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沉婚》 第一章 叶静宜将最后一点工作做完后,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关掉电脑,准备去卧室睡觉,便听外面传来开门声,陈延舟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出现在门口,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他正在换鞋,抬头见静宜正靠着墙壁看着她。 他白衬衣前两颗未扣,露出性感的锁骨,陈延舟有健身的习惯,身材一直保持的不错,骨骼匀称,身形健美,他将衣服搭在衣架上,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 叶静宜去给他接了杯温水,平静的说道:“正准备睡。” 他点了点头,头脑混沌,今晚应酬,喝了不少酒,他对叶静宜说道:“你去睡觉吧,我坐一会。” 叶静宜也不再管他,自己一个人回了卧室睡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非常想要睡觉,意识却非常清醒,这种感觉十分痛苦,她努力平息几分心底的烦躁。 正在她酝酿了一阵的睡意后,迷糊之中陈延舟从身后贴了过来,他贴着她的身体,一只手在她胸前的肌肤细细描绘。 静宜全身绷的死紧,她一动不动只敢装睡,耳边呼吸温热,只听到陈延舟轻声笑道:“你都不知道喘气吗?” 他知道她没睡着,所以故意逗弄她,静宜心底有些气愤,她转过身看他,在黑夜里,男人的眼睛黑亮,接着他夺去了她嘴里的呼吸。 男人在耳边喘着粗气笑道:“陈太太,就算我技术不好,你也不用这么僵硬吧?” 叶静宜脸色发烫,又觉得自己有几分矫情了,她两只手臂攀上他宽阔的背脊,在他猛烈的撞击下,整个人如置身云端,或许是陈延舟今晚喝了酒的原因,一直故意折腾她,虽然他每次都可以算的上非常温柔,前戏也总会让她软成一滩水,但是在这过程总是竭尽所能的折腾的她浑身无力。 结束后,静宜睡意来临,陈延舟亲了亲她侧脸,轻声对她说道:“明天一起去接灿灿。” 叶静宜经他提醒才想起这回事,迷糊着嗯了一声,复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也一直不安稳,一只手总是在她身上游移,她皱了皱眉,一巴掌拍了过去,迷糊听到某个男人闷哼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醒来七点钟,她起床洗漱准备早餐,今天周六,陈延舟不用上班。 她准备了自己的一人份早餐,顺便榨了一杯豆浆喝掉,她快吃完早餐的时候,陈延舟竟然起来了,惺忪着双眼看她。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要上班?”他吃惊的问道。 静宜冷静的瞥了他一眼,“今天有一场会议。” 陈延舟脸色不是很好,几步从上面下来,“昨晚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接灿灿。” 静宜已经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拍了拍护肤品,顺便冲进书房整理自己的策划书,“今天大概下午四点散会,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陈延舟有些不满,“你那破工作能挣多少钱,我看你是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 静宜回过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惯例的讽刺笑道:“自然跟你没法比。” 陈延舟哼了一声,他去浴室快速的洗漱,刮胡子,他穿了一身非常休闲的白色衬衣,衬衣前两颗未扣,身材颀长。 叶静宜将文件整理好后出来,发现陈延舟竟然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了,她受惊不小,“你这是干嘛?” 陈延舟手里拿着车钥匙,对她说道:“我送你去公司吧?” 静宜条件反射的拒绝,“不用了,公交地铁都很方便的” 陈延舟以前倒有考虑过给叶静宜买车,不过她考了几次驾照都没考过,再加之她向来方向感很差,索性从此以后就坐公交地铁出行。 陈延舟以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走吧,再啰嗦就要迟到了。” 静宜无奈,只得让他送自己过去,上了车后,她礼貌客气的对他说谢谢,陈延舟哼了一声,“不用客气。” 好友崔然对于她与陈延舟之间的相处模式,时常表示不能理解,或许在外人看来确实如此,他们结婚七年,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不过两人之间相处总给人感觉带着一股客气生疏。 静宜不知道陈延舟是否能称得上为一个好丈夫,但是无可争议的是,他绝对是一个好父亲,他对于女儿陈灿灿可以说是宠溺至极,十分纵容,因此四岁的女儿谁都不怕,反倒对她这个母亲有几分敬畏。 静宜平时挤公交地铁总会保持神经高度紧张,此刻坐在舒适的座位上,睡意又忍不住开始上涌。 她半眯着眼睛,车厢里非常安静,陈延舟开车时不喜欢放音乐广播,不过陈灿灿喜欢听,因此他车载音响里都是陈灿灿的儿歌。 她眯了大概十多分钟又重新睁开眼,遇到堵车,陈延舟两手握着方向盘,眉眼紧锁,静宜的注意力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指节修长干净,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再往上,只见手腕上戴着手表,颜色有些泛旧开始掉漆,静宜对那只手表无比熟悉,他最爱带的那只,即使他的抽屉里有各种牌子各种款式的不同手表,他却仍旧喜欢带这只。 一个人念旧是好的,可是在感情里念旧,并不算好品格。 静宜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有时候女人容易钻牛角尖,她也不例外,就好像那几年她作为一个旁观者,旁观了自己丈夫与别人的爱情。 算不得什么好的回忆,甚至这么多年她几乎下意识的不会去想起那些往事,每当想起一分,心底的某种情绪便会增加一分,连带的看着身边的男人也变得不顺眼起来。 叶静宜将手机蓝牙连上车载音响,点开歌放了起来。 陈奕迅低沉嘶哑的独特嗓音传了出来,是那首粤语歌《一夜》,静宜听了开头便又泄愤的关了音响。 遇到堵车,陈延舟看了看时间,皱眉问道:“早知道应该坐地铁的。” 叶静宜笑了起来,“我都让你不要送我了,你自己要送。” 陈延舟是好心没好报,“至少看在我大周末好心送你上班的份上,你不觉得应该说声谢谢吗?” 叶静宜吃惊,“我之前明明就提醒过你了,你自己没事找事。” 陈延舟无言以对,又说道:“你最近要升职了吗?” 叶静宜挑眉看他,“怎么?” “如果我有员工像你这样热爱工作,我肯定非常愿意给他升职加薪。” 叶静宜笑了起来,“你是嘲笑我还是怎样?” 静宜十分确信这家伙就是故意讽刺她的,她说话语气也冲了些,陈延舟神经质的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生理期没到吧?” 静宜白了他一眼,将额前的碎发揉乱,烦躁的说道:“更年期提前行了吧。” 陈延舟对于她时常阴晴不定的脾气已经早有见识,索性不再自讨没趣。 其实平时在外,静宜一向是温婉淑女,人如其名,从小到大,她都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读书成绩好,私下性格好,从老师到同学,从邻居到同事,认识的每个人总会夸静宜一句,这个女孩真乖巧。 好友崔然时常会打趣她,“你就不能对你老公好点吗?” 天地良心,静宜发誓自己对他已经称得上非常好,那是因为他们这些外人不了解陈延舟的恶劣本质,静宜在与陈延舟交锋的过程中,没有一次占了上风,时常是她被气的半死,那厮还能嬉皮笑脸的看她抓狂。 车子很快到了静宜公司楼下,她利落的下车,“你回去吧。” 陈延舟没好气,“利用完人就扔,不带你这样的。” 静宜乐不可支,“你让我快要迟到了陈先生。” 陈延舟哼了一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应该感激下我吗?” “那你如果每天都送我,我可能还会感动下,你说说咱们结婚七年,你送过我几次。” 静宜真不是吃醋,不过是为了故意奚落他一番,陈延舟自讨没趣不搭话,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叶静宜在心底暗暗想,说不定这家伙才是更年期提前到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事找事装什么二十四孝好老公? 静宜恰好踩着点的到公司,她在一家广告设计公司上班,她业务能力不错,与人为善,在全公司上下都有着有口皆碑的好名声。 静宜的直属上司叫李锋,是一个做事果决,爽朗干脆的东北男人,静宜在他手下做事也算合作愉快,她当初就是被他给招进了公司,她不是本专业,也没有相关经验,一开始只是跟在李锋身边当助理打杂,后来慢慢的会交给她一些case负责。 现在公司发展不错,高层有意安排李锋去上海担任要职,公司上下就等着李锋离开后,谁能接替他的位子,虽然李锋已经向总部推荐了静宜,不过静宜对此倒没报什么希望,她知道自己在公司里没权没势,除了李锋念及与自己那点师徒关系,对她颇多关照以外,她也确实没什么出众之处。 虽然公司里总会不可避免的有些同事恶性竞争,但是静宜与同事相处向来独来独往,也从来不与人结怨,她性子清冷,与不熟的人也聊不到一块去,因此进公司几年,却也只与亦师亦友的李锋算得上熟悉。 李锋便因此时常教育她,“你个年轻人怎么还喜欢一个人玩,咱们这行就是要多与人交流才行。” 他时常以此为由带静宜去参加一些酒会,虽然大半的时间静宜都在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玩自己的。 其实静宜也算不上内向,因为在工作上,她是一个绝对刻苦的好学生,她能在上百人的会议室里面不改色,言辞清晰的讲解工作内容,可若是让她讲一句工作之外的话,她是一个字也开不了口。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矛盾综合体,陈延舟便时常以此挖苦她“假正经”。 第二章 中午宋兆东邀陈延舟吃饭,他正无所事事,考虑到还需要等叶静宜一下午,索性便同意了。 不过到了后他就有点后悔了,宋兆东一向是会玩的主,两人是童年时期的玩伴,虽然陈延舟读初中以后便去了外婆所在的城市,一直到结婚的时候才在香江定居,不过他们关系倒是一直不错。 单身人士宋兆东平时便玩的比较疯,总会现身于各种夜店派对,家里长辈管不了他,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有可能,或许两只眼都可以闭上。 吃过饭以后,宋兆东吆喝了一群狐朋狗友过来打麻将,房间里烟雾缭绕,陈延舟皱了皱眉,为了避免吸二手烟,索性自己也点燃了香烟。 陈延舟手气不是很好,玩了几局后便下了麻将桌,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已经看了四五次手机了。 宋兆东端了杯酒过来问道:“你等谁电话吗?” 陈延舟深觉自己此番动作有些傻,索性关掉手机,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宋兆东一脸你骗鬼的表情看着他,顺手递给他一杯酒,陈延舟摇头,“我待会要开车,不能喝酒。” 他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灿灿在她外婆家,我待会去接她。”陈延舟回答说。 宋兆东连忙笑了起来,“我觉得你有了孩子以后,怎么越来越朝着居家好男人发展。” 陈延舟掐灭手中的香烟,想起叶静宜说的话,面无表情的说:“好男人,装一装就习惯了。” 宋兆东哈哈大笑起来,“受教受教,结了婚的男人思想领悟果然是不一样。” 宋兆东属于会玩的类型,不过却不知道为何,两人关系这么多年也算很铁,宋兆东一向自诩为黄金单身汉,他最没想到的事情是,自己的发小陈延舟会这么早就步入婚姻坟墓,而且还是一个他从没听说过的一号人物。 毕竟之前陈延舟有一个交往多年的青梅竹马,却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分手了,陈延舟回到了香江,没多久便传出他要结婚的消息。 那时候的陈延舟还处于事业上升期,他辞掉了在深圳的工作回了香江创业,娶了一位对自己事业毫无好处的女人,不是真爱是什么? 不过这其中的原委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清楚了,陈延舟也忘记了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要和叶静宜结婚,或许仅仅是那一个瞬间,心里涌起那个念头,便头脑发热的结了婚。 在此之前,虽然认识几年,他却对叶静宜并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她是个很安静内敛的女孩子,他与他说过的话却不超过十句。 陈延舟等了许久没等到叶静宜的电话,不禁有些烦躁了,他从包间里出来,在走廊上掏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叶静宜,拨通电话。 响了许久那边都没人接,他不由更加烦躁起来,回到包间以后,宋兆东正在招呼众人待会去会所玩。 有相识的人问陈延舟,“待会去不去玩。” 陈延舟摇头,宋兆东过来打趣,“咱们三少是要做居家好男人的,他待会要去接孩子,别影响他做超级奶爸。” 在场男人有几个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宋兆东不知道从哪里交往的朋友,一个个都是爱玩的,就陈延舟知道的,里面有一个孩子多大了,还每天在外花天酒地。 虽然陈延舟也不是批判别人,因为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鸟,但是总归有了孩子后他尽力做好自己的好丈夫,好父亲形象。 静宜那边会议结束以后,已经是四点过了,李锋突然告知众人,待会总部有领导过来,晚上要一起吃饭,还特意叮嘱静宜必须要去参加。 静宜头疼不已,她拿出手机,便见半小时之前陈延舟给自己打了电话,他向来如此,从来只打一遍,不接就不再打,省的自讨没趣。 叶静宜连忙回了过去,陈延舟语气不是很好,问道:“你怎么回事?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静宜小声的道歉,“我刚才在开会,调了静音的,不好意思啊。” 陈延舟语气好了一些,问她,“开完了吗?” 叶静宜嗯了一声,又艰难的对他说道:“不过我待会要跟领导一起吃饭,恐怕没办法去接灿灿了。” 毫无疑问,陈延舟自然是又发了一通火,“你到底是上班还是卖身?有你这样的公司吗?” 最近公司面临人事调动,自然饭局是免不了的,她原本理亏,可是被陈延舟这么一通训以后也有了怒气,“陈延舟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只是最近忙点,你还好意思说我,每晚凌晨才回家的人,我已经如你所愿的换了工作,你还要我怎样?” 说起这茬事,陈延舟便不禁更加烦躁,怒上心头,他哼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心头烦闷不堪,宋兆东看他这幅模样,调侃道:“你瞧瞧你这上火的样,你需要个女人发泄下火气。” 陈延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才结婚的时候,叶静宜是个记者,结婚初期她甚至比他还忙,每天不是跑采访,就是待在书房里写稿子,隔三差五的需要出差,再加之那段时间他刚创业,也是忙的不行,才结婚的那两年里,他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维持了两年时间,直到有一天,她回到家告诉他,她要跟随志愿者去中东地区的一个国家做战后城市重建采访,那个国家前不久刚结束了内战,战火纷纷,生灵涂炭,疟疾横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难民纷纷向外逃亡,而现在她竟然要跑去那种地方。 虽然陈延舟心底是一百个不愿意,但是还是平静的告诉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喜欢就好。” 虽然嘴上这样说支持,但是心理却丝毫没办法说服自己,即使静宜已经告诉他,他们待的地方很安全,并且她想出去走走,这种机会难得。 若是换成别人,或许他会表示赞同,陈延舟自认算得上开明,他也非常支持女性能自强自立,甚至对于职场女强人也从来不敢抱有低看的态度,可是换成自己的妻子,他却完全没办法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了。 那段时间她兴高采烈的每日与团队的成员通话,购买了许多所需品,并且查询了那边的天气饮食以及等等可能发生的情况,将可能遇到的事情记下来。 她越高兴他便越烦躁,甚至那段时间他回家都比平时早了许多。 不过最后她也没去成,因为她突然怀孕了,这个突然在此刻降临的小生命,搁浅了她两个多月来的准备。 陈延舟同时也松了口气,他其实并没有多么喜欢孩子,甚至他与叶静宜结婚初期都默契的选择避孕。 叶静宜平时心思缜密,心细如发,有一天他回家,她拿着一根被戳破的安全套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陈延舟完全没办法抵赖,因为那么拙劣的事情确实是自己做的,他将家里所有的避孕套都戳了一个洞,叶静宜却有些崩溃。 两人不可避免的吵了起来,她甚至冲他吼道:“我明天就去打掉。” 陈延舟自然不同意,他不得不威胁她,“你敢打掉,咱们马上就离婚。” 其实陈延舟并没有把握静宜能够被他威胁到,甚至很多时候,两人的婚姻状态都给陈延舟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他清楚的知道他不爱她,而或许她对他也同样如此。 叶静宜显然十分生气,摔门离开,虽然陈延舟放出这样的话出来,但是心底还是不放心,最后跟着叶静宜去了医院,她有些害怕又难过,抱着他哭,“你怎么能这样擅作主张,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她究竟害怕什么,陈延舟没问,那刻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的眼泪滑入他的肩窝,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心底一片柔软,对她说:“把孩子生下来吧。” —— 叶静宜突然出了这茬事,陈延舟心底虽然极度不满,却也还是要去接女儿。 因为前两天已经与灿灿约好了,他从来不会在女儿面前失约的,所以只得自己一个人开车过去。 叶静宜母亲家住在离市中心稍远的郊区,平时开车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等陈延舟开车到的时候已经五点过了。 叶母给他开了门,陈延舟礼貌的叫人,“妈。” “过来啦,静宜没跟你一起吗?”叶母问道。 陈延舟解释道:“她最近几天比较忙。” 叶母叫灿灿的名字,“灿灿快出来,你爸爸来接你了。” 接着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了陈灿灿的尖叫声,她飞般扑了过来,陈延舟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她啵啵啵在他脸上连亲几口,口水蹭到他脸上,陈延舟感觉自己心都软成一汪水。 “爸爸,我好想你。”她将头埋在爸爸的胸膛里,随后才抬起头四处找妈妈,问道:“妈妈呢?” “妈妈今天有点事,不能过来,等咱们回到家以后就能看到她了。” 虽然陈延舟这样告诉她,不过小家伙还是有些不高兴。 陈灿灿五官随了叶静宜,长相柔美没有攻击性,陈延舟见过叶静宜小时候的照片,穿着可爱的公主裙,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甜美,与她现在的模样没变多少,不过给人感觉变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女儿的缘故,他连带觉得叶静宜小时候肯定比现在要长的讨喜许多。 与叶母告别后,陈延舟带着女儿上车离开,陈灿灿坐在儿童座椅上,她长得非常甜美可爱,留着丸子头,穿着一件粉色公主裙。 她歪头问陈延舟,“爸爸。” 陈延舟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爱我吗?” 陈延舟这辈子从没对哪个女人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不过此刻,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爸爸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能给你。” 灿灿马上说道:“那我想吃冰淇淋,爸爸给我买吧?” 陈延舟断然拒绝,他之前就因为耐不住灿灿的哀求,纵容她吃冰淇淋而害她拉肚子,被叶静宜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因此现在陈延舟是时刻谨记着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灿灿立马扁着嘴,“爸爸是个骗子,你一点都不爱我。” 陈延舟无奈,为了弥补她,带她去逛商场,买了新上市的芭比娃娃,又买了几条裙子,然后又买了一些陈延舟觉得好看的帽子之类的东西。 他对于女儿非常纵容,向来是有求必应,叶静宜便因为这件事跟他吵过不少次,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只要陈灿灿一说,他便马上点头答应了。 叶静宜向来觉得陈延舟太纵容女儿,在她看来,“孩子那么小,便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以后长大了怎么面对挫折与失败。” 不过陈延舟反驳说:“女孩子就是要从小给她富裕的物质生活和条件,这样才不会轻易被外界给诱惑,而且我对她好,她以后找男朋友都会朝着我的标准来找,我可舍不得让我闺女受委屈。” 因此就连陈延舟的助理田雅茹也知道,在他手下做事,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陈灿灿,据说她的上一任便是因为有一次漏报了陈灿灿的来电,而被老板给炒了鱿鱼。 老板宠溺女儿声名在外,公司上下自然对女儿的母亲多了许多好奇,不过陈延舟从没带陈夫人来过公司,也不曾在公众场合出现过,因此众人便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陈夫人更多了兴趣。 不过田雅茹作为老板的助理,却是见过陈夫人的,有一次陈延舟有个紧急合同要谈,或许因为他那天轻微发烧,状态不是很好,出门的时候将策划书拿错了。 最后他给静宜打了电话让她送过来,那是田雅茹第一次见叶静宜,怎么说呢,叶静宜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非常惊艳的女人,但是气质沉静,温和内敛,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合同洽谈完毕后,陈延舟请了当时在场的同事一起吃饭,叶静宜也跟随一路的,饭桌气氛不错,叶静宜向来很安静,多半的时候都是微笑着倾听别人说话,偶尔会小心叮嘱陈延舟,“你感冒了,别喝酒。” 事后田雅茹向她的老板表示,“陈夫人真是一个看起来贤惠持家的好女人。” 陈延舟怀疑的看着她说道:“你确定你说的陈夫人是叶静宜吗?” 因此田雅茹又在心底想,或许这位陈夫人是个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女人。 第三章 不过事实上,陈延舟的意思压根不是这个意思,静宜自己上班,每个月工资虽然算不上多,供自己平常花销却是绝对没问题的,虽然陈延舟给了她一张卡,每个月他都会定期往卡里打一笔钱,结婚初期,公司效益不好,后来便开始成倍的增加。 但那张卡静宜几乎没动过,或许是从小家庭教育的原因,静宜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小康之家,因此静宜对于购买奢侈品并没有太大的,而很多时候需要购买金额较大的物品时也会考虑一番才能下决定。 她性子温和,不争不抢,没钱有没钱的过法,有钱却也不会胡乱挥霍,才结婚的时候,他们连房子都是租的,结婚这几年,他们搬过三次家,第一次从出租房搬到自己购买的二居室里,第二次从二居室搬到更大的海景套房里,第三次是灿灿出生以后,他们搬到了如今住的独栋别墅里。 陈延舟说这里空间很大,有了孩子以后不会显得很狭窄拥挤。 虽然搬过几次家,但是之前买的房子却都没卖掉,当时买房的时候,陈延舟是写的叶静宜的名字,搬家后,这些证件一律都交给了静宜保管,静宜平时也从未动过,没有想过出租或是再转卖,这几年香江的房价蹭蹭蹭向上涨,那两套房市值也翻了几倍,他们结婚初期才买的那套房因为离静宜公司很近,她直到现在一个人的时候都还会偶尔过去住,房间里还会放着她一些日常所需品。 —— 叶静宜今晚随同李锋与总部的几个领导吃饭,在座只有她一名女性,因此话题便不失引到了她身上。 乔总笑眯眯的说道:“之前李锋便一直对你大夸大赞,我这还不相信,不过今天见到本人,真是不错,来,小叶喝一个。” 李锋维护她说:“别欺负女同事,待会人回家,小叶爱人知道了恐怕不高兴了。” 乔总吃惊不已,“小叶结婚啦?真看不出来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静宜客套的笑了笑,然后说道:“乔总别开我玩笑了,我女儿都四岁了。” 饭局散场后,李锋找了人将几个领导送到了酒店里,回头对静宜问道:“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静宜摇头,“没问题,放心吧。” 两人共事多年,彼此性格也算了解,因此也不多客套,临走前又推心置腹的对静宜说道:“你这性格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就连我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想什么。” 静宜是个慢热的人,从来不会与人发生争执,做任何事情脸上都会挂着微笑,不过很多时候,这层微笑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一张面孔,除了她自己,恐怕没人能够猜透。 —— 陈延舟晚上带着女儿在外面吃饭的,回到家以后,房间里黑漆漆的,叶静宜果然还没回来,陈灿灿不高兴的撅着嘴,“爸爸你是骗子,你说妈妈在家等我的。” 陈延舟哑口无言,因此笑着脸对她说:“那等妈妈回来了,你跟她说。” 陈灿灿故意哼了几声,扭着头便上楼,留下陈延舟在原地无奈至极,他深深觉得,灿灿的脾气是遗传了叶静宜。 别人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所以这辈子来讨债来了,陈延舟深以为然,但是很多时候他都是很享受这种讨债的,因为这个被自己放在手心里宠溺着的小女孩,他觉得自己人生开始变的不一样了。 陈延舟去书房里处理工作,灿灿抱着一个毛绒抱枕进来,陈延舟对她说道:“你坐在那里不要动,不许打扰爸爸。” 灿灿听话的嗯了一声,后面果然是规规矩矩的,也不制造出其他声音,一会陈灿灿趁着陈延舟没注意,踮着脚从书架上摸出一本书出来。 是叶静宜的一本散文集,里面夹着一张照片,上面是叶静宜与一个年轻男孩,背面写着,拍摄于公元20xx年。 那时候的静宜才十几岁,脸上还带着丝婴儿肥,但是很可爱,她旁边的男孩是她的哥哥。 灿灿没见过他,好奇的问爸爸,“爸爸,这个人是谁?” 陈延舟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拿着照片凝视了几秒,许久才说道:“这是舅舅。” 灿灿奇怪的说:“舅舅?我怎么没见过呢?” 陈延舟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一个人去世这样的事情,总觉这样的事情对于小孩子来说带着几分沉重。 他思索了几秒,“因为舅舅去了很远的地方,离开了这里。” 他说完后又认真的对灿灿叮嘱说:“不要在妈妈面前提起哦,不然妈妈会伤心的。” 陈灿灿虽然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她一向有点怕妈妈,又想到妈妈会伤心,因此坚定的点头。 “拉勾。”陈延舟怀疑自己是跟孩子待久了,因此智商都变的跟四岁小孩一般。 灿灿郑重其事的跟他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刚达成协议,便听下面传来脚步声,灿灿快速的将那本书给塞到爸爸的手里,陈延舟一伸手扔在了一边的抽屉里。 静宜站在门口看着两人,奇怪的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陈灿灿是做贼心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什么。” 陈延舟时常会为了故意逗灿灿开心,搞一些低劣的游戏,不过灿灿倒是很给面子,时常玩的很入戏。 静宜也不拆穿他们,灿灿蹭了过来,声音甜腻腻的,委屈的问,“妈妈,你今天怎么不来接我呢。” 静宜还有些愧疚,因此真诚温柔的跟她道歉,灿灿很给面子,“好吧,那妈妈你要注意身体哦。” 她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亲了亲她脸颊。 她放开灿灿,晚上饭局上,一群大男人,自然烟酒是少不了的,她身上现在还带着一股味道,再加之她对于气味相当敏感,因此此刻浑身都不舒服。 她去房间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放上水,又洗了澡出来,将脱水后的衣服挂了起来。 她回到卧室以后,陈延舟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她心底有些久违的累,静宜向来不喜欢应酬,因此很多时候,她对于陈延舟醉到不省人事还能回家这点表示非常佩服。 其实很多时候叶静宜都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这个男人,当年他在深圳一家公司做到了副总的职位,而与她结婚后,他便辞掉那份在许多人看来难以企及的工作,回到香江,一切从头开始。 两人住的是最便宜的出租屋,办公室也是租用的废弃工厂,他一个人身兼数职,常常是忙的晕头转向。 后来情况好转许多,不过那年全球金融危机,陈延舟公司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导致公司损失巨大,那几乎让他那艰难生存下来的公司直接宣告破产,但是这些所有的压力他一点都不曾告诉过叶静宜,静宜直到很久之后才听陈延舟的父亲说起过。 其实叶静宜算不得是一个好的妻子,她没有对他的事业作出过丝毫贡献,也没有在他回家的时候准备好热腾饭菜。 她也不知道陈延舟究竟为什么要娶她,她虽从不妄自菲薄,却也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甚至可以说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都算不上一个好的选择。 第二天静宜在家休息,最近几日戴兰阿姨请假了,所以静宜只得自己收拾房间,陈延舟躺在沙发上玩平板,一动也不动,陈灿灿趴在一边的桌子上画画,静宜一会没看住她,她水彩笔的水彩弄的沙发上,衣服上,手上到处都是。 静宜打扫完房间腰酸背痛,看到她这样怒火蹭蹭往上冒,“陈灿灿,你把屋子弄成什么样了?” 虽然她自认已经表现的非常生气了,不过陈灿灿的只是心虚的扁了扁嘴,陈延舟抬起头看了一眼,夸奖道:“灿灿画的真棒。” 叶静宜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这大动肝火,那两人却是熟视无睹,当她在放屁,她不由更加恼怒了,“你们两个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陈延舟抬起头看了看她,故意跟她作对,似笑非笑的说:“听到了叶女士,你分贝可以放小点,我们耳朵都没有问题的。” 陈灿灿往她爸怀里钻,有恃无恐的在一边帮腔,“对对,妈妈,我耳朵听得到,你不用这么大声的。” 叶静宜因此更加郁闷,想到这两父女狼狈为奸,真是气死她了,她不再管那两人,自己去了书房做自己的事情。 陈灿灿破坏力超强,叶静宜刚打扫过的房间,不一会时间,她便弄的满屋子都是纸团,陈灿灿喜欢画画,陈延舟纵容女儿,每次专门订几百张a4纸拿去给她浪费,时常水彩笔弄的沙发上,桌子上时常突兀的颜色。 不过就算是家里被灿灿折腾的猪圈,陈延舟仍旧能谈定的做自己的事,叶静宜曾经与李锋的夫人聊天说起这个话题,李夫人开玩笑说道:“我算是明白父爱如山是什么意思了,平日待在家里,就跟座山似得,有事没事都一动也不动。” 叶静宜深以为然,她又是闲不下来的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打发时间,而一直坐着不动,她会无聊发疯的。 如果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她宁愿将屋子从里到外的打扫一遍,又或者是将衣柜里几乎不会再穿的衣服洗一遍。 静宜有囤积癖,她用过的东西,即使用坏了用烂了,或者是穿过的衣服,她都没丢过一件,因此家里东西越来越多,好在他们房子够大,房间够多,不用担心堆不下。 这一天一家三口就在家里呆着没出门,晚上叶静宜随便做了一顿晚饭,静宜手艺算不上很好,但是家常小菜都能做,虽然比不得大师水平,却也让人不觉难吃,更何况陈延舟向来不挑食,她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戴兰阿姨在的时候,会早晚做两顿饭,平时他们休假在家的时候,叶静宜便会自己下厨,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他们都尽量在家里自己做饭。 第四章 很快又是新的一天,静宜起床后,戴兰阿姨已经过来了,并且早饭已经摆在了餐桌上,戴兰是陈延舟找的家政,不住家里,每天负责接送孩子,工作日做早晚两餐。 静宜礼貌的道谢,戴兰便上楼去叫陈灿灿起床,静宜反正是没那个本事将那个小懒虫从床上弄起来,因此在这一点上,她不由更加佩服陈延舟了,竟然能找到一个这么能干的阿姨,看来她要给陈延舟说说,考虑给别人涨工资了。 但事实上,戴兰这份工作可以说的上非常轻松,而且陈延舟夫妻待人都很礼貌,灿灿也非常可爱,虽然顽皮了一些,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薪水非常丰厚,足足比她以前的同类工作薪水多了三倍不止,因此她做事也非常仔细认真。 叶静宜收拾妥当后出门,陈延舟还未起床,她跟戴兰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陈灿灿头发乱成鸡窝,光着脚,从房间跑了出来,戴兰阿姨追在她屁股后面叫道:“灿灿小姐,你先把鞋穿上。” 陈延舟换好了衣服,陈灿灿冲进爸爸的卧室,戴兰拉都拉不住,虽然这个男主人平日里待人非常礼貌和气,但是戴兰还是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凌厉的气质,他冷着脸看人的时候,让人不敢直视。 当然陈灿灿才不会管那么多,陈延舟刚好出来,一下将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一口,故意说道:“眼屎都挂脸上,乱跑什么?” 灿灿有些不好意思,在爸爸的怀抱里乱拱,戴兰生怕陈延舟生气,连忙解释说:“陈先生对不起,我带灿灿小姐去洗漱。” 陈延舟摇头,“没事,你先忙你的吧,我给她洗好了。” 戴兰不敢反驳,连忙点头应下,便下了楼,这家男主人曾经明确规定,不能进入他们夫妻的卧室,不能进入书房,所以她一直谨守规定。 不过男主人倒是纵容女儿出了名的,反倒是母亲对待孩子颇为严厉,戴兰离开后,陈延舟抱着灿灿去洗脸。 灿灿问道:“爸爸,我今天能不能跟你待在一起。” 陈延舟考虑了一下,“爸爸要上班,不能照顾你,你不想去学校吗?” 陈灿灿在一家私立幼儿园读小班,不过她调皮捣蛋,戴兰每天去接孩子,都会听到老师给她告状,比如陈灿灿怎么故意吓唬同学了,又比如她作业没做好了,最后自然戴兰是一字不差的转述给陈延舟了,陈延舟倒没什么反应,要是告诉叶静宜,恐怕又会教训灿灿一顿。 倒也奇怪,叶静宜平时在外面,别人对她评价都偏向温和内敛,但在家里就不一样了,她时常会被陈灿灿气的跳脚,而陈延舟又向来不会插手两个女性的事。 叶静宜不高兴了便会火山火山的叫陈灿灿,因为陈灿灿写字不好,每次写自己名字,灿字总会被她隔开,看起来就跟火山一样,灿灿总是特别生气,一度嚷着要改名字,被叶静宜故意说道,就改成火山吧,后来她就不提改名字的事了。 陈延舟给陈灿灿洗了脸,小孩子肌肤吹弹可破,他动作十分温柔,尽管如此,陈灿灿还是不满的说道:“爸爸,你的手没有妈妈的手滑。” 陈延舟用毛巾将她脸擦干,丢在一边,没好气的回答:“那要不要让你妈给你洗脸啊?” 灿灿摇头,妈妈才没那么好耐心,妈妈说的,虽然她是小孩子,但是这些事都要自己做,不能养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没用人。 陈延舟十分艰难的给灿灿绑好头发,他之前手生,不过锻炼了这么久,看着也不觉得别扭,吃早餐的时候,灿灿神神秘秘的对爸爸说:“爸爸,我前几天跟人打架了。” “为什么跟人打架呢?” 灿灿有些烦躁,“那些男生都好烦,要扯我裙子。” 陈延舟脸色不是很好,“如果下次再有坏男生扯你裙子,你要使劲的打,爸爸会帮你的。” 灿灿有些为难,“如果妈妈知道我打架会生气的。” 陈延舟保证说:“放心,爸爸不会让妈妈知道的,而且就算是妈妈知道了,也会支持你的。” 叶静宜平时看着温和好相处,但是脾气也犟得很,陈延舟以前与叶静宜的哥哥叶辰升是大学同学,住一个宿舍,又因为小时候在香江待过,便自然的关系亲厚几分。 他时常会对陈延舟说起叶静宜小时候的趣事,那之前他从未见过叶静宜,不过心底却有一种自己妹妹的感觉。 他说叶静宜小时候脾气便倔,小时候班上男生总会喜欢逗女生玩,在她书包里放一些毛毛虫之类的虫子故意吓唬女生,结果静宜将那些所有虫子放在男生的饭盒里,男同学将这件事告到老师那里,她却一句话都不反驳的承认了。 还有一次是叶静宜很小的时候,叶辰升小时候户口便迁出去了,所以他们家户口本便没有他的名字,直到有一天叶静宜看了户口本,问妈妈为什么没有哥哥的名字,妈妈故意开玩笑对她说,因为哥哥是捡的。 于是叶辰升告诉他,那段时间,他的那位小妹妹,总是用一种欲言又止的可怜表情看着他,对他格外殷勤,当叶辰升知道缘由后,哭笑不得。 陈延舟有许多兄弟,他的父亲有一二三四五个老婆,再加上没娶回家的,或许还有无数的女朋友,他的母亲不过是这些女人中不起眼的一个,生下他以后就离世了。那个家很大,可是每个人之间仿佛都隔着一层薄膜,笑不是单纯的笑,哭或许也不是哭。 那个家很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再加之没有母亲,他的父亲也甚少会想起他来,所以初中后他便去了深圳的外婆家里读书。 可是听叶辰升说起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时,他觉得心底有些温暖。 —— 早上仍旧是戴兰阿姨送灿灿去幼儿园,她嘴撅老高,一边对戴兰抱怨说:“我不想去幼儿园。” 戴兰安慰她,“在学校跟小朋友一起玩不好吗?” 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一都不好玩,爸爸都不陪我。” 戴兰十分汗颜,她倒是知道男主人宠溺女儿,简直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在下午陈延舟便接到了灿灿的电话,委委屈屈的对他说:“爸爸,你来接我嘛,我不想上课。” 陈延舟正忙着,耐着性子说道:“爸爸这会要工作,你乖一点,晚上回去给你带礼物。” 陈灿灿开始哭了起来,“你是坏爸爸,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她一哭陈延舟便心疼,嘴上骂道:“一天就知道在我面前哭,你怎么不去你妈面前哭。” 