,用一些树叶遮蔽的影子。 伽罗意识到了危险,勒住缰绳要往回走,那赤练马却奋起后腿直奔那个“野人”去了。伽罗心想完了,小时候听母亲说过,荒郊野外会有野人出没,这些人会抓走人掏心吃。长大后以为这不过是长辈们吓唬小孩子的谎话,却没想到真的让她碰到了。 待到靠近那个人影之时,伽罗忽而又觉得那个昏昏沉沉有气无力的背影,似乎有几分的亲切和相似了。这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吗? “夫君”两个字刚从伽罗的脑海里闪现的时候,伽罗感觉鼻子酸酸的,这几日来隐忍的思念、期许和悲伤奔涌而出化作她声嘶力竭的呐喊:“夫君——” 伴随着伽罗这一声呐喊的,是赤练马儿的“咴咴——” 那前行中的昏沉背影,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和马蹄声,停住了脚步,缓缓地回过头。 伽罗仔细看那张本应该熟悉的面孔,却已经陌生得难以辨识出来。满面的尘土和油污,很久没有清晰。胡须长出了两寸长,乱糟糟的好似杂草,头发更如同是鸟窝一般。身上仅存的布料都遮挡了下体,其余披在身上的便是捡来的树叶子串在了一起。双手和穿着草鞋的双脚有些皲裂,也都长满了茧子。(未完待续。) 第218章 痴男怨女(下) 赤练马走到杨坚的身旁,额头蹭着杨坚的脖子,眼睛里露出了久违的喜悦。 伽罗下马,和杨坚久久对视,两人相顾无言,只是泪千行,流着流着泪便笑了,笑着笑着便又哭了。伽罗很想抱着杨坚一起哭,杨坚却躲着伽罗,不让她靠近,生恐身上的脏兮兮玷污到了伽罗整洁的衣服似的。杨坚的这一举动更是让伽罗心痛,便将杨坚紧紧地抱住。 忽而,赤松林里回荡着士兵的呼喊声:“伽罗小姐——伽罗小姐——” 杨坚疑惑地望了一眼伽罗,伽罗却道:“我们本是来寻找晴儿的,这些都是斛律光的手下。” “斛律光的手下?”杨坚便警醒地:“快,跟我走,不能让他们发现——” 杨坚很利落地跨上赤练马,伸手将伽罗拉了上去,在赤练马的臀上轻轻一拍,便向赤松林的更深处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伽罗问道。 “去了你便知晓了——”杨坚回答。 伽罗在杨坚的身后再看着他那熟悉的背影,又情不自禁地紧紧抱稳了,面部贴着他后背心脏的位置,感受着那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热。自从杨坚出征以来,伽罗的想念之情以及听到杨坚的噩耗对杨坚的担忧,此时都烟消云散,仿佛是暴风雨过后的晚霞,美而安详。 穿过了赤松林的尽头,便是一片开阔地,这里是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汇入到黄河之中。因为人迹罕至也不曾有过定居居民,又在密林深处故而并没有人知晓它的名字。杨坚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独孤河”,既是暗语着这条河的孤独,也寄予着杨坚对伽罗的思念。伽罗得知了这条河的名字,更是满满的幸福通过血液流遍了全身。 也正是因为人迹罕至,这里很美,花香鸟语仿佛是世外桃源一般。再行走了不过一里的路程,看到前面有一座搭建的简陋的茅草屋,茅草屋旁边燃起了一堆袅袅的篝火。篝火旁边有一位老人,也同杨坚一样的打扮,想来便是杨忠了。篝火之上正在烤着两只野兔,肉质的醇香飘了过来,唤醒了伽罗的饥肠辘辘,自从昨日下午晴儿走失,伽罗已经有两顿没用餐了。 马儿在茅草屋前停下,打瞌睡的杨忠听到马蹄声,便睁开眼来,见到了赤练马以及伽罗也是十二分的惊讶。正待要起身之时,却不知为何腿脚无力险些摔了。杨坚急急地上前去搀扶:“父亲,你不要起身。” 伽罗下马见过了杨忠,才知晓杨忠身患重病已经有几日了,之时这荒郊野外很难寻找草药,若非是杨忠本就身强力壮恐很难熬过去。杨坚每日出去在野外寻找草药,运气好时便能寻得一两株,运气不好时便如同今日空手而归。伽罗仔细分辨杨忠的面色,满面的灰尘之下,确实憔悴了许多,便更是心痛不已:“父亲已经如此,夫君为何不带着夫君回到军营之中,那里有军医有草药,父亲也不至于此。” 杨忠摇头叹息:“若是去了,我父子的命早已休矣!” 伽罗听出了杨忠话外之音,必定是斛律光授意太尉段韶在加害杨忠,杨坚便将当日出战的情形告知了伽罗。 本来斛律光带着齐国大军和周国名将韦孝宽对峙,韦孝宽和杨忠一样,同属于西魏的十二大将军,只是韦孝宽在宇文泰的麾下,乃是宇文泰忠诚的部下。韦孝宽的武艺和谋略并不在杨忠之下,有的时候还胜过杨忠一筹。 四年前独孤信一家灭门惨案之时,韦孝宽正在南征,并未曾参与。韦孝宽人如其名,为人正直宽厚,也知晓宇文护乃是不甘人下的权臣,却也不摆明了与他作对。韦孝宽受恩于宇文泰,自然是要誓死效忠于当今周国的天子宇文觉。宇文护几次三番要拉拢韦孝宽让他表态,韦孝宽只是说对宇文氏绝无二心,这般回答非常巧妙,不明摆着说“宇文氏”到底是宇文护还是宇文觉,宇文护也不好再逼问,否则谋反之心便是昭然若揭了的。 也正是因为韦孝宽的坐镇,给宇文护构成了威胁。韦孝宽的这一着便是借鉴了当初独孤信对宇文泰的态度,只要保全了自己,便是保全了朝廷。然而,宇文护也并非是吃素的,此番派他来东征齐国并非只是看中他有能通斛律光匹敌的将才,更是要将他调出长安城这个权力中心,宇文护好筹划自己的篡位阴谋。 韦孝宽和斛律光的对峙让齐国大军一筹莫展,正是杨忠父子的到来解了斛律光的燃眉之急。若是在战场上同仇敌忾,杨忠和韦孝宽相比较或许不分伯仲,而目前是两针对敌,杨忠对韦孝宽的作战方略了如指掌,替斛律光挽回了败局。 正是因为杨忠父子的战功,引起了段韶的戒备心,便去信给了斛律光,示意斛律光勾结韦孝宽。本来杨忠的作战计划是带着五千轻骑奇袭韦孝宽的粮草后勤,却被韦孝宽故意派了一个打探敌情的哨兵让韦孝宽抓住,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韦孝宽。 待到杨忠父子发现中了敌军埋伏想回身之时已然是来不及了,五千轻骑被敌军的数万大军团团围住,几经冲锋都束手无策,期待着布置好的李昞的援兵也迟迟不来,后来才知晓是被斛律光给调了回去。 按照段韶的意思,斛律光要找到杨忠父子的尸首回去交差,故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杨忠父子只好藏身于这里,静观时变。 杨坚哏哏地握紧了拳头:“若是让我抓到斛律光这个奸贼,必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杨忠摆摆手:“坚儿,仇恨只会让你失去判断,我们终究是要回到故国的,齐国人对我们如何切莫要计较……” 杨忠不住地咳嗽,伽罗给杨忠捶背:“夫君,父亲身体已然是很虚弱了,我回军营之中抓一些草药来,让父亲快写恢复可好?” “好,便是好,只是若你再无故前来,唯恐暴露了我们的行踪。”看了一眼赤练马:“若是取得草药,只教赤练送来便可。”(未完待续。) 第219章 金蝉脱壳(上) 两只野兔子烤熟了,三人却不够吃的,杨坚便把自己的那一只让给了伽罗吃。伽罗本欲将同杨坚两人分食了,杨坚却只是谎称自己不饿。后来的许久过后,伽罗方才知晓,杨忠父子已经有两日没有吃饭了,这两只野兔子是他们难得捉到的。 吃完了兔肉,杨坚正欲送伽罗回去,却听到赤松林的深处又传来了那几个士兵的呼喊:“伽罗小姐——你在哪——” 杨坚机警地将篝火熄灭:“若是让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将伽罗送到赤松林边上,两人又依依不舍有些缠绵,伽罗噙着泪:“夫君且回去照顾父亲吧,等我把药送回来。” 伽罗见杨坚仍然不肯回去的意思,便上了马儿扬鞭消失在了赤松林中。走不多远,便和那几个士兵遇上了。士兵自然是担忧地关心:“伽罗小姐,可算是找到了你了,倘若你遇上了设么不测,我们可如何向都督交代?” “既然找到了,我们快回去吧?”伽罗担心这些士兵再往前走,会发觉杨忠父子的行踪,便催促着他们转身回去。 “我看前面便是赤松林的尽头,我们且去那里找一找晴儿姑娘。”其中一名士兵说着便要往里走。 “那里我已经找过了,并没有晴儿的踪影,我们回去吧。”伽罗忙上前阻拦道。 “伽罗小姐一个人总会有疏漏了,我们人多力量大,能找得更仔细一些。”那个士兵又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倘若有差错遗漏,都督怪罪下来我们担当不起。” “我毕竟是晴儿的主人,更是待晴儿如亲姐妹,你是怀疑我对自己的亲姐妹不够真心?”伽罗很强势地反诘,让士兵们无言以对,便只好转身回去了。 伽罗等人回到官道上之时,恰巧与从周军方向回来的斛律光相遇,与斛律光同骑的正是晴儿。晴儿蜷缩在斛律光的怀里,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斛律光与伽罗相见之后,便有些难为情地将晴儿抱下马背,交还到伽罗的手中。 伽罗情急地挽住晴儿的手:“晴儿,你去了哪里?为何这般模样?” 晴儿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伽罗,伽罗又问斛律光:“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晴儿?她为什么会这样?” 斛律光自从和伽罗分别之后,沿着官道一路朝着周军答应的方向走去,沿路自然是仔细地搜寻,直到眼看着逼近了周军的答应,若是再往前走就危险了,一旦让周军的哨兵发现,他们是难得脱身的。斛律光乃是齐军的主帅,怎能轻易落到敌军的手上?而斛律光救人心切,也顾不得主帅的身份,闯入到了敌军哨兵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里是韦孝宽小儿子韦霁的军营,这个韦霁的四个兄长个个都是韦孝宽得意的虎将。唯独他年纪最小伸手母亲的恩宠,虽然算不上什么纨绔子弟,但却是一个自恃清高又有些不学无术,只会纸上谈兵。故而,韦孝宽将他带到军营之中历练,这是韦霁第一次上战场,便不知天高地厚地请求做了先锋。 斛律光当然不知晓韦霁这么一号人物,只知晓韦孝宽想来军纪严明,应该不会有欺男霸女的恶性事件。本打算回头之时,斛律光发现了地上有一个发簪,犹记得正是晴儿头上的那一根,便意识到了不妙,率众副将直冲向韦霁的军营之中。 晴儿昨日下午因为受了委屈,走出了军营便漫无目的地散步,也不知晓走到了哪里。恰巧遇到了正在打猎的韦霁,韦霁垂涎晴儿的美色,便将她劫走到了自己的帐篷里,逼迫晴儿伺候他。晴儿反抗了一夜,因为韦孝宽派人来传他去中军大帅的帐篷里议事,晴儿才保留了清白。 议事回来的韦霁仍然不肯放过晴儿,斛律光冲进帐篷之时,晴儿已经是衣衫凌乱、狼狈不堪,韦霁更是穷凶极恶如饿狼扑羊一般欲对晴儿不轨。韦霁见一个身强体壮的大将闯了进来,一时手忙脚乱也不敢上前,便命侍卫将斛律光等人包围了起来。 斛律光英勇无敌,张弓射雕乃是家常便饭,故而齐军上下赞誉他为“射雕都督”,岂是韦霁这些小儿科能困住的。斛律光救下了晴儿,也将韦霁拿下,正准备转身回去之时,被及时赶来的韦孝宽和韦霁的四个兄长挡住了去路。 韦孝宽得了哨兵的信报,说斛律光只带了几个偏将便冲杀着直奔儿子韦霁的营帐,爱子心切的韦孝宽带人前来救援。 “斛律光你的胆子可真大,竟然胆敢只身来我军营之中?”韦孝宽有些得意:“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来人,给我拿下!” 韦霁的四个兄长立功心切,各执兵器将斛律光围了起来。斛律光一只手紧紧地抱住晴儿,另一只手握着长枪,面对眼前的四个小虎将更是应付自如。斛律光虽然对自己的武艺很自信,可晴儿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几次敌人的武器都和自己擦过险些受伤。韦孝宽有两次替晴儿挡住了刀剑,铠甲被锋利的剑刃划破,深深重了两处剑伤。 韦孝宽很奇怪:“都问斛律光你从不近女色,乃是一个真汉子,却不曾想到上阵打仗怀里还要抱着一个女人?” 斛律光冷冷嘲笑:“却应该问问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为何会有女人出现在你的军营之中?” 韦孝宽心中明白,一定是韦霁起了色心,斛律光这是在英雄救美。不由得心中惭愧不已,命四个儿子不要再纠缠,将斛律光等人放走了。 韦孝宽的长子很不服:“父亲,我兄弟四个将贼首困住,眼看他体力不支,我兄弟四人再努力就可以把他拿下,父亲放走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我韦孝宽从不做亏心之事,更不会乘人之危,今日之事乃是霁儿惹下的祸害……”韦孝宽怒视着韦霁。 “可是,若是让朝廷知晓我们放走了敌军主帅,恐会有小人诬陷我们通敌。”长子说道。 这句话提醒了韦孝宽,韦孝宽佯装愤怒:“你们懂什么?斛律光老奸巨猾,怎能是你等所能擒住的?他敢只身前来必定是早有预谋,恐有埋伏,我们不能上他的当。”(未完待续。) 第220章 金蝉脱壳(下) 本打算请来的卜卦先生算了好日子,准备近日请了媒人送了聘礼便要着手成亲的事宜。而且受到了如此的惊吓,心疼晴儿的斛律光只好将日子往后推了推,这倒让伽罗松了一口气,还有一段日子可以想办法让晴儿摆脱困境。 回到军营之中,伽罗缄口不言见到了杨忠父子,即便是看着吕夫人为“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痛苦,也不能说出口,唯恐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走漏了风声。可就在伽罗拜托李昞从他的随军郎中那里拿些药来的时候,伽罗将杨忠的病症说了出来,李昞即刻便起疑了:“这药是给谁抓的?” 伽罗心中忐忑,支吾难言,身体痊愈的沙华出来散心正好经过,听到两人的对话,便对李昞道:“七妹妹所求是为了救一个重病的流民,几味草药罢了,夫君莫非这么小的事情也做不了主吧?” 沙华如是说,李昞也没有再往下追问便命人去抓了药去了。伽罗感激:“谢谢姐姐。” 沙华冷冷笑道:“说吧,他现在怎么样?” “谁怎么样?”伽罗神情自若。 “如若我没猜错的话,此番出去你必定是遇到了他,对也不对?”沙华说道:“况且你回来之后便是心思恍惚,必定是挂念着他的病情,他是不是病得很重?你带我去看看他。” 看着沙华比自己还要着急的神情,伽罗自然是不悦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谁的夫君,谁又是你的夫君,姐姐仍旧分不清吗?” “如若夫人知晓了妹妹对瞒而不报……”沙华有意用言语激将伽罗。 伽罗拗不过沙华的强势和无理取闹,便只好将是赤松林和杨坚父子的相遇如实相告了。李昞派人送来了草药,沙华结果草药:“我这做姐姐的,便替妹妹走一趟吧。” 伽罗不紧不慢:“只是这路只有赤练知晓,姐姐可愿意随它一起去?” 确实为难到了沙华,赤练马认主人又是一匹烈马,不懂御马之术的沙华又怎能驾驭得了? “这个不难?”沙华命人把马车拉来,说着便要将马车的绳索套在赤练的身上。 赤练是何等良驹,怎能拉马车这等下等的活,生气地踹倒了套缰绳的士兵,沙华更是无计可施了。伽罗以为几经挫折之后沙华便会放弃,却不想,沙华想出来一个主意,在赤练马身上绑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装满了红豆,每个一段时间红豆就会从袋子里面掉落,这么一来便可以跟在赤练的身后找到杨坚等人的所在了。 红豆乃是相思之意,伽罗虽然知晓却也难说出口。既然阻拦不了沙华,且由她吧,晴儿还在等着伽罗去照顾。 看着雨儿端着肉羹进了营帐,伽罗便上前从雨儿的手里接过药:“我来吧。” 坐在晴儿身旁的伽罗,舀了一勺子的肉羹,试了试温度送到晴儿的嘴边:“晴儿,吃药了。” 晴儿只是木讷地看着前方,仿佛面前的不是营帐,而是无尽的旷野,深邃悠远。待到勺子触碰到晴儿的唇之时,晴儿将勺子和伽罗手中的碗打落在地,惊魂未定像是躲着瘟疫:“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伽罗捧着晴儿的脸:“晴儿,是我,你怎么了?醒醒啊。” 晴儿盯着伽罗的面容:“你是恶魔,不要过来,你是恶魔,你是恶魔……” 晴儿不住地喃喃自语“你是恶魔”,伽罗伤心地抚摸着晴儿的脸蛋:“你看清楚,我不是恶魔。” 雨儿走上前来:“姐姐像是害怕七小姐,七小姐且避一避吧?” “你胡说!”伽罗的这一声吼吓住了雨儿:“晴儿分明是被那个禽兽公子哥吓坏了。” 雨儿嗫嚅道:“若不是七小姐相逼,姐姐也不止于此。” 这句话说到了伽罗的痛处,伽罗又怎能不知自己所犯下的错,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伽罗还是不忍离去,雨儿又劝了:“七小姐若是不离去,恐怕姐姐就不愿意用膳了。” 伽罗只走出帐篷,恰巧斛律光派人送来了美食。 且说杨坚送伽罗离开之后,回到茅草屋旁,却见父亲杨忠已经晕倒在了地上,急切地搀扶起来了杨忠:“父亲,父亲!” 杨忠昏迷的这大半日的工夫,杨坚一直在茅草屋外翘首以盼着,希望赤练马快点带着草药回来。祈盼而来的反而是一队兵马,这一队兵马远远的在赤松林里之时,杨坚便已经有所觉察,本欲想背着父亲逃走却转而又想,此时父亲病重,不如被抓了去的好,便可以求得军医为父亲治病,至于今后之事再另行商议。 待到那队士兵进到眼前之时,杨坚又吃了一惊——这装束分明是周兵,杨坚黯然失色,落入敌军之手必死无疑,何况他们父子还背负着叛国的罪名,现在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即便是大难临头,也要做到面不改色方是男儿本色,杨坚一直铭记着父亲的教诲。 一队人马约有百人,在杨坚的面前一字排开,为首的是身上带上趴在马背上的小将军,却仍然趾高气扬地问杨坚:“喂,那个黔首,向你打听一个事。” 看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将军,并不知晓他的身份,杨坚便冷冷地转身:“没见过。” 小将军用马鞭敲敲杨坚的脑袋:“怎么跟本将军说话呢?你也是大周的子民,见了本将军为何不下跪?” 杨坚仍然不语,小将军脾气上来,扬起马鞭正要下手,杨坚听到了耳边的风声,用力拽马鞭,将那小将军连人带马拽了下来。 杨坚回身看时,才发现这弱不禁风的小将军背部有鞭打的伤痕,也是因为这么重重地一摔,伤口的血迹浸染到了外衣之上。小将军痛得在地上龇牙咧嘴,士兵们把小将军扶了起来。 小将军恼羞成怒,命手下的士兵:“竟敢对本将军无礼,把这个黔首给我绑起来,狠狠地打。” 有机智的士兵禀报:“将军,看此人身手不像是是庶民黔首,也许他就是杨坚。”(未完待续。) 第221章 心系故国(上) 这个无礼的小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非礼了晴儿的韦霁。 韦霁背部的伤痕正是韦孝宽责罚的结果,恨其不争的韦孝宽亲自用鞭子抽打,韦霁一声声的爱好像是让韦孝宽万箭穿心,狠狠抽打了三五鞭子之后,便有探子前来汇报,说找到了杨忠父子的下落。 自从和杨总的最后一战,没有寻找到杨忠父子尸首的韦孝宽坚信他们还活着。 韦孝宽其余的几个儿子听了这消息很是兴奋,争先恐后:“我愿意带一队轻骑,将这对叛贼父子抓回来。” “不是抓回来,是请回来!谁都不许伤了他们父子!”韦孝宽义正言辞。 “请回来?我现在恨不得抓住他们这对父叛国的父子抓回来碎尸万段。”韦孝宽的次子脾气火爆,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这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当年独孤信惨遭灭门,杨忠也是遭遇了算计才流亡他乡。”韦孝宽道。 “这孩儿固然知晓,可他逃到了敌国助纣为虐,让我们吃了这么多败仗,杀害了我们这么多兄弟,这笔账要不了了之吗?”次子仍然是不服气。 “杨忠大将军必定是有不能言说的苦衷,他屈居敌国的这么些年来,从未接受过高官厚禄的,想来必定是有难言之隐,想来必然是心系故国,你们谁能替为父走一趟将杨大将军迎接归来?”韦孝宽此言一出,四个生龙活虎的儿子都沉默不语。 正待韦孝宽要发怒之时,长子开口了:“父亲,莫怪孩儿等难以从命。我等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既是念及与杨忠的旧日之情,又想杨忠能为大周效力。可若是结好杨忠,必定是要得罪宇文护,父亲莫非是要步独孤信的后尘?” 韦孝宽只好回头看一眼绑在柱子之上,还在等待着挨罚的韦霁:“霁儿,你可愿意将功折罪?” 韦霁自然是求之不得,只要不挨打干什么都是愿意的,于是他便出现在了这里。 听了韦霁说明的来意,杨坚不知是真是假,虽然也曾和韦孝宽有过很多次的谋面,对他宽厚的性格略有了解,即便是他们一家人也有想回故国的打算,可如今两军对敌,兵不厌诈也是难以轻信的。便冷冷地回绝了:“请将军回复令尊,可能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一心想立功的韦霁恼火了:“区区败军之将,我父亲请你们回去是给你们面子,本将军可没那么好的脾气,来人,给我绑起来!” 手下的士兵正待一哄而上,却忽而听到背后的马儿嘶鸣,高亢有力。兵卒们以为有敌军来袭,惊得回头看时,却是一道血红的闪电,也惊得这一队骑兵的马儿向后退。待到那道闪电停在杨坚的面前之时,众人方才看清是一匹汗血宝马。早年就听闻魏文帝曾经赏赐给杨忠西域进贡的这匹马儿,今日得见真是令人惊叹,好马的气场瞬间压倒众人的坐骑。 杨坚迫不及待地走到赤练马的身旁:“你可算是来了。”去翻看它后背上的布袋子,竟然没有药,只有剩下了小半袋的红豆:“怎么会这样,赤练,药呢,药在哪里?” 赤练只知和杨坚亲昵,杨坚失望了:“莫非是在你的来的路上弄丢了?” 韦霁眼馋这匹好马,心想着一定要将杨忠父子拿下,便可以将这匹马儿据为己有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住手——”杨坚仔细分辨,这是沙华的声音。 果然,紧随其后的一辆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艳丽华服,气质翩跹的美貌女子,韦霁更是垂涎欲滴了:“好个美人儿!” 韦霁身旁有年长一些的士兵提醒:“此人是独孤信的四女儿,当年在长安城比武招亲,天下的英雄才子都慕名而来,如今是李昞的夫人,将军难道不知?” 韦霁当然是不知道的,那年他还是个只知四处玩耍的小孩子,韦霁不禁咋舌:“若是我能早出生,必定要娶了她为妻。” 沙华走到杨坚的面前,拿着药材:“药在这里。” 杨坚急切地想拿过来:“药快些给我!” 沙华拉着杨坚的胳膊仔细打量:“病了应该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接着便怒目圆争地斥责韦霁:“像你们这般只知欺负体弱生病的,还算得了英雄吗?敢不敢待到我们家坚儿痊愈之后,你们在沙场上一决雌雄?” 韦霁跟公司一头雾水,问身边的士兵:“你不是说,这美人是李昞的夫人吗?怎么倒关心起来别的男人了?” 那人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杨坚是她的妹妹伽罗的夫君,当年比武招亲之时,两人同时看中了杨坚……” 韦霁乐了:“你不用说了,我懂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有趣啊有趣,倒是一场好戏。”韦霁的眼睛又滴溜溜转了转:“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害得我挨打的姑娘,应该就是伽罗的贴身丫鬟吧?撤!” 士兵道:“我们空手回去,大将军责怪下来……” 韦霁笑了:“我已有妙计,保证让杨忠父子乖乖顺从,随我们回去。” 虽然韦霁的撤离也让杨坚觉得奇怪,但现在是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许多。沙华知道病重的并不是杨忠,很是失落。人在生病之时情感是最脆弱的,本想着若是杨坚生病,她能好生照顾,说不定能让杨坚对她产生一些好感。而现在却很无聊地看着杨坚煎药,看着杨坚喂老爷子,连搭理她嘘寒问暖的工夫都没有。就连最后告辞回去,杨坚也是敷衍应答。 没趣的沙华在赤松林里,又同韦霁遇上了,韦霁等人挡住了沙华的去路,沙华惊慌:“你们想干什么?” 韦霁邪恶地挑起沙华的下巴:“你说我们想干什么?方才不是挺理直气壮的吗?本将军就喜欢有性格的女人。” 沙华看着驼背的韦霁背后有一道道鞭打的新伤,再联想晴儿归去的情景,心中已然是明白了。(未完待续。) 第222章 心系故国(下)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沙华回来的时候是被绑在马车上的,非常狼狈的样子。 李昞固然是不知晓沙华去了哪里,半日不见沙华的踪影,正打算派人去寻找。李昞给沙华松了绑,让她回到营帐之内喝了一碗热汤安定了她的情绪。伽罗和吕夫人闻讯也匆匆赶来,吕夫人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看着刚被解开的绳索,伽罗明白沙华一定是遇到了意外,以此类推杨坚处境如何更让伽罗担忧,只是碍于吕夫人在面前,又难以开口询问。 沙华被吕夫人的话问住了,只是故作可怜兮兮,眼神里洋溢着哀怨,瞟了一眼吕夫人,在睥睨伽罗,只是低头不语。 吕夫人会意,转而问伽罗:“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伽罗记得杨忠的嘱托,最不能知晓他父子下落的就是吕夫人,吕夫人倘若担心夫君和儿子,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走漏了风声局面就难于控制了,便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晓……” “好,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沙华你说,我倒要看看她还想隐瞒什么。”吕夫人道。 沙华痛哭流涕:“夫人……” 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沙华哽咽着再难往下说了,李昞搂着沙华的肩膀:“为夫在此,不要害怕,你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都说出来,谁若是欺负你了,为夫替你报仇。” 沙华用手帕抹着眼泪:“七妹妹回来之后,便请求我去送药……” 沙华说着又哭了,吕夫人奇怪:“给谁送药?” 沙华抽泣了几声,接着道:“起初我也不知晓,只道是七妹妹求我,便跑了一趟,到了才知晓竟然是给杨大将军送药。” “杨大将军”脱口而出之时,吕夫人先是惊愕,后便是喜悦:“你说什么,给我的夫君送药?他还活着?” 沙华点头:“杨大将军和杨坚兄弟都还活着,之时杨大将军现如今病重,我送药之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莫非七小姐求我拿的药,就是给杨大将军送去的?”李昞这才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好你个伽罗!”吕夫人生气地等着伽罗:“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要向我隐瞒,我们杨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手遮天了?” 伽罗分辨道:“不,不是这样的,是四姐姐她自己要去的,我并没有求她。” “七妹妹!”沙华更是委屈地哭泣:“事到如今你还计较这些有何用?都是因为你,我落得这副狼狈之相,更是因为你,杨大将军和杨兄弟被周军抓走了。” 这句话一出,又让众人吃惊不小。沙华说道,她煎药伺候杨忠服下之后,想趁着天色未晚赶回来,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韦孝宽的儿子韦霁。韦霁便把她捆绑了起来,以她为人质逼迫杨坚父子投降。 “夫君被抓了,怎么可能?”伽罗不愿意相信:“那里不可能被外人找到的。” 沙华从衣袖之中拿出一把红豆,摆在伽罗的面前:“你不会不知晓这是从哪里来的吧?” 伽罗没有意识到这是沙华的圈套:“赤练身上掉下来的。” 沙华又道:“说得好,你为何要在赤练身上放一个装着红豆的布袋,布袋上还留了一个小扣子,这一路上便是从赤练身上遗落的红豆,指引着敌军找到了杨大将军!” “你胡说!”伽罗没想到沙华竟然是这般信口雌黄:“那个红豆袋子分明是你放在赤练的背上的。” “这又怎么说的?”沙华又掩面而泣:“谁人不知赤练马的性子很烈,它怎么能让我在背上放红豆?我辛辛苦苦替你跑腿,若不是那个小将军让我回来传话,恐怕我现在……” 沙华又说不出话来,伽罗还想申辩,却被吕夫人制止住了:“不要再说了,等这件事情过了我再找你算账!昞儿,带着你的人马,和老身一起去把夫君和坚儿救出来!”。 李昞还是比较冷静的:“夫人,我麾下的这些人都是斛律光的人马,若我们大动干戈,必定会惊扰到斛律光,他若是知晓杨大将军还活着,就不好了。我对韦孝宽为人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也是难得有才能的仁义之人,委身在宇文护的手下也是不得已,定然不会加害杨大将军的。” “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谁又能确保这个韦孝宽不会把夫君送到宇文护手里去邀功?”吕夫人仍然是不放心,哏哏地瞪了一眼伽罗:“都是你惹的祸,倘若夫君和坚儿有什么不测,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伽罗担心杨坚此时的安危,恨不得现在便刀额周军的军营之中将夫君营救出来。如今是一筹莫展,别说有人给她出主意了,就是连个能陪她排忧解难的人都没有,而今神思恍惚的晴儿又不愿意见她。 惆怅的伽罗在军营之外徘徊,与宇文毓相遇。宇文毓安慰道:“李昞兄弟说的没错,依照韦孝宽大将军的脾气,杨兄弟父子必定没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伽罗心中难过:“是我害了夫君……” 宇文毓明白伽罗还在计较沙华说的那些话:“若是此事换做茱儿,被周军带走的人换做是我,你猜她会做什么?” 伽罗望着军营外的篝火:“姐姐也不过安慰我罢了。” “非也,我相信茱儿一定会淡然处之,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沙华为何要撒谎,她的目的是什么?”宇文毓提醒伽罗。 “对啊,四姐为何要撒谎?”伽罗一直只在杨坚身上,还未留意到这一层:“我知道,她一定是不想让李昞兄弟知道,是她自己想去见夫君的。” 宇文毓摇摇头:“这只是不重要的原因,这背后必定有其他的阴谋,我们不得不防备。既然那个韦霁抓到了她,却又把她放回来,绝对不像沙华说的这么简单。” “罢了罢了!”伽罗心烦意乱:“我只想夫君平安无事,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未完待续。) 第223章 主仆情深(上) 伽罗担忧杨坚是辗转难眠,乌云遮蔽了月光,这是一个阴霾密布的夜晚,正在黯然神伤之时,却听到营帐之外有人在呼唤她:“七小姐,说了没有?” 伽罗听得清楚这是宇文毓的声音,便走到营帐外:“姐夫,这么晚找我有何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怎么可能睡得着。”宇文毓转身:“跟我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见什么人?宇文毓神神秘秘地不肯回答伽罗,伽罗疑惑,难不成是去见夫君。一路跟随而来,来到大营外的一片偏僻处,只见一个士兵被绑在了树上,嘴巴被封住了。 伽罗很是失望:“姐夫为何要带我见一个士兵?” 宇文毓将手里的灯笼照了照那士兵的铠甲:“你仔细看看,这是哪里的士兵。” 伽罗这才分辨出来这是周军的兵卒,宇文毓将士兵嘴里的布拿下来,那贪生怕死的士兵哀求:“将军,求求你放了小的一命,小的不过是跑腿送信的。” “说,是谁让你来的,来这里见何人,做何事?”一向温和的宇文毓,凶起来倒也是有几分的唬人。 从这个送信士兵支离破碎的话语里,伽罗隐约明白了事情真正的经过。 沙华白日里在赤松林和韦霁相遇之后,真是被韦霁绑了起来威胁杨坚父子束手就擒。杨坚是个重情义的人,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沙华因为自己的执着,而成为韦霁的刀下鬼。 得了杨忠父子并非是韦霁真正的目的,他明白杨忠父子即便是送到了父亲韦孝宽的手里,也不过是客客气气地放了,不会在宇文护面前替他表功,顶多就是赏赐他一些钱财罢了,也不算什么值得称赞的功劳。不如让这爷俩发挥最大的作用,用他们换回让他魂牵梦萦的晴儿。 韦霁从沙华对杨坚的担忧之情和她注视杨坚的眼神之中,读出来这个女人对杨坚的一往情深绝非简单,正是可以利用的了。在放走沙华的时候,韦霁使坏故意说把杨忠父子押回去,以叛国罪枭首示众。 这一吓唬果然起了效果,沙华求情让韦霁放过杨坚。韦霁便说道,如若今晚沙华能将晴儿送到他的手中,他就可以放了杨坚父子,约定丑时派人来接应。过了丑时见不到晴儿,杨坚父子就会被送到韦孝宽的手里,到那时候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伽罗听到这里,大惊不好,匆匆回到晴儿的营帐之内,果然不见了晴儿的踪影,而雨儿却趴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伽罗上前摇晃:“雨儿,醒醒!” 雨儿仍旧昏睡不醒,随之而来的宇文毓向四周嗅了嗅:“这是有人用了迷魂药,想必她们已经直奔周军大营去了。” 正如宇文毓所预料的一般,因为沙华久久等不到来接洽的士兵,便带着同样昏睡不醒的晴儿去了周军的大营。 伽罗和宇文毓的马儿虽然快了些,然而,到了清晨破晓时分,眼见就要追上了,却已然是到了周军的大营不远了。盼望着美人归的韦霁早早地已经在那里候着,见到了沙华的马车十分地欣喜,急切地带人上前去接应。 花花将军韦霁撩开了车帘,却见车内昏睡的晴儿,那种娇弱的美便像是暴风雨洗礼之后的睡莲,吹弹可破让人心疼不已。韦霁怜爱地要将晴儿抱起来,晴儿却倏然苏醒了过来,看到了韦霁的面容,惊吓得躲在车子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你不要过来,滚开,我不要看到你。” 晴儿用手捂着脸,透过指缝斜眼看着韦霁,俨然是一个疯癫的傻姑了。韦霁见这般模样,一副嫌弃的嘴脸,撇撇嘴:“把本将军当成什么了?傻姑也送来,是恶心本将军的吧?” 沙华道:“晴儿不过是受到了一时的惊吓,只要将军能善加对待,请郎中医治,必定能康复的。” 韦霁转身却打量了一眼沙华,竟被她的美色所迷惑了。原来因为沙华带着晴儿走得急,没来得及梳妆打扮,秀发披肩,素颜娇容,身上捉着轻纱隐约可见白嫩的肌肤,悠然的体香扑进了韦霁的鼻子里,让这个花花小将军神魂颠倒:“果然是天下第一美男的女儿,却这般迷人,啧啧,本将军改主意了,这丫头扔了,你就随军伺候本将军吧。” 韦霁说着便伸手来挑逗沙华的下巴,沙华怎能忍受如此的羞辱:“浑蛋,你要的人我已经送来了,快把杨坚放了。” “哈哈哈!你也太天真了,所谓兵不厌诈,这种事情你也相信?美人我也想要,杨坚我也不会放,你已经是我嘴里的肥肉,还能让你跑了不成?”韦霁便向沙华扑了过去,正打算将沙华一把揽在怀里,忽而背后伸过来一只手,制止了韦霁的不轨行为。 “是你?”沙华看着站在韦霁身后的那人正是伽罗,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晴儿,更觉得惭愧不已。 韦霁回身,更是欢喜了:“本将军真的是好艳福了,又送上门来一个美人,本将军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放了我四姐和晴儿,还有我的夫君。”伽罗说道。 “夫君?”韦霁明白站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让整个长安城的公子哥们朝思暮想的伽罗,坏坏地笑:“有意思,有意思,姐妹两个人都来了。可见本将军还是挺有魅力的嘛,既然你们愿意共侍一夫,我也是拒之不恭啊。” 韦霁抓住沙华的手,将她从车上拽了下来,正待要再抓伽罗的玉手之时,宇文毓已经赶到,拦住了韦霁:“韦霁,你休得无礼,若是让韦大将军得知,就不怕他治你的罪吗?” “毓公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姐夫护着小姨子,这闹得是哪一出?”韦霁认得宇文毓,在战场之上曾经谋面过。 “你也是贵族出身,请积点口德。”宇文毓教训道:“都听说虎父无犬子,堂堂大将军的几个儿子各个都是英雄了得,竟然还有你这么个败家的。”(未完待续。) 第224章 主仆情深(下) “多管闲事,到了我的地盘还能由得你?”韦霁欺负宇文毓乃是文弱书生,拎着宇文毓的衣领,正要挥拳的时候,忽而一支箭从他的拳头边上飞过,吓得他把手缩了回去。 伽罗顺着箭射来的方向望过去,却见李昞一骑当先,手里握着惊鸿宝弓,从后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韦霁,快把我的人都放了,否则这一箭可就不客气了。” 李昞身后跟着百余骑,手里都握着强弓劲孥,看样子是有备而来,韦霁松开了宇文毓和沙华,仍然虚张声势:“好啊,一个个都上门来了,省得本将军费力气率兵将你们一个个剿灭,不如现在就束手就擒吧。” 李昞哪里搭理他,纵马上前,将沙华揽在了马背之上:“为何要私自闯进敌营,真是不让人省心。” 沙华哪里敢有辩解,倘若现在领知晓她是为了杨坚而来,岂不是更加气恼了?只好乖乖地抱紧了李昞的后背,默默祈祷着他越晚知晓此事越好。 “四小姐和毓公子,快上马,我们走。”李昞对伽罗和宇文毓道。 伽罗不肯上马:“夫君还在这里。” 李昞便纵马到韦霁的面前:“把杨大将军父子放了。” 韦霁冷笑:“本将军今日能放你们活着回去,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想得寸进尺让我放了杨忠?先问问我的这帮弟兄们答应不答应。” 韦霁对身后的士兵们使了眼色,之间士兵们擂鼓震天齐声呐喊:“不答应,不答应!” “不但不答应,还得要这姐妹俩给我做夫人,能得到这么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对本将军最大的犒赏了。”韦霁还是对伽罗和沙华垂涎不已。 “做夫人,做夫人!”士兵们又呐喊着。 这种当面的羞辱,李昞哪里受得了:“混账,我李昞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我叱咤沙场这些年,这把剑不知道斩了多少将军的头颅。今日看在你是韦大将军儿子的份上,本想饶你一命,你却不识时务吗?” “哈哈哈,我不识时务?”韦霁转身对身后的士兵道:“听到了没有,这小子区区一百来人就敢闯军营,却说本将军不识时务。” 士兵们跟着起哄大笑:“杀了他,杀了他!” 韦霁挥一挥剑,士兵们都奋勇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层层叠叠水泄不通,即便是坐在马背之上远望也不见尽头。沙华紧紧地抱住李昞的腰部颤抖着,李昞安抚道:“莫要害怕。” 伽罗将晴儿安放在马背上,等待着李昞的眼色,好跟随李昞一起冲出重围。 “弟兄们听着,两个美人要活的,其余的都斩首,本将军我有重赏!”韦霁下了命令,士兵们仗着人多势众更是群情激奋,正待蠢蠢欲动之时,忽而听到背后有人大喊:“住手!” 韦霁回身看过去,又是心凉了——这老家伙怎么又来了? 来人正是韦孝宽,士兵们给韦孝宽让出了一条路出来。韦孝宽是听到先锋军营之中有呐喊之声,以为是敌军来袭,便带着四个儿子和众将士前来救援。韦孝宽看着李昞等人,却不明白事情真相了:“李将军来此作甚?这两位可是伽罗小姐和沙华小姐?你们可是从齐军那里投奔而来的?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只是怎么不见杨大将军?” 伽罗道:“见过韦伯伯!” 韦孝宽开心地缕了缕胡须:“七小姐果然是名不虚传,一个女儿家见到这么大的阵势,竟然还能这么坦然自若,真不愧是有独孤信的遗风。” “多谢韦伯伯夸奖,早就听闻家父提起过韦伯伯是最重信义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要乘人之危,将我家夫君父子二人囚禁起来,还纵容儿子用我夫君来换丫鬟晴儿?如此下作之举,真不是大丈夫所为。”伽罗绵里藏针的一通话,说得韦孝宽面红耳赤。 韦孝宽看到马背上昏睡的正是上次被儿子强暴未遂的姑娘,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命韦霁将杨忠父子交了出来。 杨忠和杨坚父子二人被韦霁带回来之后,一直被浸泡在远离军营的河水里,为的就是防止被韦孝宽发现。杨忠本来就身体虚弱罹患重疾,经过河水这么一泡,便是一直昏迷不醒。 昔日故友因为自己儿子的任性,如今已经是奄奄一息,韦孝宽哪更是惭愧了,匆忙命人请来了军医给杨忠诊断。郎中摇头叹息:“本来病情调理必定很快康复,可经了河水的寒气和湿气的侵袭,杨大将军朝不保夕了。” 伽罗和杨坚抓住郎中的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父亲!” 郎中道:“恕在下无能为力,在下也是久慕杨大将军的威名和忠义,若是能救,必定是尽心竭力的。” 郎中推开了伽罗和杨坚的手,遗憾地拂袖而去,韦孝宽道:“杨公子、伽罗小姐莫要伤心,将杨大将军搀扶到我的中军大帐之中好生休息……” 杨坚只是默默地将父亲背起来,放在了马车之上,扬起马鞭:“我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请你们让开。” 韦孝宽命众人为杨坚让开一条路,韦霁仍旧想阻挠:“父帅,怎能这样就放走了他们?” 杨坚愤怒:“这位少将军,若是我父亲因你而故,他日若在战场上相见,我必定亲自取了你的首级!” 伽罗也想坐在马车上和杨坚一起离开,却被杨坚推下了马车:“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如若不是因为你,我们也不会被人发现,父亲也不会这样。” 肯定是杨坚听信了沙华的谎言,认定是因为那袋红豆暴露了杨坚他们的藏身之地,才招来这般的杀身之祸,伽罗想辩解,杨坚已经驾车远远地离开,留下了遮蔽天日的尘埃。 被韦霁据为己有的赤练马,此时也挣脱了缰绳,来到伤心的伽罗身边,脑袋蹭了蹭伽罗的脸颊,像是在安慰她。 李昞载着沙华随后经过伽罗的身边,沙华对伽罗轻轻一笑。(未完待续。) 第225章 心结难解(上) 杨坚架着马车还没走多远,就见斛律光带着大军,已经列阵在前了。 毫无防备的周军见大敌当前,稍微有些恐慌和混乱,韦孝宽淡定自若指挥着将士们也摆开阵势。 两军相对,杨坚驾驭的马车,以及追上杨坚的伽罗、李昞等人,正好被夹在两军阵营之间的开阔地。 擂鼓声和呐喊声震天响,韦孝宽手里握着长槊策马上前:“斛律光,你犯我边境却又不敢出营与我一战,是何道理?” 斛律光也不甘示弱,手持长枪:“想我斛律光天下无敌,乃是当今的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不愿出战是让你们自己识时务来投降于我,你们非但不感激我的良苦用心,还有哪个黄口小儿欺负到了我的地盘上,真当我们大齐国没有人了吗?” 韦霁在一旁怂恿:“休要跟他们啰嗦,父亲快写下令,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斛律光一声大喝:“呔!那个黄口小儿想要杀我片甲不留?你上前来,若跟我斗得过一回合,我便下马就擒,你敢吗?” 韦霁被斛律光的这一声大喝,吓得屁滚尿流,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惹得齐国的将士们哈哈大笑。韦孝宽很是没面子,一个马鞭抽打在了他的身上:“你个没用的东西,还要给你老子惹多少麻烦?滚回去!” 慑于韦孝宽的威严,韦霁也只得连滚带爬地滚回了军营之中去了。韦孝宽策马上前,四个儿子和裨将欲跟上前去,被韦孝宽止住了。斛律光也是坦荡之人,见敌军主帅单身匹马上前,是礼貌之举,也策马走过去。 韦孝宽对斛律光道:“在下教子无方,回去之后必当严加管教,今日你我二人暂且休兵?” 韦孝宽睥睨了一眼一旁的马车,示意斛律光马车上面有他心爱的晴儿,倘若此时两军对战必定会伤害无辜的。既然韦孝宽给了台阶,斛律光自然懂得见好就收,便命人鸣金收军,让士兵护送着伽罗等一行人往回走。 杨坚认为,父亲杨忠如今气若游丝,一切都是伽罗造成的,不想理会伽罗,更是拒绝让伽罗靠近杨忠。 忽而,大军后方一阵躁动,溃不成军,有士兵丢盔弃甲地跑过来向斛律光禀报:“不好了,都督!韦孝宽偷袭我们的后军。” 斛律光大怒:“好你个韦孝宽,我一向待你为正人君子,却不想用这下三联的手段,众将士莫慌,管束好自己的兵卒,奋勇杀敌者有赏,临阵脱逃者斩首!” 即便是斛律光这一声命令下达了,却仍然没法稳住当前的阵势,没有丝毫防备的士兵们往回逃窜,呼号着死于互相践踏的远远要比敌军杀戮的要多。 伽罗和沙华被裹挟在乱军之中一时不知所措,李昞让沙华蒙上自己的眼睛,抱紧自己的腰部,什么都不要看也不要听。李昞挥剑,不管是周军还是齐军,但凡靠近前来的都死于他的宝剑之下,不让任何人靠近沙华。 即便是晴儿也不差,斛律光亲自护送着马车,几名武艺高强的副将又贴身护着斛律光,自然是安全了的。 只有伽罗无人问津,除了坐下的赤练帮着她躲避横冲直撞的士兵之外,并没有人关心她此时的生与死。 慌乱的伽罗在混乱之中寻找着杨坚的身影,却见他专心地保护着杨忠,并不成回眸看一眼她。看来杨坚真的是恨死了她,伽罗心也凉了,轻轻地拉了一下赤练的缰绳,让焦躁的赤练安分下来,她也不想再躲避这些乱军了。 还记得新婚之夜,杨坚曾经许下的诺言,要用一生去相信她,守护她。而今日却因为一个根本经不起考证的误会,竟然到了不能原谅她,她此时的心境比这敌我不分、互相屠戮的战场还要乱。 其实,此时的杨坚并不是不关心伽罗,只是因为被身边的周军死命纠缠着,不能脱身。 偷袭齐军并不是韦孝宽下的命令,而是被责骂的韦霁因为心中不平,怂恿四位兄长若是抓到了叛将杨忠父子,将来到宇文护那里必定是有重赏的。四位兄长犹豫着不敢擅自主张,韦霁却带着手下的五千先锋部队冲向齐军。四位兄长唯恐弟弟的鲁莽深陷敌军,便带着本部兵马也跟了上去。 急功近利的韦霁命令手下的将士只管抓住杨忠父子,故而,杨坚使出浑身解数都摆脱不了一波接着一波士兵的纠缠。只好一边保护着父亲,一边向妻子伽罗的方向一点点靠近,奈何敌人的兵力汹涌,几次快要靠近了伽罗,又被冲了回去。 看着聪明矫健的赤练驮着伽罗躲避敌人的攻击,杨坚本也是稍稍放了心,忽而转身之时却发现伽罗拽着缰绳愣在了原地,心中非常着急:“你可真傻,这是在白白地送命吗?” 不会武功的韦霁本来是躲在远处观战,却见乱军从中的伽罗站在那里,以为是吓傻了,心想着正是俘获美人的好机会。便握着长戟直奔伽罗而来,到了近前,眼看韦霁就要对伽罗下手了,陷入悲伤不在状态的伽罗忽然不知,杨坚万分焦急,也被周军砍伤了胳膊。 就在韦霁要得逞的刹那之间,赤练马再也忍耐不住,高亢地抬起后退踢中了韦霁胯下的马儿,驮着伽罗逃跑了。杨坚松了一口气,恼羞成怒的韦霁暗暗地骂道:“本将军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 说着,韦霁便搭起了弓箭朝着伽罗射过去。奈何韦霁的弓箭很差,射了十多支箭都是从伽罗的身边擦过。耐不住韦霁的弓箭很多,总有一支被他蒙中了,只见这支箭朝着伽罗后背心飞过去,就在箭头离伽罗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一只手将这支箭抓住了。 伽罗回过神来,却发觉身边这人正是兰陵王高长恭,只见他英姿煞爽地握着那支险些要了她的命的箭。 高长恭此来并非一人,而是奉了大齐天子的旨意率领大军前来支援的,恰巧赶上了这场混战。(未完待续。) 第226章 心结难解(下) 兰陵王的出现改变了战局,齐军重整旗鼓大肆反攻,打了个周军措手不及。眼看着周军即将大败,斛律光正打算乘胜追击,将韦孝宽父子都捉拿回来,却被兰陵王传令大军让开一条路,放走了韦孝宽一行人。 随着兰陵王大军一起来战场之上的,竟然还有姐姐茱儿和杨坚的母亲吕夫人。 探子从长安城传来的消息,宇文护已经将周天子宇文觉一杯毒酒谋害了。然而,因为朝廷之内反对的声音很大,宇文护暂且也不敢僭越皇帝之位,只是暗中排除异己、笼络人心。 齐国天子高纬听闻这个消息,和齐国的满朝文武都一样是忧心忡忡,众人皆知这个宇文护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倘若让他得了帝位,必然会大举进犯齐国领土,齐国边境将是永无宁日。 段韶给高纬出了一个主意,当前在齐国境内就有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此人便是宇文毓。宇文毓是宇文泰的长子,虽然是庶出,按照鲜卑人的继承传统,是立长不立嫡。若是能拥立此人做周国的皇帝,就可以让他成为齐国的傀儡,乃是兵不血刃的上上之策。 高纬听罢,必然是大喜所望,只是知晓宇文毓为人忠厚仁义,怎么能会甘于做齐国的傀儡?段韶便道,既然兰陵王和杨家人关系密切,何不把这个任务交给他,让他来说服宇文毓呢? 因而,即便是高长恭不愿意接受这个差使,奈何是天子旨意,也只好勉强为之。 高长恭心想,让宇文毓做齐国的皇帝虽然很卑鄙,但平心而论宇文毓确实也是适合做一代明君,这将是两国百姓的福祉,然而想法虽好,若是把齐天子高纬的让宇文毓做傀儡的条件说出来,他高长恭岂不是助纣为虐吗?他们又怎能会答应?唯独茱儿是最聪明之人,便让王妃以家宴的名义请茱儿来到王府之中。 茱儿很欣欣然答应了兰陵王,倒是出乎兰陵王的意料,为了不走漏风声,兰陵王以带兵支援为名义,带着茱儿、吕苦桃和日夜思念父母的杨丽华赶往战场。恰巧碰到了两军对敌,斛律光兵败溃散,高长恭顺便给他解了围。 故而,斛律光要追杀韦孝宽,高长恭是不支持的。且留着韦孝宽,日后还有用处。 听闻杨忠和杨坚父子找到了,高长恭也是喜出望外,便命军医给杨忠医治伤兵,更是派人星夜赶回邺城,请齐国最好的御医来。 伽罗在乱军之中险些丧命在韦霁手中,却是让兰陵王对杨坚耿耿于怀。却又见杨坚不让伽罗靠近照顾杨忠,更是愤懑,斥责杨坚是无情无义之人。岂能因为沙华的一人之言,便轻信了经不起推敲的谬论,还看着伽罗处境危险却无动于衷? 杨坚却默然不语,任凭兰陵王的数落,不作回答。沙华却反倒质问兰陵王,此乃杨家的私事,兰陵王一个外人却对伽罗的事情如此上心是何目的,难不成还想再纳一个兰陵王妃?沙华的故意怂恿,也让吕夫人觉得高长恭这么做身为不妥,有失了杨家的体面。 吕夫人如此蛮不讲理,点燃了兰陵王的怒火,便道:“真是枉费了我的一番好意,有其母必有其子。可惜了伽罗小姐对杨兄弟的一片痴心,若是做我的王妃能救伽罗小姐于火坑之中,若是伽罗小姐也肯的话,实乃在下三生之荣幸。” 率真的兰陵王的一句气话,反倒成了沙华用来攻讦伽罗名节的把柄:“夫人,听到了没有,这种没羞没臊的话都说出口了?却二人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真是丢尽了我独孤家的名誉。” 一直沉默的杨坚终于开口了:“不要再说了,够了,都出去!出去!” 高长恭气愤地拂袖而去,沙华自讨没趣也默默离开,杨坚对身边的母亲道:“你也出去!” 吕夫人道:“怎么对你的母亲说话……” 杨坚大喝:“只说最后一遍,请母亲大人出去!” 吕夫人还想责备杨坚,看着他坚毅的眼神,也只好忍走出了帐篷。 伽罗也要转身离开之时,杨坚却道:“夫人请留下。” 杨坚的这句话温柔了许多,一句话“请留下”,忽而便让伽罗从战场之上就开始隐忍的悲伤、惊慌和害怕,变成了痛苦的泪水奔涌而出。 杨坚默默地给伽罗擦拭眼泪,抓起了伽罗的手,感受到了伽罗的颤抖:“让夫人受惊了,是我误会了夫人,只是战场之上……” 伽罗紧紧地抱住了杨坚:“我知道,知道夫君是有苦难言,我不怪你……” 杨坚也忍不住,抱着伽罗哭泣,向伽罗道歉:“对不起,夫人……” “我原谅夫君了,为何还要道歉?”伽罗道。 “我险些食言了……”杨坚是在说新婚之夜要守护她的誓言。 伽罗心中升起了暖意:“我还以为夫君忘记了呢。” “傻瓜,如此重要之事,死也不会忘记的。”杨坚在伽罗耳边道:“夫人有没有受到惊吓?” 杨坚这才想起来,伽罗是见不得血光的,战场之上两军想杀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却并未见伽罗像往常一样有不适的反应。却倒是因为伽罗心心念念是杨坚,故而并未留意身边的杀戮。如今却让杨坚提起来,再回想白日里血腥的场面,伽罗不由自主地晕了过去。 杨坚对自己又气又笑,呼唤着伽罗的名字。 从杨坚营帐里走出来的兰陵王,信步来到宇文毓的营帐,刚走进营帐,一本竹简迎面砸了过来,若非是兰陵王身手敏捷,脸上必定要砸出来一个巨坑不可。 宇文毓愤怒地指着兰陵王:“枉我把你当做兄弟,却让我做这种不忠不义不孝之事。士可杀不可辱,不如就请兰陵王一刀把我了解在这里,也比作你们周国的傀儡皇帝要强许多!” 兰陵王再看看宇文毓身边的茱儿,已然明白定是茱儿劝说失败了。(未完待续。) 第227章 归去来兮(上) 宇文毓的这一通指责,恰巧撞到了高长恭的怒火,高长恭却也不客气:“正如你所说,就是要让你做我们大齐的傀儡皇帝,由不得你选择,不做也得做,做也得做!” “那就请阁下赐我一死,死了也有颜面见我的父亲和祖宗!”宇文毓更进一步,咄咄逼人。 高长恭拔出佩剑:“你以为我不敢吗?即便是没了你宇文毓,你以为我就找不到替代品了吗?” 茱儿上前劝阻:“殿下莫要动怒,此事从长计议便是了。” “无须从长计议,若要取下我性命,项上人头尽可以拿去,我宇文毓并非是贪生怕死之辈!”宇文毓将脖颈伸向高长恭的剑下:“既然殿下喜欢杀戮,在下便成全了殿下。” “你!”高长恭虽然被宇文毓激怒到了气愤的顶点,却还是残存着些许理智,只好将剑收了回来,气愤地走出去,对守卫的士兵道:“从今日起,不许宇文毓走出营帐半步,直到他想通了为止!” 茱儿望着高长恭的背影,回来半责备半劝慰的语气:“夫君,即便是他们想让我们做傀儡,我们也可以顺势而为利用他们,待到登上帝位,做不做傀儡还是他们说了算吗?” “妇人之见,真乃是妇人之见!”宇文毓气愤地道:“向来以为夫人是聪明伶俐之人,却为何在此等天大的事情上犯了糊涂。今日若是我答应了他,他日回到长安,便是被宇文护落下了口实,满朝的文武谁愿意听命于我?” “这……”茱儿确实也未曾想到这一层面,被宇文毓这么问得也懵了。依靠敌国夺得皇位的傀儡皇帝,怎么可能是号令文武百官、号令天下? 宇文毓生气地走到床榻之前躺了下来,士兵送来膳食,茱儿劝他用膳,他便要以绝食明志,却让茱儿愧疚万分,也是心急如焚,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高长恭和宇文毓僵持的这几日,经过齐国御医的精心调理,杨忠的身体初见好转,已经能睁开眼睛眼下膳食了,伽罗和杨坚心中大安。吕夫人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未能原谅伽罗,加之沙华时不时地暗中挑拨,伽罗被吕夫人视作杨家的灾星。 伽罗和斛律光还顺便请了御医替神思恍惚的晴儿调理了一番,渐渐地也康复了许多,出乎伽罗意料的是,晴儿竟然对斛律光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厌烦了。偶尔斛律光和晴儿两人迎面相见,斛律光对晴儿爱慕的眼神,晴儿却也不躲避,回以羞涩的莞尔一笑。 从长安城回来的探子又向茱儿汇报,宇文护得到了齐国打算护送宇文毓回长安争夺地位,便把此消息散步到了整个周国上下,大肆宣扬宇文毓已经投靠了齐国。果然如宇文毓所担忧的一般,本来反对宇文护称帝的那些宇文泰的旧时部下,有很多也都倒戈投向了宇文护。如此一来,反倒帮助了宇文护赢得人心,加快他篡位登基的步伐。 茱儿很是着急,若是宇文毓再不速速做决定回长安,一旦宇文护得势,再没有翻转的可能了。 伽罗看着姐姐茱儿整日忧心忡忡,便同姐姐谈心,听了姐姐说了这么多的家国大事,伽罗不是太懂,更加糊涂了:“姐夫若做傀儡皇帝,便重蹈魏文帝覆辙,岂非姐姐最厌恶之事?” 茱儿长叹:“若是那个人此生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傀儡皇帝倒也罢了,却偏偏……” 月光照射茱儿的面庞,那份忧伤比这晚秋的月还要寒冷。 “姐姐是为了给魏文帝复仇?”伽罗感受到了姐姐痴情的悲伤:“逝去的人已经不再,姐姐又怎么忍心让另一个深爱的男人成为复仇的工具?” 茱儿抓住伽罗的肩膀,盯着伽罗的眼睛:“单单只是那个人吗?还有我们的父亲,还有刚刚死去的那个,对你一往情深的皇帝,难道你就不想为他们复仇吗?” 说到了宇文觉,也勾起了伽罗的愧疚之情,毕竟宇文觉的死在宇文护的手上,是因为要替他们独孤家复仇,替独孤家复仇更是一位对伽罗的专情。而她,又是唯一目睹了父亲被宇文护逼死自缢的子女,每每提到父亲的死,她都要比任何一个兄弟姐妹更要痛苦。 “可是……”伽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父亲临终之时有遗言,不要我们为了他复仇……” 茱儿微微仰头看了一眼深邃的夜空:“可是你我却要看着杀父仇人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还会继续奸计得逞,看着他辉煌,你我却要在他们黑暗之下苟活,永世不得翻身。那是无尽的黑暗和痛苦,我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伽罗也望向深邃的夜空,深深地感受到了茱儿此时对黑暗的恐惧,对光明的渴望。也许她理解不了姐姐的痛,嫁不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为了家人的性命她牺牲了自己对爱的追求,而那个深爱的人以及自己牺牲了爱维护的这个家,最终都未能逃避命运的诅咒。 而伽罗和茱儿两人的谈话,恰巧被路过的宇文毓听到了。 这几日宇文毓也有迫在眉睫的感觉,想着即便是自己做了傀儡皇帝,也胜似让宇文护篡位祸害大周江山。励志便要学着越王勾践卧薪藏胆,暂且答应了兰陵王的条件,多了帝位之后,相机行事。若是因为忍受不得个人的屈辱,错失良机便再也没了机会。 主意已定,宇文毓便让守门的卫兵带着他去见兰陵王,恰巧路过此地,从头至尾听了伽罗和茱儿两人的谈话。而茱儿也未曾想到,一直被禁足在营帐之内的宇文毓,今晚竟然走了出来,所以才如此没有提放。 茱儿的话自然是伤透了宇文毓的心,一直以来茱儿对他的爱并不多,这是他能够包容的。可是如今茱儿竟然要为了给元宝炬复仇,要利用他! 茱儿和宇文毓夫妻二人默默地对视着,宇文毓的眼神里是怨恨、怀疑、悲伤,而茱儿的眼神里是幽怨、执着、痛苦…… 两人久久伫立在这寒冷的月光之下……(未完待续。) 第228章 归去来兮(下) 爱一个人,最痛苦地莫过于知道她心心念念着牵挂着别的人;爱一个人,最最痛苦地莫过于她宁可为那个心念之人牺牲了你。这是宇文毓此时的领悟,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陌生,生活了这么些年,都没有看明白看得透看得懂,他本以为只要真心付出了,她会忘掉那个人,她会珍惜他的爱。而且,不但很陌生,却似乎又很可怕,若是不爱,就莫要伤害,为何还要把他当做为某人复仇的工具呢? 然而,茱儿并非是不爱宇文毓的,只是她心中仍然难以放下那个曾经让他痛过、难以忘怀的男人。和宇文毓在一起的这些岁月里,她近乎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宇文毓给的温馨和幸福,也正是因为这种幸福成了她一日三餐里最常见的肉羹,反而让她觉得那不曾迟到的苦味的野菜,成了求之不得的佳肴。茱儿自然知晓这么想,这么做是对宇文毓极大的不公,然而,情到浓处又有谁能掌控得了呢?她只愿宇文毓能打破这漫长的寂静,用他喷发的怒火来弥补她内心的愧疚,漫无边际的沉默反倒成了对她良心的鞭笞。 宇文毓默默无语地走开了,他没有改变自己的行程,跟着卫兵一起前往了兰陵王的营帐之内。 伽罗替茱儿担忧:“姐姐……” 茱儿回过神来,心情沉郁仿佛堕入了无底的冰窟之中,黑暗和寒冷笼罩着。 宇文毓从兰陵王营帐中返回,道出了打算回国与宇文护争夺帝位决定,茱儿却只是淡淡:“去与留全听夫君做主。” 不过,宇文毓只答应了齐天子高纬,一旦他登基了帝位,所能做到的就是两国缔结盟约,不再互相征伐,换得一个太平天下。 这显然并不是齐天子高纬想要的,虽然宇文毓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但是高纬有这样的野心,他想要的是先让宇文毓做傀儡皇帝,待到耗尽了周国的国力,齐国厉兵秣马再将周国吞并,同意江北,而后便是雄视南朝,仿佛整个天下已经是高纬的囊中之物了。因而,高纬定然是不能让步的,这一点高长恭心知肚明。 兰陵王这才知晓段韶举荐他做这个得罪人的差使是用心险恶,若是此事办不妥当,必然让他在陛下那里丧失信任。他也是更是明白,如若逼得太甚,不但得不到西瓜,连芝麻都没有了。再三思量之后,慎重地答应了宇文毓,打消了宇文毓对齐国的疑虑。 大势已定,杨忠身体稍稍有些好转,便谏言宇文毓家国大事为重,速速回归长安以免夜长梦多。 兵败之后的韦孝宽重新修整,屯兵洛阳死守城池,谨防大军压境的兰陵王乘虚而入。 李昞道出了要想回长安,最需要先过了韦孝宽这一关,若是能得到韦孝宽的支持和信任,就可以事半功倍。韦孝宽对宇文泰忠心耿耿,手握重兵,如今的威信堪比当年的独孤信。 李昞的提议甚是得到兰陵王的认可,这便是当初兰陵王愿意放走韦孝宽父子的原因。如若没有韦孝宽的支持,宇文毓等人回长安,若借助齐国的卫兵,必然落得个通敌叛国的口实,若是没有护卫又难免遭遇宇文护的暗算。能得到韦孝宽的护送,便是上上之策了。 高长恭和斛律光给伽罗等人送行至洛水边,浩浩渺渺的洛水蒹葭苍苍,碧波之上游荡着几艘渔船,上空回荡着渔歌。 高长恭道别:“杨叔父,各位兄弟,高某就此别过,前面便是洛阳城了。” 杨坚喊了两艘渡船来靠岸,一家人都上了渡船,却见晴儿留在斛律光的身边,没有想上船的意思。 “晴儿,走了!”伽罗道。 晴儿走到伽罗的面前,跪下:“小姐,请恕晴儿不能随你一起回去了。” 伽罗懵了:“为何?你还在怨恨我?还是……还是你怕洛阳城中的韦霁?相信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斛律光也下马上前:“记得伽罗小姐曾经许诺过将晴儿小姐许配给在下,可还算数?” 伽罗惊愕,这些时日以来,并不曾见斛律光再提及此事,以为他已经淡忘了,本想今日若是斛律光不再提起,便糊弄过关将晴儿带走的。如今斛律光又旧事重提,伽罗决心不能再让晴儿受委屈了,赌上了颜面,向兰陵王求情。 兰陵王得知了当日伽罗一家人的处境,是被迫才出此下策答应将晴儿许配给斛律光的,便做主劝说斛律光:“大都督休恼,儿女婚姻大事要你情我愿,方能幸福。” 斛律光嘴笨,着急了:“殿下、伽罗小姐,在下是真心喜欢晴儿姑娘的!在下愿意娶晴儿姑娘做正室,不在乎身世悬殊的!” 兰陵王道:“自古英雄爱美人,这种事情不能只是你喜欢,得晴儿姑娘也喜欢你才行。” “奴婢也喜欢大都督!”兰陵王的话音刚落,确认就起身回答:“还请小姐成全!” 伽罗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晴儿,你胡说什么呢?那不是说……” “今非昔比!”晴儿道:“今日我才知晓,这世界上只有大都督是真心对我好。” “只有大都督是真心对我好”这句话再明显不过了,言下之意便是,即便是小姐你,也不如大都督对我的情义,刺到了伽罗的痛处。 再回想起斛律光几次三番冒着生命危险守护着晴儿,精心给晴儿调理,这些时日以来晴儿对斛律光的欲语还羞,想来二人是动了真情的。既然如此,伽罗也没有理由挽留,纵然是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也只能祝福两人。 “大都督……”伽罗本想说把晴儿委托给斛律光的话,却又觉得她没资格这么嘱托,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斛律光对伽罗起誓:“伽罗小姐放心,我斛律光就算是死,也不会亏待晴儿姑娘的!” 主仆二人作别,伽罗心中忽然空落落的,任由凉飕飕的清风吹散发鬓、吹干眼角。(未完待续。) 第229章 仇人相见(上) 韦孝宽迎接了宇文毓等一行人,让四个年长一点的儿子留下来带着大军和太守一起守住洛阳城,自己亲自护送伽罗和宇文毓一行人回长安。 伽罗和宇文毓等人要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安城,朝野上下为之震撼。那些忠心于宇文泰的自然是竭力要支持宇文毓了,而那些忠心于大魏前朝的老臣,也想着宇文毓总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宇文护察觉到了暗流在涌动,耳目遍布长安的他,大肆逮捕那些对他有异心的人,长安城陷入了极端的恐怖氛围之中。 离长安城还有两百里的路程的时候,伽罗座下的赤练马抑制不住对故土思念的兴奋,载着伽罗在队伍前面撒欢。忽而有一匹马朝着这边奔驰而来。待到近前,从马上掉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伽罗下马将那少年搀扶起来,少年身上的衣着虽然有些破损和污浊,却是上好的丝织品,不是贵族便是富贾。又见少年额头略有伤痕,嘴唇干裂,像是逃命到这里来的。 “邕儿!”随后赶来的茱儿和宇文毓认出来了这个少年,此人便是宇文觉的同母弟弟,也是宇文泰的嫡子——宇文邕,宇文毓当年离开长安之时,宇文邕还很小。 韦孝宽命人就地驻扎,经过伽罗和茱儿的调理,宇文邕醒了过来,抓住茱儿的胳膊:“嫂嫂,我大哥呢?” 宇文毓和杨坚、李昞进了营帐,方才得知此时长安的处境。 穷凶极恶的宇文护让那些想拥护宇文毓的人人自危,便想在宇文毓等人回到长安之前加快称帝。反对宇文毓的大臣便打算拥立宇文邕,毕竟宇文毓要赶回长安看似是来不及了的。宇文护得知后,便捉拿宇文邕,幸得忠臣得了消息,宇文邕连夜护送出了长安城,自己却死在了宇文护的手上。按照宇文护的计划,称帝应该就在明日了。 “这可如何是好,明日之前定是赶不回长安城了的!”宇文毓犯愁了,宇文护一旦称帝,他们就是前功尽弃了。 “为今之计,兵贵神速!”李昞说道:“时不我待,我和杨兄弟护送殿下,我们三人轻装上阵,现在启程,必定能赶回去!” 茱儿摇头:“如此甚是冒险,不知这一路上埋伏了多少刺客,等着取夫君的性命。” “迫在眉睫,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李昞道。 茱儿略微想了想:“办法倒是有一个,我先回去。” “姐姐乃是女流之辈,回去又有何用处?”杨坚道:“殿下才是能阻止宇文护的王牌!” 茱儿道:“非也非也,若是我到了长安……” 茱儿将她想好的计谋说了出来,李昞大为赞赏:“妙计妙计,果然是长安城第一聪慧的女子!” “不可,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夫人岂不就成了诱饵?置自身于险境?”宇文毓阻止。 “而若是再遇到了刺客,姐姐一人怎能应付得了?”杨坚将伽罗的担心道了出来。 “无妨的,只需借你们的赤练马一用。赤练马跑得快,想那些刺客也是追不上的,早一刻到达长安,也就少了一份的危险。”茱儿决心已定,他人都知晓是劝阻不了的了。 “既然如此,我便同姐姐一起去吧!”伽罗说道:“若是我不在身边,赤练定然不会听话,若是在途中受了惊吓伤到了姐姐也不好。” 杨坚更是反对:“一个女子已然让人忧心了,夫人就不要再添乱了。” 茱儿点头:“伽罗随我一起吧,我们虽然是女子,却不会引起怀疑,反而更容易混入长安城。你们只要是按照计划行事,必然能保证我们姐妹二人无虞了。” 伽罗和姐姐茱儿草草地吃了一些晚膳,喂饱了赤练马,再和夫君、孩子们别过,便直奔长安城而去了。 乌云笼罩,月色黯淡,旷野之下,四周传来野兽的哀嚎之声。 路过城外的桃树林之时,伽罗心头涌上忧伤,不知此时母亲在江左可好? 两人赶在黎明之时,城门刚刚打开赶到,守城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只看到一道红色的闪电从面前飞过,再转眼已经不见了。 马儿识途,直奔独孤府而去。 在伽罗和茱儿面前的,之时一片残垣断壁,昔日一起在这里成长生活过的地方,化作一片焦土。赤练马仰起头,“咴咴——”打破了寂静的清晨。 邻家有一户人家起床开了门,在门外挂了红灯笼,紧接着,街道上的其他人家也都开了门,犹如过年一般一片喜庆,而百姓的脸上却是不情愿。宇文护强制下令,今日是他的登基之日,全长安城都要张灯结彩。 茱儿问伽罗:“准备好了吗?” 伽罗点头,茱儿便策马朝着长安最闹的街市走去。 街市上开始热闹了起来,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伽罗和茱儿就这样乘着赤练马招摇过市,很快引起了巡逻士兵的注意,认得出赤练马和乘坐马屁的正是茱儿和伽罗,便将伽罗和茱儿押送到大冢宰府门前。 大冢宰府上下更是匆忙热闹,府门外已经排满了等候的文武百官,以及宫女太监等,准备迎候宇文护前往太庙举行登基大典。 伽罗和茱儿被押送到大冢宰府门前,文武百官也都惊讶不已:“为何独孤茱儿和独孤伽罗会在此?” 大冢宰府上的管家将巡逻兵和伽罗、茱儿拒之门外:“怎么没眼色?有事情等到大典之后再来汇报。” 有人上前道:“管家还是禀报大冢……禀报陛下的好,既然此二女被抓到了,想必宇文毓和杨忠等人也已经在长安城了,他们必然是来阻挠陛下的登基大典的!” 此话一出,便有一个性格耿直的大臣欢呼:“苍天有眼啊,宇文毓回来了,诸位还在这里助纣为虐吗?随我一起去迎接我们的真龙天子啊!” 茱儿冲伽罗笑了笑,伽罗会意,姐姐茱儿的计谋开始奏效了,果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文武百官反对宇文护的开始躁动了。(未完待续。) 第230章 仇人相见(下) 请输入正文在奴婢的服侍下,宇文护换上了崭新的龙袍,戴上了冕冠,对着铜镜自鸣得意,一名太监奉上来传国玉玺,宇文护捧在手里欣赏着。 正在外面的骚动引起了宇文护的注意,听闻是伽罗和茱儿在门外,受到惊吓的宇文护,险些将手里的传国玉玺掉落在地。 “宇文毓回来了?怎会如此快?”宇文护便命人把伽罗和茱儿带了进来。 按照约定好的计划,茱儿和伽罗见到宇文护,一定要心如止水,不要表现得惧怕,更不要因为仇恨而表现得愤怒。越是不急不躁,宇文护越是不知虚实,生性多疑的他便约会惧怕与慌张。 心如止水是茱儿的拿手好戏,经历了太多的斗争。让伽罗做到不惧怕倒是挺容易,若是说不仇恨倒是很难办了。伽罗每往前走近一步,眼前就闪现父亲独孤信遭受陷害的情景,这几年来的悲伤和愤恨一直压抑在心底。 茱儿紧紧地握住伽罗的手,悄悄地:“妹妹,关系到今日之成败,切勿因为小小的失误,而乱了大局。” 有了姐姐的鼓励,伽罗稍稍平复了心绪,气定神若地朝着宇文护的寝房里走去。 见到了宇文护,管教嚣张道:“见到陛下,还不下跪?” “我乃是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你这奸臣贼子,见到本宫何不跪下?”茱儿厉声呵斥宇文护,这气势反倒让宇文护有些惊吓。 宇文护屏退左右,管家不愿意下去:“陛下,吉时就要到了,还请速速赶往太庙举行登基大典啊!” “若天下是我的,无论何时都是我的,还在乎什么吉时?退下!”宇文护命令道,管家只好带着奴婢们都下去了,顺便关上了房门。 “原来我这堂兄还没有利令智昏啊,”茱儿冷冷一笑:“言下之意岂不是,若天下不是你的,凑了个吉时你也得不到。” “宇文毓在哪里?”宇文护问道。 茱儿只是不言不语,从容不迫地拉着伽罗在一旁坐下。果然如茱儿所料,宇文护心慌了,又是以登基之后高官厚禄封赏,对天发誓不会赶尽杀绝;又是以掘地三尺搜遍全城吓唬茱儿,若是宇文毓胆敢阻止他登基,便要将他们全家五马分尸等等。 看着茱儿泰然自若地品着茗茶,丝毫不为所动,恼怒的宇文护拔出剑来,架在了伽罗的脖子上:“说,毓儿在哪里,否则,我便杀了她!” 茱儿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抚摸着伽罗的脸蛋:“妹妹,你怕死吗?” 伽罗从容不迫:“我们已经死过了很多次,不多这一次。” 茱儿笑道:“听到了没有,我们若是怕死,就不会来这里。死在你手上的人还少吗?你手上已经沾沾染了两个皇帝和无数忠臣的鲜血,能死在你手上便是能够青史留名的,谢谢你成全了我姐妹二人!” 无计可施的宇文护,只好顺手砍断了身后的烛台。大冢宰府门外更加热闹非凡,那些立场不坚定的大臣,见吉时快要过了,宇文护迟迟不肯出来,以为局势有变,便跟着散了去加入了迎接宇文毓的队伍之中。 拥护宇文护称帝的人更是着急,强行闯入来到宇文护的寝房之外跪下:“恳请陛下速速举行登基大典!” 心神不宁的宇文护打开房门:“宇文毓都在眼皮子底下了,你们都没有察觉到吗?什么大典?还不快些找到宇文毓?” 益州太守进言:“陛下,为今之计只有越快登基越好,皇位既定,承继大统,谁还敢不服?” “对对对,越快越好!”宇文护在原地踱步:“看看我,都气得糊涂了,糊涂了!” “堂兄真的敢去太庙吗?如果顺利的话,想来夫君已经和朝着的忠臣正在举行登基大典,已经承继了大统。我夫君乃是先帝长子,闵帝兄长,正统血脉,顺天应时,在太庙的列祖列宗面前,兄长你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茱儿说道。 “你是说,毓儿已经前往太庙举行登基大典了?”宇文护更是紧张和糊涂了,再看看茱儿的气势,犹如已经皇后之尊了,不由得他越来越相信了茱儿的话。 宇文护踌躇不决,益州太守叹息:“都说宇文护乃是一代枭雄,今日一见,不过是优柔寡断的妇人罢了!” 益州太守生气地拂袖而去,又有一些大臣渐次离开,留下来都是宇文护的嫡系党羽。本来宇文护篡位就心虚不已,故而听闻宇文毓已经在长安城内,打乱了他的计划,才不知所措,又见支持他的人就剩下眼前零星几人,更是没了底气。 茱儿看出来宇文护的心虚:“堂兄若是主动认罪,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可以在陛下面前替堂兄求情,定然能够保全堂兄一家人的性命。” 宇文护垂头丧气地命奴婢将身上的龙袍脱下来,管家上去跪求:“陛下,万万不可啊,若是这身衣服脱了下来,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也就不保了!这个女人妖言惑众,素来都是心计歹毒,她使的是是攻心计,陛下万万不可中了她的计谋啊!” “迟了,迟了!”宇文护悲叹,自己脱下龙袍,捧在伽罗的面前,跪下来:“罪臣认罪!” 伽罗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站起身来,接过宇文护手里的龙袍,茱儿起身:“我们走吧!” 茱儿和伽罗刚走出门口,不服气的管家命家奴挡住了她们二人,茱儿一个眼神让家奴们不寒而栗,只好退散开来,任凭两人离去。 管家抱住糊里糊涂的宇文护的大腿哭嚎道:“主人,你这是怎么了,主人?你杀过两个皇帝一个皇后,即便是三军统帅,主人也杀了不少,为何今日却反倒怕了这个女人了?” 