虽然这样说,还是认命的说道:“那你等一会,爸爸马上去接你。” 陈灿灿破涕为笑,“爸爸你真好。” 陈延舟没好气,“随你意了就是好爸爸,不随你意就是坏爸爸。” 陈灿灿连忙选择性失忆,“有吗?我有说过吗?” 陈延舟一阵无语,叶静宜曾经就说过她,小小年纪小滑头,要放在革命时期,保准是个汉奸命,现在陈延舟想起来觉得这话倒是的确不假。 陈延舟又去学校接了陈灿灿,她上课不认真,老师让她出去罚站,她十分委屈,对爸爸说道:“我只是说她裤子拉链没拉,为什么要让我罚站。” 陈延舟哭笑不得,又不得不安慰女儿,“虽然你做的是没错了,可是你太诚实了。” 陈灿灿偏着头看他,“妈妈不是说要做个诚实的孩子吗?” 陈延舟回答说:“诚实是没错了,可是你只要做到对自己诚实就好了。” 陈灿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爸爸对妈妈不诚实吗?” 陈延舟很郁闷,不知道这孩子竟然这么会举一反三,郁闷不已的说道:“小屁孩别问那么多。” 陈灿灿不依不饶的,“我要告诉妈妈,你对她撒谎了。” 陈延舟是彻底郁闷了,“今天的事情不许告诉妈妈,不然她会生气的。” 陈灿灿很乖的点头,这是她与爸爸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妈妈,不然妈妈生气是很恐怖的事情。 陈延舟有自己专属电梯,陈灿灿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一声声的报数,只是每当10,20这样的数字她一时就反应不过来了,需要爸爸提醒她才可以继续报下去。 到了办公室,陈延舟便让田雅茹拿了很多a4纸过来,陈灿灿每天几乎要浪费二十张纸,叶静宜从小勤俭节约惯了,因而经常因此骂陈灿灿。 陈灿灿长得很甜美,几乎每个见到的她的人都忍不住夸一句,陈延舟给她划定了一个区域,让她自己玩,不许打扰他工作。 陈灿灿虽然比较顽皮,但还算听话,便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玩,不过她破坏力超级强,一会将纸张弄的到处都是,水杯被她打倒了,弄湿了裙子。 陈延舟头疼不已,不禁在心底骂自己,干嘛要将她带到公司来,找了秘书将陈灿灿带到卫生间里将裙子烘干。 有一个女同事见她可爱,拿了巧克力给她,被陈灿灿给严辞拒绝了,女同事有些受伤的问,“你不喜欢巧克力吗?” 陈灿灿一本正经,“妈妈说的,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他们又不认识我,给我东西吃是坏人。” 旁人笑作一团,女同事有些羞窘,于是继续说道:“你妈妈说的不对,不是每个给你东西的陌生人都是坏人。” 陈灿灿很气愤,“我妈妈是对的。” 田雅茹看她快要发脾气了,因此马上将她拉了过来,生怕待会哭了起来,她可担当不起。 虽然陈灿灿平日私下对爸爸抱怨过不少妈妈的坏话,可是在外面,她绝对是第一个维护妈妈的人,就连在陈延舟面前也不例外,导致陈延舟经常肚子里冒酸水。 第五章 叶静宜今天没加班,她打算自己过去接女儿,顺便弥补下她前几天没陪她,于是她给戴兰打了电话,让她不用去了。 结果到了幼儿园后,老师告诉她,“陈灿灿今天下午很早就被她爸爸接走了。” 叶静宜一听,顿时有些冒火,连忙打了电话给陈延舟,陈延舟嘘了一声,让陈灿灿便说话,他接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叶静宜笑着问道:“没事,我就是说我今天去接孩子,你多久回来?” 陈延舟连忙说道:“你现在去接什么,刚才戴阿姨已经打了电话,说接到孩子了。” 叶静宜没那么好耐心,顿时就火了,“陈延舟,你蒙谁呢?你每天这样纵容孩子不上学,是不是要让她以后一事无成才舒服啊?” 陈延舟对于这件事自认理亏,却还是说道:“你别说那么严重,不过是个幼儿园罢了,我以前还没上过幼儿园呢。” “人家说从小看到老,幼儿园就这么不听话,以后还得了。” 陈延舟又开始头疼了,叶静宜已经气的啪挂了电话, 陈灿灿如临大敌的表情,忐忑不安的说道:“爸爸,妈妈待会打我,你要帮我。” 陈延舟没好气,“你就是个调皮鬼,还想我帮你。” 下班后陈延舟便带着灿灿回去,刚到家门,叶静宜坐在下面沙发上,冷着一张脸看两人。 两人自觉理亏,灰溜溜的沿着墙壁走,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叶静宜叫住两人,“陈灿灿,今天下午干嘛了?” 陈灿灿不安,“妈妈,我在快放学的时候才让爸爸接我走的。” 叶静宜点了点头,“行,这个月你的手机我觉得可以没收了。” 陈灿灿叫了一声,陈延舟在一边说道:“这个不用吧,灿灿要是像我们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啊。” 叶静宜似笑非笑,“那我怎么从没见过她给我打电话啊?” 陈灿灿手机是今年的时候爸爸给她买的,她每天可以用手机玩游戏,一点都不想被没收了手机。 陈灿灿无话可说,只得委屈的看着妈妈,乖乖的摸出手机交上去,叶静宜又说道:“下次给你换个功能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这差不多了。” “哦。”陈灿灿灰溜溜的回到了房间。 陈延舟还对着她嬉皮笑脸的,叶静宜越看越生气,抓起沙发上的抱枕便打了过去,他很灵活的抱着抱枕,笑嘻嘻的走过来。 “生什么气呢?生气容易长皱纹。” 叶静宜气愤不已,“滚远点。” 他抱着叶静宜,她身体十分柔软,他脑袋埋在她的脖子处轻轻啃咬着,“滚哪里去?你身上吗?” 叶静宜此刻是火山心头,哪里有心情跟他开玩笑,骂道:“陈延舟,你把孩子惯成什么样了你?” 陈延舟也知道她脾气,收敛了几分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的说:“小孩子而已,你不用那么严厉。” 叶静宜不想再跟他说话了,直接起身上楼,陈延舟跟着她身后上来,静宜十分生气,陈延舟好脾气的凑上来吻她,笑了起来,“你生起气来也这么好看” 静宜还生气,没好气的推开他,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推在门上,啃咬着她的脖子,不断吮吸,那声音让静宜听的面红耳赤。 她穿着一件短袖衬衣,还不等她阻止,陈延舟大手一拉,衬衣纽扣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衣服也被他撕毁了。 叶静宜红着脸,“你怎么撕我衣服?” 他很灵活的解了她的内衣扣子,头埋在胸前,含糊着说:“再给你买。” 他的眼眸逐渐幽深,嘴里含着,吮吸的表情让静宜不敢去看,太色`情了。 静宜穿着一条裙子,这很方便他,他手伸上去一拉,便将里面穿的给脱掉,接着听着皮带的声音,一个炙热的物体顶着自己身下。 不过这个姿势很艰难,静宜不得不死死抓紧他的头发,偶尔他使坏故意用力全部顶进去的时候,她便会下意识的抓他。 叶静宜衣衫尽褪,这个男人却还是衣冠楚楚的,他动的很急,静宜有些疼,皱眉叫了一声,他便停下来,确定她没问题了,再继续。 才结婚的时候,叶静宜一度以为陈延舟对这些床上的事情没兴趣,结婚初期两人聚少离多,而每次在床上,陈延舟对她都可以说温柔备至,却从来不会表现的很如狼似虎的,每次都非常冷静,仿佛是完成一场任务,那两年里他们上床的频率估计不超过十次。 叶静宜一向不喜欢去强求什么,当初说结婚的时候,是陈延舟提的,叶静宜愣了愣,没犹豫便点头同意了。 其实叶静宜也交过一个男朋友,大学的时候交的,长得挺帅挺有才的一个男孩,两人因为一张宣传单结缘,后来静宜加入了学校的广播站里,那时候她国语说的不怎么标准,便被忽悠到广播站里学习,她学习能力强,声音柔美,因此没多久便成为了学校里的广播站播音员,而她的男友是站长。 不过毕业后他们就分手了,因为静宜要回香江发展,而对方打算出国留学,方向不同,自然没必要强留,因此和平分手,吃过一顿饭,拥抱一下做最后告别。 后来工作后她便没再交男朋友了,不是因为没人追,相反静宜长的很漂亮,不是时下流行的小脸,尖下巴,她脸反而还透着些婴儿肥,气质温婉,如同古装剧里隐居的绝世美女。 第二天静宜公司新来了个很年轻的姑娘叫苏浅语,才留学回来,小姑娘性格活泼,做事热情,静宜非常喜欢她,虽然她一贯觉得自己活的跟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没什么区别。 晚上公司聚会,一来是欢迎新来的同事加入团队,二来也是为李锋告别,不过李锋坐了一会便将地方让给他们这些年轻人,自己先回去了。 众人玩了一会,苏浅语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静宜没怎么玩过,手不是很顺,因此她输掉后,摊手,苏浅语笑嘻嘻的问道:“静宜姐,你做过最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静宜愣了愣,其实她向来是个很循规蹈矩的一个人,从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除了那一件。 那时她已经毕业一年,在香江找到了一份记者的工作,那天她与一个同事去深圳跑采访,吃饭的时候便再次遇见了陈延舟。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静宜想了想便过去跟他打招呼,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她,似乎想了会才说道:“叶静宜?” 静宜点头,其实那时候她与陈延舟算不上很熟,只是因为他与哥哥是好朋友,而她进宿舍交的第一个朋友周梦瑶是他的女友。 陈延舟又拉着她陪他一起喝酒,“要不要喝几杯?” 叶静宜犹豫了下便点头了,陈延舟看着情绪不是很好,“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陈延舟呵笑了一声,“不怎么样。” 叶静宜半开玩笑,“失恋了?” 没想到陈延舟倒是点了点头,难怪如此,叶静宜心底不免同情,因此陪着他多喝了几杯,后来陈延舟意识模糊了。 叶静宜实在不放心他,便送他回家,她记得之前陈延舟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单间,静宜曾经跟哥哥来过,因此记得路线。 到了家从他包里摸出钥匙,他喝了很多酒,回到家后便吐了,自己在浴室洗了澡,静宜在冰箱找了蜂蜜,给他泡了水。 他喝了一口后,便皱着眉头不要了,后来静宜将他给弄到了床上,陈延舟看着很瘦,但她还是累的够呛,她正打算离开的,陈延舟突然睁开了眼,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的时候,陈延舟顺势拉住了她。 后面的一切叶静宜不知道他是清醒还是迷糊,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喝了酒,因此大脑混沌,他很体贴,即使是喝醉了,只要她叫一声疼,他便会停一会等她适应了自己再继续。 做完后两人便睡了过去,叶静宜向来浅眠,第二天迷糊中醒来的时候便听见了开门声,她顾不得其他的,陈延舟还睡着,她狼狈的抓起衣服便跑到了卫生间里锁了门。 不过她再怎么仔细,也会有疏忽,比如她的包还在外面,不一会便听外面传来了争吵声。 周梦瑶带着哭腔说道:“陈延舟,你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无理取闹。”陈延舟的声音很冷静,似乎并没有被人捉奸在床的狼狈感。 “我没同意分手,你凭什么说分手,那个女人是谁?你是不是为了她才要跟我分手的?你是不是早就已经背着我出轨了?” 叶静宜有些狼狈的在卫生间将衣服穿好,她不敢出去,她这一生都没经历过这样难堪的时刻,还是被人捉奸在床的那个。 周梦瑶扫了一下房间,便要往卫生间冲,“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能让你这么维护她。” 陈延舟抓住她,“周梦瑶,你够了,我已经说过分手了,我房间的钥匙留下。” 周梦瑶开始哭了起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就算我做错事了,你也不能对我这么狠心啊。” 叶静宜那时候想,或许周梦瑶是真的很爱陈延舟的,她至今记得以前她熬几个通宵给他织围巾,逛街的时候看到一个东西就会下意识的说,陈延舟穿着肯定好看。 那个时候,她听到也只是笑笑,而在此之前,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现在会与陈延舟发生这样的事情。 周梦瑶看到了沙发上的那个包,她的眼里带着不可思议,因为包上面有个吊坠,那吊坠她很熟悉。 “叶静宜,我知道是你,你出来,你抢我男朋友,亏我以前还当你是好朋友。” 是应该很狼狈,无法再躲避,她从卫生间里出来,陈延舟将她拦在身后,身上只穿了条短裤,裸着肌理分明的上身,身上还有几个明显的痕迹。 陈延舟脸色很差,“昨晚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你不要再无理取闹,更何况我们已经分手了。” 周梦瑶指着叶静宜的鼻子骂,“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男朋友,你还跟他上床,你是不是贱啊?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静宜脸色红白交加,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的任由她骂,手上被抓了几条血迹出来。 最后有周围的邻居过来看热闹,被陈延舟给凶回去了,周梦瑶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几乎砸完了,最后才哭着离开。 两人都有些狼狈,陈延舟找了创口贴给她贴上,许久才嘶哑着说:“对不起。” 静宜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道歉,她自顾自的解读,“没事,昨晚只是一场意外,我们都喝醉了酒。” 陈延舟沉默了也不再说话,最后他送她离开,两人在早餐铺吃了早餐,接着叶静宜便回了香江,他们的这点交织仿佛被尘封在记忆里,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两年,她与陈延舟再无任何联系,而叶静宜因此失去了一个曾经大学朋友。 叶静宜不是一个喜欢去做不切实际梦想的人,相反很多时候她都非常理智,她从未想过会与陈延舟再有什么交织的。 第六章 想到往事,叶静宜有些恍惚,愣了许久,苏浅语在一边起哄,静宜无奈笑道:“我还是喝酒吧。” 众人切了一声,静宜被他们故意倒了满满一大杯的混合酒,她喝完后脸色便有些泛红了。 下一局苏浅语便输了,于是有人问她方才问静宜的那个问题,她倒是坦荡,“我将我前男友捉奸在床。” 她笑了一下,“那个贱男人,趁着我不在,跟别的女人上床,刚好被我逮到了。” 有人问道:“那你怎么做的?” “我打了他一巴掌,然后跟他说分手了。” 有女人咬牙切齿,“你怎么能这么便宜了那个贱女人,至少要拍照下来,让她颜面扫地。” 叶静宜不知为何听的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虽然陈延舟告知她,他们已经分手了,她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叶静宜去洗手间的时候,与一个醉鬼撞在了一起,她感觉全身都不自在,一直有一种味道让她坐立难安。 后来她又再次出去洗手的时候,却碰到了陈延舟,他跟着一群男人在一起,都是很年轻的男人,穿着正装,陈延舟一偏头便看到了她。 叶静宜虽然很不喜欢在公众场合被人围观,还是走了过去,宋兆东叫她,“嫂子过来吃饭?” 静宜点头,陈延舟问她,“你多久走?待会一路?” 静宜想了想,“可能还要一会吧。” 陈延舟也没纠结,说在下面等她便走了,静宜又回了包厢,等同事们都聊完了,酒足饭饱,这才起身离席。 有同事问道:“静宜,你怎么回去?” 静宜笑了笑,“我老公在下面等我,你们先走吧。” 众人也不再说什么,纷纷开玩笑说:“你老公可真是疼你。” 静宜笑了笑没否认,出了饭店,便见陈延舟的车停在下面,叶静宜对于汽车没有什么研究,就知道几个大众车型,不过陈延舟的车牌她很熟悉,都是她女儿的生日。 陈延舟在一边抽烟,看到她后,掐灭了烟头,就在这时,苏浅语跑了过来,边跑边叫她,“静宜姐,你的丝巾落在座位上了。” 静宜拿了过来跟她道谢,倒是陈延舟对她笑了笑,“浅语。” 苏浅语笑的很甜,“陈大哥。” 叶静宜不知道他们竟然是认识的,不由感叹世界真小。 静宜问道:“要不要载你一程?” 她连忙摇头,“不用不用,静宜姐,没想到这么巧,你竟然成了陈大哥的老婆,你们结婚的时候也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 静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他们结婚的突然,两人先领了证,也没办婚礼,领完证后叶静宜才带着陈延舟回家告诉父母,她爸妈险些没被她吓死。 幸好陈延舟为人处事都可以说无可挑剔,两老早就对他非常有好感,也不故意刁难他。 开车回去的路上,陈延舟车开的很稳,叶静宜想了想问道:“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父亲那边生意伙伴的女儿,她以前跟宋兆东交往过,所以我也认识。” 叶静宜想到方才吃饭时苏浅语说的话,狐疑的问道:“那个被她捉奸在床的前男友就是宋兆东?” 陈延舟挑眉说道:“这事这么出名?连你都知道。” 叶静宜真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苏浅语已经告诉他们全公司人了,当然没人知道她前男友是谁。 叶静宜喝了几杯酒,现下开始忍不住犯困了,车上非常舒适,她开始闭上眼睡觉。 陈延舟侧头看着她,她脸颊弧度看着非常柔和优美,如淡淡的水墨画勾勒的一般,恬淡静雅,如同她人一般。 很多时候叶静宜都给陈延舟这样的感觉,做什么事情都很淡,对待人也是如此,不会跟人面红耳赤的争吵,也不会歇斯底里的发狂。 即使是事到如今,他也分不清他们之间是什么感情,爱情,似乎还差一点,亲情,感觉恰如其分。 陈延舟在此之前只正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周梦瑶,初中的时候他不顾父亲反对去了外婆家,父亲一怒之下,将他的户口给迁了出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周梦瑶家跟外婆是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邻居,外婆是个裁缝,几十年的老手艺人,生活虽然清贫,却也能维持正常生活。 陈延舟经常会去做兼职,而周梦瑶则会时常陪着他,她比他小一岁,陈延舟便会自然的让着她。 他们经常待在一起,陈延舟对待感情向来是个慢热的人,直到很久以后,有一天陈延舟工作的地方有几个混混过来抢劫,周梦瑶替他挨了一刀,虽然并没什么危险,但是还是让陈延舟觉得很感动,久而久之,两人便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陈延舟为了能经常回家,因此大学填的也是本地大学。 他几乎不怎么与他父亲联系,因为他父亲向来非常繁忙,更何况他还有很多老婆儿子要关心,自然没空搭理他。 有时候他的助理会给他电话,告知他给他卡里打了钱,不过陈延舟几乎没动过那笔钱。 大学他的生活仍旧继续,他认识了他的室友叶辰升,两人成为了朋友,后来便自然而然的认识了叶静宜。 叶静宜才来学校报道的时候,叶辰升因为被系里老师临时抓去开会,因此拜托了他去接叶静宜,叶辰升给了他一张照片。 大学的时候他仍旧需要经常出去兼职,他从高中开始,除了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去挣的,虽然感觉很累,却还是从内心底里觉得高兴。 大学毕业后,陈延舟仍旧留在深圳,这个城市保持着高度活跃,蓬勃发展,是无数创业者的天堂,周梦瑶则在一家外贸公司里上班,上班公司离得远,两人因此许久见不到一面。 直到有一天,陈延舟应酬的时候见到了周梦瑶,她化着非常精致的妆容,被一个秃顶大肚的老男人抱在怀里,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那男人肆无忌惮的揉她的臀部,一只手伸到她胸前,陈延舟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虽然他自认为从没亏待过她什么,高中大学,他都几乎承担了周梦瑶的所有开销,因为她家里非常紧张,重男轻女,有一个弟弟,她的爸爸不想再让她读书浪费钱。 是陈延舟揽下她的所有费用,让她能继续读书,而有时候,见识过花花世界的女人,内心总是不会再满足于一个穷小子。 而周梦瑶也看见他了,脸色僵硬,却还是将男人哄好离开后,才追上陈延舟。 陈延舟很冷静的说道:“我们分手吧。” 周梦瑶眼眶很红,“延舟,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跟他谈合同。” 陈延舟皱眉,“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不想彼此弄的太难看了,还是分手吧。” 跟周梦瑶分手以后,陈延舟其实并没有多难过,只是有些不习惯,毕竟是曾经陪伴自己那么久的人。 那晚与叶静宜真的是个意外,或许是喝了酒,又或许是夜色太美,总之他们上床了,她的身体很软,很滑,里面柔软的包裹着他,让他至今想起来都热血沸腾的。 分手后的陈延舟便没怎么正经交过女朋友,都是不超过一个月就散,他没有再多心思去追求一个女人,因此有对他有好感的,他几乎都采取不拒绝不主动的态度,看的顺眼的就会交往试试,觉得不愉快便会dbye。 那段时间他都沉迷于这样的游戏,不用付出感情,大家只追求生理上的愉悦。 周梦瑶没多久便跟着一个男人出国了,后来她说她结婚了,陈延舟面无表情的说恭喜。 周梦瑶在那头哭着说道:“陈延舟,这么多年,你有爱过我吗?” “随便你怎么想吧。”陈延舟不想与她讨论这个话题,因为没什么意义,虽然他曾经一度是想与她终老,虽然她有许多世俗缺点,但是陈延舟觉得自己都能容忍,毕竟她曾经在他人生最孤独的时候陪伴过他。 “陈延舟,你跟叶静宜上床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陈延舟直接挂了电话。 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有一天与几个曾经的室友碰到一起吃饭,有人说起了叶辰升,“你们知道吗?叶辰升听说得了什么病快不行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还有一人说道:“哎我上次到香江出差,去医院看一个朋友,刚好碰到叶辰升的妹妹,就是那个长的很漂亮那女孩,她一个人去打胎啊,脸色白的那个吓人,现在的女生真是太不自爱了啊。” 室友的女友不服气,骂道:“你怎么不说你们这些臭男人,只顾着自己爽。” 陈延舟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感觉,手里的杯子都掉在地上,嘶哑着问,“多久的时候?” “两年前,就国庆长假前几天。” 陈延舟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那晚他失眠了,辗转反侧,第二天他便辗转联系到了叶静宜,“你哥哥怎么样了?” 叶静宜声音很疲惫,“昨天晚上去世了。” 陈延舟参加了那场葬礼,叶家父母一度哭晕了过去,晚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大悲大抵如此。 还好叶静宜一直强撑着,她眼眶很红,却还是跟前来拜祭的宾客道谢,陈延舟轻轻抱住她,让她节哀顺变,她对他说谢谢。 陈延舟在香江停留了几天,这期间他留在叶家帮忙,陪着去选墓地石碑这些事情。 葬礼结束后,叶静宜送他离开,陈延舟想了许久,终究没问她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虽然不需要去确定,他便已经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了。 叶家父母为了感谢他,又让静宜出差的时候带了家里的特产送给他,两人一来二去便开始熟悉起来。 有一次静宜过来的时候,陈延舟发烧了,他醒来的时候,便见到叶静宜在厨房里给他煮东西。 不知为何,他心里升起一股久违的温暖,他看着静宜在厨房里忙碌,她冲他回头笑,“待会就可以吃了。” 陈延舟点头,那刻他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走过去,从身后将她抱住,叶静宜的身体很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的脑袋埋在她的肩上,细细的啃咬她白皙的脖子,她一直在抖,很轻微的,他的手沿着锁骨向下,隔着衣服轻轻的揉捏胸前的柔软。 她没有拒绝他,陈延舟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卧室走去。 才进去的时候,她疼的皱紧了眉头,陈延舟会停下来等她适应一些才会继续,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 他们谁都没开口说过这件事情,跟叶静宜的相处状态让陈延舟觉得很舒服,她从来不会缠着他,也不会让他做一些莫名其妙无意义的事情,他想起她的时候她就会出现,他忙的时候她从不会打扰到他,当陈延舟恍惚察觉自己这样的做法其实是不想承担责任的时候,他有些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了。 叶静宜空了便会过来看他,每次都会提前跟他约好时间,香江与深圳两座城市隔海相望,两人会在一起待一天,第二天他送她离开,每次过来他们会一起做饭,上床,很亲密,却又有一种无形的隔阂。 叶静宜从来不会问他爱不爱她这样的问题,也从来不问他们现在的状态算什么,她遵循他的游戏规则,等着哪一天他提分手。 陈延舟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氛围,直到他的外婆重病,静宜过来照顾她,不过人老了,总是免不了那一死,临死前,将陈延舟与静宜叫到床前说道:“你们两个好好过,外婆会永远祝福你们的。” 那刻叶静宜眼眶通红,陈延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葬礼后,陈延舟整理外婆的房间,外婆曾经的随身之物都一起火化了,只留下了一个手镯,说是给未来媳妇的。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将镯子给叶静宜,叶静宜一开始拒绝,“这么贵重,我不能要。” 陈延舟有些别扭,“外婆说留给老婆的,你不要谁要。” 叶静宜很吃惊,陈延舟快速的给她戴上,“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叶静宜哭笑不得,“你这是求婚吗?” “你说是就是。” 接着他们便结婚了,过程很平淡,也有些突然,其实之前陈延舟还从未考虑过结婚的事情,可是那天看到叶静宜陪着他外婆说话聊天,那样的场景,突然让他生出一种想要结婚的念头,他知道自己仅仅是因为到了想要结婚的年纪,而身边又恰好有那么一个人。 他对她有愧疚,有欣赏,以及他认为她适合做妻子,而不是情人,外婆去世后,这个世界上他最亲密的女人也离开他了,他觉得很孤独,而叶静宜能够让他体会到家的温暖。 只是周梦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诅咒他,“你们两个狗男女,我祝你们早日离婚。” 后来陈延舟更换了所有联系方式,他从深圳的公司辞职,当时他的老板孙耀文再三挽留,甚至愿意将一部分股份转让给他,但是他态度坚决,孙耀文只得放人,他回了香江创业,陈延舟虽然非常不喜欢这座城市,可是结婚后总不能两地分居。 虽然没两地分居了,但是叶静宜的工作经常会外派出差,她那时候做时政记者,经常会出差,时常为了第一手资料在外蹲点连着好几天不能回家,因此实际也没好到哪里去,再加之他刚创业,也非常忙,也因此时常不回家。 头两年里,他们的婚姻仿佛是一个摆设,可有可无。 第七章 第二天静宜醒来头还有些昏沉,上午的时间处理了几项客户投诉,有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同事,因为老公出轨,在卫生间里哭的声嘶力竭的,同事不忍心,让静宜过去劝劝她。 静宜抱了一袋卫生纸,一张张的给对方递纸,顺便听她愤怒痛苦的一一细数她老公出轨的事情。 其实男人出轨,女人会是第一个察觉的,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就算男人什么都不带回家,她还是会觉察出几分。 他打领带的结变了,回家时有一部手机会关机,会因为愧疚对她很好,这些每一样都预示着这个男人已经出轨了。 叶静宜想,她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勇气,她始终不敢去亲自戳破那个谎言,当她知道陈延舟可能出轨以后,她不是去当面质问他,而是无勇气的打算逃走,她报了战地记者的名额,她想出去一趟,或许一两年,或许三五载,她也不会那么纠缠于此,也算给他机会,大家好聚好散。 她甚至认真的反省自己,或许是她太忙,从未顾及到他需要人陪伴,又或者是他们结婚本就匆忙,他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两人如温水煮青蛙,毫无激情,即使在床上也都是应付了事,彼此都尴尬。 她为他找了无数的理由,有时候想想或许有些可悲,她为出轨的丈夫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让自己不至于那么难受。 可是她却没料到,她会在那时候突然怀孕,这个意外来临的孩子,打破了她所有退路,她不忍心再去打掉,医生说她子宫壁薄,不容易受孕。 她开始成为了一名待产母亲,陈延舟也开始频繁的回家,甚至连应酬都很少,他们如同恩爱夫妻,给外人营造了一种他们很幸福的假象。 等到同事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静宜感觉长出一口气,她这人从小就很冷感,不喜欢哭,对待什么东西都反应很迟钝,别人看来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在她眼里或许有些神经质。 很多时候她都不太懂得,那么突然浓烈的感情是怎来的,有时候想想又觉得夫妻之间是种很奇怪的关系,明明之前互不相识,毫不关系的两个人,因为结婚而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可是当有一天,这种婚姻关系不存在了,又会当对方如洪水猛兽般毫不嘴软、不遗余力的去攻击。 说到底婚姻关系就好像是一种契约关系,双方明码标价,在互相诚信的基础上缔结契约,而当有一天,有一方失信,这种契约关系便自然会断裂。 苏浅语有些可怜兮兮,心有同焉,“男人都是人渣,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静宜笑了笑,“你不能因为经历过一个错误的男人,就否定全天下的男人吧。” 苏浅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说道:“嘿嘿,我不是这个意思,静宜姐你这么好,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叶静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吗?” “是啊是啊,陈大哥可是这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可不像那个臭男人。” 静宜笑了笑,她知道她说的是宋兆东,在她印象里,宋兆东就是一个爱玩的,没长大的孩子,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你说宋兆东吗?” 苏浅语气愤,“就是他,当年我年轻不懂事,太伤心了,一气之下离开香江,背井离乡这么多年,都是他害得。” “我听说宋兆东现在还是单身。”静宜勾唇笑道。 苏浅语马上打断她,“静宜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还跟他在一起,我又不是二手回收站,哦不对,那渣男恐怕不知道是几手了。” 静宜弯了弯唇角,“你说男人出轨后能够原谅吗?” “肯定不能原谅,男人都是这样,有一就有二。” 叶静宜摇着手上的笔,坏笑说:“或许你可以报复他一下,故意跟他和好又甩了他。” 苏浅语夸张的叫了一下,笑道:“静宜姐,原来你这么坏呢?” 静宜很无奈,她感觉自己可能是因为听了那位同事的话,现在心底负能量爆棚。 她连忙解释说:“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她确实是开玩笑,很多时候,她脑子里总会不自然的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有时候想到就连自己都会被吓一跳,上床的时候,她会想陈延舟跟别的女人会用什么姿势?他会取悦别人吗?跟别人上过多少次床? 其实陈延舟一直以来都做的滴水不漏,他从来不会将外面的东西带回家,可是她太敏感了,即使他们经常不在一起,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那段时间她开始失眠,结婚以后,她几乎都很忙,每天都在跑采访,甚至有时候连陈延舟都忍不住对她发脾气。 生完孩子以后,她有轻微的产后狂躁症,总会有些神经质,经常会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跟陈延舟吵架,比如他衣服乱丢,比如牙膏不从尾巴开始挤,比如吃饭后不洗碗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拿着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对着陈延舟指手画脚,当然,他从来不会跟她吵,最多只会无语的看她几眼,他向来不跟叶静宜吵架,吵架的时候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扔东西,然后还会接住递回去让她继续扔。 生完孩子一年以后,她开始重新找工作,不过重新找工作对于静宜来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生了孩子以后,算上怀孕的时间,她已经在家赋闲两年。 高不成低不就,再加之她以前的工作专业性强,因此找工作这段时间里她整个人都非常低沉,没自信,经常不是被别的公司pass,就是她觉得公司环境不好pass了。 —— 下午下班后崔然约了叶静宜一起吃饭,顺便聊了会各自最近状态,叶静宜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过的差不多,崔然与叶静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两家离得近,关系自然深厚。 落座点菜后,静宜问她最近近况,她无精打采的回答说:“还能怎么样,我这大龄剩女,不是上班,就是被逼着去相亲的路上。” 静宜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对方十分不乐意了,“你说说你怎么就那么聪明,早早就结婚了,害的我妈现在天天念叨的都是,你看看人家静宜,现在孩子都有了,你还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静宜叹了口气,“我觉得单身生活也不错,至少不用去管那么多事,一个人潇潇洒洒。” 崔然明显认为她是在拉仇恨,“你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老公有了,孩子有了,当然能够说这样的话了。” 静宜无奈,崔然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一直没搞懂你怎么会突然结婚了?你很喜欢他吗?” 静宜摇头,“我不知道。” 叶静宜这人向来做事不温不火,没想到光结婚这件事就给了崔然一个大惊喜,真是太不可思议。 叶静宜结婚的匆忙,只领了证也没大张旗鼓的告诉别人,当时崔然在国外出差,听到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惊讶,因为之前从未听她说起过这回事,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或许是有些突然,从头至尾,陈延舟都未曾对她说过交往的字眼,他们莫名其妙的在一起,接着又快速的结婚。 崔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陈延舟的时候,那时候她们以前的几个高中同学聚餐,几人都是老同学,大家相处便很自在。 到散场后,她与静宜一起站在路边等车,便见饭店里出来几个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为首的男人看到她们时愣了愣,当时崔然还在心底想,这男人真绝色。 接着她正在心底花痴着呢,便见男人冲着她们走了过来,崔然心底还有些忍不住的小鹿乱撞,当然事实证明是她自己想多了。 陈延舟对静宜柔声说:“我去取车,等我一会。” 当时崔然内心底里是崩溃的,她甚至深深的自我怀疑了一番,为什么叶静宜这个已婚妇女还能被男人搭讪,她这个年轻貌美单身女青年还无人问津。 结果叶静宜下一句话让她成功石化,她说:“刚才那是我老公,陈延舟。” 临走前崔然送给她一支口红,“斩男色,必杀技,送你了。” 静宜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送我口红干嘛?”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过一段时间我要去北京出差,恐怕不能陪你了,先送你个礼物意思意思。” 静宜无奈只能接下,“我都快忘记我生日了,谢了。” “都要奔四了,还是不要记得生日这回事了。” 静宜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今年马上要30岁了,想想又觉得恍惚,仿佛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呢,谁知道一晃就做人母亲了。 第八章 宋兆东最近很郁闷,晚上他约陈延舟喝酒,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烦躁,陈延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故意打趣他,“听说苏浅语回来了?” 提起这人宋兆东就更加烦躁了,宋兆东与苏浅语两家是世交,可以说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宋兆东以前也一直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的,那时候他正在交往的女朋友丢下他走了,他心情不好,而苏浅语对他告白了,他那时候其实对她没什么男女感情便点头答应了。 “我现在想起来都很郁闷,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陈延舟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同情,“跟别的女人乱搞还带回家,你不是诚心让人发现吗?” “我当时只是看她衣服被淋湿完了,只想让她过去洗个澡,我完全没想做其它的,结果后来还是没控制住。” 他想了想又说:“我觉得我最近还是不要在香江待着了,我去外地玩几天吧。” 陈延舟挑眉,“去吧,反正你一天在这里也是跟着狐朋狗友混。” 宋兆东哀怨,“得,我妈现在天天给我说的一句话就是,生我还不如生块叉烧。” 陈延舟抿嘴,宋兆东挑眉,眼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真想知道哪天你被叶静宜捉奸是什么样的?” 陈延舟垂眸,脸色一冷,从嘴里吐出一句脏话,“滚。” 从饭局抽身离开后,陈延舟独自开车回家,这个城市一如既往的堵车,生活节奏快,住房拥挤,人口密度高,生存压力大,这些都是让陈延舟不怎么喜欢的。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响起,是父亲家里的管家打来的电话,客气有礼的对他说:“三少爷,老爷这周回港城,让我通知你们周末晚上回家一趟。” 陈延舟兴趣缺缺的哦了一声,也真是难为了管家竟然还能记得他这号名存实亡的三少爷,还真是不容易。 周末晚上陈延舟自然带着叶静宜去赴约了,陈延舟的父亲陈庆元是香江有名的房产大鳄,颇有名望,陈家豪宅位于香江最豪华最奢侈的地段。 叶静宜第一次到陈延舟父亲家里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陈延舟以前也没对她提起过他家庭,所以叶静宜也只以为是个普通之家的,没想到结婚不久,他提出他爸要见她。 当时他们才结婚,还是在外面租的房,全港房租之高,两人都是蜗居在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公寓里。 结果到了陈延舟父亲家,她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再后来才知道,原来陈延舟的父亲竟然是香江鼎鼎大名的陈庆元。 香江还有很多权贵人家之前的一夫多妻制还延续着,陈延舟的父亲陈庆元也是如此,他现在家里有四房太太,当然不包括外面没名分的女朋友,风流花心,香江娱乐小报经常能见到他的身影。 但是这些上流社会的人物,大众也只是看个热闹,这个世道,有钱人在哪都过得舒坦。 两人停好车,有佣人过来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叶静宜做惯了小市民还是很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着。 到了后花园里,静宜的大嫂便拉着她去打麻将,静宜的大嫂薛芳和四弟妹吴韵雪两人可谓水火不容,当然原因很简单,不外乎就是争家产那点事了。 陈庆元有4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嫁人移民新加坡了,另外一个还在读高中,而四个儿子,三个都已成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即将大学毕业。 陈延舟结婚的时候便已经明确表明了以后不会拿陈家一分钱,基于此,叶静宜可以说非常受陈家的几个婆婆与媳妇喜欢。 因为没有利益关系,自然的对她也非常友善,佣人准备了静宜喜欢的茶水点心端过来,几个女人跟着四太太一起打麻将。 四太太只有一个女儿,年纪又还小,因此几人便时常凑在一起打麻将,静宜以前还不怎么会打,与陈延舟结婚后,每次过来便跟着一起打麻将,她的技术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杠了,大嫂,真不好意思啊。”吴韵雪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倒是喜笑颜开的,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 薛芳向来与她不对盘,气的牙痒痒的,却还是保持着淑女姿态,“四弟妹说的哪里话,这俗话说的好,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四弟妹可得好好管管你家四少了。” 拐弯抹角的说她管不了自己男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四少爷也是个出了名的风流鬼,每天都能从花边小报上看到他搂着个新欢。 吴韵雪笑了笑出牌,对静宜问道:“三嫂,你们家只有灿灿一个女儿,没打算再生一个吗?” 静宜不由头疼,陈延舟是这一群兄弟里面结婚最早的,孩子也生的最早,因此灿灿是陈家的长孙,这大嫂薛芳嫁过来已经三年,为了生个孩子不知道看了多少医生,还跑过几次送子观音庙,结果这几年还是没动静。 “一个孩子就够难管了,还是不要生了。” 吴韵雪马上说道:“三嫂,你可千万别这样想,现在趁着能生赶紧生个儿子。” 她夹枪带棒的攻击薛芳,她也不是吃素的,手上娴熟的摸着牌,“三弟妹,这养儿防老,可得生个儿子,不然哪天外面的女人抱个儿子冒出来就不好了,现在这世道,有哪个男人不偷腥的?” 静宜笑笑没接话,手上娴熟的摸牌,接着一推,“清一色自摸。” “三弟妹手气可真好。” “三嫂是家庭事业都顺,做什么都运气好。” 静宜笑道:“你们就别笑话我了,我这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你们买个包的。” 她这样说,众人才算心底平衡了一些,陈延舟看起来是几个兄弟里长得最帅最出挑的,而且没靠家里面自己在外打拼,生活低调,也没听说过他做什么包养女人的乱七八糟的事,这几个女人嘴上虽然没说,心底却还是有些羡慕嫉妒的,豪门婚姻,外表光鲜,内里滋味,大概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了。 几人在这边聊天打麻将,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小时,一会陈延舟从屋里出来,走了过来。 他笑着叫人,“四太,大嫂,四弟妹。” 他一只手放在静宜肩上,动作亲密,靠着她耳朵轻轻说道:“赢了还是输了?” 静宜向来手气不错,即使是输了也无伤大雅,反倒是经常赢不小一笔,她时常会开玩笑,等你哪天破产了,我就去跟你那一家子打麻将养家。 而陈延舟则是笑眯眯的说:“她们几个钱多得很,你加油多赢一些。” 吴韵雪笑了起来,“三嫂手气好的很,每次都自摸。” 过了一会,佣人过来通知他们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静宜起身便跟着一起过去,陈家是大家族,家里人非常多,若是偶尔来个客人拜访,叶静宜也是从来都记不住的。 陈家当家人陈庆元坐在了中央首座,而静宜则按照辈分坐在了最后面,她左手边就坐着陈延舟。 陈庆元在饭桌上随意问了下他们几兄弟,最后又感慨了一番,几个兄弟都规规矩矩的回答,四位太太虽然私底下不对盘,不过当着陈庆云的面却也不会太过分。 “嘉嘉今年高中要毕业了吧?大学准备读哪所大学?”陈庆元问道。 最小的女儿陈延嘉还是个高中生,咬着唇说道:“我想报北京的大学。” 四太太对女儿说道:“就留在香江读大学就行了,跑那么远做什么?” 陈延嘉咬唇不语,陈庆元也说道:“就读港大,然后出国留学就行了。” 大嫂笑眯眯的对静宜说:“三弟和三弟妹不都是在内地读的大学吗?那里怎么样?” 叶静宜回答说:“挺好的,也会遇到香江的学生。” 四太太不放心女儿,对女儿说道:“你国语又说得不好,到时候同学会笑话你。” 六小姐不吭声,这个话题便被一带而过,吃过晚餐后,几个兄弟被陈庆元叫到书房里面谈事情,叶静宜在下面客厅与妯娌几个聊天。 过了好一阵,陈家老五陈延飞才姗姗回来,看到她们几个,嘴特甜的叫人,“几位美女,好久不见啦?” 静宜笑着跟他打招呼,三太太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过今天要回家吃饭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陈延飞自知理亏,已经快速的闪身走人,回了自己房间,“我今晚真的有事啦。” 晚上司机送陈延舟夫妻回去,静宜在饭桌上喝了一杯酒,坐到车上以后便忍不住犯迷糊。 到家了还是陈延舟叫醒了她,叶静宜迷迷糊糊的,陈延舟扶着她进屋,给她倒了温水,叶静宜有些累,趴在沙发上便睡了过去,陈延舟懒得管她,自己洗了澡后出来,她竟然还躺着。 他叫醒她,“去房间睡吧。” 叶静宜没回应,他将她半抱起来,叶静宜下意识的挣扎,陈延舟哑着嗓子提醒她,“你是不是想我们两个一起摔下去。” 叶静宜意识清醒了大半,下意识的搂紧身上的男人,虽然她看着挺秀色可餐,但是清醒的陈延舟不喜欢跟一个喝醉酒的女人做,因此问她,“你不洗脸吗?” 他这样说,静宜又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爬了起来,“我去洗澡。” 陈延舟跟在她身后,帮她调好水温,“你就随便冲冲吧,别待会在浴缸睡着了。” 结果一会陈延舟进去,叶静宜竟然趴在马桶盖上睡过去了,他嫌恶的看着她,将她半饱着弄到浴霸下,温热的液体让静宜混身哆嗦着清醒了大半。 一睁开眼便见陈延舟黑着脸看自己,她身上就只穿着丝质睡衣,淋了水,跟没穿差不多,但是却多了一股神秘,看的陈延舟心底痒痒的。 静宜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陈延舟身上淋湿了大半,怀疑的看了她几眼,似乎压根不相信她,他伸手,挑开她的睡衣,拿了毛巾给她擦身体,静宜别扭的挣扎了几下,他危险的开口,“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她再扭动几下,陈延舟从身后扶着她,一口咬在她的肩窝处,静宜正准备骂他神经病,谁知道他跟受了什么刺激似得,将她一下推到墙上,从后面抱住她,身上大力的揉捏着她胸前的软玉。 静宜浑身无力,只得任他胡作非为,他的手指在她两腿之间进出,静宜双腿打颤,只能下意识的依附着身后的男人,过了一会,他撤出手指,声音低靡,“湿了。” 静宜脸色绯红,他已经一下就冲了进来,在这里做似乎让他格外兴奋,他动作称不上很温柔,但是每次做的时候他总是会考虑到她的感受,让她能彻底接受的时候才会进来,可以说十分绅士。 静宜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踩在棉花上般,轻飘飘的没有重力感,他进出的速度加快,直到耳边响起他暗哑的低吼声,接着他拔了出来,射在了她腿上。 她两腿微微颤抖,倒是陈延舟,整个人都看着从内到外的媚,静宜愤怒的瞪他一眼,他微笑着将她身上冲干净,这才拿了毛巾给她擦身体,然后便直接抱着她去床上了。 叶静宜控诉他,“你下次能不能别找这样的地方做?” 他摸摸下巴,“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呢。” “我喜欢个屁,明明是你自己喜欢好吧?” 他笑了起来,“好好,我喜欢行吧?” 静宜想到了什么骂了他一句,“你就是个人渣。” 陈延舟没当回事,将她抱在怀里睡觉,过了一会,静宜突然对他说道:“我觉得你爸可真幸福。” 陈延舟唔了一下,问为什么? 她回答,“有那么多明媒正娶的老婆,外面还有那么多女朋友,后宫佳丽三千,坐享齐人之福,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想的吗?” 人家都说香江的男人骨子里总会保留着几分封建时期的男人思想,以前是一夫多妻,现在即使是法律不允许了,但是二奶情人却也不少,改革开放初期,香江的男人便在广东一带包养女人,深圳的一个村子便因此闻名,而被戏称为二奶村,陈延舟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陈延舟这个圈子里的,见过太过这样的事了,谁谁谁包养了个二奶了,谁谁谁有了私生子了,不过这类似的话题都是人们无聊的饭后谈资,男人们觉得这不过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你别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好吧?”他笑道。 静宜转过身不说话,过了一会才嘟嚷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延舟哭笑不得,两只手又在她身上乱摸,“你说什么就什么。” 第九章 静宜这一晚没睡好,第二天理所当然的起来迟了,再加之是周一,因此她更加手忙脚乱,陈延舟那厮昨晚折腾的她半宿没睡好,现在他自己倒好,趴在床上呼呼大睡,静宜怎么想就怎么不爽。 她急急忙忙的出门,叶静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从今早睁开眼开始便极度不顺,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脚扭了,地铁上还被人给踩了一脚,以及她上班迟到了。 刚到公司,苏浅语便连忙对静宜说道:“静宜姐,你怎么才来?刚才张总让人来通知每个部门的骨干去开会,听说要宣布新部长任命。” 她神神秘秘的冲着静宜眨眼睛,静宜无奈苦笑,她对此倒不报很大希望,虽然部门很多人都觉得她希望很大,一来她来公司三年了,二来她向来业绩不错,每次的设计也非常得雇主喜欢。 其实静宜倒不是觉得自己有很大天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向来不追求个性,总是会根据客户的要求,准备几套方案,让客户自己选择,因此最后反倒是她这个追求中庸的人很得人喜欢,这当然也导致公司有些人对她不是很满意,而其中之一便是同设计部门的许海琳,许海琳是公司上下一致评定的第一美女,当然其实静宜也非常漂亮,但是她结婚了,自然这些什么美称落不到她一个已婚妇女头上了。 静宜急匆匆的赶到了会议室,副总张显看到她来了,问道:“人来齐了吧?” 许海琳不冷不热的嘲讽道:“就等她一个了,总算来了。” 静宜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同事们笑了笑,但好在大家都不计较,静宜落座后,副总这才开口讲话,先是冗长的一番开场白后步入正题,“大家都知道,咱们设计部的部长李峰已经调到了上海分部,那咱们这里新上任的部长,是由总部直接下达的任职通知,待会人马上就要来了,大伙待会鼓掌的时候掌声热烈些。” 显然看得出来,这位新来的部长来头不小,至少能让他堂堂副总这样紧张的,肯定也不会是一般人,而且直接空降过来的,恐怕怎么也不能得罪。 而这个消息却让有些人在下面窃窃私语,确实,有些人在公司累死累活干了几年了还没个升迁机会,而有的人却是直接空降,似乎怎么也让人有些嫉妒。 这边部门的人等了几分钟,接着副总出去了一会,回来后,激动的说道:“大家欢迎新上任的设计部部长江凌亦。”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叶静宜还处于一种迟钝的状态,她恍惚中抬起头,看着一个年轻英俊的身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笑,身姿挺拔。 直到江凌亦与在场的员工一个个握手,轮到静宜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说道:“你好,我叫叶静宜。” 他笑着回她,“你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他的开场白与所有同事说的都一样,公事公办的语气反倒让静宜松下了口气,亦连忙回道:“多多关照。” 随后江凌亦自我介绍了一番后,副总通知大家各就各位,这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江凌亦刚到没多久,便挨个的通知部门里的骨干去单独谈话。 很快轮到了叶静宜,一走进办公室,她便公式化的叫人,“江部长。” 江凌亦笑了笑说:“就是随便聊聊,别弄的那么客套。” 他手上翻着静宜的资料,挑眉问道:“咱们好几年没见了吧?” 静宜点头,确实是好几年没见,自从毕业后两人分手便没有再见过面,也不曾联络过,说起来静宜也不是恋旧情的人,只是再次见到的时候有稍许尴尬,因为当年分手的时候,江凌亦笃定的对她说:“其实我觉得你从没喜欢过我。” 这句类似审判的话让叶静宜其后几年里想起来都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虽然这段感情她是抱着非常认真的态度,甚至分手后她还有些伤感。 叶静宜笑了笑,两个手指头互相扣着,“你怎么突然到香江了?” 江凌亦点头,“朋友介绍的,就顺便过来看看,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静宜点头,“还行,你呢?” 他抬起头,一只手微微捏着下巴,“也还行,本来没打算来香江的,不过突然想到了你,想着多久能聚聚,没想到这么巧。” “是吗?那真巧。” 静宜说完后,发现江凌亦认真的看着她,她脸色发烫,“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他摇头,“只是觉得你都没怎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我感觉我都老了。” 静宜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不是都自诩男人三十一枝花吗?你现在还是花骨朵呢?怎么会老。” 晚上部门聚餐,静宜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新部长过来,第一次聚餐,她也不能不给人面子。 静宜最近几天上火,口腔溃疡,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她饭前吃了几片止痛片饭桌上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了。 苏浅语小声问她,“菜不合胃口吗?” 静宜摇头,谁知道江凌亦还专门问道:“需不需要再点别的?” 静宜连忙摇头,“不用,只是胃口不好,你们吃就行了。” 她去卫生间的时候接到陈灿灿打来的电话,可怜兮兮的问她,“妈妈,你多久回来啊?” 叶静宜温声细语的跟灿灿说了一会话,又问道:“爸爸有没说多久回来?” 灿灿抱怨说:“爸爸说他晚上有事晚点回来。” 叶静宜又跟着她聊了一会天,听到那边戴兰阿姨给灿灿讲故事,静宜笑了笑挂断了手机。 等到饭局散场后,几位同事便先走了,叶静宜站在路口等出租车,江凌亦对她说道:“我送你吧?” 静宜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大学的时候他们是有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是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又觉得是自己心底有些别扭,因为看到熟人总是下意识的想到曾经那段时光。 哥哥大学的时候读的深大,因为离家近,因此叶静宜会不时过去找他,有一次在公交车上遇到色狼,那时候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吓得手足无措,她换了个地方,那个男人又很快跟过来贴在她身边,直到一个年轻的男生走过来,将她护在怀里,那个男人见此才走开。 那刻她的心因为紧张砰砰乱跳,她快速的说了一句谢谢,对方回答她,不用谢。 一年后,叶静宜报考了跟哥哥同一所大学,那天陈延舟过来接她,她惊奇的发现陈延舟竟然是曾经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不过他显然不记得她了。 新入学的姑娘们总是会很容易便打成一片,叶静宜与周梦瑶便是如此,两个姑娘会笑笑闹闹,分享自己的私密事,也会一起逛街吃饭,彼此十分亲密。 自然的也就知道了周梦瑶的男朋友是陈延舟,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大概心底是有一点难过的,毕竟是那么久以来她心底一点不为人所知的小秘密。 没过多久她便认识了江凌亦,他们在一起曾经是学校里的模范情侣,非常般配,可惜好景不长,终究躲不过一毕业就分手的魔咒,顺便还被人留下一句,我觉得你从来没喜欢过我。 叶静宜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虽然他们之间从没有过荡气回肠,至少也算是相处融洽,他的这句话让叶静宜十分沮丧又内疚。 那时候她是真的从未想过与陈延舟有点什么,她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就算是再喜欢一个人,也是会有理智的,只是最后没料到缘分奇妙,他们如今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 与陈延舟结婚,或许是叶静宜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那时候只觉得,如果她错过了,或许这辈子都会后悔的,所以她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如今其中滋味自己都一一领会,曾经也曾难过悲伤,她知道陈延舟不爱她,她也有自己的骄傲,所以婚后两人便时常处于分居的状态,就算在家里,也是自己忙自己的,谁也不打扰。 她不想管太多让他觉得烦躁,却也不愿意将自己打扮成一个独守空房的可怜怨妇,所以在工作上便尽力让自己忙起来,不去胡思乱想。 直到有一天单位里跑财经的同事整理稿子的时候,对着静宜花痴说:“现在这精英男也太帅了吧,这不去娱乐圈真是浪费这张脸。” 那张照片是在一场签约仪式上被拍下来的,是陈延舟与深圳的一家公司合作,对方老板叶静宜也听闻一二,那是陈延舟曾经的上司孙耀文。 那张照片里孙耀文和陈延舟以及一个年轻女人入镜,女人看着陈延舟的眼神带着同为女性所熟识的敬仰,陈延舟打领带的结是他不会的温莎结。 其实旁人看到这样的照片压根不会去想别的什么,但是叶静宜太敏感了,她稍微查了下便知道了这女人是孙耀文的秘书江婉,她因为以前在深圳读书,有使用过微博,便顺势找到了江婉的微博。 年轻女孩,多是一些生活自拍照,看的出来是个很小资的白领女青年,不过有一条动态还是让叶静宜找出端倪。 那是一张居家照片,画面里是非常常见的白色衬衣,上面有个唇印,配字说:“试试我的新口红。” 这本没有什么,只是那衬衣是叶静宜送给陈延舟的,那独特的袖扣设计她自然认识,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那段时间里叶静宜开始失眠,她开始认真的思考她与陈延舟之间的婚姻,当初结婚的时候凭着一腔热情,而今才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 第十章 叶静宜在这里神游的时候,手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她连忙接了起来,是陈延舟打来的电话,对她说道:“我看到你了,过来吧。” 她连忙抬起头找了一圈,便见陈延舟降下车窗冲她招了招手,她收回眼神,对江凌亦说道:“我老公来接我,就不麻烦你了。” 江凌亦笑了笑,对静宜说道:“真没想到你会跟他结婚。” 静宜没有再理会,笑了笑跟他告别,坐到车上,陈延舟怀疑的看了静宜一眼问道:“你们刚在说什么?” 静宜故意说道:“没看到我跟我前男友在叙旧情吗?” 陈延舟吃味,“陈太太,那你至少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吧?” 叶静宜笑了起来,“陈先生,怎么我看你没有一点作为丈夫的紧张感呢?” 陈延舟夸张的反问道:“怎么会?我一听说你前男友去了你们公司,就马上过来接你了,就怕你们旧情复燃。” 叶静宜不理会他了,她的口腔溃疡又疼了起来,说话都有点疼了,陈延舟又问道:“吃辣了?” 静宜捂着嘴,“怎么可能,吃都没吃什么,啊疼死了。” 陈延舟将车停在药店外,进去买了口腔溃疡片,买了瓶水出来,静宜吃了药还是有些疼。 陈延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吧就是一天火气太旺了,让你少熬夜,瞧你脸色差的要命。” 静宜狐疑的看他一眼,自怨自哀,“女人真是可怜,做男人多好啊,只要有钱,永远有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孩,你说是吧陈延舟。” 她意有所指,陈延舟挑眉看她一眼,“放心吧,就算你老了我也不会不要你。” 叶静宜自讨没趣,不再搭话,陈延舟也沉默的开车,回到家以后已经很晚了,陈灿灿早就已经睡着了,静宜去房间看了看她,好在她规规矩矩的,灿灿很小的时候还天天闹着要跟妈妈一起睡,不过今年大多是自己一个人睡了。 晚上静宜睡的也不是很安稳,半夜惊醒过来,她一个人睁着眼睛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陈延舟似乎被她弄醒了,狐疑的问道:“你睡不着吗?” 静宜迷糊的嗯了一声,陈延舟看着她,“那要不要做点事情?” “做什么?”她后知后觉。 陈延舟暧昧的笑了起来,“床上运动,有助睡眠。” 叶静宜脸色发烫,简直想打人,她没好脾气跟陈延舟开玩笑,白了他一眼,“我睡觉了。” 后来陈延舟将她抱在怀里,动作温柔的拍着她后背,仿佛哄小孩子睡觉一般,叶静宜也不知道多久又重新睡了过去。 周末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去短途旅游,就去郊外爬山,美其名曰锻炼身体。 陈灿灿小胳膊短腿的,走了几步便要她爸爸背她,陈延舟无奈只能背着她,虽然叶静宜深深表示同情,但是谁让他要拉着大家一起走路的。 叶静宜最近是确确实实流年不利,不小心脚扭了,疼的路都不能走,连陈延舟都说道:“莫非今天是不宜出行。” 叶静宜骂他,“谁让你出门不知道看黄历。” 最后下山是陈延舟背着她下山的,叶静宜非常囧,上山的时候让他背着灿灿,下山的时候还得背她。 “你能背得动吧?”她不放心的问道。 陈延舟好心提醒她,“陈太太,你要相信我还是能背得动你的,你要是能再安分一点,不要一直扭就更好了,保不准我一个眼花踩错了地方,到时候咱们就一起摔下去了。” 叶静宜果然安分下来,心安理得的让陈延舟背着自己,从山上下来以后,陈延舟衬衣后背都被打湿了。 陈灿灿幸灾乐祸,“爸爸,妈妈是不是很重啊?” 叶静宜咬牙切齿的看着陈灿灿,陈灿灿往她爸爸怀里躲,陈延舟笑了起来,安慰她,“其实你也不胖,再重二十公斤我也背得动,你最重的时候我不是照样能背你。” 灿灿好奇的问道:“妈妈最重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陈延舟笑而不语,叶静宜其实平时都很瘦的,最重的时候大概就是怀孕的时候,那天她突然肚子痛,陈延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急的不行,结果那天又逢电梯停电维修,他只得背着叶静宜从十八楼走下来。 陈延舟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又或者说他之前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了孩子是什么样,可是叶静宜怀孕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心情发生了很多变化,拿着b超图的时候,他心情难以想象的悸动,当第一次胎动的时候,两人都兴奋的叫了起来。 事实上那之前他对于叶静宜打掉的那个孩子他从来都不曾问过,甚至在很多时候,他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也不曾有过多少留恋。 晚上几人在外面一家新开的饭店吃饭,恰好遇见了陈延飞,他马上快要大学毕业了,跟几个同学一路过来聚餐,看到他们便过来坐一会,“三哥三嫂,你们也在这吃饭呢?” 静宜笑着说道:“对啊,这么巧。” 陈延飞去捏灿灿的脸蛋,被灿灿给躲开了,“不要捏我。” 陈延飞笑了起来,他挺喜欢这个小侄女的,陈延飞是陈家三夫人的儿子,他从小对家里别的哥哥没什么好感,反倒是对陈延舟非常尊敬,连带对这个三嫂也很客气。 或许一方面是因为在家里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面具,时刻算计着陈家留下的那点家产的时候,陈延舟却只想着与这个家撇清关系,甚至就连妻子,也不是什么豪门贵族,而仅仅是个小康之家。 这样的三哥自然让他钦佩不已,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从来都是几番比较对比,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从来不会去在乎什么感情,每个人都是利益至上。 第11章 你十一章 叶静宜原本以为工作上与江凌亦共事会有一些微微尴尬,不过看起来倒还是很默契,他们之前在学校广播站的时候一起做事配合也非常不错,现在工作竟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中午静宜与苏浅语在公司附近的餐馆吃饭,公司里是有员工食堂的,不过偶尔吃腻了食堂的饭菜,也可以在外面换换口味。 苏浅语在一边花痴说:“咱们这位新来的部长可真是帅啊,听说还是法国留学回来的,我也是在法国呢,怎么以前就没见过呢?” 叶静宜笑了起来,“现在不是见过了吗?遗憾什么。” 苏浅语又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今天开会的时候,江部长直接否了许海琳的提案,你瞧她气的那样,真是笑死了。” 叶静宜向来不喜欢与人谈论是非,因此低声说道:“吃饭吧你。” 她乖了很多,安安分分的吃饭,叶静宜挺喜欢苏浅语的,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说话做事直爽,而且总是叽叽喳喳的,很活泼,跟她待在一起,静宜会觉得很轻松。 晚上回到家以后,叶静宜发现陈延舟竟然先回来了,叶静宜加班回来累的不行,陪女儿一起涂了一会填色书,等女儿睡下后才去浴室洗澡。 等安然去了浴室以后,她放在下面桌子上的手机便一直在响,陈延舟听的烦躁,走过去从包里摸出她手机。 是江凌亦打来的电话,陈延舟按了接听,便听那边直接说道:“静宜,你到家了吧?” 陈延舟轻咳一声,“她已经回来了。” 那边似乎才意识到是他,试探的问道:“陈师兄?” “是我。” “哦我没什么事,只是问下静宜回家没,我先挂了。” “好,再见。” 陈延舟挂断电话,看着手机发了会呆,突然好奇叶静宜将他手机存的什么名字,他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手机上冷冰冰的陈延舟三个大字。 叶静宜从浴室里出来后便找自己手机,陈延舟对她说:“刚才有人打你电话。” 叶静宜问他,“谁打的?” 陈延舟说:“江凌亦。” 叶静宜扫了遍自己手机,然后又问他,“他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问你回家没。” 一抬头见叶静宜狐疑的看着自己,陈延舟郁闷的说:“要不然你再打过去问问他。” 叶静宜不理他,自己拿着手机准备上楼睡觉,“我去睡觉了。” 陈延舟在身后轻飘飘的问道:“叶静宜,我怎么发现你这人这么无情。” 叶静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怎么了?” 陈延舟不想再回答她,自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生闷气,其实这么多年,叶静宜一直给他的感觉便是洒脱,似乎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算不上大事,她会对每个人都非常客气有礼,即使是夫妻这么多年,她也给陈延舟一种,她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这个发现更加让陈延舟郁闷。 —— 最近叶静宜组里接到了一个单子,她与小组的几个同事便开始加班讨论,晚上下班后,苏浅语提议去放松放松,叶静宜没什么意见便同意了。 结果到了之后才知道他们选了一家夜店,叶静宜做惯了良家妇女,真不习惯到这些地方来了,因此十分犹豫,苏浅语劝她,“放心吧,这里很正规的,没你想的那么乱。” 几个人在卡座上落座,点了酒水,舞台上还有人在跳舞,看起来也不会觉得乱糟糟,群魔乱舞的感觉。 中途叶静宜陪苏浅语一起去卫生间,经过走廊时,恰好便见到宋兆东搂着一个年轻女孩从包厢里出来,他表情轻佻妖异。 看到两人时愣了愣,下意识的准备将手收回,后来又觉得自己动作太傻,因此就这样搂着别人不动,女孩还不时往他怀里蹭。 苏浅语勾起唇讽刺的笑,“宋少可真忙啊,一天一个不重样的。” 宋兆东难得被女人说的面色微微尴尬,随后又恢复了平日的慵懒轻佻表情,看着她问道:“乖乖女怎么也来泡夜店了?这样可不好哦。” 苏浅语呵笑,“你不就喜欢这里的女人吗?” 两人舌枪唇战,你来我往,静宜在一边待的尴尬,甚至庆幸没有在这种地方见到陈延舟搂着一个陌生女人,不然就尴尬了。 等同事散场后,苏浅语一出了夜店门,便被宋兆东给拦住了,叶静宜很配合的闪身走人。 苏浅语愤怒的瞪着他,“你干嘛?” 就在这时,夜店经理跑了过来唯唯诺诺的对宋兆东说道:“宋少,你这还没结账呢?” 宋兆东现在是正烦躁,这个人偏偏还要往他枪口撞,说道:“记在我账上,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经理还没走,似乎有些犹豫,宋兆东挑眉,“怎么?不放心我?” 男人赔着笑脸,“怎么会?宋少说的是哪里话,我明天就让人把账单送到宋少家,就不劳烦宋少跑一趟了。” 他点头,“即然没问题,就快点滚吧。” 宋兆东沉着脸,手上技巧的将苏浅语给绑到了车上,苏浅语又打又骂,十分狼狈,直到上了车眼眶通红的看着他,“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以后少来这种地方。”他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苏浅语被他气的浑身发抖,“这种地方?也对,反正在你眼里,哪种地方都是你泡女人的地方。” 苏浅语越想越委屈,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是想到自己背井离乡,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如无根的浮萍般飘荡的时候,这个男人身边还随时换着各种女人,这样一想她便越发难过。 宋兆东将苏浅语送到家后,苏浅语解开安全带,准备去打开车门,发现车门竟然锁了打不开,她带着哭腔骂道:“你干嘛?” 宋兆东烦躁不堪,有些怒气,“苏浅语,你闹够了没。” “是我在闹吗?”她开始哭了起来。 宋兆东手足无措的给她递纸巾,态度温和的哄,“好了,别哭了,算我错了行不行?” 苏浅语不想再跟他说话,“你开门,我要下车。” 宋兆东开了锁,苏浅语已经快速地跳下车跑远了。 第十二章 陈延舟手里抱着故事书,给陈灿灿讲故事,一个故事听完后,陈灿灿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陈延舟摸了摸她脑袋,“还不想睡吗?” 陈灿灿摇头,“爸爸,你这故事,我听过几遍了,下次能不能换个新故事。” 陈延舟汗颜,家里的故事书都放了一堆了,“好吧,那爸爸下次再找找有没有新的故事书出来。” 陈灿灿睁着俏皮的眼睛,“那爸爸给我说说你和妈妈的故事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嗯……让爸爸想一下啊。” “爸爸和妈妈以前在一个学校就认识了。” 灿灿睁大眼睛,“那爸爸以前就喜欢妈妈吗?” 陈延舟敷衍的唔了一下,又对灿灿说:“讲完了,该睡觉了。” 灿灿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眼睛,陈延舟俯身亲了亲女儿额头,“乖乖睡觉,爸爸爱你。” 陈延舟将孩子哄睡着了,他一个人无聊,又在楼下看了一会电视,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心底火气直冒,叶静宜现在还没回来。 他毫无形象的躺在沙发上,双脚跷起放在面前的矮桌上,等了好一会,直到晚间新闻报道完毕,他又给叶静宜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陈延舟等的鬼火冒,过了许久,叶静宜总算开门回来,她头还微微昏沉,站在玄关脱鞋,陈延舟看了看时间,对着她冷嘲热讽,“叶静宜,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叶静宜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你吃多了不消化吗?如果不消化就去外面多跑几圈,省的你说话都怪腔怪调。” 陈延舟冷哼一声,“叶静宜,付出和回报总要成正比,你每天二十四小时有多少时间放在工作上,多少时间放在家庭上,你时薪是多少?” 叶静宜算是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了,“陈延舟,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辞职待在家里,每天在家巴巴的等着你,给你照顾孩子,你就在外面潇洒是吧?” 陈延舟将手里的遥控器一丢,摔在了地上,“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叶静宜你扪心自问,你想上班,我有管过你工作吗?那么多职场女性,人家都能家庭事业兼顾,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扑在工作上,重点是你工资也没高到需要那么多精力的地步。” 陈延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非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明明才结婚的时候,她比现在还要忙更多,至少现在她每天都会回家,而从前是连着几天不回家的。 那时候真的很累,有时候他应酬到半夜,喝的醉醺醺回到家的时候,然后发现家里一片漆黑死寂,他一个人时常在沙发上或者直接倒在地板上躺一晚上。 后来慢慢的,他也开始偶尔不回家,而叶静宜从来都不过问,他早回家或晚回家,他回没回家,她或许从来都不清楚,再后来呢?连着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 叶静宜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在吧台上,“你没管过我工作,只是每天冷嘲热讽,我知道我工资不高,但那是我自己辛苦挣的,我自己用的舒服。” 陈延舟更加生气,呵笑一声,“叶静宜,我发现你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想好退路,你是不是觉得哪天离婚了,你还有个糊口的?” 叶静宜将手里的杯子狠狠放下,两人都沉默了一下,空气都仿佛变得深沉,“陈延舟,如果你觉得咱们结婚,你后悔了,你可以告诉我,不需要给我甩脸子。” 她说完,也没管他,自己上了楼就收拾东西,过了一会便提着行李箱下来,陈延舟脸色阴霾,“你要去哪里?” 叶静宜平静的对他说:“我出去住几天。” 陈延舟火气直冒,他疾步走了过来,一只手粗暴的从她手里扯过箱子,他深吸口气,“静宜,你冷静下,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担心你。” 叶静宜偏过头不说话,眼眶微微泛酸,不知道为何眼泪从眼眶里蔓延出来,她紧咬着唇,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汹涌。陈延舟放下手中的拉杆箱,将她抱进怀里,“以后别说这样的气话,有事咱们好好说。” 叶静宜可能也觉得自己方才太冲了,说了句对不起,陈延舟亲了亲她额头,“我今天太冲动了,我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陈延舟将行李箱给她提上楼,叶静宜又将箱子里的东西给腾出来放回原位,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太矫情,换了睡衣去浴室里简单冲洗了一番,出来后发现陈延舟倒了杯红酒在喝。 她将睡衣带子系了系,陈延舟对她招手,她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陈延舟给她倒了杯红酒,对她说道:“陪我喝一杯吧。” 叶静宜端起酒杯看着他,“怎么还这么有兴致?” 陈延舟弯起唇角笑了笑,“有助睡眠。” 静宜点了点头,她微微仰头,一口气将酒杯里的酒喝完,扬了扬杯子,起身,“我去睡觉了。” 酒的后劲很大,静宜起身的时候头脑昏眩,陈延舟看着她,笑了起来,起身抱住她,“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喝酒要慢慢喝,别跟个牛嚼牡丹花一样。” 静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才是牛。” 他笑着将她抱了起来,怀里的女人温香软玉,他有些舍不得松手,直到他吻上静宜的嘴唇,带着红酒的酒香气息,她呼吸粗喘,脸色通红。 她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拍打着他的胸膛,她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唔,不要。” 