宇文护显然没有听进去管家的疑问,糊里糊涂地坐在床榻之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了等到今日,他筹划了多少年,杀了多少人,为何到了最后他反倒怕了呢?(未完待续。) 第231章 浴火重生(上) 宇文毓等人在韦孝宽的护送至下,午后方才到达长安城。 这段时间里,从大冢宰府中出来的茱儿,找到了父亲在世之时与独孤家交好的前朝元老。 这些元老终于大魏皇朝,本来是不打算参与宇文家族的内斗,正准备坐山观虎斗。甚而有的已经着手派人前往柔然,去迎接前朝皇后、柔然长公主郁久闾和太子元钦,待到宇文家族内部消耗殆尽,便可以拥立元钦称帝,光复大魏指日可待了。 当他们听闻茱儿是来求情,让他们来拥立宇文毓的,却避而不见。这当然也是在茱儿的预料之中的,只是让他们的下人转告,倘若不支持宇文毓,宇文毓为了求生则会转而放弃皇位的争夺,支持宇文护称帝。当然,宇文毓为了得到宇文护的信任,会给堂兄送一份大礼,大礼是一份名单,上面写着诸位元老长辈的姓名,声称宇文毓本不想觊觎皇位,皆是这些人怂恿不得已而为之,无论他们是否答应,都已经被列为拥护宇文毓的党羽之中。 茱儿的这一招果然灵验,一些忠于大魏的前朝元老大开府门,迎接茱儿进门,愿意立即主持宇文毓的登基大典。 获得前朝元老的支持很重要,因为这些人在士大夫阶层的当中威望最高,连他们都投靠了宇文毓,就获得了士子阶层的人心,无论是对当下的舆论,还是对将来政权的巩固,都将是有很大好处的。 宇文护掌控着大周的兵权,这是无可撼动的,但宇文护乃是一介武夫,却不懂得照顾士大夫的利益,茱儿正是在为宇文毓坐稳皇位打头阵。 一切准备就绪,茱儿和伽罗便带着众文武,前往城门,捧着龙袍和冕冠,抬着龙辇,去迎接宇文毓。 惆怅的宇文护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浑浑噩噩,待到黄昏十分才听到下人前来禀报,宇文毓的登基大典刚刚举行完毕。宇文护悔恨不已,倘若没有瞻前顾后,是可以先宇文毓一步登基,也不会落得一败涂地。 宇文护气得当时晕倒在地,苏醒之后,又吐了几口献血。 “主人千万不要倒下,我们应该想一想应对之策,如今宇文毓得了帝位,接下来就是要收拾主人了。主人杀了他的父亲、丈人和弟弟,如此深仇大恨,岂能就此罢休?”管家痛切地道:“这可是谋逆之罪,诛九族、诛十族的呀!” 宇文护颤抖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兵权啊,主人!”管家道:“一个没有兵权的皇帝,暂且还不能把主人怎样,不仍然是傀儡皇帝吗?对主人来说,宇文毓和宇文觉又有什么区别呢?主人仍然可以做自己的太上皇。宇文毓那小儿,身边有杨忠和韦孝宽两员大将,若是兵权被他们夺走了,我们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管家的提醒,又让宇文护看到了生的希望,派出自己的手谕给各路兵马,让自己的嫡系分别驻扎在雍州、歧州、洛州等地,环卫长安。一旦长安城中有变,便以狼烟为信号,附近各州的兵马即可迅速赶到。 登基的当晚,宇文毓在宫中秘密与杨坚、李昞协商应该乘胜追击,甚而连宇文护的罪状都已经拟好,正打算命杨坚和李昞拿着罪状攻入大冢宰府,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韦孝宽入宫前来阻止:“陛下,万万不可,宇文护必定是早有防备,暂且动他不得啊!” “为何动不得?”还未等宇文毓开口问话,来给宇文毓、杨坚等人送宵夜的茱儿问道:“这种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人,留着又有何用?若是今日不除,明日陛下是不是就是第三个死在逆贼手里的皇帝了?” “老臣并非此意,娘娘可曾想过,若是今日除不掉宇文护,陛下今日便会死在逆贼的手里?”韦孝宽劝道:“娘娘可有必胜的把握?若没有,便是将逆贼往绝路之上逼,而无路可退、无后顾之忧的逆贼会背水一战,那时谁胜谁负,又岂能预知?” “韦将军说的是!”杨忠拖着病重之躯,在伽罗的陪同之下,命下人抬着也急匆匆地赶来觐见宇文毓:“陛下,恕臣不能行大礼。” 杨坚和李昞被留在宫中,杨忠料定这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血气方刚必定着急想着报仇。杨忠劝宇文毓以大局为重,应该学会隐忍负重,巩固胜利成果,来日方长必定能等到报仇的机会。 宇文毓似乎有些被说动了,茱儿又道:“二位叔父所言在理,只是逆贼手握重兵,武将之中十有七八乃是宇文护的人,臣强主弱,陛下虽得了帝位,却并未真正得了天下。没有实权依然形同傀儡,与文帝和闵帝有何区别?” “娘娘既然知晓宇文护的党羽甚多、兵权在握,又岂不知晓,牵一发而动全身,除掉了逆贼宇文护,便会有十个、一百个乃至一万个宇文护冒出来,到那时便是天下大乱。”韦孝宽道。 茱儿不语,宇文毓也意识到了危险:“爱卿觉得,应该如何是好?” 杨忠回答道:“恩威并施,逐个瓦解,待到宇文护孤家寡人之时,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其拿下。虽然逆贼手握兵权,却都是宵小之辈,并无几个能征善战之人。只要有老臣和韦大将军在,逆贼一时也奈何不得陛下,老臣与韦将军也定当为陛下训练一支劲旅,以供陛下将来驱驰。” 这一夜的谈话,是伽罗此生当中第一次经历了最具智慧的谈话。伽罗虽然察觉到报仇心切的姐姐茱儿对杨忠和韦孝宽的回答并不满意,但她自己却从这一席谈话中受益匪浅,从此,伽罗便有了与姐姐茱儿不一样的思维模式——具有大智慧、大战略的政治眼光。伽罗也从这一刻开始,更加钦佩杨忠的老而有谋,也明白了父亲独孤信临终之时不让他们报仇的用意,从此便一点一滴地从杨忠身上学习成长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232章 浴火重生(下) 宇文毓的第一次早朝,便收到了很多弹劾宇文护的奏折,历数了宇文护的过往罪过,甚而有了《万罪疏》。其中,弑杀闵帝仅此一条,便可以将他当场拿下,就地诛杀,杨坚和李昞拔剑出鞘,准备手刃宇文护。 杨坚对昨夜父亲的决定,不理解且不赞成,奈何慑于父亲的威严,也并未敢提出异议。今日又见群臣激愤,更是煽动了自己对宇文护的愤恨。 宇文毓呵斥杨坚和李昞让他们住手,杨坚却道:“今日臣便是要抗旨,也要亲手除掉这个祸害苍生、祸害社稷的逆贼!”说罢便要刺下去,幸得韦孝宽也在场,将杨坚和李昞手中的剑隔开,救了宇文护的性命。 宇文毓假装愤怒:“来人啊,此二人目无主上,违拗圣意,拖下去斩了!” 韦孝宽跪下替杨坚和李昞求情,宇文毓才改口让杨坚和李昞爱了八十个板子。宇文毓这个板子是坚持一定要打的,虽然二人都是自己的亲妹夫,和同气连枝,没一板子都打在自己的心上。但是,他还是一定要打,打给文武百官看,如若谁再弹劾宇文护让自己为难,别怪自己六亲不认;打给宇文护看,让宇文护心安。 宇文毓不但没有治罪于宇文护,加封了他的王爵,还将弹劾宇文护最凶的御史大夫拿下。 御史大夫本以为明君即位,天下就要太平、盛世就要来临,宇文毓的表现让他失望至极,撞柱子自杀了,临终之前悲叹宇文毓连宇文觉都不如。 退朝之后,御史大夫在朝堂之上惨死的情景在宇文毓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回到寝宫之中,将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宫灯、几案、纱帐无一幸免,一片狼藉在地。 宇文毓见到茱儿进来,撒完怒气之后的他,便走到床榻前盖上被子睡了去。茱儿上前安慰:“陛下在朝堂之上的事情,臣妾已经听说了,还望陛下以社稷为重,不要计较心上。” “不要计较心上?”宇文毓冷冷一笑:“皇后今日未曾在朝堂之上,未曾亲眼见到,朕是如何打了自己的兄弟,如何眼睁睁地看着忠臣死在真的面前。朕成了什么了?昏君!为虎作伥的昏君!懦弱无能的昏君!朕为何要回来做这个皇帝,投靠齐国是傀儡,不靠齐国还是傀儡,左右都是傀儡!” 茱儿似乎觉察到了,宇文毓这番话的抱怨是冲着自己来的:“陛下,皆是臣妾的过失,当初劝陛下回来,并未曾料想到今日的局面。” “皇后有何过错?”宇文毓抓住茱儿的双手,盯着茱儿的双目:“皇后没有过错,都是朕的错。若非朕当年没有自知之明娶了皇后,皇后早就是皇后了。嫁给朕这些年委屈你了,朕想让你过得开心,如今皇后终于是皇后了,皇后开心吗?” 茱儿的手背宇文毓抓得很痛:“陛下,你累了。” 宇文毓松开茱儿的手:“是啊,朕累了,让朕一个人好好休息吧!” 茱儿替宇文毓宽衣解带:“让臣妾服侍陛下。” 宇文毓甩开茱儿的手:“你没听明白吗?朕只想一个人,只想一个人!” 茱儿缓缓地收回双手,轻轻地告退,退出了寝宫,对身边的一个宫女道:“你进去,好生伺候陛下!” 那宫女得了令,便进去了。 和衣而眠的宇文毓怒道:“出去,出去,没有听清楚吗?” 宫女走到宇文毓的背后跪下:“奴婢来伺候陛下就寝。” 宫女的声音绵软细柔,恰如蚕丝在耳边萦绕,宇文毓转身来看,却见那宫女跪在面前,低头不敢看。青丝乌黑亮丽,脖颈露出宝玉一般莹润的肌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若儿。”宫女回答道。 “没有姓氏?”宇文毓问。 “奴婢父亲姓徐。”若儿答。 “你是汉人?”宇文毓伸手挑起若儿的下巴,却见这汉人宫女眉清目秀,小嘴像是刚刚熟透了的樱桃一般,美丽的双瞳好像能读懂宇文毓的心事一般。 “请让奴婢为陛下宽衣。”若儿道。 宇文毓便下了床榻,让若儿宽衣,就在若儿要上前解开宇文毓的腰带之时,宇文毓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若儿的小手。 若儿惊慌失措:“陛下,不可以,皇后娘娘还在门外呢。” 宇文毓本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打算收回来,听闻茱儿却说“皇后娘娘门外”,向门外瞟了一眼,他也不知此时自己是出于对茱儿的愤恨,还是出于对压抑本能的反抗,抱起若儿扔在床榻之上:“朕在朝堂之上要看人面色,莫非回到这后宫,还要看别人的面色吗?” 若儿无力反抗只得闭上眼睛顺从。 门外还未离去的茱儿,见寝宫里的宫灯熄灭了,又传来若儿的娇喘之声:“陛下,轻点!”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痛却怎么也挪不开,只得装作不动声色,带着一众宫女蓦然离开了。 茱儿命人给杨坚和李昞送去药材,伽罗接过药材谢了恩,匆匆回去给杨坚上药去了。 杨坚被打得屁股开花,伽罗不明白:“昨夜商定了的事情,为何夫君在朝堂之上又变了?父亲说了,要放下仇恨,以社稷为重。” 伽罗给杨坚上药之时,杨坚痛得咬牙:“若是当时你也在,相信想亲手杀死他的人便是你了。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般委曲求全,今日不杀了宇文护,以后想再杀就不容易了,何时才能抱了国恨家仇,才能除掉这一大害?” “夫君不可如此想,父亲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夫君是要做大事情的人。”伽罗窃窃地道。 “何为小忍,何为大谋?夫人一家惨遭劫难,岳丈也死于逆贼之手,这等仇恨还是小忍吗?难道夫人就不恨了吗?”杨坚的话把伽罗问住了,是啊,这等深仇大恨伽罗几时能忘得了?父亲自尽的场面,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然而,父亲林中的嘱托也依然清晰记得——不可以为他报仇。(未完待续。) 第233章 新人旧人(上) 宇文毓登基以来,宫女徐若儿深得恩宠,茱儿渐渐被冷落。不到一年的光讲,徐若儿便为宇文毓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取名宇文赟,徐若儿再被封为了贵妃。 虽然茱儿被冷落,然而杨忠父子却表现卓越,将当年柱国大将军赵贵留下来的那支十万军队训练成了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屡立战功,成为了能牵制宇文护的强大后台。杨忠和韦孝宽也按照既定计划,恩威并施将宇文护的党羽分裂,大大削弱了宇文护在朝野之中的势力。 杨忠和韦孝宽被拜为柱国大将军,杨忠被封为随国公,因为在齐国的遭遇,杨忠落下后遗症,身染重疾,不到一年便离世了,杨坚承袭了父亲随国公的爵位,以及柱国大将军的兵权。 除了姐姐茱儿现在不受恩宠之外,一切看起来都似乎风平浪静,伽罗只是一心打探江左母亲的音信,每日都虔心地吃斋念佛,为母亲祈祷。 日夜企盼着母亲的归来,又过去了十年,伽罗的长女杨丽华14岁,已经出落成豆蔻少女,最小的三子杨俊也已经四岁能读书识字了。 得不到恩宠的姐姐茱儿,独守中宫,时常让妹妹伽罗和沙华带着孩子入宫来玩耍,以解她的愁闷。 茱儿看着伽罗子女成群在后花园里玩耍,甚是羡慕:“本宫若是有妹妹的福气,能得一男半女,也许现在也不至于被陛下冷落,奈何肚子却这般不争气。” “我听说自从徐贵妃诞下皇子这十年间,陛下从未临幸过姐姐,可有此事?”伽罗语气中不仅有惋惜,更多的是对宇文毓的不满。 沙华也附和着说道:“夫妻二人倘若不和,肚子又奈若何?姐姐可是担心,倘若没有子嗣,中宫之位便难保了?” “本宫并非贪恋这中宫之位,只是不甘心被所爱之人冷落,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茱儿惆怅:“二位妹妹难道忘了家父之仇还未曾报……” 伽罗听了此话,便想起当年在大齐军营之中,和姐姐二人的对话被宇文毓听到的过往,劝道:“姐姐万万不可如此想,生皇子乃是为陛下延续血脉子嗣,并非是为父报仇而生的啊!” 沙华有些激动:“姐姐终于道出了我心中之事,十年了,终于听到姐姐提到复仇了。我还以为做了皇后,姐姐安享富贵忘了杀父之仇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忘记?这十年来,未曾敢在陛下面前提及……” “姐姐切切不可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只会让陛下对姐姐更加嫌隙!”伽罗又劝阻道。 “七妹莫非不想为父亲复仇了?”沙华显然是不高兴的,对茱儿跪下:“臣妾赞成皇后娘娘为父报仇,奴婢和夫君听候娘娘的旨意。” 伽罗着急了,也跪下:“姐姐三思啊,当年父亲临终之时再三嘱托,不可为他报仇,如此只会让独孤氏再遭遇万劫不复啊!” 沙华又道:“我们独孤一氏如今何在?早已是万劫不复了,臣妾支持皇后娘娘!” “行了,不要再争了!”茱儿望着玩耍的杨丽华和李渊姐弟二人,“我心意已决,定要为父报仇,本宫隐忍了十年之久,还要隐忍到何时?如今陛下帝位已稳,却忘记了当年为独孤氏报仇的决心。两位妹妹只管出谋划策,说说本宫该如何重获陛下的恩宠?” 沙华甚喜,起身坐回茱儿的身边:“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想重获陛下的恩宠,首先就要明白为何陛下会独宠那个徐若儿,不过是一介宫女出身,身份卑微,若论姿色和才艺,不及姐姐十之一二。” “那你说,陛下看中了这个徐若儿说什么?”茱儿对沙华的疑问似乎起了兴致。 “除了她给陛下先后诞下了三个皇子之外,最最重要的是,她有姐姐不如之处——懂得撒娇。但凡是男人,都喜欢这种小鸟依人嗲嗲的样子,这便是汉人女子比咱们柔然女子优越之处了。”沙华道。 “你是让本宫学她的样子?”茱儿显然是十分的不情愿,这种自贬姿态的做法难以接受:“当年文帝在世之时,本宫并未曾小鸟依人,文帝不也一样对本宫倾心,一定要如此?” “男人各有所爱,男人的心也是会变的。正是因为姐姐在陛下面前一直高高在上的姿态,让陛下少了做男人的优越。若是姐姐肯向陛下示弱,相信陛下一定会回信转意,为了孩子,姐姐勉为其难有何不可?”沙华道。 茱儿点头:“伽罗可有建言?” 伽罗一直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心中却在担忧姐姐茱儿,并未曾听得进去两人的谈话:“请姐姐三思而后行,若是姐姐学做她人的样子,便是自我作践,何苦如此来?” “伽罗,你退下吧!”茱儿很不乐意伽罗的回答,眼下看来是不需要这个让她扫兴致的同胞妹妹了。 伽罗神思恍惚地退了,杨丽华见母亲要回去,便抛下李渊带着三个弟弟跟了上来:“方才母亲和姨母们的话,女儿都听见了,女儿觉得两位姨母是对的。” “是啊,母亲,为何要违拗皇后的懿旨?恐怕从今以后,我们就很难入宫来玩耍了。”杨勇有些失望。 杨广却不以为然:“人们都说这世上最难的事情是报仇,可姐姐和哥哥可知晓,比报仇更难的是什么吗?”杨丽华和杨勇摇头不知,杨广接着道:“便是原谅了,昔日宇文氏和独孤氏相争,最终是独孤氏落得家破人亡。今日宇文护已经失势,又何必逼人太甚?当今圣上虽然倚仗父亲和四姨夫,终究还是宇文氏的族人,倘若是逼急了,倒向宇文护,便是两败俱伤,赌上了杨氏一族,若是再次重蹈覆辙,这值得吗?” “广儿,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伽罗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二儿子,年纪幼小,却如此见地不凡。(未完待续。) 第234章 新人旧人(下) “这些都是师傅教导孩儿的。”杨广的师傅是江左最著名的隐士辜叟,因为感念杨坚的礼贤下士和知遇之恩,愿意做杨广姐弟和李昞的师傅,杨广又说道:“师傅还说了,当今圣上乃是百年来难得一遇的贤明之主,在陛下的主政之下,我大周才有了这十年的太平盛世,国力日盛,齐国和陈国才不敢再来犯境。若是因为家仇而报复大冢宰宇文护,必将会再次让江山沦为万劫不复之地、生灵再次涂炭。” 伽罗激动地将杨坚揽在怀里:“若是你祖父和外祖父在天之灵得知,杨家有这么聪颖又胸怀天下的孩子,该有多高兴?” 果然如同杨勇所担心的一般,自此之后,茱儿便不再传召伽罗入宫,只与沙华秘密商讨如何讨陛下欢心。没机会再去宫中玩耍的杨勇,有些惆怅。 机会很快就来,北方的柔然突然遭到巨大的变故,被后来崛起的突厥部族所灭,郁久闾的父亲阿那镶可汗战死沙场,郁久闾带着前朝太子元钦在塞北流亡。 此时的宇文护正担心自己的势力一天天被削弱,而后有朝一日会被皇帝和杨坚等人反攻倒算。这么一天天的在担忧之中,自然是寝食难安,听闻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欣喜若狂,亲自越过长城,将郁久闾母子迎接了回来,悄悄地供养在府中。 虽然宇文护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供养前朝皇后太子这等大事,有岂能是隐瞒得了的?很快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宇文毓的耳边。宇文毓勃然大怒:“朕念他是皇亲宗室,对他过往不究,却不知收敛,终究是暴露了他的老子野心了?” 宇文护本来想借用郁久闾和元钦,拉拢那些打算光复大魏的暗势力,却不想作茧自缚。如今手里的这块烙铁无处可扔,正打算秘密处死这对母子,却被管家拦住了:“主人,如此好的一枚棋子,弃了多可惜?” “若是不杀了他们母子,你我主仆都要身首异处了,私藏前朝皇后太子,乃是谋逆之罪!十年来老夫小心谨慎,没让皇帝小儿抓住我一丝把柄,他也没能奈何得了我,今日倒好,他必定要将我千刀万剐,以报老夫当年杀了他父亲和弟弟的血仇!” “主人真是越来越胆小怕事了,且听小的说清楚再动手也不迟。既然这枚棋子可以让我们家破人亡,不同样也可以让别人身败名裂吗?”管家的脸上,露出了奸恶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宇文护还不明白管家的用意。 “祸水东引,把这对母子,送到主人政敌的身边,岂不是两全其美了?”管家说道。 宇文护摇头:“如今谁人不知这母子烫手,你塞给谁,谁都不会要的呀!” 管家神神秘秘:“主人可记得,长公主和当今皇后交情甚好,再过两日便是元宝炬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茱儿便会出宫拜祭元宝炬。陛下对皇后的这一行径是隐忍多时,却又不好责难,而今年可以让长公主也一同去祭拜……” 管家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宇文护听,宇文护心中甚喜:“好狠毒的一朝,想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毒不过你。” “主人过奖了,小的都是为了主人,为了这个家着想。若是主人没异议,小的这就去办!”管家得了宇文护的授意,便下去了。 元宝炬的忌日很快便到了,茱儿命贴身的宫女悄悄准备了一些祭祀用的供品。 往年每逢此时,伽罗都是感怀姐姐的痴情,可不知为何,今年反倒忐忑不安了。夜间做了恶梦,梦见姐姐茱儿祭奠了魏文帝之后,坟墓突然开裂,从里面涌现出了无数的恶鬼,朝着姐姐茱儿迎面扑来。 伽罗从梦中惊醒之后,杨坚劝慰她一定是日间顾虑过多所致。伽罗不以为意,天一亮便让下人请了街上的道人占卜一卦,道人讲解道,伽罗的梦会应验的。 伽罗便要入宫劝姐姐茱儿莫要再去祭奠魏文帝,却因为茱儿生气之前伽罗不赞许她报父仇,有意避而不见。伽罗只好让杨丽华以得了陈国的珊瑚进贡给皇后娘娘为由,入宫转达伽罗的劝阻。 杨丽华得了母亲的委托,捧着珊瑚便入了宫。大人们之间再有矛盾隔阂,也不会累及孩子的,再者,杨丽华五岁之前大多数时间是在茱儿身边长大,茱儿最喜欢的便是她了。 茱儿见了五彩斑斓的珊瑚,甚是喜欢:“这么好的宝贝,将来留给我们的丽华做嫁妆,姨母啊暂且替你保管着。” 杨丽华难为情:“姨母又拿丽华寻开心。” “啧啧啧,我们的丽华身上好歹也算是有一半的鲜卑血统,怎么就是活脱脱汉人家的千金,谈婚论嫁不过是再寻常之事,哪里这般扭捏?”茱儿笑着捏了捏杨丽华的脸蛋:“等着吧,姨母给你物色好的人家,绝不会让你嫁了受委屈的。” “姨母……”杨丽华道:“母亲在家一直挂念着姨母,姨母还在生母亲的气吗?” 听到丽华提起伽罗,茱儿的喜悦减了几分:“不是姨母对你母亲狠心,只是不想这姐妹见面总是吵吵,要知道,姨母在这世上最疼的人不是你,而是你母亲!” 杨丽华听了此话,心中甚喜:“母亲也甚是担忧姨母,昨日母亲做了一个梦……” 杨丽华便把伽罗做的梦,以及请了道人的事情都说了,茱儿更是不高兴了:“你母亲是怎么了?总是扫本宫的兴致,去拜祭故人,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往年她都是极其赞成的,为何今年就要这般阻止了?” “我也不知,只是母亲一定要丽华再三劝姨母,今年不要再去祭拜了,即便是去了,也要处处小心谨慎。”杨丽华说道。 “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你母亲的心意了,只管小心便是了。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怎就如此大惊小怪?你且回去告诉你母亲,让她心安,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茱儿虽然不高兴伽罗的梦,却又不好责怪小辈,只得如是宽慰。(未完待续。) 第235章 以身犯险(上) 杨丽华看得出姨母意志决绝,多劝无益,便转移了话题,说了一些讨茱儿欢心的话题,到了傍晚方才回去。一心担忧姐姐茱儿的伽罗,情急之下责怪杨丽华并未用心劝阻,杨丽华忍着委屈。 刚巧路过的吕苦桃,见孙女被训责,甚是心疼:“皇后祭奠与否又岂是小孩子家能阻拦得了的?” 伽罗不能顶撞吕夫人,心中的火气更是压抑着。 杨丽华替母亲说情:“皆是孙儿的不是,祖母莫要责怪母亲,母亲也是为了骨肉亲情。倘若祖母责怪母亲,倒是孙儿的不孝了。” 吕夫人这才收敛了,摸了摸杨丽华的脸蛋:“真是好孩子,如此年纪就通情达理。”转而又对伽罗道:“毕竟皇后娘娘关系到杨家的运程,你如此担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又过了一日,魏文帝元宝炬的忌日到了,皇后茱儿一如既往地前去祭奠。并不大张旗鼓,只是悄悄地带上了几个贴身的宫女太监和护卫。 茱儿眼见着快到了魏文帝的墓前,就隐约见到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少年,在墓前跪拜。再走近前,看得清两人的装束乃是柔然人的打扮,女人的背影也是很熟悉。 “长公主?”茱儿喊了一声,那女人回头,果然是长公主,虽然十多年过去了,伽罗和茱儿两人的容貌并未有所改变,故人相见百感交集。 想起当年一起在宫中之时,曾经为了争宠,而相互争斗,最终却是鹬蚌相争,让宇文氏这个渔翁得了利。茱儿屏退了左右,让他们远远地在附近守着。 郁久闾拉过来太子元钦:“孩子,见过皇后娘娘。” 元钦看着茱儿,很有敌意:“她不是皇后,母后才是!” “莫要难为孩子了,有陛下当年九分的英姿,看到他,便想起来当年的陛下!”茱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听说,长公主被大冢宰接到了府中,可是真的?” 郁久闾叹息道:“确有其事,可惜,我被那个背信弃义之人骗了。” 郁久闾对茱儿道,宇文护以义兄的名义,将他们母子接回了长安,并且向他们母子表了忠心,愿意扶持元钦光复大魏。却不想,消息泄露之后,宇文护因为害怕被降罪,本来打算将他们母子拉倒荒郊野岭处死。好在苍天有眼,让他们母子得意逃脱。 又因为太子元钦字出生以来,并未曾见过父亲,故而,在今日带着元钦前来祭拜,以尽人伦。茱儿听了这些,对宇文护更是仇恨,也对郁久闾母子更是同情了,便道:“如今你们母子二人可是无家可归了?” 这正是郁久闾期待着茱儿问的,当然迫不及待地说是了。茱儿祭奠完了之后,便准备安置郁久闾母子,本打算在长安城幽静之处买来一套别院,供养他们。却不想一路车马同行之时,郁久闾说了一些讨陛下欢心的策略,正中了茱儿的心坎,便索性让郁久闾住进永寿宫中,便可以日夜畅谈了。 待到黄昏时分,伽罗听闻皇后娘娘已经安然回宫,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心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吧,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又让女儿杨丽华去宫中再谈虚实。 杨丽华入了永寿宫,恰巧遇见了元钦,杨丽华打量了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显然不是太监的妆扮,很不乐意:“哪里来的男人,为何在后宫逗留?” 一向高傲的元钦,却被眼前的这个美貌女子迷住了,痴痴地看着,并未曾留意方才杨丽华的问话,杨丽华又道:“哪来的痴汉子?这般盯着女人看,太无礼了!待我禀报了皇后娘娘,看如何将你治罪?” 杨丽华便直奔茱儿的寝宫去了,却见茱儿正在和一个陌生女子促膝长谈,也不好打扰,便在一旁默默地侍立着。 茱儿见杨丽华来了,招手让她上前来:“丽华你过来,见过柔然长公主。” 杨丽华见过郁久闾之后,茱儿看出了杨丽华的不乐意:“怎么这般不开心?是不是你谁欺负你,跑到姨母这里告状了?” “并非偶人欺负,只是方才遇到一个无礼的少年,故而非常气愤。姨母的宫禁何时如此松懈了?竟然有男人在姨母的宫中逗留。”杨丽华道。 “哪里来的男人?这般大胆?来人!”茱儿把太监叫了进来:“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人闯进了永寿宫。” 太监看着门外站着的元钦:“丽华小姐说的可是此人?” 杨丽华看到元钦的模样,又来气了:“正是此人,竟然如此大胆站在这里,窥视皇后娘娘,你们还不快些把他拿下?” 茱儿这才明白,笑着拍了拍杨丽华的手:“此人并非是不明来历的男人,他便是前朝太子元钦,长公主的儿子。” 杨丽华虽然并不知此时陛下正在追究是谁收留了前朝皇后太子的事情,但也知晓宫禁森严,姨母这般把人事已知的少年留在宫中,倘若让陛下知晓,必当是祸事临头。却见姨母和这对母子交谈甚欢,又不好劝阻,只是提心吊胆、心不在焉。 茱儿瞥见元钦时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伽罗,半打趣地道:“元钦公子可是看上了我们家的丽华?说来你们二人倒也是天生的一对。” 元钦在大草原是生长,为人率直,哪里听得懂这不过是茱儿的玩笑话,却认真跪了下来:“多谢皇后娘娘为媒。” 杨丽华却不情愿:“谁愿意和你成亲,姨母又拿丽华打趣了。” 郁久闾是明白人:“钦儿还不快起来,看看你是何等身段,却要高攀丽华小姐,真是不自量力。” 元钦倔强地跪着:“孩儿是真心喜欢丽华小姐,还望皇后娘年和母亲成全!” “真是放肆!”郁久闾还要训责元钦,却被茱儿拦住了。 茱儿道:“孩子也是一片痴心,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并非是孩子的错。丽华,你母亲像你这般年纪,已经有了心上人,你不妨也……” “我也已经有了心上人,让他死了心吧!”杨丽华毫不留情地道。(未完待续。) 第236章 以身犯险(下) 伽罗从杨丽华口里得知,茱儿在祭奠魏文帝之时遇到了柔然长公主母子,并将他们带回了宫中,便吃惊不小。将此事与杨坚商议,杨坚更为诧异:“如今陛下已经下旨,明日全城搜捕私藏前朝皇后和太子之人,若是搜到便治以重罪,旨在将宇文护一党斩草除根。却不想,竟然去了皇后的宫中,真是大难将至啊!” 伽罗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了床榻之上,怔怔地半日说不出话来。杨坚也是来回踱步,将李昞请了来,二人彻夜都没拿出一个主意来。 果然如杨坚所说,好不容易抓到诛杀宇文护把柄的宇文毓,次日刚刚破晓,就封锁了长安城,假装挨家挨户地搜查,实际上在等着将郁久闾母子从大冢宰府中揪出来。 一夜未眠的伽罗,一直在佛堂里祈祷,已然是六神无主了。 吕夫人更是抱怨:“皇后想来聪明伶俐,为何今日却泛起了糊涂?这等诛九族的大罪,你们独孤氏还要连累我杨家到何时?” 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家丁上前来禀报:“太夫人,太夫人,外面有人求见少主和少夫人。” 在这非常时节,听到有人求见,吕夫人自然是心慌意乱,误以为是陛下派人来问罪的:“那人姓甚名谁?” 家丁却道:“那人不说,只教少主和少夫人出门迎候,他还说是来救我们全家人性命的。” 吕夫人更烦了:“是哪里来的疯子,竟然在我府上口出狂言,赶出去便罢!” 家丁得了吕夫人的命,正要转身离开,听到对话的伽罗从佛堂里出来:“且慢,母亲,既然此人敢如是说,必然是一位高人,我且叫上夫君一起出去迎接。” 伽罗和杨坚出了门且看,那人背对着大门,身着青衫,头顶纶巾,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味。 杨坚上前施礼:“先生在上,杨坚有礼了。” 那人却不转身:“好你个杨坚,却这般怠慢,让我在这里等了这半晌。” 杨坚正要向那人道歉之时,却被伽罗拉了回来:“夫君莫要理会此人,多半是疯子,打发走了便罢。” 杨坚又道:“夫人岂能如此?既然上得门来,便是客人,哪有这般待客之道?” 伽罗不屑:“夫君还看不出来此人是谁吗?” 杨坚仔细打量了那人的背影:“好像有几分的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哪位。” 那人摇着哈哈大笑转身,正是高颍:“杨兄弟,杨夫人,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杨坚也很意外,激动地将高颍紧紧地抱住:“真没想到你会来,这十多年来,你在哪里,为何没有音信?岳母大人何在?” “如此话长,却让我在门外与你们讲述吗?”高颍故意卖了关子,“老夫人安然无恙,你们无需担心,还是先解决了迫在眉睫之事吧!” 高颍在长安已经一日多了,只是先在驿馆下榻,并未来得及拜会伽罗和杨家。又隐约探听到了长安城里的事情,也确信了茱儿的一时糊涂,将会引火烧身,便匆匆赶来。 伽罗和杨坚大喜过望,真是盼什么来什么。 高颍道出了茱儿中了宇文护奸计的真相,倘若并没有在大冢宰府中搜查到郁久闾母子,宇文护必然会反咬一口,逼着宇文毓搜查后宫。倘若平时,宇文毓还可念在夫妻情分上,也不会治茱儿太重的罪过,然而圣旨已下,又岂能出尔反尔?再若是串通好的郁久闾伪证茱儿念在与魏文帝的旧情,不服气这么些年来被宇文毓冷落,打算光复大魏等等言语,必然是殃及了杨坚和李昞。 宇文护的这一招借刀杀人甚是歹毒,病急乱投医的郁久闾相信宇文护会扶持元钦,附耳才倾力配合,却并不清楚宇文护的为人,不过是为了借她之手,将杨坚和李昞这两个有实力的异己铲除。宇文毓没了左膀右臂,宇文护重掌天下便是指日可待了的。 杨坚称赞高颍果真是足智多谋,竟然看的如此透彻,却问该如何应对。 高颍笑道:“这盘棋局的关键棋子就是长公主,她若是指认谁是合谋的叛贼,谁便是。想当初皇后娘娘的智谋乃是女中翘楚,却不知今日为何糊涂犯了险,更不知倘若陛下搜查后宫,皇后会如何应对,我要进贡才行。” 这可让伽罗和杨坚为难了,此乃太平盛世,并不比前朝的乱世。即便身为皇亲国戚也并非是想入宫就能随便进入,伽罗乃是女眷,方便了许多,倘若是杨坚和李昞,也得有旨意方才得入,高颍想入宫,真乃是难上加难了。 却在一旁的杨广有了主意:“若是高叔父不介意,何不扮作我等兄弟?” 此语一出,伽罗恍然大悟,真是好办法。因为皇后娘娘时常请伽罗和孩子们入宫,故而基本都是免搜查的。 依照高颍的身材体量,扮作杨勇最为合适。杨勇不愿意,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入宫玩耍的机会,怎么却让一个从未谋面的叔叔顶替了自己?但大人的决议,他又怎好违拗,眼睁睁地看着杨丽华带着两个弟弟和冒充自己的高颍入了皇宫。 茱儿也已知晓宇文毓下令全城搜捕的圣旨,还在庆幸把郁久闾接入了宫中,才能让他们母子免于此劫。并让郁久闾安心,自信陛下并不敢降罪于她这个中宫皇后。郁久闾却默念茱儿死到临头却浑然不知,虽然郁久闾也不想看到茱儿有不好的下场,奈何为了光复大魏,也只好如此。 茱儿见杨丽华又入宫来,虽然欢喜,却也知晓必定又是伽罗派来的。再一看杨丽华身后的杨勇,身子似乎高了一些,气质似乎更儒雅了许多,正纳闷之时,杨丽华对身后一生令下:“还不将他们拿下?” 杨广和杨俊得了命令,上前便要将郁久闾和元钦捉拿。郁久闾自有习得武艺,元钦更是马背上长大,哪里肯就范?便与杨广兄弟争斗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237章 前朝皇后(上) 士兵进宫向宇文毓禀报,权臣宇文护家里并没有与搜到柔然长公主母子。 宇文毓不相信:“全部都搜查了吗?大冢宰府上的地牢也搜查了吗?” 士兵回禀:“大冢宰说那是宇文氏的禁地,外人不得入内,除非……” “除非什么?他连朕的旨意也敢违抗?”宇文毓怒道。 “他说,除非陛下亲自去,地牢乃是陛下的父皇所立,曾经立下外人不得随便入内的祖训。”士兵道。 宇文毓闻言,便要带着卫兵前去,听闻消息的杨坚和李昞上前阻拦:“陛下,其中恐怕有诈,万万不可前去。我兄弟二人愿代陛下前去!” “何诈之有?量他宇文护乃是强弩之末,还能翻云覆雨不成?”宇文毓乘上龙辇,杨坚和李昞不放心一同前往,一左一右护驾。 果然如士兵所禀报,宇文护守着地牢的入口,不让任何人进入,没人能奈何得聊他。 宇文毓和宇文护兄弟二人见面,自然是君臣之间一番争论,宇文毓追究宇文护私藏前朝皇后太子的弥天大罪,宇文护则申辩被人诬陷,他亲眼所见长公主母子经常出入长信宫云云。自信的宇文护和宇文毓打赌,倘若在地牢里并没有搜到,他宇文护也要领人去长信宫搜查。 宇文毓并不知晓此时的郁久闾就在长信宫,以为不过是宇文护大难临头之际的无礼辩驳罢了。应承了这个赌注,入得地牢里,杨坚守在入口处,李昞随宇文毓护驾,以防不测。 虽然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但这个地牢的阴气不减当年,可见宇文护这些年来用它冤杀了多少忠臣和良民。宇文毓下了口谕,将地牢大开,放走了关押在其中的人。 然而,就在牢门大开之际,宇文毓万万没想到,里面的人全都是宇文护事先埋伏好的精锐刀斧手,表面上身着破布烂衫、蓬头垢面,却都藏着短兵。李昞待到这些人近前,方才辨认得清楚,他们个个都身强体壮,大声疾呼:“护驾!” 李昞武艺高强,即便是宇文护精挑细选的百十个刀斧手围攻,也不是李昞的对手。然而,宇文护并非是毫无准备,之间那些刀斧手将荧光粉撒在了李昞和宇文毓的身上,再将所有的油灯都熄灭。漆黑之中,李昞辨不清敌人,而他们的一举一动却全部在敌人的掌控之中。李昞便如同盲人一般,四处乱砍捉瞎,而自己却成了敌人的靶子,很快便身中数刀。 李昞强撑着将宇文毓护送到了洞口,杨坚上前迎接,却见宇文毓身上刀伤累累,胸口处中了十数刀,若是常人,一刀便足以致命。 杨坚见状,上前搀扶李昞,李昞已经奄奄一息了:“保护好陛下,照顾好我的妻儿!” “不——”杨坚仰天长啸,满腔的愤怒化作怒火,命人将宇文护拿下:“宇文护你竟敢弑君?” 宇文护却道:“我这并非是弑君,乃是清君侧,陛下身边正是有你们这等奸佞,妄图杀害皇室宗亲,你等外戚篡权,你们可曾搜到前朝皇后?一切都是你等欲加之罪,陛下,依臣之间,便要去长信宫搜查必当能搜到长公主母子!” “混账!”宇文毓龙颜大怒:“即便搜不到长公主,也可以治你死罪,还要狡辩到何时?” “君无戏言,陛下为何相信外戚,却不信我?若是在长信宫搜不到,臣甘愿一死!”宇文护道。 “好,朕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宇文毓道。 所有的仇恨本就压抑着,李昞的死更是让杨坚内心的仇恨大增,恨不得就地便将宇文护诛杀了方才解恨:“陛下,杀了宇文护再去搜查也不迟!” “陛下看到了吧?”宇文护哏哏地道:“他们是害怕搜查长信宫,一定也是长公主的党羽!” 忽而,又一队人马闯了进来,为首的便是杨广、李渊和杨俊兄弟三人,他们都身染血迹。 杨坚本担心李昞的死,会给小小年纪的李渊带来打击,却不想,李渊见了父亲的尸首,只是眼睛稍稍湿润了,却面不改色:“宇文护你罪孽深重,看看这是谁?” 李渊便和杨广和杨俊两兄弟推出来两个麻袋,麻袋解开,却是长公主郁久闾和前朝太子元钦的尸首。 杨坚不明原因,这三个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杨广道:“陛下,这便是字大冢宰后花园挖到的,臣等得到密保,宇文护得知了陛下欲搜查,早就对长公主母子下了毒手灭口,埋在了后花园!” 眼前的这一幕让宇文护措手不及,宇文毓带人去后花园查看,果然是两个刚刚挖出来的大坑,里面还残留了一些血迹,宇文护百口莫辩,只是大喊:“陛下,臣是被冤枉的,臣是被冤枉的!” 宇文护全家老幼被下了大狱,等候大理卿会审定夺。宇文护在狱中苦苦冥想,是何等高人竟然棋高一着,发倒是被害了。莫非是当今皇后,却又不像,依据他对茱儿的了解,怎么可能是下得了如此毒手之人呢? 风波平息之后,宇文毓念及李昞护驾有功,对他大嘉封赏,让李渊承袭了李昞唐国公的爵位,以王礼下葬,宇文毓亲自前往吊唁。 落得早年丧夫命运的沙华,悲戚不已,几度昏迷过去,宇文毓命茱儿留下抚慰沙华。 更让宇文毓惊诧的是,李渊虽然面有悲戚,却未曾掉下一滴泪水,又回想起他第一眼见到父亲尸首时候的沉着,更料定此子城府深邃。 郁久闾母子死于非命,乃是前朝悲歌最终的落幕。这还要从杨广和杨丽华姐弟如长寿宫之时说起,杨勇和杨俊兄弟二人本来只是想把郁久闾母子拿下,却遇到了两人的反抗,正打得不分胜负之时,随母亲入宫的李渊恰巧路过。 李渊本来是没打算插手的,却不想郁久闾想以杨丽华做要挟,激怒了李渊,便协助杨勇才将郁久闾母子降服。(未完待续。) 第238章 前朝皇后(下) 茱儿以姨母的名义教育五个孩子在皇宫禁地不可以胡作非为,命他们把郁久闾母子放了可以既往不咎。即便是高颍苦苦想劝,让茱儿不要一时糊涂中了宇文护的奸计,奈何茱儿因为魏文帝的缘故顾及和郁久闾的旧情,执意要让他们放人。 高颍便道:“长公主若活在世上,便是独孤氏的灭种之灾,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杀了他们?” 杨广却道:“既然已经拿下,交由陛下处置便是,却又为何杀了?” “必须要杀!”高颍道:“若是送到陛下面前,正中了她的下怀,到那时供词上必定指认皇后娘娘,甚或是你们的父母亲乃是她的党羽,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杨广和杨俊还是不忍下手,之间李渊手起刀落,“刷刷”两剑如杀鸡一般,便将郁久闾母子摸了脖颈,鲜血喷溅在兄弟三人的面前,茱儿大惊失色,杨丽华吓得面色惨白。 “放肆!”茱儿斥责李渊:“为何如此草菅人命,长公主乃是本宫的故友,你竟然杀起来连眼睛都不眨。小小年纪便如此嗜杀成性,将来岂不更是遗祸无穷?” “姨母息怒!”李渊跪下:“只有铲除这两个前朝祸根,方能抱住姨母的中宫之位,方能替外祖父,替文帝报仇,方能救得了大祸临头的家人,区区牺牲此二人的性命,又何足道哉?” “区区二人的性命?在你眼里,他们的性命如此不足为道?是不是有朝一日,会用你手中的剑,抹了你姨母的脖子,也道是‘区区性命’?”茱儿听了李渊的这句话,心寒不已:“真是孽子,枉我这般疼爱你,留你何用?今日我便替你母亲清理门户!” 茱儿夺过杨广手中的剑,杨丽华也跪下:“姨母息怒,渊儿也是一片苦心啊!” 沙华哭喊着抱着茱儿的腿:“皇后不可以,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如杀了我以解皇后心中之恨!” 高颍也下跪:“此乃是臣的主意,皇后要降罪,便怪罪臣吧!” 茱儿咬着嘴唇,将手中的剑扔在了地上:“走吧,你走吧,只当我没有你这个外甥,从今以后不要再见到你!” 杨广等人带着郁久闾母子的尸首退了出去,伤心的茱儿让沙华也回去,只留下杨丽华一个人。 茱儿带着杨丽华在永寿宫的大殿之上,拿出乙弗皇后当年赠与她的琴,命宫女焚香,纤纤细指弹奏当年乙弗皇后教给她的曲子。虽然是同一首曲子,却悲悲切切,勾起了茱儿当年的思绪。 杨丽华便在一旁静静地陪伴着,茱儿的琴曲一直弹奏到了日落。茱儿问道:“丽华,你前日说过,已有心上人,是哪个达官显贵的公子?” 杨丽华的脸蛋红红的,却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如血的夕阳映射的:“不过是我拒绝元钦太子的说辞罢了,姨母却为何当真了?” “你可是爱上了渊儿?”茱儿的这句话,让杨丽华手里捧着的杯子,险些掉落在地。 “姨母却是如何知晓?”杨丽华也不辩驳,知晓目光如炬的姨母知晓了,再隐瞒也是无益的。 “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却不似小时那般自如,眉目之间终究还是多了一些爱意。”茱儿叹息了一声:“年轻人的事情,姨母本不该过问,可若真的便是渊儿,是福是祸却未可知。” 杨丽华却反问:“听母亲经常说起,姨母当年和长公主乃是仇人,今日却为何要这般维护她母子呢?” 茱儿站起身来,信步来到走廊,看着假山附近盛开的杜鹃花,迎着夕阳晚霞和凉风,吹得她心中皱起了愁绪:“仇恨会像这风一样,吹着吹着,就不知去向了何方,剩下的便是要努力挽留的光阴。恨只恨自己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但愿丽华不要走我的旧路,要知道什么样的人该去爱,什么样的人不能爱。” 杨丽华揣摩不明白姨母的意思,出得皇宫,一路上便见长安城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地庆贺,权臣宇文护被拿下,真可谓是大快人心、普天同庆之大喜事。 终于扳倒了仇人,可以告慰父亲独孤信的在天之灵了,伽罗却一丝都不觉得欣慰,独孤信临终前不许报仇的遗言总是在耳边回荡,闹得伽罗心神不宁。 伽罗问明白了杨丽华郁久闾的遭遇,汗颜为何高颍会下令杀了郁久闾母子,倘若父亲独孤信在世,必当不会饶恕了高颍。细细想来,伽罗也似乎觉察出来,高颍此番回长安,确乎与以前大不一样了,这二十多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昞护驾牺牲让沙华的天轰然倒塌,成亲的这些年来,沙华虽仍然对杨坚心存念想,好歹也李昞也是这些年的夫妻。 葬礼之上,沙华回想起与李昞的过往,对她真可谓是忠贞不二,也是听之任之,而她却从未对李昞尽过太多的人妻之道。沙华仗着李昞对她的宠爱,任性至极,而今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宠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仿佛是平日里不以为意的清水一钵,却到了苦寒的沙漠之地,失去了便觉得无比珍贵。 沙华后悔当初赞成茱儿复仇,认定若非是茱儿,李昞也不至于如此,重燃了对伽罗和茱儿两姐妹的恨意,沙华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了李渊的身上。李渊在沙华的面前立下了誓言,必定要亲手剐了宇文护。 故而,宇文毓和茱儿吊唁李昞之后,留下茱儿安抚沙华,沙华并不领茱儿的情分:“谢当日皇后娘娘不杀渊儿,否则,臣妾如今便是孑然一身了。” 茱儿也正记恨着李渊心狠手辣杀了郁久闾母子,姐妹二人不欢而散了。伽罗更是伤心了,仇虽然报了,本以为是欢天喜地之事,自家却落得貌合神离的境地。 李昞下葬之后,家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伽罗便迫不及待地向高颍询问母亲和众弟兄。(未完待续。) 第239章 昙花一现(上) 自从高颍追随着伽罗的母亲崔夫人逃亡到了江左之后,恰逢江左战乱,陈霸先起义民不聊生。 后来,梁国势力薄弱,投靠了周国,做了宇文护操纵的傀儡王朝,便在全国境内通缉独孤信的遗孀崔夫人,高颍只好带着崔夫人和独孤陀躲藏在深山密林之中,隐姓埋名为生。 陈霸先得了南朝的皇位,也是命人搜查崔夫人的下落,打算移交给宇文护以表示诚意,建立两国的睦邻友好。高颍继续带着崔夫人和独孤陀东躲西藏,这14年来,高颍把崔夫人当做自己的母亲一样供奉,没有丝毫怠慢,还教导独孤陀学习知识。 最终,躲藏的他们还是被陈国的士兵发现,绑缚到了陈国朝廷。那押送崔夫人和高颍的校尉收到了宇文护的好处,准备在半途当中将他们杀害,却被高颍发觉,高颍巧舌如簧道出了一些利害关系,那校尉犹豫之时,又见陈国朝廷派来御林军侍卫,将崔夫人一行人以皇室的大礼相待护送而来。却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宇文护势力衰弱,宇文毓重掌大权,周国皇后的亲生母亲,怎敢怠慢? “真是难为你们了。”伽罗听闻他们这些年来的经历,唏嘘不已,真没想到,无论是在齐国的他们,还是在周国的母亲,竟然都沦为了这些政客博弈的棋子,命运却要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真可谓是悲天悯人,“既然礼遇我母亲,却为何没把母亲送回来?” “小姐尽可以安心,如今夫人身在南朝甚为安康,陈国皇帝如同供奉太皇太后一般。”高颍又道出了心中的隐忧:“只是这陈国朝廷曾经投靠过宇文护,担心周国天子怪罪讨伐陈国,故而先放我回来,让我探一探陛下的口风。倘若陛下不计较旧时仇恨,你们一家团聚便指日可待了。” 终究还是在被利用,伽罗心中很是愤愤,杨坚却道既然崔夫人安康便是最大的好事。当下已经将权臣拿下,陛下心中甚悦,向来国策便是先安定江北,定然是要与陈国修好,只要陛下旨意一下,杨坚便亲自赶往陈国迎接崔夫人母子回国。 果然如同杨坚所说,这次政变杨坚和李昞立下了大功,又茱儿一改以前的高傲姿态,竭力讨得他的欢心,怎能不对杨坚言听计从呢?便命杨坚带着一行外交使节和周国的国书,前往陈国修好,再将崔夫人迎接回国。 杨坚临行之际,杨广自告奋勇愿意追随父亲一同前往。伽罗却只道是杨广孝顺之心,自然是更加感动。 杨广孝顺自然是有的,伽罗却不知晓的是,此次杨广愿意前行是听了高颍的教诲。 自从高颍从陈国回来,杨广早就听闻了高颍足智多谋直追张良孔明,便要拜他为师。高颍避而不见,一直对杨广暗中观察,却发现杨广在三兄弟当中是最勤勉好学、聪慧敏捷之人,更深得伽罗的欢心,有了主意便打算竭力培养杨广。 恰巧前日晚间,高颍终于肯见杨广,两人相谈甚欢,杨广当即要拜师,却被高颍止住:“我为你师傅,若是让你父亲知晓,便一定要我也教导你的兄弟,却是如何是好?你是希望我收他们还是不收他们?” “先生哪里话,既然是同胞兄弟便部分彼此,先生教得我却为何教不得他们。”杨广说道。 高颍冷艳睥睨了杨广:“二公子莫要在我面前虚心假意了,你若是愿意让我教导他们,便不会每每三更半夜单独来拜见我了。即便是你愿意,我也不愿意,我观察杨勇为人刚愎自用,贪玩骄奢,不似能成大事者;杨俊虽然聪明,却锋芒外露不懂隐晦,处世不能沉稳,必然不能托付大事。唯有你稳重好学,审时度势目光敏锐,却懂得深藏不露,乃有帝王的胸怀。他日若是你父亲得了天下,必然有你一半的功劳。” 杨广听了高颍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先生切莫要乱说话,我父亲并没有要得天下的意思,先生一句话会连累我杨氏一族灭门的!” 高颍微微一笑:“你父亲没有得天下的意思,但公子却有,对否?” 杨广沉默不语,高颍继续笑着回答:“男儿就应该胸怀天下、志在四方,不仅你有,我也有。你便可以安心,我定当竭力辅佐你父亲成为这天下之主。从今以后,我们只是以忘年之交处之,即便是你父亲来相邀,我也不会做你兄弟的师傅。” 高颍和杨广这一夜的促膝而谈,却改变了伽罗和杨坚夫妇二人的命运诡计。高颍让杨广亲自到江左去迎接外祖母崔夫人,了解江左的朝廷政治、风土人情、地势地貌,为将来一统天下建立不世之勋做好准备。 伽罗送别了夫君,一家人的不舍别离,却刺激到了一旁的沙华和李渊。沙华暗恨,为何命运如此不公。 大理卿会审定了宇文护的种种罪责,其中能诛九族的罪状就有四条,弑杀先帝宇文泰,弑杀皇帝宇文觉,弑杀当朝皇帝宇文毓未遂,以及图谋篡夺皇位。罪责已定,明日便要将宇文护的一家老少问斩,乃是大快人心之事。 一直压在宇文毓心中的大患已除,宇文毓心情大好,十年来首次临幸了永寿宫。父仇已报,茱儿也是欢喜,为宇文毓献上了歌舞。 行刑之日已到,宇文护的一家老少被押送到皇宫的正阳门之外。前来观看的长安城百姓人头攒动,杨丽华姐弟也缠着要去观看,伽罗却不许,教导姐弟三人不得有这等睚眦必报的心态。告诉姐弟三人,宇文护并非是以独孤氏的仇人问斩的,而是因为他铤而走险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即便如此,伽罗还是背着杨丽华姐弟,默默地在佛堂里给独孤信的在天之灵祷告。 很快,外面又传来令伽罗震惊的消息,就在行刑之际,宫中传来皇帝的圣旨,将宇文护全家老小释放了!(未完待续。) 第240章 昙花一现(下) 本来被定了重罪的权臣宇文护,却被宇文毓的一道圣旨释放了,这个消息举国震惊。宇文护不但被赦免,而且官复原职。 高颍更是有几分的后怕,心想此时大为不妙,其中必定有内情,必须得查得清楚才行。宇文护若是官复原职,必定是得了宇文毓的信任,将来对杨家必定是个大威胁。 伽罗听了高颍的分析,仍然不以为意,淡然道:“兄长所言我不赞同,记得父亲临终的遗言,本就不愿意如此冤冤相报。” 而后,伽罗又告诉高颍,此番赦免宇文护之罪责,乃是她亲自入宫想宇文毓求情的。 自从大理卿定了宇文护满门抄斩的罪责之后,伽罗便时常梦见五岁那年的遭遇,悲伤的过往历历在目。心想即便是有罪也只是罪在宇文护一人,怎能枉杀无辜,这满门之中一定和当年自己一般大小的孩童,他们何错之有?却要经历这般的人间惨剧?想来自己为人之母,便匆匆入宫祈求宇文毓将无辜的人赦免。 宇文毓本是不答应的,伽罗执着地要宇文毓至少要放了那些人事未省孩子,此时便有贴身的太监向宇文毓禀报。宇文毓从内室出来之后,便命太监拟了一道圣旨,火速送往正阳门,让伽罗且行回去。 故而伽罗以为宇文护全家被赦免,是自己打动了宇文毓。高颍汗颜:“陛下绝不会只凭小姐的三言两语慈悲心肠就放了这大奸大恶之徒,官复原职更是蹊跷。” 正当高颍想查清事情原委无从下手之时,当晚,沙华却被宇文毓宣入宫中。高颍便命人悄悄潜入李府,得到了一个线索,在宇文护全家将要被行刑的前一日,沙华曾经去过大理卿的监狱。 待到沙华从宫中回来之后,伽罗有听闻宇文毓准备下旨将姐姐茱儿打入冷宫。这便如晴天霹雳一般,连不再想问家事准备享清福的吕夫人也惊动了。 吕夫人在丫鬟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皇后娘娘犯了什么错,却要将她打入冷宫?” 伽罗也着急:“母亲,这等小事儿媳来办便是。” “这岂能是小事?皇后便是我们杨家在宫中的支柱,替我们杨家撑着这片天,她若是倒了,咱们杨家也就不保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快随老身一起,入宫替皇后向陛下求情?”吕夫人焦急地命下人准备了车驾,伽罗骑上赤练马,杨丽华在车内陪同吕夫人,祖孙三代人连夜赶往皇宫去了。 宇文毓本不欲再见伽罗的,听闻老夫人前来,却不敢怠慢,亲自迎了出来。吕夫人见了宇文毓便跪下来老泪纵横地向宇文毓求情,茱儿已经被宇文毓冷落了十年,这夫妻二人刚刚和好不到两日,本应该夫妻和睦做举国夫妻的楷模,不应该无缘无故将皇后打入冷宫的。 宇文毓只好道出了原委,却是伽罗入宫求情赦免宇文护家无辜的时候,那个贴身太监向宇文毓禀报,有人向宇文毓举报皇后娘娘前往吊唁魏文帝的那一日与柔然长公主母子私会,并将他们母子二人带回永寿宫供养。宇文毓见了那个自称亲眼目睹的人正是沙华的贴身丫鬟雨儿,并且指正了当日是高颍指使杨广杀了郁久闾母子,并“栽赃”给了宇文护。宇文毓当即怒火中烧,隐忍了茱儿十年来吊唁魏文帝的事实,却不想又心生谋逆,竟然想勾结前朝皇后意图谋逆。 竟然连孙儿杨广也成了共犯,吕夫人吓得险些瘫软在地,幸得伽罗在身后搀扶着。吕夫人道:“绝无可能,我家广儿虽然好武,却也是知书达理,连一只鸡都不忍心杀害,怎可能杀人?必定是有奸人陷害!” 宇文毓道:“若是他人所言,朕也是不信的,可这雨儿说来也是你们的家人,怎会平白诬陷?况且朕又宣了四妹入宫,她也指正当日所见之情形,主仆二人的供词并无二致。长公主母子的血迹,仍在永寿宫中,若夫人不信,朕可陪同夫人一起前去。” 伽罗和吕夫人无从辩驳,虽然伽罗心知姐姐茱儿再如何心念魏文帝,却绝不会对宇文毓有异心。然而,人证物证俱在,伽罗和吕夫人力不从心。 杨丽华经历了当日的情形,声泪俱下:“陛下,我弟弟广儿确实是被冤枉的,长公主母子并非是广儿所杀!” “不是广儿所杀,又是何人?”宇文毓问道。 “是,是……”杨丽华却支支吾吾,却也不能说是李渊所为。 宇文毓将杨丽华搀扶了起来:“朕想你也是为了姐弟情深,故而呵护官人,老夫人且回吧,念广儿年幼无知,朕不会追究的,只是从今以后,莫要再替独孤茱儿求情,朕心意已决。” 回家的路上,伽罗和吕夫人都沉默无语,只有杨丽华在一旁抽抽噎噎。伽罗想起来方才杨丽华在宫中所言,便问:“真的是广儿杀了人吗?此事可大可小,今日陛下虽然放了广儿,他日若是被奸人翻了旧账,仍然要连累了广儿。” 杨丽华仍然是犹豫不决,吕夫人摸了摸杨丽华的脸:“丽华,是不是渊儿所为?” 杨丽华沉默了片刻点头,伽罗吃惊:“母亲是如何知晓的。” 吕夫人叹息道:“所谓知子莫如母,你却不曾留意这俩孩子?” 伽罗略微回想一下杨丽华和李渊在一起的情形,这才恍然大悟,然而供出是李渊和供出是杨广又有何区别,都是自家孩子,况且四姐沙华与李渊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因了这个缘故也只能让杨广背了这个黑锅。 吕夫人又道出了心中疑惑:“只是老身百思不得其解,此事并非他人揭露,却是沙华,这又是为何?她何苦如此?” 吕夫人命车夫转道去杨府问个究竟,到了杨府门口,却被拒之门外。吕夫人更是怒了:“枉费了老身当年对她疼爱,却这般不念旧情!”(未完待续。) 第241章 舔犊之情(上) 高颍查了出来,陛下之所以放了宇文护并非是因为伽罗的求情。 宇文护入了大理寺之后,自觉末日降临,等待着行刑那一天的到来。 管家却不想坐以待毙,早前管家在大理寺安排了一个远方亲戚,这个远房亲戚利用职务之便,替他打听外面的消息。 也恰巧了,就在伽罗给杨坚送行之时,这个远方亲戚听到了沙华和李渊的抱怨,听出了沙华对伽罗和茱儿的不满,便将此消息告诉了管家。管家大喜:“主人,主人,我们有救了!” 嘴唇干裂的宇文护,盯着牢狱墙壁上的一个小孔,阳光透过这个小孔照射进来:“老夫争强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了这片刻的安宁,你就不要再瞎折腾了!” “我们真的有救了,只要放手一搏,我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管家道。 “谁能救得我们?休要再痴人说梦了。”宇文护绝望地用手遮住那一线阳光,再让阳光透过指缝。 “有一个女人能救得了我们!”管家道。 “女人?”宇文护眼睛无礼地转向关键:“男人都救不了,女人有何用?” “当今皇后娘娘,便是我们的救命稻草。”管家见宇文护又把头转了过去,接着道:“主人依照老奴的计策,将独孤沙华请到这里来……” 宇文护听了管家的奸计,浑浊的眼睛重现了光芒,点头:“果然是老奸巨猾,快,就如此甚好。” 管家的远方亲戚便连夜赶往了李府,见李府上下正在服丧,到了门口便下了马,哭哭啼啼一路跪着爬到了李昞的灵就值钱。这一路是三叩九拜,演足了戏,额头磕破、膝盖磨破,真可谓是如丧考妣。 沙华和李渊看着眼前这人面生,又不像是达官贵人,正待要询问之时,之间那人哭嚎道:“恩公啊,你这一去丢下了夫人和公子却如何是好?” 那人自报了性命,说自己是名叫王晓,李昞生前在世之时怜悯他家贫苦,又见他颇有小心,便将他安排到了大理寺里为差。这等小事又怎能核实,沙华和李渊见他哭得真切,也就信真了。 王晓却假装为李昞打抱不平,说李昞死得冤枉,死得不值,虽然公子李渊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李府也得到了朝廷的封赏和抚恤,可这些终究只是表面的。真正得到了实惠的是杨家人,李渊毕竟年龄还小不堪重任,杨坚便成了宇文毓最信赖的人,而今皇后也重新获得了陛下的宠幸。这些只是杨家辉煌的开始,杨家人把持了后宫和朝廷,今后便是权倾朝野,反观沙华母子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老天爷真是不公道啊! 这些话每一句都说道了沙华的心坎里去了,李渊心思缜密,拔出佩剑架在王晓的脖子上:“大胆狂徒,竟敢来离间我母亲的姐妹关系,看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王晓吓得趴在地上,向沙华求情:“夫人啊夫人,小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若非是感念恩公知遇之恩,小的哪敢冒死?” 沙华喝令李渊收回手中的剑,悲伤道:“你说的虽是,可无奈我孤儿寡母也无回天之力。” “夫人若是想为李家翻身却也不难,只要夫人如实地将皇后娘娘如何在祭奠之时遇见了长公主,又如何将长公主藏匿在长寿宫之中,禀报给陛下便可。”王晓说道。 李渊抓起王晓的肩膀:“你是如何知晓皇后藏匿了长公主,说,谁派你来的?” 王晓痛得咬牙:“长安坊间人尽皆知,岂止是小的一人?小的不但知晓皇后藏匿了长公主,还知晓是公子杀了长公主。早晚有一日真相便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而公子身为同谋,却也逃不了干系!” 李渊半信半疑地放下了王晓:“你唆使我母亲告发皇后,岂不也是要我自投罗网吗?” “非也非也,只要夫人指认是杨广杀了长公主,既保全了公子,又让杨府的人背负欺君之罪,岂不是两全其美?”王晓眨巴着奸诈的三角眼。 “你竟然让我陷害自己的兄弟?”李渊自然是不愿意做这背信弃义的事情,却被沙华骂了。 沙华道:“如今还念什么兄弟情义?你自己的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就这么办了,这世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也有三长两短,为娘的也不活了!” 李渊不忍母亲伤心,也只好依计行事。 沙华果然便先命雨儿入宫揭发茱儿,管家的奸计得逞,然而这只是他的第一步棋,还足以让宇文护一家人豁免。 第二步棋便是勾结徐贵妃,贵妃徐若儿虽然生了几个皇子,却因为自己出身卑微,而且茱儿霸占着中宫之位,儿子无缘太子之位。十年来宇文毓不曾宠幸茱儿,茱儿也不能为皇家延续血脉,徐贵妃以为中宫之位早晚非自己莫属。然而,近日却见茱儿也放下了姿态竭尽讨好之能事,宇文毓又重新对茱儿另眼相待,徐贵妃当然看在眼里记恨在心里了。 王晓便买通了长信宫中的太监,将宇文护欲与她结盟共谋独孤氏的信息传达了去。这徐若儿听了大喜,身为帝妃倘若在外朝没有依靠的势力,即便是再能生养,儿子没有党羽将来也很难在皇位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如今若是能保全宇文护性命,便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培植外朝势力。 因而,在雨儿向陛下揭发皇后的时候,徐贵妃恰巧也赶到了,添油加醋一番,更是说道茱儿十年来根本不曾忘记元宝炬,这次必定是茱儿栽赃陷害了大冢宰,真正居心叵测意图谋反的正是皇后茱儿了。若是陛下真的处决了宇文护一家,便是正中了茱儿的奸计。谁人不知茱儿是最痛恨宇文氏的,只杀了宇文护一支不足以消除他们对宇文氏的仇恨。待到杨坚一步步取得陛下的信任,扩大了自己的势力,时机一到必定会血洗皇宫。(未完待续。) 第242章 舔犊之情(下) 因为嫉妒茱儿心念元宝炬的宇文毓已经失去了理智,又见徐贵妃分析得在理,便相信了。徐贵妃趁热打铁,唯一能和以杨坚为首的独孤氏余党抗衡的,只有宇文护,故而杀宇文护是不明智的,所谓的君王最应该擅长的是权术的制衡。 若是放了宇文护便是放弃杀父杀兄的大仇,宇文毓辗转反侧思量再三,出于对权力的渴求,还是决定将宇文护放了出来,也下定了将茱儿打入冷宫的决心。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尽皆沸腾,那些曾经竭力要整垮宇文护的势力,意想不到宇文护竟然又回来了,人人自危,担心宇文护的报复,对于废皇后一事不敢反对。而那些宇文护仅剩下来的党羽,也揣摩明白了圣意,自然是赞成废掉皇后的了。 伽罗入宫见茱儿,茱儿已然是神思恍惚、面容憔悴,不似以前那般的气质,曾经高傲气质的茱儿,堂堂的一国之母,却要忍受着卑贱出身的徐贵妃的欺凌。伽罗面见茱儿之时,徐贵妃正言语相欺,说什么茱儿本就没有做皇后的命,早就应该把中宫之位让出来让有能力者居之,如今更应该识时务主动请求陛下降罪,还能保得她一时的尊严。 伽罗也顾不得尊卑,管她是不是贵妃,将徐贵妃数落了一番。所谓圣意难测,虽然茱儿如今不得志,却也并不意味着她徐贵妃就能够恩宠一世。将来或许陛下转念宠幸茱儿,或者再有别的新入妃子,徐贵妃就不怕自己遭了报应吗?徐贵妃终究还是卑贱出身,在品德上和茱儿天差地别,即便茱儿被废了中宫之位,她徐若儿也并不是最佳人选。什么有能力者居之,皇后乃是举国之表率,向来都是有德者居之,生了皇子有什么了不起?只会生不会养,将来也只是亡国之君,怎堪承继大业? 也是因为伽罗气坏了,责难出来的这些话语,竟连茱儿听得都目瞪口呆,活脱脱把徐贵妃气得翻白眼,只好带着宫女回去了。伽罗伤心地和茱儿相拥而泣,让茱儿真做,如今茱儿仍然是皇后,万不可作践了自己。徐贵妃还没做皇后已然是这般嚣张跋扈,他日若不幸让徐若儿得了逞,还有他们的活路吗?现在杨坚已经在迎接母亲崔夫人回国的路上,茱儿还忍心看着年迈的母亲再颠沛流离吗? 伽罗陪伴茱儿一直到了黄昏日落方才归去,茱儿也看得淡然了,她觉得经历这些也看得明白了,什么宇文毓当年对她的恩爱誓言,在权势面前,在新宠面前,都是那么苍白可笑。相比之于魏文帝的痴心,宇文毓不及他万分之一,既然如此便不要再对宇文毓有太多的执念,重新振作起来,宇文护若是不除,独孤氏将永无宁日。 刚回到家门口,却见一大队御林军聚集在杨府门前,伽罗预感到了不妙。赤练马一声嘶鸣,卯足了劲冲开了人群,却见杨广已经被御林军带了出来。吕夫人拽着杨广的衣襟哀求道:“你们凭什么抓了我的孙儿?” 带队的校尉道:“陛下的口谕,将皇后犯上作乱的同犯捉拿,你敢抗旨吗?” 赤练马的前蹄落下,正中那校尉的脑袋,把他的头盔打落,那校尉要挥起手中的长枪反击,带着受手铐的杨广挥拳砸向校尉:“带我走可以,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御林军也不敢再向前,伽罗问道:“陛下已经亲口答应不再追究广儿的罪责,你等可是假传陛下的口谕?” 校尉道:“你敢质疑陛下的口谕,就是抗旨。” 杨广道:“祖母和母亲休要担心,孩儿去去便是,无妨的。” 伽罗也只是含着泪默默不语,吕夫人着急了:“柔然长公主不是我们家广儿杀害,乃是李渊的毒手,放了我们家广儿!” “你敢冤枉唐国公?”校尉对手下道:“将这个老太婆给我带走!” 伽罗纵马横在吕夫人的面前:“谁敢!” 校尉又道:“得罪了,老夫人既然说人是唐国公杀的,那边随我等去接受审讯,否则便是欺君的污蔑之罪!” 杨广着急道:“我祖母乃是舔犊之情深切,请各位军爷不要跟老人家计较,人确实是我杨广杀的,我愿意受罚!” 吕夫人还要再说,伽罗使眼色让杨丽华和杨勇把吕夫人拉了回去,转而目送着杨广被这些人带走。心中焦虑,料定宇文毓改变主意要抓杨广,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唆使,杨广这一去却不知是吉是凶。便匆匆前去找高颍,下人却道,高颍下午便已经快马加鞭地出城去了,却不知是去做什么。 如今家中一团混乱,伽罗身边却连一个商量拿主意的,诉苦的人都没有。眼下姐姐在宫中尚且难以自保,沙华却不知因为什么要做到这般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李昞的故去,她失去了理智。婆婆年迈又因为杨广被抓走受到了刺激,由杨丽华照顾,杨坚和高颍这两个男人又不在身边,悲伤、恐慌、焦虑等思绪涌上心头像一团乱麻揪扯不清。 夜深人静之时,伽罗辗转难以入眠,便坐在窗前望着夜空惆怅,忽而,却不知赤练怎么解开了缰绳,出现在了伽罗的面前,舔了舔伽罗的眼睛。伽罗摸了摸赤练的脑袋,赤练哼哧了两声,冲着自己的脊背点点头,伽罗会意便出去坐在了赤练的背上。 赤练便带着伽罗在月光皎洁的长安街道上漫步,渐渐地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巷子。伽罗回想起来当年乙弗皇后的贴身宫女柳春把自己送到了这里,让自己从乙弗皇后手中逃脱回到家中。还清楚地记得母亲崔夫人在独孤府门前翘首以盼的神情,而今独孤府已然是一座废墟了。 赤练马信步走到独孤府的废墟前,这里已经是杂草重生,唯有花园之中的那座假山并未曾变了模样。伽罗在假山之前下马,回想起小时候和姐姐茱儿捉迷藏的情形。赤练马蹲下身子让伽罗倚靠,伽罗躺在赤练的肚子上,想起了很多幼年的往事,伽罗如同襁褓之中的婴儿一般,仿佛回到了母亲温柔的怀抱里。(未完待续。) 第243章 顾全大局(上) 伽罗在独孤府的废墟中,浑浑噩噩睡到了天明。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数着天生的星星,而后便问母亲:“娘,爹爹长什么样子啊?” 独孤信长年在外征战不曾回家,这已经不是伽罗第一次问了,但母亲还是温柔地抚摸着伽罗的小脸蛋:“爹爹啊,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指挥着千军万马,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忽而,便仿佛是父亲款款从远处走来,伽罗仿佛又长大了些许。父亲依旧是那么年轻俊美,伽罗便迎上前去。父亲看着伽罗慈爱地笑道:“我们的伽罗长大了。” 伽罗便扑在了父亲的怀里哭泣:“爹爹,女儿好想你!” 父亲道:“伽罗长大了,不哭的,不哭,伽罗一直都很坚强的!” 伽罗便忍着眼泪,笑着仰望父亲,却不知何时,父亲鬓角又有了苍苍白发,脸上平添了些许皱纹,嘴角的笑容越发地慈爱了。父亲伸手替伽罗擦拭眼角的泪水,伽罗仿佛看到了父亲背后的光辉,光芒越来越亮,化作一片通红的火光。熊熊大火在父亲的背后燃烧着,父亲离自己越来越远,伽罗喊着“爹爹”拼命地追,却始终追不上,直至父亲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伽罗望着火光声嘶力竭地哭泣,哭声划破了夜空,那空灵的声音让鬼神听了都黯然神伤。伽罗无助地跪下:“为什么?为什么?” 当晨曦冒出地平线之时,伽罗被赤练马湿哒哒的舌头舔醒了。看着赤练马站在自己的面前,伽罗很奇怪,她昨晚枕着赤练马入睡,而现在她枕着的又是什么?再往身后看,伽罗喜出望外——杨坚正抱着她,深情地望着她。 杨坚擦了擦伽罗眼角的泪水:“醒了?你哭了整整一晚。” 伽罗再也忍不住,抱着杨坚痛哭流涕,杨坚抚摸着伽罗的背部:“哭吧,哭吧,不要怕,我已经回来了。” 高颍站在远处,背对着两人,自从得知了宇文毓要废皇后的消息,高颍快马加鞭去追杨坚回来。高颍知晓,如今只有让杨坚回来坐镇朝堂,才能稳住阵脚。 杨坚听闻了这几日的变故,也大吃一惊,便命杨广带着人使臣继续前往陈国迎接崔夫人,自己星夜兼程随着高颍赶回了长安。回到杨府杨坚并不见伽罗的身影,听家丁说,半夜三更十分伽罗便骑着赤练马不知去向何方了,杨坚便料定伽罗会来这里。却见伽罗正枕在赤练马的肚子上,在睡梦中流泪。 杨坚怜爱地抚摸着伽罗的脸,他知晓伽罗必定是崩溃了:“夫人,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伽罗哭完了,又有杨坚在面前,心中便踏实了许多,回到杨府之中。高颍道:“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必定会再议废皇后一事,现在陛下和宇文护都不知晓兄弟你回来了,兄弟的出现必定会让他们措手不及。依在下之见,兄弟应在早朝之前赶到,劝说更多的朝臣站在兄弟这边,务必要保住皇后。” 杨坚依计行事,劝说那些之前因势利导反对宇文护的人,要坚决站在他的队伍里,否则,若再让宇文护得了势,便是他们被秋后算账之时。果然,早朝之时,宇文毓见到杨坚出现在大臣之前,着实吃惊了不小。如今杨坚兵权在握,宇文护虽然有大冢宰之明,却无大冢宰之实,更多反对宇文毓废茱儿的声音,让宇文毓很是窝火,只好搁置了废皇后的提议。 杨坚对伽罗道,虽然陛下因为朝臣的反对,暂时不提废皇后之事,但他必定不会就此罢休。至于宇文护,因为这次险些被灭门,不报这血海深仇,必定难以在这朝堂立足了。独孤氏和宇文氏之间的恩怨被推向了顶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故而,从今以后便要如履薄冰。 又过了十日的光景,伽罗在提心吊胆之中度过。宇文毓禁止茱儿的亲眷前往探视,故而伽罗每日命人贿赂宫人打探姐姐茱儿的消息。 却道茱儿中宫之位苏日安暂时保住了,那些永寿宫之外的太监宫女却都是势利之人,哪里肯把茱儿当做皇后对待,在他们的眼里,徐贵妃已经是皇后了。故而,徐贵妃不让给茱儿送膳食,他们便不敢送,或者松了一些喂宫中猪狗的残羹冷炙。永寿宫的太监宫女感念茱儿平日里的恩德,便偷偷前往厨房偷了一些食物来。 忽而有一日,伽罗打听到姐姐茱儿身体不适,徐贵妃却阻止了消息外泄,不让御医前来医治,企盼着茱儿早日死去,自己便可以早日做了皇后。 伽罗便到宇文毓面前请求见茱儿一面,却又不好说茱儿生病一事,毕竟打探后宫生活乃是违禁的重罪。宇文毓仍然不肯,高颍给杨坚出了一计,只要能让陛下去永寿宫之中走一趟,虽然宇文毓恨茱儿,但终究夫妻一场,不至于看着茱儿病死。 这日早朝待到散朝之后,百官都走了,杨坚来到一位太监的面前,假意装作和太监很熟识,寒暄了几句引起宇文毓的注意,又假装同太监说悄悄话。那太监不明所以,却见杨坚转身之时,故意丢落一封书信,杨坚便假装鬼鬼祟死捡起来。 宇文毓走过来:“杨爱卿,方才你捡的是何物?” “没,什么都没有。”杨坚故作紧张。 “朕命你拿出来!”宇文毓呵斥道。 杨坚故意哆哆嗦嗦拿出信封,宇文毓接过信封看,上面写着:“杨坚亲启”,是茱儿的笔迹。在拆开,却见里面写道:“今夜子时,皇宫东南角门相见,与兄弟有密事相商,那时送信的太监会领你前来永寿宫,切记切记!” 宇文毓看了密信,勃然大怒:“好你个杨坚,竟然和皇后密谋,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杨坚跪倒:“陛下,冤枉啊,此人必定是宇文护派来陷害臣的,陛下若是不信,可与皇后当面对质!”(未完待续。) 第244章 顾全大局(下) 身体虚弱的茱儿听闻太监传报,陛下驾到,让宫女搀扶着自己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带着宫门太监们跪地迎接。 “陛下万岁,臣妾迎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茱儿说话有气无力。 宇文毓见茱儿如此境遇,倒也是生了怜悯之心:“皇后为何如此羸弱?” 正当宇文毓身后的太监要上前将茱儿搀扶起来之时,陪同宇文毓一起前来的徐贵妃道:“慢着!自从陛下打算废皇后开始,她便要绝食,以表示对陛下的不满,若非是臣妾等人苦苦相劝、提防,恐怕皇后早已不在人世,到那时陛下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之君了?若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陛下理应惩治,以正宫规才是。” 杨坚却道:“贵妃娘娘此话不可当真,此时皇后娘娘仍然是皇后,以臣对皇后娘娘的了解,绝不会做出这般举动,恐怕是皇后娘娘想用膳食,却吃不上吧?” “你区区一个罪臣,竟敢顶撞本宫?”徐贵妃恼羞成怒。 “闭嘴!”宇文毓也听出来杨坚话里有话,径直走进茱儿的寝宫,却见床榻一侧的小几案之上,只有两只碗,一只碗里面是糟糠,另一只碗里面却是看不明白,问道:“这碗里是何物?” 一个宫女跪道:“陛下,奴婢认得此物,此物便是皇宫墙根上生长的野菜。” “是谁?”宇文毓大吼一声,周围的太监宫女都吓得跪倒在地:“宫中的规制你们不知吗?皇后只要一日为皇后,便要按照宫中规制供给膳食,皇后都要吃糠咽菜,朕是不是要到街头当乞丐了?” 那个宫女有说道:“陛下,若非是奴婢将这碗野菜让给了娘娘,娘娘每日只有这碗糠了。” 宫女的这句话说出,杨坚鼻子不由得酸酸楚楚,泪如雨下:“陛下,恕臣欺君之罪。臣的夫人担心思念皇后,却入不得宫来,臣只好演了一出苦肉计,那封信并非是娘娘所写,乃是伽罗模仿皇后的笔迹,请陛下明鉴。” 宇文毓命人把那封信和茱儿以往的书信进行对比,果然如杨坚所说,笔迹有些出入,虽然深感惭愧,却又记恨茱儿念着魏文帝,挥挥手让宫女们将茱儿搀扶了起来。 杨坚命跟随而来的御医给茱儿诊脉,却见御医在诊脉之时,脸上一会喜悦,一会忧愁,像是有什么想禀报宇文毓,却欲言又止。 宇文毓忍不住便问:“皇后怎么样?” 御医看了看杨坚和徐贵妃,笑道:“陛下安心,皇后凤体并无大恙,只是有些虚弱,老臣开了一副药,与皇后调理调理,七日之后便可恢复如初了。只是自此以后,膳食不得再有闪失。” 宇文毓对身边的贴身的太监道:“自今日起,由你来监管皇后的膳食,若谁敢克扣半毫,皆以谋反之罪处置!” 杨坚见宇文毓下了这般旨意,心中放下了许多。 告别茱儿之后,杨坚出了皇宫,本以为可以回去让伽罗安心了,却被御医叫住了:“随国公请留步!” 杨坚回身却见那御医满面愁容,知晓必定是关于茱儿的身体:“娘娘身体有恙否?” 御医朝着四周看了看:“非也非也,乃是在下仰慕随国公已久,早就想请随国公家中吃酒,只怕是随国公不肯赏光啊。” 杨坚笑道:“哪里话,老先生德高望重,医术精湛,杨某乃是后生晚辈,承蒙老先生厚爱,真乃是荣幸之至!” 杨坚便随了御医前往他的住处,却是长安城外的一座草庵,临河而建,种植了一些稀奇花草,饲养了几只白鹅,倒也是清静幽雅之所在。御医端上来一坛子酒,和两只烧鹅:“这酒啊,乃是在下亲自酿制的,十年的陈酿。” 酒坛子打开,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杨坚称赞:“还未曾入口,便有几分醉意了,老先生不但是医术高明,手艺也是长安城首屈一指。老先生何不做酒水生意,倘若卖了酒水,想必一定是富甲一方了。” 御医摇手:“随国公笑话了,我们且吃酒。” 酒过三巡,御医泪如雨下:“可怜皇后娘娘,便要一尸两命了!” 杨坚听了御医的这番话,大吃一惊,细细揣摩,已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老先生可是说,皇后娘娘怀有身孕?” 御医点头:“方才在下给娘娘诊出了喜脉,却又不敢说,唯恐遭人毒手。” “这理应是喜事,为何老先生却要说是一尸两命?”杨坚问道。 御医道:“虽然娘娘怀了龙种,然而却因为连日来膳食未尽、忧思成疾,胎气有了异样,需要认真调理。” “开一些调理的药方便是。”杨坚道。 “方才在下在开药方之时,徐贵妃身边的宫女一直在我身后观看,想是懂一些药理的,倘若是他们看出药方之中有安胎之药,必定会加害于皇后。可若是不开药方,便是胎儿不保,左右都是为难,故而老臣说可怜娘娘要一尸两命了!”御医抹着老泪。 杨坚痛惜道:“皇后与陛下二十年的夫妻,盼望就是能为陛下延续香火,上天为何要如此捉弄人啊!” 神似恍惚的杨坚,不知是如何从御医家中出来,又不知如何回到了自己的府中。杨坚回到家中之时,杨广已经把崔夫人和伽罗的弟弟独孤陀接了回来。伽罗正摆酒洗尘庆祝,却见醉醺醺的杨坚从外面归来,问他入宫见到皇后没有,杨坚却又不说话,伽罗只好命人将杨坚送回屋子里安睡去了。 崔夫人这回来的一路上,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宇文毓要废皇后的传闻,也甚是担忧。伽罗安慰道:“明日我陪母亲入宫看望娘娘,母亲是陛下的岳母,定然会网开一面的。” 一家人又欢乐一阵子之后,伽罗安排了母亲和弟弟独孤陀的住宿,回到了房中,却见醉酒的杨坚在睡梦中呓语:“我要杀了徐贵妃,皇后休要拦我,我要杀了徐贵妃!” 伽罗生恐别人听到大逆不道,便捂住了杨坚的嘴巴。(未完待续。) 第245章 解甲归田(上) 次日酒醒之后,杨坚犹豫再三,还是将茱儿怀有身孕一事告诉了伽罗,也将御医老先生的担忧说了出来。伽罗听了也是左右为难,倘若将此事瞒下去,茱儿的孩子必定难保。茱儿盼望了二十年,若是知晓自己的骨肉没能保住,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倘若将此事禀报于陛下,必定会招致嫉恨独孤氏势力的宇文护和徐贵妃等人的毒手,骨肉仍然是不能保,姐姐茱儿更会因此而丧命。 崔夫人一大早地来敲门,也是因为挂念长女茱儿而侧夜未眠。伽罗为崔夫人开门,崔夫人便拉着杨坚问道:“贤婿,快与我说说,茱儿现在如何了?” “大姐她……”杨坚看了一眼伽罗。 伽罗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隐瞒,便将实情相告,崔夫人听了垂泪:“生逢乱世,却容不得忠义之人,我独孤氏问心无愧,老天却为何这般捉弄?” 崔夫人数着手里的佛珠沉默了片刻,猛地睁开眼,像是又什么话要对杨坚说,转而又闭口不言,可又像是不得不说,几次三番。伽罗便道:“母亲有话直说便是了。” 崔夫人叹息:“贤婿啊,莫怪我这老婆子自私,为今能救得了茱儿的却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可这么一来便是委屈了贤婿。” 杨坚道:“岳母尽说无妨。” “陛下之所以重新启用宇文护,贤婿可知为何?”崔夫人问道。 “此乃帝王的制衡之术,今时今日夫君功高盖主,让陛下有所忌惮,倘若宇文护倒下,唯恐夫君大权独揽,成为下一个权臣。”伽罗替杨坚回答道。 “是了,如此浅显道理,你我妇人都是知晓,旁人定然也是看得出来的。陛下和权臣宇文护又了共同的利益——牵制独孤氏余党,定然会对你有所牵制,而茱儿就更加危险了。倘若贤婿能……”崔夫人欲言又止。 伽罗很是着急:“母亲是何意,又不言语,这是急死人了。” 杨坚呵呵大笑:“岳母之意小婿明白,便是请辞去这柱国之职,解甲归田。宇文护除了我这心腹大患,反之,他便成了陛下的眼中之钉,处处提防,皇后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在陛下的庇佑之下,可保无虞。” “正是此意。”崔夫人回道。 伽罗惊讶不已:“母亲以前不是这般,从不问朝争之事,为何今日却说出这般深谋?” 崔夫人道:“其实我也是看透了这朝争,远离朝争未尝不是最好的自保,我在南朝听闻坚儿回到朝中围观,总是心中不安啊。” 杨坚道:“岳母放心,小婿今日便在朝堂之上请辞。” 伽罗不置可否:“夫君,如此大事怎可草率决断?何不问问颍哥哥?” “我主意已定,摆脱这纷杂的朝争,也是我日夜之向往。你我夫妻二人,带着一家老小,找一个僻静去处,躬耕渔歌,岂不快乐自在?”杨坚拍了拍伽罗的手背:“快与我更衣,拿我兵符来。” 换了朝服的杨坚,刚出了府门,便被得了消息高颍拦住了:“随国公可是要辞去兵权、解甲归田?” “为了救皇后,也只有这样了。”杨坚道:“莫非高兄弟不赞成。” “在下一万个不赞成!”高颍道:“杨兄弟你若是辞了兵权,不但救不了皇后,反倒会害了皇后。” “这又是怎么说?”杨坚不明白高颍的意思。 高颍道:“徐贵妃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气焰比以前嚣张,是因为找到了宇文护这个靠山。后宫的嫔妃们能得到地位,靠的便是在外朝有没有势力,连徐贵妃这种宫女出身的女人都能参透,杨兄弟为何犯了糊涂?陛下欲废了皇后却迟迟不能决断为何?乃是陛下和朝臣忌惮杨兄弟手里的兵权,兵权便是皇后的救命符,也是我等的救命符,你却把救命符交了出去,便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 高颍的这一席话,让随后赶来的伽罗也大为震惊:“夫君,颍哥哥说得有道理,望夫君三思而行。” 杨坚摇头:“非也,如今我的兵权并非是救命符,而是索命符,陛下能放下弑父杀兄之仇重用宇文护,便可见陛下有多么忌惮我手里的兵权,我一日在朝廷,他便一日不得安定,皇后就越危险。高兄弟莫要阻我,如今人命关天。” 杨坚推开高颍,骑上赤练马。 高颍拽住缰绳:“兄弟执意要交兵权,一定要将兵符亲自交到陛下手中,万万不可落入宇文护之手。” 杨坚道:“我自明白。” 杨坚在朝堂之上先是道出了皇后茱儿被御医诊断出有喜,朝臣一多半大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宇文毓心中也是喜悦,却听御医说,如今茱儿身体虚弱,必须认真调理方可保住胎气,忧愁上了心头。紧接着,又见杨坚交出兵符,以旧伤复发为由,要主动请辞了柱国大将军的兵权,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缘故。茱儿落得今日这步田地,却与他听信了徐贵妃谗言难脱干系。 宇文毓手里握着那枚渴望已久的兵符,却觉得有些烫手。有两重为难,其一,若是杨坚走了,这朝堂便又是宇文护一人独大,他的制衡之策便是无用了;其二,杨坚出自将军世家,又是百年难得的将才,若是他不在了,便是朝廷的损失。 杨坚跪求:“臣去意已决,只愿早早安心养伤,还请陛下恩准!” 宇文毓只好挥手道:“爱卿为国劳苦功高,朕心何忍?然若是不恩准,便是朕的昏聩,不能抚恤臣子。朕给你保留爵位和俸禄,兵符暂且在朕这里保管,他日朕需要你了,你不可推辞,速回京城辅佐朕躬!” 杨坚大喜:“谢陛下恩准,吾皇万岁万万岁!” 宇文毓又道:“爱卿只管安心养伤,皇后之事无须挂念,朕向你承诺,皇后所怀乃是真的骨肉,必定保全他们母子。将此话转告给岳母大人和伽罗。”(未完待续。) 第246章 解甲归田(下) 杨坚从朝堂之上归来,辞去了大司马之职,如释重负,忽然觉得一身轻松了。刚进了府门,就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犹如六七岁的小童一般。 却不知,此时的吕夫人已经是万分地愠怒了,正在和崔夫人争吵不休。 “你为何撺掇我儿辞官,这可是关系到我杨氏一族的世代荣华,却只因为你那个女儿,便要置我们杨家不顾吗?”吕夫人责难着崔夫人。 伽罗为难,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丽华劝道:“若父亲没有此意,外祖母一人也难为,还请祖母不要责怪外祖母。” 崔夫人也道:“虽然我这个老婆子确实爱女心切,可是,亲家母难道看不出吗?如今陛下和宇文护联手,便是坚儿不辞官,也难免日后不为其所害。宇文氏何等阴谋,可曾见得我夫君的下场?我是过来人,夜夜都梦见夫君当年的悲惨,我不想女儿也像我这般没了夫君,亲家母也想失去儿子吗?” 崔夫人此言让吕夫人语塞,想也是有几分的道理,伽罗道:“事已至此,请夫人息怒,待夫君回来,再做商量。” “母亲休恼。”杨坚上前说道:“孩儿此番打算并非是鲁莽之举,如今陛下已经答应了孩儿的请辞,在此乱世,即便是位极人臣,也难得一日的宽心,伴君如伴虎,又有奸臣当道,还不如解甲归田,孩儿陪伴二老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陛下天恩,保留了我的爵位和俸禄,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了,何乐而不为呢?” 吕夫人这才宽了心,抚摸着杨坚的手:“只是苦了你了。” 吕夫人的心结解开了,高颍却一直是忧心忡忡,待到崔夫人和吕夫人离开之后,便对伽罗道:“我心仍然不安,杨兄弟此番辞官,绝非上上之策,即便是陛下宽容,那宇文护也并非是上善之辈。” 伽罗寻思着也是:“倘若宇文护再来报仇,我们手无寸铁,岂不是他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高颍又道:“如今宇文护已经失势,陛下又掌控了兵权,他不会兴风作浪,倘若是将来他又,却不好说了。” 伽罗又道:“颍哥哥可有好主意?” “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是长安城危险,不能再待下去了,得速速离开才是。”高颍道。 众人商议了一下,崔夫人道:“既然长安城不能留了,便去我清河的娘家,如何?” 杨坚大喜:“素来听闻清河崔氏乃是汉人的世家大族,数代以来,尊奉孔孟之道,在汉人里势力盘根错节,亦有很多鲜卑贵族巴结崔氏,争相与崔氏成亲。如今能投靠崔氏,是我们的荣幸。” 一家人做好了打算,便收拾了细软准备出发,而杨丽华却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伽罗询问再三,杨丽华才羞涩地道出了少女之思——乃是因为担心此去之后,再也见不到了李渊,故而有些不舍。 伽罗便和杨坚议定,既然子女已经到了婚嫁之年,又相互有倾慕之意,不若两家就定了亲事,也是亲上加亲。 杨坚想想也好,本来沙华对伽罗有几分的偏见,若是能因为这门亲事,缓解姐妹两人的恩怨,倒也是好事。况且如今李昞早逝,沙华和李渊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这样一来,也能多多互相照顾。 于是,伽罗便请沙华来商议,沙华却道:“想是你那丽华一厢情愿吧?却不曾听我家渊儿提起过,便是二人互有情愫,也是因为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理,这门亲事我是不赞成的。” 看着沙华如此坚决,伽罗只好问李渊。李渊听闻姨母赞成他与丽华的婚事,自然是高兴的了,却又听姨母说,他母亲是竭力反对的,希望他能劝劝母亲。李渊却犹豫了:“姨母,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渊儿侍奉母亲处处小心,不敢招惹母亲不高兴。每每看到母亲在无人处感慨天命,以泪洗面,渊儿心如刀割。虽然渊儿挚爱丽华,却不能违背母意,伤了母亲之心啊。” 李渊的话刚说完,躲在门外头痛的杨丽华便气愤地冲了进来:“李渊,你不是这么说的。以前担心我父母反对我二人的婚事之时,你便说道,无论多大的困难,只愿和我在一起,大不了到时候以死相逼。今日却为何变了说辞,难不成都是骗我的?” 李渊不知所措:“丽华,你且听我说,以前并非是在骗你,可如今不是姨母反对,而是我母亲不赞成,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丽华很气愤:“姨母不过是拒绝了我母亲而已,只要你执意同意这门亲事,以死相逼,姨母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岂会不答应?分明是你心中没我。” “你却不曾见过我母亲每到三更时分,便一人独坐窗前,暗中含泪,有时候悲伤过度,便要轻生,若非是那几次丫鬟们和我撞见,母亲恐怕早已不在人世。”李渊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伽罗听了此言,极为震惊:“怎么会有此事?你母亲为何要这样?” 李渊道:“姨母还不知道为何此番我母亲要将弑杀前朝皇后的罪名,栽赃给杨广兄弟吗?正是因为母亲她痛恨姨母嫁给了姨父,如今是儿女绕膝,幸福美满。而她自己却这般命苦,幼年丧母丧父,如今又丧了丈夫,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怨天尤人又无可奈何。因此,便记恨姨母。渊儿也劝过母亲不要一家人相互仇恨,可母亲反倒以死相逼,让渊儿不要向陛下认罪承认实情。” 伽罗更是心寒:“却苦了你们母子,此事暂且不提,待日后再议。回去转告你母亲,前番之事,我并未挂在心上。如今奸臣又重回朝廷,我等举家离都,你们母子在京城,在朝堂之上,一定要小心为上,若是有难处,去往清河送信,我和你姨父必当竭力帮助你们母子。” 李渊含着泪跪谢,又和杨丽华依依惜别:“丽华,倘若你有心仪之人,便可不再等我。你我今生无缘,却待来生吧?”(未完待续。) 第247章 此情可待(上) 李渊狠得下心如此决绝,让杨丽华的世界飘起了一场大雪,如同是数九寒天的冰冻三尺。 一家人收拾妥当,将一些值钱的东西变卖了,得了一些资产。生逢乱世,这一路上倘若带着这么多钱财,会招致山贼马匪的劫掠,是个沉重的负担。杨坚的意见是将这些钱财充作军资,也算是为国尽了最后的忠了。而伽罗却想,倘若父亲独孤信在的话,必定会将钱财散给穷苦人家,或是接济流民,却也是一大善举。 高颍却不赞成两人的想法,倘若是给了朝廷,会有大部分不能用到实处,而被某些将领中饱私囊。若是接济穷人,虽然能帮助他们度过眼前的一时困难,可终究还是会劳苦一生,无济于事。 高颍深谋远虑,料想将来杨坚也许还会回来,若是没有经费打点关系、收买旧时的属下,却也不行,必须为将来做充足的打算。可这样的话又不能明说,杨坚和伽罗得知必心生厌恶,高颍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 李渊来拜访高颍,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做谋士。伽罗和杨坚也赞成让高颍留下,毕竟他是饱学之士,应该人尽其才,辅助李渊建功立业。高颍却不作答,只是让李渊暂且回去。 高颍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人,此人便是杨广。杨广夜半时分找到高颍,问及白日里为何不追随李渊。 高颍问道:“公子是希望在下追随他,还是不希望?” 杨广却道:“此乃是大好事,李渊兄弟为人忠厚,不仅天资聪颖,更是胆识过人,如今身为唐国公。虽只是前将军,却熟读兵法,将来必定是柱国栋梁,先生难道看不出来?” 高颍冷笑了两声:“公子和谁学得如此虚情假意?最不希望在下去辅佐李渊的便是你吧,或者说,连你父亲辞官这件事,你也是从心里不赞成的。” 高颍道出了阳光的内心,继续说道,根据他的观察,在三兄弟当中,对杨坚辞官一事,反应各不相同。长兄杨勇是明里反对,毕竟他是长子,是最可能继承杨坚爵位和兵权之人;二弟杨广心中反对,表面上却是赞成,因为他知晓父亲的决断不是他一人所能左右的,与其让父母不高兴,不如暂时隐忍;三弟杨俊为人单纯木讷,父母说什么便是什么,却没有自己的想法。 故而,伽罗最喜欢的便是杨广,因为他聪明,擅于审时度势,揣度父母的心意,总是做的恰到好处不做作。杨广为人外圆内方,和独孤信在气质上有几分的相似,不像杨勇那样锋芒毕露,做事情过于鲁莽。 高颍说出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他愿意辅佐杨广。高颍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杨广比他的兄弟们要前途无量,而是因为伽罗青睐杨广,这也算是为满足伽罗的心愿,渐渐地把杨广培养成她心中所希望的有用之才。 杨广也道出了心中的愁苦,担心此番一去,将来便难以再回来了,他可不想做无所事事的公子哥。高颍很欣慰杨广又雄心壮志,却再三嘱托,成大事者,一定要学会隐忍。暂且随父母离去,将来必有回来之日。 安了杨广的心思之后,高颍说他目前必须选择留下来辅佐李渊,直到杨坚将来回来为止。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潜伏在朝堂之中,将杨坚的追随者笼络住,也可以为杨广将来成就大业做好准备。杨广听了此言,心中甚为欣慰。 高颍让杨广办一件事情,将家里变卖的这些资产,转移到长安城首富金安民那里,但一定要做到不让父母察觉是有意为之,否则,这些钱财一定又要流落到朝廷或者是流民的手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杨广为难:“先生,父母正为这些钱财犯愁,在这些钱财妥当处置之前,不会放弃戒备,你却如何让我让他们不能察觉?” 高颍拍了拍杨广的肩膀:“如何证明你的谋略和胸怀,此事若是办得妥当,便是我没有看错人。” 杨广会意,次日,便悄悄地带着这些钱财去长安长乐坊赌去了,把所有的资产都输了,实际上是暗中和金安民商量妥当,做了一个局,假意输钱,顺利将钱财转移了过去。 任务是完成了,杨广不得不背下败家的黑锅,果然,此事传回了家里,杨坚是气急败坏,一定要剁了杨广的双手方能泄恨。吓得杨广不敢回家,伽罗也是失望至极,一向宠爱的广儿,竟然做出了这般不争气的事情,怎能不伤心?一边袒护着广儿,劝慰杨坚不要冲动,一边却过不去自己心中的这道坎,真恨不得拿着扫帚,狠狠地教训这个不孝之子。 高颍早有准备,能救杨广的只有两位老夫人,一位还不够,必须两位老夫人同时劝慰,搬来了两位救兵,杨坚才不得不饶了杨广。但是仍不能消除心中的愤恨,不允许杨广随行,省得看着生气。 伽罗对杨广道:“你这般混账,丢尽了为娘的脸面,将你待到清河外太公家,为娘都觉得没有颜面。你且留下来,半个月后再启程。” 杨广只好答应了,免不得在高颍那里抱怨,出的是什么破主意,竟然毁了他的清誉。高颍呵呵大笑:“这么大的功劳,日后你还要感谢我呢。” 一家人正式启程了,这一路上,杨丽华期期艾艾,饮食难安,消瘦了下来。女儿毕竟是母亲的心头肉,若非是自己与四姐沙华之间的恩怨,却也不会拆散这一堆青梅竹马长大的鸳鸯。 伽罗对伽罗道:“渊儿既然心中有你,说出这般的话语,也是出于无奈,相信母亲,他日若是有机会,必定还会来找你。你只需每月给渊儿去信,相信再心如磐石,也终究会有融化的一天。也终究有一日,你姨母回心转意了,也是你们二人重新团聚的时刻。” 杨丽华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未完待续。) 第248章 此情可待(下) 一路的奔波劳顿,伽罗一家人也是习以为常了。自从独孤氏遭难以来,他们一家人何尝不是在奔波之中度过的?总算到了清河地界,崔夫人的长兄崔博然带着族人迎接五十里。 崔博然乃是饱读诗书之人,淡泊名利,继承了祖产,在清河地方上日子过得倒也是殷实。清河崔氏,自从春秋时期,便是中原的名门望族,一直到了初唐时节,仍然有很深的影响力,尤其是南北朝时期,鲜卑的关陇贵族争相与清河崔氏结亲,以赢得中原汉人的支持。当年崔夫人的父亲,也正是看上了独孤信为人忠烈,便将崔夫人嫁了过去。 伽罗至今才算是真正见过了外公家的人,也是陌生得很。崔夫人和兄长数十年未曾谋面,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老泪浑浊地望着对方,久久不能言语。崔夫人看着家乡的风貌,并未曾改变,而面孔全然陌生了。那些子侄辈、孙儿辈的人,更是不知姓名。正所谓后世诗人有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便是离乡之苦,女人之悲哀,便在于嫁作他人妇,却与故人决。 伽罗和杨坚见过了舅父,崔博然接风洗尘。对杨坚的才能是大加赞赏,并许诺杨坚良田千顷,可保一家人生活富足。杨坚本是要推脱的,以朝廷有俸禄为由,崔博然却道,杨坚的爵位虽然保留,然而若是不回朝廷为官,无功无名,爵位也只能承袭三代,三代之后子孙的生计还是要有打算的。 杨坚只好接纳,在崔博然送的一处宅子里将家人安顿妥当。 高颍每十日便从长安送来书信,告知伽罗和杨坚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自从杨坚交了兵权,宇文毓果然信守承诺,也是出于对茱儿的旧情,悉心照料茱儿。茱儿身体无恙,这也惹得宇文护和徐贵妃的妒忌,虽然表面上安分守己,却暗中算计着茱儿腹中的胎儿。 约莫过去了半年的光景,这半年来,宇文毓和宇文护这两位君臣之间一直在暗中展开角逐。没有了杨坚这个对手,宇文护千方百计想扩大自己的实力;而把宇文护视作大敌的宇文毓,一点点地剥夺宇文护手中的兵权,他这个大冢宰名存实亡,并没有什么权力。 送信的人每每回长安之时,杨丽华都会让他带上自己给李渊的书信,每一次送信的人再从长安回来,杨丽华都去询问李渊有没有回信,都是失望而归。忽而有一日,送信人带来了李家的书信,竟然是婚礼的请柬,吕夫人让李渊和窦氏成亲。窦氏乃是宇文毓的表妹,吕夫人此番算计,意图和皇帝攀亲,以图彻底甩掉对杨氏一族的依赖,让李渊借助皇亲的势力,在朝廷立足。 杨丽华看到这封请柬,犹如一把带血的利刃,扎进了她的胸膛,便犹如坠落到了无底的深渊,绝望弥漫了心头,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不知杨丽华晕了几天几日,待到醒来之时,却见担忧她的母亲坐在她的身边,忽而却觉得母亲消瘦了许多。 伽罗见杨丽华醒来,心中大喜。告诉杨丽华,李渊的婚礼已过,让留在长安的杨广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出乎伽罗意料的是,杨丽华并没有哭泣,只是仅仅抱住她:“母亲,女儿无碍,莫要担心。” 真的是无碍吗?伽罗乃是过来之人,明白女儿这是强忍着内心的伤痛,若是得不到排解,郁结于心,劝杨丽华哭出来。杨丽华笑了,笑得比阳春三月的牡丹还要灿烂,杨丽华笑得越是开心,伽罗越是难受。想起当年姐姐茱儿没能和意中人魏文帝结为夫妻,当时的苦楚,在伽罗幼年烙下了深刻的印记。茱儿嘱咐过伽罗,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之人。伽罗是幸运的,嫁给了自己爱的,也爱着自己的杨坚。 向往着一家人幸福和乐的伽罗,更也是希望女儿伽罗也能得到自己幸福的归属,也想着尽努力撮合丽华和渊儿的亲事,现在一切都成了枉然。伽罗拍着杨丽华的后背道:“母亲还在呢,他日必当给你找个好公子。” 自此以后,杨丽华看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谈笑风生。杨坚便放心了许多,而伽罗却心中揪扯——丽华表面上的平静,分明是在掩饰内心的波澜。 伽罗本来让杨广晚一个月随后来清河,谁想他竟然在长安城待了半年还不见来,几次书信催促,却见他言语含糊,不肯回来。长安城乃是是非之地,杨广虽然在三兄弟当中最为稳重,然而自从上一次赌钱输了家底,伽罗便对杨广品行有所顾忌。 杨广之所以在长安逗留不肯回来,乃是迷上了青楼。长安城内最有名的青楼——望月楼,云集着天下有才之女。望月楼最有名的姑娘,名叫萧婉。萧婉本是西梁国的公主,后因为大周灭了西梁国,西梁国的皇族遭遇灭门,萧婉被贩卖到了望月楼。故而富家子弟慕名萧婉的才艺和美貌,前往一睹风采。 萧婉虽然沦落风尘,却依然保持着皇家贵族的气节,在望月楼待了一年,只有寥寥几位公子有幸和她谋面。让萧婉是作陪有条件的,不仅要世家子弟,更是要品貌才德俱全。若想与萧婉共度良宵,需要吟诗作对。长安城里纨绔子弟居多,故而很少有人能得萧婉的欢心。 其实,杨广也早早听过萧婉的名声,对萧婉仰慕。奈何父母在身边,不敢有所妄动。不想阴差阳错,母亲伽罗让他晚一步去清河,留他一人在长安,岂不是鱼入大海、虎归深山? 萧婉听闻杨公子拜访,心想也不过是纨绔子弟罢了,且考他一道难题,让他知难而退,也懒得见上一面。萧婉让老妈子拿着一把洁白的折扇出去,送与杨广,上面既没有字迹,也没有画作,只是让老妈子给杨广捎一句话:“公子请回吧!”(未完待续。) 第249章 风月之中(上) 杨广听老妈子说,萧婉姑娘不愿见他,只是给了他一个空白的折扇,甚是不愉快,便对老妈子道:“告诉萧姑娘,我乃是大司马杨坚之子,让他出来见我。” 那老妈子冷笑道:“除非是当今的陛下,一道圣旨将我们家姑娘传到了宫中去,否则,就得看我们家姑娘的心情。更何况,你们杨家已经失了势,何必在这里耀武扬威?” 杨广拿着折扇离开,心有不甘,抬头仰望了萧婉的闺房,却似乎有人在门缝里头盔他,仔细一看又像是没有,想是自己眼花多疑了。 李渊虽然新婚,心中所想的却是杨丽华,因而,自新婚之夜到如今已经有五日了,却不曾碰过窦氏的一根手指。窦氏哪里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打小就是娇生惯养,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见李渊这般怠慢她,便告状到了沙华那里:“连当今陛下都不敢怠慢我,你们李家却为何如此高傲,不把我当人?若是如此,当初何故来我们家攀亲?不若恳请给我一纸休书,让我回娘家去算了。” 沙华舔犊之心,替李渊说了一句好话:“渊儿为人内敛羞涩,容我慢慢教诲。” “若是今晚不见夫君在新房内,我也只好回娘家去睡了。”都是撂下狠话抽身离去。 沙华心中也是有几多委屈,没成想却娶回来一个活祖宗,比她青春年少之时还要猖狂。一山怎能荣得了二虎,沙华想着暂且忍耐,待到他日,必定教她做李家儿媳妇的道理。 是晚,杨广和李渊失意的两兄弟在酒楼之上饮酒,杨广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根本就没听进去李渊没完没了的唠叨诉苦,只是李渊端酒杯的时候,杨广随意地应和一下。 见儿子不归的沙华,生恐窦氏真的就回了娘家,得罪了窦家的人却不好办,便带着雨儿匆匆来找李渊。 沙华见了杨广,自然是不高兴的了,拉着李渊:“你好不争气,要气死为娘吗,怎么又跟这个败家子混在一起?” 杨广本来看在沙华是长辈的份上,准备起身行礼,听闻沙华这般说他,心中也甚是不爽:“让姨母心生厌恶,实乃广儿的罪过。可广儿终究还只是晚辈,本应悉听姨母的教诲,却见姨母这般性情,难以想象我表兄是如何这般知书达理的。” 沙华大怒:“好你个杨广,竟然这般目无尊长,也就只有你母亲能教导出这样的不肖子。” 杨广又道:“姨母息怒,广儿不过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平日里他人见了广儿,都觉得广儿尚且懂得礼数。” “你,你……”沙华气得想抽杨广嘴巴,被李渊拦住了:“母亲息怒,母亲息怒,我这就随你回家。” 李渊给雨儿使眼色,强行将沙华拉了回去,沙华对李渊道:“今后不许在和这个混小子来往。” 目送沙华母子离去之后,杨广只好坐下来又喝酒了,不想店家上来,告知杨广酒楼要打烊了。 想着无处可去,心中惦记着萧婉的杨广,又信步来到了望月楼,借着酒劲大吵大嚷着要萧婉见上一面。嚷着嚷着便又哭了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孩子一样,一边捶着胸口,一边诉苦:“自从姑娘到这里以来,我杨广没日没夜地倾慕姑娘。奈何,身为贵族公子,却不能出入这风月场中,只把相思化作一江的春水。如今的我本该在清河,为了姑娘在长安逡巡了半年之久,姑娘却不肯让我见上一面。” 杨广的这些话,传到了萧婉的闺房之中。萧婉心中有所悸动,所谓酒醉吐真言,看杨广说得如此动情,应该是肺腑之言。悄悄地闪开门缝偷看,楼下哭成泪人的杨广,确实是一表人才,果然是贵族子弟。萧婉又想到,自己命途多舛,沦落成为风尘女子,本来以为暗无天日,才不想伺候那些酒色之徒。倘若眼前这位杨公子是真心真意,倒也不辱没了她西梁皇族的身份。 萧婉有意想帮助杨广,解开给他出的难题,转念又想,男人大多是靠不住的,这杨广既然也能来望月楼,是不是真心仰慕她呢,不得而知,不若再考验他一番。便命老妈子将醉醺醺的杨广搀扶进客房里休息,命一位最擅长揽客的姑娘秋菊相陪,试探他的品性。 在萧婉来到望月楼之前,秋菊便是望月楼的招牌,论姿色可能要胜萧婉一筹。但终究也只是姿色好一些,至于贵族气质或是诗书才气,跟萧婉自然是比不了的。当然了,秋菊也有萧婉比不上的绝活——揽客。望月楼有一半以上的生意,多亏了秋菊姑娘。 醉意浓浓的阳光,被搀扶进了满是浓浓花香的客房里。秋菊身着轻纱,微露,笑意盈盈地来到了阳光的面前:“杨公子,缘何喝得这般不省人事,若是伤了身体,让奴家好担心啊。” 杨广努力睁大醉醺醺的双眼:“你,你是谁?” 秋菊道:“杨公子看清楚了,奴家就是你日思夜想的萧姑娘啊。” “来,来本公子面前。”杨广朝着秋菊招手,秋菊轻盈地坐在了阳光的大腿上,纤纤细手捧着杨广的脸:“公子好好看奴家。” 杨广看仔细了:“你不是萧姑娘,走开,让萧姑娘来。” 本来想把秋菊推开的杨广,却不曾想秋菊将袖子微微一扇,幽幽体香扑面而来,让杨广筋骨都酥麻了。秋菊又轻轻褪去身上的薄纱,如蓝田玉一般的肌肤映入杨广的眼帘。 杨广虽然刚刚十来岁,却早已知人事,多少回梦中梦到过那般羞涩。如今这羞涩却就在怀里,撩拨着他初开的情窦。 恍恍惚惚之中,杨广仿佛觉得自己堕入了仙境,半推半就地被秋菊解了衣衫。作为一个懵懂的少年,初次接触这般温润,一般没人能把持得住。 秋菊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这等无知的少年,怎能不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未完待续。) 第250章 风月之中(下) “也不过如此嘛,口口声声说倾慕萧姑娘的,还不都败在了老娘的手里?”秋菊心中暗想。 自从萧婉来了以后,秋菊在望月楼的绝对地位被抢夺了,心中自然是不平的,想着自己一人支撑了大半个望月楼的生意,却被一个区区只有十来岁的黄毛丫头抢了去了。然而,人本就是有三六九等,萧婉毕竟出身皇族,身上流着的血液就天生与她这等下贱出身的人不同,秋菊也只能屈居忍下了。 秋菊便在那些倾慕萧婉的访客身上下手,每每有贵公子来拜访萧婉,秋菊便来勾搭,十有八九的贵公子都会就范,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之下。眼下这个杨公子似乎也不例外呢,秋菊得意了。 正待秋菊要教杨广做真正的男人之时,杨广又忽然像是酒醒了,将秋菊推开,并把她的衣服扔了回去:“滚开,滚!” 秋菊也很诧异,拒绝她的男人,杨广还是第一个,对她来说,也觉得是一件奇耻大辱之事:“没有见识的黄口小儿,真是老娘的晦气。”便气愤地离开了。 萧婉听闻秋菊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大喜,让老妈子拿出笔墨,在锦帕上写了一个“白”字,悄悄塞进了杨广的门缝里。 嘴唇干裂的杨广,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看到门口有一方锦帕,打开看上面除了一个“白”字什么都没有,以为是方才的秋菊掉落。他正要把这方锦帕扔出去,忽而想到之前的那把结拜的折扇,再仔细看那“空”字的笔迹,清丽秀美,绝非是一般风尘女子所写,莫非锦帕和折扇二者有何关联? 洁白的擅自……杨广忽而便想起来班婕妤的那首《怨歌行》:“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杨广顿悟了这把扇子的含义,也明白了萧婉对待访客拒而不见的用意。萧婉命运坎坷,流落风尘自然是无奈之举,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是想嫁一个能托付终身之人。班婕妤当年正是被负心汉抛弃,感慨命运,才做了这一首《怨歌行》,萧婉何尝不忌惮那些慕名而来的公子哥,正是寻得一夜的欢愉,之后又把她当做扇子一般,扔到某个角落无人问津呢? 想到这里,杨广不禁潸然泪下,举头望了一眼夜空的那轮皎洁的圆月,忽而便也明白了,萧婉似乎在暗示他今夜两人可以见上一面。然而,杨广又有一些踌躇了,这些兴许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揣度,倘若这一方锦帕不是萧婉送来的,或是萧婉姑娘并非是他揣度的这般想法,岂不是自己过于冒昧了? 蓦然间,又有些伤感涌上了杨广的心头,在低头之时,忽而见望月楼的后花园,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亭亭玉立一位姑娘。姑娘也在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身边有一个老妈子陪伴着,看得出姑娘的身影,似乎也有几分的伤感。 凭借着乳白色的月光,杨广依稀分辨出,那亭子上面写着白月亭。杨广揣度,这位姑娘会不会就是萧婉?而那个“白”字又是不是在暗示着他在这个亭子里相会呢?可倘若又不是萧婉姑娘,即便是萧婉姑娘而她又并非此意,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又该如何? 几番斗争之后,杨广还是决定前去相会,拉下这面子,总比失去一次良缘要好的多。 萧婉姑娘写下那个“白”字,正是暗示杨广《怨歌行》的含义,在闺房之中苦苦等待,却依然不见杨广前来敲门,心中自然是怨怼的。萧婉姑娘埋怨杨广过于木讷,还不若曾经见过的几位贵公子那般精明。 老妈子笑道:“婉姑娘见过的那几位公子,都是风雨场中的常客,花花公子做派,自然懂得揣度姑娘的心思,而这位杨公子必定是个正人君子。又或者是杨公子睡着了,方才你也看到,他喝得酩酊大醉,又被秋菊姑娘几番折腾,也许是累了。” 老妈子的话说到了萧婉的心坎中去了,觉得心中烦闷,看着外面月色姣好,便信步来到了白月亭,静静地赏着天上的明月,却不想,正在被楼上的杨广欣赏着。 杨广来到白月亭,却是出乎萧婉姑娘的意料,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都为对方的外貌和气质惊讶不已。杨广心中不由得赞叹,果然是皇族出身,金枝玉叶,这般的样貌除了自己的姐姐杨丽华,在长安城里却也寻不着第二个能与之媲美的了。萧婉姑娘也是暗中庆幸,果然是伽罗的儿子,独孤信的外孙,真是生得风流潇洒。 老妈子见两人看对了眼,识趣地离开了,独留二人在此。 “杨公子,你来了?”萧婉姑娘先打破了沉寂。 “你是萧姑娘?”杨广问。 “正是。”萧婉姑娘朱唇微启,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莞尔一笑:“杨公子也来这里赏月?白月亭是望月楼最好的赏月之处,在这里看月亮,比别处更明亮,更皎洁。” 杨广抬头仰望,果然是比方才在客房之中看着要美得多。忽而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却比自己还要落落大方,并没有普通人家姑娘的拘谨和羞涩。 两人便在这白月亭下促膝而谈,却相见恨晚,谈着谈着,便觉得情投意合,相互便依偎得更加近了。眼看天就要破晓了,两人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老妈子过来催促:“婉姑娘,快快回去,倘若是让老鸨看到,必然是不好的了。” 杨广哪里舍得萧婉姑娘离去,紧紧地抓着她的玉手不肯放开,老妈子急了,将杨广的手掰开:“杨公子可不要害了我们家姑娘,想和姑娘相见,必须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来,五十两黄金先送上,还要过了层层考验。若是让外人知晓婉姑娘与男人私会,便是降了我们家姑娘的身段,老鸨子会动怒的!”(未完待续。) 第251章 美人一笑(上) 萧婉对杨广道:“公子也莫要着急,若想长久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公子可将奴家赎回,救我脱离这苦海,我们便可以长相厮守了。” 目送萧婉匆匆离去,空气中还遗留着萧婉身上的芬芳,杨广便觉得自己害了相思,深深地爱上了这位只见了一面的姑娘。 再说李渊,这一夜度过的并没有杨广浪漫,被母亲沙华强行带回家,塞进了洞房。本来新婚之夜乃是千金难买的春宵一刻,然而和一个不爱的陌生人同床共枕,却似乎又是一场可怕的美梦。 是晚红烛斑驳,为了弥补大婚当夜没有掀盖头的不足,窦氏命丫鬟又将红盖头重新盖在了头上。按照窦氏大小姐的规矩,李渊想入洞房,跨火盆、吃饺子等习俗,一样都不能落下。真是搅得李渊头疼不已,甚而便想离去,无奈母亲沙华在门外盯着,只好转身回去。 走完了程序,李渊伸手去掀开盖头,看清了窦氏的面容,却是样貌平平,让李渊大失所望,更或者说,李渊并没有对窦氏抱有希望。长安城内的女子,有谁能比得上杨丽华呢?然而,能像眼前这般的其貌不扬,却是李渊始料未及的。 “怎么?夫君不爱看我的脸?”窦氏看得出李渊的不满,更是闹了脾气:“比起你那朝思暮想的杨丽华,是不是差了远了?” 原来窦氏从下人那里打听到了杨丽华和李渊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才对这门亲事不情不愿。窦氏自小娇生惯养、众星捧月,哪里受得了被别人比下去的感觉?李渊支支吾吾地遮掩,越遮掩,越被窦氏毒舌相逼,不得不承认和杨丽华的过往。窦氏以为自己受了委屈,哭哭啼啼地闹腾。在门外的沙华听得明明白白,进来替李渊说好话,劝慰窦氏,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不可能会再对杨丽华心存念想,会一心一意只对窦氏一人,才算是安抚了窦氏的心。 李渊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以安心睡上一觉,却不想被窦氏拉了起来,做新婚之夜该做的事情,而且不能流露出丝毫的不情愿。 此事后来被杨广得知,笑得半天合不拢嘴。杨广埋怨李渊没有骨气,当初伽罗为他和杨丽华撮合之时,李渊不该拒绝的。如今可好,顺了沙华的意思,和相爱的人天各一方还不算,竟然要和这等人同床异梦,这还只是漫长婚姻的开始,料定今后李渊必定是在地狱之中度过了。 杨广惦记着萧婉的嘱托,前去和老鸨商议给萧婉赎身一事。老鸨漠然笑了:“杨公子好阔气,我们家姑娘的面都没见到,便要给她赎身?以前听说杨公子把家当都输光了,老身还不信,今日方才见识,若说这天下最败家的公子哥,老身只服你!” 老鸨报出了萧婉赎身的价格——两千两黄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老鸨又说:“杨公子都把家当输光了,想也是没有什么钱财了吧?我劝杨公子还是打消了念头。长安城里有那么多良家贵族的小姐,以公子的家世,娶一个美丽娴熟的不在话下,为何却要在这风月场中豪掷千金呢?” 杨广道:“区区两千两黄金何足道哉?萧姑娘贵为金枝玉叶,岂是长安城里的那些深闺女子所能比拟的?明日此时,我便要来赎回萧姑娘,还请你多多照顾。” “好大的口气,老身等你便是。”老鸨起身离去了。 杨广来到长安首富金安民家里,欲取出寄存在这里的钱财,要拿出两千两黄金来。金安民大吃一惊:“杨公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可是大司马要回长安城?” 杨广道出了要赎回萧姑娘的来意,金安民默不作声,高颍曾经吩咐过,让金安民把守好了这些钱财,若是杨广要来拿,必须先来通知他。没多久,高颍匆匆赶到,好似做父亲的恨铁不成钢一般,劈头盖脸对杨广便是一通训斥:“广公子,我高颍真是看错了你,你竟然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豪掷千金?你可知两千两黄金是多少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寄放在这里的一半罢了。”杨广的回答轻描淡写。 “你也知道是一半,少了这一半的黄金,将来你父亲要是回了长安,便少了这一半黄金的人心。”高颍道。 杨广却不依不饶:“如今我父亲也并无意回来,赎人也是功德一件。” 高颍仍然不肯退让,把杨广逼得急了:“先生,我一向敬重你,今日却为何这般与我过不去?此乃是我们杨家的产业,我想用在何处,便用在何处,你为何要阻拦?莫不是你已经一心一意做了李家的奴才?这些钱财却是你为李渊准备的?好啊,竟然用我们杨家的产业,来替你的新主子卖命?” 这话说得高颍无言以对,愤恨地他只好离去:“也罢也罢,我高某识人不明,竟然看上了这么个纨绔子弟,真不如便一心一意扶持李渊是好。你杨家的产业,随你用吧!” 杨广得了两千两黄金,速速前往望月楼,老鸨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便见到了一堆堆黄橙橙的真金,放在屋子里都闪瞎了眼睛,一个个都验了货真价实,便开心地收了起来, 老鸨对杨广阿谀道:“果然是随国公大司马的儿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安城里没有几家贵族能像这般迅速变出这么多的金子来。从今以后,萧姑娘跟了杨公子,我老身也算是安心了。” 萧婉当日便收拾了东西,从望月楼离去,和老妈子作别,从此以后便脱离了苦海。萧婉被赎出来的消息,很快在长安城里不胫而走。当杨广和萧婉走出望月楼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那些对萧婉垂涎很久而不可得的公子哥们。今日却幸得一见,都赞叹杨广的好福气,也是沾了杨广的光,他们才能一睹萧婉的尊容。萧婉在杨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公子哥们追随马车数里路不肯散去。(未完待续。) 第252章 美人一笑(下) 被从望月楼赎回来的萧婉,和杨广二人便是比翼双飞,在长安城里缠绵悱恻,更不敢回清河见母亲伽罗了。 眼看着自己的兵权一点点被削弱,宇文护不能坐以待毙,挑起战事是他唯一能重新掌握兵权的出路,便悄悄命人前往齐国送书信给大都督斛律光,企图勾结齐国太尉段韶,对大周施加兵力。 斛律光自从娶了伽罗的贴身丫鬟晴儿之后,只恩爱了一阵子,就移情别恋另外纳了许多的妻妾,其中不乏名门望族出身的贵族女子。晴儿不但被斛律光所冷落,还经常在斛律光醉酒之后,要被斛律光虐待的皮肉之苦。可怜细皮嫩肉的晴儿体无完肤,望天垂泪,对伽罗恨之入骨,只能向唯一的亲人雨儿诉苦。雨儿之所以要在宇文毓面前指认杨广兄弟杀了郁久闾,正是因为出于对伽罗的恨。 宇文护送给斛律光书信的同时,也送去了千两黄金,斛律光虽然并非是那种贪婪之辈,但还是收下了。这些年来,没有太大的战事,对于将领出身的斛律光来说并非是好事,有了战事才可能会有战功。想让两国掀起战事也不容易,如今北齐天子高纬也安于现在天下的局势,并没有一统江山的雄心壮志。而兰陵王高长恭制定了与民休息的国策,更希望天下和平,若非是周国主动犯境,是很难说服皇帝出兵的。 斛律光想到了当初高长恭放走宇文毓等人时,曾经许诺过倘若宇文毓做了大周的皇帝,甘愿奉齐国为宗主,向东称臣,何不以此为借口? 斛律光和段韶私下商议定了,便在朝堂上提出来如今齐国粮草军需紧张,向周国索贡,顺带将当初宇文毓答应做傀儡皇帝的旧事重提,果然引起了高纬的兴致。 高长恭劝阻,倘若这样便是借故寻衅,会招致两国的矛盾,让努力维持的和平付诸东流。斛律光把早已准备好的伪造的周国的战书呈给了高纬,也是宇文护送来的。高纬愤怒,立即命斛律光统领十万大军,分兵五路抵御,任凭高长恭百般劝阻无济于事。 周国的哨骑千里奔驰给宇文毓送来战书,宇文毓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向周国称臣,要么两国开战。这便难坏了宇文毓,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有了能征善战的大司马杨坚,也没有别的将领能接替,战事紧迫,不得已只好让宇文护接了杨坚当初上缴的兵符,统领周国兵马,率军应敌。 得了梦寐一起的兵符,宇文护大喜过望,假装答应前去应战,却在长安城里迟迟不肯启程,私下和党羽秘密部署谋反计划。宇文护深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若现在出了长安的城门,他日再想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渊在朝堂之上请求做先锋,领了五千轻骑,正等待宇文护的帅令,却迟迟没有动静。高颍觉察到了不妙,命杨广速速前往清河请杨坚回来主持大局。 此时的阳光,正在和萧婉缠绵,也害怕回去见母亲,不想动身。高颍厉声斥责:“竖子,真不配为独孤信的后人,如今死党临头了还在贪恋美色,将来如何能成大业,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说着便要拔剑将萧婉杀了,杨广护住了萧婉,将高颍赶走。 失望的高颍离开之后,萧婉劝说杨广应该听从高颍的建议。萧婉当初之所以爱上杨广,正是因为他的胸怀谋略,如若因为她萧婉这般而变得这般堕落,还不如一死了之。杨广抱住了呀寻短见的萧婉,依依不舍地和他作别,先去和高颍道歉,之后寻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前往清河。 以防杨坚回长安之前有不测,高颍又让李渊从五千轻骑里面挑选出来一千精兵,前往皇宫暗中保护宫中皇帝和皇后的安全。 杨坚听闻长安城里的这般变故,心中也大吃一惊。伽罗犯难了,如今杨坚已经交出了兵权,即便是回长安也无济于事,更像是往火坑里跳。可若是不让夫君去长安,便是要置长安城中的姐姐于不顾。为人妻子,担忧夫君的安危,可为忠良之后,却心系着天下百姓的安定,若是宇文护篡逆成功,必定是多少生灵涂炭。 杨坚看出来伽罗的忧虑,安慰伽罗道:“如今之计,只能放手一搏,夫人莫要心忧,上天自会保佑。” 伽罗紧紧地抓住杨坚的手:“我知晓是拦不住夫君的,可是,你若是有不测,可让老夫人改如何是好?” 不愿说出心中顾虑的伽罗,只能拿吕夫人对杨坚的担忧做托词。 杨坚笑了笑:“待我走后再告诉母亲,一家老小都交付给你了。” “可是……”伽罗不愿意松开杨坚的手。 杨坚轻轻地拍拍伽罗的脸蛋:“相信我,倘若是丈人在世,必定也会支持我去的。如今国家有难,天下百姓性命悬于一线,夫人不是一向心系苍生吗?” “夫君若是执意要去,请让妾身相随,也能日夜照顾夫君的饮食,妾身也能心安了的。”伽罗道。 杨坚摇头:“家更重要,你只管把两位老夫人和孩子们照料好了,我在长安也能安心不是?” 伽罗还在担心之时,杨丽华走了过来:“孩儿愿随父亲前往,代母亲照顾父亲。” 伽罗疑心杨丽华想借这个机会回长安去和李渊相会:“长安城内兵荒马乱,姑娘家去了,反倒是给你父亲徒增累赘,派两个靠得住的丫鬟随你父亲去便是。” 杨丽华却道:“母亲也知晓如今兵荒马乱,那便是再靠得住的丫鬟,倘若贪生怕死弃父亲而逃呢?还是亲生骨肉最为贴心,母亲且安心让我去吧。” 伽罗拗不过杨丽华,只好随她。想着再让儿子追随保护,杨广自愿童趣,杨勇和杨俊两兄弟犹疑不决,伽罗恨他们不成器,指派杨勇一同追随。再又让弟弟独孤陀一同前往,独孤陀只知玩乐,听说长安城如此危险,也是推托不肯,又惧怕姐姐伽罗,只好跑到崔夫人那里求情去了。(未完待续。) 第253章 乱臣贼子(上) 独孤陀打算跑到崔夫人那里告伽罗的状,却被杨广给揪扯了回来:“舅舅,不可辜负了我母亲的一片好意,你我建功立业大展身手的好时候,可不要让做外甥的小看了你。” 独孤陀哀求:“广儿,莫要取笑舅舅,舅舅哪有那能耐,只愿意安安分分在家陪你外祖母,此生足矣。” 杨广继续奚落:“啧啧,真是可惜了,若是我外祖父还在,看到你这般德行,不知会怎样?” 不由独孤陀辩解,杨广强行把独孤陀推到马上,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一鞭子,那马儿如飞出去的弓箭一般,独孤陀吓得趴在马背上,抱住马脖子哀嚎:“广儿,你要害死我啊——” 解决了独孤陀之后,杨丽华、杨广和杨勇姐弟三人陪同杨坚踏上了行程,未曾告诉两位老夫人,送行的只有伽罗。 伽罗心中忐忑,却不知这一去吉凶如何,然而却不能把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她至亲至爱之人都会在长安,只有尽心地日夜祈求亲人们能平平安安。 李渊带着一千精锐誓死护卫皇宫,粉碎了宇文护的一次行动,至此,宇文护也不再隐瞒,阴谋就昭告天下了,和皇帝宇文毓相互敌对、势不两立。宇文护又将文武百官从家中揪出来,除了宇文护的党羽之外,那些敢光明正大反对他篡逆的重臣格杀勿论,那些立场不明确的,一定要逼迫他们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 眼看着李渊势单力薄,却依然英勇抵抗,宇文护无计可施,也有些爱惜李渊的将才,想劝降李渊,李渊誓死不从,宇文护便把留守在家中的沙华和窦氏都绑缚了过来,逼迫李渊:“如若你追随于我,便可保全她们的性命,我也不把你当做独孤信的余党,我若称帝,你便是大司马,掌管大周的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渊想反对,沙华却摇头:“渊儿,你听为娘一句话,此乃宇文一氏的内争,你可要想好了,宇文毓大势已去,为娘已经没了你父亲,不愿意再没了你!” “可是,母亲你莫非忘了吗?父亲便是死在这个奸臣之手,今日若是投降,将来如何见我九泉之下的父亲?孩儿宁愿玉碎,不为瓦全!”李渊做出视死如归的决心。 窦氏虽然嚣张跋扈,却也是个懂得情理之人:“夫君,你若是玉碎,妾身愿随你共赴黄泉,妾身不怕死。宇文护,你若是想杀便杀,我家夫君断断不会从了你的!” 宇文护动怒了,拔出腰间的佩剑,正打算杀了窦氏给李渊下马威,窦氏的父亲窦毅却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宇文护的面前:“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小女年幼无知,不识时务,请将军莫要降罪,让属下好好劝劝女儿和女婿。” 窦氏见父亲这般奴才相,气不打一处来:“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想我母亲乃是襄阳公主,怎么就嫁给你这般窝囊废?我与陛下乃是血浓于水的表兄妹,誓死也要捍卫皇家的尊严!” 窦毅道:“女儿啊,什么皇室不皇室,尊严不尊严的?换来换去,不都是宇文氏的江山?我们何必趟这浑水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亲家母,你说呢?” 沙华赞成地点头:“亲家所言极是,别人的家务事,我们不必掺和,保全自己就行了。渊儿,听娘的话,快回来!” 李渊仍然很坚决:“渊儿誓死不愿同杀父仇人为伍,母亲若是执意如此,见到的便是渊儿的尸首了。” 沙华哑口无言,宇文护见无计可施,若是硬闯进入皇宫,纵使拿下,也是伤亡惨重,便对窦毅道:“窦将军,既然你海口夸下,烦请你劝劝这个性情刚烈的女婿吧。忠义之人我很喜欢,但若是能对我忠义便更好了,国家乃是用人之际,希望李少将军能放下旧日恩怨,与我一同为天下黎民谋福祉。” 宇文护暂且撤了兵马,将沙华押解了回去,留下窦氏和窦毅劝说李渊,然而,任凭窦毅如何巧舌如簧,依然不能让李渊有半分的动摇。窦氏坚决支持李渊,让李渊很是感动,果然是襄阳公主的女儿,在深明大义上并不亚于杨丽华,至此,编队窦氏爱之深切了。 杨坚探明了长安城里的局势,除了皇宫之外,全部都落入到了宇文护的掌控之中,连一个忠义之臣都没有留下,杨坚若是入了长安城便是独臂难支,很不乐观。 正当杨坚父子在城外犯愁之际,高颍从长安城里潜逃出来,对杨坚道:“如今长安城的局势,并非不乐观,宇文护拿的是兄弟先前交出的兵符,统领的这些兵马也都是杨兄弟的旧部。如若此时得知杨兄弟回来,必当会有很多将领能被策反,这些兵马都是兄弟父子两代人调教出来的,不仅能征善战,更是忠义之士。” “话虽如此,可这乱世之下,人心难测,如今我是一无所有,连兵符都没有,如何发号施令?这些部下我是了解的,忠义之人只有一半,还有一半人是连年征战收编来的,有的是敌国叛将,有的是草莽英雄,这些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忠义。”杨坚道出了心中的担忧。 高颍看了一眼杨广,杨广这才明白高颍留下那比钱财的用意了,顿时觉得心虚,与其高颍把自己供出去,不如自己认错,兴许还能得到父亲的谅解,便走到杨坚的面前跪下:“孩儿一时糊涂,误了父亲的大事,请父亲降罪孩儿!” 杨坚不明所以,杨广只好把高颍如何设赌局保留了家产,自己如何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花了一半的积蓄一一道来。果然,气愤的杨坚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杨广几鞭子,若不是杨丽华上前护住杨广,恐怕早已浑身皮开肉绽了。杨坚指着杨广骂道:“竟然为了风尘女子,做出这等误国误民的事情,真是不堪大任,要你还有何用,我不想再见到你!”(未完待续。) 第254章 乱臣贼子(下) 杨丽华哀求杨坚:“这些家业父亲本来就是要捐赠了出去的,好在广儿保留了下来,也是有功劳的。再者,那萧婉本来就是西梁国的公主,并非是普通的风尘女子,广儿救她于苦难之中,也是功德一件,父亲不该责难的啊!” 杨坚却道:“若只是救了那女子,倒也是好的,可他小小年纪,竟然出入那种场合,终究还是辱没家风。” 杨丽华再次求情:“可广儿并没有沾花惹草、夜宿不良,只是倾慕萧婉姑娘的美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恨萧婉姑娘命运不济,方才流落至此。” “依你说,这畜生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种了?”杨坚道。 杨丽华看得出父亲的愤怒似乎消散了许多,却也知晓自己的话语打动了父亲,父亲也是一个痴情之人,当初和母亲伽罗恩爱有加,乃是他们年轻一代人的典范,固然不会再责难有情有义的杨广。杨丽华趁机拍拍杨广的脑袋:“还不快向父亲赔罪,保证从今往后,会一心一意对待萧婉姑娘?” 杨坚跪下来:“孩儿知错,孩儿必定一心一意对萧婉姑娘好,不会辜负父亲和姐姐的期望的。” 杨坚摆摆手:“可不是要对人家好吗?半个家业换来的儿媳妇。只是你们二人年纪尚幼,不能与你们完婚,等你们弱冠之年吧,先把萧婉姑娘送到你母亲那里照料去。” 杨广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只能答应了下来。 高颍潜回城中,劝降杨坚的旧部将领,那些忠义之臣以大义说服,那些宵小之辈却以利益打动。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那些见利忘义之辈却都是贪心之人,仅有的两千两黄金让高颍有些捉襟见肘,有的将领只能给得少了一些。其中有一个叫王虎的裨将,打听出来高颍也给了别的将领贿赂,但自己和别人有一百两黄金的差距,愤恨高颍狗眼看人低,将此事禀报给了宇文护。 宇文护听了大为震惊:“这个高颍,欺人太甚,竟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做这般勾当!” 宇文护在众将领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连夜冲进他们的营帐之中,凡是搜查到收受高颍黄金贿赂的就地处决。可宇文护的一时动怒,却万万没想到正中了高颍的下怀,这些见利忘义之徒本就是见风使舵惯了的,即便是留在军中将来也是祸患,只可惜高颍没来得及逃出长安城,长安城就被宇文护一声令下严加封锁。 杨广正在客栈之中给萧婉收拾行囊,准备收她出城去,却听得外面躁动不安,士兵们嚷嚷着挨家挨户搜查高颍,抓住活口。杨广明白高颍的行动败露,倘若自己也被宇文护的人抓到,必定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萧婉对杨广道:“公子莫要担忧,我有一个办法。” 士兵们奉命来搜查,推开了萧婉的房门,见一位面如傅粉的公子站在他们的面前,士兵们都惊呆了——天下竟然有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 穿上杨广的衣服,女扮男装的萧婉问领头的校尉:“军爷有何贵干?” 校尉这才醒过神来:“我,我们是来奉命搜查,有没有奸细来过这里?” 萧婉道:“我姐弟二人随父母从乡下来到长安城里做买卖,兵荒马乱的,和父母走散了。” 校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换了女装的杨广:“这是你姐姐?” 说着便要上前去查看,被萧婉拦住了:“军爷还是不要看了,家姐生得相貌丑陋,恐惊吓到了军爷。” 校尉不相信:“有如此好看的弟弟,姐姐一定也是美若天仙,我兄弟要一饱眼福,小兄弟放心,我们都是本分人。” 校尉推开了萧婉,将杨广被子掀开,杨广侧着身子睡着床上,竭力用枕头挡住面部,校尉淫笑:“哟,姑娘家害羞了?” 校尉的手不由得朝向杨广的臀部伸过去,抚摸了一下,大失所望:“怎么比男人的屁股还硬?”再摸了摸杨广的胸口,更不高兴了:“平就算了,比我的胸肌还硬,真他娘的扫兴!”强行扳过来杨广的肩膀,吓了一跳:“妈呀,吓死人了,同是一个娘生的,怎么相貌差距这么大?” 吓得校尉和士兵们灰溜溜地跑开了,萧婉关上房门之后,指着杨广哈哈大笑:“杨公子,你把他们成功吓跑了。” 杨广抹了抹脸上的妆,笑了:“快拿水来与我洗一洗。” 原来,萧婉和杨广换了衣服之后,看着杨广俊俏的面庞,倒也是痴迷了:“杨公子穿上女人的衣服,若是去了望月楼,却也是能招揽客人的一支鲜花。不行,若是那些官兵看到了你这个样子,对你欲行不轨,岂不是露馅了?” 萧婉便给杨广的脸上化了雀斑、黑痣,再加一些点缀,丑陋不堪。 虽然官兵是不再来了,杨广还是很担心高颍,担心城外不知情的父亲,会不会都落入到了宇文护的手中?怎么才能出得了城门呢? 杨坚在城外等待着高颍的音信,派杨勇和独孤陀去城墙附近打探消息,这舅甥二人都怂到了一块去,还没见到城门就折返了回来,谎称城内安然无恙,让杨坚不要担忧。 等了这许久却又不见高颍出城,杨坚想了想,也许是高颍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如自己进程一探究竟。杨坚便带着杨丽华、杨勇和独孤陀汝城,刚到了城门口,便被把门的士兵认了出来,大喊医生:“杨坚在此——” 惊动了长安城里的兵卒,宇文护下令:“活捉杨坚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拿下杨坚首级者,封千户侯,赏金百两!” 士兵们得令,无不骁勇上前,吓得独孤陀策马想逃,却被团团围住,只好躲在杨坚的身后,吓得尿也滴答了下来,闭着眼睛大喊:“娘啊,孩儿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坚对杨勇道:“勇儿,护好你舅舅和丽华,紧随我身后!” 杨坚从一个偏将的手里,抢过一支长戟,杀开一条血路。(未完待续。) 第255章 明月沟渠(上) 看着父亲杨坚临危不惧,杨勇也不好却后,跟在父亲的身后奋勇杀敌。 父子几人冲出了一条血路,刚做了休息,又被源源不断的士兵围了上来,精疲力竭的杨坚,眼看是走投无路了。 杨坚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高颍从对面的阵列之中策马走了出来,杨勇见了大怒:“高颍,你竟然投敌了?” 杨坚训斥杨勇:“胡说,你高叔父岂是背信弃义之人?” 高颍给领头的偏将使眼色,那偏将明白,领着一众将领下马,跪倒在地:“属下唯大司马之命是从,不愿意做卖主求荣之事,愿与大司马一起誓师勤王!” 高颍对杨坚道:“这些都是旧时跟着你一起南征北伐的弟兄们,自从你离开长安之后,他们本就心生怨言,又被宇文护驱使做不忠不义之事,更是心中愤懑。今日见到大司马,犹如群龙找到了头领。” 杨坚感动不已,将偏将搀扶了起来:“其余将领,可都愿意随我尽忠?” 那偏将道:“我们已经暗中联络诸位将领,只要见到大司马,便唯大司马之命是从。” 于此,杨坚和高颍便当即整合了旧部,约有五六万人马倒戈向了杨坚,而且都是跟随杨坚十余年的精锐。 宇文护这才后悔不该杀了那些收受高颍贿赂的将领,倘若能以好言相劝,也不至于落得众叛亲离的地步,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来,能救得了他的命的唯有皇帝宇文毓了。 杨坚率领军马,士兵们喊着“杀贼勤王”的口号,众志成城地杀了进来,杀到了大冢宰的府门口,杨坚下令不得滥杀无辜,然而士兵们的愤怒无法平息,还是杀了宇文护的两个儿子,若不是杨坚亲自赶到,群情激奋的士兵们可能就要大开杀戒、斩草除根了。 宇文护在慌乱之中,换了宫人的衣服,躲过了李渊的防卫,冲进了宇文毓的寝宫。 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的宇文毓,见宇文护这般打扮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惊慌不已:“你,你是要来杀朕的吗?来人——” 宇文毓刚要喊出口,被宇文护捂住了嘴巴:“陛下陛下,使不得使不得!”接着便是下跪,磕头如捣蒜:“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求陛下救我,求陛下救我!” 宇文护便道出了杨坚已经攻入城中,杀了他两个儿子的实情,现在宇文护大势已去,宇文毓心中自然是欣喜的,便对宇文护道:“你这是咎由自取,既然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何故还来求朕?” “陛下救了臣,便是救了陛下自己啊!”宇文护便道:“杨坚这才刚刚到了长安城下,那些旧时的部下便投奔于他。想陛下也曾手握兵符半年,却也未曾见这些将领和士兵对陛下这般忠诚,试问这军队是陛下的还是杨坚的?” 宇文护的这句话问到了宇文毓的心坎里,宇文毓不动声色:“我大周能有这样一呼百应的将领实乃是幸事,你何须多虑?” 宇文护接着道:“非是幸事,实乃祸事,他日若是坐在陛下的龙一直上振臂一呼,这大周的江山还是宇文氏的吗?” 宇文毓道:“这与你何干?还妄图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吗?似你这种不忠不义之人,有何面目反咬一口?朕不会再饶你,既然你肯自首,我便可保你全家性命,只你一人就地浮法吧!” 宇文护紧紧抓住宇文毓的手:“陛下,陛下,若是今日陛下杀了我,明宫的便是杨坚。罪臣愿意以死赎罪,以死补过!” 宇文毓听出宇文护话中有话:“何谓‘以死补过’?” 宇文护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罪臣乃是将死之人,回顾一生之罪愆,悔之晚矣,故而二子遭其所害,此乃天意。我今日愿意以自己的死,换来宇文氏江山的万世太平。陛下既然对臣和杨坚都放心不下,不如将罪臣和杨坚一起拿下,关在死牢之中,一起行刑,除去陛下两个心腹大患,皇位岂不安宁?” 这句话让宇文毓汗颜,宇文护竟然愿意以自己的死,换取杨坚的死,像宇文护这等老奸巨猾之人,怎么肯做出这种牺牲?忽而又审视了宇文护的神情,却似乎是情真意切,难辨真假,心中细想,却也是一个好的办法,能一箭双雕除去两个心腹大患,将来这皇位才能坐得安稳。可心中又有了疑虑:“杨坚和他的儿子们都骁勇善战,依卿之见,如何才能让他束手就擒?” 宇文护见宇文毓上了钩,早有准备地道:“臣保举一人可为陛下所用,即便是将来没有了罪臣和杨坚,我大周仍然有能替陛下东征西讨的良将。” 宇文毓惊喜:“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是谁?” “陛下的表兄尉迟迥,现任尚书右仆射,陛下可拜他为大将军,领取陛下的旨意,以意图谋反的罪名让杨坚束手就擒,押送大理寺审讯,若是杨坚不肯就从,以尉迟迥的武力,并非在杨坚之下!”宇文护道。 宇文毓点头大喜:“此事若成,卿便是功臣,朕必定以王礼厚葬于你。” 于是,便急匆匆地宣尉迟迥连夜赶紧皇宫之内,李渊不明白为何宇文毓会在这个时候召唤尉迟迥入宫,便命人将消息传给了杨坚。 杨坚和高颍等人在大冢宰府中并没有搜到宇文护,忽而见李渊派来的兵卒禀报说,宇文毓召见了右仆射尉迟迥,见其行色匆匆,不知何故。 高颍想了想,掐指一算,大喊:“不妙,不妙!算下来从进了长安城到现在的时辰,宇文护还有可能逃进了皇宫,尉迟迥被陛下召见其中必有蹊跷,必定是宇文护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不可不防” 杨坚不以为然:“今日宇文护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陛下怎能再会轻易相信他?如今你我勤王有功,乃功德一件,我便识时务全身而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池的。”(未完待续。) 第256章 明月沟渠(下) 然而,过于善良自信的杨坚失算了,尉迟迥奉了宇文毓的诏书,带着百余名精锐随身,匆匆赶过来,恰巧与杨坚的人马迎面相遇。 尉迟迥大喊:“来者可是杨坚大司马?” 高颍策马上前:“正是,你是何人?” 尉迟迥掏出诏书:“我乃是尚书右仆射,奉了陛下的旨意,请大司马跪接诏书。” 杨坚不敢怠慢,和高颍、杨丽华、杨勇、众副将一起,跪下来接诏书。 尉迟迥高高在上地宣读:“前大司马杨坚,拥兵自重,不思在家安享太平,却擅自带兵入城,意图造反,命尚书右仆射尉迟迥,率虎贲甲士将其捉拿,发往大理寺,待查实罪证再做定夺,钦此!” 杨坚听完诏书,大惊失色,本以为是宇文毓让他奉诏剿灭宇文护叛党,却不想是这般言辞,一时间汗如雨下,面色惨白,心惊胆战之余却不知如何是好。 有性格鲁莽的副将站起身来,大嚷道:“大司马杨坚听闻陛下有难,奸臣宇文护造反,特地连夜赶来率我等勤王,是哪个奸佞小人在陛下面前如此诬陷大司马?让他出来,看我手刃了他!” 尉迟迥大吼:“放肆!陛下有口谕,只惩办为首的杨坚一人,尔等乃是国家栋梁,可赦免无罪。若是再执迷不悟跟着杨坚谋逆,尔等也免不得死罪!” 副将们都站了起来,拔出佩剑:“这等昏庸无能的皇帝,要他何用,我等便是要造反又如何?” 杨坚训斥:“混账,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休要再说。”接着叩首:“罪臣接旨!” 尉迟迥给身边的甲士使眼色,甲士们便上前要给杨坚套上枷锁,杨丽华和杨勇上前拦住,高颍把他们二人拽了回来:“小姐、公子莫要冲动。” 高颍上前问道:“尉迟将军,若说大司马谋反,可有证据?” 尉迟迥道:“你们现在意欲前往何处?可是皇宫?” “正是。”高颍道:“我们正要前往皇宫护驾。” “皇宫禁地,未奉旨意,不得私自前往,尔等却假借勤王名义,行谋反之实。”尉迟迥道。 高颍冷笑:“好一个罪名,真是国之不幸。”转身对杨坚道:“我们语气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杨坚起身问道:“若是将我一人治罪,便可放过众位将军和我的妻儿老小吗?” 尉迟迥又道:“陛下口谕,只追究杨坚一人,其余一概赦免!” 杨坚从容地笑道:“高兄弟,我知陛下此番用意,实在难以躲过此劫,只是我一人性命罢了,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家人。” 高颍道:“大司马不可如此,宇文护奸贼必定在陛下身边,倘若听闻你束手就擒,陛下就有危险。” 尉迟迥道:“无须担忧,奸臣宇文护已经被陛下拿下押解到了大理寺,就请大司马和大冢宰两位死敌在狱中叙旧吧,我已经为二位摆好了酒席。” 杨坚便走到甲士身旁,伸着脖子和手腕,任由他们将自己束缚了去,上了囚车。 杨丽华抓着囚车哭泣:“父亲,你若是去了,却要女儿如何向母亲交代?” 杨坚抚摸着杨丽华的脸:“你便与你母亲说,父亲这是为国尽忠,以我之为父之命,换取奸臣之命,换取天下太平,父亲也是死得值了!只是父亲未能见嫁个好人家,他日一定要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嫁了。” 杨丽华泣不成声:“我要你看着我出嫁,看着我出嫁……” 杨坚被尉迟迥强行带走,杨丽华追着囚车,一路跌跌撞撞。 当东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之时,长安城又恢复了平静,老百姓忍受了这一夜的折腾,重新打开门窗,随风夹杂的不是清新的空气,而是浓浓的血腥。士兵们正在清理街上士兵的尸体,洗刷着满地的血渍,这样的恐怖已经有一代人没有见过了。 躲在客栈里的杨广听闻奸臣宇文护被抓,正欣喜之时,又听客栈的老板摇头叹息:“只可惜了勤王的大司马,却也被以谋反的罪名抓了起来,这当今的陛下,真是忠奸不辨。只可惜了大司马的一世英名……” 又有客人道:“如今天下未稳,东面又有齐国犯境,陛下却自断臂膀,真是亡国之兆啊!” 杨广听了心中大惊,回到客房内和萧婉略微作别,让她照顾好自己,如若他日落之前不曾归来,便自己带着行李前往清河投奔崔氏。 杨广骑着马儿一路狂奔直奔大理寺,到了门口,不顾守门的士兵拦截,手起刀落将守门士兵手中的战戈砍下。冲进了大理寺之中,正巧遇到了尉迟迥,便不由分说,用剑指着尉迟迥的喉咙:“是你等奸臣陷害我父亲?我便先砍下了你的狗头再说。” 尉迟迥丝毫不惧:“杨公子这是要劫狱?陛下下旨让我寻找大司马谋反的罪证,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杨公子却私闯大理寺、杀害朝廷重臣、意欲劫狱,正好给我送了罪证来?” 杨广不顾他的劝告,挥起手中的利刃,眼看着便要到了尉迟迥的脖子,忽而身后有人大喊:“兄弟住手!” 杨广转身看过去,确实李渊策马匆匆赶来:“兄弟莫要冲动,如今姨父只是收监在此,陛下尚未定罪,切莫要做不可挽回之事。” “父亲有难,今日不救才是不可挽回之事!”杨广道。 “便是你杀了尉迟将军,真的能救得了姨父?却正是要陷害姨父于不忠不义!”杨广又道。 正在气焰上的杨广,哪里肯听,还要一意孤行之时,又一个人喊了一声住手,这次转身看时,正是杨丽华前来了。杨丽华的手里提着食盒,眼睛红肿,看得出是哭了一宿。 时隔大半年之久,李渊再次见到杨丽华,眼神里却没有之前的决绝,而是充满了愧疚,嗫嚅地跟杨丽华打了招呼:“丽华,你……别来无恙?” 杨丽华冷冰冰地道:“李渊兄弟,恕我不能嘱咐你新婚,我三弟救父心切,实乃孝感动天,只是杀害朝廷忠臣实乃不义之举。听闻李渊兄弟护驾有功,刚刚得了陛下的封赏,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还请你为我父亲求情。”(未完待续。) 第257章 鱼死网破(上) 李渊听得出杨丽华的绵里藏针地在讽刺他,应是因为记恨的缘故。李渊道:“丽华此话便是要羞辱我了,我不过是沾了姨父的光罢了,若非是姨父救驾及时,恐怕我已经与陛下一起成为奸臣的当下鬼了。” 杨丽华又冷笑道:“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不向陛下禁言,不跟陛下求情?却眼睁睁地看着我父亲身陷囹圄?” 李渊看了看旁边的尉迟迥,尉迟迥识趣地转身离开,杨广恨恨地朝着尉迟迥的背影挥了一剑,未解心头之恨。 李渊见四下无人,便说道:“姨父既然心甘情愿地来这牢狱之中,想必已经猜透了陛下的用意。陛下缘何不心疼姨父的将才,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然而,也正是因为姨父此次救主心切,未曾得到传召便私自回到长安,竟然在未有兵符情况之下,号令三军。如此这般,陛下新生忌惮也是情理之中了。我也是向陛下禁言,奈何未曾张口,便被陛下赶了出来。” “也罢,唐国公公事繁忙不便打扰,我姐弟二人给父亲送膳食去。”杨丽华便要进去。 李渊有阻住了杨丽华的去路:“大理寺的规定,陛下钦定的犯人,是不得家人探视的。不如我替你们二人送去?” 杨丽华讥讽道:“好一个尽忠的臣子,却也能做得六亲不认、大公无私,难怪当初你不愿意娶我,却是有这般的魄力。” 李渊还是要从杨丽华手中接过食盒,杨丽华心中虽有恨意,还是将食盒给了李渊,怏怏不乐地和杨广离开。 为今之计,只得入宫向皇后茱儿求情了。杨丽华、杨勇和杨广姐弟三人便匆匆进了皇宫。 永寿宫中把守森严,原是宇文毓下了禁令,除非永寿宫中之人,其余人等不得擅自出入。若是御医前来诊视,或是传达陛下口谕的太监,都要严格搜身,送来的膳食和汤药都要细心查验,确保无虞方可放行,这也是我为了保全皇位继承人的顺利诞生。 杨丽华姐弟三人到了永寿宫门口,自然也是不准入内的,着急的杨丽华跪在地上,朝着永寿宫内哭喊:“皇后娘娘,我父亲有难,还请你出来搭救啊,皇后娘娘!” 若是茱儿在寝宫之中休养,便是听不到杨丽华的哭喊的,可巧了,茱儿正在走廊里散心,听到杨丽华的哭声,听着凄然,知晓必然是有不好之事。茱儿便匆匆赶出来,即便是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却因为大腹便便险些跌倒了。 杨丽华见到皇后便是大喜:“皇后娘娘可算是来了,快救救我父亲!” 茱儿将杨丽华搀扶起来:“到底发生了何时,昨夜听得宇文护谋反,又听闻陛下平了叛乱,却与你父亲何干?” 杨丽华抽泣着将实情向皇后陈述了一遍,茱儿急火攻心,不顾宫女们的劝告,问清了宇文毓这几日都在长信宫中,便大步流星地前往,杨丽华姐弟三人随行。 到了长信宫,宇文毓正惊讶茱儿来此为何,却见杨丽华姐弟三人在身边,心中自然是明了的了。茱儿正打算给宇文毓施礼,宇文毓搀扶茱儿:“皇后免礼,朕说过,皇后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这些虚礼就免了。” 茱儿话中带刺:“臣妾怎敢妄为?恐怠慢了礼节,成了罪证,将来成了反贼余党,一同株连了。” 