她的这句不要,反倒像欲拒还迎的扭捏之词,陈延舟不再犹豫,一把将她丢在床上,整个人又很快的覆了上来,拉扯间两人的衣服都被踢下床。 陈延舟似乎有些激动,动作都粗暴了许多,静宜的脑袋不时被撞到头顶的雕花床栏,她眼冒星光,身上的男人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落在她的脸上。 有些疼,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毫无预警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最后一下陈延舟吻了吻她脸颊,小心翼翼的吻掉她的眼泪。 做完后,静宜浑身无力,陈延舟将她整个身体趴在他的身上,一只手顺着她身体曲线慢慢游走着。 他总喜欢这样摸她,她皮肤很细很滑,陈延舟又吻了吻她,嘶哑着嗓子,声音十分性感,“想睡觉了吗?” 静宜嗯了一声,陈延舟将她抱进怀里,“睡吧。” 叶静宜彻底睡了过去,晚上的时候还做了噩梦,梦到一条滑溜溜的蛇缠在自己身上,她呼喊求救都喊不出话来,等到终于从噩梦中惊醒,发现陈延舟将她死死的抱在怀里,两只腿也缠在她身上,她满头虚汗。 第十三章 静宜浑身大汗,全身虚浮无力,她开口,嗓子都哑的,手脚并用的从他怀里出来,起身的时候差点踉跄倒在地上。 她快速的进了卫生间里,冲了澡,洗脸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微微苍白,她又做了噩梦,又想到那自己一直不愿意去想起的事情,她换了衣服,陈延舟眯着眼睛看她,“几点了?” “快八点了。” 陈延舟也床上下来,从身后抱住静宜,转身亲了亲静宜额头,静宜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去洗脸。” 陈延舟摸了摸她额头,狐疑的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静宜没好气,“我看是你发烧吧?” 陈延舟撇嘴,“我发骚行了吧?” 静宜白了他一眼,踩上鞋子便准备出门,陈延舟在身后叫她都没应,“叶静宜,我觉得你最好戴个丝巾。” 静宜没搭理他,认为这家伙是无聊故意作弄自己,这么大热天疯了还戴丝巾。 结果到了公司后,叶静宜才知道陈延舟说的是什么意思,散会后,苏浅语欲言又止的对静宜说:“静宜姐,你脖子上有个印记?” “什么?” 苏浅语小声的对她说:“吻痕。” 静宜的脸色瞬间涨红,她脸上跑去卫生间里,用粉饼擦了擦遮住痕迹,顺便在心底问候了一遍陈延舟十八代祖宗。 问候完以后才觉得冒犯,又在心底小声道歉,“我只是骂陈延舟,非礼勿怪非礼勿怪。” 叶静宜今天一天都不舒服,头晕脑重,下午江凌亦让叶静宜陪他去见个客户,静宜在太阳下走了一阵,回去的时候中暑直接晕过去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江凌亦正焦急的看着她,护士小姐推门进来,给静宜检查了一下,江凌亦又紧张的问,“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护士笑着说道:“没什么问题,就是中暑了,有些轻微发烧。” 临出门时又善意的对静宜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一直在这守着你。” 静宜连忙摇头,谁知道对方压根不听她说已经出去了,静宜无奈的冲着江凌亦耸肩,“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江凌亦还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发烧了,还让你中暑了。” 静宜连忙摇头,“不关你的事,我自己也没注意到。” 她休息够了,江凌亦又对她说:“刚才陈师兄打电话了,我接的。” “然后呢?” 江凌亦回答,“他说他马上过来。” 静宜彻底郁闷了。 半小时内陈延舟赶了过来,紧张兮兮的问静宜觉得怎么样了,听到答复后才松了口气,又非常正式的给江凌亦道谢,“谢谢你送静宜到医院。” 江凌亦摇头,“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再说我跟静宜也是朋友,做这些都应该的。” 两个男人此刻在外人看来是有礼有度,大概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他们之间气流的暗涌,互相较劲。 随后陈延舟接静宜回家,陈延舟将她抱到床上躺下,坐在床边看着她,用手轻柔的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早上你出门的时候我都跟你说你有点发烧,你还说我发烧。” 静宜脸色瞬间通红,想到他早上的话,嗔怪一声,“你别说了。” 陈延舟耸肩,“好吧,你要喝点什么?” “给我一杯水吧,谢谢。” “好,等会。”他起身去给她接水。 叶静宜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陈延舟拿了一本书在旁边翻,是叶静宜之前看的书,静宜平时很喜欢看书,她读书很杂,国内国外,散文杂志小说都会翻一些,她性子沉稳,无论在哪里,只要手上有一本书都能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坐一下午也没问题。 叶静宜的父亲是一名教师,教高中数学的,据说祖籍父辈上曾经出过状元,家里代代相传,是非常严谨的书香门第。 陈延舟突然想起了大学时光,那次他跟叶辰升一起去打球,后来叶静宜过来找他们,一起打球的几个同学一路去吃饭。 饭桌上叶辰升对众人介绍了一遍叶静宜,叶静宜属于那种看着非常温和安静的人,有时候这种性子四平八稳的女生其实一点都不讨男生喜欢,虽然叶静宜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干净,五官优雅精致,可是总给人一种端正的过分之感,反而让人不敢去接触,因为男生会深觉这样的女孩太过木讷,没有活力,跟她待在一起会觉得太过平淡,如同死水一般不起波澜。 不知道是谁问叶静宜是哪个系的,叶静宜回答说新闻系,有人笑道:“你是不是记性很好?” 叶静宜毫不谦虚的点头,那人又问,比如说呢? 叶静宜当时十分正经的回答,“背书。” “那你背一篇《出师表》试试?” 旁人是故意刁难她,没想到叶静宜倒是一字不落的全篇背了下来,在场几个男生估计被她雷的不轻,他们这些入了大学的,平时最多就会背下期末考试考试重点,谁还会记得几年前的语文课本啊,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那时候陈延舟心想,这个女孩还真是正经的让人忍不住想笑。 现在想想,往事久远的仿佛一场梦,在那之前的陈延舟是绝对没有料到,他的人生有一天会与这个女孩交织在一起。 陈延舟有些神游太虚,最后视线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叶静宜脸上,其实这么多年叶静宜几乎都没怎么变过,相处越久,陈延舟便越会觉得叶静宜远比外表看起来的坚毅倔强。 很多时候,她看起来温和内敛安静,什么时候都客气有礼好说话,陈延舟曾经翻了下叶静宜的那本《飘》,他到现在仍旧记得那本书里有句话被她重重的划过几笔。 “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那刻陈延舟不知为何,心中触动,有几分明白了她内心底里的倔强坚毅,眼里容不得沙子,同时内心底里又有着无比的恐慌,因为害怕某一天那个被自己一直努力潜藏的秘密就这么大白天下而导致两人之间再无转圜余地。 第十四章 静宜躺在床上睡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陈灿灿趴在床边看着她,看到她睁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妈妈你生病了吗?” 静宜笑着摸了摸她脑袋,“没有,妈妈只是有点累,睡着了。” 灿灿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像模像样的摸着妈妈的额头,“那妈妈你再睡会,我在这里守着你。” 静宜问他,“爸爸呢?” “爸爸在楼下。” 一会灿灿跑出去,扒着栏杆看下面,陈延舟抬头对她说:“陈灿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贴着栏杆,离远点。” 陈灿灿乖乖的哦了一声,离远了几分。 过了一会陈延舟上来,对静宜说道:“外面在下雨,估计一会要下大雨,我叫戴阿姨先回去了,点了外卖已经到了。” 静宜没什么胃口不想吃饭,唔了一声,陈延舟又说道:“还是吃点东西再睡吧。” 陈灿灿也在一边跟着她爸爸说话,静宜只得下床去吃饭,叫的都是很清淡的菜,静宜脸色略微苍白,灿灿给她夹菜。 静宜忍不住笑,灿灿虽然平时很调皮,却又比谁都懂事,“灿灿真乖,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灿灿马上拍着胸膛,“妈妈我今天都很乖乖听话的。” 静宜笑了起来,“那要不要妈妈奖励你什么?” 灿灿滴溜溜的转着眼珠,陈延舟提醒她,“先吃饭吧。” 吃完饭后,静宜将灿灿抱在怀里,亲了亲孩子脸颊,“儿子奖励你一个亲亲好不好?” 陈灿灿原本还算计着希望妈妈把手机还给她呢,挎着脸,不过过了一会又高兴的亲了几口妈妈,口水都蹭到静宜脸上,“妈妈,你好香。” 静宜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陈灿灿躺在她怀里睡着了,陈灿灿睡觉都不老实,一只手走在她身上乱摸,陈灿灿之前都是跟大人一起睡,晚上习惯了摸着妈妈的胸睡觉,现在虽然一个人睡了,不过这个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一会陈延舟从书房出来,看到这场景,眼眸深沉,静宜十分尴尬,她轻咳一声对陈延舟说:“她睡着了。” 陈延舟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陈灿灿手上还握着妈妈的胸不放手,陈延舟轻笑出声,“这家伙难不成还想吃奶。” 静宜脸色泛红,骂他老没正形,陈延舟最后抱着陈灿灿回了房间,给她盖上了被子才出来。 晚上叶静宜又做了噩梦,噩梦醒来后,陈延舟下意识的将她抱进怀里,静宜将脸贴着他的胸膛,她急促的呼吸着,心头愈发烦躁,明明说好了忘记那些过去,可是每次噩梦还是会梦到,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线条明晰的下颌,棱角分明。 他这样的男人,大概很容易就会被女人爱上吧,年轻英俊,事业有成,风度翩翩,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会愿意与她结婚呢? 他对她那么好,好到她时常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爱她,以至于她几乎快要忘了他在外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她痛恨他的背叛,可是同时却更加痛恨自己的懦弱,连开口跟他对质的勇气都没有。 是因为愧疚吧?因为愧疚所以会下意识的迁就她,无论她做什么,他总不会反驳,即使是吵架,他也会放下身段求和。 叶静宜不明白他,看不透他,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一辈子不要知道这件事,全然不知总好过明明都知道还要故作无事。 静宜记得几年前她与崔然一起去看了一部电影,名字叫《我知女人心》,看完电影后,崔然半开玩笑说:“我也好想有这种技能,能够知道别人心底想什么,你呢静宜?” 静宜当时摇头,说:“不想要。” 崔然好奇的问她,“为什么?这样的话,别人想什么你就知道,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啊。” 静宜不想要去知道一个人内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虽然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将陈延舟的脑袋给扳开,瞧一瞧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后来想想便又作罢,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便是一个人的内心,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别人想些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 因为很多时候,对方心底想的远远比你自己所以为的更加龌龊。 —— 静宜第二天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早晨例会后,江凌亦让静宜留下来一下,静宜原本以为他是要讲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他是她好点没。 她连忙回答,“已经好了,谢谢江部长。” 他冲她笑了笑,“咱们应该还算是朋友吧?” 叶静宜是一向奉行和平政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她知道他们并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她点头,“当然是朋友。” 他眼神玩味,“即然是朋友,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静宜还有些囧的点了点头,她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下这尴尬的气氛的时候,许海琳拿着文件还未敲门便冲了进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许海琳眼神带着几分挑衅,静宜起身,“江部长,我先出去工作了。” 他点了点头,静宜连忙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中午的时候静宜照旧与苏浅语一起在食堂吃饭,两人今天都没什么精神,就连苏浅语都安安静静地吃饭。 一会徐海琳突然走了过来,坐在静宜对面,声音很清亮,带着年轻女孩的活泼,“哎叶静宜,听说你跟江部长以前是大学同学。” 叶静宜嘴唇微抿,点了点头,“校友而已。” 她立马笑了起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 静宜摇头,表情冷淡,“我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她脸上带着几分悻悻然,哼了一声便直接起身走了,留下静宜与苏浅语目瞪口呆,过了一会,苏浅语试探的问道:“许海琳是中了什么邪?她莫非看上咱们江部长了?” 静宜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苏浅语又叫了一声,“哎不对啊,静宜姐,你跟江部长以前就认识?” 静宜默默扒饭,“只是认识,不熟。” 她哦了一声,这才安静了下来。 第十五章 下午下班后,江凌亦让叶静宜陪他去参加一场酒会,以前李锋在的时候,她也会经常陪他参加一些这样的场合。 随后江凌亦直接开车带着叶静宜去店里试衣服,又弄头发,这样一打扮,静宜看起来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妩媚。 江凌亦对她点了点头,“很漂亮。” 静宜红了脸,说谢谢。 酒会在香江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刚进了大厅,静宜便觉得装修风格很独特,低调中透着奢华,四周摆满了酒水和点心。 静宜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样的场合了,其实以前也陪陈延舟参加过几次,不过其后她明确的表示不喜欢,陈延舟向来也不勉强她,因此后面从来不会让她去。 其实很多时候,叶静宜回想往事,也会对陈延舟有愧疚,她的确算不上一个好的妻子。 这样的酒会,向来是人们必不可少的社交手段,往来男人们西装笔挺,女人们个个脂粉飘香,仪态万千。 江凌亦带着静宜跟几个男人说了一会话,叶静宜虽然不喜欢参加酒会,这种时候却仅仅是当成工作一般,因此也没有那么别扭。 过了一会她准备去卫生间,出来的经过庭院,微风夹裹着一阵花香气息迎面扑来,静宜起了心思打算去外面走一下,酒店景观装饰的十分漂亮,鹅卵石铺成的石子路,道路两边修剪整齐的花卉植物,一盏盏造型别致独特的灯饰。 静宜休息了一会后便回了大厅,中央舞池上有不少的人在跳舞,静宜一抬头,便见到了陈延舟,他侧脸明晰英俊,半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笑意恬淡矜持,两人在舞池中旋转。 静宜呆呆的站在那里,全身都仿佛僵硬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一曲完后,那两人分开,女人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房卡,眼神妩媚的将房卡放进陈延舟的西装口袋里,轻轻靠着陈延舟的耳边说了什么。 静宜再也不能忍受,她直接转身就走,陈延舟似乎看到她了,扔下一边的舞伴追了出来。 静宜狠狠的踩着脚上的鞋,今天这个裙子实在太长了,导致她走路都不能正常的走,直到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陈延舟追了上来,将她抱在一边的台阶上坐下,蹲下身给她揉了揉脚踝,问道:“干嘛见到我就跑?” 他说的无比坦荡,静宜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她又有些委屈,陈延舟开口解释说:“其实我跟她都不认识。” “不认识还抱在一起。” 陈延舟挑眉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醋味真浓。” 静宜生气,一脚踢了过去,反而让自己脚更疼了,她郁闷的抱着脚痛哭起来。 陈延舟也慌了,抱着她小声安慰,给她揉脚,“好了,别生气了,我跟她真没什么。” 静宜咬着唇不说话,她内心底里对于陈延舟的信任已经所剩不多了,她已经快要不敢去相信这个男人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什么,有时候又觉得无比委屈,或许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与他结婚。 他就仿佛一阵风,她永远都抓不住一般,明明她向来是个理性的人,可是在面对陈延舟时,所有的一切都变的盲目。 当年两人之间阴差阳错的一夜缠绵,导致叶静宜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她与周梦瑶之间彻底翻脸,或许这一辈子她都会活在周梦瑶的诅咒中生活。 而她自己呢?她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的,梦醒后,一切回归原位,他们跟从前一样,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她太粗心大意了,那晚陈延舟喝了酒,两人都没有做措施,她在醒来后只顾着克制心底的惊慌失措感,早已忘记有可能会怀孕这回事。 一个月后,她向来准时的大姨妈迟迟不来,她这才想起上次那回事,当时心乱如麻,完全忘记了事后避孕的事。 她怀着侥幸的心买了验孕棒,可是当看到那明晃晃的两道杠的时候,她还是如遭雷击,不可置信。 第二天她又专门去医院检查,最后结果还是如此,她怀孕了。 她才刚出校门,没有男朋友,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让她完全不知所措,她根本不敢去想其他的。 她感觉人生似乎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原本只是以为那不过是一场露水情缘,天亮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是现在怀孕了,这一切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静宜家里人都非常传统,如果她要将她怀孕了这件事告诉她爸妈,恐怕她爸会将她腿打断,那段时间里她的哥哥重病,家里人每天都为了哥哥操心,静宜不想再让父母再为她的事情操心了。 那两天里,她做什么都魂不守舍的,她一遍一遍的在心底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想至少要告诉陈延舟这件事,无论他打算怎么办,至少那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不应该由她一个人承担。 她甚至在想,或许陈延舟会陪着她一起去医院流产,这样至少也好,不会是她一个人。 她从未想过用孩子去绑住他,而陈延舟也不会是这样的人,但是至少他看在与哥哥的情分上,他应该会做能做到的所有事。 她的手机里一直存着陈延舟的号码,可是她从来没有勇气去拨通过一次,即使很多时候,她从通讯录里找到他,然后对着那一串数字发呆。 静宜的手机曾经掉过一次,她还曾经懊恼过,可是后来发现,她的脑海里竟然能很清晰的浮现出陈延舟的号码,在那一刻,她心底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认命感,因为她认识到她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喜欢他。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人也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几十秒的忙音等待后,她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突口而出,“陈延舟……” 一个年轻的女声打断了她,“他现在在洗澡,等一会我给他说吧?” 静宜哑然,“不用了。” 她说完后便快速挂了电话,鼻腔里一股莫大的酸涩,让她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来。 第十六章 叶静宜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她一遍遍在内心演绎着与他的对话的时候,现实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又有了别的女人。 静宜独自请了假去医院,一个人去的,谁也没告诉,躺在床上,冰冷的仪器在她身体内,她突然难受的哭了起来。 后来等她身体彻底好了以后,她都没刻意去打听过陈延舟的消息,可是有时候,即使她不去打听,总会从别的途径听到他的许多事情。 他的事业越做越好,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乱花迷眼,从未断过,静宜发现那两年里她都能做到很冷静,听到他的一些花边消息时也能保持着微笑。 她原本以为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相忘于江湖,或许某一天在街上碰到,还能平静的打个招呼。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又走到了一起,静宜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底里还抱着什么样的念头,明明说好了以后都不要再去想他了。 可是第二次上床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喝酒,意识非常清醒,静宜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变化,以及他身体起伏的力道,耳边粗喘的呼吸,和埋在她体内的火热。 等做完后,陈延舟将她抱在怀里,过了许久轻声对她说:“以后可不可以经常过来。” 她犹豫了一秒,点头说:“好。” 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时候的叶静宜或许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什么结果,她只是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用理智去思考。 如果换作几年后的自己,恐怕再也不敢去做这样不计后果的事情了,可是那时候哪里会顾忌那么多,她只知道,如果这次错过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们的开始她便已经完全的占了下风,一直以来,她都只能被陈延舟牵着鼻子走,在一起是他提的,结婚也是他提出的,就连这个孩子也是。 他想什么就是什么,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只能被动的服从,静宜才结婚的时候,他的爸爸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静宜,结婚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郑重的点头,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但是至少她愿意为了他去努力。 爸爸曾经告诉他,“闺女,两人相处免不了发生矛盾,如果有什么一定要告诉爸爸,不然爸爸会每天为了你担惊受怕,怕你受委屈。” 那时候以为婚姻只要有爱就好了,直到两人真的住到了一起才明白,还有很多习惯需要彼此去磨合。 开始的时候,两人都会尽力回家,静宜每天都会准备好晚饭,而陈延舟几乎回来都很晚,偶尔会早一次,而晚上静宜需要写稿子,陈延舟需要处理自己的工作,两人互不打扰。 后来慢慢的,两人都越来越忙,陈延舟开始经常不能回家吃饭,当第一次他夜不归宿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静宜这人从小到大,别人总会夸她懂事听话,其实说难听点,她内心无比懦弱,陈延舟一句轻飘飘的在公司睡的,便让她无话可说。 咄咄逼人,声嘶力竭,撕破脸皮将双方都逼到难堪的悬崖边,她是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后来她也渐渐让自己忙起来,单位里需要跑采访的时候都是她抢着出去,短则一两天,长则十天半月,而这也将两人之间本就一般的关系彻底推入一个不可挽留的境地。 或许她是存了逃避的心态,她不愿意独枕到天明,不愿意面对空荡荡的家,不愿意卑微的等着他的一句解释。 她甚至悲观的想,即使他主动提离婚,她也不至于让自己输的太难看了。 明明知道自己在这场感情里已经一败涂地,是个彻头彻尾的输家了,可是还是强撑着坚强,让自己伪装的不那么去在意。 眼不见心不烦,自欺欺人,然后抱着可怜的自尊心安慰自己,至少还没输的太难看。 静宜不知道为什么,越哭越伤心,陈延舟皱着眉头,“还疼?” 她不说话,突然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陈延舟给她擦了擦眼泪,一个打横便将她抱了起来,静宜受惊不小,下意识的抓紧身上的男人。 他轻声说道:“去医院看下。” 她哭个不停,“不要。” “乖听话。”陈延舟声音温柔,带着几分宠溺。 静宜紧紧的抓住他西装前襟,将他衣服揉成一坨,她的脸埋在他胸前,肩膀还微微颤抖。 直到听到江凌亦的声音,关切的问道:“静宜怎么了?” 静宜懊恼的想去死了,陈延舟将她紧紧的抱进怀里,皱眉说道:“她脚扭伤了,我带她去医院。” “严重吗?” “唔,应该挺严重。” 江凌亦连忙说:“那快去吧。” 随后陈延舟果真将她送到了医院,因为一个小小的脚扭伤弄的劳师动众的,静宜还非常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现在看着肯定像个疯子。 头发散了,妆也花了,陈延舟偶尔看着她会忍不住抿嘴笑,这导致静宜更加生气了。 医生看完后,给她按摩了一会,随后陈延舟又抱着她上车,静宜用纸巾将自己脸上的妆擦了擦。 陈延舟笑她,“你今天怎么去酒会了?还穿这样。” 静宜十分憋屈,“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陈延舟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吗?我叫你去,你就不去,别人叫你去你就去了。” 静宜狠狠的说:“那只是工作。” 陈延舟哼了一声,“反正你工作永远比我重要。” 第十七章 回到家以后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静宜洗了澡后去陈灿灿房间看了看孩子,睡的还算规矩。 其实很多时候,静宜心底对于孩子都会有几分愧疚,这个孩子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对于孩子的照顾非常少,灿灿出生以后,她什么都不懂,很多时候都是她妈妈帮忙照顾,陈延舟找了月嫂过来。 相反很多时候,陈延舟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比她有耐心多了,就连换尿布这样的事情,都是陈延舟先学会的,也难怪灿灿从小就跟她爸爸比较亲近。 静宜回到卧室准备睡觉,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静宜贴着枕头好不容易有了几分睡意的时候,陈延舟才踩着拖鞋出来。 不一会,一个微凉的身体从身后贴了上来,他的唇从脖颈处开始,细细的吻上前来,他的唇仿佛带着火,吻过的地方都如被灼烧过一般的发烫。 他的一只手握着她胸前的软玉,慢条斯理的揉捏着,静宜偶尔有些疼,闷哼出声,她心底又有些烦躁,在陈延舟几乎做足了前戏的时候,她低声说:“我不想做。” 陈延舟顿了顿,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怎么了?” 她将被子盖着脸,“我有点累。” 陈延舟的手仍旧不动,深吸口气,安抚的拍了拍她,“睡觉吧,我不动。” 静宜背对着他,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很久之后,仍旧睡不着,耳边是陈延舟的呼吸,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处,她觉得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其实之前她与陈延舟做的少之又少,怀孕的时候她因为陈延舟出轨的事情,从来不愿意让他碰自己,孩子出生后,她的身材严重走样,肚子上一圈的赘肉,胸部下垂,整个人都没什么自信,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下意识的抵触他的亲热。 而孩子大一点后,都是与他们一起睡,两人更加不好做什么了,只能偶尔让月嫂或者是她妈带的时候,两人会做一次,不过次数也很少。 虽然陈延舟从来不会说什么,但是静宜还是很敏感的感觉到他不高兴,其实有时候明明知道他不高兴,却还是没办法主动去说句好听的话。 第二天叶静宜醒过来的时候,陈延舟已经已经没在房间,她抓了抓头发猛地坐了起来,因为脑袋晕沉,又险些倒了下去。 她从床上起来,揉了揉脑袋,到卫生间洗了脸,下面客厅没见到人,连陈灿灿都没看见。 一会她听到后花园里有笑声,她走到阳台上,看着花园里,陈延舟带着陈灿灿在种树。 她站在那看了会,忍不住笑了起来,陈灿灿抬起头冲她扬了扬手,叫道:“妈妈,你醒啦?” 静宜不由汗颜,陈灿灿这个一向赖床的人竟然比她还早起,真是让她惭愧不已。 她从楼上下来,去了后花园里,两人挖了坑,将小树苗放进去,陈灿灿拿着一个小铁楸在一边挖土埋坑,小家伙认真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静宜问道:“这是什么树?” 陈延舟扶着树苗,回答她,“刺槐。” 静宜点了点头,陈延舟平时喜欢跟着灿灿在后花园里种些花花草草,静宜向来没闲心去侍弄花草,因此后花园里的东西,几乎都是这两父女种的。 等种好以后,静宜拿了浇水壶,给新种的树苗浇水,等做完一切后,陈灿灿弄的满身都是泥,脸上也擦到了,两只手脏的跟什么似的。 “爸爸,这棵树多久才能长大呢?”陈灿灿问爸爸。 陈延舟挑眉,“等你长大的时候。” 陈灿灿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新种下去的小树苗,对爸爸说:“我会每天过来跟它浇水的。” 叶静宜笑着说:“你要是每天记得它就行了。” 陈灿灿不服气,“我肯定会记得的,这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种的。” 静宜带着灿灿去洗手,灿灿向来不规矩,洗个手弄的静宜衣服都湿了大半,换好衣服后,静宜给她扎头发。 不过弄了几个发型陈灿灿都不喜欢,静宜十分无奈,只能让陈延舟来帮忙,静宜还从未发现,陈延舟竟然还有这技能。 吃过早饭后,静宜在厨房里洗碗,陈灿灿自己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一会陈延舟进来拿水喝。 静宜看了他眼,犹豫了一下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延舟挑眉,唔了一下,等她继续说,静宜有些委屈,“昨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延舟呵笑一声,“又不是第一次,生什么气?” 他的意思是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已经没什么好生气的了,静宜因此更加觉得委屈,愤愤不平的看着他。 陈延舟被她看的忍不住想笑,突然觉得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十分可爱,他喝了口水,将水瓶放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如补偿我一下?” 静宜懵懂的眼神,还没反应过来,陈延舟已经吻了下来,她愣了几秒,倏尔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她想说灿灿还在外面呢,他要不要这样急不可耐? 他的手抓住静宜两只乱动的手,吻逐渐加深,她感觉呼吸困难,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出来,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在静宜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的时候,陈延舟终于放开了她,他眼里带笑,唇角上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魅惑,看着静宜脸色泛红,心情似乎不错。 静宜又羞又恼,拍了他几下,陈延舟笑着说道:“我本来就没生气的,不过你自己送上门来,怎么能怪我?” 他说的格外无辜,连语气都十分无害,看着静宜又再度气的抓狂,终于忍不住笑,摸了摸她脑袋,“我发现你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静宜生气不理他,狠狠的擦了擦嘴,脸色发烫,让她耳朵都禁不住红了起来。 第十八章 偷香成功的陈延舟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歌出了厨房,过了几分钟后,静宜才红着脸从里面出来。 陈灿灿抽空看了眼妈妈,问道:“妈妈你脸怎么红了?” 她这样一说,静宜脸色更红了,她接了杯水,余光瞟到陈延舟憋着笑,静宜又羞又恼,陈延舟轻咳一声,适时的开口说:“你妈妈洗碗洗累了。” 灿灿心疼的看了她眼,跑过来抱着妈妈,“妈妈,以后洗碗让爸爸洗。” 静宜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延舟没好气的白了灿灿一眼,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出卖他。 静宜忍不住亲了灿灿一口,“咱们灿灿真乖,妈妈真爱你。” 灿灿也回亲了她几口,“我也爱妈妈。” 陈延舟怨念,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一般。 —— 下午陈延舟有应酬需要出门,陈灿灿不让他出去,扒着他腿,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爸爸,我也想出去玩,你带我一起去吧?” 陈延舟无奈,他蹲下身抱着女儿,亲了亲她吹弹可破的脸颊,“爸爸是去谈事情,不方便带着你。” 陈灿灿不服气,“你去哪里?为什么不方便带我?” 静宜过去抱住灿灿,“爸爸要去赚钱,才能给你买吃的。” 灿灿不满的嘟着嘴,陈延舟捏了捏她脸蛋,看了看手表对她说:“爸爸在晚上九点回来好吗?” 陈灿灿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目送着爸爸出门。 陈延舟独自驾车过去,到了会所,报了名字,有侍应生领着他去包间,才打开门,便见一个女人被男人按在桌子上猛亲,陈延舟轻咳一声,男人才停下手上的动作,□□的拍了拍女郎的屁股,站起身来,坐在一边的座位上。 陈延舟最近一年来是越发厌恶这样的应酬谈判,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陪他家灿灿玩一会无聊的填字游戏。 对方叫了会所的公主过来陪着,女人贴着陈延舟的身边坐,等应酬结束后,对方已经直接带着女人去旁边房间里解决去了。 陈延舟手中的香烟点着,方才一直贴着他的女人,此刻越来越大胆,一只手灵活的顺着他的胸膛向下,看他并不拒绝,更加大胆了几分。 下一秒,他掐灭手中的香烟,在女人的手快要到达两腿之间的时候,他皱眉推开面前的女人。 女人措手不及,毫无防备的被他推倒在地,见他直接起身走了,心底还有些郁闷,难得见到一个皮相这么好看的男人。 陈延舟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了,回过头,女人两只眼柔情似水的看着他,陈延舟开口说道:“我对你身上的香水过敏,太刺鼻了。”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径直走了,女人错愕不已,气愤的骂了一句。 从包间里出来后,陈延舟去卫生间洗了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之前他也曾经这样过,放浪形骸,只是如今对此却再没了任何兴致。 他从卫生间出来,经过拐角,长长的走廊,只见他的父亲怀里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看到他时微微愣了愣。 陈延舟冷漠客气的叫人,“父亲。” 陈庆元点了点头,威严尽显,“吃晚饭了吗?陪我一起吃顿饭吧?” 他犹豫了下终究点了点头,陈延舟从小到大与他父亲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小时候便对他多有疏忽,长大后也从未管教过,因此陈延舟对于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只是他生理上的父亲罢了。 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陈庆元过了一会问他,“听说你最近打算收购集美?” 陈延舟抿嘴,“还没确定,只是在考虑。” 陈庆元皱了皱眉,“那公司外强中干,收购回来也只有个空架子,有什么用?” 陈延舟停下手中的刀叉,“集美只是暂时资金链断了,急需融资,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陈庆元没说话,不过这个他一向不曾管教过的儿子,对于商业眼光却是非常精准,除了那年金融危机找他投资以外,从未求过他一次。 