茱儿也不顾身孕不便,跪下身子,给宇文毓施礼,杨丽华姐弟三人也随同施礼。 贵妃徐若儿拎着皇长子宇文赟上前给茱儿施礼:“见过皇后娘娘。” 宇文赟抬眼望见了杨丽华,心中更是喜欢眼前的这位美人,去也知晓母妃和独孤氏素来不合,也是无缘无分了,心中觉得几分的惋惜。 宇文毓心中不乐:“我知皇后是为了杨坚之事而来,若是为此,还请皇后自行回去休养身子。” 茱儿道:“若是陛下执意要杨坚死,臣妾也不活了,陛下莫非忘了,当初杨坚为何交了兵权、归去乡里?如杨坚乃是朝中最忠之臣,却落得如此下场,陛下这般作为,就不怕今后你的这些臣子都宁愿做奸佞,不愿意做忠臣了吗?” 宇文毓被茱儿问得语塞,终究还是理亏又心怀愧疚,一旁的若儿替宇文毓回答:“皇后娘娘为了一个臣下,这般顶撞,让陛下颜面无存。将杨坚收监大理寺,陛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皇后莫非是要指责陛下昏庸无能吗?” 茱儿反讥讽道:“你我既为陛下的嫔妃,也便是陛下的妻妾,若是陛下招致奸佞的迷惑,做妻妾的本分便是要忠言进谏,莫非徐贵妃想做妲己吗?” “胡说,徐贵妃若是妲己,朕岂不就是纣王了?”宇文毓呵斥道。 茱儿故作惶恐:“臣妾不敢,还望陛下看在臣妾的份儿上,看在妹妹伽罗和这群孩子的份儿上,将杨坚放了,便是不与他兵权,让他重归乡野,也不枉他千里驱驰勤王救驾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茱儿说得情真意切,宇文毓忽而也觉得自己似乎做得有些过分了,正如茱儿所言,便是让杨坚重归乡野,让他永不回长安,也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何必要赶尽杀绝,做得这般绝情呢?也是因为自己昨日过于嫉妒杨坚的号召力,一时糊涂,便听信了宇文护的谗言。 杨丽华见宇文毓有所动容,便拉着两个弟弟跪下:“求陛下开恩,放我父亲,求陛下开恩!” 看着孩子们频频叩首,额头都冒出了血印子,宇文毓更是心软了。 一旁的宇文赟见杨丽华的额头破了,心中想着,这么个没人,却破了相,真是可惜了,因而便怜香惜玉起来:“父皇,孩儿也请父皇放了大司马杨坚。” 徐贵妃心中大恨,竟然生了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的儿子。 宇文毓叹息道:“你们起来吧,杨坚既然是朕以谋反之罪抓的,必定也要给天下人有个交代。总之也是查不出证据来的,朕让尉迟迥在大理寺做做样子,明日便放人。”(未完待续。) 第258章 鱼死网破(下) 茱儿带着杨丽华姐弟三人谢过宇文毓,放心地离开了。 可这徐若儿并非是省油的灯,听说宇文毓打算要放走杨坚,便悄悄地给狱中的宇文护通风报信。 宇文护的计谋便是,要让杨坚先他一步死在狱中,去了这个死敌,他便可以一手遮天再重见天日,到那时再图皇位,量宇文毓也是独木难支,宇文护的霸业可成。 既然宇文毓有要放走杨坚的心思,宇文护便不能再打算让杨坚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这里的狱卒早已经被宇文护买通了,宇文护命狱卒准备了一席丰盛的酒宴,悄悄在杨坚的酒壶之中下了毒药。 在狱中的安排之下,宇文护假意请杨坚一起吃酒。狱卒摆好了小案子,杨坚和宇文护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 宇文护先寒暄:“大司马,你我同朝为臣这么多年,做了死敌这么多年,今日都成了阶下囚,也许明日就共赴黄泉了,这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陪伴。还请大司马放下旧日恩怨,到了那里不要还请兄弟不要在阎王面前告我的状。” 杨坚轻蔑地笑:“举头三尺有神明,大冢宰一生一世的所作所为神明自然是记载账本上的,无须我多言,判官心中自然明了,还请大冢宰自求多福吧。” 宇文护呵呵笑了笑:“兄弟这么说来,我心中却更不敢死了,这人间的一劫不过是一刀下去,脖子上留一个疤,可到了阴间,是上刀山火海,还是下油锅烹炸,这想想都怕得慌。”说着倒上了酒,举起了酒杯:“也罢也罢,是祸躲不过,就暂且享受这杨坚最后的欢愉,来,咱们今日就尽情畅饮。” 杨坚看了看面前案子上酒肉,漠然道:“大理寺内戒律森严,像这等奢靡的酒宴是禁止带入的,即便是断头酒,却有一只鸡鸭来吃了也是难得的。可大冢宰竟然能变化这么丰盛的酒宴来,进了牢狱也能自如地施展权谋,真是让人可敬又可怕。” 杨坚的这番话,却是宇文护的意料之外,他恐怕杨坚揣度出来他的阴谋,用手段打算谋取他的性命。试探地问道:“莫不是大司马怕我酒中下毒?” “哈哈哈哈!”杨坚爽朗地仰天大笑:“毒酒是你们宇文家的独门秘制,想当初有多少皇室喝了你们家的毒酒而死。我杨坚若是能有幸这般死法,也是大冢宰看得起我。” 杨坚便从容拿起酒壶,在酒杯里斟满了酒,徐徐端了起来,回敬了宇文护。宇文护仰脖子一饮而尽手中的酒,将空酒杯翻给杨坚看。杨坚慨然道:“与其以谋逆之罪冤死,让天下的百姓骂陛下昏聩,不若便在这狱中了结此生,也不污了陛下的名声。” 说着,便端起了酒杯也是一饮而尽,宇文护见杨坚把就喝了下去,安下心来,不一会,却见毒酒发作,杨坚倒在了桌子上。 宇文护奸计得逞,站起身来,走到杨坚的面前,将已经断了气的杨坚提起来:“杨坚啊杨坚,你真是愚忠啊,明知要死了,还要维护那皇帝小儿的清名。也罢,看不见那皇帝小儿的下场,也省得你心中烦忧。” 宇文护命狱卒将杨坚拖了出去,便从容地走出来大理寺。此时的尉迟迥本来按照宇文毓的旨意,走走大理寺的程序,没有搜罗的罪证便要将杨坚放走的。来到狱中,却见宇文护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意识到了不妙,果然见狱卒正拖着杨坚往外走,尉迟迥弯腰试了一下杨坚已经没了鼻息,大惊失色,忽而便转身追了出去。 尉迟迥料定都中了宇文护的奸计,宇文护又要急于逼宫去了,便上前去阻止。宇文护对尉迟迥道:“你随时宇文毓那小儿的表兄弟,平日里却是我举荐你,那小儿宁肯忠勇独孤氏余党,也不把我们这些皇室宗亲放在眼里。论你的才能,并不在杨坚之下,偏偏为何他能掌管大周的兵权,而你却只是区区尚书右仆射?你若是不阻我,他日我得了天下,便命你为大司马,你我携手共进,一统天下、名垂青史可好?” 宇文护的话正说到了尉迟迥的心坎,尉迟迥本也是要忠心按照宇文毓的旨意办事,可想到平日里宇文毓对他的怠慢,以往的怀才不遇以及对杨坚的嫉妒,便沉默了,任由宇文护带着人马逍遥地离开。 宇文护并没有直奔皇宫而去,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宇文护清醒地知道,如若不能真正地掌握天下的兵马,即便是夺了皇位,也难以服众。于是便拿昨夜死心塌地追随杨坚的那些忠诚的将领开刀,威逼利诱,恩威并施,然而并没有人被他说动,都愿意举家慷慨赴死。 虽然宇文护联系这些难得的将才,还是将他们处死了,毕竟留着他们也是祸害。 宇文护掌握了这六七万的大周精锐,让他们环绕长安城驻扎,为了防止各州郡有叛乱,他需要时间去试探、去安抚,奉行八字原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急于夺得皇位,以免触怒百姓和忠心的藩镇。 这边宇文护在忙着自己的夺权计划,以为没人再能阻止得了他。另一边高颍带着杨勇和杨广兄弟,以及御医老先生匆匆赶往大理寺。截住了拖着杨坚的大理寺狱卒,将杨坚放入了棺材之中运往了城外老先生的家里。 自从杨丽华姐弟从宫中回来之后,高颍一再追问杨丽华在宫中的所见所闻,当听到徐贵妃也在一旁之时,便笃定杨坚会被害。果然,等到了宇文护打算毒害杨坚的消息。 杨广便在中途当中将送菜的狱卒杀了,打开酒壶查验果然有毒,杨广本打算将酒壶对调,让宇文护自食其果。高颍却道,若是宇文护不明不白死了,必定会让陛下疑心杨坚。可巧遇到了刚从宫中给茱儿诊脉回来的老御医,老御医给换了一瓶毒酒,这毒酒喝了之后会让人休克,有一刻钟的时间停止呼吸和心跳,俨然就像死人一般,可以麻痹宇文护。(未完待续。) 第259章 残阳如血(上) 杨坚假死瞒过了宇文护,身体稍稍康复便想回长安城内收拾叛贼宇文护,被高颍阻止了。 高颍分析了当下的形式,宇文护掌握了杨坚的旧部,将那些忠心于杨坚,忠诚于朝廷的良将都杀戮殆尽,杨坚的兵权尽失,贸然进入长安城,便是羊入虎口,应该先回清河,留杨广和高颍在长安城中,静观其变。 杨坚无法,只好作罢,留了杨广在长安城驻守,却要把萧婉带回去。理由仍然是两人尚未成年,不能这样厮守在一起,待他日为两人完婚,更重要的是担心杨广为了女人分心。 杨广虽然不舍,想着也是为了萧婉的安全着想,便让萧婉跟随着去了。 高颍之所以让杨广留下,依然是为了给他制造建功的机会,为将来继承大统做好准备。 萧婉不舍地和杨广作别,好在一路有杨丽华的陪伴,倒也不寂寞。可萧婉的姿色也引来了杨勇的垂涎,杨勇第一眼见到萧婉之时,便被她的美貌所惊动,心中暗想,早就听闻萧婉的名声,今日见了果然名副其实,却怎么就便宜了弟弟杨广呢?更何况,杨广竟然花了家里的一半积蓄赎回这个姑娘,父亲竟然没怎么责难,这也太偏心了吧? 一路上走着,杨勇总是借机和萧婉走得亲近,对萧婉嘘寒问暖。见惯了男人献殷勤的萧婉,自然知晓杨勇的用意,当然看不上杨勇的谄媚。想杨广为人磊磊落落,甘愿为了自己豪掷千金,虽然有点败家的嫌疑,那种真正甘愿为美人豁出去的豁达胸怀,才是真正的英雄气魄。而面前的这个杨勇,虽然年长杨广一岁,看起来却并没有那般的豪气,见识也不如杨广,故而萧婉更不可能高看一眼杨勇,总是想方设法地躲避着他。 杨丽华也看得出杨勇对萧婉有意思,自然是不能让他得寸进尺的,让萧婉紧紧跟随在她的身边,万勿让杨勇得了逞。 回到清河地界,却见家里已经挂起了白色的帷帐,亲朋都前来吊唁。原来,自从杨坚走了之后,伽罗就派人一直打听着长安城里面的消息。前日有信使快马加鞭送来了哀报——杨坚死于宇文护的手中,伽罗听了之后便晕厥了过去。 吕夫人也没有比伽罗好过,一直没有停止过哭泣。伽罗醒来之后,环顾四周,四个儿女只有小儿子杨俊还在身边,家里也没有能担当的人,只好自己强撑着起来,尽可能地不让两位老夫人太过悲伤了。 伽罗的舅舅,也就是崔夫人的长兄崔博然劝说尽早地打算给杨坚办了丧事。伽罗本想着也许是送错了信,也许杨坚还活着,或者等到杨勇和杨广运回了杨坚的尸首再做打算。可是接连几个来送信的都说亲眼见到杨坚被宇文护毒害,有人从大理寺拉出去,不知乱葬在了何处。 崔博然劝崔夫人和伽罗,如今宇文护得了势只手遮天,只知仇恨的他,说不定哪一天会来到清河赶尽杀绝,到那时一家人只能逃命去了,怎能有工夫为杨坚办理丧事呢? 伽罗这才心灰意冷,找了几件杨坚平日里最爱穿的衣服,放在了棺椁里面,权当是杨坚的尸首,在舅父和几位表兄的帮扶下,办了这场葬礼。 当杨坚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有宾客还以为是杨坚还了魂,吓得四散逃窜。伽罗见了也是一怔:“夫,夫君?是你吗?你是人还是鬼?” 杨丽华道:“母亲,若父亲是鬼,我们岂不也是鬼了?” 伽罗这才惊喜地扑在了杨坚的怀里:“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吕夫人见了杨坚,也是破涕为笑。杨坚将长安城中死里逃生的事情说了,崔博然大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总是宇文护今日猖獗,将来必定会咎由自取。坚儿既然回来了,便是大喜事,来人啊,摆喜宴庆祝!” 白绫被换了下来,崔博然命人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绸缎,冲一冲晦气,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庆祝杨坚平安归来。 伽罗见到萧婉这么个伶俐的姑娘,心中甚是喜欢,也不嫌弃她是青楼出身,对杨坚道:“别只揪着人家不光彩的一面不放,想想人家入青楼以前也是皇室,不辱没了咱们家,这儿媳妇我是认定了。” 萧婉高兴地给伽罗施礼,伽罗左看看右瞧瞧,怎么着都是喜欢:“婉姑娘啊,你和广儿成亲之前,便在我身边服侍我可好?自从晴儿走了,我身边也没有个可信的人儿。” 萧婉道:“奴婢愿意做夫人的丫鬟,服侍夫人。” 伽罗摆手:“错了错了,不是丫鬟,我已经把你认作儿媳妇了,想我那广儿真是好眼光、好福气啊。” 杨勇看着更是十二分地嫉妒:“母亲和父亲都一样,萧婉姑娘固然是好,三弟的眼光固然也是好的,可他挥霍了家里的一半的产业,你们就这样不了了之?” 伽罗道:“萧婉姑娘贵为西梁国的公主,便是花了咱们家的全部产业,也不足以为虑。” 杨勇哑口无言只好生闷气,萧婉看出了杨勇的品性,更加心生厌恶了。 是晚,伽罗依偎在杨坚的怀里,伽罗道出了这些时日对杨坚的担忧之情,两人缠绵了半夜,说不尽的情话。渐渐地,伽罗便在杨坚的怀里安然睡去。 杨坚搂着伽罗,思绪万千,一直难以入睡,想着今番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为了忠心皇室,竟天真地以为自己一死可以换取天下太平。看这情形,自己死了反倒是便宜了宇文护,不但不能挽回局面,还让自己的妻儿老小陷入孤苦无助的局面,还对得起面前这个深爱着他的女人吗? 男人可以战死沙场,成就了自己一世英名,却让自己的女人没了情感的依靠,在漫长的余生之中孤独死去,这不是很自私吗? 想着想着,杨坚越发觉得对伽罗亏欠太多,这次既然大难不死,便是上天给他悔过的机会,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未完待续。) 第260 残阳如血(下) 就当杨坚也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忽而伽罗便从睡梦中惊坐起来,大呼:“姐姐,姐姐——” 看着伽罗惊魂未定,额头冒着虚汗,杨坚抓住伽罗的手,觉察到了她的手指微凉:“怎么?做恶梦了?” 伽罗呆傻了半晌,忽而抱着杨坚嚎啕大哭:“我,我梦到大姐难产,被人给害死了。” 杨坚安慰道:“是你多虑了,皇后娘娘怀胎七月余,那见她时,气色很好,身体安健。况且皇后所怀乃是龙种,陛下命人里里外外地把守,不会有事的。” 伽罗又道:“可是今非昔比,宇文护重掌兵权,威胁陛下的皇位,如今陛下自身难保,皇后母子自然也是岌岌可危啊。” 虽然杨坚也承认伽罗所说的有道理,可也不能顺着她的意思承认,只得继续安慰:“宇文护纵使奸佞,在这个时节也不敢擅自谋害皇室,否则便是自绝于天下之人,必然会人神共愤、自取灭亡的。” 这些话虽然杨坚从口中说出,自己却也是不大相信的。宇文护为人奸邪狡诈,怎可能会顾及天下人对他的看法,只要是能得到皇位,他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莫说是害了皇后,便是害死皇帝也不在话下。 “都说姐妹情深,骨肉相连,也许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姐姐一定身处危难,等待我们去救她呢!”伽罗说着便要下床,便要收拾了行李。 杨坚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长安,去找皇后,她一定遇到什么麻烦了,我要去长安,去长安……”伽罗一边整理包袱,一边碎碎地念叨。 杨坚上前按住伽罗的手:“不可贸然前去,我已经让广儿和高兄弟留守在长安城里,如果皇后真的有什么不测,必定忽悠音信的。高兄弟足智多谋,就算有什么危难,他也会化险为夷的,你尽可以放宽心好了。” “可是……”伽罗还是担心,杨坚紧紧地抓住伽罗的手,眼神坚毅地鼓励她镇定,伽罗这才心中稍稍安定。 次日伽罗向崔夫人请了安,崔夫人便对伽罗道:“你且去请了大夫来给我瞧瞧,不知为何,从昨夜开始,我这眼皮跳得厉害,心也惶惶乱跳,莫不是年纪大了,身体有恙?” 崔夫人的这句话让伽罗心中吃惊不小,联想昨夜自己的恶梦,更加确信了这是骨肉相连的心灵感应。然而自己担忧也罢了,却不能让母亲也跟着揪心,只好宽慰了崔夫人,命杨俊请了大夫前来给崔夫人诊治。大夫只是说,可能是崔夫人上了年纪,饮食不当又夜间偶感风寒所致。 伽罗所担忧的并没有错,宇文护掌握了所有的兵权之后,有人继续劝进他做皇帝,然而宇文护看得出来,朝中的武将苏日安归顺,文臣却大豆竭力反对。文臣的笔比武将的刀子还要厉害,他们杀人不见血,历史上也是常见的。故而宇文护一改以前急于求成的脾气,心想着没有宿敌的他,皇位早晚是自己的,不若一点点试探文臣和天下人的底线,徐徐图谋皇位。 幕僚给宇文护出主意,效仿先人,先从立太子之事入手,试探皇帝和百官对自己的敬畏程度。 依计行事,由于斛律光带着齐国的大军已经列阵在两国的边境,宇文护故作应对自如地分派了几路将领前去应敌,随后便奏请了宇文毓:“陛下,臣还有一事请奏。” 宇文毓心忧国事,对刚才宇文护的安排并不满意,本来与稳固的军事才能就平庸无奇,却还要一手遮天独掌兵权,更是杀尽了朝廷可以用的良将。虽然派去应敌的大军人数很多,可终究还是注定了要失败的。 “说说看吧。”宇文毓很是不耐烦他那又归来的嚣张跋扈。 宇文护道:“帝胄储君乃是国之根本,我大周立国十五六载,储君之位却一直空虚,臣建议陛下尽早立了太子,以正大统。” 宇文毓听了便是不高兴:“皇后如今有孕在身,还未分娩,所生是男是女未见分晓,待到皇嗣诞生,尔等再议。” 文臣们也都知晓宇文护是司马昭之心,符合这宇文毓:“陛下所言极是,待到陛下的嫡子诞生,太子自然便是有了。” 宇文护上前一步:“如今国家危难,惶惶不宁,臣也是为了大周社稷着想。皇后虽然有孕在身,臣听闻御医曾经说过,皇后腹中极有可能是公主。况且陛下已经有了皇长子宇文赟,臣观其天资聪颖,风度翩翩,极有帝王之相,陛下何不立他为太子?” 众文臣听了,更是愤怒,这等大事宇文护竟然敢擅自主张太子的人选,俨然如同秦朝时期的赵高,其嚣张跋扈至极,令文臣所不齿:“宇文赟虽然为皇长子,却乃是庶出。自古以来立嫡不立长,大统方能得以承继。” “你们莫非都忘了,陛下也是庶出的长子,莫非你们也要质疑陛下的正统吗?”宇文护阴阳怪气地看着那些反对的文臣。 文沉闷都吓得跪倒在地:“陛下,臣等无意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放肆!”宇文毓大怒:“宇文护你若是想篡逆,便直言不讳,你的不臣之心已废一日,何故要借口立太子之事来糊弄朕?此乃朕的家事,也是全天下人的国事,岂能是你一人说了算?” 宇文毓的怒气,是宇文护始料不及的,他以为,只要自己掌握了所有的兵权,宇文毓便会像前朝傀儡皇帝元宝炬一样,成了他掌中万物,至少也要像是他弟弟宇文觉一样,敢怒而不敢言。 但宇文护猜错了,毕竟宇文毓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皇帝,是擅于运用权谋之人,胆识是元宝炬所不能比,谋略更是宇文觉所不能及。虽然宇文护一时占了上风,宇文毓一时隐忍,正是在谋划着将来的翻盘。只要宇文护一天供着宇文毓在皇帝之位上,他就有可能被宇文毓算计着,犹如累卵一般。(未完待续。) 第261章 血染深宫(上) 宇文毓和宇文护君臣二人的朝争传到了后宫,最在意的人是徐贵妃。 徐贵妃自然是很高兴当下的权臣宇文护能替他们母子说话,更想让自己的儿子宇文赟立为太子。然而,当又得知宇文毓并没有这般打算,更有满朝的文臣反对,徐若儿心中很是愤懑。便匆匆私下与宇文护相会,商议如何能立宇文赟为太子。 宇文护对是否立宇文赟为太子并不在意,他不过是一次为借口试探朝臣罢了。却见徐贵妃这般缠着他,也心生了借刀杀人的念头,便对徐若儿道:“贵妃娘娘,正所谓母凭子贵,倘若是皇长子做了太子,娘娘便是名正言顺的中宫之主。可惜的是,陛下一心只在独孤茱儿身上。若是茱儿生了公主倒也罢了,若是不幸诞下了皇子,只怕是贵妃娘娘和皇长子再也没了机会。” 徐若儿眼中含恨,咬了咬嘴唇:“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本宫便让这孽种见不得天日。” 宇文护轻轻地道:“如今永寿宫把手严密,防备的正是贵妃娘娘。” 徐若儿愁眉紧锁:“说的也是,本宫怎能近得她身前呢?” 宇文护好似无心地轻描淡写一般:“倘若是茱儿能出得了永寿宫呢?” “出得了永寿宫?”徐若儿若有所思了半晌,终于明白了宇文护的意思,朱唇微微上扬:“到底还是大冢宰足智多谋。” 宇文毓下了朝之后,心中自然是烦闷的,去了长信宫中想找徐若儿饮酒解闷,不见了她的踪影。宇文毓便问宫女们徐若儿去了哪里,宫女们哪里敢说徐若儿是去见宇文护去了,只是支支吾吾半晌答不出话来。宇文毓正待要逼问,忽而听得永寿宫里有人来报:“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凤体有恙!” 宇文毓便匆匆地来到了永寿宫,御医已经赶到为茱儿诊脉。茱儿卧在凤榻之上,看似昏迷不醒,嘴角挂着血渍,面色有些惨白。 正在诊脉的御医眉头紧锁,心事沉重,宇文毓明白情况有些不妙了。待到御医诊脉完毕之后,御医跪下见过宇文毓,又道:“请陛下随臣出来。” 在茱儿的寝宫之外,御医道出了茱儿的病情是因为急火攻心。宇文毓问宫女:“皇后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就急火攻心了?是不是你们这些奴才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宫女和太监们惊得都跪下来:“陛下息怒,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皇后娘娘知晓了杨坚大司马惨死在宇文护的手下,故而才急火攻心的。” 宇文毓捶胸顿足哀叹不已,千防万防,还是让茱儿得知了实情。宇文毓早就料定,倘若是茱儿知道了妹夫杨坚已死,必定会有这样的结果,故而让宫中里里外外都守口如瓶。 可宇文毓并没有想到的是,走漏风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徐若儿。徐若儿从宇文护处回来,听闻陛下正在赶往长信宫,想着也不能在路上撞见了陛下,倘若是陛下闻起来自己的行踪,却也不好回答。徐若儿便转道来到了御膳房,假借关心皇后娘娘膳食的名义,悄悄收买了给茱儿送膳的太监。既然毒酒毒汤送不进永寿宫,毒言毒语总该没有问题吧? 送膳食的小太监将膳食送到茱儿面前之时,忽而假装跌倒,弄洒了一碗肉羹。茱儿的贴身宫女骂小太监无能,茱儿怜悯小太监,让宫女去将弄洒的汤羹清扫了。小太监见宫女出去四下无人,忽而假惺惺地哭起来。 茱儿安慰道:“不过是骂了你几句,何苦如此伤心?”茱儿想了想,取下头上的金簪:“这个赐予你,权当是本宫代她给你赔不是。” 小太监推辞:“小的不是为了方才之事,而是在哭一个人。” 茱儿问道:“哭的是谁?可是家里有人故去?” 小太监摇头:“死便是有人死了,却不是小的家人。” 茱儿又道:“既不是家人,便是好朋友了?” 小太监抹着眼泪:“小的是替娘娘哭,死的这个人是娘娘的家人。” 茱儿听了此话惊吓不小:“你说什么,是谁死了?” “大司马杨坚。”小太监继续假装悲戚:“可惜了天下人仰慕的大忠臣,竟然惨死在了奸臣的手中。” 茱儿登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便不省人事了。 永寿宫的大太监追查到底,得知了是御膳房的小太监所为,便禀报了宇文毓。宇文毓命人将小太监带来,继续拷问,然而御膳房传来消息称,有人打水从井中发现了小太监的尸首。宇文毓更觉得此事蹊跷,必定是有人怂恿小太监了,此人必定是徐若儿无疑了。 御医进一步诊治,称经过这次的惊吓,皇后的胎气不正,需要更加精细的调理,不能再受到刺激。 宇文毓心怀对茱儿的愧疚之情,更是担心茱儿还会被人加害。从此以后的一日三餐和药食,便亲自从御膳房送到永寿宫中去,亲自给茱儿喂食。若是茱儿心情不好难以下咽,宇文毓便陪着茱儿一起,也不用膳。 面对宇文毓的尽心尽力,茱儿感动之余,也不忍心让宇文毓失望,便调整了心情。 气坏了茱儿还不够,徐若儿更是嫉妒宇文毓对茱儿的关怀,更对茱儿无从下手了。 这日夜间,茱儿腹中忽然阵痛,宇文毓一直守在茱儿的身旁,以为晚膳有人下了毒。刚要命人查验晚膳当中的残羹,可见茱儿大汗淋漓、下腹流血不止,御医赶到说皇后娘娘恐怕是早产了。之前因为受到了惊吓,胎位有了异动。 宇文毓命人传唤产婆前来,匆匆做了准备。 皇后娘娘早产的消息,传到了长信宫,徐若儿更是坐不住了。本还以为皇后临盆还要一个多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应该还有机会下手。却没想到遇到了早产,倘若生产顺利,皇子一旦生了下来,必定是被宇文毓看护有加,哪还有机会可言?徐若儿看着永寿宫忙作一团,明白若想下手,也只有这个机会了。(未完待续。) 第262章 血染深宫(下) 徐若儿连夜赶往大冢宰府,正在沉睡的宇文护被徐若儿叫醒,心中自然不高兴,哪里愿意帮她陷害皇后母子,只是敷衍了事。徐若儿轻蔑地道:“若说这天下父母心,最不称职的便是大冢宰了,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仇敌之手,竟然不思报仇。可怜两个孤苦的孩子,九泉之下只能含恨了。” 杨坚率兵包围大冢宰府的那日,部将不听杨坚口令,杀死了宇文护的两个儿子。经徐若儿这么提起,重新燃起了对独孤氏的仇恨。 宇文毓命宫女太监去寻找产婆,也可巧了负责给皇后嫔妃接生的老宫女这几日请假回家省亲,本是想趁着在茱儿临盆之前半个月回来,并没有想到皇后会早产。其他有一些接生经验的老宫女却又没有应付早产的经验,看着茱儿不停地出血,身体渐渐虚弱是束手无策。 无奈之下,宇文毓只好匆匆命人请宫外的产婆来。有太监打听到,长安城中有一个南宫婆婆,最会接生,城里的达官贵族的孩子,大都经过她的那双手,接生过的难产、早产也不计其数,基本都是母子平安。 宇文护探听到永寿宫的太监要去请南宫婆婆,便先命管家去了她的家里,将她的儿子、儿媳、孙子等一家六七口全部绑缚到了大冢宰府中。南宫婆婆惊吓得跪求:“我老婆子一生本本分分,不敢得罪权贵,更是对宇文一氏敬而远之,无冤无仇的,你们为何要害我的家人?” 管家对婆婆道:“他们不过是去大冢宰府暂住一日,放心好了,大冢宰会好好地款待他们。只不过你能不能看得到他们,便看你今夜的表现了。” 南宫婆婆哀求道:“求大人指一条生路,求大人指一条生路!” 管家对南宫婆婆道:“过一会儿陛下会派人来请你入宫给皇后接生,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南宫婆婆活了五十多岁,见过不少的争斗和世面,猜测出了他们的用意,吓得魂飞魄散:“你们想让老婆子我加害皇后娘娘,不敢不敢,断然不敢,此等是灭九族的大罪,老婆子我乃是一介小民,挣的是血汗钱,还想多活几年!” “其实也不难,如今皇后早产,便是你不卖力气接生,他们母子自然地便是死,也是天明如此,与你何干呢?”管家狠狠地掐住南宫婆婆小孙子的脖子:“你若是敢反抗,现在便让你们死!” 南宫婆婆被逼无奈,只好佯装答应。 管家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便带着南宫婆婆的家人,匆匆离去。 南宫婆婆随着太监进了永寿宫,来不及给宇文毓行礼,便直接进了茱儿的寝宫。 此时的茱儿已经流了半盆的鲜血,南宫婆婆看茱儿的气色很差,南宫婆婆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管家那狰狞的面孔,以及小孙儿被管家掐住脖子的哭嚎。 宫女问发呆的南宫婆婆:“婆婆,我们可以开始了,婆婆?” 南宫婆婆回过神来,再看着面色惨白的茱儿,很是犹豫。茱儿抓住南宫婆婆的手,用尽力气道:“求求,求求你,一定要保住胎儿。我嫁给陛下近二十载,不曾为陛下留下半点骨肉,枉费了陛下对我的恩情。” 宫女们给茱儿擦汗:“娘娘莫要说话了,省些力气才好。” 茱儿接着道:“便是我死了,也一定要保住胎儿,你也是过来人,知晓做母亲的难处,我今生恐怕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陛下和皇后相亲相爱的故事,南宫婆婆自然在民间也是早有耳闻、深有感触,看着面前的茱儿这般为陛下着想、为孩子着想,心也不免软了下来:“皇后娘娘放心,老婆子我自信能保全你们母子平安,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便好。也请娘娘一定要有信心,娘娘你知道吗,女人最幸福的时候,便是孩子叫第一声娘的时候,皇后娘娘难道不想听小皇子叫一声娘吗?” 茱儿很是感动,自信地冲南宫婆婆点点头。 南宫婆婆宫女做准备,自己洗过手之后,从容不迫地替茱儿接生。 宇文毓在寝宫之外焦急地等待着,来回踱步,听着茱儿在里面的惨叫声,几度想闯进去,却被宫女和太监们拦住了。 宇文毓冲寝宫内韩:“一定要保住母子平安,若是不能,便保大人平安,若是皇后娘娘又什么闪失,朕便诛你九族!” 御医劝诫宇文毓:“陛下,陛下,万万不可,陛下这么说便是让产婆心中畏惧,更是战战兢兢了。”御医转而对寝宫内大喊:“方才陛下乃是情急之言,请婆婆不要放在心上,老夫以全家性命担保,不会为难婆婆,安心接生便是。” 两个时辰过去了,仍然不见有动静,只是宫女们忙碌地进出。 忽而,徐若儿从门外走进来,宇文毓见到她很不高兴:“你来这里做什么?” 徐若儿道:“皇后临盆,我这做妹妹的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便是没有,也好为陛下分忧。” 宇文毓哪里管得了徐若儿,也没再搭理她。 “哇哇哇——”寝宫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嘹亮,划破了整个永寿宫。宇文毓大喜,徐若儿大惊,这便是茱儿顺利生产了。 御医和太监们迫不及待地跪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族血脉得意延续,乃是我大周的幸事!” 宇文毓正要进去看望,却被徐若儿拦住了:“陛下不可以进去,产房之内乃是至阴之所在,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正阳之躯,阴阳不能冲撞,容臣妾进去探视。” 南宫婆婆在里面听到,也对外大喊:“陛下,产房万万不能容男人进来,请陛下稍后,草民这就将皇子抱出来。” 徐若儿听到“皇子”儿子,更是惊恐,进去之后,上前接过来南宫婆婆怀中的婴儿,拉开襁褓查看,果然是一个皇子。虽然哭声嘹亮,却因为早产,体重不及正常胎儿。(未完待续。) 第263章 妙计安天(上) 徐贵妃见寝宫之内只剩下南宫婆婆,宫女们忙碌恰巧此时都不在房间内,便怒视南宫婆婆轻声道:“莫非你不想你的家人活了吗?” 南宫婆婆腿软了:“贵妃娘娘,求求你放过这个孩子吧,娘娘也身为人母,知晓怀胎十月辛苦,老婆子我忍不下心下不了手啊!” “好啊,你的孩子和这个孩子之间,选一个。”徐贵妃道:“若是此时皇后顺利生产的消息传到了大冢宰府,怕是你就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南宫婆婆望着襁褓之中的小皇子,那粉嘟嘟的脸蛋,还未睁开的眼睛未曾看得清这个世界,却要丧命于歹人之手。犹豫之后,南宫婆婆将婴儿放回了茱儿的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茱儿,对徐若儿道:“老婆子我下不得手,死便是要死吧,不能作孽啊。” 南宫婆婆的嘤嘤哭泣之声,将昏睡中的茱儿吵醒,茱儿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骨肉,幸福地笑了笑。外面的宇文毓迫不及待地催问:“快把小皇子抱出来让朕瞧瞧!” 茱儿示意南宫婆婆抱小皇子,徐若儿心中暗想,这么机会难得再不下手,以后便是悔之晚矣。狠了狠心,拿出锦帕走到茱儿的榻前。 茱儿见徐若儿杀气腾腾地走过来,知是事情不妙,却要大喊出声,然而却有气无力,嗓子只是“嘶嘶”地作哑。徐若儿抱起小皇子,将小手帕捂住他的鼻口,茱儿想挣扎着起身救儿子,奈何一点气力都没有,躯体仿佛不听使唤,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额头冒汗。 南宫婆婆于心不忍,欲上前抢夺小皇子,却被徐若儿踹倒在地:“若想让你的家人活命,便少管闲事。” 不能呼吸的小皇子不停地哭闹,只是片刻的工夫便没有了声音,徐若儿的脸上露出了大功告成的喜悦,肝肠寸断的茱儿吐出一大口鲜血,也咽了气,可怜一世聪慧的茱儿,委曲求全盼望着骨肉出生,如今却随着自己孩子一起香消玉殒了。 一箭双雕害死了茱儿母子,徐若儿成了最终的胜利者,嘴角的笑容越发地阴毒。 门外的宇文毓听到孩子啼哭片刻,便没了声音,心中担忧的他不顾御医的阻拦,还是要闯进来。 徐若儿将死去的小皇子塞进南宫婆婆的怀抱:“知道该怎么说吧?” 宇文毓闯进来,直奔南宫婆婆而来,徐若儿假装悲戚:“陛下,姐姐的命好苦啊……” 接过襁褓的宇文毓却见小皇子安详地闭着眼,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南宫婆婆,试了一下发觉婴儿没有一丝的鼻息,大惊失色:“怎,怎么会这样?” 徐若儿睥睨了一眼南宫婆婆,南宫婆婆跪下来:“陛下降罪,是草民能力不济,未能保全皇后母子性命。” “不,不是这样的,朕方才在外面分明听得到小皇子的啼哭声,为何会这样,他不过是睡着了,对不对?你告诉朕,他是睡着了!”宇文毓惶恐地语无伦次。 南宫婆婆悲戚道:“请陛下节哀。” 宇文毓抱着死去的小皇子,来到茱儿的榻前:“皇后,是朕对不起你,没能保住我们的骨肉。无妨的,朕等你身体康复起来,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要一个。” 宇文毓拿起茱儿的手,伤心地抚摸着,摸着摸着,也觉察到了异样,试探了茱儿的脉搏,再试探茱儿的鼻息,问南宫婆婆:“皇后她怎么了?” 御医也上前查看,见茱儿的被褥和床帐上喷出来的鲜血,对宇文毓道:“陛下,皇后娘娘乃是急火攻心,加之本来生产过后身体羸弱,故而……” 宇文毓抓起南宫婆婆:“朕不是让你抱住皇后性命的吗?你不是全长安城最有本事的产婆吗?你保住了千千万万的妻儿,为何保不住朕的妻儿?” 南宫婆婆却只是叩首:“求陛下降罪,求陛下降罪!” “降罪降罪,你除了说降罪,还能说什么?你一人的性命,能换回朕的妻儿吗?朕要诛杀你的九族,方能解得了朕心头之恨!”宇文毓大喊:“来人,将这老太婆全家人给我抓起来!” 南宫婆婆惊得抱住徐若儿的腿:“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你替我求求情啊,替我求情啊!” 徐若儿将南宫婆婆踢开:“与我何干?这是你咎由自取。” 一旁的御医看出了端倪,替南宫婆婆求情:“陛下息怒,请退去左右。” 宇文毓对徐若儿和南宫婆婆道:“都出去!” 御医便对宇文毓道,皇后顺利产下小皇子母子平安是确信无疑的,可如今母子二人命丧黄泉,其中的蹊跷非同小可。彼时只南宫婆婆和徐贵妃二人在里面,两人都有杀害小皇子的嫌疑。若是直接审问,定然是没人会承认的,南宫婆婆乃是一介草民,若非是情非得已,不会胆大包天加害小皇子,可派人去南宫婆婆的家里查看,他的家人是否受到了什么人的挟持,便能追查出幕后真凶了。 果然如御医所料,派去请南宫婆婆的太监进来禀报,早间看到大冢宰府的人从附近离去,南宫婆婆家里偌大的宅院只有她一人。宇文毓心中有数,咬牙切齿:“这个宇文护,杀了朕的父亲和弟弟,今日又意图害死朕的骨肉和爱妻,怪就怪朕妇人之仁、养虎为患,若不能手刃了这老贼,将他碎尸万段,不能解朕的心头之恨。” 宇文毓守着茱儿静静地坐了一夜,伤心欲绝的他握着茱儿的双手,眼泪哭干了,声音哭哑了,肠子哭断了。 茱儿宾天的当晚,远在清河的伽罗忽然从梦中嚎啕大哭醒过来,把杨坚吓坏了:“又做了什么恶梦?” 伽罗掩面大哭:“皇后娘娘宾天了。” 杨坚替伽罗擦拭眼泪:“是你这几日一直担忧皇后娘娘,忧思导致恶梦了。” 伽罗摇头:“我梦见姐姐抱着孩子,一开始笑着对我说,伽罗我也有孩子了。”(未完待续。) 第264章 妙计安天(下) 伽罗接着道:“我说:‘恭喜姐姐终于做了母亲。’便走上前去抱她的孩子,可姐姐明明就在眼前,我却总是靠不近她。最后姐姐哭了,她哭得很伤心:‘伽罗,你一定要替我母子报仇,记得替我母子报仇啊!’” 杨坚被伽罗描述出来的梦境,也感染到了,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次日清晨,心神不宁的伽罗还是要坚持去长安,杨坚也没有再阻止,因为他也放心不下,便要陪同伽罗一起前去。 伽罗担心已经“死了”的杨坚不能露面,杨坚道:“这好办,我便扮作你的马夫。” 夫妻二人商量定了,为了不让崔夫人担心,只是谎称杨广在长安城里又玩世不恭闯了祸,去把杨广接回来而已。 昼夜兼程、风餐露宿向长安城快马加鞭,在半途当中遇到了高颍派来送信的,拆开一看,虽然伽罗早有心理准备,却依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确信姐姐茱儿真的难产而死。杨坚安慰了伽罗,便改了名义,以参加皇后的殡葬为由进入了长安城。 皇后的葬礼大办了数日,举国戴孝,伽罗心想此时清河的母亲也许已经接到了姐姐去世的噩耗,但愿母亲崔氏能挺过去了才好。然而此时比她和母亲更伤心的还是宇文毓,给茱儿办葬礼的这几日里,宇文毓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憔悴不堪、骨瘦如柴,还伴有咳嗽,好像病的不清了。 高颍听闻杨坚回来,只不过是一介马夫的身份不能参加葬礼,躲在柴房里休息,便带着阳光前来相会。 杨坚问高颍皇后为何突然宾天,高颍将宇文护如何买通产婆,如何暗中对茱儿下毒手的事情一一道来,杨坚恨道:“宇文护一日不除,国一日不得安宁。”只是对如何铲除宇文护一筹莫展。 高颍已经了然于胸:“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此事还得靠陛下。” 杨坚继续追问,高颍说道,从御医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自从茱儿宾天之后,宇文毓身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已然是病入膏肓了。这便是宇文护最希望看到的,他一定在谋划着乘机夺取皇位了。 是夜,伽罗带着杨广和扮作奴仆的杨坚、高颍入宫。宇文毓守在茱儿的灵前,目光呆滞地烧纸钱,口中念念有词:“皇后,你不能抛下朕一个人走,朕说过的,要和你白头偕老,长相厮守。” 伽罗来到宇文毓的面前跪下:“见过陛下。” 宇文毓好像看不见似的,继续呢喃着:“朕要跟你和咱们的儿子一起,在那边团圆,像民间一样,一家人过着幸福的日子,有自己的小院子,你背着孩子织布,我在园子里种菜,为何朕就不能享受这样简单快乐的天伦之乐呢?” 高颍叹息:“陛下神思恍惚,真的病的不清啊。” 杨坚心中也悲伤不已,也跪在宇文毓面前,宇文毓抬头看到杨坚,笑了:“你来了?杨坚兄弟你可好?朕这是死了吗?朕真的死了?太好了!你有没有见到皇后,带朕去见见她可好?” 杨坚道:“陛下,我是杨坚没错,但我是活人,陛下你看,烛光下不是我的影子吗?” 宇文毓看了看杨坚的影子,笑得更瘆人了:“没有死?我真的是病得厉害了,开始糊涂了,竟然把死了的人看成了活的。” 伽罗和杨坚一起,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杨坚如何躲过宇文护迫害说得明白。 杨坚对宇文毓道:“陛下,皇后宾天我们都很痛心,还请陛下不要过度悲痛伤了龙体。当务之急是要铲除奸佞,替皇后母子报仇雪恨。” 宇文毓点头:“朕何尝不想杀了宇文护这老贼,可惜朕后悔当初出于私心,让你丢了兵权,如今想除掉他,真是难上加难了。” 高颍上前道:“小人有妙计要献给陛下,定能铲除奸佞,只希望陛下能全力配合小人,演好这出戏。” 宇文毓听了高颍的妙计,心中甚悦:“妙计妙计,真可谓是安天下的妙计!” 接下来的三两日里,文武百官在灵前之时,宇文毓显得身体越发虚弱,几次吐血晕厥在了灵前,御医随时伴随在宇文毓的身边以防不测。有朝臣议论纷纷,陛下的龙体欠安,只恐怕也时日不长了。 宇文护乘机上前进谏:“陛下,臣斗胆谏言,如今多事之秋,陛下身体有恙,请再考虑储君之事……” “混账!”宇文毓有气无力地呵斥道:“皇后和小皇子的尸骨未寒,你却如此心急?朕明白了,你是早有预谋,一定想要宇文赟当上太子,便加害皇后母子,是也不是?” 宇文护虽然嚣张跋扈,却也不能将罪名明目张胆地揽在自己的身上,跪下求饶:“陛下冤枉,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还望陛下三思啊!” 宇文毓一口气没上来,又吐血晕了过去,被太监们抬了进去,御医急急地进去给宇文毓医治。 宇文护的党羽责怪宇文护过于心急,如今陛下龙体不支,龙驭宾天也是早晚之事,到那时,宇文护是想立小皇帝也好,还是想自己做皇帝也好,自然是遂了自己的心愿。宇文护笑道:“你们以为老夫不懂这些道理吗?老夫是有意为之,不这般气一气这个皇帝小儿,他不还得多撑几日?这皇位老夫是一日也等不及了。” 正待宇文护要离去之时,忽而太监走了过来:“大冢宰请留步,陛下醒来了,说是有要事和几位重臣相商,请几位重臣速速跟我来。” 宇文护觉得奇怪,陛下这才刚刚抬进去,却醒来这么快?看太监的样子很是着急,又是为何? 宇文护的党羽提心吊胆:“方才陛下还迁怒于大冢宰,这么快便要宣大冢宰进去商议要事,很是蹊跷,大冢宰小心为妙。” 宇文护仔细想了想,自信地笑道:“无妨的,无妨的,那皇帝小儿连走路的气力都没有了,能有何蹊跷?必定是还撑着最后一口气,临终托付后事罢了。”(未完待续。) 第265章 罪有应得(上) 宇文护和几位朝中的重臣随着太监入得深宫,一路走来,宇文护是踌躇满志,心中惦念着,期盼着的正是宇文毓这小子快点死了才好。 多少次,宇文护来过皇宫深处,尤其是在大魏末年之时,元宝炬在位那些岁月里,天下的礼制混乱不堪,皇宫仿佛便是宇文泰和宇文护叔侄二人的后花园,任由他们随意出入。到了大周开国之后,终究还是宇文一氏的天下,即便是宇文护嚣张跋扈比宇文泰甚之又甚,可还是要照顾到宇文氏的颜面,宇文护便管住了自己的双腿,很少随意出入皇宫。再到了宇文毓临朝之后,宇文护的权势渐渐失去,皇宫便真的成了禁地,没有皇帝的召令,他再也没有机会踏入皇宫半步,更莫要说是随意走动了。 宇文护忽而便觉得这皇宫的走廊悠长悠长的,好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记忆之中皇宫并没有如此之大,为何今日走起来却如此乏累?莫非是连日来忧劳过度,身心倦乏了? 夕阳渐渐落了下去,晚霞照映在皇宫建筑的琉璃瓦之上,火一般的灼热,明晃晃的让宇文护睁不开眼睛。 莫非是因为皇后的丧葬之日,宫中上下如此沉闷,连树上的雀儿都噤声了似的,死一般的沉寂。 陛下的寝宫终于出现在了面前,虽然在进皇后的葬礼之时,百官们都已经上交了身上的兵器,可在陛下寝宫门口,守门的太监还是刻意地再次仔细搜查了百官的身。宇文护心中虽有不爽,却也忍耐了,这都快要死的人了,竟然还怕别人害他? 宇文护是第一个被搜查的,搜完了之后,太监便把宇文护放行了进去。宇文护本想在原地等待着其他大臣搜完身,太监匆匆引领宇文护前行:“大冢宰,时间不多了,陛下着急召见,速速随我来。” 稍稍迟疑了之后,一向小心谨慎的宇文护心中也有些忌惮,隐约觉察到了异样,却也捉摸不透到底哪里不对。太监一直催促着,宇文护心想,若是自己多虑了,露出了怯色,他日成了笑柄倒有损了他的威严,整理了衣衫之后从容随着太监继续前行。 宇文护一直都不知晓的是,其余的重臣是被太监们挡在了门外,只有他一人入内。 宇文护进入了宇文毓的寝宫,龙榻的纱帐之内隐约看到了陛下的身影。宇文护上前施礼:“臣宇文护前来觐见陛下!” 久久没有宇文毓的回声,寝宫之内还是死一般的沉寂,宇文护再道:“陛下,臣宇文护前来觐见!” 宇文护的声音在空旷的寝宫之中回荡着,有些瘆人,宇文毓的床榻依然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宇文护心想,莫非陛下已经撒手人寰了?便要上前去一探究竟。 忽而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上前道:“大冢宰本来无恙?” 宇文护听得声音熟悉,转身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杨坚?” 此人正是杨坚,身披铠甲,威风凛凛,英姿飒爽不减他在沙场之上的威严,顿时吓得宇文护有些胆战心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人还是鬼?” 杨坚轻蔑地笑道:“不管是谁还是鬼,我今日都是来索取你性命的!” 伽罗也从屏风的后面走了出来,来到宇文毓的龙榻之前,把宇文毓搀扶了起来。宇文毓喝令:“反贼宇文护,还不束手就擒?” 宇文护知晓中了埋伏,转身便要往外逃走,却不想尉迟迥带着几名甲士拦住了宇文护的去路:“奉陛下召令,诛杀叛贼宇文护,得宇文护首级者,赏千金,封千户侯,活捉宇文护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甲士们听令,拔出锋利的佩剑奋勇上前。 宇文护身宽体胖,虽行动有些笨拙,却也是有些气力的,和甲士稍稍交手,夺得了一把利剑,自知不是杨坚和尉迟迥的对手。宇文护想做最后一搏:“尉迟迥,我往日待你如何?为何要替这皇帝小儿卖命,与我作对?你我曾经誓言,共谋天下分而治之。” 尉迟迥愤然得拔剑直奔宇文护而来:“叛贼休要胡说,我只一心一意效忠陛下,却不似你有不臣之心,莫要再巧言令色!” 宇文护和尉迟迥交战了几个回合,看着门外越聚越多的甲士,自知若是强行冲出去,不可能活得了,能留个全尸便已经是万幸了。宇文护看了看榻前羸弱的宇文毓,恶向胆边生,直奔宇文毓而来。 杨坚见宇文护的势头不对,拔剑挡住了宇文护,宇文护也不与杨坚交手,虚晃了一剑,又直奔伽罗而来,把毫无防备的伽罗挟持了:“莫要近前来,谁敢再动,我便杀了她!” 杨坚不敢再向前,尉迟迥哪里管得了这个,杀气腾腾地剑稍直逼着宇文护的脑门而来。宇文护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剑,划破了伽罗的脖子,鲜血流了出来。 杨坚用剑隔开了尉迟迥的剑:“右仆射,住手!” 宇文护邪恶地笑了笑:“杨坚,还是你识趣,让他们都放下兵器,让开一条路,到了宫门口,我自然放了她!” 尉迟迥道:“叛贼宇文护已经是阶下之囚,今日若是不除,日后便是更大的祸患,大周的江山社稷便在你我手中,耽误了大事你吃罪得起吗?” 伽罗也坚毅地冲杨坚道:“夫君,莫要管我,除掉这个奸贼,为家父报仇,为皇后报仇啊!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倘若能为天下苍生而死,死便也是值了。” 杨坚摇头:“我答应过此生要保护好夫人,岂能让你受到伤害?” 尉迟迥着急:“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还不快点动手?” 宇文毓看出了杨坚的为难,再抬眼看看伽罗,眉眼之间,有茱儿的几分神情,恍惚间好像是茱儿在她的面前冲她温婉地笑着。宇文毓对杨坚道:“朕已经失去了至爱之人,不希望你也和朕一样。”(未完待续。) 第266章 罪有应得(下) 伽罗听了宇文毓的话,知晓他念及自己乃是茱儿的亲妹妹心肠软了下来,便对宇文毓道:“陛下,臣妾不过是赴黄泉路上和姐姐做个伴罢了。臣妾只求陛下一点事情,若是除了宇文护,请陛下放过臣妾夫君一条生路。” 这句话说中了宇文毓的心病,让他羞愧难当。其实宇文毓此时心中仍然还在打着如意算盘,若是除掉了叛贼宇文护,杨坚的权势便会取而代之。杨坚作为勤王的第一功臣,必定是要加官进爵大嘉丰赏的,该如何安排呢?倘若是杨坚能主动请辞回乡下颐养天年,自然是好的,可也难保他不是第二个宇文护,见如今能只手遮天、贪恋权位,他又能为之奈何? 伽罗见宇文毓迟疑半晌,也是猜测出了几分,不免伤感:“夫君是真心忠于陛下,还望陛下开恩啊,臣妾便是死了也瞑目啊!” 宇文毓叹息了一口气,对尉迟迥道:“让甲士们让开一条路,放宇文护走,不要伤了伽罗。如今皇后已去,朕若是连她的亲妹妹都保护不了,将来九泉之下,朕有何面目见她?” 尉迟迥还是心有不甘:“请陛下三思,社稷大事非同儿戏,不能为因为一个女人……” “朕命你放人!”宇文毓厉声呵斥:“你是想抗旨吗?” 尉迟迥只好唯唯诺诺地命甲士们闪开,一条宽阔的道路出现在了宇文护的面前,宇文护大喜:“伽罗啊伽罗,没想到你的命如此金贵,我若是能活着出去,今后便给你建一座生祠,祈求你万寿金安啊!” 得意的宇文护挟持着伽罗,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伽罗一直宠着杨坚摇头,示意杨坚不要儿女情长、优柔寡断:“铲奸除恶的好时机就在眼前,夫君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杨坚对伽罗道:“我做不到,你莫要逼我,我做不到啊!” 伽罗眼角滑落下来两行泪水,很是欣慰杨坚对她的爱如此之深:“有夫君这句话,我心里已经知足了。” 杨坚意识到伽罗说这句话一定是不妙的,果然,宇文护的脚刚刚跨出寝宫的门槛,伽罗握住宇文护手中的利刃,横在自己的脖子之上,一道血红的闪光过后,伽罗倒了下来。 伽罗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宇文护扔下伽罗,趁这些甲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沿着让开的这条道路逃命去了。 杨坚的天空轰塌了下来,他的心像是被狂风撕裂了一般的阵痛,扑上去接住了伽罗,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伽罗,伽罗——” 尉迟迥向甲士们发令:“抓住宇文护,不要让他跑了!” 杨坚的哀嚎声悲痛且凄惨,在整个深宫之中回荡着,也震彻了茱儿的灵堂。正在茱儿灵前守灵的杨广,听到父亲的哭声,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子,也不顾太监们的阻拦,仗剑奔跑了进来。 杨坚的哭嚎声,像是甲士们的悲壮的伴月,激励着他们奋勇杀敌。宇文护已经逃到了宫门前不远,故而阻挡他去路的甲士不过寥寥几名,被他杀了个干净,其余的甲士还来不及追上来,宇文护的脚已经跨出了宫门。 正当尉迟迥觉得追逐无望之时,正当宇文护觉得自己小命保住了之时,忽而听得一个少年的声音:“还我母亲命来——” 宇文护抬眼,之间一道白色的光在眼前闪过,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胸口一阵冰寒,紧接着那少年拔出了手中的剑,一道热流从宇文护的胸口涌出,鲜血喷溅在了少年的面门。宇文护坚挺着气力,还要还击之时,那少年手中染血的利刃又化作一道红光,便觉得天忽然倒了过来,看见了自己的肩膀和后背,眼前一黑,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满腔愤怒的杨广斩杀了奸臣宇文护,甲士们欢呼雀跃,杨广不顾甲士们围着他庆祝,提着宇文护的脑袋,拨开人群,冲着母亲伽罗奔跑了过来:“母亲,母亲——” 伽罗听到了杨广的呼唤,凭着微弱的气息睁开了眼睛,杨广将宇文护的脑袋在伽罗的面前晃了晃:“母亲你看,孩儿为你报仇了!” “广儿长大了——”伽罗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杨坚抱住伽罗伤心欲绝。 杨广哭泣:“母亲,你醒醒啊母亲,不要抛下我们姐弟几个……” 杨坚抚摸着杨广的脑袋:“你母亲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说什么呢?”高颍带着御医匆匆赶到了伽罗的面前:“亏你还是伽罗的夫君,这种丧气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御医试了试伽罗的脉搏,查看了伽罗脖子上的伤口,呵呵笑道:“你们放心,夫人无碍,并未曾伤到脉搏,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 杨坚和杨广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御医一边打开药盒子拿出砂带和金疮药,一边道:“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儿戏?真是佩服你们夫妻二人,都福大命大,可谓是贵人多福气啊!夫人真乃是巾帼英雄,如此无畏无惧、深明大义,不愧是忠良之后啊!” 杨坚也亲手试了试伽罗的脉搏,跳动如常:“那为何我夫人她晕了过去?” 高颍道:“你忘了伽罗自小见了血便会晕?何况流的还是自己的血。” 御医替伽罗包扎好了之后,将金疮药交到杨坚的手里:“按时给夫人换药,三日之后便可以解下砂带,带夫人下去休息吧!” 宇文毓急急地命太监安排了将伽罗搀扶到了茱儿的永寿宫中,便在茱儿就是的凤榻之上安歇,杨坚和杨广父子便守在了伽罗的身边,寸步不离。 铲除了奸臣宇文护,宇文毓命人将宇文护的首级悬挂出去,在长安城上游街示众。长安城的居民都大喜过望,若非是在皇后的丧葬期内,百姓们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一番。 游街了之后,宇文毓将宇文护的手机祭奠在了茱儿的灵前,在太监们的搀扶之下,给茱儿燃了一炷香:“茱儿,你看到了吧,朕替你和我们的孩子报仇了。”(未完待续。) 第267章 托孤之重(上) 周天子宇文毓在杨坚的帮扶之下,终于铲除了为患二十年的权臣宇文护,为父亲宇文泰、弟弟宇文觉报了仇,为妻子独孤茱儿、为刚出生的小皇子报了仇,也为岳父独孤信报了仇。将宇文护的首级祭奠在茱儿的灵前,宇文毓一忽儿喜极大笑,一忽儿悲极大哭。 宇文毓自言自语,早知宇文护早晚是个死,不如早早地将他正法。若不是因为一时的私心过重,不是为了权谋之术制衡杨坚,留了这奸臣的性命,让他为乱朝纲,茱儿母子也不至于惨死,说到底是他自己害死了茱儿。他更明白,茱儿的死,徐贵妃必定是帮凶,但眼看着身边的徐贵妃守在茱儿的灵前,比死了亲娘还要伤心,假意惺惺地道出当年做茱儿的宫女之时,茱儿如何待她情谊浓厚。宇文毓想处罚徐贵妃为茱儿伸冤,却又于心不忍,病重的这些时日皆是徐贵妃在身边尽心伺候。 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和思绪在宇文毓的脑海里翻腾着,忽而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竟喷射在了茱儿的棺椁之上。一旁跪着的徐贵妃上前将宇文毓搀扶了起来:“陛下怎么了?来人啊,快传御医啊!” 宇文毓紧紧地抓住徐贵妃的手,大口地喘气:“跟,跟朕说实话,皇后和小皇子的死,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徐贵妃惶恐:“臣妾冤枉啊,陛下,那日臣妾进去小皇子便已经没了气息。” 宇文毓逼迫徐贵妃:“你可敢在皇后的灵前发誓?” 徐贵妃道:“陛下这是何苦来?” “你若是心中无愧,便在皇后灵前发誓给朕看,朕便信了你!”宇文毓近乎是命令的口吻:“你若是不敢,便是心虚,来人啊!” “我发誓,我发誓,我愿意发誓!”徐贵妃急切地道,战战兢兢地走到茱儿的灵前,看着怒目圆睁的宇文毓,勉为其难地跪了下来:“我,我徐若儿对天发誓,小皇子的死,与我无关……” 忽而,一阵清风吹了进来,将灵前的一根蜡烛吹灭,徐若儿眼前忽然闪现了茱儿临终之前,看着她闷死小皇子之时无助、绝望和仇恨的眼神,吓得徐若儿抱住头:“皇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是我错了,我不该心生歹念的。” 宇文毓硬撑着站起来,抓起徐若儿的衣领:“果然是你,你害了朕的骨肉,是不是与那奸贼一起,连朕也要害死啊?” 徐若儿更是涕泗横流地求情:“陛下,臣妾是受了奸贼的唆使,他说只要皇后生了皇子,赟儿便没有机会做太子了,臣妾就……” “你,你……”宇文毓剧烈地咳嗽。 徐若儿心疼地替宇文毓捶背:“陛下不要动怒,恐伤了龙体,都是臣妾的过错。” “你不如直接把朕害死了,这皇位便是你那宝贝儿子的,你们母子二人便可以一手遮天了!”宇文毓气愤地道。 “是臣妾一时糊涂,是臣妾一时糊涂啊……”徐若儿哭得更伤心欲绝,转而又对着茱儿的棺椁叩首:“臣妾给皇后赔罪,给小皇子赔罪,臣妾甘愿为皇后守孝三年,守孝三年!” 宇文毓摆摆手:“守孝三年就不必了。” 徐若儿大喜:“陛下原谅臣妾了?” “你让朕如何饶得了你?”宇文毓冷笑地扯下一条白绫,递给了徐若儿:“你便自行了断吧。” 徐若儿望着白绫,眼神里是满满的恐惧:“陛下真的让臣妾死?臣妾若是死了,便没有贴心的女人服侍陛下了。” 宇文赟也爬过来替徐若儿恳求宇文毓:“父皇饶了母妃吧,赟儿愿意替母妃以死谢罪。” “若你还想赟儿能顺利地坐上皇位,便自行了断吧,今日你不死,他日做了皇太后岂不是更要为患朕的江山?”宇文毓把白领扔在了虚弱的肩膀上。 “陛下要立赟儿为太子?”徐若儿的仿佛看了希望,抚摸着宇文赟的脑袋:“赟儿,你听到没有,父皇要封你为太子了,还不快谢父皇?” 宇文赟道:“赟儿不要做太子,赟儿只想母妃能活下来,将来还要看着赟儿娶妻生子,母妃不是说过,还想早早地抱上孙儿吗?” 徐若儿咬了咬下嘴唇,在宇文赟的额头上吻了一口:“傻儿子,母妃做了这许多的事情,就是要看到你当太子的这一天,今日便是母妃死了,也是心满意足的。” 徐若儿将白绫拿在手里,正打算要起身之时,想了想又跪下来:“臣妾在临死之前,有一个心愿。” “你的心愿朕明白,来人啊,笔墨伺候!”宇文毓命道。 太监将笔墨拿了上来,正待要替宇文毓写诏书,宇文毓推开太监,亲自写下了立宇文赟为皇太子的诏书,拿给徐贵妃的面前:“这下你可以放心的走了吧?” 徐若儿笑了,含着满足的泪水笑,望了一眼这个让她敬畏又深爱的男人,又望了一眼伤心欲绝的宇文赟。太监拿过来一个小凳子,徐若儿站了上去,在太监的帮助下,将白绫拴在了房梁之上,狠了狠心,看了最后一眼被太监拦住的哭天抢地的宇文赟,心安地把脖子挂在白绫上,踢开板凳在窒息的挣扎中也香消玉殒了。茱儿灵前的另一个呢蜡烛,也被清风吹灭了。 宇文毓不忍看着这个他宠爱了十多年的妃子死时的惨烈,可宇文赟却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临死前的每一个惨状的细节。终于费劲了全身的气力,推开了太监,报下自缢的母亲之时,母亲已经没了丝毫的气息,舌头红肿、眼睛满满的血丝、瞳孔也睁得很大,额头上的青筋仿佛是钻进了皮肤里的蚯蚓。 “母妃——”宇文赟悲恸地趴在徐若儿的尸首上痛苦,皇宫上下又是一片哀嚎之声。 一直强撑着的宇文毓,终于站不住了脚,一阵眩晕,仰面倒了下去,太监上前扶住宇文毓:“御医呢?御医——”(未完待续。) 第268章 托孤之重(下) 宇文赟看着父皇晕厥了过去,却并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守在了母妃徐?33??儿的身边,此时的他心中恨透了这个自私的父亲,在他的眼里,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便是他的杀母仇人。 皇后茱儿葬入了皇陵,徐若儿曾经是茱儿的宫女,又是害死茱儿母子的元凶,宇文毓废了她贵妃的身份,仍旧降为宫女,作为茱儿的陪葬。这样的待遇更是让太子宇文赟怀恨在心,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一个宫女所生?要这太子的名位又有何用?宇文赟恳请宇文毓收回成命,自己不愿意做皇太子,以此来逼迫宇文毓给母亲正名。宇文赟料定父皇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必定不会收回成命的。 而宇文毓丝毫不给宇文赟留情面,不但不依,还让他以皇后茱儿儿子的身份戴重孝,只能人茱儿为母亲,不能认徐若儿。理由是贵为太子的宇文赟不能给宫女戴孝、守孝,坏了大周的礼制,这更给宇文赟小小的内心埋下了仇恨。 葬了茱儿之后,宇文毓更是悲伤之中不能自拔,御医频繁地出入宇文毓的寝宫,日复一日病情加重,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宇文毓已经骨瘦如柴,气息奄奄了。 自从杨坚父子和尉迟迥杀贼有功,宇文毓封赏了尉迟迥为大司马,掌管天下兵马,封杨坚为大冢宰,掌管朝政。杨坚心知肚明,宇文毓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正是为了不让他重新掌控兵权,受到尉迟迥的制衡罢了。便跪求宇文毓不愿意做官,经历了这般的朝争之后,他已经心灰意冷,只想着回清河乡下,和妻子伽罗一起安享太平日子,供养两位老母亲。 宇文毓本想答应了杨坚,可是来自前线的哨兵传报,斛律光带着大军势如破竹,将先前宇文护安排的十多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大片国土失守,洛阳等重镇都落入到了斛律光的手中。宇文毓无法,望了望身边的这些武将,唯独杨坚是能斛律光的敌手,尉迟迥虽然骁勇却并没有实战经验。 杨坚只好对宇文毓说道,可以带兵出征,但若是击退了敌军,还望宇文毓能再次允许他辞官回乡。 却不想,杨坚刚到前线和斛律光打了两个胜仗,便听闻长安城中陛下病危,召令杨坚回去商议家国大事。杨坚恐乱了军心,隐瞒了宇文毓病危的消息,又主动迎击了一次斛律光,将斛律光打得不敢再出营寨迎敌。而后便在自己的中军大营之中插好帅气,命高颍在营帐之中坐镇,假装他的样子稳定军心。再命士兵每日前去斛律光的营前不温不火地挑战,把握住一个尺度,既让斛律光畏惧杨坚不敢出营,又要不激怒斛律光。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杨坚便趁着夜色,扮作哨兵,匆匆赶往长安城中去。 宇文毓不仅传召了杨坚和尉迟迥等诸位朝中的重臣,还传召了伽罗和沙华两姐妹。 宇文毓先让大臣们在外面等候,宣召伽罗和沙华进寝宫之内议事。众位重臣很是奇怪,不知陛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伽罗和沙华也是忐忑不安地来到宇文毓的龙榻之前跪下:“臣妾叩见陛下。” 宇文毓见两人来了,便招呼一旁的宇文赟走到身边:“赟儿,你过来。” 伽罗看那宇文赟,虽然生得有些秀敏,却不见他脸上挂着半点的泪珠儿,好像眼前要死的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一般。 宇文赟走到了宇文毓的面前,宇文毓拉着宇文赟的手,很怜悯地抚摸着,良久对沙华道:“沙华啊,你看赟儿这孩子如何?” 沙华不明白宇文毓的用意:“太子殿下聪敏智慧,是陛下教导有方。” “你可愿意有这么一个儿子?”宇文毓问道。 沙华更是被问得糊涂,诚惶诚恐:“陛下莫要取笑,太子乃是玉叶金枝,将来的真龙天子,非我等凡人可攀附的。” 宇文毓命令宇文赟:“还不快拜你四姨母为义母?” 沙华道:“陛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臣妾不能僭越啊!” 宇文毓道:“赟儿和渊儿年纪相仿,却没了母亲,若是朕也离他而去,他便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世上。你身为人母,必定不忍心看着朕的孩子没人疼没人爱吧?” “臣妾愿意把太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只是这义母万万使不得。”沙华自然是聪明人,做未来皇帝的母亲,岂不就是未来的皇太后?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能不接着,若是她不接,岂不是便宜了身边的伽罗了?故而这句推辞也没方才的坚决。 宇文毓命太监将沙华搀扶起来:“你起来便是,受了赟儿的一拜,你便是他的义母,今后还望你能替朕多多疼爱和管教这孩子。朕观渊儿天资聪颖、深明大义,是个不错的孩子,朕是希望你能吧赟儿也能管教成这般。” 沙华也就半推半就地站了起来,宇文赟很不情愿地在沙华的面前跪下来,拜了三拜:“义母在上,受孩儿一拜!” 心花怒放的沙华,将宇文赟扶起来:“赟儿快起来,快起来!”沙华打量着宇文赟,左看右看,都是喜欢得不得了,天上掉下来一个皇帝儿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便宜呢? 宇文毓心安了,又对伽罗道:“伽罗,朕也有一事求你,望你能答应。” 伽罗道:“陛下的圣旨,臣妾岂敢违抗?” “朕这并非是圣旨,而是在与你商议,儿女的婚姻大事,你我便是平民百姓的两个亲家,平平等等地商议,没有强迫的意思。”宇文毓道。 伽罗想了想,惊讶:“陛下是在说,丽华和太子的婚事?” 宇文赟听了心中还是很高兴的,没想到这个招人恨的爹,竟然在临死的时候给他安排了这么好的一桩婚事,为此也不枉死后为他戴孝了。 而站在一旁的沙华就郁闷了,这刚刚让她做了太子的义母,现在又让伽罗做太子的岳母,到底是何用意?(未完待续。) 第269章 新君登基(上) 伽罗听病榻之前的宇文毓欲让杨丽华嫁给宇文赟,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是?33??。想起姐姐茱儿的遭遇,亦是有前朝皇后的郁久闾,皆没有一个是善终的。嫁入了皇室,尤其是这乱世的皇室,连像庶民一样苟活地保全性命,都是极其困难之事。 伽罗又相起来当年姐姐茱儿出嫁之时再三叮咛的,让她一定一定要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姐姐茱儿正是嫁得不情不愿,此生如此悲惨,连个子嗣都没能留得下来。 如此一来,伽罗又怎能把自己的骨肉送到这火坑里来呢? 宇文毓见伽罗良久不语,知她是心中的忧虑,便道:“赟儿听旨!” 宇文赟贵在了宇文毓的面前:“儿臣在!” “若是你姨母肯答应把丽华嫁与你为妻,你便一定要真心真意对待丽华,不得辜负与她,两人要相敬如宾,确保大周的江山社稷延续,你可记住了?”宇文毓训诫道。 “儿臣铭记于心!”宇文赟道:“儿臣必定待丽华真心真意。” 宇文毓转而对伽罗继续道:“你可听见了,赟儿发誓了,不会辜负了丽华,你不应该为孩子们高兴吗?” 伽罗犹豫之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陛下,儿女婚姻大事,应待臣妾回去之后,问问孩子是否情愿,再做决议。” 沙华听罢,冷笑了两声:“陛下的旨意都敢违抗,我们家赟儿乃是堂堂的太子,多少王公贵族的小姐还攀附不起呢,陛下看得起你家丽华便是你们杨家的荣幸,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宇文毓又咳嗽了两声,锦帕上是鲜红的血迹,愈发喘息得厉害:“儿,儿女的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做主,只要你肯答应,丽华应是不会反对,莫非你是看不上赟儿?” 伽罗更是惶恐叩首,若是说看不上宇文赟,便是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可不是一般的罪过:“臣妾不敢,陛下知晓丽华这孩子向来是秉性刚烈,倘若是心不甘情不愿嫁给了殿下,将来若有得罪殿下,恐会连累我们一家啊!” 伽罗一时也想不起何时的托词,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也苍白无力,果不其然,却见宇文毓又说道:“这个无妨,朕亲自草诏,将来若是丽华无论如何冒犯赟儿,赟儿皆不得怪罪于丽华,更不能迁怒于尔等。” 说罢,宇文毓便命太监搀扶着,拿起笔墨,颤颤巍巍地拼劲全身的气力,写下了寥寥几十字的诏书,这几十字写了却足足有半个时辰,宇文毓每写一笔都在咬着牙关,额头的汗水豆粒一般大的渗出来,期间还咳了不少的血。 伽罗看着宇文毓如此尽心尽力,更是于心不忍难以推辞,越是不能推辞,也越是觉得对不住女儿丽华,便是把女儿嫁到这火坑里,是不是将来就会重蹈姐姐茱儿的覆辙呢? 终于,宇文毓写完了最后一笔,再也没了攥笔的气力,比从手中滑落,滚在伽罗的面前,一滴浓墨溅在了伽罗的脚上。宇文毓亲手将诏书拿到伽罗的面前:“拿好这个,朕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伽罗不能再推辞,只好上前接了过来,含着热泪叩首:“臣妾谢陛下!” 宇文毓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挥挥手:“你们回去吧,让杨坚、尉迟迥等人进来。” 伽罗和沙华退了出去,在宇文毓的寝宫门口,伽罗和夫君杨坚相遇。杨坚看出伽罗的面色并不是十分的好,伽罗叹息地冲杨坚摇头,却又不能道出原委,杨坚心中越发的不安了。 杨坚和尉迟迥等众位朝中的重臣来到了宇文毓的病榻之前跪拜之后,宇文毓没有气力地分别拉住杨坚和尉迟迥的手:“两位爱卿都是朕的左膀右臂,也是我大周难得的良将忠臣,朕便将朕的江山和储君交到你们二位的手里。希望你们,希望你们能齐心协力辅佐新君!” 杨坚道:“陛下重托,臣倍感惶恐,这千斤重担压得臣喘不过气。陛下尽可以放心,臣必当肝脑涂地,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 尉迟迥也信誓旦旦:“臣也定当尽心竭力,报效陛下!” 宇文毓道:“你们二位,一位是朕的诸葛孔明,一位是朕的法孝直,有你们在,朕便放心了。尉迟迥你虽坐在大司马之位,却无大司马之能,大冢宰杨坚幼年时期便跟着大将军杨忠南征北伐,身经百战。而朕最担心的便是你资历浅薄、年轻气盛,国家大事应与大冢宰商议再做定夺,遇到大的战事必当听从大冢宰的安排,事无巨细都要以马首是瞻,要学习大司马的智慧才是!” 尉迟迥虽然心中不爽,还是叩首:“臣谨记!” 宇文毓又做了一些安排之后,便让杨坚同诸位大臣先行下去,留下了尉迟迥:“尉迟迥你且留下,朕有家事与你商议。” 尉迟迥便留步,待到杨坚同诸位大臣走远了之后,便问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宇文毓道:“你可知朕为何要留你?” 尉迟迥略微想了想:“为了防杨坚?” “你聪明便是聪明,只恐怕你不是杨坚的对手。”宇文毓便把方才如何让宇文赟拜沙华为义母,如何让宇文赟娶杨丽华的事情,大致地告诉了尉迟迥。 尉迟迥听完,更是惊悚:“陛下如此安排,便是把宇文氏的江山拱手让给了独孤氏,独孤伽罗和独孤沙华乃是亲姐妹,他们若是合伙篡夺宇文氏的江山,臣也是无能为力啊!” 宇文毓拍了拍尉迟迥的肩膀:“非也非也,你并不知伽罗和沙华乃是同父异母,沙华自幼便不待见伽罗,后来伽罗抢走了沙华心爱的杨坚,更是招致沙华的记恨。你可以同沙华联手,说是朕的意思,她必定明白。” 尉迟迥点了点头:“可是,只有这些还不够,陛下方才也说了,杨坚身经百战、功高震主,在朝中又有威信,若真的有一天作乱,臣如何降得住他?”(未完待续。) 第270章 新皇登基(下) “你所忧虑极是,朕如何不想着替赟儿和你拔掉这根刺,奈何当前正值?33??廷用人之际,东边的齐国虎视眈眈,南边的陈国虽则相安无事,可我们毕竟夺了他们的国土,他们一直想着复仇。贤臣良将都被宇文护诛杀殆尽,唯有杨坚擅于带兵。还有一位老臣忠心耿耿,虽然才能和威望不及杨坚,却能助你和赟儿,再有沙华与你们内外合谋,必定能成大事。”宇文毓道。 “陛下说的可是大将军韦孝宽?”尉迟迥道。 宇文毓点头:“正是此人。” 尉迟迥又道:“可是此人自从上次回长安之后,陛下便让他回家养老去了,连同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辞了官,陛下这是何用意?” 宇文毓道:“这便是我给你们留的最后一张底牌,命韦孝宽回乡下招募兵勇操练精锐,假借养老之名义,实则是麻痹杨坚。他日若是杨坚有不臣之心,韦孝宽便可以带着他的精锐和四个骁勇善战的儿子星夜兼程来勤王。然而,韦孝宽此人忠心却不迂腐,向来都是善恶分明,若是赟儿和你谁想撺掇他铲除异己、为患朝纲,他也是不答应的。” 尉迟迥听了前面的话,本来还是兴奋的,暗中筹划着有朝一日将杨坚除掉,自己岂不就可以把持朝纲了?后又听到宇文毓的最后一句,又心灰意冷了,心想果然宇文毓是擅长权谋之术,连他的这点心思都看得出来。可惜了,如此心思缜密之人、权谋过人之君,却还是被自己的权术害死了。 将后事安排了之后,宇文毓当夜便安详地西去了,文武百官奉宇文赟为新君,给宇文毓的丧葬安排了妥当之后,群臣便安排着新皇的登基大典。 因为前方战事未完,杨坚等不得宇文赟的登基大典,便匆匆离开了。登基大典办得如何,宇文赟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筹划着何时能迎娶杨丽华。于是,便在早朝提出了一个建议,能否在登基大典当天举行婚礼,正好是双喜临门,他和未来皇后的加冕仪式一起举行,岂不是省事? 文武百官静默不语,心中都在想,怎么会有这样的皇帝,真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登基大典这么严肃的事情岂能儿戏? 有御史上前道:“陛下,自古以来,皇帝的登基大典是要敬天地、祭祖宗的,严肃至极,而皇帝的婚礼乃是要喜庆、要热闹的,这两者之间并无多少相干,不能在一起举行的。” “朕不管,这是你们的事情,朕只要那天既登了基,又娶了亲,所谓成家立业两不误,至于什么相干不相干的事情,你们来想办法!”宇文赟道。 群臣开始以为宇文赟是开玩笑,当看清了他是认真的,都慌了神跪下来求宇文赟三思而后行。宇文赟大怒:“你们,你们这些大臣,欺负朕刚做皇帝没有威信吗?你们口口声声说忠心辅佐朕,如今朕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你们都不答应,将来家国大事岂不是更把朕视为无物吗?” 御史仍然进谏:“陛下,登基大典乃是关乎国运的大事,若是因为陛下的婚事触怒了上天的神灵,恐会遭到神灵的罪责的!” “放屁!”宇文赟走到御史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尖:“你怎么跟老太婆似的,这么多事情?朕的登基典礼,朕的婚礼,就要朕做主了!信不信你要是再反对,朕就要了你的脑袋!” 御史跪倒在地:“陛下便是杀了臣,臣也要直言,还请陛下三思!” “真是,真是要反了他!”宇文赟拔出腰间的宝剑,手起刀落,一道红色的闪光过后,血渍飞溅到了宇文赟的龙袍之上。朝中的大臣都大惊失色、面如白纸、噤若寒蝉,宇文赟还觉得不解气:“杀你一个还不够,朕要杀你全家,看谁还敢拦着朕?” 宇文赟便下令让御林军前去御史的家里将其满门抄斩,百官们竟然没有一个敢近前劝谏的,也有的窃窃私语这并非是好兆头。也有人悄悄地拉了拉尉迟迥的衣襟:“大司马,百官当中就数你说话顶用,赶紧劝一劝陛下吧!” 尉迟迥想了想,便站出来道:“陛下奇思妙想并无不妥,登基是喜事,成亲也是喜事,既然都是喜事,又有何不相干的呢?臣愿意替陛下安排!” 百官更是诧异,尉迟迥好歹也是宇文毓选中的托孤重臣,竟然是一个溜须拍马之徒,这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真是凑合到了一起去了,这大周江山早晚毁于他们的手上。既然尉迟迥都这么说了,众大臣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尉迟迥大包大揽此事只是想在宇文赟面前立功,并未曾想到这般草率行事的后果。