不过那笔投资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赚钱的一笔投资,陈延舟折合了公司股份卖给他,如今已经翻了几番,每年稳赚不赔。 陈延舟不喜他父亲,又或者说,他从内心底里讨厌这个男人,他讨厌他对待家庭的态度,讨厌他的伪善与虚伪,讨厌他的放浪花心。 曾经他最厌恶的就是他父亲这样的人,可是如今看来,他与他父亲何其相像,出轨,玩女人,一样不少。 —— 陈延舟从饭局里抽身回家的时候,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他与陈庆元告别后,自己驾车回家。 街上行人来去匆匆,陈延舟的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寂寥感,他从小就很孤僻,或许是家庭的原因,从小他就没有妈妈,而他的父亲向来不会将多余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可以说一直以来他都很孤独,这种孤独感直到结婚后都不曾消失。 可是此刻,他无比的想念着那个家,想念自己的妻子女儿,想要下一秒就见到她们,然后紧紧的将她们抱进怀里。 当他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值得他去守护的时候,他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就好像从此以后这世上都不再是他一个人了。 回到家以后,别墅里散发出昏黄柔和的灯光,陈延舟停了车,顶着一头雨丝进来,他身上因为淋了雨,透着微微濡湿。 静宜将灿灿抱在怀里,两人躺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声音被调的很低,陈延舟擦了擦头发,走了过来。 那两人已经睡着了,陈延舟拉起快要掉到地上的毯子,给两人盖上,静宜浅眠,很快惊醒过来,惺忪着双眼问他,“你回来了?” 陈延舟点头,柔声回答,“我回来了。” 第十九章 陈延舟在第二天下午突然接到了孙耀文的电话,他告诉她,他到香江来了,他约了陈延舟一起吃饭。 陈延舟思考几秒不能拒绝,索性便直接同意了,孙耀文约了他在下榻的饭店见面,两人吃了一顿饭,陈延舟问他,“你怎么来香江了?” 孙耀文沉默了一下,许久缓缓说道,脸色有些颓败,“萧潇马上要生了,我想过来看看她,不过她不愿意见我。” 萧潇是孙耀文的前妻,两人离婚的时候,孙耀文不知道萧潇已经怀孕了,可是现在那个女人多么狠心,连让他见一面都不肯。 陈延舟也认识萧潇,两人以前是高中校友,萧潇大了他两届,后来她与孙耀文结婚后,又推荐陈延舟到孙耀文的公司里上班,所以一直以来,陈延舟对于这位师姐都非常尊重。 其实孙耀文与萧潇离婚的原因也很简单,事业有成的年轻男人,身边总缺不了漂亮年轻的姑娘出现,萧潇或许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只是一直容忍他,直到后来孙耀文的情人到萧潇面前挑衅,这导致两人之间彻底玩完。 萧潇要离婚,态度无比坚决,孙耀文不愿意放手,甚至让陈延舟去帮忙劝劝她,陈延舟至今仍旧记得萧潇对他说的话,“如果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为他生儿孕女,她得多爱这个男人,可是现在,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他,陈延舟,你要知道,一个女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这世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时候他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因为想到了自己,孙耀文离婚后,他便几乎与深圳认识的人都断了联系。 临分别的时候,孙耀文给他留了纸条,“这是萧潇住的医院,你方便的时候这几天能不能代我去看看他。” 陈延舟点了点头,孙耀文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离婚了,陈延舟,如果当初我能像你一样狠心,是不是我的婚姻也不会成为现在这样?” 陈延舟不说话,或许孙耀文会觉得他狠心,“江婉毕竟也跟了你几年,人家女孩子什么都不求你的,你说断就断,都为你闹自杀了。” 与孙耀文告别后,陈延舟独自驾车回去,天色微微阴沉,有几点雨丝飘入车窗内,陈延舟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色,太阳被乌云所遮挡,云层压的很低,一片黑压压的。 陈延舟有几分想要抽烟,因为今天见到孙耀文的原因,他心情有些差,想到了那些久远的往事。 结婚以后,他与叶静宜互不干扰,她给他自由,因此婚后他们状态似乎都没有变过,这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延舟都还不能适应自己的已婚身份,很多时候,他都没有一个确切的体会到自己已经结婚,以前在深圳的时候,在孙耀文手下做事,平时玩的比较疯,结婚后到了香江,也有些收不住。 江婉是孙耀文的秘书,那段时间,他与孙耀文有许多工作上的合作,因此两人接触颇多,江婉是陈延舟的校友,小了他五届。 陈延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江婉对他有好感,不过他这人一向将生活与工作分的特别清楚,因此并不喜欢与工作上有往来的女人有瓜葛。 直到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江婉喝醉了借着酒意问他,“那么多女人都可以,为什么就我不行?” 她哭的很伤心,她是真的很喜欢陈延舟,虽然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即使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那段时间里,陈延舟与叶静宜的关系很差,两人几乎不联系,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的公寓里住。 全球金融危机那年,陈延舟的公司受到波折,损失惨重,那段时间他精神颓废萎靡,借酒消愁,他想有人能在身边陪着自己,他给叶静宜打电话,问她多久能回家。 叶静宜声音一如既往的很匆忙,“还要大概五天,怎么了?” 他所有的话只能咽进肚子里,什么都说不出口,他们之间虽然结婚了,却有时候又觉得比陌生人还觉得陌生。 直到有一天,江婉敲响了他家的门,那天下着大雨,她全身几乎湿透,当开门看见他的时候,冲着他张开一个笑,可是看到他那刻自己倒先哭了出来,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语无伦次的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很担心你,你还好吗?” 陈延舟那刻不知道为何,他没有拒绝那个拥抱。 后来的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江婉做得一手好菜,会撒娇讨好男人,进退有度,在那个时候,给了陈延舟许多鼓励。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静宜突然怀孕了,陈延舟打算跟江婉分手,那天陈延舟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对江婉说:“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江婉不能接受这样的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许久带着哭腔问,“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陈延舟抿嘴,“我老婆怀孕了。” 就这样两人便断了联系,叶静宜怀孕的那段时间里,脾气非常差,但是陈延舟会顾及她是孕妇,因此下意识的会迁就她。 直到有一天,陈延舟突然接到了孙耀文的电话,他告诉他,江婉自杀了。 陈延舟去医院里看她,两人大概有三四个月没见,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脸色十分苍白,看着他虚弱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狠心不来看我,看来我赢了。” 陈延舟皱着眉,脸色难看,狠狠的骂了她一句,“疯子。” 江婉哭了起来,她声嘶力竭的痛哭出声,“我知道我是疯子,我疯了一样喜欢你,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天开心过,陈延舟,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不要抛弃我。” 陈延舟心底不忍,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而有时候就是因为这点不忍,导致事态向着与预期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叶静宜怀孕到孩子出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准陈延舟碰他,经常莫名其妙的发脾气,陈延舟也会很累很烦。 而这个时候,江婉填补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不满,两人又再次纠缠在一起了。 但事实上,他们上床的频率非常低,很多时候,陈延舟只是想要个人陪自己好好坐会,做什么都可以,很多时候,那些负能量他都不愿意暴露在静宜面前。 即使事到如今,陈延舟内心深处对于静宜也会觉得愧疚,他做了许多错事,导致他的妻子女儿都成了受害者。 他们这段关系断断续续一直维持了几年,直到孙耀文离婚的时候,萧潇对他说:“不要心存侥幸陈延舟,女人远比你所以为的要敏感的多,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婚,就跟外面的女人尽快断了,对谁都好。” 那段时间又正逢灿灿生病发高烧,陈延舟心底无比难受,他认真反省自己,明知道两人婚姻有很多问题,他不是选择去面对,反而是逃避。 他内心底里有对女儿疏忽的愧疚,也有背叛静宜,背叛这个家庭的愧疚,再加之那段时间里孙耀文离婚的事情刺激到他,让他下了决心与江婉彻底分手。 陈延舟知道自己有时候挺冷血的,“不要再闹自杀了,为了我不值得,我不可能为了你离婚,除了钱,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江婉哑声问道:“这么多年,你有一点喜欢过我吗?” “没有。”陈延舟厉声打断她,“从来没有。” 江婉紧紧的咬着唇,“我不相信,你骗人,这么多年难道你一丁点都没喜欢过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在一起?” 陈延舟不想要再给她任何希望,他们之间本就是错误的,如今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错误,让一切回归原本的轨道,“我会给你一张卡。” 江婉抬头看他,“如果我不要呢?” 陈延舟皱眉,“江婉,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我喜欢你听话懂事,我讨厌女人纠缠不休,所以你还是听话一点。” 江婉抱着自己又哭了起来,陈延舟坐在一边一直抽烟,直到她终于哭完了,抬起肿的核桃般的双眼,抽噎着说:“这么多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包养的情妇吗?现在一笔钱想把我打发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陈延舟蹙眉,用冷硬的语气提醒她,“江婉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你不是都已经知道我结婚了吗?我说过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你自己要留下来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多么聪明,冷漠又无情,将所有事情踢的一干二净,是啊,她还能奢望什么呢?她不是一直都知道他结婚了吗?难不成她还能奢望他爱她吗?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她迁就他,他从来不会对她做什么浪漫的事,除了工作会顺道过来看她以外,私下从不会见面,更加不可能出现在床上热情奔放了,他向来很冷静理智,即使是在床上,也是如此。 拥抱的时候不够热情,接吻的时候没有温度,在床上也向来是直奔主题,只是一直以来,她太爱他,所以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些所有的瑕疵,眼睛里只能看见他的好。 人家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陈延舟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即使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可是当他说要结束的时候,便是真的毫不留情,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残忍,说结束就结束? 她挑衅的看着他,“你不怕我告诉你老婆吗?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我想没有女人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 陈延舟的脸色彻底阴霾,“江婉,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一向很懂事,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这样的蠢事除了让我讨厌,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她哭着点头,“好,我会收下卡,然后消失,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你是不是会记得我一点好。” 那之后两人彻底断了关系,除了逢年过节江婉会群发祝福短信给他,偶尔陈延舟会回一句同乐,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联系。 那段时间里他尽力弥补对于家庭的亏欠,他对女儿无比宠溺,他想要让这个家庭回归平静的生活。 结婚的时候太过匆忙,但是陈延舟那时候真的抱着很认真的心态与静宜结婚,可是他没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好在如今一切错误都及时制止,向着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 过了几日,陈延舟去了孙耀文告知他的医院,找到了萧潇的病房,孩子已经出生了,是个男孩,她气色看起来还好。 陈延舟将买的礼物放在桌上,问萧潇,“师姐,身体好点没?” 萧潇长得很漂亮,属于那种第一眼便觉得惊艳的女孩子,只是许久不见,她看着脸色苍白了不少,她冲他笑了笑,“谢谢你过来,我没有问题,自然顺产的,没怎么受苦。” “那你注意身体。” 陈延舟并不善于安慰别人,他坐了一会,临走前想了想还是问萧潇,“孙哥这几天在香江,他想过来……” 他还未说完,萧潇便打断了他,“我不想见到他,陈延舟,不要再跟我提这个人。” 陈延舟所有的话只能咽入肚子里,作为局外人他确实没办法说任何话,毕竟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他也不过是个旁观者。 萧潇看着窗外的天空,蓝天白云,天气格外晴朗,过了许久,她慢慢的说:“我一辈子都不想原谅他。” 陈延舟在这刻突然想到了静宜,心底无比哽塞,他思考了一番措辞,艰难的问道:“如果他真的很后悔呢?” 萧潇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你是在替你自己问吗?” 陈延舟脸色懊恼,有几分被人当面拆穿的尴尬,便听萧潇继续说道:“没有女人能够真的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陈延舟,只要她知道,这永远都会是你们之间的一根刺。” 陈延舟因为这句话,几乎是丢盔弃甲的仓促离开,出了医院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坐在路边的车上,开着车窗抽了只烟。 他疲惫的靠着座椅,思绪放空,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孙耀文打来的电话,陈延舟按了接听。 孙耀文在那边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她没事吧?” “是顺产,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孩子呢?” “孩子也没事,母子平安,是个儿子,六斤五两,看着很健康。” 那边声音微微哽咽,他喉间发紧,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哭出声来,“那就好,那就好,我最近天天担心她,每天睡着就会做梦,还好没事。” 陈延舟想安慰他几句,最后又发现确实没什么能说出口的,大概他现在已经够难受了,旁人说再多不过是徒增悲伤。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孙耀文哑声问道。 陈延舟许久嗯了一声,那边久久沉默不语,似乎又过了很久,陈延舟听到电话听筒里,传出男人低沉压抑的哭声,许久,哭声逐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声嘶力竭。 陈延舟沉默的挂了电话,他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才启动车子。 此刻,他想要回家,想到见到静宜与灿灿。 因此,他开车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他开了门,便听里面传来灿灿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动人,陈延舟忍不住也扬起了唇角,他正蹲下身换鞋,灿灿跑了过来,抱住他大腿,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爸爸你回来了?” 陈延舟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用下巴去蹭了蹭女儿的脑袋,“在做什么呢?” “我在跟妈妈玩游戏。” 静宜将地板上的积木放好,对灿灿说:“灿灿,该睡觉了。” 灿灿眯着眼睛,一脸商量的语气,讨好的说:“妈妈能不能再玩一会。” 静宜拒绝,“不行,现在必须睡了,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 灿灿可怜兮兮的转头看着爸爸,“爸爸。” 陈延舟笑着摸了摸她脑袋,“乖,听妈妈的话,该睡觉了。” 灿灿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房间,静宜无奈的说:“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 陈延舟挑眉,“小孩子嘛,长大就好了。” 静宜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希望如此吧,我觉得管教一个孩子实在是太累了。” 陈延舟笑了笑,看着静宜上楼回了卧室,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然后自己上楼洗澡上床。 静宜似乎快要睡着了,陈延舟将她抱进怀里,心底涌起了一股燥热。 静宜其实还未睡着,他的一只手在她身上游移着,直到那只灵活的手来到她两腿之间,有技巧的挑逗着她身体最敏感的神经。 静宜终于忍不住娇吟出声,一睁开眼,陈延舟便已经整个人压了上来,夺去了她嘴里的呼吸。 陈延舟今晚有几分诡异,做了一次又一次,静宜浑身燥热不堪,身上遍布着一层薄薄的汗,男人健壮的身躯压在她身上,肆意进出着她最敏感的部位。 静宜的脑袋被不时撞到了床栏上,最后一下,陈延舟紧紧的抱住她,彻底释放,他取了湿漉漉的套子,抱着静宜去浴室里清理。 静宜整个人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他帮自己擦洗身体,她睁开眼看着陈延舟,他脸色泛着红,他身上什么都未穿,男人那可怖,难看的玩意抬起头来,静宜脸色燥热,连忙转过视线。 陈延舟轻笑出声,退后,整个人从里到外的散发着一种媚,他今晚有些异常,陈延舟将她身体擦洗干净后,抱着她上了床。 过了一会静宜迷迷糊糊的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他将静宜抱在怀里,语气冷静,不辨悲喜,“没什么。” 静宜嘟噜一声,抱怨道:“那你怎么抽风了一样。” 陈延舟笑了一下,一口轻轻咬在她的肩上,眯着眼,“你不喜欢吗?” 静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要睡觉了,明天要早点起床。” 陈延舟轻轻的拍了拍她后背,“睡吧,明天我叫你起床。” 静宜才不相信他,每天都是她已经上班走了,这家伙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她不满的控诉他,“你每天那么晚才起床的人。” 陈延舟哑然失笑,“我明天早上一定叫你,不如我明天送你去公司吧?” 静宜危险的眯着眼睛抬头看他,“你今晚怎么回事?这么反常,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陈延舟郁闷了,“好吧,明天还是你自己起床吧,我要睡觉了。” 直到很久之后,两人呼吸平稳,静宜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知道为何,她心底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 她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悲观的人,考虑任何事情,总会考虑到事情最糟糕的一面,而不是最好的那一面,她对于这段婚姻充满了不安全感,而陈延舟的出轨,就好像一枚悬在她心底的不□□,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爆炸。 她曾经无比痛恨他的背叛,可是当她下定决心决定去原谅他的时候,自己心底始终有一根刺,什么时候都不忘出来刺痛一下她敏感的神经。 第二十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静宜全身酸疼,她一动胳膊都觉得累得慌,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与戴兰阿姨打了个照面。 静宜今天身体不适,走路两腿都发虚,心底又将陈延舟给狠狠骂了一遍,那家伙昨晚也不知道是抽什么疯,跟打了鸡血似的做了几次。 上午陈延舟给她打了电话,在那边笑着问她,“今天几点出门的?” 静宜愤恨不平,“你不是说叫我起床吗?” 陈延舟用非常无辜的语气回答她,“哎,你不是觉得我无事献殷勤,反常必有妖吗?” 静宜被他气的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说。” 陈延舟忍不住笑了起来,下一秒问道:“咦,今天你生日,想要怎么过?” 静宜这才想起不知不觉中,她生日就到了,静宜最近几年对于过生日越来越没兴趣了,因为每一个生日都血淋淋的提醒自己,年岁的增长,时光的流逝。 三十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算不上老,却也绝对不算年轻。 她轻轻叹了口气,陈延舟莫名其妙的问道:“叹什么气?” “一晃就三十了,细思恐极细思恐极。” 陈延舟皱眉,“细思恐极?什么意思?” 静宜解释说:“部门的一个小姑娘是深圳的,喜欢说网络用语,被传染了,细思恐极就是细想很惊恐。” 她说完又笑话陈延舟,“你一天应该多用下社交网络,连这些网络用语都不知道。” “无聊。”陈延舟丢下一句,又客观的纠正她,“叶女士,我比你还大两岁,你惊恐什么?” 静宜笑了起来,在年龄这种事情上,女人永远要比男人敏感的多,就算是妆容再精致,用再昂贵的化妆品,也追不回流去的青春年华。 静宜挂断电话后,正准备回办公区,便见江凌亦从那边过来,静宜整理了下裙摆,微微笑着与他打招呼,“江部长。” 江凌亦眯眼,“之前不是说过吗?以后没在工作时间不用这么客气。” 静宜笑了笑点头,“好吧,我习惯了。” 江凌亦半倚靠着栏杆,挑眉问她,“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静宜点头,“不好不坏。” 他笑了一下,“你跟陈延舟是怎么开始的?” 静宜哑然失笑,“你也这么八卦吗?” 江凌亦摊手,微微耸肩,“只是好奇,作为前男友,想知道一下。” 静宜笑道:“那你这前男友管的有点多。” 江凌亦没否认,看着她,“反正肯定不可能是你主动的。” “为什么?” “不是很明显吗?你这样的性子,闷葫芦一个,要指望你主动,恐怕得猴年马月去了。” 静宜忍不住笑出声来,江凌亦看着她笑,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今天是你生日对吧?” 静宜有几分受宠若惊,“你竟然还记得?” 他挑眉,“咱们在一起三年,一直说要给你过生日的,不过每一次都阴差阳错,导致我这么多年对这个日子特别有执念。” 第一年静宜跟随哥哥回家过的,第二年江凌亦去了国外父母那里,第三年还没等到,两人便分手了。 静宜忍不住笑了起来,江凌亦问她,“你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静宜沉默了一秒,“他已经去世了。” 江凌亦错愕,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了句抱歉。 静宜摇头,江凌亦依旧觉得有几分不可置信,想想曾经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竟然如今英年早逝,让人难以置信。 “多久的事情?” “七年多了。” 江凌亦点了点头,“好久了。” 过了几秒,江凌亦又对她说:“生日快乐。” 静宜回答,“谢谢。” 静宜这一天精神不振的,但好在并没有什么大事,一天无风无浪的过去了,临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静宜与母亲寒暄了几句,叶母在那边祝她生日快乐。 静宜微微哽噎,心底忍不住酸涩,自从哥哥去世以后,父母便将所有的关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想到两个老人家在家里孤孤单单的就盼着她能好,每日为她操心,她心底便很不是滋味。 快到下班时间,静宜接到了陈延舟打来的电话,他在那边问道:“你多久下班?” 今天不怎么忙,现在就可以走的,静宜回答说:“马上,怎么了?” “我在下面等你,快点下来。” 静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在哪?” “你们公司楼下。” 静宜听他这样说,十分惊讶,总觉得他是从里到外都透着诡异,她匆匆忙忙的与同事告别,下了楼,果然见到陈延舟的车停在楼下。 静宜连忙走过去,上了车,陈延舟提醒她系上安全带,静宜惊魂甫定,“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陈延舟一边看路,一边回答她,“你不应该感动下吗?” 静宜笑了起来,“之前你不是还说你这是无事献殷勤吗?” 陈延舟挑眉看她一眼,“你多久这么牙尖嘴利了?” “有吗?” 他摇头,“没有,你是温婉淑女。” 静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陈延舟又开车幼儿园接灿灿。 陈延舟问她,“晚上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做?” 静宜想了想,“回家自己做吧,待会去超市买菜。” 叶静宜从小就喜欢逛超市,她这人从小性子就冷,却喜欢超市的热闹氛围,一家人一起逛超市在她眼里便是一件很平凡但是幸福的事情。 陈延舟抱着灿灿,灿灿的眼睛总是会在零食架上打转,盯住就不眨眼的,可怜兮兮的哀求爸爸,“爸爸,我想吃这个。” 陈延舟看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十分心软,不过静宜在身边,他便推脱说:“问你妈妈去。” 陈灿灿转头便对静宜说:“妈妈,我爱你。” 静宜哭笑不得,这家伙求人的时候,最甜的跟抹了蜜一般,她故意问道:“待会就吃饭了,少吃零食好不好?” 灿灿摸着肚子装可怜,“可是妈妈上次答应给我买吃的,都没有给我买。” 静宜满头黑线,最后在她的死缠烂打下,无奈的买了几包零食,叶静宜无奈的说:“以后少吃点零食,牙齿都掉了一颗。” 灿灿反驳说:“爸爸说的,我是小孩子掉牙齿是正常的,还会再长出来。” 静宜说不过她,这家伙才是真的牙尖嘴利吧。 陈延舟是从来不参与她们两母女之间的争端,明哲保身要紧,他若是说一句话,保准两母女一起过来攻击他,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静宜一会才想起过不了多久就是陈延舟他爸的生辰,因为静宜与他父亲生日离的近,于是她问陈延舟,“你爸生日快到了,到时候给他送什么礼物?” 陈延舟没什么兴趣,他父亲每年生辰都办的热热闹闹的,恨不得通知全世界,弄的每次他寿宴都会上香江的头条。 “他什么都不缺,能送什么?随便吧。” 静宜对于陈延舟敷衍的态度已经习惯了,他父亲每年生日,挖空心思准备礼物的不在少数,除了生意场上的人,陈家那几个儿子也是纷纷绞尽脑汁,恨不得找出这世界上最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讨得陈老爷子欢心。 倒是陈延舟将这些事情从来不放在心上,导致每次都是静宜去准备,最开始的时候陈家几位少奶奶还会打听下她准备的什么礼物,后来见她每次准备的礼物都是规规矩矩,毫不出彩,因此后面都不打听了。 第二十一章 静宜回到家以后开始准备饭菜,陈延舟洗了手表示过来帮忙,静宜嫌弃他碍手碍脚的,奈何陈延舟毛遂自荐,于是便使唤他给自己切菜。 等吃了饭后,陈延舟主动去洗碗,静宜还十分惶恐,自从结婚后,他做家务的次数便少之又少,倒是静宜怀孕的那段时间里,每日都是由他亲自照顾她。 一会灿灿拉着静宜去她房间里,静宜还莫名其妙的,灿灿让她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静宜问道:“宝贝,怎么了?” 灿灿调皮的冲她笑,从书包里翻出自己手绘的贺卡,“妈妈送给你的,这是爸爸帮我选的贺卡,上面的画是我画的,妈妈生日快乐,我爱你。” 静宜忍不住眼眶泛红,她抱住灿灿亲了她一口,微微哽咽着,“妈妈的好孩子,真乖,谢谢你的礼物,妈妈很喜欢,妈妈也爱你。” 灿灿咬着手指头,不好意思的说:“是爸爸告诉我的,以后我一定每年都给妈妈准备礼物。” 静宜的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以前她一直不知道怎样去做一个母亲,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在教育灿灿的问题上,她时常会与陈延舟发生口角。 陈延舟喜欢宠着她,喜欢纵容孩子,而静宜则习惯了当一个严厉的母亲,因此灿灿与她爸向来比较亲近。 静宜时常也会自责懊恼,检讨自己对于灿灿是否太过严厉,以至于孩子都与她不亲近。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什么事情,总习惯从自己身上去找原因,就像当初在知道陈延舟出轨后,她首先便是思考自身原因。 明明知道两人之间结婚匆忙,关系本就算不上好,而她的一意孤行,更是将两人关系推至冰点。 她想起那年陈延舟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如果她当时能够放下心底的芥蒂,再多关心他一点,是否也不至于将两人之间推入一个不可挽留的境地。 后来怀孕后,她看的出来,他对于这个孩子期待很大,每次小心翼翼的照顾她,听到胎动的那刻激动的不能自己,仿佛一个孩子一般的表情,至今想来仍是记忆深刻。 那一刻静宜想,就这样吧,即然他已经回来了,就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吧,她为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去忘记那件事。 可是,他曾经出轨这件事仍旧如一根刺般扎在她心底,一想到就疼,而她对他已经没了多余的信任,仿佛一根一直紧紧绷着的弦,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断裂。 静宜与灿灿在房间里说了一会话,直到将灿灿哄上床睡觉,她给灿灿讲了两个故事,等灿灿睡着后,这才关灯离开。 陈延舟洗了澡,看她进来,问道:“她睡着了。” 静宜点头,她眼眶仍旧泛红,陈延舟看了她几眼,“怎么哭了?” 静宜摇头,“你给灿灿说今天是我生日的。” 他点头,“怎么?感动哭了?” 静宜没好气,过了一会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陈延舟耸肩,“灿灿已经懂事了,我只是给她说了下,她自己想的给你准备礼物。” 静宜点了点头,人家都说做父母的,一天一天看着孩子长大,这样的时光总是无比漫长,可是当孩子真正懂事长大的时候,又仿佛是很快的事情。 —— 最近几日陈家人都忙前忙后的给陈庆元准备他六十周年寿宴,因为是六十周岁,因此要比往年更加隆重,光邀请到场的宾客名单都不少。 陈延舟对于陈家的事情一向是不参与,因此静宜也是乐得轻松,倒是陈家的几位太太们忙的团团转。 到了宴会那天,静宜与陈延舟一同过去,到场的不少都是政商界的有名人士,甚至不少是静宜曾经只能在电视杂志上才能看到的人物。 转了一圈后,静宜小声对陈延舟说道:“你爸的新欢不是最近挺火的那谁吗?” 陈延舟目不斜视,“不认识,反正也见不到第二次。” 这时陈家的几个兄弟过来跟陈延舟打招呼,吴韵雪过来拉着静宜聊天,两人无聊的东拉西扯了一阵,过了一会等静宜再去找陈延舟的时候便没再见到人了。 陈家三太太跟在自己儿子陈延飞旁边,对着他耳提面命,“看到那个女孩没?她爸爸是工商局的局长,你待会去跟她打个招呼。” 陈延飞不满,“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 三太太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妈妈一天为你操心,现在陈家那么几个儿子,吃人不吐骨头的,你不找个有背景的妻子,以后怎么在陈家立足?” 陈延飞反驳说:“那人家三哥就没有像你这样的,三嫂也没什么背景。” 三太太毫不客气的讽刺说:“你以为他过得很舒坦?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做什么都求爹爹告奶奶的,没钱了还不是要求你爸。” 虽然陈延飞是非常反感母亲的做法,还是被母亲给赶鸭子上阵去跟别的女孩搭讪,结果对方对他很有好感,他不得不装绅士的跟人聊天跳舞。 静宜转了一圈后才见到陈延舟正与一个年轻女人在讲话,对方静宜其实也认识,她曾经在不少财经杂志上见过,是香江有名的女企业家。 静宜平日虽然与几个妯娌不怎么联系,但是还是会听到许多关于陈延舟的事情,比如一开始陈延舟的父亲给陈延舟安排的结婚对象便是这个女人,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没有成,最后陈延舟娶了她。 静宜正在这里走神的时候,陈延舟已经走了过来,问她,“是不是很无聊?” 静宜点头,而且她今天穿的高跟鞋有些夹脚,害得她走路都疼,因此都没什么心思再去做别的。 她一只手抓着陈延舟说:“我脚疼。” 陈延舟皱眉看了看她的鞋子,“你等一会。” 过了没几分钟,陈延舟便回来了,手里提着袋子,静宜问他,“什么东西?” 陈延舟递给她,“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我们回去了吧?” 静宜诧异,“这样提前走会不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也没人注意到。” 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怂恿,静宜也有了胆子,于是两人便偷溜了出来,静宜在外面换了鞋,双脚轻松了许多,她对陈延舟说:“你刚才和周明洁说什么?” 陈延舟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陈延舟笑了起来,“只是工作上的事。” 静宜又回答说:“听说你爸以前是想让她做你的妻子。” 陈延舟哭笑不得,“陈太太,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静宜扭头不说话,陈延舟笑着摸了摸她脑袋,“放心吧,现在的陈太太不是你吗?” 两人经过庭院的时候,便听到陈延飞的声音传过来,“妈,我说了我不喜欢她,你不要逼我了。” 三太太气急败坏的,“你给我站住,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感情都可以培养的。” 陈延飞的声音肆意年轻,“不能,我第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喜不喜欢一个人,培养不出来的。” 偷听墙角的两人对看一眼,静宜忍不住在心底想,这个小五还真是挺性情的。 陈延飞从酒店溜出来后,开上车便走了,他被他妈快要逼疯了,每次给他介绍一个女孩的时候,前面总会加上一个前缀,提醒他一定要好好的认识认识。 为什么就一定要将婚姻这样明码标价的放在天平秤上去,总是要多方比较计算,他的婚姻绝对要与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绝对不能成为商业联姻。 他在心底这样想的时候,只见前面似乎出现一个人影,他猛打方向盘,连忙停下车,跳下车来,便见一个年轻的女孩被带倒在地上。 陈延飞上前,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女孩摇头,陈延飞上前将她搀扶起来,“你腿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女孩抬起头看他,那一瞬间有一些怔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陈延飞又问她,“你还有哪里疼?告诉我。” 她只顾着摇头,陈延飞抱起她便上了车直奔附近的医院。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过那医院就是陈家开的,里面的人基本都认识他,因此不一会便有专门的医生过来给她处理伤口。 等收拾好以后,陈延飞又看了看她,这个女孩长的很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他问道:“现在好点没?” 她冲他点了点头,“谢谢你。” 陈延飞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问她,“哎,你叫什么名字,咱们这么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吧?我叫陈延飞,你呢?” “江婉。” “什么?” 女孩又重复了一遍,“江婉,长江的江,温婉的婉。” 第二十二章 第一章 “我说过了,我死都不可能嫁给他的?”闻远泄愤的冲着电话那端吼道。 爷爷那老态龙钟的声音传来,无情的提醒她道:“你失忆了吗?八小时以前你们已经领结婚证了。” 闻远痛苦的抓了一把头发,“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嫁给他,大不了离婚,不就是睡了一晚吗?现在都什么社会了,睡一晚还必须得结婚了?” 爷爷被她这态度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我乖孙女便宜是这么好占的?我不把那小子千刀万剐已经算是很便宜他了。” “爷爷。”她撒娇着讨好,“爷爷,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爷爷其他事都能满足你,这件事你就别动其他歪心思了。”接着又是一番老生常谈,“爷爷年纪大了,就想着你能早点成家,早点让爷爷抱上重孙子,徐小二虽然配我孙女是高看他了,可是爷爷也算从小看他长大,人品肯定是信得过的。” 闻远哀嚎,“人品好又怎么样?可是我不喜欢他啊,而且我有男朋友了。” “你一天少给我在外面交些乱七八糟的人,婚姻又不是喜欢就够了,再说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爷爷语气开始有些生气。 闻远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她长叹口气,一想到徐嘉岩那张脸她都忍不住忧伤蛋疼了,老天,你莫不是故意整我吧?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就突然结婚了呢? 她在高速路上开着车,挂断电话后,脑海里回想起了前几天的狗血场景,记得五天前,爷爷八十大寿,她不得不从美国回来参加寿宴。 却没想到在寿宴上见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徐嘉岩,她跟徐嘉岩的恩怨要说起来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挖苦讽刺嘲笑,挑最难听的话放,总之就是见面就掐。 这状况从闻远十七岁回到秦家,一直到两人高中毕业,好了,高中毕业后,看戏的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会应该算是消停了吧? 哪知道两个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跟天雷地雷同时劈中了似的,竟然偏偏报考了同一所大学,这大概相当于火星撞地球的极小极小概率就这么倒霉的让他们给撞见了。 于是两个冤家又一路从高中吵到了大学,而偏偏又因为他们就读的大学离江城市颇远,只有放长假和寒暑假才能回家,因此徐嘉岩被迫承担了照顾闻远的责任。 虽然他们仍旧不对盘,说不了几句便会吵架,但是徐嘉岩向来秉持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尽量的不去招惹她,可是他不主动招惹,不代表闻远不会去招惹他,他每次压抑克制不了三分钟,便开始忍不住炸毛了。 朋友常常戏称他们俩是天赐一对的怨偶,如今戏言成真,闻远才知道,这果然不能随便开玩笑的,怎么就将他们两个冤家凑在一起的。 天知道怎么回事啊?寿宴那晚她喝了几杯酒有些混沌,便随便进了一个房间就去睡觉了,谁知道第二天是被嘈杂声给吵醒的,她迷糊着醒来,抓着被子,看到自己旁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还他妈是个男人,重点还是这个男人竟然还是徐嘉岩。 她尖叫一声,徐嘉岩抓着被子跟着一起尖叫,门口还站着一堆家里人,最后还是爷爷威严的将这些人给吼了下去,并对床上的两人说道:“你们两个穿好衣服到书房见我。” 等爷爷走后,关上门,闻远又开始跟徐嘉岩开始了世界大战,她冲着他破口大骂,“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趁我喝醉了占我便宜,你个衣冠禽兽。” 徐嘉岩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有轻微低血糖,早上醒来脑子总是不灵光,看他没话说,闻远更加来劲了,“你个流氓,混蛋,竟然主意打到老娘头上,你是不是想死啊?谁给你的胆子。” 徐嘉岩脸一沉,“闻远你是不是还来劲了,怎么这么多年还臭习惯不改,脏话连篇?” 闻远嘴一翘,毫不为耻,“呵,说脏话怎么了?我还想打你呢?再说了,谁让我从小是乡下长大的,没教养呢。” “你少拿这个开脱,别以为全世界都欠你的了,你以为别人占了你的位置,我还觉得你的出现让别人很为难。” 闻远呵笑一声,她的身世说出来有些喜剧,狗血老套的电视剧剧情,竟然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两个婴儿抱错了,直到有一天富人家突然察觉出来,于是最后才找到了她的身上。 麻雀变凤凰,又或者是民间公主,或许便是说的她吧?爷爷的观点便是错误既然已经发生了,便要及时的纠正错误,也因此那个在秦家长大的女孩不得不与闻远调换位置。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毕竟是在这个家里这么久了,也因此她的到来让许多人心里都有些不愉快,而爷爷因为这些年对她的愧疚,因此便加倍的偿还她。 闻远是个孤儿,她的妈妈是爷爷最小的女儿,可惜后来夫妇双双去世,留下了一个婴儿,谁知道最后还出现这样的事情,让自己亲孙子在外面过了十几年,这让爷爷觉得分外愧疚。 可惜闻远从那个贫穷的家庭到了这个豪门里,她过的并不是很愉快,在那个家里她还有个舅舅,舅舅膝下有两个孩子,还有她的舅妈,他们一家人总是因为她乡下人见识少而频频取笑她。 她那时候心情已经够不好了,偏偏徐嘉岩这个二百五还要来招惹她,他为了给自己多年的好友出头,来找闻远说:“你能不能求求爷爷让苒苒回来吧?她从小过惯了这样的生活,那里她怎么能过下去?” 闻远当时便炸毛了,没好气的骂道:“怎么过不下去了?难不成她假公主做惯了,现在让她回到她本来的位置还过不下去了?” “我都能在那里过十几年,她凭什么过不下去,你搞清楚,是我替她过了这么多年的穷日子,她不来感激我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我去求爷爷再收留她?” 徐嘉岩没料到这个女孩子说话这么不客气,冷嘲热讽的,偏偏还让人无话可说,“这只是意外,她也不想的。” 闻远得意洋洋,“所以啊,现在一切回归原本轨道,大团圆啊。” 两人不欢而散,也因此结下了梁子,后面每次见面是必吵架,闻远才过来的时候,虽然别的科目学习成绩都不错,但是英语因为教学设施的原因,她英语说的一团糟,蹩脚的口音,一开口便让全班哄笑,就连老师都会忍不住笑。 而徐嘉岩偏偏还是全班英语最好的那位,闻远从小就不服输,那以后加紧时间学习,请了家教老师,然后她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 那时候他们比成绩,争全校第一的名头,你争我抢,甚有古代高手过招的激烈感,表明不动声色,私下却是谁都不肯松气。 等后来不读书了,便开始比各自的男女朋友,闻远总是极尽所能的嘲讽徐嘉岩的女朋友,比如,瘦的跟竹竿,胸无二两肉,尖嘴猴腮,面露凶相。 徐嘉岩的审美偏好苗条的女孩,所以每个女朋友基本都是那一款的,身材苗条高挑,相对于闻远的匀称,她便开始有了正好讽刺徐嘉岩的理由。 而徐嘉岩讽刺她男朋友也是丝毫不嘴软,比如昨天寿宴上闻远带来的男朋友,就被徐嘉楠给一阵奚落,弄的对方甚是尴尬,怎么说来着? “你是她新交的男友?不是前两天还是另一位吗?怎么这么快就换了?” 如果不是碍于场合,面对徐嘉岩这样的故意诋毁,她肯定上前跟他打起来了,说她换男友勤?也不看看自己,女朋友加起来估计可以围绕地球半圈了吧?真是乌鸦笑猪黑。 而床上的两人正式展开了被子大战,两人都抓着被子一角不松手,闻远愤怒,“你是男人,不是应该让着我吗?” 徐嘉岩夸张的笑了起来,“现在才想起自己是女人?之前是谁爬上我床的?这明明是我先进来睡的好吧?” 徐嘉岩现在是头脑清醒了,连脑子都灵光起来,闻远难得的面红耳赤,昨晚她多喝了几杯,最后随便就进了一间,怎么知道床上有没有人啊? 最后以闻远将徐嘉岩蹬到床底下为胜利告终,徐嘉岩揉着屁股,语气恼怒,“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闻远得意洋洋的裹上被毯去了卫生间里,等她洗了澡收拾出来后,徐嘉岩已经将衣服穿上了。 这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两人收拾妥当去书房后才发现,书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徐嘉岩的父亲徐勉也到场了。 而两人还在为昨晚究竟谁睡了谁这个问题而喋喋不休,徐嘉岩双手发誓,“就算全世界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去主动睡你的。” “呵呵呵,多大脸呢?以为我喜欢你呢?我告诉你,你这种人就适合去做一辈子的loser,别出去祸害人,什么男人嘛,什么感觉都没有。” 徐嘉岩更加夸张的大笑两声,“呵,想必以你身经百战,自然是什么人都试过。” 闻远从包里摸出仅剩的一张毛爷爷摔在他的脸上,“拿去,给你,昨晚的嫖资,虽然你技术很差,但是我也不能嫖了不给钱不是?” 徐嘉岩脸色难看至极,他只得拼命忍耐,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掐死她的,当他是鸭子吗?很好,闻远,咱们走着瞧。 第二十三章 到了书房,两人总算是规规矩矩了,都丧气的低着头不说话,今天早上那一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估计现在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徐嘉岩的父亲徐勉非常生气,还是他母亲景虞在一边劝了几句,老爷子拐杖敲着地板发话,“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徐嘉岩,你必须娶了小远。” 徐嘉岩却是面无表情,不说话也不反驳,闻远比他更加激动,马上跳了起来反驳道:“我不嫁。” 她指着徐嘉岩的鼻子骂道:“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都不可能嫁给她。” 徐嘉岩脸色难看,愤恨不平,“你以为别人想娶你,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能嫁得出去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闻远不甘示弱,“就算是嫁不出去,那也比嫁给你好啊。” 在场人都一阵尴尬,徐嘉岩脸色青白交加,分外精彩,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估计若不是碍于场合,他都想要打她了。 老爷子脸色阴沉,用拐杖连续敲击了几下地板才制止了两人再继续对骂下去,他索性不再问这两人意见了,直接问徐勉。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说怎么办?” 徐勉皱眉说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徐二自然是要负责的。” 徐嘉岩有些不服气,条件反射的叫,“爸。” 徐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他,“你给我安分点,回去再收拾你。” 总之事情便是这么奇妙的,两个当事人反而跟局外人般插不了一句嘴,他们的终身大事便被拍板定下了。 这期间,因为闻远反抗激烈,被爷爷锁在了房间里三天,没收她的电脑手机,就连吃饭都没出过房门一步,她的表姐秦舒怡对着她冷嘲热讽又羡慕嫉妒恨,隔着房间的阳台对着她说话。 “听说嘉岩哥因为不同意跟你结婚,现在在家闹绝食呢。”她幸灾乐祸的说。 闹绝食?闻远才没那脾气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这样一想又不禁开始佩服起徐嘉岩,她在心底默默的对他点了个赞,加油骚年,一定要坚持到底哦。 不过面对秦舒怡她才不会说什么好话呢,别以为她不知道秦舒怡这家伙觊觎徐嘉岩已久,她贱兮兮的说:“是吗?可是爷爷说只要我点头,他肯定得跟我结婚。” 秦舒怡有些生气,恼怒不已,“你这个不要脸的,自己爬上嘉岩哥的床,现在还逼着他娶你。” 闻远默默翻了个白眼,她真想问这家伙是怎么知道她自己爬上徐嘉岩床的,好吧,就算是她自己爬上床的,但是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半点要逼迫徐嘉岩娶自己的意思。 不过,她转念一想,如果能够气气秦舒怡貌似也很不错,谁让她平时跟自己过不去的。 她坏笑道:“对啊,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梦着爬上他床,现在美梦成真了,真不好意思,原本我是不想结婚的,不过经你这么一说,要是我不结,好像都委屈了自己,嗯想想好像嫁给他也不错嘛。” 秦舒怡气的鼻子冒烟,愤恨不已,她真是再没见过比闻远还不要脸的人了,偏偏她又拿她无可奈何,在这个家里,爷爷最疼的人就是她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外人是凭什么。 闻远隔着阳台龇牙咧嘴的故意冲她扮鬼脸,气的她够呛。 第二天,闻远被爷爷给强硬的拽到了民政局里,并且威胁她道:“你如果不想我现在就去召开新闻发布会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听话把证领了。” 闻远没好气,偏偏爷爷还抓住了她的软肋,闻远毕业后因缘巧合进了娱乐圈,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这几年下来还算是一个粉红的小花,她从来没靠家里条件为自己争取什么,她一开始出道的时候便让爷爷不要插手她的事情,也不准对外宣布她的身世。 她哀叹一声,老天,她可不想年纪轻轻便结婚了,于是说道:“徐嘉岩同意吗?” 闻远在心底想,以徐嘉岩对待她的态度,肯定是宁死不从的,她心底有些恶作剧的得意,毕竟看到那家伙碰壁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结果让她失望了,徐嘉岩竟然还来了,还是一个人乖乖来的,真不知道是谁说服他的。 后面便顺利多了,拍照宣誓,领结婚证,闻远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她抬头看了看徐嘉岩,这家伙面无表情,夸张的跟要去上坟一样。 闻远气恼不已,什么意思啊?谁逼着你娶啦? 于是两个刚刚升级为合法夫妻的男女,出了民政局大门便分道扬镳了,闻远愤怒的简直想要撞墙。 往事不可追啊,明明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从一个潇洒的单身女青年,变成了一个已婚妇女。 闻远开着车在心底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糟心事,越想越心烦,只感觉前方一阵白光闪过,她下意识的踩刹车,车辆因为惯性撞上了高速路旁边的防护栏,闻远只觉耳边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她眼睛疲惫,意识模糊,终于沉入睡梦之中。 —— 闻远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直晃晃的照着自己,她动了动眼皮,奋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是眼睛却仿佛沾上了弱性胶水,怎么也睁不开,耳边响起女人的叫声,“医生,22床的病人醒了。” 闻远皱了皱眉,又迷迷糊糊的陷入昏睡之中,等再次醒来后,眼前仍旧一片刺目的光,她皱着眉头,就跟破茧成蝶的蝴蝶般从混沌从张开双眼。 哦哈,面前怎么出现一张放大版的脸,她受了惊吓,尖叫一声,这下彻底张开了双眼,意识回笼。 “啪”的一巴掌就甩到了男人的俊脸上,嘴里骂道:“你这个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竟然想非礼我。” 男人青红着脸,愤怒的看着她,回击道:“床都上过了,这算是非礼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老娘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跟个陌生男人上床,就算他丫的长得帅破天际,她也不可能饥不择食啊。 她一动身上就疼,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丫谁呀?” 徐嘉岩古怪的看了她几眼,不确定的问道:“你不记得我了?” 闻远狂翻白眼,“我凭什么认识你丫的,你以为你谁啊。” 他怀疑的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是谁?” “对啊,你谁啊。”闻远打量着周围,“我怎么在医院里?是不是你丫的撞了我?” 男人闭了闭眼,再度睁开,艰难的说道:“我是你丈夫。” “丈丈丈…丈夫?…你丫唬谁呢?” 徐嘉岩沉着脸按了铃声,马上有医生赶了过来,“徐先生。” “她失忆了。”他声色清冷的对医生说到,“怎么回事?” 于是随后又有一名长的鲜嫩可口的年轻男医生带着闻远去检查脑科,检查结束后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又笑眯眯的问,“医生,你多大了?” 年轻的男医生嘴角抽了抽,“二十八。” “那你看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怎么样?”她撩了撩长发,可惜此刻面容憔悴,看着实在是没什么美感。 医生眼前一阵黑线,乌鸦飞过,他干笑着,“并没有。” 门口响起了男人的说话声,徐嘉岩靠着门,眼眉上挑,“闻远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已经结婚了?” 年轻医生格外尴尬,眼眉指了指徐嘉岩说道:“这位确实是你的老公。” 闻远反抗激烈,“我怎么可能会结婚了,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我的菜,肯定是他对我强取豪夺,我宁死不从,他爱而不得,所以对我痛下杀手,我现在在医院就是他搞得鬼。” 在场的两人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姑娘你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医生用力咳嗽一声,然后努力保持自己作为医生的权威,“你还能记起什么?” 闻远试着回忆一下,但是脑袋疼痛难耐,她连忙摇头,“我想不起来。” 随后医生说道:“初步诊断是因车祸造成的,大脑强烈撞击导致失忆。” 徐嘉岩皱着眉头问道:“多久能恢复记忆?” 医生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可能很快,也可能是几年。” 徐嘉岩略微思索,点头道谢。 闻远清醒后的消息便很快传遍了,家里大大小小都过来看望她了,一个花白着头发的老头颤巍巍的走到闻远身边,险些声泪俱下了,“闻远,你没事吧?吓死爷爷了。” 第二天徐嘉岩到病房后发现闻远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徐嘉岩快步走了过去,将电视关掉,对闻远命令道:“去床上躺好。” 闻远惊恐的看着他,连忙用手裹紧了自己松垮垮的病服,活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你…你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虽然我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是你也不能趁人之危。” 徐嘉岩深吸口气,控制自己不去骂街,他按了按脑门,“医生说你要静养着,不要到处乱动。” 闻远声嘶力竭的冲他吼,“你放我出去,你个禽兽竟然想要囚禁我,我死也不会爱上你的。” 徐嘉岩脑门又开始疼了起来,“行了,别演了,你这跟谁学的?” 闻远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恢复了正常,“电视里学的。” 徐嘉岩深吸口气,她都看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真是脑残片看多了自己也成脑残了。 第二十四章 鮨声寿司屋。 范司司稳握柳叶刀,手起刀落,将砧板上的比目鱼切成片状。薄薄的鱼片软绵绵地卧在米团上,晶莹剔透堪比羊脂白玉,再添张墨绿的苏叶作装饰,白与绿,在精致的瓷碟里相得益彰,她指向店里最角落的位置对学徒惠子说:“喏,那位先生的。” 他又来了。 坦白说,范司司刀工手艺很好,又善信经营,寿司屋的生意向来很好,回头食客亦很多,但她独独记住了他。 他来得不甚有时间规律,今天就很晚,一如既往坐在角落。 范司司站在柜台里,这样的角度只能瞄到他的背影,他又穿了一件纯白的衬衫,又点了一模一样的寿司,又是一点没碰瓷碟里的小鱼片儿…… 将“有钱,任性”四字诠释得极佳。 “司司!”惠子飞扑进来,掐住她的手臂压低声音:“我的米其林三星跟我说话了!” 周围的中年食客皱着眉头瞥向两人。范司司毫不顾忌,眼睛发光:“好听吗?” “不要太大提琴喔——” 常听惠子啧啧赞叹他的外表,如今又为他的声音沦陷,范司司抓狂,她每次都想去瞄瞄他的尊容,可他方圆一米外似乎有台专门针对她的探测仪,每每她一靠近,他就会迅速起身,离开。 范司司屡败屡战,再次斗志昂扬道:“待我去鉴定鉴定。”说完,她偷摸地朝着他的方位走起了鼠步。 谁让看帅哥亦是她生平的第一大爱好呢。 他侧面的墙壁有大片水幕,流水潺潺,还有几棵青竹横生,绿叶白衣,让人无端觉得心底柔软。 尚未靠近他,就听到有人惊呼:“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噎住了!” 范司司回头飞快奔去。一名食客噎住了,满面通红,已陷入昏迷状态。她紧张地做急救措施,气喘吁吁后仍无效果,忽然,有人握住她肩膀,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我来。” 竟是他。 下一秒,他骑在食客身上,双手掌根部放在腹部位置,有力又快速地往头部方向冲击五次,循环反复,他容色沉稳,动作专业,又着白色衣衫,像极了救死扶伤的医生。 食客咳出来时,救护车刚好抵达,他帮衬着护士把食客抬上担架。 范司司呆呆地看向他,直到他回来穿好衣服要离开时,她才清醒过来,追出去叫道:“等一等!” 北京的隆冬时节,地面都是冰,她脚底打滑,身体后仰,他动作敏捷,回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漫天肃杀的风雪里,范司司在他沉静的黑眸中,看见自己仓皇的倒影。 “小心些。”他上前一步扶起她,然后松开,微微一笑,“有什么事吗?” 范司司这才真正看清他的面容,惠子果然没有夸张,他面相真真是上佳,尤其是眼睛,很清澈,瞳仁又极黑,仿佛滴墨的宣纸。他套上了黑色大衣,纯海马毛质地,从领口依稀可见里面的正统西装,显得成熟内敛,很有都市精英的味道。 她收敛近乎贪婪的打量目光,回到正题:“刚才多亏了你,实在太感谢了,这样,我把餐费退给你吧。” 他微笑地摇了摇头。 恰时,一片雪花落到他短短的发丝上,范司司小声说:“你头发上有东西。” 他伸手去扫,但没碰到,范司司竟忍不住踮起脚尖,他个子高,够了几次没够着,直到他弯下腰来,她才触碰到他的发丝,短而硬,刺得她痒痒的,然后就听到他问:“好了吗?” 雪花早就化了。她握着空拳,往肩后一抛,然后笑嘻嘻:“没有了。” 越是对着他的眼,越觉得他眼熟,范司司终于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他刚想回答,手机铃声却骤响,很认真地接起来:“郑医生,有什么事吗?”接着,他很严肃地回:“好,我马上回医院。” 啊,真的是医生。 她出神时,他已经疾步朝泊车位走去了,她急忙追上去,厚脸皮地叫道:“哎!医生,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 他俊逸的侧脸随着车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回到店里,只见惠子撇了撇嘴:“司司,你泡帅哥的方法也太老土了吧,还在哪里见过,啧啧啧。” 范司司不搭理她,思绪飞扬了片刻,低头继续挥舞屠鱼刀:“我绝对在哪里见过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002 随后的一星期他都没有再来。 切鱼时,范司司想,她有生以来头一回一见钟情应该是无疾而终了。 她提早打烊去逛街散心,可这人倒霉啊,穿道袍都撞鬼,刚从服装店出来就碰见车祸现场,电车车主被撞飞,倒在她跟前,鲜红的血液汩汩地往外溢出,虽说日日屠鱼,但范司司却有个隐疾,见不得人血,于是…… 她晕了。 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到眼前有一片阴影,似乎有医生要为自己做检查,下一秒,眼皮被轻轻摁住,瞬间,她对上了医生的黑眸,平静的,温暖的,熟悉的黑眸。 “是你!” 她庆幸他没有用听诊器检查自己的心跳。 他戴口罩,但范司司仍看得出他在微笑,眼角弯弯的,漾起暖意,然后听见他温和的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吞了吞喉,小声说:“有……” 他眉宇间浮现一丝惊讶,急忙俯下身去,“哪里?” 心伤算不算?范司司腹诽,可在他忽然挨近她的时候,她慌乱得错开视线,恰恰瞄到他的胸牌—— 孟弋生,主治医师,神经外科。 终于知道名字了!她眼睛发亮,而这一瞬间,被他瞥见,他调了调滴流的速度,看了下手表淡淡地说:“休息一下应该没事了,小婷,照顾她一下,我等会儿还有个手术。”说完,他急匆匆转身离开,白□□生袍的裾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飘逸。 小护士好奇地凑过来,八卦地问:“你是孟医生什么人呀?他竟然亲自帮你诊治……” 听小护士的口气,好像这是件无上荣耀的事情,想想也是,人是神经外科医生,一出手就是给脑瓜“开瓢儿”的,是精英中的精英,与她这小小的晕血症不相干,而且,范司司很快意识到关键所在,这主治医师按常理来说都偏中年向,他偏偏又年轻又帅! “我是他女朋友。”范司司风淡云轻地回。 惠子常教育她,对付情敌或潜在情敌的首要,便是先发制人,先下手为强……她竟然真的实践了。 当晚,这消息传遍整个医院,一的小护士和医生透过病房的窗户打量她,祸从口出,范司司懊悔,等他从手术室出来自己就死定了。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范司司偷偷蹿到神经外科,手术室的灯依旧在亮,有病人家属守在外头,她悄然缩在一边,等他。 开颅手术堪比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有时要做上十几个小时,她在外面等得快要睡着,忽然“啪”地一声,手术室门被推开。 他就那样英挺地走出来,病人家属围了上去,他掀开口罩,敛去所有疲倦撑起笑脸:“手术成功了。” 家属泪眼汪汪地握住他的手,不迭向他致谢,激动地快要给他跪下,范司司站在角落看向他,他穿一身绿色手术服,站得这样远,可她仍觉得他熠熠生辉,很有乔木生云气的感觉。 她挥着小手,他很快看见,冲她微笑点头。 他换好了干净的医生袍,在她身边落座,眼皮很重,他极力掩盖倦意,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范司司低着头:“孟医生,我……” “小孟啊。”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爷爷,身后有几个年轻的医生紧跟其后,看起来很有威望,他打量着范司司,笑呵呵道,“刚才小郑他们说你女朋友来了。就是这位吧,不错,不错,人长得很可爱,还能等你做完手术,说明小体格也是不错的,有咱们神外的风范。” “孟大医生原来有女朋友了啊……我们好受伤……”一帮男同事开始插科打诨。 范司司想,死定了,这次死定了,她头快低到桌子底下了。 孟弋生忽然站起来,竟牵住她的手,她手小,他能整个裹住,然后向老人点点头:“主任,她是我女朋友,叫范司司。以前就读于医科大,学临床的,现在经营一家叫‘鮨声’的寿司店。司司,这是我们科室的主任。” 第二十五章 003 范司司彻夜难眠。他竟然承认她是他女朋友,他竟然能说出她的名字,更甚的是,他还知道她的过去。 那是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去,就连亲近如小惠都不知道。当年她好不容易考上了医科大,却不料过度操劳的爷爷突然病倒,家里仅剩爷爷一个亲人,爷爷过世后,她便辍学回家经营爷爷的寿司店。 原本要拿手术刀的手,却在那以后的每一天都在与鱼类扇贝磨合。不是不遗憾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这样捱到天亮,医院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似乎昨晚被他牵过的手也是这样的味道,她终于忍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孟医生,你醒了吗?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会认识我了吗?”昨晚他把她送回病房,就自己匆匆回家补觉了,可恶。 久久没有回信,范司司忍不住给他电话,他似乎是刚睡醒,带着糯糯的鼻音:“喂……” 就是这样一个声音,范司司居然没出息地结巴了:“那个,短……短信。” 她瞬间摁断电话。重重吁了一口气后,就看到他给的解释。 原来,他居住在东京且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外婆,对初恋时的寿司店念念不忘,他便帮着寻找,而这一家店就是她爷爷范东行创建的。还有,承认女朋友一事,是不想她难堪。 范司司望向窗外,漫天飞雪,像飘落的纯白早樱花,再看一眼他发来的信息,干净利落的短句,甚至没有什么形容词,可她仍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就跟飘在窗棂上的雪花一样,瞬间,融化了。 这个男人,这样浪漫,这样温暖,她才二十一,去哪里找抵抗力。 爷爷是他外婆的初恋,范司司美滋滋地想到“近水楼台先得月”。 “喂,搬砖啦!”惠子拍了拍柜台,唤醒几天都在傻乐的范司司。 范司司白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摆弄瓷碟里的三文鱼刺身,全部装入便当盒里。 没等打烊就往医院里跑,他最近有好几台大手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范司司就往导诊台里钻,她年纪轻,又有美食在手,没几天就跟小护士们混熟了。 撑不住趴在导诊台睡着了,隐约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然后是小护士a小声说:“孟医生,你女朋友等你等到睡着了。” 小护士b也帮衬着:“孟医生,你女朋友的手艺真的好好喔。” “……” 她意识仍旧清醒,却想听他怎么应对,然后听到他轻轻一笑,接着就是肩头一沉,一件宽厚的大衣搭在她肩头,他说:“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单独相处的时候,她不解又没底气地问:“孟医生,是我不好,谎称你女朋友,但你怎么不解释……” 他回过头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想。” 范司司懵在原地,见他长腿往前迈,才知道追上去:“孟医生,哎孟弋生,你等等我,哎男朋友——” 他去取车准备送她回家。她站在医院门口,天很冷,两只手揣兜里在原地蹦蹦跳跳,毛线帽的绒球在胸口飘荡,忽然听见一个娇媚刻薄的声音:“也不知道孟医生看上她什么。” 范司司讪讪回过头,是个高挑美丽的女人,带点名媛味道,听小护士a科普过,她是副院长的千金,对孟弋生很有好感。 “她做的寿司很好吃哎。” “吃吃吃,就知道吃,她只不过是个切鱼的,配得上孟医生吗?” 范司司咬紧嘴唇。他忽然从身后伸出手来,捏住她带着婴儿肥的脸,低下头来跟她讲话:“你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呃……”范司司听不懂。 他摊了摊手,笑得温暖:“我是个吃货啊,就知道吃。” 千金的脸犹如霜打的茄子。 范司司钻到他大衣底下,这样的幸福或许不真实,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轻易答应她,但她仍觉得感动,如同盲人看到的第一束光,恍惚,但温暖至极。 004 靠近年关,生意清淡了不少,却正中范司司下怀。她搬来一摞书,架起黑框眼镜,埋头认真看,都是学生时期的医学教科书,厚厚的一本。 其实她一直有重新入学的念头,但时隔两年,尝尽了世态炎凉与人情冷暖,她的激情早已消磨殆尽。 可这一次,她想为了孟弋生,她想拿起手术刀,与他相配。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孟弋生在她旁边轻声感叹,他下班了直接过来的,端着店里的寿司在她身边落座。 范司司心里美滋滋的,拿起荧光笔在洁白的书页上做记号,遇到不懂的问题,她转过头来问他,那瞬间,看见他洁白如玉的脖颈上,那性感的喉结,一下、一下地滑动,如同她的心跳节拍,他忽然转过来问:“怎么了,有哪里不懂吗?” “……”范司司张了张嘴,却忘了要问什么,没好气地撵他,“你不要坐我旁边。” 他望了望瓷碟里的精致寿司,给她夹起一个,笑道:“饿了吧。” “不是……”她匆匆埋下头。他在她身边,会乱了她的心绪好不好…… 等他用餐完毕,她咬着笔头问他:“孟弋生,你猜我最想念哪所大学?” “d大。” 她愣怔片刻,才记得问:“哎孟弋生,你怎么能老知道我的过去啊?”随后她眼中的光芒转瞬即逝:“想也没用啦,不可能的。” 他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放到她书页之中,说:“医院给的,东京两日游,带一个家属。” 尔后真的跟他去了东京。东京铁塔、迪士尼乐园、代代木公园……她喜欢的,他都陪她去,他摄影技术很好,每一张都把她拍得神采奕奕,最后去的,便是d大。 偌大的校园,他牵着她一路游荡,满校园的银杏树,在这样的严寒的季节只剩下枝桠,却给校园添了几分肃穆,让人更为这世界知名学府升起几分敬意。 “哎呀,你以前也是在这里念书?”范司司夹起面条,透过缝隙冲他眨眼睛。 这里的拉面很劲道,汤又鲜美,她见他点头便连忙埋头大吃。他轻叩桌沿,眼底带着笑意看她:“范司司,为了拉面努力吧,以后你就可以天天吃到了。” 范司司撇了撇嘴,什么嘛。 离开那晚,还去看了他的外婆,老人面目和蔼,心却仍是少女心,握住他的手用不甚标准的中文唤道:“东行,东行……”叫的是她爷爷的名字。 范司司亲自作出了爷爷的招牌寿司,让他喂给老人吃,她站得远,只见老人靠在他肩上,容色甜蜜,她突然好想哭…… “司司,谢谢你。”出来后,他抱住她。 范司司埋头在他肩窝里,暖暖的,然后她没出息地哭了:“孟弋生,我们以后一定不要这么凄美,什么错过啊,遗憾啊,我都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 他愣了一会儿,而后紧握住她的肩头,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很认真地看着她:“那你要答应我,先去d大念书。” 范司司抽噎了一下:“可是,我不会讲日语。” “我教你。” “d大不会要我的,我不够资格。”她低下头。 “我母亲是医学部教授,她会保荐你。” 她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向他:“我去念书了,那你怎么办?” “我等你。” …… 范司司蓦地投入他的怀抱。他近而立,成熟稳重,长相上佳,事业有成,却被她轻易俘获,她一直以来都不解,终于没底气地问:“孟弋生,你到底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呀?” 他瞥了她一眼,不理她,然后径自走掉了。 她追了上去,跳上他宽阔的背,管它什么原因呐,反正她一穷二白三肉的,吃亏的怎么都不是她! 从东京回来以后,范司司照旧在打烊后看书,翻到《生理学》,不经意间在书页右下角发现一个字迹模糊的名字,周逸放,是行体,写得恣意风流。 趁孟弋生还没来,范司司猛地撕掉,揉成一小团,扔到垃圾桶里。 周逸放是她初恋,典型的校园恋爱,初入大学便开始对她献殷勤,追求手法繁多而浪漫,她年纪轻,思想并不甚成熟,久而久之就沦陷其中。 退学那天去找他,他跟一帮富家公子在餐厅畅饮,见到她来找她,一脸尴尬地推她到一旁:“你以后都不念书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现在想起来,只是叹息,最先遇见的人怎么不是孟弋生那样成熟稳重的人。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叹气的瞬间,寿司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迅速地躲在店门背后。 范司司错愕地看向他,只见他作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就听到街道上有女人跑过,口里嚷嚷着:“周逸放,你个乌龟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一看就是在躲桃花债。等那女人走后,他大喇喇地从门后出来,摇晃到范司司身旁,用一根手指拈起她的书,呵呵笑:“不是吧你——安安心心卖你寿司得了,还念什么医科啊。” 范司司要撵他走的瞬间,孟弋生进了门,他正讲电话,同时转过头来冲她颔首微笑,看见周逸放时,仍旧微笑,然后也冲他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在跟外婆通话,说的是日语,周逸放嗤了一声,唇角浮起一丝嘲讽:“范司司你男朋友是小日本儿啊?啧啧啧,眼光真是……low!”他说话毫不收敛,声音粗犷响亮。 第二十六章 005 从东京回来以后,范司司照旧在打烊后看书,翻到《生理学》,不经意间在书页右下角发现一个字迹模糊的名字,周逸放,是行体,写得恣意风流。 趁孟弋生还没来,范司司猛地撕掉,揉成一小团,扔到垃圾桶里。 周逸放是她初恋,典型的校园恋爱,初入大学便开始对她献殷勤,追求手法繁多而浪漫,她年纪轻,思想并不甚成熟,久而久之就沦陷其中。 退学那天去找他,他跟一帮富家公子在餐厅畅饮,见到她来找她,一脸尴尬地推她到一旁:“你以后都不念书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现在想起来,只是叹息,最先遇见的人怎么不是孟弋生那样成熟稳重的人。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叹气的瞬间,寿司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冲了进来,迅速地躲在店门背后。 范司司错愕地看向他,只见他作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就听到街道上有女人跑过,口里嚷嚷着:“周逸放,你个乌龟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一看就是在躲桃花债。等那女人走后,他大喇喇地从门后出来,摇晃到范司司身旁,用一根手指拈起她的书,呵呵笑:“不是吧你——安安心心卖你寿司得了,还念什么医科啊。” 范司司要撵他走的瞬间,孟弋生进了门,他正讲电话,同时转过头来冲她颔首微笑,看见周逸放时,仍旧微笑,然后也冲他点了点头。 他应该是在跟外婆通话,说的是日语,周逸放嗤了一声,唇角浮起一丝嘲讽:“范司司你男朋友是小日本儿啊?啧啧啧,眼光真是……low!”他说话毫不收敛,声音粗犷响亮。 她忿然地看向他,动手撵他走,可孟弋生沉稳地迈过来,淡淡地笑:“你好,我是司司的男朋友。” 