便派人前往清河,命伽罗速速将杨丽华带到长安城,准备和陛下的婚礼。 伽罗自从宇文毓的寝宫之中出来之后,便在宫门外等候杨坚,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杨坚的身影。杨坚得知了伽罗的担忧,心中也是几番愁苦,依据他对杨丽华秉性的了解,让她嫁给不喜欢的人,便是逼着她去死,怎么能向女儿开得了口呢?再者,伽罗和杨坚本来都是两情相悦,更不会逼着女儿成亲的。 回到清河之后,伽罗一直愁眉不展,有几次得了机会想和杨丽华说,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又等到了都城里尉迟迥派来的信使催促,眼看启程的日子就要临近,伽罗心中更是着急了。 杨丽华是个聪明人,看得出母亲伽罗这几日心事重重,又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便问道:“母亲可是有话相对女儿说?” 伽罗也只好开口道:“丽华,母亲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腹中都已经有了你。” 杨丽华苦笑:“母亲莫非是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可是女儿现在并没有心思谈婚论嫁。” “若是母亲这边有一门亲事,大家都求之不得的亲事,你可愿意考虑?”伽罗说这话觉得很是心虚。(未完待续。) 第271章 左右为难(上) 杨丽华听闻母亲伽罗要给自己说一门亲事,又面露难色,知晓并非是好?33??事:“母亲只管说来便是。” 伽罗便将宇文赟的这门亲事,说了出来,最后还补上了一句:“你若是不喜欢这门亲事,母亲回绝了便是。” 杨丽华挽住伽罗的臂膊,很是高兴的样子:“就是说女儿嫁给了当今的陛下,便可以母仪天下了?这怎能不是一门好亲事呢?我们何时启程?女儿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杨丽华的反应让伽罗很是诧异,细细观察,看得出杨丽华的高兴是装出来的,便抚摸了她的脸蛋:“我的好闺女,你可要仔细想清楚,这乱世不比太平岁月,嫁入帝王之家便是半个身子进了鬼门关。你姨母刚刚入土为安,前朝皇后郁久闾的前车之鉴,你也都是历历在目的。” “可女儿若是不答应,母亲和父亲岂不是抗旨不遵?到头来还是要牵连我们一家。”杨丽华很是懂事地说道。 伽罗很欣慰地笑了:“我们可以逃走啊,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让我的宝贝女儿吃苦头的。” 杨丽华也很是感动,想了想:“母亲,便是逃到天涯海角,女儿不也是在吃苦头吗?何况做了皇后女儿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想吃什么吃什么,要穿什么有什么。如今权臣奸贼已经被铲除了,父亲手握大权威震天下,便是皇帝混蛋也不敢为难女儿的。” “可是……”伽罗担忧道:“你对他知之甚少,如此嫁了过去,怕是今后的日子多有坎坷羁绊。” “能让女儿知心的男人除了父亲和我那三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之外还能有谁呢?”杨丽华又有些难过了:“便是有一个,也已经身为人夫了,女儿又何必惦记着人家呢?若是母亲再与女儿牵红线别人家,也不是依然知之甚少吗?” 伽罗也无言反驳杨丽华的话,也忽而觉得是不是自己担忧的有些多余了,但心中仍然忐忑不已:“容母亲再想想,女儿的婚姻大事,不可随意,这可是你一生的幸福。” 这一夜,伽罗待在佛堂里,在青灯古佛之下,默默地对着佛祖冥想。亥时已过,夜色已深,全家人都已经进入了深沉的梦想。门忽而启开了,崔夫人走到伽罗的身后,给伽罗的肩上披了一件皮氅,惊扰到了伽罗。 崔夫人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是不是有心事。” 伽罗盯着烛光下母亲苍老的面容上深沉的皱纹,心中感慨着岁月的荏苒,想起小时候往往跪在佛前的是母亲,想起母亲年轻时候的容颜如现在的自己,想起当年自己出嫁之前母亲在桃花庵里逼迫杨坚起誓,忽而便觉得自己身为人母却似乎不称职了,便扑在了崔夫人的怀里哭泣。 崔夫人也是百感交集,已经是几个孩子母亲的伽罗,在外人面前强撑着精神,要照顾到全家老小的起居生活,要相夫教子,又要时时打探前线丈夫的消息,整日里担惊受怕,而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也只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的佛堂里才能这般肆意,何尝不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呢?母女二人互相体谅彼此,谁也不说话,之时静静地相拥在一起,留下辛酸的泪水。 良久过后,崔夫人先开了口:“可是为丽华的婚事烦扰?方才丽华去找过我,这孩子知晓你不忍心她嫁到皇宫里,让我来劝劝你。丽华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我没能看着她长大,却分明地觉得她很像你的姐姐茱儿。” 说道姐姐茱儿,母女两人又沉默了,伽罗知晓刚刚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的母亲,心中甚是难过,便安慰道:“母亲也觉得丽华不该嫁入宫中,对不对?不能落得像姐姐一般的命运,对不对?” 崔夫人道:“丽华是我的外孙女,茱儿的尸骨未寒,我自然不希望丽华做第二个茱儿。可我更不希望看到我的亲生女儿为难,丽华若是不嫁过去,你便是欺君罔上,全家人因你受到牵连,你岂不是更愧疚不已了?” “我也想像当年母亲祝福我和夫君一样,希望丽华能有一个爱她之人,疼她之人。当今陛下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可近日他竟然做出了婚礼和等级典礼一起举行的主张,为此还在朝堂之上斩杀了进谏的大臣。如此看来当今陛下不只是昏聩,更是任性胡为,我担心丽华嫁了过去,将来必定会受更大的委屈啊!”伽罗说道。 崔夫人叹息:“你的担心何尝不对,可又有几人能如你一般嫁给一个贴心的之人,又有几人能同坚儿一般疼爱妻子儿女?便是不嫁给皇帝,平常官宦人家,便是平头百姓,也未尝能确保人家就真心实意待咱们家的丽华。丽华虽未必喜欢皇帝,可我听丽华说,当今陛下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很是喜欢,想来也会真心真意对丽华的。” “母亲所说可是真的?丽华何时与陛下谋面过?纵使小时候她市场入宫玩耍,却因为徐贵妃的缘故,还是皇子的陛下不能踏入永寿宫半步,无缘相见的。”伽罗问道。 “丽华说,是那带着勇儿和广儿找茱儿替狱中的坚儿求情,去了一次长信宫,便与当今陛下有了一面之缘。”崔夫人道。 伽罗便相信了,也觉得母亲说的有些道理,为今之计却也没有回绝这门亲事的理由。定下子女婚事的是先帝,若是杨氏一门不遵守先帝的遗志,便是逃脱了惩罚,依然会找到满朝文武的攻讦。既然丽华也愿意答应亲事,也只能这么办了。 次日刚刚破晓,却见杨丽华已经收拾齐备了行囊,前来找伽罗:“母亲,我们启程了。” 伽罗也收拾了行李,临幸之前放心不下家里,萧婉便走上前来对伽罗道:“夫人放心前去便是了,姐姐的婚事要紧,家里交给我来打理,夫人你看可好?”(未完待续。) 第272章 左右为难(下) 宫中派来姐杨丽华回长安与皇帝成亲的车驾已经准备好了,虽然杨丽华现在还不是皇后,但宇文赟的旨意仍然按照皇后的礼制,把先前茱儿用过的鸾车赐给了杨丽华使用。 伽罗和崔夫人看到昔日茱儿时常乘坐的鸾车,睹物思人,不免又有些唏嘘。杨丽华的婚礼,此去一路奔波,除了腿脚不便的崔夫人和吕夫人两位老人家之外,其余人等都是要去长安的。伽罗最放心的就是没人照顾两位老夫人,萧婉便主动请缨,愿意留下来替伽罗照顾,愿意替伽罗料理家事。 萧婉的聪明贤惠,伽罗是深有体会的,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伽罗觉得杨广慧眼识人,萧婉果然不愧是皇族贵胄,甚是通情达理,甚而有些地方比杨丽华考虑得还要周全,把两位老夫人和家事交给萧婉,却也是妥当让人放心的。只是除了这么个细心的女人之外,还需要一个男人留守。伽罗环视了身边的人,最可靠的杨广如今随军去了,本该一同随军去历练的杨勇却不恰巧地生病了,而且这一病下来竟然莫名其妙地病了一月有余。再看看杨俊,是三兄弟当中最年幼的,也不堪重任,再瞅一眼弟弟独孤陀,依然是没出息的样子。 而且,还没等伽罗开口,不想留下来的独孤陀便推辞:“我不要留下来,不留,我还要参加我外甥女的婚礼呢!皇帝和皇后的婚礼,那该是多大的排场啊,好酒好肉的伺候,若是错过了,这辈子都后悔,你说对不对啊,丽华?” 杨丽华看着不争气的舅舅那怂样子,倒觉得也是几分可爱:“舅舅随我们去吧,便是留在家里也不顶用的。” 杨勇道:“母亲尽管去吧,儿子不是在家里呢吗?” 伽罗拍了拍杨勇病怏怏的身子:“你每日都要吃药的身子,还得分派人来照顾,你不做累赘便是好的了。” 杨勇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母亲你看,我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无需分派别人照顾,看家护院的我还是能行的。” 别无他法,伽罗也没想太多,只好答应了:“你需小心,每日夜间都要带上家丁巡夜,过了酉时便不得掌灯生火,以免不小心失火。严加防范,遇到可疑之人便捉拿下来,待我回来处置。” 杨勇忙不迭地颔首答应,杨丽华却似乎看出来有些不对,因为杨平日里这些事情杨勇必定是推辞的,再仔细观察,杨勇并非是认真应承母亲伽罗的吩咐,只是心不在焉眼光总是在萧婉的身上游离,看出了危险的苗头,却又不好对母亲说。想来想去,也不能告诉祖母吕夫人,毕竟吕夫人最宠爱的便是这个长孙了,只好走到崔夫人的身边,悄悄告诉崔夫人留意了杨勇不要对萧婉起歹心。崔夫人会意,对萧婉道:“老身我近日身子稍有不适,不如你搬来与我一起住,日间夜里也好有个照应。” 萧婉答应了下来,杨丽华又挽住萧婉的手:“此去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妹妹,妹妹还要多多自重,自重!” 杨丽华强调“自重”二字,萧婉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姐姐放心去了便是,婉儿心中自有主张。” 外面的等候的人又在催促,伽罗只好带着杨丽华上了鸾车,杨俊和独孤陀的马儿行走在鸾车之前,这一路便浩浩荡荡地向长安城前去。 宇文赟早早地派了人在长安城外等候迎接,享受着皇室一般的待遇,让独孤陀喜不自胜,口口声声地说是托了外甥女的福气,今后有了外甥女的照应,看谁还敢欺负他? 杨丽华并不喜欢舅舅这样的阿谀奉承:“当年我姨母做皇后之时,有人敢欺负你吗?” 独孤陀抱怨:“要说我那个姐姐啊,可一点都不喜欢我,什么都管着不让我惹是生非,好像我这个做弟弟的给她丢人似的,就连你母亲也是的。” 伽罗听了很不高兴:“陀儿,你若是能安安分分的,谁会管着你?丽华便是做了皇后,也由不得你以长辈的身份肆无忌惮,丽华也听清楚了,只要是你舅舅求你什么事情,都不要先答应了,事无巨细先知会于我,不能让他闯了祸事丢了独孤一氏人的颜面。” 独孤陀很是失望:“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早知道不来了,我要回去。” 独孤陀策马转身要往回走,被杨俊拉住了:“舅舅别走啊,我姐姐的婚礼还没参加呢,说不定皇帝还等着给舅舅封官加爵,再送一座府邸,舅舅不想要了吗?” “你休要哄我,自己的亲姐姐都看不上我,还要等着那个非亲非故的皇帝小儿赏赐?不过……”独孤陀有些犹豫:“不过,我还是等吃了喜宴再走。” 独孤陀的反反复复,逗得众人大笑,伽罗看得出,杨丽华的笑很是勉强,显然心中是郁郁不欢的。 宇文赟早早地命人把昔日的杨府布置了一番,比先前的杨府还要辉煌了许多,伽罗便带着家人住了进去,安排了妥当。眼看着登基典礼和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些时日来,不停地有宫中的太监送来皇后婚礼所需的华服、凤冠,教习杨丽华宫中的礼节,以及婚礼当天的礼仪等等。 伽罗看得出,在这一天的安排当中,陛下更侧重婚礼的成分,虽然这个皇帝有些胡闹,却也是真心真意地对杨丽华。心中暗想,也许这个宇文赟和他的父亲宇文毓一样,是一个痴情的男人。可再细想,虽则宇文毓当年对姐姐茱儿一片痴心,可后来有了徐贵妃,不依然是移情别恋冷落了姐姐十余载?宇文毓算是难得的,只纳了徐若儿一个妃子,可这天子又有哪个不是三宫六院的呢?但愿杨丽华能多得陛下的恩宠,早早地为皇帝诞下龙子,也算是有个依靠,将来即便是有了嫔妃争风吃醋,也不至于落得像姐姐茱儿一般悲惨境地。(未完待续。) 第273章 主仆团圆(上) 登基大典之时,也是杨丽华的出嫁之日,正当宇文赟和杨丽华行大礼之时,忽而从前线传来捷报,杨坚大破斛律光,击退了齐军跨过了黄河东岸,收回了大片失地。宇文赟大喜过望,和满朝文武额手称庆,三喜临门也是大吉大利的好兆头。 本来杨丽华的婚礼之后,伽罗便打算带着家人回清河老家,宇文赟将伽罗挽留了下来,要一同前去百里之外迎接拜师回朝的胜利之师。 杨坚带着大军得胜而归,一路上所过州郡的百姓夹道欢迎,有尉迟迥的眼线来禀报这一路上杨坚的风光,并告知了宇文赟。宇文赟虽心中不快,仍然佯装大度:“尉迟爱卿啊,这有何不妥?不但老百姓高兴,朕也是极高兴的,普天同庆嘛!” 尉迟迥添油加醋:“那杨坚虽然打了胜仗,其实是托了陛下的洪福,却如此招摇过市,收买民心,分明是有不臣之……” 宇文赟摆摆手让尉迟迥闭嘴:“此番随朕前去迎接,切莫要对杨坚有不满之表情。虽然你们都是先皇的托孤重臣,可杨坚终究是国丈,如今打了胜仗,连朕都要敬重他三分。” 尉迟迥虽然嫉妒,也只好忍耐,心中暗想,且让你杨坚再得意一阵子,早晚会抓住你的把柄。 杨坚见宇文赟带着满朝的文武远远地迎接,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兴奋,有的更是惊惧,忙不迭地从马上滚落下来,一路跪着匍匐到宇文赟的面前,膝盖都磨破了。 宇文赟上前搀扶杨坚:“大冢宰快快请起,为何如此这般?” 杨坚叩首道:“陛下亲自出来迎接,臣诚惶诚恐,怎敢担当如此之大的礼节,真是折煞了臣!” 宇文赟笑道:“击退了来犯之军,又收回了失地,扬我大周国威,如此之大的功劳也只有大冢宰能担当得起,朕心里高兴,自然是来迎接。况且,大冢宰已经位极人臣,官职和爵位已经没得封赏,朕亲自来迎接也是对爱卿的激励。” 宇文赟随即招手,命人抬上来两千两黄金和两千匹绸缎作为风声,杨坚推辞:“臣不能当如此厚重封赏,如今国库不充实,朝廷正需要钱财。” 宇文赟道:“这是爱卿应该得的,国库再空虚也不能慢待了有功之臣,先皇教导朕要赏罚分明,这样才能激励更多的将领为国效力才对。” 杨坚也只好收下,紧接着宇文赟犒劳三军,和新婚皇后杨丽华一起,给杨坚在内的有功将领一一敬酒,被敬酒的将军感激涕零,宇文赟又不厌其烦地对他们说了鼓励的话语。 傍晚十分,醉醺醺你的宇文赟被抬回了宫中,正打算同杨丽华在永寿宫中就寝,故而便有太监禀报,说尉迟迥有事连夜急奏。宇文赟大为不乐意,觉得尉迟迥扫了兴,不打算见。又过了一会儿,太监又慌忙来禀报,尉迟迥强行要闯入皇宫,以托孤重臣的名义,没人敢再阻拦,宇文赟只好见了。 宇文赟只好在书房中见了尉迟,尉迟迥向宇文赟禀报,陛下赏赐给杨坚的黄金和绸缎,他分文未留下,全部赏给了部下。部下感恩戴德,在军营之中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称赞杨坚的好处。 此事可朕的把醉酒的宇文赟给酒醒了大半,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杨坚,竟然拿着朕的赏赐收买军心。朕百里迎接,屈尊犒劳三军,为的就是要收买这些武夫们,本来他们已经在感谢皇恩浩荡了,却不想还是被杨坚给压了过去,着实可恨,可恨!” 尉迟迥接着说道:“可恨之余便是可怕,陛下细细想想,身为臣子不贪恋钱财才是最可怕的。” “此话何意?”宇文赟没有理解尉迟迥暗含的意思。 “人都有贪欲,金钱和权力人人都向往,他既然不喜欢钱财,必定喜欢权位。而当下他职位是大冢宰,权倾朝野,如果还想更大的话,那可就……臣不敢再往下说了。”尉迟迥道。 “闭嘴!”宇文赟虽然不想承认,心中却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杨坚为何要千方百计地收买人心呢?然而又无可奈何,杨坚所做的这些又不能说是谋反的证据,只好隐忍,命尉迟迥暗中监视杨坚的一举一动。 杨丽华在永寿宫中等待着宇文赟的临幸,却迟迟不见他的踪影,在红烛之下对影自怜,一直等到了东方既白,困倦的她终于忍不住自己先睡下了。 是夜,伽罗为杨坚和杨广、高颍准备了自己亲手做的菜肴,犒赏这几个在前线辛苦归来的英雄们。本来随军一起立了功的李渊也是在伽罗的邀请之列,却被他母亲沙华叫了回去。 本来是妻子窦氏鼓励李渊去赴伽罗的宴席,在她看来,这是和杨广、杨俊这些兄弟叙旧情的好机会,今后同朝为官也好,上阵杀敌也罢,建功立业终究还是需要兄弟情谊的。可此事被沙华知晓之后,对窦氏是一顿训斥。若是在以前,窦氏哪里愿意受这种委屈,总是以陛下表姐自居的她一定是要盛气凌人反驳沙华的。可今非昔比,沙华如今身为陛下的义母,便是半个皇太后,窦氏也只能忍让了的。 且不说李渊回家之后如何在妻子和母亲两个女人之间为难斡旋,这边的伽罗一家人用完了晚膳,杨坚便请了一个人来到她的面前。伽罗借着灯光,打量进来的这位女人身影很是熟悉,那人却只是低着头,伽罗也难以看清她的面容。 伽罗困惑地看了一眼杨坚,杨坚道:“你们主仆二人阔别已久,必定有说不完的话,我且回避一下。” 杨坚说完离开,伽罗这才恍然大悟,站在面前的不是比人,正是她的丫鬟晴儿啊! “晴儿,是你吗?”伽罗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声音也哽咽了。 晴儿不回答,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晴儿抽泣的声音,伽罗知晓她心中有天大的委屈,拿着锦帕上前要给她擦拭眼泪。(未完待续。) 第274章 主仆团圆(下) 伽罗的锦帕眼看就要接近晴儿的面颊,晴儿举手打了一下伽罗的手腕,锦帕飘飘然掉了在了地上。 晴儿对伽罗的怨恨,让愧疚的伽罗心中越发难过了,伽罗也并不责备,只是弯下腰准备捡拾手帕。 晴儿看到墙上挂着杨坚回家之后解下来的佩剑,再看看弯腰没有防备的伽罗,满是血丝的眼睛闪现出仇恨的杀念,将墙上的佩剑取下来,拔剑出鞘朝着伽罗刺了过去。 剑刃反了烛光让伽罗有所察觉,惊得向后退步,一剑未中,晴儿再挥一剑朝向伽罗,伽罗虽然躲了手臂却依然还是被剑刃伤到,鲜血浸染了衣袖。见了血便眩晕的伽罗站稳不住,扶着衣柜。 晴儿见自己砍伤了主人,怨恨散去化作了惊恐,手里的剑“当啷”掉落在地。没走多远的杨坚听到宝剑掉落在地的响动,转身回到房间,伽罗恰巧双发软瘫倒在地。 杨坚捡起地上的宝剑,向晴儿的胸膛刺了过去,眼看就要刺中了晴儿,伽罗大喊:“夫君,住手!” 剑稍离晴儿的脖子只有一寸的距离,杨坚问道:“说,是不是斛律光让你来报仇的?” 晴儿咬着嘴唇:“我为夫报仇天经地义,你要杀便杀我吧,若是今日留我不死,他日我海湖报仇的!” “夫君,你,你杀了斛律光?”伽罗惊讶,自从杨坚凯旋归来,并不见杨坚等人提及过,伽罗再细细打量,发现晴儿一身的素服,素服里面是白的孝服。 原来杨坚带着大军一路将斛律光的军队打回了黄河沿岸,两军对阵正是胶着时期。杨坚是一心想打算求和两军收兵的,奈何齐国皇帝高纬却不这么认为,他仗着周国老皇帝死了,新皇帝根基未稳,周国又经历了一场浩劫,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打算一鼓作气杀回黄河对岸,并敕令斛律光若是不能打败杨坚,便不要活着回去。 斛律光进退两难,自古兔子急了也咬人,斛律光被逼急了背水一战,必定是两败俱伤。杨坚便想起了晴儿,不如让晴儿来劝降斛律光,这是解开当前困局的唯一办法。 杨广自告奋勇地去斛律光都督府上去找晴儿,晴儿自小便抱着杨广,自然是对他喜爱有加,虽然一直对伽罗怀有怨恨,终究不是孩子的过错。 杨广进了都督府才发觉晴儿当前的日子并不好过,斛律光却是一个喜新厌旧之人,虽然当初刚结婚之时对晴儿宠爱有加,过了两年却开始爱上了别的女人,更加嫌弃晴儿乃是奴婢出身。如今的晴儿已经被斛律光冷落好几年,虽然是名义上的正房妻子,地位却不及斛律光的几个小妾,更没有一个子嗣。 晴儿本来比伽罗小两三岁,看起来却比伽罗苍老了七八岁。晴儿即便自知自己劝不了斛律光,却仍然想试一试,终究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和旧时的主人有任何一方丧命在彼此的刀剑之下。 不料,晴儿和杨广刚到了斛律光的中军大帐,杨广便被斛律光绑缚起来当做了人质。晴儿苦苦哀求斛律光放了杨广,斛律光哪里肯依,命人前往杨坚的营帐中报信,若想杨广活着回去,便退兵千里,并将洛阳在内的几处州郡划给齐国。 杨坚自然是不能允诺的,却又心急杨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高颍给杨坚献计,不如佯装答应了和谈,到那时候再见机行事。 杨坚便带着高颍和李渊前去同斛律光和谈,拿出地图展开之时,图穷匕见,双方刀兵相见。斛律光仍然以杨广为质威胁杨坚,情急之下的杨坚,还是杀了斛律光救下了自己的儿子。 所有的这些,杨坚都不敢在伽罗面前提及,是怕说不明白,伽罗心中多有责备。 杨坚给伽罗包扎手臂的伤口,晴儿在一旁既是痛恨,又是心疼,几次想伸手想代替杨坚给伽罗包扎,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手。 伽罗也不记恨晴儿,抱着她主仆二人痛苦,伽罗悔恨:“当初是我糊涂,竟然自私地为了自己家人的性命,牺牲了你的幸福,如今又为了广儿,牺牲了你的夫君,我们杨家对不住你!” 晴儿只是哭泣,却不说话,她又能说得了什么呢?都说嫁鸡随鸡,本想便是嫁了斛律光,倒也可以安分地过日子,便是斛律光移情别恋冷落自己,终究自己还是有一个家。而如今夫君不在,家也没了,虽然回到了伽罗的身边,主仆二人却又怎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以前那样情投意合呢? 这一夜,伽罗和晴儿主仆二人就这般含着泪相互凝望,心中都有千万句的话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若是时间能够倒退,伽罗当初宁愿选择维护晴儿,可也只是此时悔恨了才这么想罢了,若真的回到那个时候,伽罗还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 晴儿回来的消息让雨儿得知了,雨儿便来看望姐姐,亲姐妹两人相见哭得更是悲戚。雨儿提出请求,要把晴儿接到唐国公的府上,姐妹两人日夜相伴,从此再也不分离了。 伽罗当然是舍不得晴儿离开的,可转念又想,如今和晴儿的这层尴尬关系,便是留晴儿在身边,晴儿对自己的怨恨不会消除,自然也是放不开的。不如便依了雨儿,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的晴儿,多少也能在亲妹妹的照顾下,更快了一些。 晴儿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伽罗建议杨坚快快一起启程回清河向二老报喜。忽而便有陛下的圣旨送到了,让杨坚留在长安城中,非圣旨派遣,不得长时间离开长安城,命杨坚把一家老小全部接回来。 杨坚明白,这是宇文赟在防着他,只好遵从。伽罗便带着杨广一起回去,准备把崔夫人和吕夫人等接回长安城居住。 伽罗和杨广母子二人这一路相伴,走了很长的路程,杨广见母亲因为晴儿的事情闷闷不乐,便给母亲讲述在外面遇到的开心事,说笑话逗乐母亲。心情好转的伽罗,更加喜欢这个通情理的儿子。(未完待续。) 第275章 不肖之子(上) 伽罗带着杨广和杨俊两个儿子回到了清河的家里,舅舅崔博然仍然是带着一众宗族远远地迎接了。和之前杨坚罢官回乡不同的是,此次陪同舅舅一起前来的还有方圆几座州郡的地方官。 杨广不禁冷笑,慨叹认清的冷暖,鉴于当下父亲杨坚乃是大冢宰,又是当朝皇帝的国丈,这些人哪个不来巴结?以前见杨家失势的时候,唯恐避之不及。 伽罗对杨坚道:“广儿不要抱怨,不管别人待我们如何,我们仍然不要傲慢才好,地方官便是乡亲们的衣食父母,善待他们便是善待乡里,需要毕恭毕敬才是。” 杨广和杨俊领教了,兄弟二人策马上前,这些地方官哈巴狗似的跳着食盒迎上前来,命人将酒食摆了起来,恭恭敬敬献上来:“夫人和两位公子旅途劳顿,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代表乡亲们给夫人和二位公子送上膳食酒肉,请夫人和二位公子稍作歇息再赶路。” 伽罗却之不恭,和舅舅、表兄弟等人见过面,一起用了膳食,便继续赶路。 “婉儿怎么没来?”许久未见,思念心切的杨广眼睛一直四处张望,却并不见萧婉的踪影。按理说萧婉也应该是来迎接的,毕竟两人如此情意相投,怎可能她不思念自己呢? “大哥好像也没来。”杨俊道。 当杨广听到“大哥没来”四个字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有了不祥的预感,舅爷说杨勇生病在家故而不能来,至于萧婉却是要照顾二老抽不开身,杨广这才放下了疑虑。 可伽罗却并不放心,离开清河之时,杨勇的病眼看着就好了,已然过去了两个的时间,为何又病了?之前杨勇病得就莫名其妙,为大夫是何病因,大夫只是摇头说不清楚,开了几副药让杨勇吃吃看而已。 回到家中,杨勇的头上裹着纱布,确实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出来迎接。崔夫人和罗夫人两位老人也看起来很是不和睦,萧婉仍然没有出来迎接。 杨广不知因由,迫不及待地问:“婉儿在哪里?是不是不知晓我回来没有出来迎接我?我要去见见婉儿。” 说罢,杨广便冲进了院子里去了。 吕夫人不乐意:“既然回来还不拜见长辈,心心念念只有一个黄毛丫头?我们杨家的规矩什么时候没了?” 伽罗袒护道:“广儿向来是知晓礼节的,今日却疏忽了,儿媳教导他便是了。勇儿,你这头是怎么回事?” 杨勇神思恍惚,似乎并没有听到伽罗在问什么,伽罗抬高了嗓门再问一次,杨勇在心慌意乱地回答:“这是儿子前日骑马不小心坠落下来摔了。” 伽罗再仔细打量杨勇的面色:“记得我离开之时,你病情已然好转,现在却为何又憔悴了许多,是什么病?严重与否?大夫如何说的?” 杨勇只是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吕夫人道:“勇儿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便让他好生休息养着,你这般咄咄逼问,却哪是在关心?” 崔夫人便道:“大夫说了,勇儿并非是寻常病症,只是忧虑过度,郁结于心。” 伽罗又问:“忧虑过度?为何事而忧虑?却这般病重了起来?” 吕夫人不耐烦:“好了好了,不要再问了,你是想让我们这两个老人陪你在这里站一天吗?” 来到院子里,伽罗见杨广追着萧婉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迎面而来的萧婉用锦帕握着脸,像是哭了,伽罗越发觉得奇怪,叫萧婉留步也叫不住。 吕夫人仍然抱怨:“终究还是青楼里出来的风尘女子,规矩都不懂得。” 崔夫人接着道:“孩子都这般可怜的,你还这般口舌不饶人,却又不是连风尘女子都不如?” 伽罗大惊,拉住崔夫人:“母亲,你这话说得过分了,怎能这般羞辱婆婆?” 吕夫人生气地甩着袖子离开,崔夫人道:“我这般羞辱还算是清的了,你不知晓自从你走后……” 吕夫人欲言又止,不再往下说了,伽罗明白事情非同小可,再联想起方才杨勇和萧婉的异常,便问道:“母亲,此事可是与勇儿有关?” 沉吟片刻的崔夫人,摆手道:“你让为娘的我怎么说呢?勇儿再有不是,他也是我的亲外孙子,婉姑娘再可怜她也是外人啊。” 伽罗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便追着方才萧婉离开的方向也追了过去,来到厢房外,欲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面杨广和萧婉的对话。 “你快说话啊,急死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有人欺负你了?”杨广道。 萧婉抽噎了片刻:“既然你和夫人已经回来,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请你放我走吧,你的恩情待日后我再做报答吧?” “好好的,却为何这般说?”杨坚想了想:“莫不是我常年征战沙场,让你提心吊胆没了安全感?若是如此,我办同父亲说,求父亲给我们百亩良田,什么功名我都不要了,咱们也过上平头百姓男耕女织的日子,和和乐乐岂不好?” 萧婉捂住了杨坚的嘴巴:“莫要这般说,如祖母所说,我不过是风尘女子,身子肮脏,配不上你们杨家,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我知晓你熟读兵法、志在四方,是难得的好男儿,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前程才好。” “是祖母她骂你了?我这就去找祖母说理去。”杨广起身要出去,又被萧婉拉了回来。 “你我注定无缘,忘了我吧,凭你的家世必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姑娘。便是你强留我,今后也不会顺心如意,何苦要让彼此难过?”萧婉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咬着嘴唇,起身打开门便要离开,却见伽罗便站在外面看着她。 伽罗拽住萧婉的手臂:“婉姑娘,你既然要离开,可有去处?” 萧婉摇摇头:“我本是风尘女子,命如浮萍,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未完待续。) 第276章 不肖之子(下) “你还打算回那种地方?不,我不许你回去!”杨广更是着急,拦住了萧婉。 伽罗也道:“婉姑娘若是还回去的话,岂不是枉费了我们家广儿的一番苦心把你赎回来?” 萧婉瞅了一眼伽罗,下嘴唇被牙齿咬破了,更是仇恨地道:“原来夫人是心疼你们的家产,放心好了,我这一去便努力营生,定会把你们赎我的钱财还了回来。” “玩儿,我母亲不是那个意思,母亲是想让你留下。”杨广看着伽罗:“母亲,你快说话呀!” 伽罗将杨广拉着萧婉的手隔开:“人家想离去,便是有离去的道理,你就不要强留了。” 伽罗来开杨广手臂的瞬间,萧婉的神情先是惊愕,后是失望,转而便是心安地冲着杨广微笑:“广儿,今生缘分至此,你我不必留恋,来生若是有缘,你我再做夫妻。” 萧婉转身离去之时,泪水洒落空中,悲伤化作愁云。伽罗拦住悲痛的阳光,不让他追随。 待到萧婉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囊,伽罗命人送了她一百两黄金携带,送了一匹骏马,对萧婉道:“便是我们杨家对你不住,只怨恨于我便罢。” 萧婉不屑:“在满月楼里之时,我常常听闻夫人和大将军的恩爱往事,让人羡慕,我也是钦佩夫人的。人们常说龙生龙凤生凤,故而我便喜欢了广儿,却不想龙凤也能生下来龟鳖的儿子,坏了我的名节,你让我如何不记恨你们杨家?” “你只管放心走吧,我一定会帮你惩戒真凶的,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况且此事你也不想广儿得知,坏了他们兄弟情谊吧?”伽罗道。 萧婉更是嗤之以鼻:“什么兄弟情义?分明便是你们在护短?夫人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之人罢了,杨勇在行那丑陋之事之时,可曾想过兄弟情义?也罢,这便是你们杨家之事,我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青楼女子。” 萧婉跨上马背,看了看西下的夕阳,面庞滑落两行泪水,绝尘而去。 杨广冲破了家丁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望着萧婉远去的背影,吹了医生口哨,赤练马来到他的面前。杨广正要跨上马背,被伽罗拉住了缰绳:“广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母亲不也是很喜欢婉儿的吗?你说过,她是难得的好儿媳妇,今日却为何要放她离开?你们为何就容不下她呢?”杨广捶胸顿足:“没错,她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可她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清莲,又是西梁国的公主,并未曾玷污我们杨家的名誉。” 伽罗心中更是纠结,见这两个孩子确实是甄心相爱的一对苦命鸳鸯,自己没能成全杨丽华和李渊的一段姻缘,还要拆散这对,忽而觉得正如萧婉所说是自私自利之人,却不知该如何劝说杨广了,只是陷入沉默。在这沉默之中,伽罗陷入了内心的煎熬,仿佛下入了阿鼻地狱,承受着炼狱的酷刑。 杨广跪在伽罗的面前:“母亲若是仍然容不下婉儿,莫要怪孩儿不肖,孩儿只能与这个家就此决裂,不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却也不能辜负了当日我给婉儿立下的誓言。母亲从小便教导孩儿,要言而有信,更要做有情有义之人。孩儿从小便把父母当做榜样,私德不敢有违。母亲也放孩儿去吧!” 伽罗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痛苦,泪如泉涌,松开了赤练的缰绳:“你去吧,天色已晚路上危险,务必替为娘把萧婉姑娘追回来,一定要让她回来!” 杨广大喜:“母亲?你说的是真的?我就说母亲怎可能会嫌弃婉儿的身世。” 杨广高兴地上了赤练的马背,纵马追着萧婉去了。 看着杨广离开之后,伽罗擦了擦眼泪,威严地对家丁们道:“你们几个,去把勇儿给我找来,送到我的房间里来,记住,切莫要惊动两位老夫人!” 家丁们如伽罗吩咐,把杨勇带到了伽罗的房间。杨勇看着伽罗满面的愠怒,地上还摆着一堆的荆条,心中知晓事情败露,战战兢兢地侍立在伽罗的身旁。 “跪下!”伽罗喝令杨勇。 杨勇跪下不是因为愿意跪下,而是被母亲伽罗吓得腿软了站立不住。 “抬起来头来,看着我!”杨勇把头抬了起来,眼珠子仍然回避着伽罗拷问的目光,伽罗接着问道:“如实地告诉我,你额头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勇结结巴巴:“方,方才孩儿已经说了,是,是起码之时,不慎摔了下来。” “好,我再问你,我平日里最爱用的茶盏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了?”伽罗问道。 “母,母亲的茶盏,孩儿怎么能知晓?”杨勇嗫嚅地说道。 伽罗怒目圆睁,拿出一片瓷碗的碎片扔到杨广的面前:“下人说那茶盏不知是被什么人摔碎了,你还不说实话吗?” 杨勇道:“可,可能是被偷油喝的老鼠给摔碎的,孩儿真的不知晓。” “来人,把我的茶盏拿上来!”伽罗道,下人端着伽罗的茶盏从门外进来,杨勇抬眼望去,茶盏完好无损地在下人的手里托着,不知所措。伽罗接着道:“这个茶盏本就没有摔碎,你却为何心虚撒谎说是被老鼠打碎的。这碎片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瓷碗,你见了他却惊慌失措,还不承认你的额头是怎么破的吗?婉姑娘已经说了实情,不要仗着老夫人的袒护,就想隐瞒蒙混过去。若不想皮肉之苦,自己就全部招出来!” 伽罗使了一个眼色,两名下人一人拿起一根荆条,走到杨勇的身后,杨勇冒着虚汗,磕头认罪:“母亲饶了孩儿,是孩儿一时糊涂犯下过错。” 原来在伽罗离开清河之前,杨勇的那场病便是装出来的。杨勇早早地知晓母亲要带着兄弟们一起去长安城嫁姐姐杨丽华,自己自然是不想去的,缘由是想留下来陪着萧婉姑娘。于是便让大夫糊弄出来一些药方,假装卧病不起骗母亲伽罗。(未完待续。) 第277章 手心手背(上) 对萧婉垂涎已久的杨勇,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春心萌动。心有不甘,如此美貌的女子,为何却偏偏便宜了弟弟杨广?可是虽然这么个没人近在咫尺,每天都在眼前晃悠,因为母亲和姐姐地方他的缘故,他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心中是更加痒得骚动。 那日便想出来一个馊主意,佯装病倒,让大夫来看了,弄了几副药来,一定要让萧婉煎了之后送来才肯吃。伽罗一心只想着杨丽华的婚事,并未曾太过在意杨勇的一场举动,吕夫人骄纵杨勇,便命萧婉遵循了杨勇的意愿。萧婉虽然心中厌恶不肯,却也是个明事理的姑娘,看得出伽罗心中烦忧,也只能忍气吞声。 萧婉给杨勇煎药送去的几日里,杨勇忌惮母亲伽罗的威严,并未敢有所动,只是近距离多看了几眼萧婉,得寸进尺让萧婉给他喂药而已。因为杨勇本来就没病,那大夫所开的药方,都是进补之药,吃得杨勇焚身甚是难熬,却还要强忍着,心中很是憋屈。 恰巧有了母亲伽罗要送杨丽华去长安成亲的机会,杨勇心中早有了盘算。起先萧婉也以为杨勇会一起追随伽罗去长安,心想着总算是摆脱了这个魔障,可当听闻杨勇要留下来看家护院之后,心中更是惊怕,明摆着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已经应承了伽罗留在家中,又怎能变卦?萧婉哑巴吃黄连,只能暗示自己小心谨慎。 正如萧婉所料,伽罗走了之后的当日,萧婉为了避开杨勇,让丫鬟去给杨勇送药,那杨勇大发雷霆,摔了药碗将丫鬟一通打骂,惊动了祖母吕夫人。吕夫人更是指桑骂槐地斥责萧婉不尽心尽力,白白花费了杨家半个家业,竟然弄回来一个不长心的东西。 萧婉不堪其辱,也是怜悯那个被责骂的丫鬟,便亲自再给杨勇煎了药送了过去。杨勇计谋得逞,仍然让萧婉喂了药。补药下了肚子,加之萧婉身上幽香扑鼻,因为受了委屈心中不乐更加楚楚动人,焚身的杨勇抓住了萧婉的双手。药碗从萧婉的手里滑落。 萧婉借故摆脱杨勇:“公子,碗掉落了,容我捡拾起来。” 杨勇紧紧抓住萧婉的手不肯放松:“随他去吧,不要管了。” 萧婉继续挣脱:“公子请自重,你若是再这般,我可就要喊人了。” 杨勇坏笑道:“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这里是我家,本公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阻拦?” “还请公子自重,公子不怕夫人吗?”萧婉义正言辞地道。 “萧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便是母亲回来要了我的命,我也要得到你。我对你比杨广还要真心,我发誓一定会比他对你更好的。”杨勇接着说道:“我是长子,若是你跟了我,将来我继承了父亲的官职和爵位,比你跟着杨广更有荣华富贵。” “我发过誓,此生不悔辜负广儿,你就死了心吧。你们本就是亲兄弟,若是今日你一时糊涂,他日兄弟如何面前如何抬得起头?”萧婉用力挣脱了杨勇,手腕上留下杨勇的红红的手印,便起身准备向外逃开。 隐忍了数日的杨勇,哪里肯放过到手的鸭子?急红了眼便上前紧紧抱住萧婉的腰部:“便是兄弟反目,便是得不到你的心,你今日休想逃走!” 萧婉用力推杨勇,奈何杨勇终究还是习武的七尺男儿,萧婉娇小的身躯在杨勇的怀里宛若是一只弱小的兔子,任凭一头饿狼摆布,所有的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萧婉拼命地呼唤着救命,却不知那些下人早已经被杨勇遣散了去,便是有人听到,却只是装作不知。 在望月楼里守住的清白之身,却毁在了杨勇这个禽兽的手里,看着心满意足的杨勇便躺在自己的身旁,萧婉愤怒的泪水在面颊上划过。杨勇轻蔑地说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杨勇的人,看你如何面对杨广,不如你便和我好了。” “你休想……”萧婉绝望地道:“我便是死也不会跟了你,广儿乃是光明正大之人,却怎么有你这般禽兽德行的兄长,你父母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却管教出来你这般不肖的儿子,你杀了我吧,若是不杀我,待到夫人和广儿回来,我便告知与他们。” 萧婉果然激怒了杨广,恼羞成怒的杨广掐住萧婉的脖子:“杨广哪里比我好了,你们却都这般偏着他向着他?你想死?我便成全了你!” 萧婉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当她微微睁眼看到的是杨勇狰狞又可恨的面容之时,又后悔了,像这样的人为何要便宜了他让他苟活在这个世上?自己若是死了,必定会被草草埋葬,便是杨广为他伤心落泪,终究也有忘记她的一天。为何要让这种衣冠禽兽活得自在开心?不如自己亲手报了仇,看着恶有恶报的那天。 想到这里,萧婉便挣扎了起来,手摸到了方才掉落在地上的药碗,狠狠地朝着杨勇的脑壳上砸了过去。也是因为满腔的愤怒,萧婉的气力很大,伴随着药碗的碎裂和鲜血从杨勇的脑袋上喷涌而出,杨勇倒了下去。 从杨勇魔爪下逃脱的萧婉,猛地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看着人事不省的杨勇,摇了摇他的身子,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以为人死了,便吓得整理了衣衫匆匆逃脱了出去。 门外面有三两个下人躲着偷听,这些下人也是爱慕萧婉的美色。若是平常大富人家的小姐,下人们没有这个色胆,可萧婉是青楼出身,下人们自然要轻薄了许多,知晓杨勇把他们支开是要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又听到萧婉呼救,便跑过来趴在门窗前偷听,胆大一些的在窗户上戳了一个窟窿同看。 萧婉见这些下人们可恶的嘴脸,心中更满怀着对杨家的愤恨,手里捏着的半片碎碗想砸在了下人的脸上。(未完待续。) 第278章 手心手背(下) 下人接过那片碎碗,看上面有鲜红的血迹,以为是弄伤了自己的脸蛋,惊吓得摸摸面颊,却不见有伤痛,正在狐疑之时,却见床榻上躺着的杨勇如私人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三个下人大惊失色,拦住了萧婉,大呼小叫地惊动了崔夫人和吕夫人两位老人家。 吕夫人见心爱的孙儿没了气息,又听下人说是萧婉下的毒手,不由分说狠狠扇了萧婉几耳刮子,打得萧婉嘴角流血:“好大胆的下作女人,竟敢谋害我的孙儿,老身我要你给我孙儿偿命!” 崔夫人是明事理之人,看着萧婉衣冠不整、头发凌乱,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便将委屈的萧婉拉在了身后护佑着,对吕夫人道:“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快叫大夫来看看,孙儿或许还有救!” 大夫来看过杨勇,好在只是一时的昏厥,皮肉之伤并无大碍,萧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吕夫人愤恨地道:“别以为这样便无事了,你终究还是害了我的孙儿,我便绕不得你!” 崔夫人护住萧婉:“婉姑娘向来知书达理、待人体贴,怎会无缘无故谋害勇儿?亲家母你看看婉姑娘这般模样,应该已经知晓事情的因何而起。” 吕夫人冷笑:“我怎能不知,便是那般因由又有何妨?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不就是给人消遣所用?便是勇儿错了,也只该是嫖宿之罪。亲家母为何护着别人家,却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孙儿?”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实在是罪过!”崔夫人双手合十:“亲家母怎能说出这般污秽之言,便是勇儿是我的亲孙儿,却也不能如此包庇纵容。亲家母又不是不知,婉姑娘乃是广儿的未婚妻,勇儿更不该有非分之想才是。” “什么未婚之前,就他也敢配做我们杨家的媳妇?”吕夫人恶狠狠地道:“不过是一个魅惑的狐狸精罢了,我杨家绝容不得她!” 崔夫人便因此和吕夫人争辩了起来,见崔夫人这般仁慈袒护自己,方才冰冻了的心仿佛照进来一缕温暖的春光,暖意流遍了全身。为了不让崔夫人为难,便要离开杨家。 崔夫人百般劝慰挽留,替杨勇向她道歉,要她一定呀她留下来,否则伽罗回来必定要追根问底,到那时候杨勇必定要受到严厉的责罚。若是因此气坏了吕夫人的身子,又成了伽罗的罪责,看在伽罗平日里待她萧婉不薄的份上,还是留下为妙。崔夫人劝萧婉且当这只是一场恶梦,不要再去想了,这个秘密只有他们知晓,也是为了杨广好。 萧婉勉强答应,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很是难熬,虽然崔夫人更加小心地呵护萧婉,几乎是让萧婉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可是每当见到杨勇,都恨不得上前将他撕成碎片。更可恶的是,不甘心的杨勇在吕夫人面前撒娇想要娶了萧婉,吕夫人便再三地过来逼迫,好在一直有崔夫人护着。 杨勇也因为得不到萧婉,心中忧思过度,更是因为担心母亲回来之后萧婉将实情相告,自己便没了活路,郁结于心便有了心病,这便是真的病倒了。杨勇越是病重,吕夫人越是心疼,也就越不让萧婉好过。 受尽了折磨的萧婉完全做不到忘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恶梦,当听说杨广要回来了,出于对杨广的愧疚感,萧婉更加自责,这才觉得没有颜面面对故人。 独自一人骑着马儿从杨家走出来,畅快淋漓的驰骋过后,一直压抑的萧婉没有过如此的畅快。虽然心有不舍,虽然觉得被杨家的人背叛和抛弃了,然而重获新生也未尝不是好事。当杨广的赤练马追上来的时候,萧婉很惊讶,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再也和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无缘了。 杨广一把将萧婉揽在了怀中:“不要离开我,我们回家吧。” “我不想回去,那不是我的家!”萧婉面露恐惧之色,仿佛杨广要把她带回地狱一般。 杨广再三追问因由,萧婉心想与其隐瞒,不如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倒也让杨广死了心才好。听了萧婉这几日的遭遇,杨广恨得拳头捏得咯吱响,最后还是温柔地替萧婉擦拭眼泪:“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你想过没有,若是你离开了我,谁来替你承担这份痛?” 万万没有料到杨广会说出这般融化肺腑的话语,萧婉幸福地依偎在杨广的肩膀上:“你真的不嫌弃已经不干净的我?” 杨广望着西方天空仅剩下的最后一道光:“这不是你的错,痛不应该你来承担,从今以后我便不会再留下你一人。那个让你承受的人,一定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正是因此,杨广心中埋下了对杨勇仇恨的种子,发誓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不管这个代价的实现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他都能等,也都要等,要让杨勇一步步陷入他自己造就的炼狱之中。 杨广带着萧婉回到家中,见母亲伽罗正在训责杨勇,亲手用藤条抽打在杨勇的脊背上,杨勇背上已经被血迹染红,杨广便对萧婉道:“你可愿意陪我演一出戏?” 萧婉聪慧,领会了杨广的意思,点头应允:“我相信公子!” 杨广便奔跑到了伽罗的面前,叩首向伽罗求情:“母亲不要再打了,你这藤条哪里是打在兄长的身上,分明是打在自己的心上啊!” 杨广的这句话正正地说在了伽罗的痛处,崩溃地也哭了:“还是广儿知晓母亲的心思,再看看勇儿你,就是不让为娘的省心,做出这般下作之事,我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不肖的儿子?可我若是不打你,如何跟你弟弟广儿交代?如何还能管教得了你的兄弟姐妹们?便是再心痛,我也要好好地管教你。” 伽罗又扬起了手中的藤条,狠狠地抽象杨勇,而杨广却匍匐在杨勇的身上,一道血印子映在了杨广的脊背上。(未完待续。) 第279章 皇后难当(上) 伽罗见杨广身上的那道血红的印子,心疼地住了手:“广儿,打疼了没有?” 杨勇见母亲如此关心杨广,忍着痛抱怨:“母亲狠心打了我这么多鞭子,却不见一句关怀,他不过就挨了一鞭子,何故母亲就这般心疼?分明便是有意袒护,母亲如此偏心,便是今日打死我在这里,我也是不服的!” 伽罗恨铁不成钢地还要抽打杨勇,却被杨广把鞭子抢夺了下来:“母亲,使不得!” 伽罗垂泪:“你们姐弟四个,哪个不是为娘的心头肉?打在谁的身上为娘都是心疼的。可是偏偏你这般不争气,若不教训你,他日招惹更大的祸患,谁来替你们承担?” 一番数落之后,身心俱疲的伽罗也心软了,解开杨勇的衣襟,看着他皮开肉绽的肌肤,很是怜惜,是夜便守在了杨勇的身边,替他擦拭伤口上了膏药,煞费苦心地教导:“你姐姐嫁了出去,你便是家中的长子,言行之中便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你要体谅为娘的用心!” 杨勇虽然说自己懂得,却仍然怀恨于心,不服母亲的管教,昏昏沉沉之中便入睡了。 萧婉问杨广缘何要替杨勇求情,杨广解释道,伽罗若真的把杨勇打残了,且不说祖母吕夫人怪罪,就连她自己也会深深自责,这般劝慰完全是出于孝心,也是为了萧婉着想。毕竟此时皆是因为萧婉引起,哥哥杨勇若是有三长两短,日后萧婉也不会过得好。 果然如杨广所料,当吕夫人知晓杨勇被打得动弹不得之后,如万箭穿心,连日来不停地数落着伽罗、咒骂着萧婉,不愿意跟伽罗一起上路回长安城。伽罗无奈只好写书信给杨坚,杨坚亲自回书一封才劝得了母亲吕夫人上路。 一家人又重新回到了长安城的杨府,虽然家中的摆设已经不似从前,但府邸风光依旧,颇有几分感伤。 杨坚得知杨勇犯下的丑事,也是对他失望至极,鉴于母亲吕夫人的袒护,也不好再责罚。为了不让夜长梦多,杨坚也顾不得两个孩子年幼,给杨广和萧婉成了亲,在长安城另寻一处宅子,派了些贴心的下人守护,也算是让此事且告了一段。 且说齐国方面,自从斛律光被杨坚杀了之后,齐国天子高纬甚是愤怒,觉得此事乃是奇耻大辱。太尉段韶举荐兰陵王高长恭率兵一血前仇,放眼齐国境内,唯有高长恭的文韬武略是杨坚的敌手。可高纬却又所顾虑,当年愿意放走杨坚的便是高长恭,两人私交甚笃,此事且不说高长恭不会答应,便是答应了,未必会尽心竭力打仗。 高长恭也没有辜负高纬的猜测,劝高纬不要贪功冒进,本来这场战事皆是高纬受到了宇文护的唆使,成了他篡夺兵权的棋子,最后齐国损兵折将也是意料之中的。周国和齐国之间,既然已经和平了二十年,为何不能再相安无事下去呢? 段韶进言道,目前三足鼎立,周国、齐国和陈国当中,周国国土最为辽阔占据半壁江山,实力也最为强盛;而陈国占据了最为富庶的江左地区,连年战乱实力由最强变为最弱,不足为虑;至于齐国既没有陈国的富庶也没有周国的强大,想一统天下成就霸业,必须寻找合适的时机。而如今周国新帝登基,立国未稳,也是齐国最强劲的对手,此时若不趁机消灭周国,将来再想寻觅时机就很难了。再者,即便是现在为了一时和平苟且和周国和平共处,待到将来周国喘息之后,难以确保他们不会率兵来犯,若是如此,高纬便会成为齐国的千古罪人。 于是乎,齐国的朝堂上下分成了两派,一派跟随高长恭主张议和,一派跟随段韶主张西征。高纬思绪混乱,大喝道:“够了,都不要再说了,难道就不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齐国的百官傻了眼,让周国不战就屈服,高纬的要求也太高了,高纬见百官沉默,接着说道:“当年放走宇文毓之时,不是说好了等他得了帝位,便奉我大齐为正宗,年年来朝贡的吗?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为何就不提此事呢?” 高长恭道:“陛下,当年宇文毓并未曾答应,即便是答应了,也只是人家临危之际的逃生之法,不承认我们也没有办法。” 段韶想了想道:“也并非没有可能,陛下可记得当年杨家一家子逃难到我朝之时,有一个叫独孤罗的人和他们频繁往来,自称是独孤氏的长兄。” 高纬会意,若是能以这个独孤罗作为人质,逼迫周国就范,也是一个法子,毕竟当前独孤氏把持着周国的朝政,不会对自己的亲人见死不救的。便下令命人将独孤罗抓了起来,放入大狱之中,随便捏造了一个独孤罗因为在菜市与人争执而杀人的借口,定了他的死罪,秋后问斩,再将这个消息传到了长安城。 崔夫人在丫鬟的陪同之下在街上采购布匹,准备做几件夏日的衣裳,却听得有几个从齐国来的商人,在议论着官府抓了仗势欺人的独孤罗,准备杀了,如何大快人心的话语。崔夫人听了急急切切地往家里赶,抱着伽罗痛哭流涕,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去就独孤罗。 崔夫人告诉伽罗,当年和独孤信还在东魏之时,便生下了独孤罗,后来独孤信追随元宝炬来到长安,独孤罗没能和家人一起逃走。为了不让独孤罗落入高欢的手里,便只是说独孤罗已死,只当没有了这个儿子。 伽罗听了很是惊讶:“母亲,莫非那个人真的是长兄?”于是,便将当年在齐国生下杨丽华之时,有一人登门相认,只是姐姐茱儿也未曾听说,不大敢相信。如今说来,那人变真的是兄长了,既然兄长遇难,岂有不救之理?伽罗便找来杨坚商议,杨坚也犯了愁,若长兄真的在齐国犯了事,怎能救得了?(未完待续。) 第280章 皇后难当(下) 高颍对杨坚道,依照对独孤罗的了解,他为人忠厚老实,甚至有些愚钝,谦和恭让,向来是被人欺负惯了,并非是那种会因为跟人口角便会动刀之人,更不会仗着自己妹妹在万里之外周国的权势欺负齐国的百姓。所有的这一切,皆是齐国的阴谋,威胁杨坚换取齐国想要的利益。 这可让伽罗为难了,她若是因为自己家的私事而影响到朝政,再让夫君杨坚背负骂名,却也是不好的。 高颍道,伽罗虽然担忧的很是,可齐国的皇帝便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和他们谈判,独孤罗才能有获救的希望。崔夫人哭泣着求伽罗:“你父亲自小便最疼爱你这个兄长,当年将他抛弃之后,我和你父亲一直都在自责,早想着把他接到身边,弥补这么些年来对他的愧疚。奈何咱们家命途坎坷,却让你兄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他有难了,为娘的再不去救她,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父亲。” 伽罗见母亲说得感伤,也只好乞怜:“夫君,救救我兄长吧?” 杨坚点头道:“高颍兄弟带上我的书信,请求兰陵王相助,若真是犯了杀人之罪便好办,给死者家里赔些钱财便过去了。倘若是如兄弟所言乃是齐国阴谋,我再启奏陛下另行商议。” 高颍奉命前往齐国兰陵王府,高长恭便把高纬和段韶的阴谋告诉了高颍,并把高颍带到了高纬的面前。高纬正式把条件告诉了高颍,首先,要把洛阳及其附近的州郡划给齐国,宇文氏和高氏为了这块地争了足足五十多年,洛阳乃是北魏的都城,谁争夺到了洛阳谁便是北魏正统。后来两国虽然不再以魏国的正统自居,但是洛阳仍然是两国成败的象征。其次,是让宇文赟继承他父亲宇文毓的允诺,做齐国的附庸,年年向齐国纳贡。 高颍听罢,愤怒地当场便回绝了,这两个条件都非常狠毒,一个是割地,丧权辱国决不能答应,做傀儡皇帝这般事情,是亡国之君的作为,君王死社稷,乃是为君的气节。况且,宇文氏怎可能会因为独孤氏的子孙来做这般耻辱的交换?对于他们来说,独孤罗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庶民罢了,是死是活,与他们有何干呢? 看着高纬坚决的态度,高颍犯难了,这便是一个死局,宇文氏和高氏两个都不会想让,一个得不到利益便会杀了人质,一个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质做这么大的牺牲。即是说,杨坚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看着独孤罗死于非命,而后是崔夫人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要么冒天下大不韪,凭借手里掌握的权势,逼迫宇文赟答应这些条件。 这是多么艰难的选择,既然高颍已经来了,便要竭尽全力争取让齐国皇帝尽可能退让,让杨坚向宇文赟禀明此事不是太过为难。 高颍细细回想在朝堂之上争论之时, 高颍对杨坚道,依照对独孤罗的了解,他为人忠厚老实,甚至有些愚钝,谦和恭让,向来是被人欺负惯了,并非是那种会因为跟人口角便会动刀之人,更不会仗着自己妹妹在万里之外周国的权势欺负齐国的百姓。所有的这一切,皆是齐国的阴谋,威胁杨坚换取齐国想要的利益。 这可让伽罗为难了,她若是因为自己家的私事而影响到朝政,再让夫君杨坚背负骂名,却也是不好的。 高颍道,伽罗虽然担忧的很是,可齐国的皇帝便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有和他们谈判,独孤罗才能有获救的希望。崔夫人哭泣着求伽罗:“你父亲自小便最疼爱你这个兄长,当年将他抛弃之后,我和你父亲一直都在自责,早想着把他接到身边,弥补这么些年来对他的愧疚。奈何咱们家命途坎坷,却让你兄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他有难了,为娘的再不去救她,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父亲。” 伽罗见母亲说得感伤,也只好乞怜:“夫君,救救我兄长吧?” 杨坚点头道:“高颍兄弟带上我的书信,请求兰陵王相助,若真是犯了杀人之罪便好办,给死者家里赔些钱财便过去了。倘若是如兄弟所言乃是齐国阴谋,我再启奏陛下另行商议。” 高颍奉命前往齐国兰陵王府,高长恭便把高纬和段韶的阴谋告诉了高颍,并把高颍带到了高纬的面前。高纬正式把条件告诉了高颍,首先,要把洛阳及其附近的州郡划给齐国,宇文氏和高氏为了这块地争了足足五十多年,洛阳乃是北魏的都城,谁争夺到了洛阳谁便是北魏正统。后来两国虽然不再以魏国的正统自居,但是洛阳仍然是两国成败的象征。其次,是让宇文赟继承他父亲宇文毓的允诺,做齐国的附庸,年年向齐国纳贡。 高颍听罢,愤怒地当场便回绝了,这两个条件都非常狠毒,一个是割地,丧权辱国决不能答应,做傀儡皇帝这般事情,是亡国之君的作为,君王死社稷,乃是为君的气节。况且,宇文氏怎可能会因为独孤氏的子孙来做这般耻辱的交换?对于他们来说,独孤罗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庶民罢了,是死是活,与他们有何干呢? 看着高纬坚决的态度,高颍犯难了,这便是一个死局,宇文氏和高氏两个都不会想让,一个得不到利益便会杀了人质,一个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质做这么大的牺牲。即是说,杨坚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看着独孤罗死于非命,而后是崔夫人以泪洗面、郁郁寡欢;要么冒天下大不韪,凭借手里掌握的权势,逼迫宇文赟答应这些条件。 这是多么艰难的选择,既然高颍已经来了,便要竭尽全力争取让齐国皇帝尽可能退让,让杨坚向宇文赟禀明此事不是太过为难。 高颍细细回想在朝堂之上争论之时,(未完待续。) 第281章 伴君伴虎(上) 自从长兄被接回来故国,伽罗和母亲崔夫人这才心安了下来。伽罗也察觉出来沙华的情绪,知晓她一定也是思念自己的兄弟了,也命人去暗中寻访沙华兄弟的下落。不多时日,便寻找到了独孤善、独孤藏和独孤顺三兄弟,独孤穆却在当年逃难过程中饥饿而死。 这三兄弟也是流落到了陈国境内,因为衣着褴褛、面黄肌瘦,俨然是流民的德性,饥饿的时候能捡拾到一些客栈的残羹冷炙已经算是不错了,寒冷或是阴天下雨也难得又躲避的地方,这十五六年来过的日子身世凄苦。他们也曾经想过回到周国去,去投奔沙华母子,奈何每每到了关隘处,不是碰到山贼,便是被士兵们抓了去做苦力。有时候倒也觉得做苦力心甘情愿的,毕竟也能混得一口饭吃。当然曾经想过拜谒地方官员,说明了自己乃是独孤氏,陈国的地方官哪里肯信,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冒充贵族的流民确实也多了去,地方官早已厌烦,随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当崔夫人和独孤陀母子受陈国皇室厚待之时,年纪最小的独孤顺也曾经提出过建议,既然地方官员不认他们,崔夫人想来一定认得。兄长独孤善道:“便是饿死了也不会投奔于她,你们忘了,她可是我们的杀母仇人。” 故而,伽罗和尉迟迥派去的两拨寻找三兄弟的人马找到他们之时,独孤善是不肯同伽罗的使者一同走的。即便是后来的尉迟迥的人到了,他们也是再三确认,认得了沙华的信物,方才一同归来。 兄妹四人见面,百感交集,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在母亲的墓前拜过,沙华便命人给他们洗了洗,穿上新衣服,弄些酒菜接风洗尘。好久没穿过绫罗绸缎,没吃过山珍海味的兄弟们,犹如饿虎扑羊一般,哪里看得出是贵族出身,分明就是街边的乞丐无异。沙华更是鼻涕眼泪一大把,在府上休养了半个月之后,兄弟三人渐渐恢复了气色,沙华教他们学会了礼仪,便带着他们入宫觐见宇文赟。 既然沙华是宇文赟的义母,这三兄弟便以宇文赟的兄弟自居,在礼节上慢待了宇文赟,只是作揖不曾下跪,宇文赟心中很是不乐。本来沙华是想让宇文赟赏给他们一些官职爵位,宇文赟碍于沙华的面子,只不过是寒暄了几句,丝毫不提封赏之事。 沙华只好厚着脸皮讨要,宇文赟道:“虽然他们三个是朕的义兄义弟,可并未曾立下半点功劳,朕凭空封赏,如何向百官交代?” “既然是陛下的兄弟,封赏何须理由,便是咱们自己的家事,旁人又何须说三道四?”沙华辩解道。 宇文赟冷笑:“先皇只是让你做朕的义母,并未曾让他们三人做朕的兄弟,朕想认他们便是他们的荣幸,不认他们又能奈何得了朕?他们也姓宇文吗?” 这么绝情的话让沙华颜面扫地,只好怏怏回府,絮絮叨叨责难宇文赟目中无人。李渊劝慰沙华道:“母亲切不可这般埋怨,三位舅舅在宫中见到陛下确实无礼,而母亲和陛下只有母子的名分,并未母子的恩情,毕竟母亲不曾生他养他,陛下不过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认母亲罢了。” “那我这个太后岂不是绣花枕头的摆设?”沙华很不乐意。 尉迟迥对沙华道:“唐国公所言极是,夫人与陛下并无恩情,在陛下的眼里,还比不过独孤伽罗这个岳母。” “你,你也是来成心气我的吗?为何要拿我和她作比较?”沙华很是生气。 “夫人听在下说,当下杨坚父子屡立战功,虽然唐国公也战功赫赫,却仍然在杨坚的麾下,受杨坚的节制。若想得到陛下的信任,需要夫人和唐国公母子,以及众位国舅爷的齐心协力才是。”尉迟迥道。 “如何能齐心协力?”沙华听出了几分意思,也饶有兴味了。 尉迟迥道:“陛下丧母心中必然怀恨于独孤氏姐妹,在陛下看来,夫人和独孤伽罗同为茱儿的姐妹,夫人须在陛下的面前和伽罗划清界限,再多多给陛下关爱。陛下丧母丧父孤苦无依,此时若是夫人能同陛下生母一般,必定会让陛下感怀不已。而有了几位国舅爷的帮扶,唐国公便有了自己的亲信班底。少夫人乃是陛下的表姐,有了这层关系便可以提唐国公求情,独自统兵,和国舅爷一起建功立业,将来方可以同杨坚分庭抗礼。” 这一席话说得沙华心中欢喜:“便依大司马所言。” 李渊对沙华道:“母亲,孩儿在姨父的麾下并无不妥,还能追随姨父研习兵法,让孩儿独自带兵孩儿做不到。” 沙华生气地扇了李渊一耳光:“混账,看你这般德行,一点都不像你父亲。当年你父亲精通兵法,自学成才,比你姨父强很多。再看看你,比那杨广却不如,唯唯诺诺,怎能是成大事之人?” 尉迟迥也劝道:“唐国公早晚还是要独自建功立业,方能不辜负你父亲的一片期望啊!” 李渊只好应允。 尉迟迥又道:“但只有这些还不够。”说着便走到沙华的身边耳语几句,沙华听得入心,情不自禁地笑。 李渊看母亲的笑容倒有几分不详的预感,问是何计谋,沙华只是说:“你只要好好带兵立功便是,其余的事情,母亲自然会替你安排。” 从此,沙华便依照尉迟迥的计谋,一一谋划。 沙华派人到江左遍寻最好的厨子,重金请他来到唐国公府中教自己厨艺。用心学习的沙华很快便掌握了几道拿手的江南菜,送入宫中给宇文赟品尝。宇文赟吃了也不觉得好,尉迟迥让沙华改变策略,从宫女那里探听到了徐贵妃生前的拿手好菜。沙华研习之后,再送入宫中,果然让宇文赟吃着吃着便哭了起来:“这饭菜是哪个厨子做的。”(。) 第282章 伴君伴虎(下) 宇文赟吃了肉羹之后,回忆起了自己美美嘴馋或者难过的时候,母亲总会煮一般味道的来给他吃,感动得泪水滑落,陷入了和母亲陪伴的美好回忆之中。 杨丽华走过来关怀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伤感?” 宇文赟觉得自己太过忘情了,擦了擦眼泪,将肉羹送到杨丽华的面前:“丽华你尝尝。” 杨丽华轻轻抿了一口,咂摸了两下回味一番:“很一般的肉羹,并无特别之处。” 宇文赟脸上的喜悦收了起来:“对你来说是并无特别之处,你可知晓这是当年朕的母妃,不,朕的母后经常做给朕吃的,就是这个味道!” 杨丽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惶恐道:“陛下恕罪,臣妾不知!” 宇文赟也不搭理杨丽华,问身边的太监:“这是哪个厨子做的,竟然这般用心,宣他来见朕,朕要好好赏赐与他!” 话音刚落,沙华便从外面走了进来,给宇文赟跪下:“陛下,此肉羹是老身做的,陛下若是喜欢,老身日后每日都做来送与陛下可好?” 宇文赟又惊又喜,将沙华搀扶起来:“夫人请起,快快请起,难为你学母妃的手艺,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给你。” 沙华道:“老身知晓自己这个义母做得不称职,只希望陛下能在公务劳碌之后,能吃到亲生母亲的手艺,舒缓陛下的疲劳,便是徐贵妃在世,也希望陛下如此吧?老身不要上次,只想让徐贵妃当年拿手的菜品,用心研习做与陛下吃,也好慰藉徐贵妃的在天之灵。” 宇文赟更是感激:“你,你让朕如何感激你呢?好,朕这便将母妃常做的菜肴写与你。” 兴奋的宇文赟奋笔疾书,将自己最喜欢徐贵妃做的菜肴都写了出来,沙华谨慎地收入囊中,最后对宇文赟说道:“老身还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 “夫人尽管说来,不管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宇文赟道。 沙华道:“老身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徐贵妃。陛下已经登基为帝,而徐贵妃却被先皇贬为宫女,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岂不是在向世人说陛下乃是宫女所生?依老身之见,陛下应该追谥徐贵妃皇后,为徐贵妃重修陵墓方才为上。” 这便是宇文赟一直的心结,让沙华道出,心中甚为感怀:“奈何这是先皇的旨意,朕恐怕满朝文武” 沙华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岂能估计他人之言,况且这也是孝之本道,感天动地,老身和大司马尉迟迥都是这个意思。” 有了沙华和尉迟迥的支持,宇文赟更是信心满满,次日在朝堂上便提了出来。骨肉按还是有一些官员以先皇遗训为借口反对,被尉迟迥驳斥了回去。宇文赟故意问杨坚:“大冢宰觉得朕的提议如何?” 杨坚自然知晓此事反对是拦不住的,可如若支持宇文赟的提议,追谥倒也无伤,只是给徐贵妃重修陵墓便是大忌。因为当初徐贵妃下葬之时,是以茱儿的陪葬一并葬入到茱儿陵墓之中的,而如今要将茱儿的陵墓重新掘开,便是惊动亡灵,万万使不得的。杨坚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宇文赟很不高兴:“很难回答吗?朕自登基以来,朝事都听从大冢宰之言,可近日朕要为生母尽孝,朕也不能自己做主吗?” 尉迟迥把杨坚的顾虑说了出来:“大冢宰该不会是有别的顾虑吧?怕惊扰了明敬皇后的亡灵?” 杨坚被逼问到这个地步,也只好实话实说:“陛下孝感动天,为百官和百姓的榜样,值得鼓励。然而独孤茱儿才是先皇的正宫皇后,若是惊扰了皇后的亡灵,便是坏了国运,对大周江山稳固也是不利的呀!” 宇文赟道:“在你们的眼里,朕的母亲是什么?你们就只认一个皇后?那朕又是什么?一个宫女的后人?一个陪葬品的孽种?不配坐在这个皇位之上?” 杨坚惊得跪下:“陛下息怒,臣并非此意,臣也是为了大周江山着想。自古皇帝并非嫡出的也不在少数,也并非是每个皇帝都要追谥自己的生母为皇后的呀。” “你也知晓自古的皇帝啊?那自古有哪个皇帝的母亲从贵妃被贬为宫女,被贬为陪葬的?朕今日便一定要为母亲正名,你们谁也别想阻拦!”宇文赟生气地甩甩袖子:“退朝!” 尉迟迥乘机先跪下来:“臣等遵循圣意,愿意替陛下分忧,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十来位手无实权的大臣跪下来一起阿谀:“臣等也遵循圣意!” 果然如尉迟迥所料,正是因为杨坚的反对,让宇文赟对杨坚极为不满,更加笃定了宇文赟的决心,便私下召见尉迟迥商议追谥大事。 尉迟迥乘机对宇文赟道:“这杨坚仗着自己的些许功劳,争着自己是国丈,却这般把持朝政,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今日这般,将来岂不是要把陛下当傀儡摆布?” 宇文赟气得大骂:“他杨坚算什么?他是皇后的爹,不是朕的爹,在朕的眼里,也就是臣子而已,朕是欺人太甚。尉迟迥听令,即日起你便掌管修陵墓大事,朕要以皇后之礼,重新给生母下葬!” 此时闹得朝野上下沸沸扬扬,群臣觐见,以先皇的旨意和大周的国运为由,劝谏宇文赟收回成命。所说的话语和杨坚一般无二,越是这般络绎不绝,越是让宇文赟对杨坚愤恨:“看看,看看,这都成什么样子了?这是真的朝廷,还是他杨坚的朝廷,文武百官竟然看都只听他杨坚一人之言,有谁把朕的旨意当回事了?” 陵墓修好了,宇文赟亲自带着人来到明敬皇后的陵前,准备掘开陵墓。杨坚带着文武百官,一起跪在宇文赟的面前,苦苦求情,不能不顾大周的国运妄自开墓。 宇文赟哪里管得了,亲自拿着铁锹,在茱儿的陵墓上掘开泥土。(。) 第283章 君臣不和(上) 宇文赟亲自拿着铲子,撬开了明敬皇后茱儿灵前的一块石砖,惊得文武百官呼号:“此乃大逆之举,使不得啊使不得!陛下快快住手!” “住口!”尉迟迥狐假虎威道:“何为大逆?以下犯上为大逆,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一国之君,何来大逆!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帮陛下挖?” 士兵们便七手八脚地上前也跟着一起去撬石砖、挖坟土,杨坚眼睁睁地看着茱儿的陵墓被挖掘,不能坐视不管,便爬到宇文赟的面前:“陛下,臣乃是先皇的托孤之臣,有匡扶社稷之责,还请陛下收手,不可触犯天怒啊!” “哼,朕便是天,你惹朕不高兴才叫触犯天怒,再不走开,朕连你的脑袋也铲了!”宇文赟道。 “除非今日臣死在这里,否则定会阻止陛下。”杨坚不肯离去。 宇文赟举起手中更多铲子:“杨坚你仗着是朕的丈人,又是先皇的托孤之臣,屡屡欺朕,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愤怒的铁铲眼看就要落到宇文赟的脑壳之上,忽而听到有人大呼:“陛下手下留情!” 众人回首看时,却是杨丽华从銮舆之上下来,后面还跟着伽罗搀扶着年迈的崔夫人。崔夫人哭得眼睛红肿,已经昏沉得连路都走不利索了:“快住手啊,不要掘了我女儿的陵墓啊!” “你怎么来了?”宇文赟收起铁铲。 群臣给杨丽华叩首:“恭迎皇后娘娘!” 杨丽华忙不迭地将父亲杨坚搀扶起来:“父亲,你可还好,快快起来。” 委屈的杨坚总算是流下了泪水:“谢皇后娘娘,臣誓死也要维护先皇后的陵墓,不能让陛下铸下千古大错啊!” 杨丽华扶不起父亲,也跪下来求情:“请陛下高抬贵手,遵循先皇遗命。” 宇文赟气得青筋暴突:“连你也来先皇遗命压我?你们越是如此,朕越是要掘这坟墓,什么狗屁先皇遗命,若非是你们口中的先皇不把朕的母妃葬在这里,朕今日会如此吗?是你们逼朕的,先皇逼朕,你们也逼朕!” 宇文赟将杨丽华和杨坚踢开,崔夫人老泪纵横地走上前来,老态龙钟地跪下:“求陛下开恩啊,不能惊动了亡灵!” “来人啊,把这老太婆拉走!”宇文赟喝令身边的士兵。 伽罗恐士兵的手没轻没重,上前去搀扶崔夫人:“母亲,我们走,跪在这里也是没用的。” 崔夫人双手拍地:“阿弥陀佛,我老太婆吃了一辈子的斎,敬了一生的佛,佛珠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为何善人就没有善报啊!” “母亲”伽罗想劝慰崔夫人,可话到嘴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哽咽了起来。 杨坚一家人,眼睁睁地看着宇文赟带着士兵们,强行将明敬皇后的陵墓掘开,崔夫人是哭天喊地,而伽罗也是黯然神伤。终于,茱儿的棺椁再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宇文赟便命人撬开棺木,伽罗心如刀绞。 棺椁打开,茱儿的尸身重现众人面前,令士兵们惊奇的是,虽然茱儿安葬了已有数月,却似乎如生前一般面色红润,丝毫不见腐败迹象。而陪葬在茱儿身边的徐贵妃,已然只剩下一身衣衫裹着的一具骸骨。宇文赟更是气愤:“这明敬皇后死了怎能还容颜永驻,必定是妖孽不详之物!” 说罢,宇文赟便要捣毁茱儿的尸身,吓得崔夫人晕厥了过去,惊骇的尉迟迥也不得不阻止宇文赟:“陛下,这可使不得,逝者为大,明敬皇后毕竟是先皇的正宫,不可如此不敬!” 见了天日的茱儿尸身忽而便萎缩了,只剩下了皮包骨,又一阵风刮了过来,化作一股烟雾,冲着宇文赟的面容扑了过来,吓得宇文赟后退,呛得他不住地咳嗽。随后,宇文赟便觉得有些头脑昏沉,急匆匆地命人将生母徐贵妃的尸身取出来,盛殓在另一具比茱儿的还要奢华的棺椁之中,在陪葬以皇后的凤袍和金银珠宝若干,再在宇文毓的陵墓另一侧安葬,再命尉迟迥督办修建陵墓。 匆匆离去的宇文赟和尉迟迥,并没有将茱儿的陵墓封好,茱儿将昏厥的崔夫人救醒了,陪着夫君将茱儿的陵墓重新掩埋,默默地在茱儿的灵前念上了往生咒之后,也伤心离去。 