听他讲的是中文,周逸放却仍旧面不改色,反而是一脸无所谓,故意笑得暧昧:“司司,周末老地方见。” 她气急败坏,急忙要向他说清,他却摇摇头,“不用解释。” 料不到那周末真的再见了周逸放,只不过是在医院里,她提着一大盒寿司卷去等孟弋生下班,刚到科室门口就看见孟弋生,他跟护士一起推着担架车迅疾跑向手术室的方向。 是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而周逸放就是方才担架车上的重伤者,而且,是肇事者。 “这人特可恶,在街上飙车呢,撞死了人,还救他干嘛呀……” 范司司听见不知是谁这样说,用求证的目光望向小护士,只见小护士摊了摊手,声音带点无奈:“可怜我们孟医生,今夜无眠咯,这样的人渣,哎……” 来到手术室外的时候,看见一对心急如焚的中年夫妻,正在斥责对方没有给主刀医生红包,担心医生不会尽力。她无奈,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知道就在不久前他们的儿子那样对孟弋生,又该对孟弋生有怎样的想法。 她缩在长椅上等,一觉一觉地睡,饿了就跟小护士到食堂去充饥,可每每回到手术室外,红灯仍旧在闪烁。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针已经走上了两圈有余,将近三十个小时,她忧心忡忡地靠在手术室门上。 终于,“嘭”地一声,她猛地转过身去,对上的,却不是孟弋生的眼,是协助他一起手术的郑医生,出来告诉家属,手术成功了。 她有不祥的预感,箭步往里冲,推了好几扇门才看见他。他累瘫在手术台旁的地板上,墨绿的手术服皱巴而湿润,连手套和口罩都还戴着,范司司蓦地俯在他身上,他那长长的睫毛似湿润的纱幕,她吻上去,说:“弋生,你辛苦了。” 他忽然睁开眼,墨瞳长睫,分外闪亮。声音有点虚弱,透过口罩传到她耳廓里仍旧是悦耳的:“其实,我有点吃醋。” 反应了许久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吃他的醋,却仍用生命拯救他,范司司说不话来,她忽然想起惠子说的话,这样好的男人愿意跟她在一起,是她三世修来的福。 一定是这样的。 006 年后,范司司开始准备入学考试的事宜。惠子时不时叹一句:“某人要为了爱情,要放弃雄霸寿司界的目标咯。哎,鮨声寿司屋,嘎嘣,卒。” 她只是笑——惠子不懂,“鮨声”是她接手寿司店后另起的名号。鮨是寿司的意思,鮨声,鮨声,念起来跟“医生”相近,寿司的心声便是医生。 是她一生的念想。 随后孟弋生来找她,说是陪她出去逛街散散心,见她抓着书不肯动,他牵着她的手执拗地拉着她走。 他鲜少这样不顾她的意见,一直以来,事事都迁就她。 春寒料峭,但街上仍有不少年轻的情侣相伴而行,嘻笑着互相说情话,“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嗯,我想想啊,你善良,你漂亮,你贤惠……不对,是因为我爱你啊。” “孟弋生,你好像从来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哎。”范司司委屈地摇晃他的手。 他眼底茫然,一定是在装傻:“哪三个字?”然后捏住她气鼓鼓的圆脸,牵着她往一条小巷里走,曲径通幽,那里有她最爱吃的港式云吞面,他耸耸肩说:“吃吃吃,好了吧。” 她轻哼一声,拨开他的手走在他前面,忽然,有一阵旋风般的猛力从她手臂掠过,回过神才知道是被抢包了。 孟弋生反应敏捷,早已追了出去,身影消失在溶溶夜色中。 抢包贼多是亡命之徒,范司司绷紧了心弦,摸黑向前跑,小巷四通八达,终于在转角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痛楚的闷哼。 她冲进那条巷子,却站在巷口不敢动弹,他身上的白色毛衣源源不断地淌出鲜血,红艳艳的,触目惊心,她只觉得晕眩,眼前开始慢慢变黑…… 可恶的晕血症。 “司司,过来,过来帮我,你可以的,别怕。” 是他痛苦又坚毅的声音。范司司双手撑在冰凉的墙壁上,指甲死死地抠住墙壁,脑海里回放着他的那句,别怕,别怕,她终于睁开眼睛,一点一点挪向他。 看着他躺在眼前,她心里无比痛苦难过,却不敢低下身去救他。她胃里翻腾,想要呕吐,他血淋淋的手忽然抓住她,期待又坚定的眼睛看向她:“司司,救我。” 被他抓住的手颤抖不止,范司司慌乱无措,摁着手机结结巴巴地说:“我打120,120……” “他刺穿了我,你要帮我止血,摁住那里,不然一定来不及。”孟弋生带着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腹部右端,他紧握住她的手腕,继续说,“司司,你将来要做医生的,你一定要克服晕血的症状,你要告诉自己,你可以的,可以的。” “我不可以,我不可以……我爸妈都是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的,所以我才想当医生,才想像你一样救死扶伤,可我忘不了他们去世的场景,我忘不了……”范司司泪如雨下。 他抿着唇,说:“我知道,但你要走出来,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她哭着点头,终于用手紧紧地摁住他的伤口,鲜血从她指缝中淌过,嫣红又刺眼,这一次,她没有退缩,亦没有害怕。 没有人能理解此时此刻她的感受,她欣喜地想跟他说,但忽然发现,咦,血怎么是冰凉冰凉的。 刚想问,吱吱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等她反应过来身上已经缠绕上一条条的彩带了,转头一看,拿她包的不正是孟弋生的好同事郑医生,他跟一帮小护士围过来笑嘻嘻道:“生日快乐!” 她懵了,看了眼嫣红的双手,再气鼓鼓地看向孟弋生。 他老实地交代:“红墨水。” 郑医生从他衣服下揪住一个灌红墨的血袋,直直叹道:“哎呀呀,咱孟大医生这是又当男友又当毕业导师啊。” 晕血症就这样治愈了,她终于可以坦荡荡去学医。晚上庆生许愿前,范司司故意大声问:“你们想不想知道孟医生为什么跟我在一起呀?” 他只是笑,而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范司司想,孟弋生一定不知道,她那样哗众取宠,只不过为了逼他说一句:“因为我爱你。” 第二十七章 陈延舟独自一人开车到了酒吧的时候,江婉也正好赶到,她接到了陈延飞打过来的电话,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便过来找他。 江婉心底难过,她将陈延飞抱在怀里,哭着对他说:“小飞,你不要这样,咱们回去好吗?” 陈延飞推开了她,表情受伤,“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宁愿喜欢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都不喜欢我。” 他说完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从出生到现在,一帆风顺,想要什么只要他开口便有人送到他面前,可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却给了他这样的答复,这让他怎么能不难过。 陈延舟皱眉,拿起桌上的一瓶酒,沿着桌沿将瓶盖磕开,举起瓶子顺着他脑袋给倒了下去,江婉大惊失色,陈延舟顺手将瓶子丢在一边,冷声问道:“清醒了吗?” 陈延飞张了张嘴,“三哥。” “我送你回去。” “我现在不想回家。”他拒绝。 “好,那我送你去附近的酒店。” 随后江婉随同他们一路,将陈延飞弄到房间后,两人从电梯出来。 天色已经很暗,陈延舟看了看手表,“我送你回去。” 江婉脸色苍白,“我已经跟小飞分手了。” 陈延舟点了点头,“谢谢,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摇头,“我不知道,可能过段时间回深圳吧。” 陈延舟抿嘴,“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 江婉闭眼笑了笑,“你从来都不会对我感到不忍,每次伤害我总是觉得我活该一样。” 陈延舟垂眸,“过去的事情只是一个错误,现在即然已经及时纠正,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可是我还是爱你。”她哭着冲他吼出声来,“这几年来,我一分一秒都没停止过想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 她蹲下身,抱着自己痛哭出声,“我只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我从没想过你为我离婚。” 陈延舟蹲下身将她扶了起来,“你说这样的话,别人听到会怎么想?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不是个好男人,如果我真的好,就不会已经结婚了还有别的女人。” 江婉一直摇头,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宁愿你是个坏男人,至少这样,你还愿意说花言巧语欺骗我。” 可是他从来都无比坦荡,不曾隐瞒过她分毫,他结婚不曾隐瞒过,他不爱她也没有隐瞒过,就连分开的理由也很清楚明白。 他是个不屑于说谎的男人,在一起或者是分开从来都清楚的告诉她,可是她却如同飞蛾扑火般一头扎进去,他说过给不了她任何承诺,他说过他们随时会分手。 她原本以为时间会长点,只是没料到,那么快他便说出结束的话。 陈延舟掏出纸巾递给她,江婉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一直不停的掉眼泪,随后陈延舟又给她买了一瓶水,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这才说道:“好点没?” 她点头,这才抬头看着他说:“我不想回去了,今晚我自己在这里睡。” 陈延舟犹豫了一秒便点头,给她开了房间,目送着她上电梯,他心底到底有些烦躁,眉头皱的老高。 他转身打算离开,便听一个略微陌生的女声叫他,“陈延舟。” 陈延舟转头,便看到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向着他走来,她之前一直在休息区喝茶,确定了许久才敢肯定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陈延舟。 陈延舟脸色愈发难看了,“周梦瑶?” 周梦瑶轻笑一声,如同牡丹花般美丽雍容,“是我,怎么不认识我了?没想到才见面就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陈延舟在心底快速的计算了一番应该怎么说话,“你多久回国的?” 女人微笑,“前两天,直飞香江,准备玩几天回家。” 陈延舟没什么表情,周梦瑶又说道:“刚才是?” “一个朋友喝多了。” 周梦瑶眼带怀疑的点了点头,“要不要去坐会?静宜电话换过吗?我想多久约她一起吃饭?” 陈延舟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两人就在酒店的休息区,两人点了杯东西喝,陈延舟几乎没去碰,只是坐着,偶尔看一眼手表。 周梦瑶慢慢的转着食指的戒指,“我离婚了。” 陈延舟面无表情的点头,“嗯。” 周梦瑶问他,“你跟静宜怎么样?” “很好。” 周梦瑶冷笑着哼了一声,“陈延舟,当年的事情,你就不觉得有半点对不起我吗?” 陈延舟皱眉,“如果你只是跟我聊这个话题,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你大概忘记了,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为什么分手?” 周梦瑶的脸色有些难堪,“我从没想过跟你分手,可是你呢?你直接跟我好朋友滚到床上,你对得起我吗?” 陈延舟抿嘴,“如果你只是因为我是跟静宜在一起了,你觉得不甘心,那么我也没有办法。” 周梦瑶脸色苍白,她冷笑了一声,“你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爱的人,你们一起背叛我。” 陈延舟皱眉,起身准备离开,“已经很晚了,下次再聊吧,我要回家了。” 周梦瑶追着他出来,“陈延舟,你跟叶静宜上床是为了报复我吗?” “没有。”他回头,认真的回答。 “那你爱她吗?” 他点头,“在我心底,没有女人比她和我女儿更重要。” 他说完后便径直离开,留下周梦瑶在原地咬牙切齿,她心底恨极,凭什么?凭什么?她陪了他那么多年,凭什么最后什么便宜都让另一个女人占了。 陈延舟独自回了家,他心底无比烦躁,或许是因为今天碰到了周梦瑶的原因,他又在脑海里回忆着当时他与江婉是否有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 当时他们距离很远,他们说什么,周梦瑶应该没有听到的,他记得当时江婉哭的很激动,他当时有抱过她一下。 陈延舟从未有过如此烦恼的时刻,就连当初婚后第一次从陌生女人的床上醒来也没这么惊慌失措过,仿佛努力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从指缝中溜走一般。 他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怪圈,他努力的想要将之前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掩埋掉,可是又总会出现新的问题导致之前的事情露出马脚,而他又不得不被动的去做更多画蛇添足的事情,最后越做越错。 别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他开了灯,上楼洗澡,换了衣服,从厨房里拿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陈延舟思绪混乱,他想应该跟江婉联系下,让她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对对对,这件事情结束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事情还没到太坏的地步,只要静宜不要知道,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当初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出轨的?仅仅是因为静宜对他的不关心吗?还是因为什么? 陈延舟平时在外应酬总会接触到太多这样的事,他对此向来不会有太多的排斥,直到有一天从陌生女人床上醒来,他才知道玩过火了,可是静宜的冷漠,身边人的放浪,都让他自我安慰,自我麻痹,就这样继续放纵下去。 他们圈里的,有谁在外面不包养几个情人,用他们的话说,老婆就是那大米饭,再好吃,每天吃也会觉得腻味,想要换个花样,这情人可以是五谷杂粮,可以是清爽小菜,还可以是馄饨饺子,各有各的滋味。 陈延舟以为他的婚姻会一直这么下去,可是当有了孩子以后,他开始下意识的收敛,他还是渴望家庭的温暖,他希望他的孩子能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成长,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开始尽力去维护这个家庭。 陈延舟将酒杯里的红酒喝尽,他意识仍旧很清醒,他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天空的一轮玄月,月光清清冷冷,有微风拂过,带着沁凉。 他将酒杯随手放在一边的茶几上,身体随着藤椅摇晃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很久远的往事,从孩提时代到长大成人,从学校到初入社会,再到如今成家立业,有了灿灿。 他的人生或许称不上顺遂,却也算风平浪静,许多曾经追求的如今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切实所拥有的,大概只有这个家庭,妻子和女儿。 就在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陈延舟拿起手机,点开短信,是一张照片,方才他与江婉在大厅的时候,他抱了江婉一下。 果然被拍了下来,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画面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陈延舟眯眼,脸色阴霾。 他回拨过去,“你什么意思?” 周梦瑶轻笑一声,“只是觉得很有趣,原本不太确定的,不过看起来好像是真的。” 他声音冷的滴水,“周梦瑶。” 她在那边笑的更大声,“陈延舟别吓唬我,我不是被人吓唬大的,呵呵真有趣,不知道叶静宜看到是什么表情,你说是不是报应,曾经你们两个背着我出轨,如今换她自己亲自来体验一下这种被人戴了绿帽子是什么滋味。” 第二十八章 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拥有她就有他的用武之地。 001 九天推开厅门时,云冠忠蜷在长凳上好梦正酣,前方的dvd机正播放着《哪吒传奇》。 浔城阴雨绵绵,空气格外湿重,他竟只着一条及膝短裤,九天随即回房间抱出条毛毯,轻柔地盖在他身上,掖好。 忽然,他睁开眼眸一瞬不瞬地看向九天,三秒后,咧着嘴笑:“九天,你回来了?” 九天顺了顺他额前凌乱的碎发,声音软糯:“是啊,爸爸。” 语毕,她这才放下书包,挽起衣袖到厨房里准备晚饭。 新闻联播已经落幕,站在门槛边的九天不时望向屋外,来回踱步,不禁问在扒饭的云冠忠:“今天铺里很忙吗爸爸?奶奶怎么还不回来?” 云冠忠拾起桌上一颗米粒,塞到嘴里,然后指了指云氏的房间:“奶奶一直在家呀,这里痛,要睡觉。”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九天的心骤然漏了半拍。她猛地奔向云氏的房间,门启的那刻,只见云氏卧在褐色床榻上,面容似冬季的雾霭,浓重得很。 颤着手,将食指置于她鼻下,再没有一丝气息。 “奶奶……”九天哽咽。 九天悲哀而镇定地叫街坊来帮忙。 “九天!” 第一个到的,却是浔城以东的陈嘉遇。他没撑伞,头发湿透,轻便跑鞋沾满泥土,犹如两只沉重的大船,气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 “九天别怕,我会陪着你。”他紧握住她清瘦的肩头。 九天不置可否,拨开他的手往屋里走,他便紧随其后。 街坊陆续来了之后,还在吃饭的云冠忠这才放下碗筷,茫然地挤进云氏的房间。 他对众人作出嘘的手势,挪到床前,凑到九天的耳畔细语:“别吵,奶奶睡着了。”他又把手往云氏的额头上贴,凉得他惊呼:“妈冷!妈冷!”慌手慌脚地要去搬另一床被。 九天拉住他,言简意赅,但声音很轻:“爸爸,奶奶死了。” 云冠忠蓦地蹲下,用手捂住九天的嘴唇,很认真地教育她:“九天,不要说这个字,不吉利。” 陈嘉遇上前扶住他的肩膀,哄他:“老忠,走,我陪你看《哪吒传奇》去。” 终于,坚强如九天,滚烫的泪簌簌而落。 祖母过世之际,享年五十有四,我年满十二,而我的父亲仅7岁。 002 每晚临睡前,云冠忠总要端坐在方桌前,粗糙的手轻握笔杆,在素宣上一撇一捺地挥动笔尖。他神色认真,这一刻,没人能看出他与常人有何不同,包括九天。 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不甚端正,像鸡爪,写的皆是李太白那《望庐山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九天的名字便是出自于此。 十二年前,云冠忠靠走街串巷卖冰棒为生,两毛钱一根。小孩们知道他不会找零,常拿五毛去诓他,他看不是两毛,就挠挠头把冰棒免费送了出去,看到别人笑他便也乐呵。 同年九月的傍晚,云氏上街拽住他:“小英生了!” 他随即撂下推车,手舞足蹈地往家的方向奔去,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滑稽又可爱。 踏进屋子的那刻,孩子甫呱呱坠地,他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孩子,长臂微颤,双唇蠕动,说不出一个词来,他会的词本就不多,一紧张就忘净了。 “孩子叫什么?”接生婆问。 云冠忠抱着孩子,走到他破旧的桌前,他翻了翻泛旧的《唐诗三百首》,其实也就认得一首,最后念出了他最熟悉的那句:疑是银河落九天。九天,云九天,是他的女儿。 小英是他在路边领回家的,是个长相端正的正常女人。她不肯奶孩子,也不愿抱孩子,在没人的时候跟他说想吃城北的卤味。他屁颠屁颠地跑去赊,回来的时候发现人去楼空,九天躺在床上哇哇大哭。 小英不见了,云氏藏在柜底的六百块钱也消失了。 云氏很忙,忙着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伴,忙着挣钱维持生计,云冠忠就得担起照顾九天的全部责任。 九天喝冲的奶就吐一地,他得知浔城以东有户人家也刚得一子,背上九天就奔去。他满眼期待地望着吃奶的小男婴,妇人当他耍流氓,就要叫人出来收拾他,他这才懂得把九天从背上放下来,磕磕绊绊地说:“九天饿,求你喂九天,饿……” 每隔两小时便要走上一趟,往返足四公里路。头半个月倒还好,后来他一到巷口,这家的男主人就闩上大门,对妇人喊:西边那傻子又来了,还有完没完! 他的智力不过等同七岁孩童,在一次次敲邻居门和往返云氏那里,竟学会了如何换尿布,怎样哄九天睡觉,当然,打扰到隔壁大叔睡觉时也定是要挨打的。 九天蹒跚学步时,他不敢挪开一寸,两只长臂围着她,像金箍棒画出的避魔圈。 对别人家来说,时光不过白驹过隙,弹指须臾,可于云冠忠而言,每一天好像都比过去要长,太阳落山也比以前慢得多,晚上睡觉头更比以往重上不少。然而每一天,却是从未有过的快乐。 九天真就在云冠忠的拉扯下长大了,浔城人惊叹,傻子阿忠竟养出了个水灵的姑娘! 除夕夜,九天吊着两只小脚坐在长脚凳上,墨瞳长睫,脸蛋犹如剥皮荔枝,对面是哧哧发笑的云冠忠。她用勺舀碗里的饺子给他,带着一口糯糯的吴音:“爸爸,快吃,等下凉了喔。” 云冠忠又夹回她碗里:“九天吃,九天吃,九天要长高高,比小鱼还要高。” 他说的是城东那个男婴,现如今成小男孩了。可能是男孩父亲搞奶水垄断的缘故,男孩一不留神成了小胖子,小伙伴都欺负他,他的玩伴只剩下一个——阿忠。 “爸爸,他不叫小鱼,他叫陈嘉遇。”九天的声音虽有些奶声奶气,却像个小大人。 云冠忠依旧是笑。九天说什么,都是对的。 九天托腮,水汪汪的瞳仁凝视着他,若有深思地问:“爸爸,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你?” 云冠忠低下头,双手无处安放,口中不断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九天叫他,声音清脆。她舀起饺子递到他嘴边,说:“没关系啊。” “小东的爸爸,北北的爸爸,陈嘉遇的爸爸……别人的爸爸都不陪他们玩过家家。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很幸运。” 九天咯咯地笑起来,圆溜溜的瞳仁仿佛采撷自天穹上最亮的两颗星,璀璨夺目,叫云冠忠舍不得眨眼。 过完年,我虚岁有七,父亲也是7岁哎。 003 云氏的葬礼是众人帮忙操办的,出钱出力最多的,是城东的陈老板,他亦是浔城旅游业的龙头。商人重利轻别离,他并不是什么大善人,不过是极宠溺其独子,听之任之——陈嘉遇央求他,帮帮云家吧。 不是不感激的。 只是不习惯,昔日爱哭鼻子的小胖子,看起来像酵母放多的东北大馒头,一晃眼,竟成了俊逸瘦高的有担当的美少年。 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把云冠忠当好朋友,从“阿忠”过渡到“老忠”。云家简直成了他第二个家,白天有空闲就帮云冠忠推车上街卖冰棒,晚上便跟九天一起写作业,不沾阳春水的十指还要帮她洗碗。 九天嫌他笨手笨脚,凶他。 他就躲到云冠忠身后,眼红红地低语:“阿忠,只有你不嫌弃我胖。” 他是从什么时候瘦下来的,九天真的没印象,以至于后来听到同校的女生称他是校草,九天不禁啧啧称奇:胖子果然都是潜力股。 九天的高中是在浔城念的,学校要求寄宿制,她舍不得让云冠忠一人在家,便办了外宿。云氏留下一家杂货铺,云冠忠负责搬运货的体力活,邻居吴叔负责管账,她一有时间就去帮忙,伶牙俐齿,把游客哄得欣然狂购。 九天是越来越大了,可云冠忠除了脸上多两道皱纹,仍旧如故。 他老是忍不住去学校看九天,偷偷躲在窗户底瞄她,有时听人朗诵课文,他也情不自禁吟唱起来,来来去去就会那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 老师明知道是谁,但语气很不善:“谁的家长!”同学们永远都是看热闹的心态,嘲弄的眼神如海涛一齐涌向九天。 九天坦然站起,脸不红,音不颤,一瞬不瞬地与众人对视,言简意赅:“我爸。”她接着有礼貌地说:“老师,我跟我爸说错了放学时间,我的失误,很抱歉。” 语毕,她落座,偷偷朝云冠忠挥了挥手,眨眨眼,无声地告诉他:爸爸,下课了,我就去找你。 看到他点头如捣蒜,模样憨厚可爱,九天便笑,梨涡深陷。 九天幼时,云冠忠老说的一句话,“我比你大,我要保护你。”九天想,她早已比他成熟,是该她去保护他了。 无论何时、何地。 第二十九章 003 高二的春末,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学校提倡劳逸结合,分派给她们班的任务是清除花圃里的杂草。 九天回家吃的午饭,要找镰刀时发现工具箱空了。到学校时,只见花圃周围人山人海。 她走近,便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傻子真傻!”“你说这傻子怎么能生出一只学霸呢?”“有一种爹叫喜当爹哟!” 九天挤进去一看,果然——云冠忠蹲在花圃里,浑身泥点,他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搂着大摞草束,连同几颗小铁树…… 他看见九天就笑起来:“九天!爸爸是不是很能干?”众目睽睽之下,他毫无顾忌开口,一双眼只看向她。 众人轰然大笑,笑声如同海潮,源源不断涌来,欲意将九天弄得湿透,要她裸裎示人。 九天咬紧双唇,泪液在泪腺里汹涌,她浅笑着走过去拍掉云冠忠肩上的泥土,喉咙酸涩,但声音依旧很轻柔:“爸爸,先回家好吗?” “九天要念书,不能干活,九天会累,不行。爸爸要帮九天干活!”他皱眉,神色坚定。 九天柔声:“爸爸,这个也是考试喔,你不走,我就不能拿第一了……” 云冠忠茫然地点点头,可刚要走就被保安拦下。 胖保安嗓门很大:“你这人脑子有病吗?把花圃搞成这样就想走?”听大家碎嘴,他悟了,嗤之以鼻:“哦——智障啊!傻子来什么学校啊……” 九天蓦地把低着头的云冠忠揽到身后,她瘦弱的身躯挡着他,目光坚毅地盯着胖保安,字句铿锵:“如果,你或者你家人天生如此不幸,你也会选择这些词语来自称或者称呼你最爱的人吗?” 胖保安哑口无言,然后怒气冲天:“我不管,你自己处理这些,不然就处分!” 送走云冠忠,九天一个人在花圃里收拾杂草,他不懂,把很多植物也当草连根拔起,她只好一根根重新种好。 她刚好十七岁,什么都没有,却又是自尊心最强的年纪,要承受不可名状的屈辱。 一失神,她整个人跌坐在濡湿的泥土里,满身污浊,眼泪不争气地砸下来。 一只手不期然地呈现在眼前。她猛地用手背擦掉眼泪,抬头一看: 陈嘉遇就那样站着,显得英挺高大,真再不是过去的小胖子了。 可她没搭上他的手。富家少爷,连劳动课也不用来呵,单手拂在身后,装什么绅士呢。 九天走到二楼德育处旁不禁顿住脚步。胖保安在办公室里,捂住眼眶忿忿道:“那小子给我一拳!处分处分!” 九天猛地往楼下看,只见陈嘉遇蹲在花圃里,单着一只手,挖坑,埋下,再下一棵…… 他的左手悬空,远远一看也看得出红肿,她爸爸的“小鱼”,以哭鼻子著名的小胖子,竟然…… 九天趴在栏杆上大声喊他:“陈嘉遇!” 他蓦地回头,倾着脸仰视她,然后笑。 在我芳龄十七之时,父亲仍是7岁。 004 云冠忠再一次去学校,是在九天高三的时候,他是被老师请去的。 九天放学回家,见他神色凝重,她过去拍他肩膀笑道:“爸爸,累了吗?” 他不说话,把九天的书包夺下,翻出书一本本铺在方桌上,命令她:“念书。” “爸爸,怎么了?”九天推开那些书,抬头看他。 他执拗地把书推回她面前,严词厉色:“我是你爸爸,我让你念书,你就要念书。” 老师的话,他消化几个小时才懂,九天因为他不念书。 “我不念。” 九天的成绩全校第一,可……浔城没有大学。 云冠忠没有再说话,但接下来他所做的却叫九天震撼: 他开始学算术,削了百余支竹签,从最简单的数数开始学,就连梦呓总是喃着“五毛和五毛是一块”。 他是连煮面都不会的。怕火的他拧开煤气,倒水,下面,打鸡蛋。沸水溅到他手上,他蹭了蹭不叫疼,一试再试。 他从箱里翻出一件件衣服,拉来陈嘉遇帮忙,最后一一作了搭配,怕记不住,他便在每套上画上符号,或太阳,或小雨。 …… 他穿着得体地站在九天面前,桌上是她爱吃的寿司,是他学了一星期学会的。他还给她买了条薄荷色的连衣裙,当然,他没说是陈嘉遇选的。 “九天。爸爸会算钱了,能帮店里忙。爸爸会做饭了,不会饿肚子。爸爸会穿衣服了,不会冷……九天不要担心爸爸,九天要去念大学,爸爸一个人在家乖。” 九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终是下狠心作出决定,参加高考。 填报志愿的时候,写的是北京,曾听人说,在北京见过小英,生了她又不要她的那个人。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整个浔城沸腾了,傻子阿忠的闺女考上了最高学府! 那晚,云冠忠偷偷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他什么都可以改,什么都可以学,可他改不了老想见九天的念头,学不会如何跟她说再见。 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去铺里把好货一包包装好,亲自送到每一户人家里,笑着说他伤心通宵的事,“我们九天要去北京上大学了!” 城东陈家也有张一样的录取通知书。 去北京前,陈嘉遇把机票递到九天手里,才告诉她:“云九天,算算,我们要同班多少年?” 她将机票塞回他兜里:“陈少爷,我还没坐过火车呢,你就让我潇洒看这一路风景吧。” 后来,她完败。陈嘉遇举家搬迁北京城,他让他爸开车去,他对九天说:“这回够你看的了吧。” “……”顺风车,她再没拒绝的借口。 真的要离开了,集江南魅力之大成的浔城,这是九天第一次离开家乡。 对于云冠忠,她是一千一万个放心不下。 “爸爸,如果你生病了,按下‘1’,我就知道是你,我会马上赶回来,好吗?”上车前,九天重复。 云冠忠呵呵笑,催她上车,攥紧陈嘉遇的手叮嘱:“小鱼,你要照顾九天,她吃米饭,不吃馒头,馒头难吃。” “老忠,你放心吧。”陈嘉遇凑近他耳畔,“九天还不知道你那时偷拿她志愿书吧?” 云冠忠摇头如拨浪,两人一起坏笑。 后视镜里的云冠忠,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九天都没勇气回头看,她怕自己不舍得走。 看完一路风景,最后回同一个家。九天跟陈嘉遇回到他北京的家,富丽堂皇,他那浔城的大宅便相形见绌了。 在北京的第一个夜晚,除了思念还是思念。大半夜陈嘉遇竟来敲她的门,她穿着小熊睡衣把他拦在门外,没好气地问:“干嘛?” 陈嘉遇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语气随意:“我认床,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 没等九天反应过来,他一溜烟就蹿了进去,呈大字型躺在她床上,惹得她除了暴怒就只剩下暴怒,乡愁顿时消散。 他把九天拽下来一起躺着,就跟小时候一样,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陈嘉遇,整个浔城就你不嫌弃我爸爸,就你愿意跟他一起玩,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该多好啊。可你为什么这么好呢……”夜很静,听不见他的回复,她仰头一看,他好梦正酣。 这梦,是很美好的。可后来,到了学校的九天变了,对他爱搭不理的,比陌生人更甚。 他忍不住,终于在一个下自习的夜晚拦住她:“九天,我错了,我改,还不行么?” 九天抱着高数书,欲意躲开他。可他不肯,高挺的身躯将她堵住,长臂将她锁在角落里。 她便站着不动,语气凛然:“你哪里有错了?” 她一反问,他果然无话可说。 “云九天!你到底怎么了?”他有些着急。 怎么了?没怎么,她不过是在那一夜,来北京的第一夜,夜半起床倒水的时候,听到陈父陈母的交谈—— “小遇那孩子喜欢九天吧?”陈父问。 “瞎子都看得出来!”陈母哼笑,“谈个恋爱没问题,反正又不是结婚,谁敢跟她结婚,到时候生出个什么玩意儿谁知道啊!别又像她爸那样的……” 哪知,陈嘉遇忽然攫住她的手,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前走。 九天使尽全身气力甩开他,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全然爆发:“我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你天生完美,你妈给你一张好看的脸,你爸给你花不完的钱,你不用努力就可以考到这里来!我跟你不一样,我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我的基因,我天生没得选!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我怎么了?” 陈嘉遇被她吼得一愣。几秒后苦笑,他满脸难过看着她:“我怎么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我这样的人,想要跟你念一个学校,每天看书看到凌晨三点,我这样的人,我妈快要跟我爸离婚了,我这样的人,我爸在外头还有另一个儿子!我这样的人,想跟你交换一下人生,你愿意吗?!” 这回,轮到九天愣怔,她看到他浓黑如墨的瞳仁泛着水光。 接下来,他声音很轻地问:“我这样的人,喜欢你,有错吗?” 我方成人就听到告白,而我远在南方的父亲,7岁的他学会照顾自己了吗? 第三十章 005 其实九天多少知道他的心思。他不说,她就装不懂。现在他言明,她……落荒而逃。 九天的背影让他倍感难过。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藏在心底数年的事。 幼时,他胆怯懦弱,她不同,胆大恣意,有她在没人敢欺负他和老忠,简直就是大姐大。 懂事了才知道,她最大的优点不是女英雄,而是两个简单朴素的词,善良、孝顺。他从没见过她对老忠红过脸,每次被人骂是傻子的女儿,受委屈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是去安慰老忠,她从没因为老忠的存在而觉得丢人……饶是这么简单的词,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她这样的。 陈嘉遇自己也说不清始于何时,也许是某个雨天,她站在杂货铺前跑蹿揽客,他站在巷尾,光滑如镜的石板路,墨绿的乌桕,整条小巷都因为她而淌着温柔的水。浔城的雨太多,他忘了是哪一天。 这些,九天是不知道的。她很忙,忙着找兼职,因为口齿伶俐很快找到了,在一家花店做销售。 除了钱,她还收获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那天,店里来了一个中年女人,身姿曼妙,仪态大方,她觉得眼熟极了,但一时也想不出是谁。直到当天夜里,她猛然惊醒,家里有她的照片! 翌日傍晚,九天按照她留下的送货地址找去,透过她家窗户看到她,不,是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那个男人,跟她爸爸不一样,又跟所有正常的男人一样。 九天刚想离开,被她发现了。 她端详片刻,身子打颤,认出了九天。“你是……” “是我。”九天干脆利落,“我只是来看一眼,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她很尴尬,久久,才回了一句:“谢谢你。” 九天不禁倒退一步。 她的父亲,傻乎乎又执拗的父亲,常对她说“对不起”。因为他跟别人的爸爸不一样,他除了一首《望庐山瀑布》教不会她其他。可他为了她能喝到奶,磨破十余双解放鞋,为了学换尿片敲邻居门无数遍,挨打也总是不叫疼的,甚至没让学走路的九天摔上一跤…… 那个时候,她的母亲,跑了。 现在,她的母亲,亲生母亲,谢谢她的不打扰。 北京已经开始下雪了,往学校走的一路上,棉布鞋早已湿透,冰水踩得啧啧响。 路上遇到隔壁班的班长。他一口公子哥的调调:“云九天,上来啊,带你暖暖去。” 她没搭理,他跟了一路。 到了校门,她蓦地发现门口有个蜷缩的身影,战战兢兢的。她刚要走那人就喊她:“九天九天!” 她大惊:“爸爸!” 公子哥一同凑过去,讨好岳父这招好玩! “下冰淇淋了,九天冷,棉衣给九天穿!”话音未落,云冠忠把身上军大衣裹到九天身上,自己就剩下件单薄的灰色秋衣。 公子哥看出端倪,眼里一分惊愕九分嘲讽,这天天跟他争奖学金的学霸有个傻子爹! “哟,云九天,你爸——啊?”他故意拉长音调,转头就嘲云冠忠敬礼,“云叔叔好——哟,我这叫啥您听明白么?” “叫爷爷!” 公子哥身前被一片黑影笼罩。比他高上半个头的陈嘉遇凛然立于他身后,一手摁住他背脊,不是要敬礼么,便让他行九十度大礼。 “滚。”行礼完毕,陈嘉遇赐了他一个字。 九天给云冠忠穿好衣服,拍掉他身上的雪花,看他颤抖的身躯,想哭:“爸爸,北京这么远,这么大,你怎么找到我的?” 浔城与北京距离1064公里,北京全市人口为13819万人。 他形单影只,千里迢迢,穿越汹涌的人潮,找到了她。 “我先坐车,再走路,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他的牙齿在疯狂打架,但依旧在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陈嘉遇扶过他,拉开车门说:“先别说了,上车暖和一下。” 坐在车里,九天边搓着云冠忠发硬的裤管,边问陈嘉遇:“刚才怎么那么粗鲁对人家?” 陈嘉遇不以为然:“我这样的人,就是这样啊。” “小鱼是好人,九天也是好人,好人喜欢好人。”云冠忠补刀,“小鱼喜欢九天,九天喜欢小鱼。” 我在十九岁时寻到了母亲,可她再不愿想起我那7岁的父亲。 006 九天不放心云冠忠独自回家,但期末考在即,她束手无策。 陈嘉遇暗中给云冠忠找了个工作,在他叔叔的超市里负责卖冰淇淋,很轻松的活儿。他先斩后奏,九天一开始并不领情,权衡许久才点头。 只要有空,陈嘉遇便带着云冠忠到处逛,游故宫爬长城吃烤鸭等等,九天是不屑的,但担心云冠忠走丢,也就只好每次都跟着去。 云冠忠记性差,三年来爬长城就有百余次。但陈嘉遇每次都陪他,久而久之,身材愈发趋近时尚杂志的男模。 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在这样形影不离的生活中,九天很自然地被俘虏了。 她曾问他,就不担心结婚后生出的孩子不好吗。 彼时,陈嘉遇握住她的肩头,低下头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云九天,你爸爸你没得选,你要知道,有得选择的是情分,没得选择的是责任。我大可以跟别人结婚,生个完美的孩子,可我想要的,仅仅是个完美的妻子,是你。” “我陈嘉遇愿意跟你丁克一生。”斩钉截铁的语气。 九天肤白貌美,成绩顶尖,学校里追求者众多,可只要一听她爸爸的情况,就都吓跑了。 而他,一直都在。陈父苦心竭力劝诫,他无动于衷。陈母破口大骂,他义无反顾。僵持之下,只好由着他。 大学毕业他们便结束了恋爱长跑,一起坐到了民政局。 人有旦夕福祸。某天,九天去面试,当晚并没有回来,往后的几天也一直联系不到,彻底失联了。 云冠忠急疯了,不眠不休地在偌大的北京城内外暴走,他的衣衫没一刻不是滴水的,路人叫他滚远点,他照样拿着九天的照片问别人,“求你,找九天,大眼睛九天。”别人只笑不答,他便双腿跪地,拽住人不让走,挨打也不罢手。 几日未进一粒米的云冠忠倒下了。陈嘉遇送他去医院,他就发怒,凶他,甚至挥起拳头要揍他。从来不发脾气的云冠忠,彻底变了个人。 他又偷偷跑出来,光着脚沿着城际公路狂奔,被一辆车撞倒,他爬起来,满头是血地说没事,不要去医院,九天还没找着。 下了雨,他继续往前走,风雨中夹着浓重的腥味…… 原来,九天上了黑车,被人绑架了。 九天醒来时,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处,只看到窗外周围郁郁葱葱一片,像深山老林,看不见一条小径。 