宇文赟经此一闹,虽然遂了心愿,追谥了徐贵妃为明德皇后,却卧榻不起,重病缠身。御医前来诊断,也看不出缘由,宇文赟虽然愤怒,奈何也没有了发怒的力气。 杨丽华伺候在宇文赟的榻前,给他喂膳食,汤匙送到他的嘴边,宇文赟却只是不开口,只有眼珠子能动弹。杨丽华看得出,宇文赟是在生她的气,沙华让杨丽华走开,自己给宇文赟喂食。 着急的杨丽华在长安城四处寻医,却没人能识得宇文赟的病症。病急乱投医只好请来一个游方道士为宇文赟看查。那道士刚来到宇文赟的榻前,就大惊失色地跪在了榻前,磕头如捣蒜:“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沙华以为道士是在称呼她,便道:“无需多礼,起来吧!” 道士摇头:“非也,非也,陛下的榻前坐着一位先皇后的亡灵,她穿着凤袍,头戴凤冠,正是明敬皇后!” 沙华起初也听得忙骨悚然,故作镇定:“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并未曾见过先皇后,便是有亡灵在这里,你又怎能认定是她?分明是皇后请来蛊惑人心的妖道,来人,给我拉下去把他的舌头割了!” 杨丽华劝道:“姨母,我并不曾跟他说过只言片语,他既然如此说,必定有他的因由,不管是真是假,先让他做法试试看,若是没用,再定他的罪也不迟,如今救陛下的性命为重!” 沙华虽然不乐意,却也只好答应:“若是你救不起陛下,便不是割舌头的罪了,连你的脑袋也一起搬家!” 道士叹息:“小道也是无能为力!”(。) 第284章 君臣不和(下) 道士说,若是平常的鬼怪,只需要他做法便能轻易驱逐。可眼前的这位是明敬皇后,若是在地府阎王处,也是要敬重三分的。无知的宇文赟却要触怒与她,便是遭到了天谴,也是该有此劫。若是陛下的命硬,办可以躲过此劫。 沙华道:“你这妖道,分明是来送死的,你既然救不起陛下,留你有何用?” 道士求情道:“夫人息怒,明敬皇后本就是被徐贵妃毒手害死了她母子二人,先皇命徐贵妃陪葬正可以安息明敬皇后盛怒的亡灵。而陛下不但移开了徐贵妃,还掘开了明敬皇后的陵墓,如此一来,便是人也会生气的,何况是含冤而死的厉鬼?” 杨丽华问:“莫非便没有破解之法了?” “有倒是有,只是不知皇后可否办得到。”道士停顿了一下:“小道听闻皇后的生母和外祖母,也便是明敬皇后的妹妹和生母,皆是虔心礼佛之人,小道每每从杨府门前经过之时,总能看到那里金光万丈,也是修来了一些功德。若是能有她们二位能同光明寺的僧众一起,为先皇后母子做七天法事,陛下也就有救了。” 杨丽华很是奇怪:“我母亲和外祖母虽然虔心礼佛,却并非是僧尼,如何能主持法事?” 道士笑了:“所谓血浓于水,亲情大于天,先皇后看在两位至亲的份上,一定会放过陛下,安心转入轮回的。只是不知她们是否能答应。” 杨丽华说自己去试探一下,伽罗虽然勉强答应,可崔夫人这些时日以泪洗面,本来菩萨心肠的她,此时却恨不得陛下早日驾崩归西去了才好。杨丽华乞求:“外祖母看在孙儿的份上,便救救陛下吧,若是陛下不在了,孙儿也不想活了。” 伽罗也替杨丽华求情,崔夫人只好勉强答应,请来光明寺的全部僧人,在皇宫之内做起了法事,伽罗和崔夫人一起,没日没夜地念经祈福。 果然如道士所言,一天天的法事过了,宇文赟的身体也一天天有所好转,直至第七日,宇文赟神清气爽,气色如常,已经能下榻走路了。 宇文赟虽病情好转,而崔夫人本来年迈体衰,经不起这接连七日来的劳累,竟也一口鲜血喷出之后,病倒在床榻之上了。 康复之后的宇文赟,不但不念伽罗和崔夫人母女二人的祈福之功,反倒听信沙华的恶言恶语,说宇文赟的病情好转不过是伤风感冒,吃了御医的药才得以好转的。而这场法事分明便是伽罗设计好的阴谋,蛊惑宇文赟,让宇文赟对杨家感恩戴德。 宇文赟本来就对杨家不满,听了沙华的这种说辞,那还了得?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好一个独孤伽罗,这便是朕的岳母?竟然这般戏弄于朕,朕偏偏不念他们的恩情,朕恨他们一家人!” 渐渐地,杨丽华也被宇文赟冷落了,不管杨丽华如何小心翼翼谨慎伺候,宇文赟都不让她靠近半步。 崔夫人这一次病重,只是时日的光景便撒手人寰了。伽罗伤心不已,杨坚办了葬礼。好在崔夫人此去并没有太多的挂念,临终之前说道,长子独孤罗能守在身边,到了地府,见到独孤信也无愧于心了。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崔夫人忽然瞪大了眼睛,抓住伽罗的双手:“伽罗,伽罗,你父亲独孤信让我转告于你。福兮祸之所伏,杨家如今太过荣耀,将来必定会引来杀神之后,让你和杨坚小心谨慎,莫要意气用事。” 崔夫人溘然长逝,伽罗伏在崔夫人的身上大哭,崔夫人临终之际的那句话总是在伽罗的耳边萦绕,伽罗也想起来父亲独孤信临终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语。相信母亲的那句话,一定是九泉之下父亲的忠告。 安葬了崔夫人之后,杨坚数日不去早朝,只陪在伤心的伽罗身边。这一日伽罗也察觉到了杨坚数日没去上朝了:“夫君无需为我在这里空耗光阴,家事既然已经妥当,国事最为重要。如今陛下和夫君之间有所隔阂,夫君更应该如履薄冰才是。” 杨坚想了想:“夫人,不如我们再辞官回乡下可好?你我二人还过那种逍遥自在的日子。” 伽罗正担忧母亲临终遗言的兑现,将来不慎会招致杀身之祸,杨坚这么提议,固然是欣喜地答应了:“我也正有此意!” 杨坚便打定了主意明日早朝便再次向宇文赟请辞了官职,次日早晨醒来,伽罗又改变了主意:“夫君,我昨夜梦到姐姐了。” “姐姐?你是说先皇后?”杨坚困惑:“前几日为先皇后做法事,按理说,不是应该已经转世轮回去了吗?” 伽罗道:“我也不知,只是姐姐托梦对我说,千万不要让你辞官而去。凡事都有因果,当年我们以为辞了官便可以天下太平,却结下了姐姐被奸臣陷害的果。姐姐劝我说,夫君不但不能辞官,更要将兵权和朝政紧紧攥在手里。若是你辞了官职,我们的女儿怎么办?她一人在深宫之中无依无靠,有朝一日不也会重蹈姐姐的覆辙吗?” 杨坚也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仍然有些疑惑:“手握兵权、把持朝政,岂不是权臣所为?若是如此,我与宇文护又有什么区别?” 伽罗也皱了眉头:“夫君说的也是,该如何是好呢?” 杨坚叹了口气:“且将辞官的想法收起来,待到日后再寻万全之策。如今我和陛下君臣不和,这朝堂之上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正如杨坚所言,几日不曾上朝的他,不受宇文赟的欢迎。这十几日来,宇文赟和尉迟迥君臣一心,自然是不喜欢杨坚这个眼中钉回来,巴不得他多在家中休息几日才好。 好在齐国那边并不消停,兰陵王放走了高纬唯一和宇文赟谈判的筹码,龙颜大怒,要责罚于他。太尉段韶假意替他求情,撺掇着高纬让兰陵王统兵西征将功补过。(。) 第285章 国之永殇(上) 周国的大冢宰杨坚和齐国的兰陵王高长恭,昔日惺惺相惜的两个旷世英雄,相见恨晚的两位正人君子,各为其主,只能各自带着兵马,来到黄河岸边排兵布阵、刀剑相向了。 黄河浪里淘沙、涛声滚滚不绝于耳,仿佛是在为两位难得的乱世英雄奏响哀歌。杨坚在行军的路途之上,听闻有人说,此次兰陵王出征之前,齐国有人为他谱了一首慷慨激昂乐曲,将士们听了之后振奋人心。杨坚也曾悄悄请来了乐人奏来听,听得杨坚也是青衫泪湿。 杨坚胯下的赤练马,也是久经沙场的良驹,这次上了沙场,却不明就里地有些躁动,不住地嘶鸣亢奋。杨坚策马向前,先是给高长恭拘礼:“兰陵王别来无恙,多谢兰陵王高抬贵手,放了我家舅兄。” 高长恭也还礼:“大冢宰客气了,你我虽然昔日是兄弟,可从今往后便是敌人,皇命不可违,也都是各为其主,若是刀枪无眼,还请大冢宰海涵。” “懂得懂得,承蒙昔日多次关照,战场之上多有得罪,勿怪勿怪!”杨坚也寒暄了回去,心中却是几分的难过。 各自说罢,两人站在两阵的中央,相互对望着,都是一言不发,僵持了快半个时辰的工夫,两军的将士都有些躁动了。 杨广悄悄问高颍:“军师你看,帅父和兰陵王在做什么,两人在那里发呆了这么久,这仗是打还是不打?” 高颍轻轻笑道:“公子不知,你我离得远一些,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虽然一言不发,却可以从对方的表情,看出来彼此的心语,正是君子之交,一个眼神便胜似千言万语。” 杨广摇头:“便是千言万语,这么僵持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我且去擂鼓,给父亲助威。” 高颍拦住杨广:“公子什么都不用做,兰陵王与我们大有恩情,大冢宰心中有所歉疚,故而不想先动坏了道义。而兰陵王心怀悲悯,也不想坏了兄弟情义。” 渐渐地,齐国军队里已经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抓起鼓锤,敲得震天响,呼唤着:“兰陵王快快发号施令,将士们已经等不及了!” 兰陵王这才回过神来,不舍地调转马头,回到自己的阵营之中,对将士们道:“有人愿意出阵?” 一名豹子脸的裨将挥舞着大锤:“末将甘愿打头阵!” 杨坚回到营前,悄悄对杨广耳语:“广儿你去迎战,切记只要与敌将打个平手即可,万万不可将他打伤在地,更不能打死。” 杨广很是疑惑:“帅父所言孩儿不明白,两针对敌定当拼死相搏,又不是小儿嬉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能不打伤打死?” 高颍拍了拍杨广的肩膀:“公子不明白大冢宰的用意,这是在卖兰陵王情面。这小小的裨将本来无需公子出手,奈何大冢宰恐其他将领建功心切,不出几回合便打倒了他,岂不是让兰陵王颜面无存?” 杨广心中有数,上前与那裨将相战,却不尽全力,战斗了百十回合,敌军裨将有多处破绽,杨广也都放过不肯伤那人。那裨将得寸进尺越战越凶,好像看出来杨广不会要他性命,建功心切的他挥舞着两个大锤子招招直奔杨广的要害处。有一锤子直奔杨广的面门而来,杨广侧身那大锤从杨广的太阳穴处划过,擦伤了杨广的皮肉。杨广恼怒,也顾不得杨坚的临阵嘱托,一枪刺过去,正中那裨将的心窝。虽然那人身着铠甲又有护心镜,而杨广手中的长矛乃是百炼钢打造出来的,削铁如泥,刺穿裨将的护心镜仿佛像刺透了豆腐一般轻巧。 裨将当场被刺死,杨广回到杨坚的身边:“孩儿未曾遵照父帅的将令,还请父帅责罚。” 杨坚叹息:“不关广儿的事,为父看得清清楚楚,是那裨将不识趣,自讨没命的。” 高颍对杨坚道:“我知晓大冢宰的用意,可是两军对垒,将士们各个都想建功啊!” 这一战杨广得胜,周军士气大振,齐军将领不服输,还有想上前来交战的,杨坚恐再生不测,命人鸣金收兵,筑起了寨栅。 多名将领聚集在杨广的军营之中发泄心中更多疑惑和愤懑,不明白为何白日里明明胜利了,大冢宰不乘胜追击,不像杨坚以往的作风。将领们都想让杨广领头,去向杨坚文明来由。杨广道出了杨坚和兰陵王之间的情义,将士们慨叹:“大冢宰重情重义,我等自然是钦佩。可如今不战不和,这要消耗下去,陛下怪罪下来,便是大冢宰的罪责。后方筹措的兵马粮草,都是在空耗国库,若是因为大冢宰的私人情感,惹得陛下盛怒,我们都是要被连累的呀!” 杨广想想也是有道理,便带着众将领来到大冢宰的中军大营里请命,杨坚只是让守门的士兵不得放一人进账,独自一人坐在营帐之内,对影叹息。 杨坚和高长恭此时都是同一个心境,在这乱世里,能有几人想他们二人雄才大略、心胸宽广又坦荡之人?他们二人有诸多相似之处,仿佛是一面镜子找出来的两个人影。慨叹造化弄人,其实他们也各自心中都很明白,这一天的到来也是早晚之事,可是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高颍见众位将领围在中军大帐前面议论纷纷,便走过来:“公子和诸位将领且请回去,容我替你们向大冢宰转达。” 劝走了将领们之后,高颍抬头望着星空,吟唱了曹操短歌行之中的诗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杨坚听是高颍的声音,正无人倾诉的他,命士兵放他进来。 还不曾等到杨坚开口,高颍便先说道:“大冢宰,我有两全之策,既不让你为难,又能顾全你与兰陵王之间的情义。” 杨坚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一般,双目炯炯:“是什么办法?能与我解困?”(。) 第286章 国之永殇(下) 高颍的口中铿锵有力地掷出来两个字:“议和!” 虽然两国互相之间宣战,下了战书,成了仇家,却也不代表这中间是不能议和的。既然杨坚和兰陵王都不想挑起这场战事,不想两国空耗国力、生灵涂炭,为何不能议和呢? 杨坚愁眉不展,议和有谈何容易?一般议和是一定要两军打得难分难解,又或是一方被另一方没有退路,来个“城下之盟”的求和。而仗还没有开大就谈和解,消耗了粮草兵马没有一丁点的战功,如何向朝廷和百姓交代?况且,但凡议和大事都应该由皇帝和大臣商讨之后再做定夺,前线的将领唯一的责任就是打仗,私下议和是僭越之举,更不是军人所为。 高颍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既然说道议和,就是已经有了对策。不如双方各自派可靠的亲信互相往来,杨坚和高长恭之间情谊深厚,彼此信任,杨坚便可以把这边与诸位将领商讨的应敌之策透露给高长恭,让他有所防备。两军对敌随便打打做做样子,故意弄成一个僵持不下的假象。耗个一年半载的,再向朝廷情愿主张议和,到那时候心疼粮饷的皇帝,自然会同意的。 杨坚依照高颍的计策行事,和高长恭之间秘密书信往来,演了一出一出的戏给将士们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廷百官去看。杨坚和高长恭两人倒也是互相信任和配合默契,演得越来越炉火纯青。 伽罗和萧婉婆媳二人日夜吃斋念佛,在佛前祈祷,但愿各自的男人能平安归来。伽罗更还有担心之处,不知道杨坚和高长恭对阵之后,会闹出什么局面。每每探听得到,杨坚和高长恭总是相持不下,倒也心安了许多。 宇文赟期待着前线的战报,又有杨坚请求议和的奏折,烦恼不已:“相持不下,相持不下!这一仗都打得快半年了,粮草源源不断送往前线,就指着他杨坚能为朕建功立业,却不想战线丝毫不动,一座城池都没打下来。” 有大臣启奏:“陛下忘了?大冢宰率军是抵御进犯敌军,并非是攻城略地,没有失去一城一池便算是功绩了。” 宇文赟想想却又几分道理,而尉迟迥却道:“陛下可不要忘了,昔日杨坚出征,都是戮力而战,速战速决。上一次斛律光率兵来犯之时,杨坚便很快将齐军打过了黄河对面。齐国三位杰出的将领分别是高长恭、斛律光和段韶,他们的谋略不相上下。为何前次杨坚打得便是轻轻松松,扬我国威,而此次却这般吃力,坏我士气?” 宇文赟又觉得也很有道理,便对百官道:“对啊对啊,大司马所言极是,谁告诉朕,这又是为何啊?” 百官沉默不语,都望着尉迟迥,宇文赟问尉迟迥:“尉迟爱卿,你告诉朕,这到底是为何?” 正中尉迟迥的下怀:“陛下忘了独孤罗是怎么回到周国的吗?”于是便把杨坚和高长恭之间的交情一一道来,并且断言,如今两人对敌相持不下都是因为两人不想尽心尽力。 宇文赟震怒:“真是岂有此理,吃着朝廷的粮饷,却不为朝廷尽心竭力,来人,拿着朕的金牌,催促杨坚速速进军,半月之内如若再无战果,便以是通敌之罪召回长安!” 杨坚接到了宇文赟的金牌,心中慌乱,看得出宇文赟把议和这条路给堵死了,不能再没有半点战功了。 齐国那边的朝廷也是不好过,高纬屡屡向高长恭增派兵力,如今齐军的兵力已经两倍多于周军了。高纬很是奇怪:“两军实力相当之时,他们僵持不下,如今我军数倍于敌军,为何还是僵持不下?朕已经将南北两面该调集的兵力都调给了兰陵王,再无可调集了!” 段韶进谏:“陛下就算是再拍百万兵力也无济于事,也只是陪兰陵王儿戏罢了。” 高纬觉察出段韶话中有话:“太尉何出此言?” 段韶拿出一纸书信,呈给高纬,高纬看了大惊,险些跌倒在御座之前。这一纸书信并非是别的,正是杨坚和高长恭只见的私信往来,所商议的便是两军这次打仗该如何默契配合,上面还说出了杨坚面临被宇文赟催促的窘境,希望高长恭能劝高纬退兵。 “这,这是哪里来的?”高纬双手颤抖着。 段韶启奏:“这是兰陵王手下的偏将从兰陵王的营帐之中无意间看到的,像这样的书信,在兰陵王的营帐里有几百封!” 高纬沉吟半晌,悲愤:“兰陵王竟然私下里通敌,朕对他如此寄予厚望,他却把朕当小儿嬉耍吗?传朕的旨意,若是半月之内没有拿下一座城池,便要坐实了他的通敌之罪!” 段韶急切上前:“陛下息怒,息怒!兰陵王虽然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可这未尝不是好消息?既然我们已经知晓他们有这般书信的往来,便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于是,段韶便将自己的计谋告诉高纬。让那个士兵将最新的杨坚给高长恭的书信偷出来,得知周军最新的排兵布局,而后段韶找一个自己的亲信将领,带着数千精锐骑兵突袭,没有防备的周军肯定是溃败的,这样便可以打破了杨坚和高长恭之间的信任,离间成功之后,他们谁还敢信任对方? 高纬听了赞赏不已:“太尉果然是足智多谋!” 果然,没有丝毫防备的杨坚,本来按照事先商量好的,继续同高长恭做样子随便打打。谁料,从后方突然冲过来五千精锐骑兵,冲杀过来,对杨坚的阵势非常熟悉,乱了杨坚的阵脚。一时间周军四处溃散,区区五千骑兵,竟然将十万周军追杀得抱头鼠窜、丢盔弃甲。 又有一千骑兵直奔着杨坚而来,杨广和诸位将领保护着杨坚,杀出重围,也是狼狈不堪。 更可恶的是,虽然高长恭说穷寇莫追,齐军的其余将领却也乘势想立功,杀红了眼。(。) 第287章 英雄薄命(上) 杨坚和杨广逃脱了齐军的包围之后,将散兵游勇重新整肃起来,看着将士们丢盔弃甲的一派灰头土脸的丧家之犬的样子,也是几分的心酸,死伤打扮,只剩下了四万多兵力,武器辎重更是都被齐军劫掠而去。 在中军大帐之中的杨坚无颜面对众位将士,独自一个人面壁思过。就算是杨广和高颍想进营帐,都被拦在了外面。杨广很是担心父亲在营帐之中,因为耻辱想不开寻短见。 高颍自知是自己的计谋连累的杨坚,便要自刎谢罪,杨广拦住高颍:“军师莫要冲动,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若是寻了短见,更是让父帅愧疚啊。” 杨坚听说高颍想自寻短见,便冲了出来,抢夺下来高颍手中的剑:“高颍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颍哭丧着脸:“你让我死了吧,一半的兄弟因为我而死,我有什么颜面苟活在这个世上?” “难道到了九泉之下,面对着五万多的冤魂,你就有颜面了吗?”杨坚严厉地道:“与其如此,不如我们知耻而后勇,为那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也不枉他们白白牺牲了。” 高颍哭笑不得:“我本是来劝你的,怎么成了你来劝我了?” 杨坚总结此次的失败教训,以为不能太过意气用事,虽然高长恭和他都是光明磊落的君子,都想化解这次干戈,可两国交战,没有朋友只有敌人,沙场之上只能刀光剑影,没有兄弟情义。 在营帐面壁了这段时间,杨坚醒悟不能再拿更多将士们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仁义,即便是自己将要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也要换回这五万多将士的性命,便让自己来承受着苦难吧。 杨坚给宇文赟上书,很深刻地忏悔了这次的大败,并立下军令状,若是半月之内不能取胜,便自裁以谢天下,换来了半月的军粮辎重。以四万多的疲惫之师,面对高长恭手下的二十多万的得胜之师,想取胜谈何容易。 杨坚想尽办法鼓舞士气,却无济于事,在军中渐渐传开了谣言,兄弟们的死正是因为杨坚的通敌。谣言传开,哪还有士兵肯愿意为杨坚去拿着自己的性命给杨坚做炮灰?想着自己带了几十年的身经百战的兵卒,而今自己却指挥不了,心中万分着急又是万分惭愧。 正当杨坚发愁之际,忽而有士兵进来通报,说夫人来了,还没等杨坚出去迎接,伽罗便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杨坚惊讶:“夫人,你怎么来了?” 伽罗并没有回答,只是仔细打量着杨坚的面容,写疼地抚摸着他鬓角的白发:“夫君,头发也花白了,你受苦了。” 杨坚握住伽罗的手两人深情的对视,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伽罗感受得到了自己的男人即将崩溃的脆弱内心,忍受了莫大的委屈。伽罗的到来是,自然不外乎有高颍的原因。高颍也在为军心不稳发愁,心生一计传信给伽罗,伽罗便让家丁去联络了将士们的家属,恳请他们都纳了一双新鞋,鞋子当中都塞了一封家书,便带着亲自前往前线。 伽罗将将士们家属做的鞋子交到了将士们的手中,看到了家书的将士们哭成了一大片。伽罗登到了高处,和杨坚并肩站在一起:“将士们辛苦了,你们的妻子和孩子让我带话给你们,他们像你们了,想早日看到你们凯旋归去一家团圆。” 有将士愤恨地站出来:“我们有一半的兄弟再也回不去了,别在这里假意惺惺,让我们白白为你们送命!” 看着将士们的情绪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愤怒充斥着军营的上下,伽罗虽然心中有些胆怯和慌乱,紧张地暗中抓住杨坚的手,还是要强装镇定,定了定神之后,当中脱下外衣。 众将士不知伽罗这是要做什么,都静默了下来,当伽罗褪去了最外层的衣服之后,所有人都震惊了,里面却是一身洁白的孝服。杨坚、杨广和高颍也都褪去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孝服。 “弟兄们!”伽罗有些泣不成声:“五万多将士们的死,我夫君难辞其咎,但请你们相信,此时我夫君的心比你们任何人都要痛。看看他头上的白发吧,有多少位死去的弟兄,就愁白了我夫君多少根白发。你们每一位将士,都是和我夫君在沙场上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亲骨肉,我夫君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要羡慕,而你们又何尝不是?对于我夫君来说,你们是比我还要至亲的亲人,有谁希望自己的亲人骨肉白白送死的呢?” 沉默弥漫着整个军营,隐约间有将士被感动得哭泣,但仍然还是有不服气的将士质问:“可我们明明就死了五万多弟兄,又是怎么说法?” 伽罗又道:“我夫君何尝不是和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呢?那一战他自己也险些丢了性命,你们难道不想为这五万多朝夕相处的弟兄报仇吗?难道不希望早日回去和家人团聚吗?” “哼,说得好听,让我们还怎么再相信这次不还是去送死?”那人继续道。 “我向你们保证!”伽罗从杨坚手里拿出抽出剑,在划破了掌心,杨广本想上前阻拦的,却没有阻止得了,鲜血从伽罗的手心里滴落,伽罗强忍着对血的恐惧:“身为女子我虽然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杀戮和鲜血,可今日我要在这里和众位将士歃血为誓,我和我夫君愿意同弟兄们生死与共、身先士卒,若是此战不能胜,我伽罗下一剑划开的便是脖子!” 高颍紧接着说道:“弟兄们啊,夫人乃是一介女流,却不怕死,更是一腔热血,你我都是男儿身,却要输给一个巾帼吗?”也抽出佩剑,在掌心划破:“你们愿意不愿意歃血为誓,不败仇敌誓不归!” “愿意!”将士们齐声喊道,也划破了掌心,士气鼓舞:“不败仇敌誓不归!”(。) 第288章 英雄薄命(下) 伽罗穿着孝服和杨坚一起,带着将士们祭奠了逝去的五万多的弟兄们,换上了一身的铠甲,跨在赤练的马背上,真可谓是一代巾帼女英雄,飒爽英姿不逊色于须眉,将士们赞不绝口,士气被提了起来。 两军再次对敌,齐军主帅高长恭看着齐军的将士们都头裹白布、身着白袍,呐喊声中饱含着对齐军的愤怒。策马上前,给杨坚作揖:“杨坚兄弟,我” 愤怒的杨坚不听他解释,问身边的将士:“谁去应战,去了敌军主帅的首级,本帅重重有赏!” 杨广纵马向前,提起手中的长枪:“父帅,末将愿往!” 伽罗深知高长恭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广儿回去,你并非是他的对手。” “孩儿还未曾与他交手,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满腔热血的杨坚不顾伽罗的反对。纵马提枪直逼高长恭而来。 高长恭哪里忍心应战,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孩子乃是自己的晚辈,更因为是伽罗的挚爱之子,若是伤了他更难以面对伽罗夫妇了。眼看杨坚的枪尖快要逼近了高长恭的面门,齐军里的一员大将上前来,手里的画戟将杨广的长枪挑开。 杨广与那大将战了大概三十多回合,高长恭分明看得清楚,杨广渐渐不能支撑,便挥剑命人鸣金收兵,免得伤了杨广。 当晚,高长恭又秘密派来心腹信使到杨坚的军营当中,却被高颍抓了起来。伽罗问高颍为何要这么绝情,高颍道:“我看得出兰陵王是有心和解,更知晓大冢宰为人心善,也许信使几句言语便会让他回心转意。而兰陵王是兰陵王,齐军是齐军,齐军不是兰陵王一人说了算的。” 伽罗感叹:“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高颍遗憾地摇头:“夫人,不能再寒了将士们的心,不能再让大冢宰背负通敌的骂名了,战场之上只有敌人,没有朋友。从明日开始,不要再心慈手软,陛下给的期限很紧迫,若是在那时不能再有尺寸之功,陛下恐怕是要怪罪下来了。” 昔日的朋友被逼迫到在战场上相见,这般的无奈让伽罗心中很是难过。高颍看得出伽罗为难:“倘若是如今天下一统,兰陵王与我等不是各为其主,便不会有这般的为难了。” 高颍的这句话感触到了伽罗的内心:“难道两国之间就一定要交战吗?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高颍望了一眼对岸灯火通明的营寨:“自古以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已经分裂了二百余年,一统乃是趋势,和平共处乃是短暂的权宜之计,开战是不可避免的。只有一统的江山,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高颍想了想,让杨广把这信使拉下去斩了,伽罗拦住他:“我虽然是妇人家,可也知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七小姐!”高颍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断兰陵王的念想,他必定能领会我的意思,从明日开始就不要再心存和谈的念想,和谈不仅对大冢宰不利,更对他也不利,还是光明正大地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吧!” 伽罗忍了忍眼泪,嘱咐杨广:“给他个痛快吧,不要让这小兄弟受罪!” “明白,孩儿便用手中的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亲自斩了他。”杨广说道。 齐军的信使被周军斩首,乃是奇耻大辱,高长恭是聪明人,明白杨坚已经铁了心要与他为敌了。接下来的几日里,两军交战各有胜负,而高长恭却并不敌杨坚,损失惨重。周军跨过了黄河,将齐军击退了百里之遥。 齐军之所以败退,也有高长恭自己的无奈,虽然在数量上来说二十余万的兵力远胜于周军,可周军都是杨坚的部署,又士气高涨,统一军令无不奋勇上前。而齐军尾大不掉,诸多将领有不少是段韶的旧部,号令不统一,互相掣肘,兵力分散,反而被周军各个击破。 高长恭的败报传到了朝廷,高纬愤怒:“朕如此信任兰陵王,将举国精锐都给了他,他却给朕打了败仗?而且败给了杨坚这个只有不到五万的败军之将!” 段韶上表道:“陛下,臣听闻兰陵王拥兵自重,不听陛下的圣旨,仍然希望同杨坚乞和,派去的信使还被杨坚斩了首级,不仅挫败了我大军的士气,更是有损我大齐的国威啊!” “竟然有此事?”高纬更是不悦了:“下旨,将兰陵王召回,朕要详加审问。” 有大臣进谏:“陛下使不得,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况且兰陵王乃是我大齐最能征善战的将领,尚且不是杨坚的敌手,若是换了别人,岂不更是兵败如山倒?” 段韶又道:“那要看兰陵王的对手是谁了,臣听闻兰陵王年轻之时游离长安城,那时便与杨坚和伽罗结识,对伽罗也是爱慕万分,回来之后对伽罗日思夜想,迟迟不肯迎娶兰陵王妃乃是思念之情的表现。天下谁人不知兰陵王乃是多情之种,宁肯要美人不要江山,愿意为红颜洒血疆场。若是再不召回兰陵王,不仅二十余万大齐精锐要化为沙场冤魂,恐怕不日就让周军进驻邺城了!” 高纬下定决心,速速将兰陵王召回。兰陵王得了圣旨,不敢怠慢,快马加鞭赶赴邺城,正准备进攻觐见高纬,便被太尉段韶以通敌之罪拿下,下入大狱。高纬第二日要召见高长恭之时,大理寺上报道:“陛下,兰陵王他,他” 天子高纬意识到了不妙:“你说,兰陵王他怎么了?” 兰陵王他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朝野震惊,天下震惊。 高纬大怒:“段韶,朕让兰陵王回京速速见驾,你为何要把他抓起来?” 段韶掩饰道:“臣见兰陵王带着将士私闯皇宫,恐是他畏罪兵变,故而将其拿下,臣是为陛下的安全着想。” 高纬虽然有些惋惜,却也只得作罢,这几日他也是寝食难安,手握举国兵力的高长恭就像一把利刃悬在他的脑袋上,兰陵王死了,他也心中踏实了。(。) 第289章 惺惺相惜(上) 消息传到了杨坚的中军大帐,心中不免又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更是惺惺相惜的慨叹,为何像兰陵王这般英雄的人物,却落得这般的下场? 伽罗也是悲伤难以克制,想来若非是兰陵王的鼎力相助,不是当年逃难之时兰陵王的收留,哪里会有他们今日的荣耀? 然而,目光最为长远的高颍也是几杯酒下肚也是沉默不语,杨广看得出他心事重重:“军师愁眉不展,一杯接着一杯自顾自地饮酒,莫非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高颍垂泪道:“今日的兰陵王,何尝不是明日的大冢宰呢?” 此一句说出来,语惊四座,杨坚也是黯然神伤,何尝不是高颍所说的一般呢?兰陵王之悲惨结局,正是功高震主引起了天子猜忌所致,更有朝中奸佞的嫉妒和排挤。宇文护排挤了他这么多年,宇文毓也猜忌了他这么多年,虽然这一君一臣已然不在,可如今朝堂之上的宇文赟和尉迟迥,又何尝不是活生生的翻版呢? 位极人臣在天下人看来是让人羡慕的事情,可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又有谁能体会得了?骑虎难下的苦楚只有杨坚心中最为清楚,想想当年自己为了躲避朝争灾祸以求自保,交了兵权、辞了官职,自家险些再次遭受劫难,姐姐茱儿也因此蒙难,这成为了他和伽罗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 毕竟相知一场,杨坚想亲自前往吊唁,众将士劝阻,杨广主动请缨愿意为父亲代劳。 杨广绕过了齐军的营寨,爬山涉水潜入了邺城。来到兰陵王府,却见到的是一副凄惨的景象。一世英名的兰陵王,葬礼惨淡,只有兰陵王妃和几个儿子守丧,门可罗雀不见一个外人。想来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哪位朝臣还敢来吊唁,巴不得与兰陵王划清界限。 杨广进了王府再看,已经近乎是家徒四壁,高纬下令查抄了兰陵王府,将搜刮来的钱财重做军饷,美其名曰是让兰陵王将功补过。可怜的兰陵王妃孤儿寡母,却晚年落得这般凄清苦楚。 杨广将父亲杨家和母亲伽罗的带给了兰陵王妃,在兰陵王的灵前拜了三拜。杨广刚刚起身,便见王府的总管太监匆匆跑了进来:“不好了,王妃不好了,太尉带人往这里赶来了!” “他来做什么?”兰陵王妃困惑了片刻,忽而明白了:“杨公子,必定是你的行踪暴露,他们要拿你来了,快走啊!” 杨广意气用事:“这老小子来的正好,看我将他砍了为你们一家报仇!” 王妃拉住杨广:“多谢公子的美意,公子还是快快走吧,我们家道中落乃是天命,却不能连累了公子。” 在王妃和诸位公子的再三劝说之下,杨广只好匆匆从角门骑着赤练马逃离。 段韶带着兵马穷追不舍,想抓住杨广不是为了要挟杨坚,而是为了彻底将兰陵王一族击垮。兰陵王死后,改为念及宗族亲情,又因为段韶栽赃的通敌之罪没有证据,留了王妃和诸位公子的性命。段韶担心将来某日兰陵王的子孙得了势向段氏复仇,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抓住杨广便是抓住了兰陵王通敌杨坚的铁证,如何肯放得过? 虽然杨广坐下的赤练马日行千里,一般的马匹是追不上的,可赤练马并非是神马,终究还是要停下来休息、进食的。段韶狡猾地采用了轮番战术,换马不换人,昼夜不停地追捕。几次三番刚刚坐下来喘息的杨广险些被段韶拿住,肩膀上还中了一箭。 自从杨广走了之后,伽罗日夜神思不宁,总觉得要出了祸事,每日守在大营前盼望着杨广的归来。 这一日清晨,雾蒙蒙的天气,隐约出现了一人一骑的,待到近在眼前之时,伽罗大喜,正是赤练马驮着趴在马背上的阳光而来。后面仍有追兵,高颍下令万箭齐发,将追兵射退了回去。 赤练马来到伽罗的面前,士兵们上前将昏迷的杨广搀扶下来,赤练马喘着鼻息,垂下的眼睑已经是体力透支,蹭了蹭伽罗的脸蛋,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赤练——”伽罗悲恸地趴在赤练的身上,却听不到它一丝的呼吸和心跳,浑身的肌肉已经僵硬。兽医赶到检查了赤练的眼睛和牙齿,全部都渗透着血丝,这一路逃命,赤练马是拼了命地护主,又因为年事已高,这般高强度的昼夜马不停蹄从邺城坚持到黄河边,也算是奇迹了。 忙了一夜刚刚醒来的杨坚听闻赤练马死了,来不及穿上衣服,光着脚丫、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奔跑过来。杨坚将趴在赤练身上默默哽咽的伽罗搀扶起来:“如此忠义的马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杨广命人厚葬了赤练,伽罗难以接受爱马离世的事实,揪着兽医一定要救活它。赤练马承载着伽罗半生来酸甜苦辣的回忆,幼年之时是杨坚亲手把赤练赠送给的她,后来赤练又带她逃过了多少次的劫难,今日又舍命救了她和杨坚的宝贝儿子。 “若是埋葬,便把赤练埋在黄河西岸吧,那里是大周的国土,也算是故乡了。”伽罗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不,就埋在这里,我发誓这里也将会是大周的国土!”杨坚双目当中流露出坚决的眼神。 “你,你说什么?”伽罗仿佛不认识了眼前这个男人:“你想要征伐这片土地?” “没错,不只是这片土地,我还要攻下邺城,攻下整个齐国,若是拿不下,我不会回长安城的!”杨坚望着已经散去的大雾,大雾的对面五十里开外便是欺君的大营:“齐国天子昏庸无道、忠奸不辨,乃是误国误民之主,亦是齐国百姓的不幸!” 伽罗又问:“想是夫君在为兰陵王复仇吧?” 杨坚点头:“军师说得对,若想要天下真正的太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江山一统,没有征伐才是真正安享太平!”(。) 第290章 惺惺相惜(下) 杨坚率领的周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一直打到了齐国的腹地。没有了兰陵王这个能与杨坚匹敌的骁勇战将,齐国的将领如同蝼蚁一般,任由周国的铁骑践踏,直至周军兵临邺城的城下。 面临亡国的窘境,齐国君民上下陷入了恐慌之中,而更恐慌的是长安城里的君臣们。眼看着杨坚就要拿下齐国,宇文赟想起来从自己的祖父宇文泰开始,就和高纬的先祖高欢一争高下,分裂了北魏,划河而治,从东西两魏到如今的齐周两国的对峙,谁都想征服谁,结果是谁都没有征服得了谁。如今这个愿望竟然就要在他在位的这一刻实现了,能经历这等丰功伟绩的帝王并不多,他宇文赟便是其中一个,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尉迟迥却面露难色,仍然假装欣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攻下了齐国这个强劲的对手,江左的陈国不足为虑,一统江山便指日可待了,只是” 宇文赟见尉迟迥欲言又止,察看他的面色,知晓其中暗含玄机:“只是什么,但请大司马直言不讳。” 尉迟迥道:“若是此番大冢宰攻下了邺城,其功绩更是亘古未有,只是不知晓陛下该如何上次他?” “这”宇文赟为难了,当下杨坚已经是随国公的爵位,大冢宰又是百官之首,再也没能给杨坚封赏的了,他犹豫了一下:“不如封他异姓王,赏一些金银和封地,你看如何?” 尉迟迥冷笑:“自古异姓王便是祸乱的根源,莫说是异姓王了,便是同族同宗的藩王都不可相信,异性的就更不能委以重任了,还记得汉初的七国之乱吗?再说这赏赐金银之事,陛下觉得以举国之富给大冢宰,能换得了他的功勋吗?” 尉迟迥的话把宇文赟问住了,宇文赟愁眉不展:“以卿之见,该如何是好?” “依臣之见应该速速将大冢宰召回,另择统军之帅。”尉迟迥说道:“将这不世之功让给陛下的同宗同族,可以解决眼前大冢宰功高震主之困。” 朝中有忠义的大臣明白尉迟迥的用意,反问道:“不知大司马所说的同宗同族可是你自己,大冢宰血战沙场两三载,就在这功成名就之际,你却要攫取这胜利果实?” 宇文赟替尉迟迥圆场:“尉迟爱卿乃是三军统帅的大司马,而杨爱卿为百官之首的大冢宰,一个掌管军务,一个掌管政务,这也是各司其职嘛,更何况如今朝中也有很多事情离不开杨爱卿来主持嘛,朕觉得这般安排甚是妥当。” 那大臣进谏:“陛下,眼下乃是攻取齐国的关键时机,临阵换帅,恐给敌军以喘息之机。依老臣之间,从独孤信到杨忠,都是忠良,杨坚更是从未有过反意,对陛下忠心耿耿,更多时候高风亮节,陛下圣明,万勿听信谗言,误了大事啊!” 尉迟迥道:“岂有此理,你说我的话是谗言吗?‘忠良’二字并非是写在脸上,你怎知晓杨坚没有反心?就算杨坚之前忠心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忠心,我听说杨坚攻下齐国的每一个城池,不让将士扰民,更不劫掠百姓和衙门的财物,大开粮仓,口碑甚是良好。这等不贪财只图民心之人,其志还不明显吗?分明就是有帝王之心!” 那大臣汗颜,跪下哀求:“陛下,臣以全家老少的性命担保,杨坚没有不臣之心,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陛下,为咱们大周积攒口碑啊!老臣听说,大冢宰攻下的城池,无人不赞扬我大周的天子开明,不似齐国的君臣昏聩腐败,这是为陛下收买民心啊!” “放肆!”尉迟迥狠狠地道:“倘若等到杨坚攻下邺城,在齐国的皇宫之内称帝与我大周平分天下,以他的将才我大周有几人能敌,到那时再挥师西进,今日的邺城便是明日的长安!” “好了,都不要再吵了!”宇文赟喝令道:“尉迟爱卿所奏朕觉得甚是有理,即刻拟旨让杨爱卿回长安述职,大司马尉迟迥接替统帅之职,即刻上任!” 得了圣旨的尉迟迥星夜兼程赶往邺城外杨坚的中军大营,宣读了圣旨之后,杨坚自然心知肚明宇文赟的用意,只好领了旨意,和伽罗、高颍、儿子杨广以及众将领起身谢恩。 尉迟迥得意洋洋地对杨坚道:“陛下的旨意已经到了,还请大冢宰立刻启程,在下好接替。” 伽罗很是不乐意:“陛下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召我夫君回去?不会是朝中某些奸佞小人在作祟吧?我夫君忠心为陛下身负重伤,却落得被召回的结局?” 尉迟迥假意惺惺:“夫人切莫要如此说,陛下也清楚国丈大人的劳苦功高,皇后娘娘听闻国丈受了伤,担心死了,一定要陛下召回国丈回去医治方才放心。这前线刀枪无眼,恐伤了国丈的尊贵之躯,还是由我们这些命贱之人为之代劳吧。当然了,陛下也特地嘱咐过,这两三年来国丈大人的功劳都记着呢,回去一并封赏。” 伽罗还要说什么,杨坚拉住她摇头,将虎符和印绶交付给尉迟迥:“我把三军统帅的大权交付给你,这本来就应是你大司马的。我也回长安城做好我的本职,等着大司马凯旋归来的好消息。” 于是,杨坚便带着伽罗、高颍和杨广踏上了回长安的路程,杨广一路唠叨:“父亲,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干嘛要听那不识好歹的皇帝的?我看着尉迟迥就是来抢父亲功劳的,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把咱们众多兄弟鲜血换来的功劳拱手让给他?下面的很多兄弟都不答应呢!” 杨坚只是沉默不语,伽罗也叹息,只有高颍仰天大笑:“公子啊公子,你真以为这功劳是他尉迟迥想抢走就能抢走的?你也太高看了他。” 杨广有些困惑:“军事此话怎讲,还请赐教。”(。) 291章 后宫之乱(上) 高颍云淡风轻地一笑:“段韶虽然不是你父亲的对手,可对付这个尉迟迥还是绰绰有余的。尉迟迥刚刚接任统帅一职,对当下的敌我军情尚不清楚,着急将我们赶走,如今就像是睁眼瞎。段韶自然也会明白这个道理,乘机突围定能打尉迟迥一个措手不及的。到那时兵败山倒,长安城里的那个皇帝小儿不得不再请我们出山了。” 高颍的话刚说完,杨坚忽而扯住了缰绳不再前行,杨广不明所以:“父亲,莫不是你要回去帮那个无能的统帅吧?” 伽罗最知晓杨坚的心意:“你父亲是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仅剩下的这四万将士再做无辜的冤魂了。” “可是”杨广犹豫:“若是父亲此番回去,岂不是在帮他人成就功名吗?” 杨坚严厉训斥杨广:“广儿你听着,做人最重要的是仁义,不可处处只想着利益,将士们把生命和前程托付于你,是对你最大的信任,也是最大的荣誉,你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果然如高颍所预料的一般,杨坚等人赶回去之时,正值段韶大开城门里外合击,尉迟迥被打得措手不及,周军一片混乱。杨坚命杨广保护伽罗,只身杀进重围,伽罗担心杨坚寡不敌众,命杨广跟随进去照应杨坚。 杨坚和杨广父子二人沿途遇到了正要往外奔逃的尉迟迥,杨广见到他狼狈的样子大笑,恨不得趁乱将他给杀了。杨坚救下了尉迟迥,来到三军正中,将军们见到杨坚都围了上来。杨坚发号施令,让将士们不要慌乱,各自率领自己的部众,按照杨坚的部署针对齐军的弱势兵力集中攻击,成功击破了齐军的合围,将局势扭转了回来,段韶带着残兵败将龟缩进了邺城紧闭城门。 此役损失了一万兵力,过在于尉迟迥,功在于杨坚,而杨坚却仍旧要谨遵圣旨,尊奉尉迟迥为三军统帅。高颍和杨广可不乐意,诸位将军也心有怨言,抱怨若不是尉迟迥的冒进,也不会白白损失了一万多的弟兄。 高颍悄悄同杨广商量,不能便宜了这个尉迟迥,要号召将士们兵变,夺了尉迟迥的兵权。此事被伽罗得知,急急前来阻止,狠狠地抽了杨广一耳光:“逆子,你怎么如此混账糊涂?” 伽罗一直都是很疼爱着杨广的,而这个耳光却打得响亮,伽罗的手掌和心一样的痛。杨广委屈:“母亲为何要打我,夺回兵权是众望所归,孩儿是在帮父亲啊。” “此计是我献给公子的,小姐莫要责怪于他。”高颍替杨广说情。 伽罗也不顾高颍的情面,指着他的鼻子愤恨:“你,你作为长辈,却教他做这等不忠不孝之事,将来岂不是更要逆天吗?知道不知道,这是在逼着你父亲抗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亲也经常这么说的。”杨广很不服气。 “你你”伽罗还要打杨广,却被杨广躲了过去:“君命不受可曾说过兵变,兵变便是叛乱,你父亲已经遭到陛下的猜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可倒好,把你父亲往火坑里推,真是不肖之子!” “小姐不,夫人可曾想过,尉迟迥也是陛下的亲信,若是成全了他,便是亲手成就了第二个宇文护,独孤大司马的前车之鉴夫人可曾忘记?”高颍的这句话让伽罗不寒而栗。 伽罗回想起父亲独孤信的遭遇,再回想颠沛流离的生活,无不是权臣奸佞在作祟,不想让杨坚成为第二个独孤信,更不想宫中的杨丽华成为第二个独孤茱儿。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想过安稳的日子,可天子未必如是想,权臣奸佞未必如是想。 望着沉默不语的母亲,杨广犹豫不决,高颍悄悄地拉走了杨广:“趁你母亲还在疑惑,我们先下手为强。” 将士们听杨广的来意,各个兴奋:“不消公子来,我们也正有此意,我们这就动手。” 在杨广的带领下,众将士们冲进了中军大帐,把正在酣睡的尉迟迥揪了起来,从他的身上搜出来虎符和印绶。尉迟迥大惊失色:“你,你们想造反吗?来人啊!” 尉迟迥的呼声就像是无羔羊临死前无助的哀鸣,众将士簇拥着要把尉迟迥军法处置,幸亏伽罗带着杨坚及时赶到喝令住了。杨坚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将士们已经容不下尉迟迥,兵变的罪责他是担当定了,只好顺势接过来兵符和印绶,放尉迟迥回长安去了。 杨广心有不安:“父亲此番放他回去,必定会在皇帝面前恶人先告状,陛下追究责任可怎么办?” “公子所虑即是,即便是陛下当下不追究,攻下了齐国再来问责,我们也难逃其咎。”高颍想了想:“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请朝廷增援二十万兵力来。” 杨坚不明其用意:“三万兵力攻城确实困难,就算是请兵增援也只需五万足矣,为何要这么多兵?” 高颍道:“这二十万不是用来对付齐国的,而是用来对付朝廷的。如今朝廷必定以为统兵的是尉迟迥,着急建功的皇帝无论多少兵力都肯派来。二十万大军只要掌握在我们的手中,皇帝必定对我们有所忌惮。” 杨坚驳回:“不可不可,兵变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了,还要拥兵自重,这不是逼着我背上叛乱的罪名吗?” 高颍反问:“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救今日一起参与兵变的这些弟兄们吗?大冢宰可以自己保全名节,但弟兄们追随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谁都不想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伽罗看着杨坚和高颍之间的争论,心中更是乱如一团麻,看得出杨坚也是左右为难,便替杨坚解围:“众位将士也累了,还请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们再商议可好?” 高颍道:“时间不等人,若是让尉迟迥早一步回到长安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第292章 后宫之乱(下) 杨坚被逼到了绝境,只好依着高颍和众位将士,以尉迟迥的口吻写了一份奏折,快马加鞭送到了长安,请求派二十万的兵力前来增援。 宇文赟刚接到尉迟迥送来的接替杨坚的密信,又接到了这份奏折,喜不自胜的他不假思索地从各地调集了二十万的兵力纷纷向邺城开拔。 也正该尉迟迥时运不济,在路上耽搁了时日,到了长安城之时,那二十万兵力已经汇集到了杨坚的麾下。宇文赟日日期盼着杨坚快快回到朝廷方才心安,没想到盼来的却是狼狈不堪的尉迟迥。听了尉迟迥说兵变一事,气得胡须都倒着竖立起来:“反了反了,真是彻底反了,兵变倒也罢了,还骗走了朕的二十万兵力,今日夺了你的兵权,他日一定会挥师西进夺了朕的皇帝宝座!” 尉迟迥火上浇油:“陛下所虑何尝不是,那日臣之所以败给齐军,都是因为将士们不听臣的号令,不听臣的号令便是并听陛下的圣旨。而他们却对杨坚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眼里只有杨坚,没有陛下啊!试问,这天下是姓宇文还是姓杨?” “朕,朕发誓,一定要杀了这个杨坚!”宇文赟气愤地踱步:“他这是要做什么,学朕的祖父?那朕岂不就成了西魏文帝元宝炬了吗?” 宇文赟回到宫中砸东西发泄心中的愤懑,不明原因的杨丽华前来劝慰,却被他一通训责。杨丽华越是替父亲说情,越是惹宇文赟火大,只好缄口不语。 沙华做了菜肴进宫来看望宇文赟,证捧着他在发火,也帮着宇文赟说话:“丽华啊,你父亲也许没有造反之心,可难免你的弟弟不这么想,还有你那自以为冰雪聪明的母亲。” 杨丽华早已经对四姨母沙华心存怨恨,虽然她被奉为皇帝的义母,可终究不是亲生母亲,更没有太后之尊,却总是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还经常在皇帝的面前说母亲伽罗的坏话。可杨丽华懂得,自己若是在这后宫之中不隐忍,不替父亲和母亲承受宇文赟的怨气,必定会让这份怨气转移到父母亲的身上。况且,宇文赟虽然为人暴戾,终究还是自己的夫君,他心中的委屈又是因为自己的家人引起的,忍耐也是应该的。可杨丽华的这般贤良淑德,尉迟迥看不出来,反倒越发觉得杨丽华软弱可欺。 宇文赟发泄够了,让杨丽华回永寿宫中去了。沙华劝诫宇文赟:“事已如此陛下不应该乱了方寸,应该想应对之策才是。” “是,是是!”宇文赟跺脚:“朕真的是糊涂了,不知义母可有对策?” 沙华笑了笑:“朝政我虽然不懂,但我听过一句话,叫做‘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什么亲兄弟,什么父子兵?先皇走得早,我也没什么兄弟。”宇文赟道。 “兄弟倒是有一个,只是陛下肯认不肯认?”沙华说道:“渊儿这两年南征蛮夷,北据匈奴,也建立了微薄功勋,有了统兵的经验。我时常教导渊儿,要视陛下为自己的亲弟弟。” 宇文赟大喜:“义母说的是,朕还有李渊这个哥哥,朕这就召他回长安城委以重任。” 沙华欣喜:“谢陛下,兄弟是有了,可是还缺父子,皇后入宫快三年了,肚子却不见丝毫动静,不知是为何?” 宇文赟也愁苦:“朕也请过御医看了,只是不知原因在朕还是在她。” “不管原因在哪,皇家的香火最为重要,为何陛下迟迟不肯招纳嫔妃?”沙华问道。 “义母有所不知,朕虽然恨杨坚,可丽华毕竟是朕心爱之人,朕不想辜负于他。”宇文赟深情地说道。 沙华大笑:“陛下真是说笑了,难不成还效仿杨坚,做一个痴情皇帝不成?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偏偏你要从一而终?若是耽误了皇家的香火延续,陛下岂不是宇文氏的罪人?义母是想早点抱上孙子,皇家早点有了储君,方才是陛下之大幸、社稷之大幸!此事你不要再多虑,包在我身上,我来为你举办选妃大典。” 宇文赟其实也是风流公子,哪有什么为杨丽华从一而终的打算?只是这些年来杨坚权倾朝野、独掌兵权,让他有所忌惮,皇后新立,新婚不久就要见异思迁也是不合规矩的,故而不敢提及此事。今日沙华主动要为他操办,心中有一万个高兴,顺水推舟也就答应了。 沙华为宇文赟举行的选妃大典,和当年茱儿的选妃大典是今非昔比。周国强盛、国富民族,一片太平盛世,不似西魏的皇室如同累卵,又有恶毒的权臣宇文泰当道,那时的贵族子女哪里敢嫁入皇宫,此时的贵族女子争着要享受这荣华富贵。 皇宫里云集了精挑细选百余位贵族子女,各个都是水灵灵的,正值豆蔻年华,身着华服美不胜收。杨丽华以皇后之尊名义上是大典的主持人,实际上却只是听从沙华的安排。 杨丽华毕竟也是女人,面对着这么多姿色艳丽的女子,哪里有不嫉妒的,可仍旧还是要强颜欢笑,保持贤良淑德的姿态。任由沙华挑选了一些有家世背景的姑娘,又在才艺上不输杨丽华的,挑来挑去,有二十余被选为准嫔妃,就等着皇后的懿旨了。 杨丽华心中很是失落,想当初入宫之时,皇帝对她恩爱有加,没想到才三年不到的光景,竟然就已经见异思迁了。自己也曾埋怨肚子不争气,没有给陛下生一男半女,若是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入了宫和她争宠起来,再想怀上龙种就更是难上加难了。想起茱儿皇后的悲剧命运,感慨将来会不会有同样的境遇。 看着眼前的这二十余名天生丽质的姑娘,虽然都刚过纯真的年华,将来都会成为争娇斗宠的高手,而自己皇后之位也会成为她们争夺的目标,沙华的这一图谋,真的是用心险恶。(。) 第293章 骑虎之势(上) 虽然已是开春时节,深宫严寒依旧,便是桃花纷飞芬芳却也飘不进杨丽华的妆台,便是春光烂漫却也照不进永寿宫的窗棂。 又是半年多的光景虚度,杨丽华独守在永寿宫中,不见宇文赟临幸,只见新入嫔妃的宫殿之内是夜夜笙歌。苦闷的杨丽华早已经被宇文赟遗忘到了深宫的角落,但她并不知晓,宇文赟对她是报复性地冷落。 宇文赟并非是不曾想到过永寿宫中的那个皇后,每每路过之时,便会有贴身太监提醒:“陛下,我们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宇文赟只是淡淡然地瞟了一眼,让太监们抬着龙辇朝着别的嫔妃宫中走去了。而当东征的捷报传来,杨坚已经拿下了邺城,生擒了齐国皇帝天子的喜讯,太监请示宇文赟是否将此事告知杨丽华,宇文赟也只是摆手摇头。 在宇文赟的心中,杨坚越是劳苦功高,他越是恨杨丽华,正所谓是恨屋及乌,而越是恨杨丽华,便越是在别的嫔妃宫中荒淫无度、歌舞升平。宇文赟的这般堕落也让沙华看不下去了,劝诫宇文赟:“陛下不可荒废了朝政,还请以江山社稷为重。” “什么朝争?不是有百官呢吗?江山社稷不是有杨坚呢吗?他们都帮朕办好了,还要朕做什么?朕没事可做,就不能喝喝酒、逗逗乐吗?”宇文赟继续沉浸在酒池肉林之中。 沙华将舞女赶走,让太监把酒肉撤下去:“你们这些狐狸妖精只知魅惑陛下,如此荒唐陛下是要做亡国之君吗?” “亡国之君?”宇文赟冷笑了两声:“朕早已经是亡国之君了,这天下有哪一寸土地是朕自己打下来的?天下子民哪有一个肯臣服于朕的?朕还不睡像傀儡一样,任凭你们这些人摆布?朕就是想在后宫之中找点乐子,你也要来约束朕吗?” “陛下,请你清醒清醒!若是想做亡国之君,老身我不拦着你,江山你可以不顾,十日之后杨坚便凯旋而归,你可以带上传国玉玺把江山拱手相让。到那时候,你就成了阶下之囚,还想在这里安享太平?”沙华厉声说道:“恐怕连身家性命都不保。” 宇文赟想了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坚定地说道:“朕的社稷,当然应该由朕来做主,朕不会拱手让给别人的!来人啊,让尉迟迥准备好御林军,十日之后,朕要出城五十里迎接国丈,而后犒赏三军,让将士们体会到皇恩浩荡,要办得风光体面,不辱朕的威仪。朕要让文武百官看看,杨坚再强也要给朕下跪!” 沙华欣慰地点头:“这才是陛下该有的样子,以九五之尊让天下人都为陛下而臣服!” 捷报传到了长安城,自从北魏分裂之后,江北又一次一统,兴奋的百姓们交口赞扬杨坚父子的功绩,准备十日之后也都出城夹道欢迎。 尉迟迥命人贴出皇榜,禁止百姓们议论杨坚的功绩,打下河东大齐的国土乃是皇恩浩荡、恩泽天下,若再有妄加议论者,便抓起来关进牢房之内。 可宇文赟再封住百姓和百官的口,迎接杨坚的那一日还是少不得杨丽华,让宫女送去了刚刚打造的凤冠和华服,特地嘱咐杨丽华时日之后与皇帝同乘龙辇。 听闻凯旋的父母即将归来,自己还能同半年多未曾谋面的圣上同辇,自然是安慰了的。便传萧婉入宫来,关心家中是如何安排庆祝的。 萧婉入宫之后却愁容满面,杨丽华觉得很是晦气:“父亲此次凯旋,普天同庆,更是我们杨氏的荣耀,你为何这般哭丧着脸?” “皇后娘娘恕罪,这并非是我杨府的幸事,实乃杨府的大不幸啊!”萧婉说出了让杨丽华觉得危言耸听的话。 “大不幸?”杨丽华背后一阵寒意:“这是怎么说?” 萧婉本就是西凉萧氏王朝的公主,对皇家的那点小心思自然是明了的:“皇后可还记得半年前父亲不仅兵变夺了兵权,还骗走了圣上二十万的兵力。本来圣上就已经对父亲有所忌惮,我们还要这般喜庆,圣上看在眼里,心中会作何感想?如今家中杨勇做主张灯结彩,准备大摆筵席宴请文武百官,这又多了让圣上猜忌父亲的罪证。我斗胆请示皇后,杨府之内禁止所有庆祝,十日之后圣上出城五十里迎接,我们只能出城六十里。” 杨丽华觉得萧婉甚是贤惠和高瞻远瞩,抚摸着她的手:“妹妹说的何尝不是,自从兵变以来,半年多了圣上从未曾来过我这里,心中想是对我们杨氏满满的恨意。越是如此,我们越应该谨小慎微、低调做人,就依妹妹所言,传本宫的口谕,杨府不许有任何庆祝活动,一切要等到父亲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杨勇大摆筵席本来是得到了吕夫人的许可,吕夫人此举是打心眼里高兴,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杨家的后人多么有出息,多么光宗耀祖,命杨勇带着族人来到宗族祠堂里祭祀先祖,忽而接到萧婉带来的皇后懿旨,停止一切庆祝活动,心中甚是不悦。吕夫人更觉得是萧婉从中作祟,指桑骂槐地说萧婉是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萧婉也不作计较,背着骂名监督杨府上下一定要矜持,不能喜形于色。 出城迎接的当日,杨丽华被宫女伺候早早地穿上了华服,来到长信宫门口迎候宇文赟。长信宫是贵妃朱满月的寝宫,在众位受宠的嫔妃当中,唯独朱满月并非是贵族出身,贵妃陈月仪、尉迟炽繁等人皆是贵族。朱满月本是给宇文赟宽衣的宫女,偶尔被宇文赟临幸,两人情投意合,破了鲜卑贵族不得与庶民通婚的先例,还不顾沙华和朝臣的反对,执意将其立为贵妃,赏了长信宫与她居住。 正是因为朱满月的庶民出身,才让宇文赟觉得她与众不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第294章 骑虎之势(下) 本应该定在卯时便要出发的行程,杨丽华在长信宫外等到快巳时了方才见宇文赟衣衫不整地打开宫门,见到杨丽华还甚是惊讶:“你,你来此作甚?” 看来这昏庸的皇帝已经是把大事忘了,杨丽华克制心中的不满,上前施礼:“陛下莫非忘了,今日乃是大冢宰凯旋之日,陛下命臣妾一同前往迎接的。” 宇文赟拍了拍脑门:“对对对,看朕这记性,你且在这里候着,容朕更衣一同前往。” 杨丽华又在宫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宇文赟穿了龙袍、带着冕冠走出来,身后的朱满月也是一身贵妃的华服,从容不迫地紧紧贴着宇文赟。杨丽华本不以为奇,嫔妃们随驾出迎本是常例,可宇文赟又不记得了宫中的规矩,偏偏要朱满月与他同乘龙辇。 赶来催促宇文赟的沙华也觉得甚是不妥:“国有国法,宫里也有宫里的规矩,陛下忘了规矩,朱贵妃莫非也不懂事吗?龙辇是你能与陛下同乘的吗?” 朱满月虽然深得宇文毓恩宠,却不似宇文毓的贵妃徐若儿那样恃宠生娇,因为出身卑微的缘故,在后宫之中终究还是谨言慎行的。朱满月委屈的面容,更让宇文赟新生怜悯,携着朱满月的手:“爱妃莫怕,是朕命你同乘龙辇的,朕倒要看看这天下朕说了还算不算?” 看着朱满月上了龙辇,杨丽华也不说什么,命人将凤辇抬了过来,沙华虽然表面上以义理劝谏宇文赟,实则内心里却也是有几分的窃喜的。 伽罗和杨坚率领着得胜之师一路凯旋而归,行至六十里处,便见到杨勇、萧婉、杨俊、独孤陀搀扶着两位老夫人,已经在路边恭候了。伽罗、杨坚、杨广远远地见到,立即下马,一家人相拥,久别重逢后喜悦地热泪盈眶。 一家人相见之后,又向前继续开拔了十里路,本应该在这里看到圣上和百官的,却并不见一个人影,杨坚命将士们原地待命,拍了哨兵前去打探消息。接连几波哨兵,直至未时才有哨兵传报,圣上已经出城了,到了酉时方才见到宇文赟的龙辇、仪仗队以及文武百官随驾而行。 杨坚和伽罗带着家人和将士们跪下来,山呼万岁,宇文赟早已看见黑压压一片的大军,刀枪剑戟林立,士气高昂,又见他们喊万岁如此之大声,不由得心中有些打颤,抓住朱满月的手也有些颤抖了。宇文赟暗自忖度,这些将士倘若再次兵变直奔长安城,他就容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杨坚宰割了的。 本来杨坚是打算将这些士兵留在齐地驻守,尉迟迥给宇文赟建议,担心这样做会让齐地实际上成为杨坚的私人领地,举荐了亲信将领分兵驻守,将杨坚麾下的兵马全部召回。 宇文赟说了一声平身,伽罗抬起头见龙辇之上的女人是一位贵妃,而并非是女儿杨丽华这个正宫皇后,也已经猜到了杨丽华如今越来越像姐姐茱儿的地位了。可伽罗并没有料到的是,好在宇文毓算是一代明君,可这个宇文赟确实昏聩、暴戾之辈,杨丽华所遭受的苦楚要远胜于茱儿。 杨坚陪同宇文赟检阅三军,宇文赟依然是与朱满月肩并肩,有意在伽罗和杨坚的面前大秀恩爱。杨广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宇文赟的面前跪下:“臣斗胆进言,皇后乃是中宫之主,陛下昭告天下的妻子,在这等庄重的场合,更应该尊卑有序,还请皇后娘娘同陛下随行。” 宇文赟故作没有听到,还要往前行,杨广依旧跪在地上:“请皇后与陛下随行,为三军做表率!” 萧婉看着杨广如此意气用事,默默地对伽罗道:“坏事了,坏事了,夫君怎能如此?” 伽罗对萧婉道:“广儿没有错,是该直言进谏。” 萧婉着急地道:“母亲有所不知,自从父亲兵变以来,圣上就对父亲耿耿于怀,从那时起便对皇后冷落而后又遴选嫔妃,如今有意不让皇后随行,也是这层意思。打了胜仗之后,父亲的声望压过了圣上,在这个时候就更应该夹着尾巴,顺着圣上让他得意一时有何不可,为何要强出头呢?” 伽罗也是爱女心切,忽略了这一层利害,听了萧婉的冷静分析,也是忧伤泛开了心头。 高颍很配合地向将士们挥手,只见将士们又山呼:“圣上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这等阵势,更让宇文赟有些气愠怒,刚想脱口而出:“你这是在逼宫吗?”却被随行的尉迟迥扯了扯衣襟,悄悄对宇文赟耳语:“陛下若想在将士们面前立威,自己就一定要行的端。” 宇文赟无奈,只好让杨丽华并列,杨丽华也明白局面很尴尬,拉着朱满月很高风亮节地说道:“让妹妹与圣上随行原是我的意思,这两日我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能迎风而行,还请陛下饶恕广儿不知情的鲁莽。” “岂敢,杨广是得胜将军,少年英雄,但愿他能饶过了朕才好。”宇文赟绕过杨广,继续检阅将士。 杨丽华将杨广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辛苦你了,今日你太过鲁莽了。” 尉迟迥为了讨宇文赟的欢心,旁敲侧击地对杨坚说道:“大冢宰手下的将士果然是骁勇善战,军威气壮山河,彰显了我大周皇帝的威武,既然检阅完毕,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 高颍明白尉迟迥要说的话,按照规定,班师回朝要举行虎符的交接仪式,兵权是要交还给圣上的。高颍上前道:“酉时已过,已经摆好了筵席,请陛下犒赏三军将士。” 宇文赟将带来的御酒和肉食赏赐给了三军,但也看得出,虽然将士们表面上感谢皇恩浩荡,却并未曾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将士们今日的荣耀,是杨坚统兵有方一起征战沙场换来的,而并非是他这个居庙堂之高的皇帝偶尔的赏赐得来的。(。) 第295章 为后之道(上) 犒赏三军宇文赟并没有占到风头,反而见证了杨坚如何备受将士们的爱戴,更觉得他是心腹大患,回宫之后,一通发火咒骂杨坚。沙华劝他学先皇宇文毓励精图治,培养自己的亲信势力。宇文赟哪里有那个耐心和智慧,恨不得立即下旨命尉迟迥连夜带兵去杨府,把杨坚和杨广父子抓来让他们当面认罪。幸得尉迟迥好言宽慰,才将宇文赟心头的这口恶气给压制了下去。 长安城百里之外驻扎的二十万雄师让尉迟迥坐卧不安,得有个安插的法子,尉迟迥想出来一个主意:“既然已经收复了齐地,臣毛遂自荐南征灭了陈国,便可以天下一统了。” 沙华也迎合:“如此一来,大司马的功绩不亚于杨坚,既夺了他的兵权,又盖过了他的威望,是一举两得。” 自从尉迟迥上次兵败丢了脸,宇文赟便不敢再相信他的实力:“陈国虽然比齐国兵弱,可终究也是一国之土,又有长江天堑,你真的可以?” “南征陈国是其次,夺了杨坚的兵权才是目的。得了兵权之后,何时南征还不是陛下说了算?”尉迟迥说道。 沙华继续帮衬:“可以让渊儿辅助大司马成就不世之功。” 尉迟迥又道:“臣还可以举荐韦孝宽父子、宇文述等大将一同前往,定能一局定乾坤。这些将领并非是杨坚的党羽,都是先皇留给陛下的忠臣。” 宇文赟打定了主意,次日早朝把让尉迟迥南征陈国的打算说了出来,却不想把关尽皆反对,韦孝宽远在乡下养老,宇文述沉默不语。文官们以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为由,还需要分散精力稳定新收复的齐地,既然陈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吃掉它是早晚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是巩固统治,抚恤齐地的贵族和百姓。 百官越是反对,宇文赟越是火大,最终还是大发雷霆了:“你,你们这些人,这也反对,那也反对,都跟朕对着干,莫非是要反了不成?”再瞟一眼杨坚,指着一个御史言官骂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那个御史哆嗦得尿了裤子,宇文赟的暴戾脾气不是一朝一夕,有多少御史言官因为直言进谏被他切了脑袋,甚而是株连了九族的。 杨坚替御史说话:“百官的觐见皆是为陛下着想,乃是君子所见,怎么会有人指使,还请陛下圣断。” “圣断?你们已经替朕断了,朕还要怎么断?你们都是君子,朕便是小人了?”宇文赟生气道。 “陛下,臣并非此意”杨坚忙解释道。 “够了够了,不要再解释了!”宇文赟生气地拂袖而去:“你们自己决断吧,退朝!” 宇文赟回宫的路上又是对杨坚百般咒骂,忽而御医慌张地来到他的面前,宇文赟没有留意,险些和他撞上。又见御医满面喜庆之色,狠狠地冲他的腹部踹了一脚。御医年迈被他踹翻在地,还要听他责骂:“走这么快作甚?没长眼睛吗?” 御医跪下对宇文赟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朱贵妃怀有身孕了!” 刹那间仿佛是拨云见日,这天大的好消息让宇文赟的愁苦抛到了九霄云外,迫不及待地奔向长信宫:“御医,你可诊得确切了?” 御医说道:“此等大事,臣岂敢冒失?朱贵妃的脉象和诸多症状都说明有孕在身,只是朱贵妃身体有些虚弱,还请陛下命人好生调理。” 宇文赟道:“太好了太好了,朕要做父亲了,这是连日来朕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在长信宫门口,宇文赟与闻讯赶来的杨丽华撞上了,想到朝堂之上的不爽,宇文赟问杨丽华:“朕恩准你回家团圆,为何还在这里?” 杨丽华道:“臣妾听闻朱贵妃身子不好,命人请了御医,不曾回家省亲。又听说朱贵妃身怀六甲,故而前来探视。” 宇文赟迟疑了一下,怀疑的目光看着杨丽华,忽而又道:“从今日起,直至朱贵妃生产,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入长信宫。” “为什么?”杨丽华没有明白:“臣妾乃是后宫之主,嫔妃的饮食起居、怀孕生产理应都是臣妾所该料理的。” “朕想让你落得清净还不好吗?”宇文赟道。 太监对杨丽华道:“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还请皇后娘娘回去吧。” 杨丽华恍然大悟:“莫非陛下怀疑臣妾要加害朱贵妃?” 宇文赟不理会她,命太监紧闭宫门,太监再劝杨丽华:“不管圣上是够怀疑皇后,避嫌终究还是对皇后有好处的,皇后请回吧。” 杨丽华失落地离开,命人安排了回家省亲去了。 宇文赟一路小跑来到朱满月的面前,激动地紧紧握住她的手:“爱妃,你真的有孕了?想吃什么告诉朕,就算是龙肝凤髓,朕也要命人弄来给你吃。” 朱满月微微一笑:“看陛下说的,臣妾出身卑微,哪里有如此娇惯,一般膳食就行了,无需太过劳神。” 御医道:“贵妃娘娘不可大意,娘娘本来身子就很虚弱,最好还是进补一些膳食,才能让胎儿好好地成长,为圣上延续龙脉。” 朱满月苦笑了两声:“便是生了又能怎样?臣妾乃是宫女出身,庶出的皇子还是别人的臣子。” 宇文赟道:“爱妃的心意朕明白,朕即刻拟旨,册封你为皇后,你的皇子将来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陛下又说笑了,”朱满月道:“立皇后岂能是说立就立的,不合祖宗法度,百官一定会反对的。” “谁,谁敢反对?”宇文赟激动得青筋暴突:“国事不让朕做主,朕的家事还不能自己做主吗?” “臣妾的意思是,册封容易,可废弃难。皇后并无过错,其父杨坚刚刚立下大功,众望所归,陛下怎能废了她呢?”朱满月莞尔一笑:“陛下有这番心意,臣妾便已经知足了,做了贵妃臣妾也不敢再有奢望了。”(。) 第296章 为后之道(下) 仍然想自行其是的宇文赟搜肠刮肚想寻找一些废杨丽华的证据,可杨丽华做皇后以来,并无过失,即便是新的嫔妃入宫,她备受冷落也没有过怨言,也不和其他的嫔妃争宠,反而劝诫嫔妃们之间和睦相处,成为了后宫的表率。 若果从她父亲杨坚的身上挑毛病呢?这一个念头刚从宇文赟的心中冒出来,各种罪状也都纷至沓来,抗旨兵变、拥兵自重等等,但这些并不算得上是罪证,终究没有杨坚谋反的证据。尉迟迥劝谏他务必冷静,不能意气用事,忍耐一时等到杨坚自己露出马脚。 杨丽华回家省亲,将自己当下的处境告诉了伽罗,甚是觉得心中委屈:“这才几年的光景,圣上就变心了。母亲不知女儿夜夜独守空房,却望着别人的宫中笙歌曼舞。这倒也罢了,女儿不曾有害人之心,只是想尽皇后的职责探视朱贵妃,而圣上却疑心我要加害于她。” 伽罗每听一句女儿的抱怨,就如同一针一针地扎在自己的心上,抚摸着杨丽华的手:“是母亲对不起你,偏要把你嫁过去,本应该想到你有今日之苦的,却没有想到你吃的苦比你大姨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丽华见不得母亲伤心,强颜欢笑:“嫁过去是女儿自己的选择,与母亲无关。相比之下,女儿并不比大姨母差啊,虽然圣上对我冷落了,可后宫上下都得对女儿很是尊敬,女儿仍然是后宫之主的。” 伽罗摇头:“女人家终究是需要男人疼的,像你这般守活寡何时才是个尽头?” 伽罗心中难过,如今陷入了一个难以调和的困局,正是因为杨坚的威望让杨丽华在宫中不至于像当年茱儿那般凄惨,嫔妃、宫女和太监们忌惮杨氏的权势,对杨丽华敬仰万分。而也正是因为杨坚的威望盖过了宇文赟,招致了宇文赟的记恨,让他对女儿敬而远之。 伽罗很后悔,当年没有竭力阻止杨丽华入宫去。想一想自己身边的女人,大姐茱儿嫁入宫中没有好的结局,四姐沙华虽然嫁了一个爱自己的人,却不幸又守了这么多年的寡,而自己的女儿却也没有避开这样的悲剧命运。上天给了她伽罗幸福,却剥夺了她身边女人的幸福,这是对她的祝福还是惩罚呢? 傍晚时分,伽罗母女二人依依惜别,就在杨丽华要踏上凤辇的刹那,萧婉上前去和杨丽华耳语了几句,杨丽华听了迟疑了片刻,点头应允,眉头有多了几分愁云。 伽罗问萧婉对皇后说了什么,萧婉道:“儿媳妇只是提醒皇后娘娘,从此以后在宫中更要谨慎行事,虽然当下我们杨家声名显赫、位高权重,却也是树大招风,皇后在后宫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咱们杨家的身家性命。” “你,你不该如此对皇后说,她如今在后宫之中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回娘家本是想说知心话心里好受一些,你这岂不是更让她有苦难言了吗?”伽罗埋怨道。 “母亲教训的是,可皇后也是杨家的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后宫和外廷本就是这般生死与共的。”萧婉说道:“儿媳生在皇宫,见惯了这般争斗。” 杨丽华自然是冰雪聪明之人,不需要萧婉提醒她也明白该怎么做,可偏偏萧婉这么一提起,让她反倒有些心寒了。正如伽罗所担忧的一样,本来以为娘家人可以给她排忧解难,却不想更是让她徒增了许多的负担,更觉得这普天之下自己更像是孤家寡人了。 此次回宫的路上,杨丽华恰巧遇上了北征匈奴归来的李渊,李渊被宇文赟召进皇宫,商议机密要事。李渊给杨丽华跪下:“臣叩见皇后娘娘。” 旧恋人相见分外亲切,杨丽华本想亲自搀扶李渊,鉴于自己尊贵的身份,只好冷冷地说:“唐国公请起。” 不敢抬头的李渊用眼角的余光瞥见杨丽华紧蹙的眉头,知晓她过得并不好,此时的他多想像小时候一般,能为杨丽华排忧解难,可如今只能沉默不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说,只能望着杨丽华远去的背影叹息。 宇文赟召见李渊和尉迟迥,商议如何训练新军,如何制衡杨坚的势力。李渊心不在焉,从宇文赟的话语当中,明白了大概,正是因为圣上对杨坚的忌惮,才让杨丽华陷入了无边的苦海。 “尉迟爱卿举荐李爱卿,不知李爱卿有何高见?”宇文赟看出来李渊已经神游四海了。 “这,这”李渊回过神来:“臣并无高见,谨遵陛下旨意便是了。” 宇文赟又道:“义母嘱咐过朕,要把李爱卿当做亲兄弟一样信任,那也请李爱卿也把朕当做手足,不要顾及你们李家与杨家的亲情血脉,一切要以社稷为重。” “臣不敢冒充皇亲国戚,只愿中心辅佐陛下,只是”李渊狠下决心,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以臣对随国公的了解,他不可能有谋逆之心。先皇在时,他几次三番交还兵权、远离朝争。还请陛下少一些对随国公的偏见,多一些信任,君臣一心方才能天下太平。” 宇文赟听了此话立即变脸:“枉我对你寄予厚望,怎么能帮着权臣说话?” 尉迟迥也劝李渊:“唐国公岂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先皇在世之时,宇文护权倾朝野,随国公固然是忠臣的表率。可今时今日他有了和宇文护当年一样的权势,不,确切地说比宇文护当年更有权势。正所谓利益熏心,杨坚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随国公了。” 李渊仍旧不被尉迟迥所迷惑:“臣还是冒死恳请陛下,以恩情感化随国公,效仿刘备和诸葛亮,正是因为有些臣子对随国公的猜忌,才让他不得不自保而拥兵自重。” “你,你给朕退下!”宇文赟指着门外。 李渊继续求情:“陛下三思,随国公的文韬武略百年难遇,江山一统非他不可啊。”(。) 第297章 五个皇后(上) 没有李渊、宇文述等人的支持,宇文赟和尉迟迥两人孤掌难鸣。百官进谏要与民休息,南征陈国要徐徐图之,本是出于为社稷的善意考量,却统统被心胸狭隘的宇文赟认作是杨坚结党营私、权倾朝野,百官只认杨坚而不认他这个皇帝,也越是对杨坚忿忿不平。 朱满月的临盆之日越来越近,宇文赟越来越着急想立她为皇后,可偏偏杨丽华不给他找到借口的机会。几次三番醉酒的宇文赟拉倒永寿宫之中数落杨丽华,甚至指着杨丽华的鼻尖骂杨坚,为的就是激怒她,可杨丽华却丝毫不见有愠怒之色,尽心竭力地服侍。 实在没有了办法,宇文赟又想到了一个主意,若果不废除杨丽华的皇后之位,直接立朱满月为皇后,岂不是两全其美了? 这个想法刚提出来,立即招致沙华和尉迟迥的反对,沙华道:“荒唐,实在是荒唐,自古皇后和皇帝一样,只能有一个。就像是天上的日月,如若都多出来一个,岂不是乱套了?后宫之中若是多了一个皇后,到底是该听谁的?” “真是个好比喻啊!”宇文赟醉醺醺地说道:“大周虽然只有朕一个皇帝,并不未曾见你们都听朕的,依朕看,大周明明就是两个皇帝。坐在宝座上的我一个,站在玉阶之下的杨坚一个,你们不都觉得挺好的吗?” “陛下,若是此举一出,岂不就成了天下的笑谈?便是天下人不敢笑话陛下,千秋之后的后人该如何评论呢?臣也觉得”尉迟迥的话还没说完,宇文赟又打断了他。 “朕,朕还要立你的女儿尉迟炽繁为皇后,和朱满月一起册封,你觉得可好?”宇文赟双目盯着尉迟迥,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这”尉迟迥狐疑:“陛下该不是取笑臣吧?” “何来的取笑?”宇文赟拍了拍尉迟迥的肩膀:“你和杨坚一样,都是先皇的托孤重臣,你的女儿现在是贵妃,你也理应和杨坚一样是国丈。可他的女儿是皇后,你的女儿偏偏要低人一等,你能甘心吗?再者,朕也是真心感谢你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真乃是朕的贤内助,应该也册封她为皇后才对。” 尉迟迥无言以对,也不再反对了。 次日早朝,宇文赟将同时册封朱满月和尉迟炽繁两名贵妃为皇后的想法提出来,朝堂之上炸开了。百官纷纷劝谏,率先站出来的是大将军陈山提,还没等他开口,宇文赟又抢先开口了:“陈爱卿啊,你的女儿贵妃陈月仪饱读诗书、知书达理,而陈大将军南征北伐也是居功至伟,朕也加封陈贵妃为皇后。” 大将军陈山提只能谢恩退了回去,随后又是上柱国元晟进谏:“即便是陛下有心要册封有德行的嫔妃为皇后,也要三思而后行,不可儿戏” 宇文赟又抢过了话锋:“对对对,元爱卿本是前朝大魏的皇族,你的女儿贵妃元乐尚也是不失皇家风范,在后宫之中最能讨朕的欢心,朕也加封元贵妃为皇后,你看可好?” 元晟虽然有点动心,却还是不敢领情:“臣还是觉得不妥” “好了,元爱卿就不要再推辞了,朕意已决!”宇文赟又看了看议论纷纷的百官:“谁还有异议?朕命你们畅所欲言,不管谁来劝谏朕,只要你的女儿在宫中做嫔妃,朕也都册封为皇后,没有女儿在皇宫的,也可以送进来朕依然册封为皇后,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宇文赟说这话明摆着是让百官们闭嘴,谁还敢再劝谏。宇文赟见这一招好使,心中乐得不行,再偷偷瞟一眼杨坚,却见他淡定自若,宇文赟暗想:“好你个杨坚,朕都这么羞辱你了,你还装作如此镇定?放心,这还只是个开始,朕要慢慢地羞辱你们父女二人,直到你忍耐不住的那一天,早晚会露出你的狐狸尾巴的吧?” 这么荒唐的早朝,以及宇文赟打算同时册封四个贵妃为皇后的决意,很快传到了永寿宫。杨丽华也大为震惊,此时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按捺情绪了,不顾宫女们的权威,要去面见宇文赟。 宇文赟正在长信宫中当然知道杨丽华来是为了什么,当然也不想见她,只让她快快回去。杨丽华哪里管得了,冲破卫兵的阻拦,闯进了长信宫。 朱满月劝宇文赟最好还是见了杨丽华,躲是躲不了的。宇文赟道:“见就见,朕还怕她吗?” 两人刚迎面相遇,杨丽华便跪在了宇文赟的面前:“臣妾若是有品德不端之处,还请陛下先废了臣妾,再另行册封一个皇后,臣妾甘愿让贤。便是要册封皇后也不能如此草率,不要坏了陛下的清名!” 宇文赟使眼色让太监将杨丽华搀扶起来:“皇后并没有品行不端,朕也不会废了你,你依然是做你的皇后。朕不过是担心你为后宫繁琐之事太过操劳,故而多让几个嫔妃替你分担罢了。” 杨丽华又道:“请陛下收回成命,臣妾甘愿让贤与朱贵妃!” 宇文赟不悦:“百官都不反对,你一个妇人家还说什么?” “臣妾既是后宫之首,也是陛下的女人,就有劝进的义务,臣妾不能看着陛下铸成大错啊!”杨丽华苦苦劝谏。 朱满月也跪下道:“陛下,皇后说得极是,册封皇后乃是关系国体的大事,不可随意。臣妾不曾想过做皇后,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宇文赟问朱满月:“你不想做皇后?” 朱满月点头。 宇文赟再问杨丽华:“你也不想做皇后?” 杨丽华颔首:“臣妾甘愿让贤。” “好啊,好啊,朕好心为了你们,你们却跟朕说不想做皇后?”宇文赟气得甩衣袖,而后指着杨丽华:“朕偏偏不听你的,朕不仅让你做皇后,还依然要让她们都做皇后,若再敢阻拦,朕让皇宫所有的女人都是皇后,看着天下到底朕说了算不算?”(。) 第298章 五个皇后(下) 伽罗接到宫里的人来报,杨丽华因为惹怒了圣上而被禁足在了永寿宫之中。当下宇文赟一直在忙着筹备册封大典,在他看来,同时册封四个皇后乃是前无古人的创举,故而一定要比以往任何时期的册封大典都要风光。杨丽华屡次拦住宇文赟劝谏,乃至以死相逼,宇文赟恨不得把她废了再打入冷宫,可终究还是忌惮杨坚只能是忍怒。 文武百官见杨坚不劝谏圣上,也都都再强出头了,毕竟杨坚乃是百官之首,册封皇后他又是最大的利益受害者,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何必着急呢? 伽罗担忧杨丽华现在的处境,对杨坚不阻止圣上的昏庸之举颇有微词:“为何你不劝谏圣上,若是真的再册封了四个皇后,苦的可是咱们的女儿啊!” 杨坚无可奈何:“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圣上此举针对的正是我们杨家,若是我劝谏,必定适得其反。” “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啊!”伽罗心痛地垂下了眼泪:“都是我的错,把她送进了皇宫,落得这般境地,是我亲手把自己的骨肉推进了火坑啊!” 伽罗正自怨自艾,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身染重疾的崔夫人在杨广和萧婉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伽罗忙迎上前去:“母亲,外面风大,怎么不好好地在床榻上躺着,大夫说了,母亲的病需要好好静养几日。” 崔夫人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伽罗啊,你莫要再瞒着我了,我的病我最清楚。人老了,到了这个年纪是时候了,也减见不着几日的阳光了。趁着还能走两步,就让儿孙们带我出来多看看。” 杨坚从萧婉手里接过崔夫人的臂膀搀扶她:“出来走走也是好的,兴许对病情也是好的。” 崔夫人看着满面愁容的伽罗,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丽华和你姐姐茱儿的境遇一样,当年母亲也觉得愧对茱儿,每每在佛祖面前忏悔都不能宽恕自己。茱儿过世之后,就更是愧疚了,后来我想得明白了,每个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强求也是求不来的。就像丽华入宫,那是她自己的命。” “不!”伽罗摇头:“我不相信命,一定有办法的,不能就这么认命了。想当初我们流离失所的时候,若是认命了,便不再有今时今日了。” “可你能为丽华做什么?”崔夫人的话问住了伽罗。 是啊,她能为杨丽华做得了什么?如今的局势不可逆转,后宫之乱是无可避免的了。 崔夫人又道:“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劝丽华认了,不要再与圣上作对。” 伽罗不赞同:“女儿觉得丽华做得没错,大是大非面前,就应该直言劝谏圣上才是。” “如今天下刚定,百姓才享受了几年的太平日子,圣上不过是多册封了几个皇后,我何尝不想劝谏圣上,可若是激怒了圣上,便会有谗佞小人伺机献媚、坏了朝纲,便会让天下重新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杨坚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委屈了丽华,若是你有时间,进宫去劝一劝她吧。” 伽罗心乱如麻,噙着眼泪,将哽咽在咽喉的愁苦和怨恨咽下肚子里去。 伽罗用心做了一盒的蜜花糕,来到永寿宫,却见御林军把手严密,不让杨丽华离开寸步。在门口和御林军争执起来的杨丽华,见到母亲提着食盒前来探望,情绪激动:“母亲,母亲,快救我出去,我要去劝劝陛下!” 看着女儿消瘦的面容,伽罗知晓这几日来必定是寝食难安的了。殊不知昏君乃是亡国的征兆,杨丽华自幼饱读史书,宇文赟册封四个皇后的背后,暗暗隐藏着的是他的荒淫无度。杨丽华说,虽然圣上看上去更宠爱朱满月,可陈月仪、尉迟炽繁和元乐尚也都是丽质天成、倾国倾城的容貌。夜夜笙歌倒也罢了,如今朱满月怀有身孕不能侍寝,宇文赟觉得一个贵妃侍寝不尽人意,便让她们三个同时侍寝,如此荒淫,坏了宫中的规矩,让她难以启齿。 甚而杨丽华听到宫女们传闻,宇文赟在醉酒之时,曾经对身边的妃子和宫女们说,谁要是伺候得好,不仅可以封为贵妃,连皇后都不在话下,若是伺候的不好了,一个个拉出去喂猪喂狗,俨然一个暴君的嘴脸。杨丽华担心的是,圣上再如此堕落下去,恐怕连身家性命都不保了的。 伽罗劝道:“不过是圣上醉酒之言罢了,不要放在心上。有你父亲辅佐,也不至于丢了身家性命,只要好好劝慰,相信假以时日圣上会改邪归正的。如今且不能逆圣意而为。母亲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蜜花糕,咱们且回去喝着茶、吃着点心可好?” 伽罗勉强把杨丽华劝回了永寿宫内,宫女们忙活着摆好了糕点水果。伽罗四顾环视这永寿宫,感慨良多:“这永寿宫母亲比以前要华丽、漂亮了许多,皇后怕是用了很多心血装点了吧?” “女儿独守在这宫中,闲来无事,也就侍弄侍弄。”杨丽华还是忧心忡忡,蜜花糕咬了一小口又放了下去。 伽罗假装没有在意,继续说道:“这永寿宫住过了三位皇后,前朝大魏的乙弗皇后和郁久闾皇后,还有我的姐姐大周明敬皇后,可怜啊,她们三人没有一个是善终的。” 杨丽华听了这话,更觉得反感:“母亲是来陪我说话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伽罗喝下一口茶,沉吟良久:“你是娘的骨肉,娘生下你的时候是难产。从十月怀胎,直到你的几个弟弟诞生,娘在你的身上花费的心血也是最多的。娘并不奢望你什么,这后宫险恶、人心叵测,娘只不过是希望你平安。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每每娘做蜜花糕的时候,你总是背着弟弟们偷偷到厨房里让我给你拿一个,一定要第一个尝鲜,真是个小馋猫,这些事好像就像是昨天,转眼你也这么大了。”(。) 第299章 贤良淑德(上) 伽罗苦口婆心,仍然没能劝得了杨丽华放心心中的这个结。 杨丽华道:“女儿甘愿被废,甘愿独守冷宫,也不能坐视圣上做一个昏君,让后世唾骂。圣上一时糊涂,铸下的可是千古大错。” 伽罗还想要说什么,忽而见太监进来禀报,说崔夫人过世了。伽罗大惊失色,手里的茶盏也坠落在地,登时只是瞠目结舌,竟说不出话来了。 杨丽华见母亲受了刺激,急切地上前搀扶,送了一杯茶进伽罗的嘴里,伽罗方才醒悟过来,抓住那太监的肩膀:“你说什么,不可能,我入宫之时,老夫人还好好的。” 太监惋惜道:“杨府的管家就在宫外候着,奴才只是如实地传话禀报罢了。” 伽罗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杨丽华也顾不得宇文赟下达的宫禁,对拦住她去路的御林军说:“本宫的外祖母病逝,回去尽孝道也不行吗?” 御林军道:“请皇后娘娘体谅,我等也是奉旨行事,若是娘娘的脚踏出了宫门,我等的脑袋可也得搬家了。” “好啊,今日若是你们执意阻拦,就请把你们的剑,刺穿北宫的胸膛,若是不能,就放我出去!”说着,杨丽华握住御林军的剑柄,顶在自己的心口:“来啊!” 御林军吓得颤抖:“小,小人不敢!”只好眼睁睁地把杨丽华放行了。 伽罗和杨丽华赶回了杨府,已经见白茫茫的挂好了白绫,哭声震天。 伽罗到了厅堂之前,见母亲崔夫人已经入殓,工匠正准备盖棺,伽罗大呼:“不要——”便扑了上去。看着母亲最后的义容,伽罗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点滴。 想起那年自己走丢之时,母亲在家门口着急张望的神情,想起被父亲冤枉,母亲独自在桃花庵里,却依然对她的点滴关爱。自从自己嫁给了杨坚,又和母亲走失了十多载,再相聚本可以守在母亲身边供奉她颐养天年,却因为家事缠身,无暇顾及,还没来得及孝顺母亲,她便撒手人寰了。 举办丧事的这几日,伽罗被悲伤所淹没,心中又挂念杨丽华的事情,便积劳成疾卧病不起了。虽有萧婉在身边伺候,愧疚的杨丽华还是每日都来探望,也是得了宇文赟的许可,毕竟是杨府的大丧时期,且杨丽华似乎也不跟他闹了,何乐而不为呢? 伽罗在昏迷之中,每每梦见杨丽华被宇文赟处罚,便大呼:“丽华——丽华——”惊醒之后,又是一身的冷汗。 见母亲如此为自己担忧,杨丽华也是愧疚难当,萧婉自然是能猜透伽罗心意的,便悄悄对杨丽华说:“皇后可知,老夫人在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吗?” 杨丽华看着萧婉凝视她的眼神:“你的是说外祖母她放心不下的人是我?” 萧婉摇头:“老夫人放心不下的不是你,而是母亲,而老夫人之所以放心不下母亲,是因为母亲放心不下你。” “这又是何意?”杨丽华不明白萧婉兜圈子在说什么。 萧婉接着说道:“每个儿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待到母亲百年之时,母亲放心不下的也是你,皇后难道也希望母亲带着遗憾离开吗?” 杨丽华没想到,萧婉比自己年纪小,却能说出这般发人深省的话语,是啊,自己心心挂念的人是宇文赟,想着不要他误入歧途,连日来的抗争却并未有丝毫的收效,反而助长了宇文赟的脾气。宇文赟如同叛逆的孩子,越是跟他反着较劲,越是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知道也不容易,在为圣上的事情烦忧,皇后应该知道大禹治水的典故,堵不如疏。越是在这个时期,皇后越应该表现得贤良淑德,再讨得圣上的欢心,到那时必定会对皇后言听计从了。”萧婉进而给杨丽华出谋划策:“男人,尤其是有权力的男人,便如同山林之中的野狼,逆着他的脾气往往是最危险也是最要不得的方法。” 杨丽华深思熟虑之后,对伽罗说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该如何做了,只希望母亲的病快好起来才是。” 然而,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崔夫人的丧礼还没办完,吕夫人也随之毫无征兆的暴毙,御医说可能是因为崔夫人过世伤心过度。杨坚有些想不通了,吕夫人素来和崔夫人不和,为何这般伤心。萧婉告诉了杨坚真相,她伺候两位老夫人最多,最明白她们的心意。吕夫人虽然不待见崔夫人,算得上是对手和欢喜冤家,也正是因为每日里互相较劲,才让吕夫人很是充实。崔夫人过世让她忽而有了失落感,伤心也是兔死狐悲的正常反应。 伽罗和杨坚同时丧母,也算得上是一对苦命夫妻了,二人相互安慰着。两位老夫人走了,家里再也没有更年长的长辈了。后世的人们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其真正的含义便是,有老人在,便可以像孩子一般在累的时候向父母诉苦,父母的怀抱永远是孩子暴风雨之后的避风港。而老人的离世,也正是避风港的崩坏,从此便只能独自承受狂风暴雨的摧残,而没有心灵修复的港湾,两人更坚定了以后相互扶持的信念。 下葬了两位老人,还没等伽罗和杨坚从悲伤之中走出来,紧接着便是册封大典。骨肉按是盛况空前,比之于宇文赟的登基大典和成亲礼,更加气势恢宏。中原大国册封四位皇后,震惊中外,万邦来贺。虽然名义上是来祝贺的,聪明的官员很快看出来了这些效果的居心叵测,实际上是来嘲讽的,从他们极尽无羞耻的马匹贺词当中,就能感受得到,这些君主在得知大周皇帝的昏庸无度,是多么的欢心。这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就像是(。) 第300章 贤良淑德(下) 当宇文赟还沉浸在南朝名流梁泽木贺词里面的极尽奉承之能事,夸赞宇文赟盖过了三皇五帝,真乃是盘古开天地以来的千古一帝了。 杨坚听得出里面的谩骂之词,待到梁泽木朗读完毕之后,杨坚命身边的士兵将其拿下,梁泽木故作无辜地大喊:“陛下,救命啊,陛下!” 宇文赟令士兵放开梁泽木,呵斥杨坚:“今日乃是朕册封皇后的大喜之日,江左名流前来道贺乃是我大周的荣幸,应以贵宾之礼待之,你为何如此扫朕的兴致?” 杨坚道:“陛下容禀,臣听到他贺词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可怜天下不归心,江北江南无明君’,这句话的意思岂不是在说,圣上和陈国的国君陈叔宝一样,都是昏君吗?又说天下的名流义士都不愿意归附于圣上。” 梁泽木急忙辩解:“陛下,莫要听杨坚信口开河,方才在下明明是在说:‘可喜天下尽归心,江北大周有明君’啊!不信,圣上请过目。” 梁泽木把贺词交给太监,太监拿去呈给了宇文赟,宇文赟端详那一句,果然如梁泽木所说一字不差,更是不乐意了,把贺词扔给了杨坚:“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杨坚捡起来贺词看,更是糊涂了,自己方才分明听得真切,怎么可能会差了这么多呢?看着龙颜大怒的宇文赟,杨坚汗如雨下,身后的杨广提醒杨坚:“父亲,孩儿方才也听得明白,那书生分明就是在骂圣上,父亲再看看百官们的反应,显然他们也和父亲听到的一样。恐怕是我们中了这书生的计,离间计啊!” 梁泽木趁机又补了一句:“素来听闻杨坚乃是忠义之臣,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方才那句话不知是随国公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要故意陷害我这个山野村夫?可在下素来隐居,鲜与外界来往,更与阁下无冤无仇,又何苦来陷害我?” “你,你”杨坚被问得措手不及,无言以对。 杨广拔出佩剑:“无需啰嗦,直接削掉他的脑袋,看他还有没有嘴辩解。” 就在杨广的剑稍要接近梁泽木咽喉的刹那,宇文赟大喝:“住手!放肆!” 卫兵们上前用战戈挡开了杨广的剑,梁泽木惊魂未定地向宇文赟哀求:“在下听闻大周皇帝招贤纳士、恩泽天下,故而前来投奔,江左的名仕也都对陛下渴慕已久,而随国公却如此容不下我们儒士,只能寒了我们天下文人的心啊!” 梁泽木情真意切的表演,更让宇文赟对杨坚咬牙切齿,对杨坚道:“朕知道今日的册封大典杨爱卿不高兴来,既然不高兴,杨爱卿就不必勉强,朕也不怪罪于你,只是不要扰了今日的兴致,你且回去吧。” 这等事情白纸黑字地被这个南方来的文人算计,杨坚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也只好忍气吞声认了,领着杨勇、杨广和杨俊兄弟三人回去了。 册封大典隆重地继续进行着,敬天法祖之后,司礼监宣读圣旨,封自己为天元皇帝,而杨丽华为天元皇后,封朱满月为天大皇后,地位仅次于杨丽华,封元乐尚为天右皇后,封陈月仪为天左皇后,封尉迟炽繁为天中皇后,真乃是亘古未有的奇观! 那个文人梁泽木回到陈国之后,将大周皇帝此次的册封大典如实禀报给了陈国国君陈叔宝。此时的陈叔宝也是新登基不多久,整日沉浸在歌舞之中,比宇文赟强不到哪里去,唯一比宇文赟要强的便是,不至于那么骄奢淫逸,只不过是独宠张丽华一人而已。 陈叔宝听闻了宇文赟的荒唐之举,和满朝文武齐声大笑:“朕,朕今日真的是大开眼界了,一个国家有五个皇后,之后是不是还要再立五个太子,将来还要有五个皇帝啊?朕看这周国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这么个昏庸的君主,亡国是早晚的事情!” 梁泽木不以为然:“陛下高兴得太早了,虽然周国的君主昏庸,可手下的将领都是久经沙场的英豪,尤其是那杨坚,不仅文韬武略了得,更是胸怀壮志,在下相信,有朝一日他必定会去宇文赟而代之。反观我们陈国,文我良谋,武无良将,至于陛下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耳!” 陈叔宝龙颜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羞辱朕,若不是朕敬重你们这些儒生,早就把你拉出去碎尸万段了。念在你献了离间妙计的份上,朕饶你不敬之罪,朕不但饶你,还要封赏你” “陛下!”梁泽木打断了陈叔宝的话:“在下乃是乡野村夫,野游惯了,不喜欢朝堂之上的这些繁文缛节,也不要封官加爵。在下献了这个离间计,是希望周国像齐国害了兰陵王那样,也能将随国公这个陛下的心腹大患除去。没了杨坚,周国想一统江左,还需要至少再二十年的光景。” “二十年”陈叔宝犯了愁:“就能让安定万世基业的办法吗?” “容在下冒昧唐突,真正能让陛下基业万世安宁的办法,乃是富国强兵,自古以来中原便是强敌环顾,唯独穷兵黩武方能万世昌盛,而并非是荒废政务,整日里暖玉温香。在下能争取的这二十年的时间,足够陛下励精图治的!”梁泽木看看而谈。 陈叔宝摆摆手:“朕知道了,既然先生不要封赏,就请回吧。” 梁泽木走后,陈叔宝依然在宫中歌舞升平,他说道:“二十年的光景,早着呢,朕且快活个十年也不迟啊!” 再回到长安城的皇宫之中,虽然又册封了五个皇后,宇文赟仍然不敢怠慢了杨丽华,仍然让她为后宫之首,尊卑有序,当然还是因为忌惮杨坚的缘故。朱满月、元乐尚、陈月仪和尉迟炽繁四位皇后来到永寿宫给杨丽华行李,却见杨丽华并非像之前那样反对册封一事,不但不反对,还亲自准备了筵席为四位新后庆祝。(。) 第301章 亲尝汤药(上) 丰盛的筵席过后,杨丽华给四位皇后投其所好每人都送上了礼物,约法三章,后宫的姐妹应和谐相处,不能为了争宠而勾心斗角,为圣上免去烦心,和谐后宫岂不是更好? 这四位皇后虽然表面上迎合,杨丽华却分明看得清楚,除了朱满月之外,其余的三位皇后,都乃是当朝忠臣的女儿,恃宠生娇惯了的,又刚刚被册封了皇后,也明白当下圣上对杨丽华疏远了,当然想着能替代了杨丽华,住进了这永寿宫,方才能成为真正的后宫之主。毕竟,圣上给自己封了天元皇帝的程皓,故而也只有天元皇后杨丽华才是名正言顺的正牌妻子。 杨丽华心中烦扰,若是这那三位皇后各怀异心的话,以后后宫之中少不了明争暗斗,再或者是哪一个又获得了圣上的恩宠,她这个天元皇后就很难说话算得了话了。 次日,伽罗和萧婉入宫来探视杨丽华,因为担心册封大典之后杨丽华又什么想不开的,这婆媳二人便入宫来安慰一番。当听闻杨丽华昨日摆了庆宴、放下了心结,伽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杨丽华把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女儿虽然有心要与她们和睦相处,可观她们都是心存异心,尤其是尉迟迥的女儿天中皇后尉迟炽繁,她父亲也是托孤重臣,却排在了皇后之末,应该是最不甘心的那一位。” 萧婉接着说道:“如若我没猜错的话,天中皇后尉迟炽繁最嫉妒应该就是天大皇后朱满月了。” 杨丽华惊讶:“妹妹如何得知,我也觉察得出,不只是她,她们三人似乎不待见朱满月。” 伽罗叹息道:“这还不明了?你们四位皆是贵族出身,只有朱满月乃是一个婢女,却得到了比他们还多的恩宠,如何不让女人嫉妒?说真心话,身为正宫皇后的你,就不曾嫉妒过?” 杨丽华点头:“女儿确实嫉妒过朱满月,可女儿不想嫉妒,更不希望她们相互嫉妒。” 伽罗心头涌上了一丝的担忧:“眼看这朱满月就要临盆了,后宫险恶” 杨丽华也伤感了:“母亲一定是想起了明敬皇后吧?女儿定然不能让悲剧再重演。” 萧婉想了想:“母亲和皇后顾虑多了,我反倒觉得这何尝不是好事。当下朱满月已经很受宠了,若是再生了皇子,岂不是更盖过了她们三位?她们之间争来斗去,皇后可以坐山观虎斗,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随她们去吧,皇后最好还是明哲保身、少管闲事,省得到时候惹来一身麻烦。” “妹妹怎能如此打算?”杨丽华有些恼怒:“虽然我也嫉妒这个朱满月,可毕竟她怀的是圣上的骨肉,本宫决不允许姨母的悲剧再次上演!” 伽罗看着杨丽华坚毅的目光,很是欣慰:“女儿啊,你真的长大了!” 萧婉仍然是顾虑重重:“皇后要三思啊,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选边站,若是皇后帮了朱满月,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呀!” “妹妹一定是多虑了,既然本宫一言既出,要后宫和谐,也会言出必行的。”杨丽华意志很坚定。 伽罗宽慰萧婉:“如若皇后保全了朱满月母子,终究会感召圣上的。” 萧婉劝不得,也只好作罢,只是最后叮咛了一句:“还请皇后多加小心防范,人心难测,对宫中的任何人都要多留一个心眼,不可以轻易相信别人。” 宇文赟仍然下令,不许外人轻易进入朱满月的长信宫,杨丽华想进去探望也不得机会。恰巧此时有人送进补的汤药,守门的士兵只是大略地检查一下,就要放宫女进去,杨丽华叫住了那个宫女:“且慢!” 送药的宫女留步:“天元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杨丽华斥责守卫:“你们就这么草率地放行了?按照宫里的规矩,不是应该尝一下汤药再放行的吗?” 守卫回禀:“这位宫女姐姐常来送药,刚开始的忌日我们还是尝一尝的,后来发觉无事,相信宫女姐姐并非是歹人。” “荒谬!”杨丽华道:“倘若是被歹人乘机做了手脚,坏了天大皇后的身子,你们担当得起吗?” 守卫慌张地认罪:“是小的疏忽,小的疏忽了!” 守卫正要打开汤药准备品尝,杨丽华又阻止了:“慢着,本宫来亲自品尝。” 随行的太监和宫女惊讶,劝谏杨丽华:“使不得啊娘娘,品尝汤药乃是我们这些下人的职责,娘娘怎么可以亲尝汤药?万一” “什么万一?方才守卫已经说了,送药的宫女不是歹人,既然不是,本宫尝了又何妨?”杨丽华环视了一眼这些宫女、太监和守卫们:“莫非你们有人居心叵测?” 这些下人们哪里再敢言语,只好看着杨丽华尝了汤药,杨丽华抿了一口下毒,半晌确定无碍之后,挥手让宫女送了进去。 至此之后,杨丽华每到朱满月用膳和用药的时辰,便亲自前来在宫门守候,尝了膳食和汤药而后命人再送进去。 杨丽华此举让朱满月甚为感动,在这后宫之中,莫说是其他的皇后和嫔妃们了,即便是一些宫女和太监,表面上对她恭敬,暗地里因为嫉妒却也不拿正眼看她。如今大冢宰随国公之女正宫天元皇后杨丽华对她这般尽心,正可谓知己难求,感恩之情难以言表。也是自从杨丽华对朱满月关照开始,那些宫女和太监们,也不再敢怠慢于她,这样是杨丽华特地下了严令的。 朱满月在宇文赟的面前大家赞扬了杨丽华亲尝汤药的贤良淑德品行,日复一日,也渐渐地让宇文赟对杨丽华的态度有所改观,偶尔路过永寿宫便停下脚步去探望杨丽华,言谈之中赞扬杨丽华做了后宫的表率。看到自己的付出有所回报,杨丽华更有了动力,一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但杨丽华的多事,却阻碍了某人的密谋已久计划。(。) 第302章 亲尝汤药(下) 这个计划的谋划者正是天中皇后尉迟炽繁,她纠集了天右皇后元乐尚和天左皇后陈月仪,三人一致觉得当前对她们威胁最大的,也是最让她们嫉妒不服气的便是天大皇后朱满月。凭什么靠给宇文赟更衣的婢女,就能获得比她们更多的恩宠?想当初入宫考核之时,她们谁不是经历了层层把关,入了宫之后又竭力讨好圣上,才有了今日的荣耀。而朱满月服侍圣上一夜,便能压过她们的地位,更可恨的是她竟然运气这么好,还怀上了龙种! 于是三人商议,不能让这个孽种出生,否则便是然这个婢女出身的皇后,更是宠上加宠了。而后宫之内也无非就是那些招数,斩草除根便可大功告成了。 可加害于朱满月有谈何容易,门外的把守森严,朱满月又不肯轻易出门。本来那个送药的宫女和守卫已经被买通了,让他们相互之间放松警惕,再找机会下药。可恨的是,杨丽华又多事横插一脚,非要来个什么亲尝汤药,让尉迟炽繁更无从下手了。不但她们三人无从下手,杨丽华还因此得到了朱满月的信任,重获圣上的恩宠,真是可恨可恨太可恨了。 陈月仪的父亲陈山提曾经因为不遵从军令,被杨坚打过板子,一直对杨坚怀恨在心,故而陈月仪也一直把杨丽华视作仇敌。见尉迟炽繁的计划要失败,便献上一计:“妹妹何必如此愁苦,这岂不是上天赐给妹妹的一个良机?” “什么良机?”尉迟炽繁没反应过来。 陈月仪接着说道:“当然是一石二鸟的良机了!” 陈月仪悄悄地在尉迟炽繁面前耳语了几句,尉迟炽繁双目炯炯,嘴角挂起来一时阴险的坏笑:“姐姐果然妙计!” 这一日,杨丽华和往常一样,在长信宫门口品尝了汤药之后,让宫女把药送了进去。约摸着朱满月已经服下了药,杨丽华正待要转身离去,忽而便听到长信宫乱做一团,宫女和太监们大呼小叫:“不好了,不好了,天大皇后吐血了,快传御医!” 杨丽华想进里面去探视,依然是被门卫拦在外面,忐忑不安的杨丽华焦躁不已。不一会的工夫,御医便匆匆赶来,又过了片刻,宇文赟也来了。杨丽华上前迎接:“陛下” 宇文赟瞪了杨丽华一眼,甩了一个满怀恨意的“哼”字,便进了长信宫内。 杨丽华不时地打听长信宫中的消息,原来朱满月服下了汤药之后正准备睡下,便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御医前来诊断,发现汤药里面残留了毒药,立即给朱满月催吐,多亏了御医们赶来及时,也是朱满月福大命大,母子平安并无大碍。只是因为这一次的遭遇,动了胎气,身子更虚弱了,需要小心呵护。 杨丽华送了一口气,宇文赟立即追查毒药的来源,根据下人们的口供,在汤药送到杨丽华的面前,还是无毒,送进了宫中,便有了毒,显而易见,必定是在这期间下的毒手,所有的可能直指凶手就是杨丽华。 故而,宇文赟出了长信宫门,不给杨丽华任何的解释机会,便将她拿下来打入冷宫,等候下一步的处决。 这消息传到了杨府,伽罗和杨坚都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啊! 萧婉虽然惊愕,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了:“果然还是招来了杀身之祸。” “是啊是啊,果然还是婉儿有先见之明,当初提醒了丽华要明哲保身,终究还是祸起萧墙了!”伽罗胸中是满满的悔意:“丽华不会谋别人的,丽华是被冤枉的,夫君,你快想想办法救我们的女儿啊!” 杨坚也是六神无主,却仍然故作淡定地安慰伽罗:“当下圣上还未曾找到人证物证,一时还无法定罪。相信我,只要咱们的女儿是无辜的,总管太监秉公调查审理,终究还是能还给女儿清白的。王公公此人与我交情甚笃,也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虽然有些贪财,却还是明辨是非,我且去探探他的口风。” 总管太监王公公私下与伽罗和杨坚相见,很是惊恐:“随国公啊,你真是糊涂啊,这个时候约咱家出来,就不怕隔墙有耳对你我都不利?” 伽罗恳请道:“王公公,我女儿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了,她是被人陷害的,还请公公能秉公审理。” 王公公信誓旦旦:“夫人放心便是,无需夫人嘱咐,咱家也不会冤枉了天元皇后的。娘娘素来待我不薄,为人又贤良淑德,宫里的人无人不钦佩,咱家不会冤枉了好人,更不会放过了凶手。” 伽罗吃了定心丸,送上了从南海买来的夜明珠、珊瑚等奇珍异宝:“这些还请公公笑纳!” 王公公慌张地推开:“夫人可别害了我又害了天元皇后,如今想是有人要陷害娘娘,必然不会轻易罢手。若是咱家秉公办案还了娘娘公道,这些万一被小人发现,咱家和娘娘怕是就洗不清了。可咱家要是不收下,夫人和随国公也不放心,这样吧,且寄存在夫人那里,待到案子破了,风平浪静之后,咱家再来取可好?” 王公公胸有成竹,办理案件事不宜迟,晚了一步可能就人证物证全部被毁,立即返回宫中,先去找来那位送药的宫女,但还是晚了一步,那宫女在房中自缢身亡了。王公公更觉得这案件十分棘手,毕竟送药的宫女是汤药从杨丽华手中送到朱满月手中唯一的见证人,她不在了,谁还能解释得了药是何时又由何人放进去的? 既然宫女死了,那么谁最希望这宫女死呢?王公公心生一计,假装让御医来抢救宫女,又假传消息称宫女被救活,就等着真凶自投罗网了。 尉迟炽繁听闻宫女没有死,坐不住了,陈夜晚赶到那宫女的卧房,正好被王公公抓了个正着。可怜尉迟炽繁机智过人,终究还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303章 被逼无奈(上) 天中皇后尉迟炽繁上了王公公的当,以为送药的宫女没有死,恐自己阴谋败露的她,深夜赶来想亲手了结了送药的宫女。王公公让别的宫女假扮,在漆黑的房间里,炽繁只依稀看得出那宫女的身影轮廓,看不清她的面容,听声音也有些相似,毕竟是做贼心虚,只想着快点结束这婢女的性命。假扮的宫女一问一答为何利用她还要害了她的性命,炽繁也是毫无防备,把如何要毒害朱满月,如何要栽赃杨丽华,如何婢女必须死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忽而四周火把举起来,炽繁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中了王公公的埋伏。方才炽繁和宫女之间的对话,已经被王公公一字不差地记录了下来,命人立即将炽繁拿下,解送到长信宫去了。 宇文赟仍然在长信宫中安寝,听闻王公公连夜面见他,本要拒绝,又听闻拿到了真正意图谋害天大皇后的真凶,朱满月便哀求宇文赟让他们进来。朱满月是不相信杨丽华谋害自己的,一直在宇文赟的面前替杨丽华求情,而宇文赟只是时候朱满月过于单纯。 如今人证物证聚在,宇文赟也不得不相信确实冤枉了杨丽华,更让他觉得失望又可气的是,想谋害他血脉的却是尉迟迥的女儿尉迟炽繁! 当尉迟迥还在梦乡之中,忽而听到圣上要召见,心中已经明白坏了大事。尉迟炽繁之所以敢谋害朱满月,也是得到了尉迟迥的支持,而事情败露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从容不迫地前往。 看着自己的女儿将要被宇文赟责罚,尉迟迥正义凛然地表示绝不姑息,任凭圣上处罚,有这样的不肖之女实乃是家门不幸。面对尉迟迥的真诚,宇文赟稍稍有所触动,却依然难消心中的愤恨:“让朕能如何饶恕你这个女儿,这才封了皇后没有几日的光景,便不知足了,还想谋害朕的骨肉,还想嫁祸给天元皇后,还想做着后宫之主吗?” 尉迟迥沉吟良久:“陛下,虽然臣的这个不肖女确实品行不端,应该严加处置,可臣并不觉得这样做完全没有好处。” “你替她求情也没用!”宇文赟没有饶恕的意思。 “臣并非是为她求情,而是要恭喜陛下。陛下莫非忘了,我们一直在找杨坚谋反的证据,证据来了,陛下为何弃而不用?”尉迟迥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宇文赟盯着尉迟迥的阴冷恐怖的面容,恍然大悟:“你是说,继续嫁祸天元皇后,进而嫁祸给杨坚?不可不可,这个罪证本就不实,更何况,朕已经命人查明了真相,怎能欺瞒天下?” “陛下此言差矣,给杨坚治罪不是杨坚真正做了什么,而是我们能给杨坚扣什么样的帽子。”尉迟迥接着说道:“如今只有查案的那几个阉货知道真相,只要他们不在了,真相还不是由陛下说了算?” 宇文赟踌躇不决:“可是,杨坚威望很高,必然有办法查到真相的,若是贸然嫁祸,恐不攻自破。” “只要立即下令将杨坚父子抓起来下入大狱之中,看他们哪里还有机会为自己翻案,待到我们坐实了罪名,他们是插翅难飞了。陛下,机会难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尉迟迥急切地道。 宇文赟还是不敢下决心:“朕虽然每日每夜都想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可如今的罪名终究还是牵强,倘若打草不成反惊了蛇,被咬了一口可怎么办?” 尉迟迥跪下:“臣愿意替陛下担当罪名,若是事情败露,陛下便可以将罪责全部推到臣的身上!成在今晚,败也在今晚,陛下不要再犹豫了!” 宇文赟咬了咬牙齿:“好,就依卿所言,你速速草拟杨坚的罪状,将查办此案的太监都秘密处决了,派御林军连夜将杨坚父子抓进大理寺,其余的事情你看着办,切记务必要天衣无缝!” 这几日,伽罗因为杨丽华被打入冷宫的事情,睡卧不安,却又担心影响到杨坚的睡眠,只好躺在床上假寐。刚迷迷糊糊入睡,便做了一个恶梦,梦到金戈铁马沙场征战,忽而又转到了幼年之时,梦到独孤府被宇文护包围,父亲不得已自缢身亡,伽罗从梦中惊醒,心有余悸、大汗淋漓。待到心情平静下来,隐约辨析到远处有马蹄声和人的脚步声,依稀越来越近了,摇晃身边的杨坚:“夫君,夫君,快起来!” 杨坚知道伽罗这几日睡眠不好,见她又心神不宁的样子,便起身搂住她的肩膀:“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恶梦?” 伽罗轻声道:“你听,好像有兵马靠近了。” 还在迷糊之中的杨坚,没有听到什么:“夫人想是这几日劳神过度,心神不宁所致,来,躺下来,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便好了。” 伽罗也觉得杨坚说得有些道理,正待要躺下之时,忽而听到门外杨广急切的拍门声:“父亲,母亲,快醒醒,御林军来了!” 伽罗惊恐地望着杨坚:“莫不是你又惹怒了圣上?” 杨坚不紧不慢地穿上衣服,也是满面狐疑:“没有啊,回到长安之后,我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连册封皇后的事情我都不阻拦,御林军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 伽罗对门外的杨广道:“广儿,你怕是多虑了,即便是御林军也和我们无关。” 杨广声音很是着急:“孩儿在宫里有眼线,尉迟迥连夜和皇帝预谋,要嫁祸父亲,御林军正是冲着我们杨家来的。” 伽罗也穿好了衣服,杨坚打开房门,抬起手要打杨广,被伽罗拦住了:“夫君,你这是做什么,广儿做错了什么吗?” 杨坚怒不可遏:“他竟然在宫中安插眼线,是要做什么?监视圣上?要做不忠之臣,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和宇文护又有何异?” 杨广委屈:“若不是孩儿的这些眼线,恐怕今日我们全家都没命了,父亲快走吧!”(。) 第304章 被逼无奈(下) 眼看着御林军就要临近来捉拿杨坚父子,杨广和高颍都劝杨坚携家带口逃到洛州,那里有高颍预备的精兵八万驻扎着,不仅可以保杨家无虞,必要时可以做最后的反抗。 “何谓‘最后的反抗’?”杨坚问高颍:“你这是要逼我谋反吗?” 高颍不以为然:“这也是被逼无奈,有奸佞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我们不能自投罗网正中了那人的下怀。” “心底无私天地宽,我杨坚自认为无愧于圣上,为何不能去?若是此时我逃脱了,反而落得个畏罪潜逃的罪名,便是有奸佞小人又有何妨?我偏要与他当面对质!”杨坚义无反顾地的样子。 伽罗也心存担忧:“夫君自然是君子坦荡荡,可小人也是常戚戚,就怕是暗箭难防啊。我也赞成高颍兄弟和广儿的,夫君还是早做打算,我们快点走吧!” 杨坚想了想,对杨广道:“广儿,护送你母亲和兄弟速速离开,我一人前去即可。” 伽罗拉紧了杨坚的手:“我不是贪生怕死的意思,我们发过誓此生要同甘苦、共患难,此时此刻怎可能弃夫君而不顾呢?” 杨坚抚摸着伽罗的手,故作坦然:“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御林军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伽罗见杨坚执意要去,心生一计,在杨广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杨广领会了,让萧婉去拿来一碗热汤来给杨坚:“夜间风大,还请父亲喝下这一碗热汤暖暖身子。” 杨坚也没多想,咕咚咕咚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热汤,正待要上马之时,一阵清风拂过,忽而头脑一阵迷糊,便眩晕了过去。 伽罗惊讶:“你对父亲做了什么?” 杨广将杨坚搀扶到马背上:“母亲,事非得已,孩儿冒犯了父亲,给他服下了麻药。让哥哥和弟弟们都快准备,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待到杨坚醒来之时,已经是天明了,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背上伽罗的怀里:“我们,这是在哪里?” 高颍策马上前:“距离洛州大营还有十余里。” 杨坚回想起昨晚杨广给他喝下的那碗热汤:“广儿,你这个逆子” 伽罗道:“不要责怪广儿,这些都是我的主意。即便是夫君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的女儿着想。如今她蒙冤被打入了冷宫,等着我们去救她。若是连你也被奸人陷害,丽华还有救吗?你是全家的顶梁柱,你若是倒了,我们这个家也就没了。如今奸人想害我们,皇帝也不想留我们,夫君还想让独孤氏的悲剧重演吗?” 伽罗泣不成声让杨坚的心也酸了:“可是这么一来,我真的就成了不忠不义之人了。” 高颍劝慰道:“不义的人是皇帝,并非是随国公,夫人说得对,我们谁都不希望独孤氏的悲剧命运重演。” 杨坚只好放下心结,来到了洛州大营。早就得到消息的将士们,都在大营前迎候,为杨坚接风洗尘。群情激奋的将士们听闻杨坚被奸佞算计,要即刻起兵清君侧。杨坚好不容易安抚了他们,他们转而又想,若非是君主无能,奸佞怎么会有机可乘?索性连皇帝要废了,再另立贤良得了。这可把杨坚吓得不轻,更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兄弟们安抚妥当。 宇文赟没抓到杨坚,又气又恨,又听闻杨坚到了洛州大营,吓得险些从龙椅上掉下来:“爱,爱卿们,你们都看到了,这个杨坚手握重兵,早就有谋反之意!你们说说看,该如何是好?” 不明真相的文武百官哪里敢管这等闲事,谁也不敢进言,更只是坐山观虎斗罢了。可他们失算了,碰到了宇文赟是个窝里横的主,百官们越是沉默不语,越是让他满腔怒火,认定他们是墙头草,找了几个没有权势的软柿子出来捏。然而软柿子终究是软柿子,说出来的话都不顶用,譬如征兵讨伐等等,隔靴搔痒的建议并没有什么用。宇文赟便将这些软柿子拉出去打板子,以解心头之恨。 最后,宇文赟只好问计尉迟迥:“你可有良策?” 尉迟想了想:“臣倒是有一策,可以天元皇后为质作为要挟,不信杨坚夫妇不肯回来。” 正满腔愤怒的宇文赟依计照办,下令将杨丽华绑在在正阳门外十日曝晒,不与吃喝。正值暮春时节,太阳已经有了几分的毒辣,曝晒了三日的杨丽华已经是口干舌燥、神志不清了。 洛州大营的将士们听闻天元皇后竟然受了这般的侮辱,有的甚至准备点兵,不等杨坚令下,便要拔营杀入长安。幸得杨坚及时阻止。杨坚对伽罗道:“圣上不见到我,必定是不会罢休的。” 伽罗道:“夫君若是去了,咱们的女儿必死无疑啊!” 杨坚又道:“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丽华受如此的刑罚!” “那就让我去吧!”伽罗道:“夫君放心,若是我去了,而你还在这里,皇帝必定不敢把我怎样。若是我们母女有什么不测,你也不要想着报仇,带着儿子们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杨坚哪里肯让伽罗一个妇道人家只身前往,高颍道:“随国公不要担心,夫人说的没错,只要你还在这里手握重兵,量城里的皇帝佞,也不敢有什么异动。再让广公子带上二十名铁甲侍卫,保障夫人的安全。” 伽罗推辞:“铁甲侍卫不可以,这更会让圣上心存芥蒂,只广儿陪我前去即可。” 杨坚别无他法,只好让伽罗和杨广去了。 一路上,杨广紧随在母亲伽罗的身边,提放着每一丝的风吹草动。一日便到了长安,直奔正阳门,见杨丽华高高挂在那里,围观的百姓心生怜悯。下面还有两具宫女的尸首,据说是夜间她们偷偷溜出来准备给杨丽华喂水,被尉迟迥发现,斩杀在了这里。杨丽华挂在这里,已经是第五日了,脱水严重的她,听不到伽罗的呼唤。(。) 第305章 正阳门外(上) “丽华——”任凭伽罗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不省人事的杨丽华依然是听不见,似乎更像是没了生命的迹象。杨广拔出佩剑,上前要砍断绳索救杨丽华,士兵们团团将他们围住。 “圣上等你们多时了,圣上有旨,叛贼杨坚不伏法,就不能放下她!”士兵们拿着锁链,正要围过来擒拿伽罗母子。杨广也并非等闲,这几个士兵哪里是他的对手,愤怒的杨广也不管他们是不是御林军,见一个杀一个,杀得畅快淋漓。 伽罗制止杨广:“广儿住手,不可以滥杀无辜!” 杨广依然尽情地杀戮:“母亲不要慈悲心肠,若是我不要他们的命,他们便来要我们的命了!” 正阳门外的动静惊动了宫中的宇文赟,宇文赟正在和沙华一起,召见尉迟迥、陈山提和元晟,商议如若杨坚起兵了他们该如何对付。尉迟迥本来就与宇文赟沆瀣一气,而陈山提和元晟都因为自己的女儿被册封了皇后,深受宇文赟的信任和恩宠。至于沙华伽罗看到她之后,胸中的怒火越发地旺盛了。 “独孤沙华!”伽罗直呼其名:“丽华也算是你的外甥女,这几日来你眼看着她受尽折磨,心中何忍?” 沙华抬眼望了一下杨丽华:“伽罗,你教唆杨坚叛乱,还不认罪?” 伽罗见沙华竟然说出如此不顾亲情的话语,对她很是绝望:“你也与奸佞同流合污?我们杨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为何要这般落井下石?” 沙华对宇文赟道:“陛下,老身相信杨坚不会叛变,一定是这个女人在随国公面前进了谗言。” “你们这些狼狈为奸的家伙,有本事今日就过来杀了小爷,若是小爷还留有一口气,便是你们运气差,定然要把你们剁碎了喂狗!”杨广用剑稍指着沙华:“还有你,妄为独孤氏的后人,就怪不得我今日为独孤氏清理门户了!” 杨广提着剑要上前去,御林军退回去护驾,看着年轻却英气逼人的杨广,宇文赟也有一些惧怕。 “广儿放肆,还不回来!”伽罗把杨广拉了回来,跪在宇文赟的面前:“小儿无知,还望陛下恕罪,丽华也是被冤枉的,请陛下明鉴啊!” 宇文赟见杨广不制止住了,胆子也壮了:“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子,杨广如此目无圣上,其父亦可想而知,朕有错怪你们吗?若是你们没有谋反之心,为何要去洛州大营?” 伽罗涕泗横流:“陛下命御林军捉拿我们,我们也是一时无策,被逼无奈之举,并无谋反之心。夫君杨坚素来忠心为国,终日如履薄冰,哪敢有僭越之意?还望陛下看在夫君对大周有微博功劳的份上,放过丽华,放过我们全家,我们甘愿交付兵权,丽华也不做皇后了,归隐山林,做与世无争的庶民。” “你,你说的是真的?”宇文赟听了有些心动。 尉迟迥却不为所动,悄悄对宇文赟耳语:“陛下莫要轻信,杨坚威望很高,即便是归隐山林,只要他振臂一呼便是响应云集,放了他们一家人,便是放虎归山、放龙归海啊!万万不可一时心软,就应该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沙华听到尉迟迥的谗言,也很着急:“陛下,老身担保杨坚必定没有谋反之心,皆是伽罗唆使,皆是伽罗的罪责。” 尉迟迥又道:“杨坚必有反心,斩草要除根啊!” 伽罗继续叩首:“求陛下,若是有罪,我一人承担,放过我的夫君和孩子吧,我以性命担保,夫君绝没有谋反之意!” “母亲起来,不要给这昏聩无能的皇帝磕头,留着他便是祸害天下苍生,不如孩儿今日为民除害!”杨广慷慨激昂地说道。 伽罗狠狠地在杨广的脸上抽了一巴掌:“混账,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儿子?从你外祖父和祖父开始,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良,何曾做过谋逆之事?到了这一代,怎么就养出来你这么个败类?还不快跪下向圣上认罪?” “好一个世世代代都是忠良!”杨广气愤地捂着被打肿的脸蛋:“忠良又换来了什么?母亲莫非忘了外祖父是怎么死的?莫非忘了明敬皇后又是怎么死的?莫非忘了我们全家流离失所的日子?我父亲辛辛苦苦为大周打江山,换来的是什么?抬头看看挂在城墙的姐姐吧,是谁把她娶进宫里许她一世荣华,又是谁喜新厌旧弃她如敝履?就是这个昏君,留他何用?” 伽罗抢过杨广的佩剑,架在他的咽喉:“再敢胡言乱语,我便先清理门户。” 杨广丝毫不惧,昂首道:“母亲便是杀了孩儿,孩儿做了鬼,也不会让这个混进舒坦的!” “你”伽罗的手颤抖着,怎能忍心,毕竟杨广没有错啊。 宇文赟在一旁冷笑:“演啊,接着演,若是你真的人心下得了手,我便放了天元皇后。” 伽罗心痛地扔下手里的剑,又是叩首不停,额头都已经破损,乞求道:“陛下,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丽华和你夫妻一场的份上,把她放下来给她一口水喝好吗?便是你一定要让我们全家死,也要让我们死得体面一些吧?” 宇文赟又有些心软,尉迟迥又道:“不可不可,杨坚不来伏法,决不能放下天元皇后!” 宇文赟道:“那便把独孤伽罗和杨广母子抓起来吧。” 尉迟迥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抓起来也太便宜了他们,她不是喜欢磕头吗?不如就让她在这里一直磕下去,磕到杨坚心疼为止,就不信他不不出面!” “这也太狠毒了吧?”宇文赟犹豫一下。 “正所谓无毒不丈夫,为了江山稳固,为由此计可行!”尉迟迥搀扶着宇文赟:“陛下快回宫歇息吧。” 宇文赟只好转身回去,沙华忘了一眼伽罗,嘴角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 第306章 正阳门外(下) 接下来的三日里,伽罗同样跪在正阳门外,不时地仰望着被吊起来的杨丽华,一度以为女儿真的已经撑不住已经死了。 然而,宫门之中的宇文赟是一个铁石心肠,不但对城门外的伽罗和杨丽华没有丝毫的悲悯之心,更是在宫中莺歌燕舞,寻欢作乐,越是听到太监们禀报说杨丽华已经奄奄一息、伽罗的头已经磕得血肉模糊,越是更加心中邪恶般的兴奋,让舞女们尽情地歌唱舞蹈。 虽然伽罗的赤诚之心没有感动圣上,却感动了苍天,第三日的午后,连伽罗都有些体力不支之时,忽而天空阴云密闭,一场及时的暴雨倾盆而下。这一丝凉意和久违的甘霖,把杨丽华淋醒了了。 杨丽华睁开了眼睛,仰着头让雨水拍打着自己的脸面,张开樱桃小口,像是吮吸母乳一般,尽情地吮吸着雨水的甘甜,虚弱的身子仿佛是经历了寒冬的小草,在春雷之后又重新苏醒了一般。 伽罗见杨丽华了醒了过来,连日来的担忧终于释怀了,放声嚎啕,然而脸上尽是水珠,也觉察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只是呼唤着:“丽华,你终于醒了,苍天有眼,不灭我独孤氏,苍天有眼啊!” 杨丽华这才发现下面的伽罗和杨广都在跪着,伽罗的额头的血肉模糊,心中已经明白了缘由,也是涕泗横流:“母亲——母亲——”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尽她对母亲的感恩。 此时的宇文赟听闻正阳门外的伽罗和杨丽华得益于这场雨水的眷顾,又有了喘息之机,咒骂着该死的老天爷,助独孤氏不助他宇文氏。尉迟迥前来禀报洛州大营那边的军情,杨坚按兵不动,屡次压住了要闹事的将士们。 宇文赟有些犹豫:“莫非杨坚真的没有谋反之心,朕错怪了他?” 尉迟迥道:“陛下莫要心软,杨坚之所以不敢有所妄动,皆是因为我们手里握着他的女儿,如今又有他的夫人,他也是有所顾忌啊。” 宇文赟又道:“可如今两边这样僵持下去,总也该有个解决的法子。” 忽而听太监进来禀报:“独孤夫人在正阳门外晕倒了。” 连日来的身体虚脱,有经过这场大雨寒凉冲击,加之额头伤口的感染,伽罗发了高烧,晕厥了过去。太监来请示宇文赟该如何处置,宇文赟看了一眼尉迟迥:“以卿之见,该如何是好?” 尉迟迥想了想:“臣正发愁无计可施呢,独孤伽罗这场病,病得好,下令不许任何人给伽罗看病,并把这消息传给洛州答应,若是杨坚不想让他的夫人死,便只身前来认罪伏法,不信他不来。” 宇文赟便依计行事。 大雨过后,跪在积水里的杨广抚摸着母亲发烫的额头,想四周的士兵和围观的百姓求助:“求求你们,有谁来救救我的母亲啊?” 百姓们虽然对伽罗流露着怜悯的神情,却见那虎视眈眈的士兵们,谁也不敢靠近。杨广抓住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妪:“老妈妈,求你帮我母亲煮一碗姜茶来可好,日后必有重谢,一碗姜茶而已。” 那老妪有些心软,正要答应,却见他的儿子走了过来,将老妪拉开:“娘,少管闲事,快走啊!” 杨广再把目光投向其余的围观百姓,他们也都摇头叹息地离开,正阳门外又只留下了伽罗母子三人。 杨丽华有气无力地对杨广道:“母亲她烧得厉害,地上冰凉,快找个地方给母亲换下干净的衣服。” 杨广发愁:“便是换了衣服又能怎样,母亲这般高烧,得快些医治。” “我,我想起来了,有一位前朝的老御医就住在城外不远,曾经给姨母明敬皇后诊过脉,为人医者之心,你带着母亲去求他,他必定会帮忙。”杨丽华道。 “对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杨广将伽罗背在了身上,又问杨丽华:“姐姐你怎么办?” 杨丽华摇头:“莫要管我,救母亲要紧。” 杨广只好离去,杨丽华望着杨广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忽而自己也晕厥了过去。 就在此时,有一位翩跹的年轻少妇带着贴身的丫鬟过来,此人并非是别人,乃是李渊的妻子窦氏。 自从杨丽华被宇文赟掉在正阳门外的那日起,李渊便要前来营救杨丽华,却一直被母亲沙华禁足在府内:“渊儿,你哪里也不许去,只准在府里待着,这是圣上的旨意,不要添乱。” 李渊道:“母亲,丽华是我的表姐,也是你的外甥女,我们都是血肉至亲,你为何见死不救?” 沙华看了看四周,恨铁不成钢地掰扯李渊的耳朵:“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惦记着那个女人,这要是让窦氏知道了也罢,让圣上知道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算孩儿死了,也做不到像母亲、像圣上那样铁石心肠,即便是救不下来丽华,送一碗水也不枉姐弟一场。”李渊还是要夺门而出。 沙华命人严加看管,这六日来,李渊在房内没有一刻的安定,来回踱步。窦氏也是聪明之人,来到杨府之后听过下人议论李渊和杨丽华的过往,心中对杨丽华本来就是有几分的嫉妒。听闻杨丽华落得这般下场,本是暗中欣喜的,却见夫君为她魂不守舍,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夫妻二人便起了争执。吵闹了一番过后,李渊对窦氏道:“虽然我不该惦记着她,可她终究是我的表姐。若是此次你能替我救她一救,我李渊发誓,此生不再提此人,心心念念只有夫人一个人!” 窦氏也想得明白,与其让李渊越是这般对杨丽华牵肠挂肚,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好了却了他的心愿。 窦氏给杨丽华施礼:“臣妾窦氏,见过天元皇后娘娘。”再抬头看,杨丽华没有反应,料想到有些不妙,便拿起身边佩戴的匕首,上前要割断绳索,准备救杨丽华下来。(。) 第307章 全力反击(上) 士兵们将窦氏围住:“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窦氏斜着眼睛道:“听好了,我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唐国公的夫人,天元皇后。&bsp;&bsp;你们进去通报一声,说唐国公夫人窦氏要面见圣上。” 士兵们面面相觑,只好入宫去通报了,约莫过了半柱稥的,太监方才出来:“宣唐国公夫人觐见。” 窦氏见宇文赟仍然沉浸在歌舞酒肉之中不能自拔,便也不顾君臣之礼,上前便夺过了宇文赟手里的酒盏扔在地上,宇文赟甚是无趣,招招手让舞女们都下去了:“你这是做什么,当当着下人的面,多让朕下不来台?” “正阳门外你的妻子都快要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酒作乐,你就是个没心没分的昏君!”都是气恼地说道。 “你”宇文赟抑制住怒火:“朕,朕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不能再像消失那样,朕如今乃是一国之君。” “还知道自己是一国之君?”窦氏指了指杯盘狼藉的宫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亡国的刘阿斗,乐不思蜀了吧?荒废朝政了吧?” “你来这里做什么?”宇文赟睥睨了一眼窦氏。 “我是来向圣上你求情的,求求你把天元皇后放下来,若是再晚一个时辰,恐怕你就得等着替她收尸了。”窦氏语气中略带一些自嘲:“我是来看看,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情面,求得动圣上。” “你为什么要替她求情?你婆婆让你来的?”宇文赟又问。 窦氏摇头:“我自己要来的,不可以吗?” 宇文赟鼻子哼了一下:“以朕对你的了解,你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般热心肠可不像你。” “好吧,我承认,如若不是我的夫君李渊求情,我确实不会管这个闲事”当窦氏觉宇文赟的表情有所变化之时,知晓说了不该说的话,堂堂皇帝的妻子,却被自己的臣子惦记着,脸怎么能不绿,“我的意思是说,天元皇后怎么也是夫君的表姐,所以” 宇文赟打断窦氏:“不用解释,朕不会怪罪你夫君。只是朕想不明白,你为何就答应了呢?” “他向我承诺,此事过后,便再不会对她心存念想,所以,圣上帮了我,也算是绑了自己。我也不怪他,他们二人好歹是青梅竹马,我夫君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之人。”窦氏说道。 “你与朕也是青梅竹马,当初为何就不等着朕登基,便要嫁给了别人?”宇文赟情绪激动,上前要抓窦氏的手。 窦氏向后退:“请陛下自重,你我二人虽然有缘,却是无分。当初若是你虽然对我海誓山盟,可当你见到杨丽华之后,便又移情别恋。在你的眼里,三宫六院又何曾嫌多,新人不闻旧人泪,旧人深宫独自悲,这岂不是杨丽华的下场?我倒是庆幸当初没有嫁给你,否则,说不定挂在正阳门外的便是我!” “你,你怎么能这么看朕,朕也不忍心对杨丽华如此,朕也是有苦衷的!”宇文赟仍然为自己开释。 “苦衷?”窦氏呵呵冷笑,“杨丽华命在旦夕,你却在这里醉生梦死,你的情义在哪里?自己的女人还要别人惦记着,你作为皇帝的尊严在哪里?相比之下,我不是应该庆幸自己嫁给了李渊,而不是你吗?” 宇文赟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你,你这是来求朕的吗?” 窦氏甩开袖子,转身离去:“放不放人是陛下自己的事情,我告退了!” 留下宇文赟独自一人在原地懊恼,踢翻了几子,打碎了餐具,一通泄之后,对身边的太监道:“去,把天元皇后放下来,请御医来给她医治。” 被悬了六日的杨丽华,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永寿宫,回到了自己的舒软的榻上,然而,也是高烧昏迷不醒的她,忙坏了来给她医治的御医们。 长安城外的茅草屋内,伽罗从简陋的榻上醒来,睁开眼睛,见床榻旁矮脚柜上放着一个粗碗,碗里是清淡的粗茶,端起来喝了干净。 老御医进屋见伽罗醒来,甚是激动:“夫人啊,你可算是醒了,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把老夫给吓坏了。” 伽罗看了看四周:“先生,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家广儿呢?丽华怎么样了?” 老御医道:“天元皇后已经被放了下来,正在永寿宫中,夫人尽管放心好了。” 伽罗疑惑:“你不要骗我,我跪了这么多天,圣上都不肯放人的,我要去看看。” 老御医把伽罗按在榻上:“夫人身子还很虚弱,不要再去了。老夫我怎么能骗你呢,我在宫里的那些同僚们昨日给娘娘诊了脉,并无大碍。你可不要再回去了,昨日公子好不容易将夫人背出城,若是再回去便是自投罗网,城内正在搜捕你们母子二人呢。至于圣上为何要放了娘娘,这老夫就不清楚了,请腻相信老夫。” 伽罗半信半疑:“广儿呢,他去了哪里?” 老御医拍拍脑门:“我把大事给忘了,杨公子怕是要闯大祸了。” 昨日杨广带着伽罗来向老御医求救,刚刚把伽罗安置妥当,杨广便听到柴房里有一阵咳嗽声,以为是追兵,过去看了,现是一位受了重伤的小太监。这小太监是王公公的心腹,在王公公被尉迟迥迫害的那一夜,他临危受命,带着宫女的口供逃了出来,本打算去洛州大营见杨坚,却不想因为身负重伤,倒在了半路,幸得老御医遇到,把他救了回来。 杨广看了那些口供,听了小太监讲述王公公如何被迫害,宇文赟如何受了尉迟迥的蛊惑要对杨氏一族人斩草除根,要了老御医的马匹,快马加鞭和小太监一起,直奔洛州大营去了。 “老先生说得对,以广儿的脾气,必定要闯大祸,我得阻止他。”伽罗起身要下床:“你这里还有马匹吗?我要回洛州大营,再不赶紧就来不及了。”(。) 第308章 全力反击(下) 伽罗拖着虚弱的身子,借了老御医家的老骡子赶往洛州大营,走在半途中,看到前面尘土飞扬,正是高颍和杨广、杨勇、杨俊三兄弟,带着十余名将士,一万名精锐骑兵,正浩浩荡荡地朝着长安城赶来。杨广三兄弟见母亲在半途当中拦截,只好下马都下了马,杨广关心地问:“母亲怎么来了,身体还未好些,应多休息才是。”“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伽罗看这些人,除了杨广此时嬉皮笑脸,其余的人都把愤怒写在了脸上。杨俊不假思索:“我们去救大姐,去找那个混蛋皇帝算账!”伽罗又问:“你们父亲知道吗?”“我们是偷”杨俊还要说,被杨广拉了回去。杨广还是嬉皮笑脸:“父亲当然知道,没有父亲的帅令,我身后的这些叔叔伯伯们也不会跟着来。”伽罗冷冷地:“我没有问你,俊儿,兄弟三人就属你最淳朴,你来说。”杨俊嗫嚅地:“父亲并不知道,我们是偷偷出来的”伽罗把杨广拎了出来:“是不是你的鬼主意,你想干什么?”“清君侧!”杨广拿出王公公审出来的供词:“这一切都是尉迟迥父女的诡计,要陷害我杨家人,此人不能留。”“你如此兴师问罪,难道就不怕别人反咬一口说是谋反吗?”伽罗又提溜了一下杨广的耳朵:“做事情只凭满腔热血吗,为何不三思而后行呢?”高颍上前劝道:“公子正是三思而后行的,即便是我们安分守己,圣上就不把我们当做奸佞了吗?如今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绝地反击、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么坐以待毙、重蹈独孤氏的覆辙,没有别的选择。”伽罗心中有些寒意,沉吟了半晌,叹息道:“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高颍摇头:“没有别的选择,独孤氏和宇文氏的这段仇债早已注定。”伽罗莫名的伤感,揪着杨广耳朵的手松开:“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吧,只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不要惊扰百姓、滥杀无辜。”杨广起身上马,高颍特地嘱咐:“夫人若是回洛州大营,不要告诉随国公,随国公素来忠义,知道此事必然是反对的。”“你们去吧,我自有主意。”伽罗目送着杨广和高颍带着将士们浩浩荡荡地朝着长安城开拔。身体还很虚弱的伽罗,便站在道路旁发呆,此时的她心中波澜不惊,不知放走杨广他们是对还是错,此时的杨氏仿佛有一些大魏时期宇文氏的影子——权倾朝野,似乎也即将挟天子以令诸侯。可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杨坚不死宇文泰和宇文护叔侄二人利欲熏心,从独孤氏的衰落到杨氏的兴盛,此间有多少酸甜苦辣、人情冷暖以及被逼无奈,进也不是,退也不行,仿佛是被架在了篝火之上烤啊烤,烤得外焦里酥。伽罗又何尝不想竭力阻止杨广,即便是天下人负了杨家,也决不能让杨坚负了天下人,可皇帝昏庸,听信奸佞。她摸了摸额头被包起来的伤痕,脸颊滑落了两行泪水,作为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多的家国大义,只有自己的这个小家,目睹过前朝历代皇后的惨死,目睹了亲生父亲吊死在自己家中,乱世之中一个小家尚且难保,忠义对她来说又有何意义?虽然挺老御医说杨丽华已经被放了下来,可终究还是生死不明,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悲剧上演而无能为力了,也许杨广和高颍的选择才是最好的。伽罗牵着骡子往前走,她不想走得太快,恐回到洛州大营之后,夫君若是问了起来,无从回答。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桃花林,暮春时节桃花早已不在,桃树上有青涩的小毛桃悬挂着。伽罗转了向,朝着桃花庵走去。来到久违的桃花庵,门口满是灰尘和蛛网,伽罗拿起墙角陈旧的扫把,陈旧得拿起来之时,都险些要折断了。扫干净了门前的蛛网之后,伽罗打开桃花庵的门,熟悉的布置和场景,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小的时候。就是在这桃花庵,伽罗和乙弗皇后相遇,也是在不远的河边,和杨坚有了第一次的邂逅。那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龄,她什么都敢闯,什么都敢做,也从来都不问是非对错,便是做错了,也总有人能为她承担罪责。可如今,她偏要自己面对抉择。伽罗好像又看到了母亲崔夫人跪在佛前诵经,她好想扑倒母亲的怀里,问问母亲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问问母亲,倘若父亲在世,他会怎么选择?恍惚间,伽罗仿佛看到了父亲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独孤信的面容仿佛永远停在了年轻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的俊朗,慈爱地走向伽罗,朝着她挥挥手。伽罗转身走过去,满腹的委屈化作泪水奔涌而出:“父亲,对不起,女儿没有遵从你的遗志,女儿做不到不报仇,女儿不配坐忠良之后。”独孤信和蔼地笑了:“何为忠良之后?忠的又是谁?”这一问,让伽罗怔住了:“忠的当然是大周了。”独孤信摇头:“可为父众的是大魏,忠的是拓跋元氏,害死你父亲的正是宇文氏。”“父亲这是何意?父亲不是教导女儿,不要报仇了吗?”伽罗还待要继续追问,却见独孤信指了指心口之后又转身,渐渐地走远了,渐渐地消失了。伽罗从幻象之中恍然醒来,摸了摸心口,明白了一切。她一直信奉的忠义,本就不是忠义,父亲当年不让她报仇,是为大魏江山的稳固着想。而后来宇文氏篡夺大魏江山,杀尽了前朝皇族,大魏已经不复存在,忠于宇文氏岂不是助纣为虐了?解开了心结的伽罗豁然开朗,宇文氏若是能为天下百姓造福,尚且可以尊奉他们为正宗,若是如同宇文赟一般只知祸国殃民,留着又有何用?(。) 第309章 死地后生(上) 伽罗刚从桃花庵里出来,便遇到了杨坚从洛州大营快马加鞭地带着一些随从赶路,夫妻二人在路边相遇,杨坚滚下马来,抱住伽罗关切:“伽罗,听说你在正阳门外跪了三日,现在怎么样了?”又心疼地抚摸伽罗的额头:“还痛不痛?” “夫君,你是不是要找广儿他们?”伽罗问。 杨坚气不打一处:“广儿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撺掇着将士们清君侧,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道是要造反吗?” 伽罗双目炯炯地看着杨坚:“你方才问我痛不痛?” 杨坚又转而关切道:“对啊,夫人,让我看看你的伤,还痛不痛?” 伽罗摇摇头,再指一指心口:“伤不痛,但这里痛。” 杨坚困惑:“夫人这是何意?” “若是那几日你也在正阳门外,你的心会和我一样痛。”伽罗泪水无声地垂落:“看着自己的骨肉饱受着暴君的折磨,你却无能为力,而皇帝却在宫里暖玉温香、歌舞升平,甚至要听信奸佞的谗言枉杀忠良,这就是你要忠于的皇帝吗?” 杨坚更是糊涂了:“伽罗,你想说什么?你我两家世代忠良,可不能有这悖逆的想法啊。” 伽罗冷笑:“世代忠良?我只记得你我的父亲忠的是拓跋元氏,而并非是当今的宇文氏。我只记得我的父亲,我的姐姐,都死在了宇文氏的手里,是宇文氏让我家破人亡、让我流离失所。如今,他们还要害我的丈夫,害我的子女,这样的皇帝,我还要忠于他吗?如果一定要鱼死网破的话,也得是他死,不能再让我的亲人枉死在我的面前。” “夫人,也许你应该冷静冷静,我知道这几日你和广儿一样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万万不能因为私仇而置天下于不顾。兹事体大,大周国基不稳,若是处理不善,便会天下大乱。”杨坚拍了拍伽罗的肩膀:“听我的,你先回洛州答应好好休息。” 杨坚重新上马,真要离开,伽罗回身拉住杨坚的缰绳:“我很冷静,若是牺牲了我们杨家,能换取天下太平,我自是不会有怨言。可昏君无能、奸臣当道,若是忠良都被残害殆尽,天下苍生还有好日子吗?天下真的会太平吗?还记得你曾经辞官归隐,最后落得什么结局吗?” 伽罗的每一句话都切中了要害之处,问得杨坚反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再抬头看了看日头,这个时辰再赶过去想是已经来不及了,若是此时杨广和高颍他们已经得了手,他再出现更不知如何收场了。更重要的是,妻子伽罗所说的不无道理,可自己自幼说读的父亲杨忠都教导他做一个忠良,一时也缓不过来。只好谎称头痛,去御医的茅庐里暂时休息一下。 御医见伽罗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了杨坚。御医给杨坚诊了脉,知道他是假装头痛,会心一笑,捋了捋胡须:“随国公这是心病难解啊。” 杨坚将伽罗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又说给了御医听,问道:“老先生也是经历了两朝的老前辈,医治过不少的皇亲贵胄,还请老先生赐教。” 御医点头道:“夫人心病已经解了,随国公为何还如此困扰?老夫虽然医了一辈子的人,却一直羡慕随国公这般大英雄。可惜,老夫没有这般造化,只能医人,而随国公又匡扶社稷的宏才大略,应医治的是天下才是!” “何为医天下?”杨坚继续问道。 “东汉末年群雄并起,后便是三国鼎立,之后司马氏一统天下。百姓只安享了短暂的太平光景,进而天下又分崩离析,分分合合,已然是两百年矣。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人心思稳,一统天下乃是趋势。无论是百姓的呼唤,还是时势所需,都需要一位圣人能完成如此宏图大业。”御医长叹一声:“只可惜,老夫在皇宫之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御医,从大魏到如今,未曾见过圣明之主,虽然也有英雄辈出,诸如八柱国十二大将军,然而却是愚忠的愚忠、奸佞的奸佞,才致使天下难得一统,百姓又白白蒙受了几十年的战乱,生灵涂炭。如今放眼天下,无人能敌随国公的雄才。若是连随国公这样的雄才也不想担此大任,恐又要等不知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了。” “听了老先生的高谈阔论,虽然言之灼灼,在下也不想做不臣之事。”杨坚道:“如今天子虽然昏聩,却也并无祸乱朝纲之举,百姓尚且安康,只是有奸佞蛊惑,蒙蔽了圣上罢了。” 御医惋惜道:“算是老夫方才乃是狂言,随国公不必放在心上,可惜了天下苍生啊,可惜了可惜!” 御医看了一眼伽罗,像是在鼓动伽罗继续劝杨坚。但伽罗是最了解杨坚的,他笃定的信念,一时半刻是难以改变的。 长安城中传来消息,杨广和高颍等人趁尉迟迥不备,将他的全家都拿了下来,又闯入宫中,将天中皇后尉迟炽繁也抓了,正待要在正阳门外处决示众。 杨坚大惊:“这群小子竟闯祸事,便是拿下来也应交由大理寺审理之后,才能处决,这般冒失莽撞,置朝廷礼法于不顾,和权臣宇文护又有何异?老先生,在下告辞了。” 伽罗随着杨坚一起,赶赴长安城去了。 正阳门外,杨广和高颍等人,将尉迟迥一家人全部绑缚起来。杨广指了指正阳门的城墙:“尉迟迥,你可还记得,昨日我姐姐就被你吊在这里,而你却在宫中唆使圣上要谋害我全家人的性命?苍天有眼不灭我杨氏,你尉迟迥也是罪有应得,不是想灭我全家吗?看我今日老灭了你的全家!” 高颍对杨广小声道:“公子,快快动手,如若不出我所料,你父亲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正赶过来。若是不把此奸佞处决,你父亲必定会心慈手软放了他们,便是留了无穷的后患!”(。) 第310章 死地后生(下) 杨广命刽子手士兵都准备就绪,正待要发号施令,忽而见杨坚派来的快马先赶了过来,大喊一声:“住手!大冢宰帅令,请公子刀下留人!” “不要停,继续行刑!”杨广命令被唬住的刽子手。 刽子手抬起手中的砍刀,卯足了劲,尉迟迥闭上了眼睛,默默祈祷着奇迹出现,能救他一命。 奇迹果然出现了,杨坚和伽罗也出现了:“还不住手?” 刽子手们放下手中的刀,尉迟迥松了一口气,却还要假装从容地质询杨坚:“杨坚,你这个叛贼,你我皆是先皇的托孤重臣,为何却要害我?” 杨俊看不惯,上前踹了尉迟迥一脚:“闭嘴,明明是你处心积虑要害我全家,人证物证聚在,还敢在这里狡辩?” 杨坚训斥道:“俊儿不得无礼,都跟广儿学坏了,尉迟大司马乃是当朝忠臣,更是国丈,你们这等对他无礼,也便是对你父亲我一般无礼。” 杨坚亲自上前给尉迟迥松绑,伽罗也替尉迟迥的夫人松绑,杨广和高颍看着着急,上前阻拦却被杨坚呵斥了回去。 杨广道:“父亲,此人包藏祸心,不能放啊,他日必定会寻思报复。” 高颍也道:“随国公三思啊,像尉迟迥这样的奸佞小人,放了只会遗患无穷啊。” 伽罗笑着对高颍道:“你追随夫君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尉迟大司马即便是奸佞,毕竟同朝为臣这么些年,何其忍心?冤冤相报并非是夫君想看到的。” 杨坚将尉迟迥搀扶起来:“大司马,你也看到了,并非是我杨坚不想留你,而是人心不留你。你蛊惑圣上、栽赃嫁祸这些我都不计较,念在先皇的情面上,我留你全家性命,只是得委屈你了,不能再让你留在朝廷,留在长安城了。” “你少在这里假慈悲假仁义,我尉迟迥问心无愧,所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尉迟迥仍旧是装作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杨坚耐心地好言劝慰:“我在西凉给你准备了一些封地,虽然不大,却也可以做个千户侯,能养活你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你有这么好心?”尉迟迥不相信:“怕是把我打发到了那个苦寒之地,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们处理了,若是如此,倒不如在这里将我们杀了,不至于在那里无人收尸,被饿狼囫囵吃了的好。” 杨坚对身后的将士们道:“都听清楚了,若是大司马一家人有什么不测,我也不让你们好活!” 尉迟迥虽然半信半疑,苟延残喘总比死在眼下要好,便带着家眷和尉迟炽繁灰头土脸地直奔西凉而去了。 杨坚卸下重甲,和伽罗一起向宫中走去。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的宇文赟,躲在宫中,怀里拥抱着嫔妃和宫女,正吓得瑟瑟发抖,又听到外面有人的脚步,颤颤巍巍地说:“该不会是来取朕的性命的吧?” 慌不择路的宇文赟想躲起来,朱满月扯住他:“陛下,你乃是九五之尊,就应该有天子的威仪,为何要躲起来?” “不躲起来,朕就没命了!”宇文赟甩开朱满月的衣袖。 “若是杨坚真的想谋逆杀你,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若杨坚是拥君护国的忠良,你这般狼狈模样、尊严扫地,以后更有何颜面在你的臣子面前一言九鼎呢?”朱满月不顾已经是大腹便便,死死地拽住宇文赟:“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体面!” 宇文赟才只好战战兢兢地陪同朱满月坐着静候杨坚夫妻的到来,杨坚见到宇文赟和朱满月,正待上前问好,却被朱满月一声厉斥:“杨坚、独孤伽罗,见到圣上为何不下跪?” 杨坚急忙下跪:“臣杨坚拜见圣上、天大皇后!” 可伽罗却只是站着,丝毫不肯下跪,杨坚拽了拽她的衣襟,示意她快些下跪,伽罗仍然冷冷的而又愠怒的面孔:“臣妾的腿跪了三日,已经麻木,臣妾的头也磕了三日,也没有了知觉,若是臣妾有失礼之处,还望圣上见谅。当然,若是圣上不见谅也没关系,臣妾任凭发落,即便是挂在正阳门外也毫无怨言!” 伽罗的每一个字眼里都是对宇文赟愤怒的斥责,声音回荡在空当的宫殿之中,又有杨广三兄弟和众位将士在殿门外虎视眈眈,宇文赟惊吓得心都快要停止了跳动。 朱满月也知此事宇文赟理亏,替他劝慰伽罗:“圣上也是受到了奸佞的蒙蔽,让天元皇后和伽罗夫人受了如此大的冤屈,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天下,还了杨家的清白,还请夫人莫要再生怨言。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正如当年铲除权臣宇文护一般可喜可贺,杨坚父子都有功劳,容圣上明日朝廷上再行论功封赏,还请随国公、夫人以及诸位将士们回去歇息。” 杨坚站起身来:“臣告退!” 可伽罗还是不愿意离去:“我要见我的女儿,她在哪里,怎么样了?” 朱满月道:“天元皇后在永寿宫中,所有的御医都在照料,身体已无大碍,请夫人自行探望。” 伽罗也不客气,转身便带着杨广三兄弟径直去了永寿宫,在伽罗的心里,眼前的这个皇帝已经不再是什么九五之尊了,而是她的仇人,和宇文泰、宇文护有血肉至亲的仇人! 风波平息了,奸佞尉迟迥也到了西凉封地,杨坚独揽了朝廷的军政大权,这并非是杨坚的本意,他本想大正归还的,可是伽罗和高颍皆不允许,生恐得了权势的昏君宇文赟再做出对杨家不利、对天下不利的事情。高颍劝杨坚道:“若是随国公心有愧疚,将来天元皇后若是有了子嗣,也便是你的骨肉,等到他登基了,你再将大权跪下也不迟啊。” 文武百官也是拥戴杨坚掌控大权,鞠躬尽瘁地治理大周,日渐从战乱之中恢复了和平,百姓幸福安康。杯弓蛇影之后,杨坚即便是不心甘情愿,也要紧握大权不放,真是高处不胜寒!(。) 第311章 暗藏杀机(上) 经由了这一场争端之后,宇文赟在百官面前的形象更加昏聩无能,百官越发依赖杨坚,致使宇文赟被架空,犹如傀儡一般。 杨丽华虽然恢复了往日的尊荣,却更是见不到宇文赟一面,宇文赟早已经把她当成了仇敌,为了报复杨丽华,宇文赟大肆从民间征召美女充实后宫,整日饮酒作乐,更加荒淫无度,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即便是天大皇后朱满月生产,也提不起宇文赟的兴味,皇子诞辰的当日,太监匆匆向宇文赟报喜,搂着几个嫔妃、宫女的宇文赟被扫了兴,抓起酒杯扔过去,把太监的额头砸破:“大喜什么大喜?朕的寝宫你也敢私闯,是不是杨坚的耳目,来人啊,给我拉出去砍了!” 太监慌了神:“不是啊,陛下,天大皇后生了一个皇子,恭喜陛下啊!” “皇子?”宇文赟冷笑了两声:“关朕什么事?长大了还不是和朕一样,做一个无能的傀儡皇帝。还不如不长大的好,传朕的旨意,把他给朕掐死、淹死,朕不要看到他,朕不要他和朕一样痛苦!” “陛下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啊,那可是陛下的亲骨肉啊!”太监听出宇文赟话语中饱含着辛酸,不禁潸然泪下。 “朕连这个主都做不了吗?你想抗旨吗?去,把小皇子掐死!”宇文赟歇斯底里地大喊。 长信宫中,杨丽华在朱满月的寝宫外,领着一众嫔妃看着襁褓中可爱的小皇子逗乐。杨丽华对嫔妃们道:“姐妹们看这孩子,多像圣上啊,传本宫的旨意,宫中上到嫔妃,下到宫女太监,都有封赏。” 杨丽华的话音刚落,太监便走了过来:“天元皇后,圣上有旨,要奴才把小皇子” “本宫知道,圣上一定是想要看小皇子对不对?”杨丽华把婴儿交到太监的手里:“抱给圣上看看吧,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快去快回,这里奶娘还等着呢。” 太监刚接过小皇子,抱过去转身,找到一个幽僻之处,伸手掐小皇子的脖子。 婴儿异样的啼哭声划破了长信宫的夜空,杨丽华觉察到了不对:“这啼哭声如此急促,莫不是坏了!” 杨丽华带着嫔妃们循着声音去寻找,可没走几步,婴儿的啼哭声戛然而止,杨丽华更觉得不妙,该不会是小皇子已经遭到了毒手了吧? 那太监正寻找地方抛尸婴儿,却被宫女们逮到:“娘娘们,找到了,在这里。” 杨丽华急忙接过来婴儿,幸好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急忙传唤来了御医,好不容易才将婴儿救醒了。当追问得知是宇文赟下旨要杀了婴儿,杨丽华仿佛感受到了宇文赟的绝望,却也没说什么。 朱满月听说圣上也害了自己刚出生的骨肉,往日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好像是过眼云烟。和杨丽华不同的是,朱满月把宇文赟看做这皇宫里唯一的亲人,而这个唯一的亲人已经变得这么可怕,让她不寒而栗。 次日,长信宫的宫女慌张地来到永寿宫:“不好了,天元皇后娘娘,天大皇后不见了!” 刚刚生育完毕的女人,身体还很虚弱,怎么能乱跑?杨丽华命人搜遍了整个皇宫都不见朱满月的踪影。奶娘在哺乳的时候,发现婴儿襁褓之中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天元皇后亲启”。 天大皇后本是婢女出身,并不认得多少字,信中还有些错字,杨丽华大概明白了信中的意思。看破红岑的朱满月已经无牵无挂,厌倦了后宫的争斗,也对宇文赟不再抱有期望。便将小皇子送给杨丽华,希望杨丽华能像亲生骨肉一般对待,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小皇子的性命。朱满月出家了,她亲自给小皇子去了一个名字——阐。 杨丽华从此便把小宇文阐接到了自己的身边,恰好自己也没有子嗣,母性大发的她对小阐儿很是宠爱。 因为宇文赟的荒淫,身体每况愈下,又迷恋上了炼丹术,白日里和牛鼻子老道在一起乌烟瘴气,夜间和嫔妃宫女们厮混,很快便躺在病榻之上人事不省了。 御医尽力医治也是无力回天,沙华探望宇文赟之时,言语中责怪身边的宫女太监们不劝阻宇文赟节制。知道自己时日不长的宇文赟,倒也看得开了:“朕就要解脱了,义母不要再难为服侍我这些年的下人了。这天底下,也只有他们肯把朕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朕不甘心啊。” 沙华问道:“陛下可是在担心杨坚?” 宇文赟吃力地点头:“杨坚不除,朕死不瞑目,黄泉路上更是无颜面对朕的祖父和父亲啊!” 沙华想了想:“杨坚如今权势遮天,朝中无人能扳倒他,只怕是陛下宾天之后,他便会篡位。” 宇文赟眼角流下两行泪水:“难道,朕就要抱憾而终了?” 沙华道:“陛下还记得先皇是如何用设计将权臣宇文护降服的吗?” “朕当然记得,先皇临终前,巧妙地设下计谋,让宇文护中计,虽没有千军万马,却不费吹灰之力将权臣扳倒。”宇文赟明白了:“你是让朕效法先皇?可是朕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啊!” “莫非陛下你忘了一个人?远在西凉的大司马尉迟迥!”沙华道:“尉迟迥与我暗中有书信往来,虽然远在天边,却从未忘记报效陛下,他一直都在招兵买马、收买各路藩镇。还有先皇留下的一颗棋子——大将军韦孝宽!” “韦孝宽?朕记得,他假意回家守孝,实则是先皇留给朕防备杨坚篡逆的得力大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启用他。”宇文赟说道。 “当下已经是万不得已之时,只要陛下一道圣旨,相信韦孝宽和他的几个骁勇善战的儿子,必定会前来勤王,大周也只有他能与杨坚匹敌了!”沙华道。 宇文赟撑着最后一口气,拟好了一道道密旨,终于放心地离开了人世。(。) 第312章 暗藏杀机(下) 宇文赟宾天了,沙华封锁了宇文赟寝宫,命人秘不发丧,寝宫里的人不许出去,寝宫外的人也不许进来,对外只是说宇文赟的病情有所好转,只不过有些怕风怕光。而暗中沙华命心腹之人分别将几道密旨发出去,她明白,想要伽罗彻底万劫不复,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很久没见到过圣上的杨丽华,也没觉察到圣上寝宫里有什么不对,听说宇文赟的病情有好转,也安心了许多,便一心一意地照顾小阐儿。如今的小阐儿已经六岁了,在杨丽华的细心呵护下幸福地成长着,杨丽华遵守了朱满月的嘱托,并没有告诉宇文阐他的生母是别人。 有过了半个月有余,长安城风平浪静,伽罗这日早晨醒来,忽而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心神有些不安宁。忽悠宫中的太监传来圣旨,让杨坚入宫商议大事。 伽罗问道:“圣上病情加重,怕是要商议后事?” 太监道:“圣上龙体已经痊愈了,请随国公和夫人不要多虑。” 杨坚换了衣服,正准备同太监一起入宫,伽罗还是觉得有些不对:“若是圣上已经痊愈,有要事为何不早朝再说,早朝已经荒废了有些时日了。” “这”太监迟疑了片刻,生恐再露出马脚:“圣上虽然痊愈,却依旧有些怕风,所以” “既然如此,让勇儿和广儿陪夫君一起前去吧。”伽罗道。 太监阻止:“圣上嘱咐过,只能随国公一人前去,机密要事不能外泄。” 杨坚宽慰伽罗:“夫人怎么了?不过是入宫面见圣上罢了,在家安心等我回来便是。” 伽罗扯住杨坚的手:“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夫君小心为上。” 杨坚刚走不多会,伽罗便道了府门外翘首盼望,不安分地走来走去。 忽而,上柱国、褒国公宇文述的车马停在了府门前,神色慌张地从车上下来,见到伽罗便问:“随国公可在府上?” 因为宇文述乃是宇文赟的宗族,平时和杨坚也很少往来,因而伽罗并不待见他:“夫君进宫去了,何事有劳褒国公?” 宇文述惊讶:“快,快去让人把随国公请回来,这皇宫去不得啊!” 这话说到伽罗的心坎去了,且不管是什么缘由,伽罗叫了杨广和杨勇,让他们兄弟二人赶紧把杨坚追回来。 宇文述将宇文赟早已死去的消息告诉了伽罗,他也是今日方才得知。沙华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让宇文述参与到她的密谋计划当中。 自从几道密旨发布出去之后,西凉的尉迟迥就带着五千轻骑赶了回来,悄悄潜入长安城。偏偏韦孝宽这枚棋子出了意外,无奈的是韦孝宽年纪大了,年初刚刚过世,因为山区偏远,故而死讯上位传达给朝廷。韦孝宽的几个儿子虽然骁勇,却并无威信,更不敢与杨坚作对,以在家为老父亲守孝为名,拒绝回长安密谋。 尉迟迥孤掌难鸣,也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满朝文武当中,手中有兵权的又信得过的,确实很难找寻。沙华和尉迟迥二人算来算去,只有宇文述算得上是宇文氏一族,便请他来共谋大事。宇文述假装答应他们二人,出来之后便快马加鞭地前来通报,如今宫中已经埋伏了甲士,就等着杨坚自投罗网。 这不就是当年铲除宇文护用的办法吗?伽罗汗颜,忙叫高颍前来商议,若是此时杨广没有把杨坚追回来,多半是杨坚已经进了皇宫了。 高颍哈哈大笑,淡定自若地对伽罗道:“夫人安心,此事我和随国公早已经知晓,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我早有安排。如若不出我所料,尉迟迥不仅仅在圣上的寝宫埋伏了甲士,还联合了各路将军。可惜的是,藩镇将军都按兵不动,静观长安城里的变故,故而,只要依照我的谋略,拿下了尉迟迥,一切都可以平息。” 伽罗将信将疑:“为何我未曾” 高颍岔开话题:“只是,在下还有一事想问问褒国公,拿下了尉迟迥之后,你觉得是应该拥立小皇子为皇帝呢,还是” “不可!”宇文述道:“阐儿年纪尚幼,即便是当了皇帝,依然还需随国公大冢宰辅政,可我等百官早就想劝进随国公登九五之尊了,何不趁此机会成就千秋大业?” 伽罗不敢相信,此话竟然出自宇文氏宗族的口里。 “好,好!”高颍鼓掌道:“褒国公果然是顺天应命,既如此,这日不如撞日,请褒国公准备新皇登基所用的冠服,待到大势已定,褒国公可率领文武劝进,随国公便不好再推辞了。到那时,褒国公乃是头功一件。” 宇文述大喜:“我这就去准备,静候随国公的好消息。” 宇文述走了之后,伽罗把憋在心口的疑问说了出来:“你们什么时候安排的,为何夫君临走的时候都不曾告诉我?” 高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夫人啊,你不知宇文述为人狡猾得很,他是朝中最有名的墙头草。你以为他这是来通风报信的?他不过是不明白当前的时局,前来探我们的口风,再决定帮谁的。我这才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当下宇文述已经被稳住了,只是宫中还不知如何呢。” 伽罗和高颍一起赶往皇宫,刚到宫门口,却见一颗人头高高地挂在门外示众,伽罗吓得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晕厥了过去。高颍好不容易将伽罗救醒:“夫人莫要害怕,你且看清楚,那并非是随国公。” 伽罗定睛细看,果然不是杨坚的头颅,而是尉迟迥的,伽罗很是激动:“夫君没事了?夫君没事了?” 高颍不明白:“尉迟迥密谋这么久,怎么可能败得如此之快?随国公并没有丝毫的准备和防备,到底是谁杀了尉迟迥?” 伽罗和高颍带着疑惑进入皇宫,这一路上看到的是尸横遍野,想来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第313章 黄袍加身(上) 看着一路的尸首以及风中夹杂的血腥气,伽罗又眩晕地难以立足,却还是要强撑着往里走,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内宫,却已然是乱作一团了,宇文赟的寝宫传来浓郁的腐臭气息,因为沙华没有做好有效的防腐,致使宇文赟的尸首已经溃烂。 杨丽华带着阐儿和后宫的嫔妃们在后宫处哭作一团,那些本应该埋伏在宇文赟寝宫的甲士们,也都被斩杀殆尽,李渊带着士兵守护着内宫,不言而喻,此次杨坚获救,李渊定然是首功。 沙华本不想让李渊卷入这场密谋,恐担心万一事情败儿子受到牵连。而沙华越是隐瞒,越是行踪异常引起了李渊的主意,当李渊发现沙华同尉迟迥暗中密谋,一切都了然于胸了。 昨夜沙华辗转了一夜未曾安眠,却起得很早,李渊揣测今日必有大事情要发生。为了试探母亲沙华,李渊亲自做了肉羹送到沙华的房内。沙华着急要走,却被李媛媛死死纠缠,无奈之下,沙华只好说出了密谋之事。 李渊惊骇:“母亲要杀了姨父?” 沙华莫名其妙:“我何曾说过要杀了他,只不过是要将他拿下罢了。” “母亲为何要这么做?杨家与我们李家乃是血肉至亲,相煎何太急啊?”李渊慷慨激昂地道。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凭什么他们杨家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李家偏要这般不幸,你祖父和你父亲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活得如此艰辛?而他们杨家,父亲恩爱、子孙满堂,女儿还是当朝皇后,老天为何要厚此薄彼?”沙华情绪激动地说道。 “我们李家现在有什么不好的?我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如今也是颇有功勋的将军,儿子会努力为李家争光的,母亲万万不可做这等不义之事啊!”李渊道。 “母亲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为李家争光的呀!”沙华抚摸着李渊的脸蛋:“只要除掉了杨家的势力,我们李家必会被重用。你的女儿也嫁给小皇帝,你也成了国丈,一步登天的感觉岂不是更好?” “不好!”李渊终于将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母亲分明是嫉妒七姨母,分明是在与她争风吃醋,分明是嫉妒她抢走了你倾慕的随国公。你们二人争斗了一辈子,别再争了!” “混账!”恼羞成怒的沙华狠狠抽了李渊一耳光:“怎么跟母亲说话呢?真是大逆不道!” 李渊捂着印着红手印的脸:“醒醒吧,母亲!你不杀姨父,尉迟迥难道就会放过他?他可是恨透了姨父,你想一步登天,他何尝不想踩着你的肩膀完成他的野心?岂不闻唇亡齿寒,若是杨家没了,尉迟迥岂会容得下我们李家?” “你懂什么?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丝毫的犹豫不决,滚开!”沙华推开杨坚,踏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的沙华,回想着方才李渊所说的话,却都说中了她的心坎。她嫉妒了伽罗一辈子,和伽罗争斗了一辈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伽罗踩在脚底下。可这漫长的一辈子,看到的却是伽罗比自己越来越好,而伽罗如今的生活,沙华认为本应该是属于她的。 当沙华想到那一句:“尉迟迥难道就会放过他?”提醒了沙华,若是尉迟迥不受控制,将杨坚给杀了,并非是自己想看到的,事已至此,她能尽力来控制局面了。 李渊本想去阻止杨坚的,刚到了杨府门口,就听到了宇文述和伽罗的对话,恐时间赶不及,便直奔皇宫而去。进了皇宫下马,径直来到永寿宫,让杨丽华带着两位皇后、皇子和嫔妃们前去宇文赟的寝宫闹,只要人多,相信尉迟迥也会有所顾忌。吩咐妥当,转而去了陈山提和元晟的府上,告之尉迟迥密谋造反,他们的女儿深陷险境。这么一来,便又多了两位帮手,他们带着各自留守在长安的兵卒,与李渊合兵一处,杀进了皇宫。 杨坚奉命来到皇宫,觉察到了皇宫异样的安静。太监道:“宫里的人都在圣上的寝宫候着呢。”来到宇文赟寝宫的门前,杨坚又闻到了腐臭的味道,太监又道:“圣上近日忽然爱吃鲍鱼,故而有这般的臭味,随国公见笑了。” 埋伏在暗处的尉迟迥,正等着杨坚的脚迈进了寝宫,便可以发号施令了。却不想,杨丽华抱着阐儿,带着两位皇后和嫔妃们突然赶到,都穿着孝服,哭哭啼啼地闯了进来:“圣上啊,你怎么能抛下我们就走了呢?” 杨坚意识到了不妙,正要退后,尉迟迥恐杨坚跑路,立即打折甲士们冲了出来。 杨丽华抱着阐儿,走到尉迟迥的面前:“大胆尉迟迥,不得无礼!” 尉迟迥拿出宇文赟的遗诏:“圣上的遗诏在此,命我诛杀权臣杨坚,谁敢阻拦杀无赦!” 阐儿在杨丽华的怀里吓得哇哇大哭,杨丽华一边安抚阐儿,一边呵斥尉迟迥:“随国公勤政爱民有何过错?你这个本该在万里之外的罪臣,本宫又怎能相信你不是矫诏?” 尉迟迥命身边的甲士:“你们去把小皇子抢回来!” 阐儿吓得紧紧抱住杨丽华的脖子:“母后,我怕——” 杨坚护住杨丽华母子:“皇后带着皇子快走,莫要让他们伤了小皇子。” 杨丽华悄悄对杨坚道:“只有皇子在身边,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父亲再坚持一会,唐国公一会就赶到。” 随后,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原来是杨广和杨勇兄弟二人想闯进来,却被外面的士兵们阻拦了,层层包围难以突破。 尉迟迥哈哈大笑:“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快把小皇子交出来,我还能留你全尸!” 杨丽华道:“你休想!” 尉迟迥对身边的甲士们道:“统统都给我上,无论男女大小,格杀勿论!” 杨坚掩护杨丽华母子:“尉迟迥你疯了吗?小皇子的命你也不顾了?”(。) 第314章 黄袍加身(下) 尉迟迥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区区一个小皇子罢了,不过是皇帝嘛,他可以做,我为什么不可以?弟兄们听着,谁取了杨坚的首级,待到我登基做了皇帝,便奉他为大司马!” 甲士们得了尉迟迥的将领,更是奋勇上前,两个皇后和嫔妃们吓得躲躲藏藏,虽然这些女人不是甲士们的目标,却依然有嫔妃因为被误伤而不幸丧命。 沙华见局势不可控,却又不敢出面阻止,怕杨坚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密谋的,对她恨之入骨,只能在宇文赟的榻前默默祈祷:“老天保佑,不要伤了杨坚,佛祖保佑” 眼看着杨坚渐渐抵挡不住,有听到外面厮杀声震天,李渊、陈山提和元晟带兵杀到,尉迟迥埋伏的甲士一战即溃,尉迟迥也被杨坚杀了,杨广砍下了尉迟迥的头,悬挂在正阳门外,报了当年姐姐杨丽华被诬陷的仇恨。 伽罗明白了事情的过往,惊魂未定地抱着杨坚哭泣:“我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呢!” 杨坚也拍着伽罗的后背:“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 沙华也从宇文赟的寝宫之中走了出来,本来为杨坚躲过此劫而庆幸,却见伽罗和杨坚如此恩爱,醋意又大发:“真应该祈祷杨坚死了算了!” 杨勇和杨广兄弟二人在死人堆里仔细搜捕,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活口,正要审问,却又被杨坚赶上前,一剑捅死了。 想请功的杨勇很不高兴:“渊兄弟,我还没审问他呢,怎么就把他给杀了?” 杨广狐疑地看着李渊:“该不会是这场密谋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杨坚训斥道:“广儿闭嘴,渊儿若是想害我们,还会带人来救我们吗?” 杨丽华看了一眼沙华:“渊儿不会,可别人未尝也不会。” 伽罗明白杨丽华的意思,杨丽华是念在李渊的救命之恩的情分上,不肯说出沙华是同谋,也算是还李渊一个恩情。伽罗走到沙华的面前:“四姐早就知道圣上宾天了?” 沙华掩饰道:“我也是今日刚刚得知。” 伽罗瞥见了沙华外衣之下,穿着的是孝服:“可四姐还是比我们早一步到了这里,依然还是比我知道得早,对不对?” 沙华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伽罗走到沙华的耳边,轻声道:“你想我死,我不恨你,可你想要我的家人死,我便无法原谅,从今日起,你我不再有姐妹情谊,若是以后再有此事,怪不得我伽罗不顾情面!” 沙华不服:“今日让你得了天时,我败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伽罗道:“何止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这边,看看你的好儿子,他都比你明事理。” 沙华被噎了回去:“你” 伽罗转而奔向宇文赟的榻前:“圣上啊,我的好女婿,你真的命好苦啊,生前就不得安宁,死后还要落得曝尸的境遇” 杨坚命将士们将尸首抬了出去,却见杨丽华和阐儿哭得伤心,便上前跪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恳请天元皇后娘娘主持大局,立小皇子为新君!” 高颍着急上前岔开话题:“如今圣上的尸首片刻不能耽误,还是先办了丧事赶紧入殓,立新君的事情不着急。” 杨广和杨勇兄弟也附和:“是啊,父亲,满院子都是恶臭味,有失皇家的体面啊。” 杨丽华却是聪明人,看得出杨广和高颍都另有打算,顺势对杨坚说道:“随国公所言甚是有理,圣上没有别的子嗣,只有阐儿一个龙脉,立阐儿为新君也是理所当然的。” 杨坚叩首:“臣杨坚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杨广和高颍等人却站在原地,杨丽华道:“新君既然已经立了,你们为何不下跪?” 忽而外面闯进来文武百官,宇文述为首,捧着黄袍和冕冠,跪下山呼:“臣等叩见新君,吾皇万岁万万岁!” 杨丽华心中喜悦:“亏你们想得周到,都准备好了黄袍,快拿上来吧!” 高颍拿过来黄袍抖开,杨丽华惶然:“这,这怎么是大人穿的,你们难道不知新皇是六岁的孩童吗?” 高颍不言语,默默地走到杨坚的身后,把黄袍披在了杨坚的身上,百官们继续呼喊:“吾皇万岁!” 杨丽华心碎地指着杨坚:“好你个杨坚,原来是早有预谋,竟然还假装忠心护主?” 杨坚将高颍推开,把黄袍取下,不住地叩头:“娘娘息怒,臣不敢有悖逆之心。”转而又对身后的高颍和百官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想害死我吗?” 宇文述道:“天下纷乱已久,自从西魏文帝以来,权臣宇文氏一直把持朝政,挟天子以令诸侯,霍乱天下。进而又谋权篡位,虽建立了大周,却依旧不思江山社稷、残害忠良,以至于民不聊生。自宇文赟登基以来,更是变本加厉、荒淫无度、不思进取,若非是随国公以大冢宰之职匡扶社稷,恐大周天下早已大乱。随国公励精图治,一统江北,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盛世气象,在百姓心中早已把随国公当成明主,然宇文氏昏聩,仍要残害忠良,这便是自取灭亡。还请随国公顺天应命,早登九五,一统江山,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杨坚被宇文述的马匹气得面红耳赤:“宇文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身为宇文氏宗族,你竟然卖主求荣,似你这般小人,便是我真的做了皇帝,也留你不得!” 宇文述争辩道:“正如随国公所言,身为宇文氏宗族的我,也都知晓天命,何况于百官和天下万民,便是随国公现在杀了我,我依然不能违拗天意!” “你,你”杨坚气得不住地咳嗽。 “够了,不要再演戏了,杨坚,不就是一个皇帝吗?我们母女不稀罕,让给你便是了!”杨丽华抚摸着宇文阐的小脑袋:“只求你可怜我们孤儿寡母,这孩子也命苦得很,留下他的性命可好?”(。) 第315章 为父夺权(上) 面对杨丽华的逼问,杨坚仍然坚定不移:“臣杨坚向苍天起誓,对大周绝无异心,愿奉皇子阐儿为新皇,若有违誓言,当天诛地灭!” 杨丽华看着父亲坚毅的神情,心也软了:“随国公所言是真?可这些百官们” 杨坚看了一眼百官:“今日之事权当从未发生,若是胆敢有人再有提及,便是与我杨坚作对,正阳门外的尉迟迥,便是例子。” 杨坚的这句话让百官们胆寒,也让杨丽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本宫替阐儿谢过随国公,女儿也谢过父亲!” 伽罗宇文赟的床榻前听得清楚杨坚的誓言,叹了一口气:“夫君为何又糊涂了,如此大好的行事,只因为一时的心软,又要给别人可乘之机。” 宇文阐登上了皇位,杨丽华为皇太后,没了宇文赟,天左皇后陈月仪和天右皇后元乐尚也出家为尼去了。杨丽华吃了几年的苦,含辛茹苦地养育宇文阐,总算是迎来了她人生巅峰的时刻。 然而,做了皇太后的杨丽华的角色忽然有了变化。以前宇文赟和她作对、和杨家作对之时,她认定自己是杨家的女儿,处处维护杨家的利益。而今作为宇文阐的母后,她深感自己责任重大,应是宇文家族的女人,为宇文氏的皇权谋取利益。于是乎,越来越觉得威望过高的父亲杨坚是将来阐儿掌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当想起那日百官给杨坚黄袍加身的众志成城,都会在半夜把她惊醒。 从杨家的女儿变成了宇文家的女人,杨丽华也从有家人作为后援的女人变成了母子相依为命的孤儿寡母。如何把宇文氏的皇权从杨坚的手里夺回来,让杨丽华煞费苦心,这条道路漫漫又长远。 伽罗自然也察觉到了女儿杨丽华的变化,每当入宫探望杨丽华母子之时,都觉得她似乎冷淡了许多,更好像越来越防备了她。渐渐地,杨丽华开始试探父亲杨坚的诚意,诸如是否愿意将移交一些权力的问题。 杨坚并非是贪恋权位之人,对杨丽华道:“如今圣上年幼并无决断,臣暂替太后和圣上母子分忧,待到圣上亲政,臣必定交权。” 坊间总是有些传闻,说杨坚有不臣之心,起初杨丽华也是不信的,却又听到一些童瑶里都在唱着“代周必杨”。若是以前,杨丽华必定是不会相信的,可人在其位,难免不会有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防备心态,日子久了,别总是杯弓蛇影觉得父亲杨坚形迹可疑,每当看到父亲杨坚在朝政之事上独断,便越发觉得他有帝王之心。 其实,这不过是沙华的一些小把戏,尉迟迥被灭之后,杨丽华做了皇太后,杨家更加得势,不仅杨坚独揽大权,杨广兄弟三人也都成为一方统帅,真是显赫之极。沙华也看出了做了太后的杨丽华有了变化,故而想潜移默化地让他们父女离心。 杨丽华对杨坚的疑心,果然给了一个人可乘之机,此人便是天中皇后尉迟炽繁。虽然尉迟迥被斩杀,但杨坚却饶恕了他的族人。炽繁一心想报杀父之仇,便成了沙华的座上宾,炽繁从沙华那里得知杨丽华对杨坚有了防备之心,故而接近杨丽华。 虽然炽繁和杨丽华曾经有过节,杨丽华也因为她是尉迟迥的女儿开始的时候对她有防备,可耐不住炽繁好像是她肚子里的虫子一样,总是能推心置腹道出她心中的苦楚和无奈,用杨丽华的话说,便是:“终究还是我们女人才能懂得女人的难处。” 炽繁对杨丽华建议:“阐儿虽然是你的儿子,又何尝不是我的骨肉?只有你一人疼爱他,岂不是很累?” 杨丽华似乎忘记了,当初想让宇文阐胎死腹中的正是这个腹黑的女人:“难得妹妹如此,你我姐妹同心,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炽繁见时机成熟:“我知姐姐在为阐儿将来亲政一事烦心,自古君王要想有实权,最需要的是有自己的势力。” 杨丽华假装不高兴:“妹妹若是想离间我父女,本宫便不认你这个妹妹了。” 炽繁跪下:“妹妹是真心为姐姐着想,妹妹有一个堂兄,尉迟勤为青州总管,统领十万青州兵,却被杨广打压,诬陷他有叛逆之心,实际上是想夺其兵权。奈何我堂兄本是忠君为国,却哭诉无门。若是太后相信我,我可以全他投奔太后,将来也是太后能制衡随国公的的棋子。若是太后不相信我,即刻把我交给随国公,是死是活听凭发落。” 杨丽华暗喜,把炽繁扶起来:“妹妹如此费心,我岂敢怪你?若是尉迟勤真的肯为圣上效力,本宫愿意保全她在青州的封地。” 于是,杨丽华便写了密诏,令尉迟勤在青州用心练兵,倘若有人胆敢来剥夺他的兵权,直接传书到宫中,杨丽华必然以太后的身份,为他主持公道。 有了杨丽华的密诏,尉迟勤更加有恃无恐,又将杨丽华的密诏做了修改,大意为太后和圣上母子在朝中深受权臣杨家的压制,有苦难言,故而命尉迟勤勤加练兵,联合各州忠义将军起事。 尉迟勤拿着密诏,招摇撞骗,那些远在朝堂之外的武夫们,哪里能分辨得出诏书的真假,倒是有一些上了尉迟勤的当。尉迟勤不仅联络了各州的总管,还向被联络了突厥,向南联络了陈国,皆是秘密行事。等着时机成熟,统一举事,南北夹击,内外策应,必定能一局定乾坤。 陈国的皇帝陈叔宝见杨坚越发得势,心中自然是忌惮,担心有朝一日杨坚率军南下直接攻入建康,他便是毫无招架的能力。之前隐士梁泽木向他谏言要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却一件事情都没做,只是一味地沉迷在酒色之中。此次见尉迟勤要举事,趁机要了淮河以南的领土,答应愿意支援大军二十万以为策应。(。) 第316章 为夫夺权(下) 北边的突厥也答应了尉迟勤,可以支援八万铁骑,尉迟勤分别策反了相、卫、黎、毛、洺、贝、赵、冀、瀛、沧、胶、光各州,共计大军三十万,各州将领约定了时日起事,准备并分多路直取长安。 可惜的是,尉迟勤是一个贪得无厌、胸无大谋之人,起事之前,频繁地向朝廷索要军粮,目的是倘若起兵失败,囤积起来的军粮哈能让自己独霸一方,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引起了高颍的疑心。 自从宇文阐登基以来,杨坚命高颍做尚书左仆射,军粮调度由他掌管。高颍派人秘密打探,得到了尉迟勤奉太后密诏准备起事,便将此时告知与杨坚。杨坚并不相信此事杨丽华又参与,只道是尉迟勤假传密诏,准备命杨广顺军前去将尉迟勤捉拿归案。 高颍阻拦住了杨广:“公子莫要着急前去,事情紧急,不能打草惊蛇让这群反叛提前起事,你我前去同夫人协商。” 伽罗听了高颍的话,倒也并不怀疑:“丽华有此心也不为怪,此一时彼一时,只是夫君爱女心切,恐不会相信。” “正是如此啊!”高颍道:“倘若没有太后的密诏,区区一个尉迟勤又怎能策反这么多的将领?眼看他们其实在即,又不能打草惊蛇,如今只有一个计策,只恐怕此计夫人答应,随国公未必答应。” “是何计谋,你尽管说来,再做定夺。”伽罗道。 “也许夫人心中比我更清楚,祸事的根由,皆是因为太后而起,太后则是为了宇文阐,归根结底还是宇文氏和独孤氏之间的恩怨未了。此次叛乱若是不能平息,我们不过是又多了几年的残喘的机会;若是不能平息,恐对杨家又是一场劫难。”高颍看着伽罗的神情深深地触动了,又接着道:“不知夫人能否下得了这个决心。” 伽罗沉吟着,眼角闪现了一点泪光,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杨广揣度着高颍此话的含义:“你的意思是,取宇文氏而代之?” “没错,正应了坊间的童瑶,代周必杨,如今宇文氏的国运衰微,不能给天下黎民带来光明,大周名存实亡,都是随国公父子在苦苦支撑着,不过就是差了一个名分而已。”高颍站起身,看着不远处宫殿:“然而这个名分,有了则生,没了则死。有了名分随国公便是名正言顺地社稷明君,没了名分随国公便是功高震主的眼中钉、肉中刺,怎能不让人拔之而后快?” 杨广想了想:“若是我们此时僭越,恐怕那些打算起事的叛军更加名正言顺了。” 高颍摇头:“非也,非也。公子可不要高看了这些起事的叛军,并没有一个如你的祖父和外祖父那般的忠义当先、视死如归,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罢了,尤其是尉迟勤,乃是贪婪之辈,一定是许了那些起事将领许多好处。倘若随国公此时称帝,再秘密许给起事将领好处,看着大势已定,他们必定会土崩瓦解。” 伽罗也向宫殿的方向望去:“可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在丈夫和女儿之间,让我该如何选择?” 高颍接着道:“倘若夫人此时心软,他日叛军杀到,太后身为独孤氏后人,恐难保性命。在太后的名分和性命之间,夫人希望她留下哪一个?” 伽罗闭上眼睛,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下来,她叹了一口气:“你说吧,我们该如何做?” 高颍和杨广见伽罗答应了,心中大喜。 高颍道:“此时只能你我密谋,不可让大司马得知。夫人还记得宇文述吗?自从他上次劝进,被太后剥夺了爵位,连降三级,我们正可以启用此人,有了知遇之恩,他必定会竭力协助夫人的。” “为何要启用一个外人?”伽罗困惑了:“我的三个儿子个个都是有勇有谋的呀。” “夫人不知,若是三位公子,必定不会对太后过于心狠,恰恰是这么个外人才方便。”高颍道。 伽罗点头:“只是一定要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伤了丽华母子的性命,只是逼着小皇帝禅让即可。” 高颍秘密拜访宇文述,并送上了千两黄金,把此次来的目的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宇文述。有过一次失败经历的宇文述,变得谨慎了:“左仆射上次让我劝进,结果让我落得里外不是人。此次若是再失败了,恐怕连身家性命都不保,我不去!” “将军此言差矣,剥夺了你爵位的是太后和小皇帝,并非是随国公。”高颍继续撒谎:“自从将军上次劝进,随国公便对将军信任有加,随国公何尝不想做皇帝,只是上一次你我都失算了,先皇刚刚去世,我们就欺负人家孤儿寡母,这让随国公遭天下人唾骂不是?再者,自古以来篡位者,都要三进三辞,而你我只劝进了一次,随国公怎么可能答应?” 宇文述听着也有道理:“这一次劝进,随国公会答应?” “至于这一次嘛,我们逼着小皇帝写下禅让诏书,有了这个,随国公想辞也辞不掉。”高颍说道。 宇文述觉得此言甚是妥当,于是,清点了一千精锐,趁着月色,悄悄开了城门进入长安城,与伽罗会面。 伽罗假借太后宣她入宫的名义,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这一路也不是很顺利,自然也引起了宫中侍卫的疑心和盘查:“夫人,太后和圣上都已经睡下了,并不曾有宣,还请明日再来。” “你们这些饭桶,难不成怀疑我假传懿旨?”伽罗指着侍卫的鼻子骂道:“我看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子,还需要你们这些下人多管闲事?退下!” 这些侍卫都是杨坚亲自派来保护杨丽华母子的,倒也是忠诚得很:“君命在身,还请夫人见谅,若是再敢向前一步,怪不得我们不客气。” 伽罗见侍卫软硬都不吃,便命宇文述动手,刀光剑影之处,又是血流成河,早已经惊动了已经进入梦乡的杨丽华母子。(。) 第317章 禅让诏书(上) 小阐儿本在杨丽华的怀中安睡,听到外面有刀剑的声音,惊醒了:“母后,外面怎么了,我怕!” 杨丽华明白又是兵变了,从容不迫地给宇文阐穿上龙袍,自己也是一身华服,打开永寿宫的大门,静静地等候着,抚摸着宇文阐的脸蛋:“阐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慌张,要有皇帝的样子,知道吗?” 伽罗带着宇文述的一千精兵转眼间已经到了永寿宫门外。 “独孤伽罗!”杨丽华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带兵前来逼宫:“深更半夜你带兵私闯皇宫来做什么?” 伽罗摆一摆手,让高颍和宇文述等人原地待命,自己走上前去,和蔼可亲地要伸手去抱小阐儿:“来,让外祖母抱一抱。” 杨丽华将阐儿紧紧地抱在怀中:“不许碰我的孩子,你这个没人性的狼外婆!” 伽罗依然笑盈盈:“阐儿,你每日上朝之时,坐在大殿的龙椅上,是不是很难受?” 小阐儿天真地点头。 伽罗又问道:“那你还想不想坐在那个椅子上了?” 小阐儿摇头。 伽罗接着问:“想不想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每日都自在地玩耍?” 小阐儿的眼睛里露出期望:“想!” 杨丽华把小阐儿拉到身后:“独孤伽罗你够了,他不过是不懂人事的小孩子,从他手里夺皇位,你于心何忍?” “阐儿已经说了,他不想坐这个皇位,你何苦要逼着他坐?不如让给想坐这个皇位,又有能力坐得稳的人。”伽罗正颜厉色:“杨丽华你也应该明白当下的形式,识时务者为俊杰,就让阐儿和别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去玩耍。待到他退位之后,我会保证你们母子二人的荣华富贵。” “何必如此?”杨丽华半嘲笑的语气:“当初我母子二人想将皇位让与你们,你们却假装仁义,而今龙椅还没有焐热,你们又要抢了去,变脸比变天还快,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吗?” “你父亲是真想辅佐你们母子,可你,杨丽华竟然密诏尉迟勤联合了各州几十万大军,又里通外合突厥和陈国,宁肯割地也要谋害你的亲生父亲吗?”伽罗咬了咬嘴唇,闭上眼睛:“丽华啊丽华,莫要怪母亲我狠心,如若非要我在你和你父亲之间选择,我只能选择你父亲。你可知若是我此时心软,杨家又将是万劫不复之地,到那时就连你也” “不要狡辩了!”杨丽华道:“你今夜踏入我皇宫伊始,我便与你杨家恩断义绝了。我生为宇文氏的人,死为宇文氏的魂,谁要是从阐儿手中夺走皇位,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独孤伽罗,你来啊,杀了本宫,这天下便是你杨家的了!” “你是要逼我吗?”伽罗的嘴唇被咬出了鲜血:“你以为我想从一个小儿手里夺皇位吗?你以为我想让后世之人唾骂我吗?可是为了杨家也是为了你,我不得不这么做。自从你外祖父开始,独孤氏和宇文氏的恩怨就从未间断,今日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伽罗向身后招手,宇文述得令,带兵上前从杨丽华手中抢夺小阐儿,杨丽华拼命地护着孩子不肯松手,手臂上也被士兵的剑误伤流血不止。伽罗看着受伤的杨丽华心痛不已,却只能强迫着自己不能心慈手软,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宇文述得到了伽罗的暗示,更不惜手段地抢夺小皇帝,杨丽华本来还对母亲抱有希望,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杨丽华幻想着母亲能动了恻隐之心,可恨的是她的幻想破灭了,当阐儿被宇文述从怀里抢走的那一刹那,杨丽华的哭声撕心离裂肺:“独孤伽罗,你灭绝人性——” 接下来便是宇文述以宇文阐为要挟,将事先你好的禅让诏书拿出来,逼迫杨丽华在诏书上盖上传国玉玺,才将小皇帝还给了杨丽华。杨丽华抱着惊魂未定的小阐儿,母子二人相拥而泣,望着伽罗离去的背影,杨丽华恨得咬牙切齿,奈何那是养育自己的母亲,又能怎样呢? 伽罗走出皇宫之时,恰巧遇到李渊带着兵卒前来护驾,原来杨丽华命太监悄悄向杨坚通风报信,可惜的是他晚来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伽罗拿着禅让诏书离去了。 杨坚得知伽罗逼宫一事,胸中燃起了无明业火:“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从自己的骨肉手里夺皇位,这让我杨坚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足,又让后人如何咒骂我杨坚?” 伽罗道:“事已至此夫君没有退路了,这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便是要咒骂,也有我伽罗一人担着。即便是遗臭万年又何足惜?宇文氏的江山又何尝不是从别人的手中抢来的?如今天下形式即将大乱,莫非夫君要看着天下分崩离析、百姓生灵涂炭吗?” 高颍进言:“尉迟勤纠集了三十万大军联盟,拿着太后的密诏要讨伐随国公,要想让这群乌合之众瓦解,只有以天子之名义号令群雄,这也是众望所归,是为天下苍生着想,随国公莫要再犹豫了。” “你给我闭嘴!”杨坚气愤道:“你高颍一向都是足智多谋,可今日看来却是满腹祸水,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果不是你的撺掇,伽罗怎么会铸下如此大错?” “夫君休要责怪高兄!”伽罗道:“我身为丽华的母亲,你以为我看着她身心受挫,我不心疼吗?丽华是我十月怀胎所生,生她的时候恰逢我难产,在我们流落天眼之时,是她给了我们希望。把她送进皇宫的是我,让她此生受尽折磨的也是我,我的心比你还痛啊!可是心痛又能怎样?宇文氏害死了我的父亲,我的姐姐,害得我独孤氏家破人亡,而今又要悲剧重演,看着我的夫君和杨家也要面临厄运,你还让我坐视不管吗?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即大位,要么把我杀了向小皇帝请罪,做你的忠臣去!”(。) 第318章 禅让诏书(下) 杨坚被逼着接受了小皇帝宇文阐的禅让,被逼着篡位开辟了杨家一统天下的征程。 杨坚即位之后,改国号为大隋,废宇文阐为介国公,废杨丽华为乐平公主,封杨勇为太子,封杨广为晋王,封杨俊为秦王。封高颍为齐国公,拜为左卫大将军。 伽罗自然而然地便是皇后了。 高颍一边筹备着杨坚的即位大典,一边暗中派人联络叛变的各州将领,许诺给他们好处、封赏他们爵位,再将他们换了驻防,叛军联盟土崩瓦解。尉迟勤孤木难支,杨广率军攻破了青州城,将尉迟勤斩杀了,至此这场叛乱被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乐平公主杨丽华带着小阐儿出皇宫去了,上了马车之后,小阐儿便在她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很是安详,不似往常一般睡了一会便闹腾。 难道是小阐儿累了?杨丽华看着孩子的小脸蛋,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事实上她心里明镜一般,这般臣强主弱的局面,即便是杨坚不篡位,将来也防备不了她的几个兄弟不会有异心,过往的朝代皆是如此。杨氏家族日益壮大,而宇文氏日渐凋零,外戚专权最终的结果必定是取而代之。 也许应该是值得庆幸吧,从此杨丽华便没有了太多的负担,回头看了一眼居住了这么多年的皇宫,而今走了出来,好像是大刑获释之后,又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重新获得了自由。杨丽华记得那日母亲问阐儿,想不想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自在地玩耍,眼看着孩子的愿望就要实现了,确实应该值得庆幸才是。 杨丽华望着马车外熙熙融融的街市,好久没有凑热闹了,好久没有与民同乐了,想着以后可以每日带着阐儿出来玩耍,给他买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还有各种杂耍,南来北往各色的人等,这些都是阐儿向往却没有机会接触的。 “阐儿,快看,那边有耍猴的,你不是想知道猴儿长什么样吗?”伽罗摇晃着怀中的宇文阐,“阐儿?醒醒啊!” 宇文阐睡得如此之沉?杨丽华意识到了不妙,用手试探了阐儿的脉搏,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她震惊却又在意料之中,作为前朝废帝,杨家人怎么可能留他活下去,只是没想到,竟然就让他这么快死了,他还没来得及看外面精彩的世界,还没来得及像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玩耍 杨丽华想起在出宫之前,杨广给阐儿一个苹果吃了。 杨丽华默默地抱着阐儿,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抱着,她虽然不是孩子的亲娘,可却亲手把孩子拉扯这么大,更胜似亲娘一般的疼爱。 自从宇文赟死后,宇文阐便是杨丽华唯一的希望,而今,连希望杨家的人都不愿意给她,她恨死了杨家的人,恨死了那个夺走了她一切的亲生母亲——独孤伽罗! 伽罗得知宇文阐的死讯,也是意外,质问杨广:“他还是个孩子!” “可他还是前朝的皇帝,”高颍替杨广解释:“只要他还活着,总会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拿他作为幌子,来坏我大隋的江山社稷。” 杨坚只好以帝王之礼厚葬了宇文阐,允许他进入周朝皇陵,并追封谥号为“静帝”,然而,无论伽罗和杨坚事后做出多少补偿,依然化解不了杨丽华对他们的仇恨。 沙华本想毁掉杨家,却不料如此谋事不机密,竟然成就了杨家的大隋天下,她自然是不能心甘情愿的了。而今杨丽华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沙华觉得恰恰可以利用,便假装前来安慰杨丽华,看着时机成熟,便对杨丽华道:“你真的想抱阐儿的仇?皇后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她夺走我一切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她的亲生骨肉?”杨丽华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忧伤和仇恨交织起来的血丝:“我虽不会要她性命,却也不能让她过得比我好,要她也体会我生不如死的感觉。” “好!”沙华会心一笑:“想让你母亲生不如死其实也不难,其实做不做皇后,对你母亲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你母亲人生之中最宝贵的是你父亲,如若有人把他给抢走了” “姨母的意思是说”杨丽华抑制不住兴奋。 “没错,既然你父亲已经是九五之尊,有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你父亲宠爱了你母亲大半辈子了,男人嘛,总面对一个女人,也许早就厌烦了。”沙华拍了拍手,一个貌美的丫鬟走了过来:“此人公主可认得?” 杨丽华仔细打量了这丫鬟:“看着眼熟,却又好像没见过。” 沙华见杨丽华认不出来,放下心来:“是我收留的一个流浪女,无父无母的,看着有几分的姿色,便留在我府中做了贴身的丫鬟,她名字叫文儿。虽然是个丫鬟,我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教她诗书棋琴,倒也有些才艺。” 杨丽华再仔细打量了文儿:“确实有几分的贵族气质,真不像是流浪女。” “倘若公主看着顺眼,何不找机会献给你父皇?”沙华道。 “姨母是想以美人计色诱父皇吗?”杨丽华有些不自信:“你是知道的,我父亲一向为人正派,虽然这丫鬟有几分美色,我怕” “当然,这丫鬟不过是其中之一。”沙华接着道:“我还会怂恿大臣吗进言,为你父皇遴选嫔妃,此乃国家大计,想你父皇应是不会拒绝的。” 杨丽华觉得身为妥当,便将文儿留在身边。 这一日,杨丽华假装心绞痛,惊得伽罗和杨坚前来探望,杨丽华却指明不让伽罗进门,伽罗以为杨丽华仍然对她怀恨在心,对杨坚道:“你替我照顾好丽华,我且回宫去了。” 杨坚见了杨丽华气色很是憔悴,御医却说:“公主不过是过于抑郁,并无大碍,只要好好调理,放开心怀,很快便能气色好转的。”(。) 第319章 夫妻离德(上) 杨丽华有意让文儿给杨坚斟茶、展示才艺,这文儿身上确实有一些不一样的媚骨,一颦一笑之间,竟然迷得杨坚有些意乱神迷,虽然喝的只是茶水,却已然有了几分的醉意。 文儿在给杨丽华斟茶之时,依然用眼角的余光挑逗杨坚,不知不觉将茶水漫出,弄湿了杨丽华的衣衫。 “文儿,放肆!”杨丽华假装愠怒:“圣上再次你竟然如此失礼?刚得了圣上的褒奖便不知自己只不过是个丫鬟,来人啊,拉出去给我重重打二十大板!” 家奴上前来将文儿拖拽了出去,文儿求饶:“公主饶命啊,陛下救我,陛下!” 杨坚心软:“住手!丽华啊,丫鬟不过一时失误,不至于挨二十个重板子,女儿家身子骨哪里受得了,打不死也是残了。” 杨丽华气鼓鼓地:“父皇不知道,这丫鬟何止是今日失手,平常往日里,竟然是小姐脾气,使唤不动她倒也罢了,总是跟我顶嘴,早就不想留她了,不打板子也可以,让她自己走吧!” 文儿楚楚可怜:“公主为何要赶我走?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可这个家容不下你,你走吧!”杨丽华摆手让家奴们把文儿拽走。 “看着丫鬟倒也是挺机灵的,不如让她随朕回宫,做一个宫女,倒也是给她一个去处。”杨坚替文儿求情:“你看可好?” 杨丽华假意:“这等丫鬟父皇要她何用,平白无故倒是给父皇添了乱去。” 文儿忙跪下谢恩:“谢陛下搭救之恩,文儿感激不尽。” “也罢也罢,幸得今日又父皇在,也算是你运气好,去了宫中可不像我这里一般自在,宫里都是有规矩的,若是再像现在一般毛手毛脚,挨的可不只是板子!”杨丽华教训了一句文儿。 文儿随着杨坚入了皇宫,伽罗见有一个生面孔,便问道:“这是何人?” 杨坚便把文儿的来历说明了,伽罗仔细看了又看:“夫君,你说她是个丫鬟?可我怎么看着她倒像是哪个贵族的小姐。” “不过多了几分姿色罢了,夫人何必多疑,哪有谁家的小姐出去当丫鬟的?”杨坚脱下衣服,文儿倒是眼尖,便要上前去伺候。 伽罗挡在了文儿面前:“让本宫来,你这个新来的宫女,且去总管那里报道,让他们给你安排事情做,不是谁入了宫就能伺候圣上的。” 杨坚虽然有些不舍,却也只能忍耐着,不能让伽罗看得出。伽罗却也留意了杨坚的神情,明白男人这是男人的通病,却也不动声色,替杨坚换了衣服之后,夫妻二人便就寝了。 次日早朝,杨广建议:“父皇登基以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万国来贺。唯独江左的陈国偏安一隅倒也罢了,还曾经伙同尉迟勤要谋取我大隋江山。孩儿请命,亲帅大军扫平江左,成就父皇霸业!” 杨坚欣然点头:“我大隋以占据天下三分之二的疆土,却何忍坐实南陈偏安?如今天下之人都盼望着江山一统,而今我大隋数年来的休养生息,已经有了攻打南陈的实力。南陈虽然富庶,却兵马不强,君主暗弱、臣子无能,想打下他们并不难。故而,朕意是要么不打,要么一仗定乾坤,此次若是南征,必定是举国之力,诸位爱卿都私下可以商议商议一个完全的部署,商议妥当了我们改日再议。” 百官们纷纷表示赞成,然而却在南征谁为主帅的问题上差生了争议。杨勇建功心切:“父皇,儿臣甘愿做南征的主帅,以往东征西讨,皆是晋王随父亲出征,大小功勋不计其数,孩儿也想借此机会立功,以为弟弟们的表率!” 杨广却当仁不让:“太子勇猛可嘉,然而应安守在长安,储君乃是国之大器,若是到了前线,将士们是用心打仗呢,还是分散精力保护太子呢?” “三弟也太小看我了吧?难道就你能打仗,我只能窝在这里像一只乌龟吗?”杨勇不服。 看着两个儿子争来争去,杨坚有些为难,按理说作为太子的杨勇,以往未曾打过太多的仗,若是将来做了皇帝,必然威信不足以服众。可是晋王杨广有勇有谋,他若是能做主帅,必定胜算更大。最重要的是,伽罗最喜爱的便是杨广,不让他去建这盖世之功,回去怎么和伽罗交代呢? 杨坚问计百官:“诸位爱卿觉得,谁做主帅更为合适?” 百官们哪敢言语,这是圣上的家事,推荐谁都可能得罪另一方,关乎自己将来的仕途。 高颍出列:“臣举荐晋王杨广,为主帅者,最为重要的是知天时、明地利、通人和,此三样晋王全部占据,非他为主帅不可!” 杨坚来了兴味:“高爱卿说来看看,广儿如何占据了这三个要素?” 高颍侃侃而谈:“陛下可记得当年老夫人崔氏流落南陈之时,是晋王前去迎接,实则是去勘探江左地形,试问,我大隋诸位将士,除了晋王还有谁去过南陈?这便是地利!晋王素来喜欢结交士人,更是时常派人前去南陈遍访名师,更是不耻下问,也捐助那些贫困的名仕。在南陈的士族之间颇有名声,欲要取南陈,必先要取士族之心,此为人和也。至于天时,圣上皇威浩荡,我大隋国运昌盛,士气正盛,都想着建功立业。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应该趁着现在,一鼓作气直捣建康!” 杨坚大喜:“好,好啊!朕意让晋王广儿为南征主帅,高颍为军师,宇文述为行军主管,其他将领各安其职,尽心竭力攻打南陈!” “遵命!”百官们跃跃欲试。 杨坚正打算退朝,忽而又有人出列:“陛下,臣还有一事请奏!” “说吧!”杨坚看此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史言官。 “臣请陛下遴选嫔妃、充实后宫,为皇族血脉千秋大计着想。”那言官道。(。) 第320章 夫妻离德(下) 遴选嫔妃、充实后宫的谏言,得到了群臣的一致附和,杨坚起先也以别的借口,诸如不能奢靡、不能铺张之类的话语搪塞了,见群臣众志成城却也有些忘乎所以了,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命臣下着手去准备,要在昔日的北周和北齐的贵族及笄子女当中遴选才貌惧嘉的子女。 群臣议论得热闹,只有一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杨坚是看在眼里的,此人便是高颍。看着高颍板着面孔,杨坚心中很是不爽,却还是要问:“高爱卿啊,关于此事,你是何见解?” 高颍道:“回禀陛下,臣并无见解,只是” 看着高颍欲言又止,杨家又道:“只是什么,直言无妨。” “只是此事应询问过皇后的意见,方可再行商议!”高颍的这句话命中了要害,杨坚担心的恰恰就是伽罗不会答应,也恰恰不想让伽罗这么快就知晓,本打算让大臣们去张罗,自己加装不关心,只要伽罗不主动问,他就没打算主动向伽罗坦诚,糊里糊涂就糊弄过去罢了。而高颍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此事若是问了伽罗,哪能还有下文? 群臣也都闭口不言了,只是看着杨坚有些慌张,谁人不知杨坚和伽罗一直以来都是恩爱有加,当然了,坊间也有不好的传闻,说是杨坚惧内一直不敢纳妾。 御史言官继续谏言:“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可如今后宫无人,皇后做得了谁的主呢?臣建议尽可以按部就班地张罗,皇后圣明怎会阻拦?” 群臣也都觉得甚是有道理,杨坚便依言官所言,且去张罗,便退了朝。然而,高颍仍然是追着叮咛杨坚:“陛下回宫之后,请务必询问皇后的意见。” “好好好,朕知道了!”杨坚很不耐烦,心中暗骂高颍是个讨厌的家伙。 回到宫中之后,面对着笑意盈盈又对他嘘寒问暖的伽罗,杨坚怎么也都开不了口。 其实,朝堂之上百官的议论,早已经传到了伽罗的耳朵里,伽罗只是装作不知,等着杨坚亲自开口。 遴选嫔妃的事情如火如荼地筹备着,可伽罗等了若干日,也未见杨坚提起半句,心中不免有些凉意。想起当年新婚之夜,杨坚曾经向她许诺过一生一世的守候,如今却将要化作泡影。 眼看着遴选的日期就要临近,高颍却不见伽罗有任何的表态,便亲自入宫觐见伽罗:“皇后可知圣上遴选嫔妃一事?” “本宫知道。”伽罗虽然故作处变不惊,实则内心隐隐作痛。 “皇后既然知晓,却为何不阻拦?”高颍替伽罗心酸:“难道连皇后也忘了你们新婚之夜的誓言了吗?” “如今圣上乃是一国之君,却要忍受坊间惧内的传闻,有损圣上的尊严。”伽罗叹息:“身为圣上的妻子,我又怎能如此鸡肠小肚呢?” “换后贤良固然是好,难道皇后忘了,明敬皇后是怎么死的吗?忘了乐平公主当年挂在正阳门外的事情了吗?这些血淋淋的过往仍然历历在目,臣时常都在恶梦中惊醒!”高颍说道。 “不要胡言乱语!”伽罗虽然表面上在训斥高颍的不敬,却早已脊梁骨冒上来一阵阵的寒意。 “臣冒死谏言,不是胡言乱语。历来宫斗险恶,这并非是纯粹争风吃醋这般简单,宫斗的背后往往也是贵族之间利益的角逐,即便是贤良如皇后,也难免不会遭到歹人的陷害啊!”高颍慷慨激昂地说道。 伽罗沉默不语,是啊,高颍说的何尝又不是呢?姐姐茱儿当初若不是因为徐贵妃的歹毒,不是因为背后宇文护势力的不择手段,也不会死得那么悲惨。女儿杨丽华当初若不是天中皇后的陷害,不是尉迟迥的争宠,也不会险些丧命。这些过往仿佛就在昨日,血的教训又怎能无视? 林选嫔妃的当日,杨坚喜滋滋地亲自去看,见到如此之多的年轻美貌的贵族子女,正当花季年华,水灵灵的多么诱人。恍惚间杨坚便想起来年轻时候的伽罗,更是比眼前的这些女孩子要美貌得多,想起了新婚之夜对伽罗的誓言,不知不觉中愧疚之情又油然而生,犹豫了一下,想转身离开。 主持这次遴选的正是宇文述,他想在出征南陈之前,再立一个大功好好表现,见杨坚有退缩的意思,拉住他道:“这些女孩子们很多是千里迢迢赶来的,就是为了能看一眼陛下也没有遗憾了。” 杨坚觉得走也不合适:“那就开始吧。” 宇文述高兴地宣布:“嫔妃遴选现在开始——” “谁敢开始?”伽罗的一声厉喝盖住了宇文述的大嗓门,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却见雍容华贵的伽罗风华不减当年,更有这些年轻女孩子们比不得的尊贵气质。 伽罗在高颍的引领下,来到杨坚的面前:“陛下,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也不告知本宫,难为陛下这么些时日以来,能守口如瓶,我来的不是时候吧,坏了陛下的好事了?” “哪有哪有,这些都是臣子们操办的,朕也是方才知道。”杨坚搪塞,故意训责宇文述:“谁让你自作主张?还不撤了?” “陛下,这”宇文述有些不甘心。 “圣上都下旨了,还犹豫什么,是想抗旨不尊吗?”伽罗瞪一眼宇文述。 杨坚心里那个后悔,方才不过是场面话,却被伽罗利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宇文述撤了仪式,这么多豆蔻年华的女孩如过眼云烟一般离他而去,杨坚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怎么,圣上不甘心?”伽罗问道:“这些女孩子各个都比你女儿年纪小,圣上能忍心吗?” “皇后你也太不给朕面子了吧?”杨坚看着窃窃私语的臣子们,有些难为情:“今后让朕如何面对臣下?” “人们都说皇帝一言九鼎,我这也是为了陛下履行当年的诺言,陛下早就应该想到今日的局面才是。”伽罗转身离开:“若是陛下执意要选嫔妃,臣妾也不敢阻拦,只是陛下背信弃义,你我夫妻情分也只好尽了。”(。) 第321章 一世恩宠(上) 心存遗憾的杨坚,明白是高颍多嘴告诉了伽罗今日之事,坏了自己的好事。心中甚是不快,堵得慌,就连出征南陈的军事一职,杨坚都想换掉。可也不能如此,不能让别人觉得他杨坚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失去一次宝贵表现机会的宇文述,见杨坚困扰,旁敲侧击地道:“满朝文武竟然只有他不赞成陛下选妃,不赞成倒也罢了,还向皇后告密,真不知他忠心的人是圣上你,还是皇后娘娘。” 杨坚难过:“皇后与高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高颍的父亲高宾曾经是独孤府上的幕僚,故而关系要更加亲密一些,也是常理。” 宇文述添油加醋:“臣并非有意非议,只是臣想不明白,高颍已经过了风华正茂之年,却迟迟不肯成亲,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宇文述的话让杨坚很是在意,大为不快,暗自忖度:“伽罗啊伽罗,你不让朕选妃倒也罢了,是朕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可你如今母仪天下,却不避嫌地与一个外臣走得这般亲近,让朕的颜面何在?” 杨坚心中嘀咕着,但终究还是自己理亏在先,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伽罗的身上,还是想着回去安抚伽罗才好。 生气的伽罗并不想见杨坚,也不让他在永寿宫中就寝,任凭杨坚拍门好话说尽,伽罗依然求追不舍地问:“除非夫君向我认错,否则别想进这个门。” 杨坚在宫人的面前很是狼狈:“夫人,都老夫老妻了,别闹了,快让我进去好不好,别人都看着呢!” “不行!今日你不反省,他日你便又旧病重犯!”伽罗丝毫不肯让步。 “容我明日再道歉可好,我都困死了!”杨坚哀求,等待良久,依然不见伽罗开门,赌气走开:“偌大的皇宫,还没有朕的栖身之所?” 杨坚信步走开,不知不觉中在后花园里遇见了凭栏伤感的文儿。文儿并非是真的感伤,早已知晓伽罗和杨坚闹矛盾,赶早了一步来到后花园,佯装与杨坚偶遇。 “陛下!”文儿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走到杨坚的面前施礼。 “你怎么哭了?”同样感伤的杨坚,动了恻隐之心,替文儿擦掉了泪珠。 “臣妾看这池中的月亮,想着自己孤苦伶仃,在这深宫之中无依无靠,所以”文儿又抽抽噎噎,故作娇弱的姿态,忽而脚下一软,倒在了杨坚的怀中。 杨坚扶住文儿:“你怎么了?” 文儿娇滴滴:“方才奴婢坐在栏杆上,腿麻了站立不稳,冒犯了龙威,还请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啊?”杨坚叹息:“朕与你一样,心情也不好。” “若是陛下心情不好,可容臣妾与陛下抚琴,替陛下散心?”文儿趁势道。 杨坚也不拒绝,便带着文儿来到了长信宫,命人拿琴过来,在文儿的琴声当中,杨坚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次日醒来,杨坚迷迷糊糊地:“夫人,什么时辰了,为何没人叫朕起来?” 杨坚觉得怀中之人似乎有所不同,眼前这个赤裸的后背吹弹可破,正是浸润过月光的芙蓉。 文儿转身:“陛下,你醒了?” 杨坚诧异:“你,你为何在这里?我,我在哪里?” 文儿娇羞:“这里是长信宫啊,陛下莫非忘了,昨夜你我二人在后花园相遇,之后我便抚琴替陛下排解忧愁,而后” 看着文儿更加娇羞和欲言又止,杨坚明白昨日发生了不可言说之之事:“朕,朕糊涂了。” “陛下莫要慌张,奴婢不说便是了。”文儿又故作可怜,拿起锦帕擦眼泪:“奴婢还以为找到了依靠呢” 杨坚心软了,安慰文儿:“朕并非此意,既然木已成舟,朕绝非是忘恩负义之人,必定给你一个名分。” “谢陛下!”文儿赶忙谢恩,生恐再多言几句,杨坚会改变了主意。 杨坚穿好了衣服,上完了早朝,在回宫的路上回味着昨夜的温存,做皇帝这么些时日,昨夜才算是真正享受到了帝王该应有的待遇。在去永寿宫和长信宫的岔路口上,他犹豫了,是去向黄脸婆道歉呢,还是去寻找新欢呢?最终还是选择了去长信宫。 刚来到长信宫门口,却见太监宫女们都惊恐万分地跪在那里,杨坚意识到事情也许败露了,果然,刚踏进宫门口,却见伽罗已经坐在寝宫内。而床榻上床榻上躺着的文儿,竟然是咽喉个破,鲜血流了一地,已经是香消玉殒了! “文儿,文儿!”杨坚心痛不已地冲到床榻前,正准备抱起文儿的尸体,却被伽罗喝住了。 “不要脏了陛下的手!”伽罗并冰冷地喊道。 杨坚哏哏地指着伽罗:“你,你这个毒妇,为何如此狠心?你不让朕选嫔妃倒也罢了,为何连一个宫女你都容不得?” “如若我说这丫鬟不是我杀的,你信吗?”伽罗道。 “不是你杀的?”杨坚冷笑:“难道她是自己死的?” “对,她就是自己死的。”伽罗的回答让杨坚寒彻沁骨。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自杀就自杀,你让我怎么能相信?”杨坚愤恨:“来人啊!” 太监进来。 伽罗站起身:“夫君是想要治我的罪吗?好啊,来吧!” 杨坚气得青筋暴突,半晌憋出一句话:“给朕牵一匹马来,朕要散散心!” 马儿牵了过来,杨坚跨上马背:“谁都不许跟过来!”说罢,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屁,绝尘而去。 伽罗望着杨坚远去的背影,也是委屈,独自垂泪。 伽罗的旧时丫鬟晴儿从外面回来:“娘娘,为何圣上不相信这丫鬟是自杀的?她分明是想离间你们夫妻感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对自己下得了手,真是心狠手辣啊!” 伽罗起身离开:“真不愧是宇文护的女儿,她得逞了,本宫也不让她好活,来人啊,将这个妖孽的尸体扔出去喂狼!” 太监们得令,将文儿的尸体抬了出去。(。) 第322章 一世恩宠(下) 日暮时分,仍然不见杨坚回宫,伽罗有些慌张了,命人前去打探杨坚的下落,侍卫们倾巢而出,搜遍整个长安城都没有杨坚的踪影。 “圣上这是去了哪里?”伽罗着急地打转。 晋王妃萧婉听得了消息,也替伽罗着急:“若是圣上在外面遭遇不测可怎么办?夜色就要黑下来了,圣上身边也没有一个侍卫,得赶紧找到才行!” 去哪里找呢?伽罗也没有了主意,只好让侍卫们深山老林都去搜寻,自己也坐不住了,执意也要亲自去找一找。萧婉拦不住伽罗:“也可,宫人们若是找到了圣上,圣上未必肯回来,只有娘娘亲自出马方才妥当,儿媳一同前往。” 晴儿也道:“奴婢也一同去,向圣上说明此事。” 伽罗带着萧婉和晴儿,漫无目的地找寻了一夜,仍然毫无结果。有侍卫在河面上发现了杨坚的一只靴子被水冲了过来,有侍卫揣测,杨坚可能失足掉落河中遇难了。 惊恐的伽罗抱着杨坚的靴子,跪在河边痛哭失声,一边哭一边忏悔:“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拦着你,是我没有早点派人把你找回来” 伽罗和萧婉在河边哭得伤心,侍卫们沿着河流寻找,依然没有寻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伽罗哭得正伤心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伽罗拿开那只手:“走开!” 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夫人是在哪里找到我的靴子的?” 伽罗转身,杨坚熟悉的背影重现在她的面前,侍卫和太监们都兴奋地欢呼万岁,伽罗走上前去紧紧抱住杨坚:“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我回不来了?”杨坚笑着给伽罗擦眼泪:“昨夜那马儿惊了,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也弄丢了一只靴子,真是够狼狈的。” 伽罗看杨坚有一只脚是光的,蹲下身子亲自为杨坚把靴子穿上:“那后来呢,怎么不回去,让我们好找。” “我本来也想回去的,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桃花庵。”杨坚指了指桃花林深处:“想起来当年老夫人逼着我在佛前立誓,此生都不能负你,是我对不住夫人。” “当然是圣上对不住夫人了。”晴儿说道:“圣上不知道那文儿是什么人吧,她可是宇文护的女儿!是我亲眼看着她被四小姐收进了李府,给她换了名字,否则,平常的丫鬟哪里有这般灵气?我昨日才知道她进了宫,明白大事不妙,她一直都惦记着报父仇,若是在圣上身边待久了,恐怕就” 萧婉替雨儿补充:“昨日确实是那丫鬟自杀的,娘娘不过是去说了她几句,若非是晴儿姑娘赶来道破她的真实身份,她见瞒不住了,便以这种方式来离间圣上和娘娘。” “原来如此,”杨坚听了之后汗颜,更加羞愧了:“夫人,这次是我杨坚错怪你了。” “何止这次错怪?”晴儿不依不饶:“难道圣上不还在怀疑高颍还对娘娘有请吗?” “晴儿,你可知这是忤逆犯上?快闭嘴!”伽罗阻止晴儿。 “不,我偏要说。”晴儿接着说道:“这些年来,左卫大将军一直都在向我提亲,我没有答应,因为斛律光去世之后,我就没想过再嫁。此事不但娘娘知道,就连四小姐都把他挡在李府门外好几次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杨坚更加羞赧,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罢了罢了,事情都已过去,夫君无事便好,百官们都等着呢,我们快写回去!”伽罗挽着眼见的手:“夫君的马儿也没了,不如我们同乘一匹?” 杨坚便似年轻时候一般,把伽罗抱在了马背上,夫妻二人在侍卫们的簇拥之下,在朝阳的照射之下,欢欢喜喜地回长安去了。(。) 后记 仁寿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夜,新建成不久的仁寿宫忙忙碌碌,御医们进进出出,五十八岁的伽罗撑着最后一口气,躺在杨坚的怀里,望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儿子、儿媳妇、女儿和孙子们,却依旧没见到杨丽华。 “丽华呢?丽华”伽罗艰难地说。 杨坚用苍老的手,擦拭着伽罗的眼角,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夫人,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丽华她,她一定还恨着我”伽罗眼角滑落下来一滴老泪:“她,是不会原谅我了,罢了,罢了,她不愿意不愿意见我最后一面就,就不强求了” 伽罗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杨坚紧紧握住她的手:“再坚持一会,丽华一定会来的。” “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最后还有夫君不离不弃,信守当年的誓言,天下的女人谁能像我富贵荣华一世恩宠我是天下,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伽罗不住地喘息,“唯一的遗憾是丽华不肯原谅我人这一辈子谁没有一点遗憾?只是丽华的遗憾比我多得多她是天下最苦命的女人!” 伽罗最后一口气断了,闭上眼睛安详地睡去。杨坚仰天长啸,仁寿宫内哭声震天,伽罗走完了自己坎坷又传奇的一生。 安葬了伽罗之后,杨坚命人修建了历史上最大的佛寺——禅定寺,为他一世恩宠的伽罗祈福。在沉痛的思念之中,杨坚一直郁郁寡欢,在伽罗死去后的两年,即仁寿四年七月,杨坚因思念成疾病逝,杨广即皇帝位。 杨坚被追谥为“文帝”,伽罗被追谥为“文献皇后”,两人合葬一处,这是中国历史上仅有的一对坚贞不渝的夫妻,在皇权至上的古代,这是难得的美谈。 伽罗和杨坚经历了坎坷的一生,大半辈子都在与宇文氏的恩怨中求生存,在生存中不断地强大,学会了自我保护。虽然伽罗亲手结束了与宇文氏的恩怨,顺便帮夫君建立了天下一统的大隋王朝。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大隋王朝,依然还是毁在了宇文氏的手中。在隋末,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葬送了岌岌可危的大隋王朝,这些都是后话了。 独孤皇后伽罗传到此结束,谢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图书版将在明年出版,希望喜欢这部的亲们能继续支持。未来一两年内,将会有关于独孤伽罗的影视作品上映,大家观影观剧的同时,记得看我们的哦,给你还原那个时代背景下最贴近真实的独孤伽罗。 明年一二月分,将会开一部新书,希望喜欢的朋友能继续支持,有你们的鼓励,才有我写作的动力!特别提醒,这本在起点是唯一的授权哦,如若在起点以外的网站看到它,肯定是盗版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盗版多了,作者没有写作的动力,将不会有更多优秀作品呈现给大家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