绑匪走起路来,脚步声格外沉重,估摸着是个彪形大汉,九天并不敢有所动作。 近来有许多女生失联的案件,最后的结局总叫人扼腕。是,她怕死,她死了,她那傻乎乎的爸爸该怎么活。 她正忧心着,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绑匪进来了。 绑匪微俯下身来,手勾住她的衣衫,发出恶心的坏笑。 忽然,他感觉到腰间被个硬物抵住,身后传来低沉凛冽、稳重冷静的声音:“警察!不许动!” 九天大惊,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云冠忠一边抵住做贼心虚的绑匪,一边帮九天解开眼罩和手上的绑绳。 九天睁开眼的瞬间,几乎昏厥——她的父亲,活生生一个血人。 他脸上满是干涸的血痕,衣衫褴褛,带着无数荆棘,手臂上的肌肤没一处是完好的。 很快,绑匪察觉不对劲,转过身,怒目圆睁地看着拿树枝的云冠忠,鲜红红又镇定无比的云冠忠。 云冠忠在他从腰间拔出刀的那瞬间,猛地将九天往外一推,“九天,快跑!” 在满面鲜红中,他那双眼格外坚毅,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和魄力,犹如黑不见底的枪口。 他长臂猛挥,速度快如闪电,把门嘭地关上,死死抵在门背。 九天猛地拍门,撕心裂肺地喊:“爸爸!” “九天跑!九天跑!”云冠忠音色雄浑,吼声让绑匪的手颤了颤。 “我是你爸爸,我让你跑你就得跑……” 他的声音渐如残风,断续却没有停,与刀子声鼓瑟齐鸣。 门开的那刻,九天看到云冠忠倒在血泊中,他的双手还紧紧抱住绑匪的大腿,眼神仍旧地坚毅,嘴里一直在喊:“九天跑!九天快跑!” 最后是晚到的陈嘉遇解决了绑匪。 可云冠忠因为失血过多,已然奄奄一息。 他握住九天的手,暖暖的,便笑着阖上眼。 云冠忠看到绑匪给陈嘉遇发的照片,认出了地方。这四年来,他早已为九天走遍了北京城,168078多平方千米的北京城。 他说,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就能找到。 在我的花信年华里,我7岁的父亲披荆斩棘,穿越万千山水,英勇地救下了我。 第三十一章 九天给云冠忠穿好衣服,拍掉他身上的雪花,看他颤抖的身躯,想哭:“爸爸,北京这么远,这么大,你怎么找到我的?” 浔城与北京距离1064公里,北京全市人口为13819万人。 他形单影只,千里迢迢,穿越汹涌的人潮,找到了她。 “我先坐车,再走路,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就走到了。”他的牙齿在疯狂打架,但依旧在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陈嘉遇扶过他,拉开车门说:“先别说了,上车暖和一下。” 坐在车里,九天边搓着云冠忠发硬的裤管,边问陈嘉遇:“刚才怎么那么粗鲁对人家?” 陈嘉遇不以为然:“我这样的人,就是这样啊。” “小鱼是好人,九天也是好人,好人喜欢好人。”云冠忠补刀,“小鱼喜欢九天,九天喜欢小鱼。” 我在十九岁时寻到了母亲,可她再不愿想起我那7岁的父亲。 006 九天不放心云冠忠独自回家,但期末考在即,她束手无策。 陈嘉遇暗中给云冠忠找了个工作,在他叔叔的超市里负责卖冰淇淋,很轻松的活儿。他先斩后奏,九天一开始并不领情,权衡许久才点头。 只要有空,陈嘉遇便带着云冠忠到处逛,游故宫爬长城吃烤鸭等等,九天是不屑的,但担心云冠忠走丢,也就只好每次都跟着去。 云冠忠记性差,三年来爬长城就有百余次。但陈嘉遇每次都陪他,久而久之,身材愈发趋近时尚杂志的男模。 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在这样形影不离的生活中,九天很自然地被俘虏了。 她曾问他,就不担心结婚后生出的孩子不好吗。 彼时,陈嘉遇握住她的肩头,低下头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云九天,你爸爸你没得选,你要知道,有得选择的是情分,没得选择的是责任。我大可以跟别人结婚,生个完美的孩子,可我想要的,仅仅是个完美的妻子,是你。” “我陈嘉遇愿意跟你丁克一生。”斩钉截铁的语气。 九天肤白貌美,成绩顶尖,学校里追求者众多,可只要一听她爸爸的情况,就都吓跑了。 而他,一直都在。陈父苦心竭力劝诫,他无动于衷。陈母破口大骂,他义无反顾。僵持之下,只好由着他。 大学毕业他们便结束了恋爱长跑,一起坐到了民政局。 人有旦夕福祸。某天,九天去面试,当晚并没有回来,往后的几天也一直联系不到,彻底失联了。 云冠忠急疯了,不眠不休地在偌大的北京城内外暴走,他的衣衫没一刻不是滴水的,路人叫他滚远点,他照样拿着九天的照片问别人,“求你,找九天,大眼睛九天。”别人只笑不答,他便双腿跪地,拽住人不让走,挨打也不罢手。 几日未进一粒米的云冠忠倒下了。陈嘉遇送他去医院,他就发怒,凶他,甚至挥起拳头要揍他。从来不发脾气的云冠忠,彻底变了个人。 他又偷偷跑出来,光着脚沿着城际公路狂奔,被一辆车撞倒,他爬起来,满头是血地说没事,不要去医院,九天还没找着。 下了雨,他继续往前走,风雨中夹着浓重的腥味…… 原来,九天上了黑车,被人绑架了。 九天醒来时,自己也不知道身处何处,只看到窗外周围郁郁葱葱一片,像深山老林,看不见一条小径。 绑匪走起路来,脚步声格外沉重,估摸着是个彪形大汉,九天并不敢有所动作。 近来有许多女生失联的案件,最后的结局总叫人扼腕。是,她怕死,她死了,她那傻乎乎的爸爸该怎么活。 她正忧心着,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绑匪进来了。 绑匪微俯下身来,手勾住她的衣衫,发出恶心的坏笑。 忽然,他感觉到腰间被个硬物抵住,身后传来低沉凛冽、稳重冷静的声音:“警察!不许动!” 九天大惊,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云冠忠一边抵住做贼心虚的绑匪,一边帮九天解开眼罩和手上的绑绳。 九天睁开眼的瞬间,几乎昏厥——她的父亲,活生生一个血人。 他脸上满是干涸的血痕,衣衫褴褛,带着无数荆棘,手臂上的肌肤没一处是完好的。 很快,绑匪察觉不对劲,转过身,怒目圆睁地看着拿树枝的云冠忠,鲜红红又镇定无比的云冠忠。 云冠忠在他从腰间拔出刀的那瞬间,猛地将九天往外一推,“九天,快跑!” 在满面鲜红中,他那双眼格外坚毅,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和魄力,犹如黑不见底的枪口。 他长臂猛挥,速度快如闪电,把门嘭地关上,死死抵在门背。 九天猛地拍门,撕心裂肺地喊:“爸爸!” “九天跑!九天跑!”云冠忠音色雄浑,吼声让绑匪的手颤了颤。 “我是你爸爸,我让你跑你就得跑……” 他的声音渐如残风,断续却没有停,与刀子声鼓瑟齐鸣。 门开的那刻,九天看到云冠忠倒在血泊中,他的双手还紧紧抱住绑匪的大腿,眼神仍旧地坚毅,嘴里一直在喊:“九天跑!九天快跑!” 最后是晚到的陈嘉遇解决了绑匪。 可云冠忠因为失血过多,已然奄奄一息。 他握住九天的手,暖暖的,便笑着阖上眼。 云冠忠看到绑匪给陈嘉遇发的照片,认出了地方。这四年来,他早已为九天走遍了北京城,168078多平方千米的北京城。 他说,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就能找到。 在我的花信年华里,我7岁的父亲披荆斩棘,穿越万千山水,英勇地救下了我。 007 后来,我为陈嘉遇生了个男孩,一个正常的男孩,叫银河。 依旧是他取得名字,依旧是他唯一懂得的那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银河常跟我说:“妈妈我好幸运,别人的姥爷都不陪他们玩,我的姥爷不一样。” 父亲便在一旁傻乐。陈嘉遇从香港出差回来,给他俩买了积木玩具,俩人兴奋得不得了。 黑车案那一劫,并没有夺取父亲的生命,却又带走了他些许智力。现在的他,不过五岁孩童,跟银河一样。 我时常想起那天的他,是那样智慧、果敢,一点不比别人的父亲逊色,如果没有他,我哪里还能拥有现在的幸福。 陈嘉遇做好饭,严词厉色地教育银河要先洗手再吃饭,然后耐心地帮父亲系好围脖,摆好筷子,轻声叫他:“爸,慢点吃,别着急,都是你的。” 最后,再帮我夹菜。我正减肥,没好气地说:“别给我夹这么多。胖了,不好看。” 陈嘉遇没听我的,全塞到我碗里,很毒地说道:“别人瘦好不好看我不知道,你瘦,很丑。” 我气得要打他,父亲和银河都维护他,异口同声地学他:“你瘦,很丑。” 下午茶的时间,银河和父亲在草地上踢足球。陈嘉遇换上休闲服也参与其中,阳光下,他还挺有那么几分味道的。 银河跟他小时候一样,是一只小胖子。当年众人忧心,银河会不会遗传我爸爸的基因,没想到承接的是他的体质…… “姥爷射门!射门!”银河嗓音跟我小时候一样洪亮。 银河不小心摔倒了,我和陈嘉遇还没反应过来时,父亲已将他接住,搂在怀里,一脸宠溺。 父亲和所有老一辈的父母一样,捶打着草地安慰道:“坏人,打坏人,坏人欺负我们银河。银河不哭,姥爷吹吹——” 那一刻,我便在想,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父亲或许不完美,但他是有这种能力的。 毋庸置疑。 夕阳西下,四人并肩而行,我,父亲,银河以及陈嘉遇,有序地手牵着手回家。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父亲猛地攫住我的臂膀,有力又温柔地把我推到队伍里,我不干,他便皱眉,眼神瞬间犀利且极具魄力,不大通顺但字句铿锵地说:“有车,危险,我比九天大,是爸爸,要保护九天。” 车子呼啸而过,他左边的手臂打颤,分明是害怕的,搂住我的右臂却岿然不动。 看,这便是我的爸爸:纵使他一无所有,却可以给我一生安稳。 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拥有我就有他的用武之地。 我的父亲,他爱得起。 第三十二章 楔子 “花缺一”花店。 “纪少,你开花店,为什么不卖玫瑰花呀?玫瑰才代表爱情嘛。” 纪逸随意地倚在搁架旁,听完女顾客的提问,便拔出叼在嘴里的藤草,一本正经地回答:“带刺,玫瑰带刺,跟我不一样。” “就是嘛,纪少是个温柔的男人。”另一女顾客附和道,转念想也有了问题,“纪少,那情人节岂不是挣不到钱?” 纪逸慢悠悠地反问道:“我需要考虑‘挣钱’这两个字?” 女顾客们语结,春心却在暗涌——传闻,纪家公子是帝都最值得交往的文艺男青年,果然呐。 纪逸潇洒抽身,看到花店门外有人在交谈,一个女人正指着花束给顾客作介绍,曼珠沙华、大袋鼠爪、芍药……她竟全然识得。 纪逸眸色一亮,“小姐……”声音戛然而止。 ——她打开了盲人手杖。 001 纪逸望着她的背影出神,长发及腰,款步姗姗,他摸了摸下巴,幽幽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老板,这全北京城的漂亮姑娘都是您妹妹吧?”店员小渔打趣他。 纪逸没搭理她,一把抓起车钥匙疾步离开,完全不顾身后慕他之名而来的女顾客。 他开一部欧陆,黑色的敞篷跑车,张扬不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透过墨镜,纪逸终于在公车站发现了她的身影,他刚想喊她,她却持着手杖,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纪逸,何许人也?纪氏独子,社交媒体口诛笔伐的纨绔子弟,想认识谁又岂会罢休。 长臂一摆,急打方向盘,纪逸换了个车道,与公交车并驾齐驱,悠然掀起墨镜,架在短而硬的发丝上,然后单手撑着头侧目看她。 车里很拥挤,有人看见她手中的拐杖,起身给她让座,她却执拗地摇头,走到靠窗的角落,站得笔直。 纪逸不禁皱眉,把车子靠得更近,以便看她看得真切些。 她鼻梁高挺,生出北方女子的□□。最特别的,是那双浓黑如墨的眼眸,跟一般人深棕色的瞳仁不同,她的眼瞳,是极致的墨色,黑白分明,水波粼粼。 但没有焦点,看起来很空洞,很清冷。 “嘿!”纪逸右手驱车,腾出左手,拿雨伞敲她倚着的车窗。 她倏地弹开,很警惕地握住手中的拐杖,白皙的面庞浮起几丝愠色。 纪逸一脸担忧:“亲爱的,我错了,你生气归生气,可别拿安全开玩笑啊,快下来让我送你回家。” 她杵着不动。若是搁在平时,众人肯定不待见这样富二代追灰姑娘的戏码,但这时便不一样了,姑娘不仅外表灰,眼前还一片黑,这富二代就成了有怜悯善心的良种富二代。 “姑娘,你男朋友叫你呢,别跟他怄气,下去吧。”带老花眼镜的大妈轻拍她的手。 纪逸冲大妈连连颔首,然后加速跟上车头,看向司机的表情很认真很严肃:“司机大哥,是这样,您帮帮忙,我女朋友跟我吵架了,她这不跟我怄气上了您的车么,她眼睛看不见,就怕磕着绊着,她这一受伤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啊,还有肚子里的宝宝呢……” 司机皱眉,瞥了眼摄像仪里穿宽松t恤的她,再看了眼神色严峻的纪逸,最终在老花镜大妈的劝说下把公车破例停靠在路旁。 “谢谢啊,你们真是好人!”纪逸冲渐远的公车挥手。 她沉着脸站在路边,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纪逸帮她拉开车门,试图去扶她,被她用拐杖打了一棍,他吃痛却没出声,仍笑嘻嘻说:“我想送回你家。” “我不认识你,走开。” 纪逸扶额,尔后温柔而有力地将她打横抱起,塞进了副驾驶室里。他动作行云流水,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坐进驾驶座,脚踩油门,绝尘而去。 见她张嘴要凶他,纪逸语气无奈:“刚才有交警,真的,我那是违章停车,被抓到要罚款扣分的。” 她不再说话,拿包的手攥得很紧。纪逸放钢琴曲给她听,放缓了车速,很认真地跟她解释:“我叫纪逸,是刚才那个花艺俱乐部的老板。我家的花传统的花店都没有,你是怎么认识的,而且你……” “看不见,可以闻。”她冷冷说。 纪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趁热打铁:“哦——我这人最注重人才了,我店里正缺人,要不……”见她不为所动,纪逸拍了拍额头,恍然醒悟:“你叫什么?” 她全然不理会他。 纪逸夺过她的包,非要送她上楼。她进了门,反手就要关上,纪逸忽然抵住,倾身把头探进去:“我都送你回来了,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她生得娇小,而纪逸个子又极高,这样站着,俯视着她,入目的尽是她警惕的模样:黑色的瞳仁泛着冷冷的光,长长的黑卷发有些凌乱地搭在肩头,鼻尖泌出了细汗…… 纪逸凝视着那晶莹的汗珠,咽了咽喉,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欲意帮她拭去。 甫一触及,却被她攫住手腕。她狠狠甩开,菱唇一张一合:“别玩了。” “我看不见你,可我记得你的味道,跛子纪。” 002 的确,这并不是初见。 夜晚,纪逸躺在床上,想起她第一次叫他“跛子纪”的场景来。 那是三年前,母亲白臻生日在即,纪逸恰在法国度假,想要送她生日礼物,朋友劝他去趟香榭丽舍大街买上一打lv比什么都管用,他匠心独运,来到了南部小城——格拉斯。 对于香水狂热者如白臻来说,巴黎仅仅是衣香鬓影,世界香水之都格拉斯才是她的夙愿之地。女人心,纪逸向来拿捏得准。 毗邻尼斯和影城戛纳,阳光迷人,沙滩金黄,小城处处透露着古香古色的味道。 纪逸到ard香水博物馆参观,透过橱窗,看到一个袅袅婷婷的东方女人。 她着一身海蓝色长裙,细细的肩带缠在颈脖后,她肤色又极白,这远远一看,犹如蓝天白云般让人舒服。 纪逸忍不住掏出相机,拉近镜头——她恰低下头,手握精致的香水瓶,浅浅一吸。她吸气时,双眸闭合,长睫瞬间落下道阴影,尔后,呼气,唇角一弯,笑靥生花。 纪逸后知后觉,方才她吸气的时候,他亦跟着屏息,连心跳都随着一滞。 “相机给我。” 女人愠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纪逸的神游被打断,脚不由得往后一退,不巧,踏空了,整个人倒在阶梯上。 他把相机藏在身后:“拍得很美,删掉多可惜,再说了,在异国他乡遇见同胞多不容易是不是?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他痛,却仍对她笑。坦白说,纪逸是个好看的男人,顶好看的那种,肤白,五官精致,得雅痞精髓,第一眼能给人惊艳的感觉。他笑起来还带点邪气,深得女人欢心,他是自知的,所以屡试不爽。 可她就那样走下来,弯下腰拽过他的相机,带着不容辩驳的语气:“少废话。” 删完后,她把相机扔到他身上,大力拍了拍他的胸膛:“有下次我就把你相机拆了,把你卸了,偷拍狂!” 纪逸人生第一回吃瘪。眼看她就要离开,他忽然痛嗷一声,音色极其真实:“我的腿……同胞,别走,拉我一把……” 他死皮赖脸的哀嚎让众人纷纷侧目,她受不了,终于走到他身边,不耐烦地斥道:“你有病吗?” “是啊。”他很严肃地点头,“跛了。你有药吗?” 最后,纪逸由她搀扶回到她住的公寓。 屋子风格复古,低调奢华,主人气质不凡,做派又骄傲清冷,纪逸一眼断定,这女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 那是自然——赵家是做金融生意的,在中原地区负有盛名,她是赵家独女,名舒白。赵舒白早早出国深造,毕业于asfo香水学校,成为一名职业调香师,也就是俗称的香水“名鼻”。 赵舒白站在沙发前,俯视着耷拉着的纪逸,没好气地问:“你姓什么?” 彼时,落地窗并未阖上,海风吹进来,她那长长的海蓝色裙摆飘扬起来,落在纪逸的□□的手臂上,仿佛还带着她的余温。纪逸觉得手像被灼烧般,却舍不得缩回手,只是笑,凝视着她:“我啊,我叫纪逸,不是那个记忆啊,是‘逸才生自然’的……” “只问你姓,没问你名。”赵舒白向来看不惯油腔滑调的公子哥,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她拉开冰箱,转身问他:“你喝什么,咖啡,茶,还是其他?” 纪逸坐直了身躯,好奇地问:“其他是什么?” 赵舒白把玻璃杯递给他,面无表情地说:“自来水。”然后看他愣怔的表情,她把杯往他怀里推,笑靥如花:“请,跛子纪。” 第三十三章 两人这番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静宜向来知道陈延舟嘴皮子厉害,每一次都能将她说的哑口无言偏偏她还拿不出理由去反驳他。 如今女儿就是他手中最好的一张牌,只要他搬出灿灿,无论静宜嘴上多么强硬,心底总归会有一些心软的。 她对于女儿本就有愧疚,如今在这件事情上,更加害怕会伤害到她,她不想因为他们离婚,而让灿灿对他们感到失望。 晚上静宜仍旧回家里住,不过既然已经说了离婚了,自然不可能再住一个房间,静宜非常自觉的将主卧里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准备搬到客房里。 陈延舟一直在一边冷眼旁观,脸色差到极点,终于忍不住对静宜说道:“我睡客房吧,你不用搬。” 静宜摇头,“不用,反正早晚都要收拾,以后离婚也要搬走的。” 她的这句话,让陈延舟一直忍耐的怒气彻底被点燃了,他冲过来,将她的行李箱踢翻过去,东西弄得到处都是。 静宜怒目圆睁,愤怒的瞪着他,“陈延舟,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说完又蹲下身收拾东西,陈延舟心底有一股郁气始终下不去。 他在口袋里摸香烟,最后摸索了一阵没找到,他在家都戒烟,因此为了防止管不住自己,从来不在家里备香烟。 他实在太烦躁,心底又觉得十分难受,只要一想到以后两人离婚的状态,他便觉得心底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自己喘不上气来,可是他却又不知道如何缓和他们如今的状态。 灿灿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懵懂的问道:“爸爸你们在干嘛?” 陈延舟走过去将女儿抱了起来,他亲了亲女儿,“妈妈在收拾东西。” 静宜就算再生气,在女儿面前还是缓和下表情,她走过去,问道:“灿灿怎么起来了?” 灿灿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笑着对妈妈说:“妈妈,你能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吗?” 静宜点头,她抱着女儿回了房间,从书架里抽出一本故事书,轻咳一声,“好,闭上眼睛,妈妈给你讲故事了。” 静宜声音轻柔和缓,她说了没一会,灿灿便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静宜轻舒口气,她放下书,静静地看着女儿。 这个孩子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那时候他们两人工作都非常忙,谁也没心思照顾孩子,可是这个孩子还是突然将领了,彼时她都已经做好了与陈延舟离婚的准备,可是为了孩子她做了妥协。 女人说到底是个感性的生物,就算是再冷硬,再不堪,面对孩子总是柔软的,心底怀着憧憬,想象着自己做母亲的模样。 陈延舟的出轨固然不能原谅,让她痛苦不堪,一度濒临崩溃,而女儿的来到仿佛成了两人关系缓和的一个契机。 她从来都不大度,也不盲目,也不曾成熟到可以原谅背叛,只是因为有了女儿,而他的改变她看在眼里,这件事才会一直被她下意识的选择性遗忘。 后来又安慰自己,人生没有完美,总会有无数的糟心事,但是日子还是要好好过。 她的选择性遗忘,装聋作哑,故作不知,仿佛真的让这件事被抛之脑后,可是如今想来,伤疤永远都会存在,不可能因为不去看它,便证明它不存在,反而在时间的浸透下,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腐烂。 静宜给女儿盖好被子,留了一盏夜灯,关了门出来,陈延舟还坐在原地没动,静宜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陈延舟愈发烦躁,他看了一阵,声音嘶哑的开口,“静宜,我们好好谈谈吧?” 静宜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一眼,灯光下,他脸色白的诡异,她抿嘴,“你想谈什么?” 陈延舟抓了抓头发,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谈?或者说应该从何说起,关于过去的事情,他知道是自己的错,他已经在尽力纠正弥补,可是发生过的事情,他不可能让时间回到过去重新来过。 他知道自己曾经很荒唐,做过许多错事,给她带来了许多伤害,这么多年,他一直抱着愧疚而慌乱的心情,他愧疚曾经对她在婚姻里的背叛,而慌乱则是怕总有一天,静宜会知道这件事,从而导致两人从此再也不能挽留。 他低垂着头,声音懊恼,“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们结婚七年,我知道我们有矛盾,你从前从没问过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也没问过我想要什么,结婚的时候,我想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可是后来,我们相处越来越累。” “你经常跟我吵架,而我很多时候心底很不耐烦,我知道过去我做错了许多事,如果那时候我能够多陪你,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或许你就不会那样。” “我才想起这么多年,我从没对你说过一句我爱你。” 他有些沮丧,“我以为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薄情的人,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想要结婚的念头,可是当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的心底是高兴的,我一直忽略掉那是什么,静宜,你和灿灿是这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你能不能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离婚好不好?” 他说到最后,声音近乎哀求,低低的透着几分悲伤,静宜叠衣服的手顿在原地,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这或许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极限了。 她的眼眶通红,眼泪又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蔓延出来,她紧咬着唇控制眼泪不要掉下来,胸腔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涩,这股酸意生生逼的眼泪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直到手背微热的液体,她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她胡乱的抬手擦了擦眼泪,心底不知为何,委屈又难过。 有人说过,这世上每个女人都或多或少带着自恋的体质,总想要做浪子的终结者,可是浪子又怎么会停止流浪,女人们总是太傻了,以为能让浪子爱上自己。 如今,浪子终于说出这句爱,可是女人已经因为太累了,而选择了放手。 静宜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动,陈延舟走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了她,静宜愣了愣,才反抗,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紧抿着嘴,缓了几秒才说道:“一直以来,你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 “你自私的给自己找无数理由,可是,我不愿意了,陈延舟,我已经受够了,我等了太久,已经很累,而等待你成长,也太累了。” 男人本质上都带着未长大的小孩子心性,无论外表怎样成熟稳重的一个人,总会有小孩子的时候,而同龄女人很多时候都会将男人当自己儿子一般照顾,等着他长大,等着他学会怎样去关心照顾一个人,等着他学会爱人。 陈延舟脸色苍白,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他能想到的,最大的诚意,他想跟她一起好好谈谈,可是静宜却不愿意了。 是啊,他一直都是自私的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考虑任何事情,总是会从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考虑。 他从前自由惯了,随心所欲,不知道为别人考虑,结婚是如此,而结婚后他也不曾做到对婚姻的承诺。 他在婚姻里的迷失,对静宜的背叛,每一件都足以让静宜对他判死刑了。 静宜将东西收拾好,拉上拉链,然后出门,陈延舟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他心底难受不已,愤恨的将桌上的东西给扫了下去。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如同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什么时候都得不到舒畅,一想起来就呼吸困难,他倒在床上,呼吸间似乎还有熟悉的气息,他凝眉看着房间,仿佛还能看到往日静宜四处走动的身影。 而如今,她却铁了心要离开他了。 静宜将床铺换好被褥,最近两日她都不能好好的睡觉,每天闭上眼睛就会想到这件事,明明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累到极点,可是意识却还是很清醒,这导致她时常闭着眼睛辗转反侧。 她脑海里时常会想到以后以后与陈延舟离婚后的场景,有时候想想觉得很痛苦很难过,有时候又安慰自己不过如此,这样的情绪反复折磨着她,索性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当她刻意不再去想的时候,心底才觉得好受一些,仿佛溺水的鱼回到了大海一般。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完全没办法不去想,因此仿佛自虐般的,越想越烦躁,想到此,她心底对于陈延舟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第三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彼此很少交流,静宜是态度坚决的要离婚,而陈延舟也是强烈反对,最终无奈之下,静宜只能暂时不提这件事。 静宜最近每日都会收到鲜花礼物,每天雷打不动,害得公司里的几位姑娘对静宜是羡慕嫉妒,纷纷说道:“你老公真浪漫,每天都给你送花,这花看起来好贵啊。” 静宜天天被人当珍稀动物围观讨论,她彻底忍无可忍,给陈延舟打电话吼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送花到我公司?” 陈延舟答非所问,“你不喜欢吗?” 静宜咬牙切齿,“不喜欢,很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花?或者是别的礼物?” 静宜拒绝,“不需要,我不需要你送任何东西,不要再做无用功。” “你怎么知道是无用功,或许有效果也不一定呢?你看你都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静宜咬牙妥协,“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想离婚。” 静宜点头,“好,我会好好考虑,但是我明天不想再看到你送过来的花。” 陈延舟很干脆,“成交。” 静宜怒气冲冲挂了电话,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她郁闷到了极点,恨不得直接去撞墙算了。 第二天静宜心底还想着陈延舟那家伙不会又抽风给自己送花吧,结果她自己瞎担心,从那天起,果然没花了,不知为何,她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过了几日,陈延舟去医院探望萧潇,小孩子出生的时候营养不好,最近都待在医院里,陈延舟对师姐说道:“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没有想过再找一个人吗?” 萧潇笑着回答,“没什么辛苦不辛苦,遇到合适的可以试试。” 陈延舟点头,想到了孙耀文,估计是离婚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现在的孙耀文已经修身养性,从来不在外拈花惹草了,可惜这些萧潇都选择性看不见了,她所能记住的只有他对她的背叛。 陈延舟脸色不是很好,萧潇问他,“你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陈延舟语气懊恼,“静宜要跟我离婚。” 萧潇点了点头说:“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摇头说:“我不想离婚。” 陈延舟跟萧潇分别后,一个人又在医院的走廊上坐了一会,他又突然想起了灿灿出生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还能清晰记得那一天的所有场景细节,初为人父的紧张激动,没想到一眨眼,这么多年便已经过去了。 他深吸口气,过了一会他抬头看向不远处,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是江婉。 他顺着那边看了过去,妇科。 江婉刚从医院出来,陈延舟便从角落里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她表情闪烁,下意识的后退,陈延舟皱眉问她,“你在这里干嘛?” 江婉摇头,“没什么?” 陈延舟扫了她一眼,问道:“你怀孕了?” 江婉马上反驳,“没有,只是身体不舒服,没有怀孕。” 陈延舟拿过她的包,在江婉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便已经将包里的体检单抽了出来,看了几眼后,陈延舟皱眉看向她。 “你打算怎么办?” 江婉挣扎的看着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想留下来。” 陈延舟扯起嘴角讽刺的笑了一下,“小五的?” 江婉闭嘴不答,随后又说道:“跟你没有关系。” 陈延舟点头,“你这是何苦?以为养孩子是养宠物吗?” 江婉倔强的看着他,她很久之前便想要一个孩子,像他一样,可惜陈延舟从来不给她机会,她以前甚至想,会不会她有了一个他的孩子,他对待她的态度也会好上许多? 她痛苦的蹲下身哭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很久之前,我想要为你生一个孩子,即使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有一个孩子陪着我。” 陈延舟脸色不好,他紧皱着眉头,“去打掉吧。” 她突然激动的吼了起来,“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这是我的孩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陈延舟一直不说话,江婉太激动了,情绪不稳定,她又突然抱住陈延舟不放手,她低低的哭了起来,“如果我之前怀了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做?” “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他又补充道:“除了静宜,任何人都不可能怀我的孩子。” 江婉有些伤心难过,陈延舟又问她,“我送你回去吧?” 她终究颓然的点了点头。 静宜的同事吴婷生病住院了,静宜到医院来看她,吴婷才进公司的时候便是跟在静宜手下做事,她做事细心,静宜也非常喜欢她。 静宜买了一束百合,她将花插上,两人又聊了几句,吴婷很感激她,“谢谢你静宜姐。” 静宜笑道:“别这么客气,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一样的。” 从病房里出来后,她站在走廊上,一眼便瞧见了楼下的那两人,那个前几日死皮赖脸的拒绝离婚的男人,此刻被一个女人紧紧的抱住,而那个女人就是江婉。 静宜双眼被这幅画面刺痛,心疼到了极点,仿佛做直线垂直下落,一颗心,瞬间到了谷底。 静宜捂着嘴,控制自己不要哭了出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快要麻木了,她明明知道陈延舟出轨,可是她从不曾亲眼见过,而今,她仅仅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便再也不敢去想别的了。 到了江婉的住处,陈延舟停了车,又语重心长的对她说道:“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你这样做,除了对这个孩子不负责,肆意干扰别人的人生,还能有什么好处,或许小五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你一个孩子出来,你让别人怎么想?” 江婉紧紧的捂着嘴,又哭了起来,她又何尝不知道,可是一想到陈延舟说这样的话,仅仅是为了不想以后她成为一个麻烦,她心底便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她止住哭泣,“好,我会好好考虑。” 陈延舟点头,“有困难可以联系我。” 等江婉下车后,陈延舟便启动离开。 中途又接到了孙耀文的电话,他约陈延舟去酒吧坐坐,陈延舟心底正烦躁不堪,因此没犹豫便同意了。 孙耀文最近都在香江长时间逗留,时不时的过来,每次抢着到香江出差,其实他只是想要离萧潇近点。 陈延舟现在是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体会,因此两人是难兄难弟。 等陈延舟从酒吧里抽身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他回来的时候刻意放低的脚步声,客房灯已经熄灭,陈延舟看着旁边的门发了几秒的呆,最后才打开卧室门,推门进去。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也不舒坦,自从最近他一个人睡以后,每天便是如此,时常会半夜里惊醒,下意识的会去抱住旁边的人,而时常搂了个空。 这种时候,他半梦半醒,然后便会彻底转醒,接着会陷入长时间的不能入眠中。 —— 第二天下班后,静宜还坐在办公桌上写上个月的工作总结,直到最后办公区人去楼空,静宜看了许久的电脑,眼眶有些酸了。 一会江凌亦从办公室出来,看到静宜竟然还在,惊讶的问道:“静宜,你怎么还不走?” 静宜笑着说:“准备马上走。” 江凌亦笑了起来,“你工作可真是认真,走吧,我请你吃饭。” 静宜犹豫了下,江凌亦笑道:“走吧,只是简单吃顿饭,说起来咱们都没一起吃过几次饭。” 静宜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同意了,两人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吃饭,点了菜后,江凌亦半开玩笑问道:“你最近下班好像都很迟啊?” 静宜笑道:“员工自觉加班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但是作为上司更关心员工生活能过得好,这样工作才能更顺心。” 静宜狐疑,“莫非我最近效率很低?” 江凌亦挑眉,“感觉你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静宜长嘘口气,过了会又问道:“你有认识比较靠谱的离婚律师吗?” 江凌亦诧异的看着她,“你干嘛?” 静宜笑道:“还能干嘛?当然是离婚啦。” 江凌亦消化了一阵她的这句话,疑惑开口,“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婚了?” 静宜抿嘴,心底有些哀伤,“外人看起来好像好好的,其实怎么样只有自己知道。” 她微微叹气,“人家都说婚姻如鞋,穿着舒不舒服,只有鞋子的主人知道。” 江凌亦眯眼看她,“我倒认识一个很擅长离婚案件的律师,可以给你介绍。” 静宜点头说:“先谢谢了。” 第三十五章 江凌亦速度很快,三天后静宜便与律师安排了见面,静宜这才知道,对方是一位非常擅长处理离婚官司的金牌律师,在圈内名声特别好。 两人约在一家餐厅见面,静宜下班后赶了过去,对方看起来是一位特别沉稳的中年律师,“叶小姐你好。” 静宜笑着点头,“钟律师你好。” 随后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我们有一个四岁的女儿,财产这些我不是太清楚,现在我只是想要尽快能离婚,有没有什么办法?” 钟鸣皱眉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离婚?” 静宜凝眉,“感情破裂。” “对方是不肯离婚吗?” 静宜点头,“他很强烈的反对,所以才会一直拖了很久。” “那你离婚的诉求想要什么?孩子?赡养费?财产分配?” 静宜有些痛苦,“孩子还小,我不想伤害她,无论她想跟谁我都不强求,我们家的房子这些都是他出的钱,婚后的开销都是他占大头,财产和赡养费我都不打算要。” 律师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确认道:“即然已经感情破裂,你已经让步到这样的地步了,对方还不想离婚,或许他还是真的想要挽留你。” 静宜摇头,“我已经没办法再跟他生活下去,必须尽快离婚。” “你这种情况,可以直接通过人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 静宜摇头,“他一直对我和女儿都很好,我不想弄的最后因为离婚而撕破脸皮,我之所以退步这么大,只是想要到时候你能去跟他谈的时候,能够占有主动权,我的条件对他已经很有利,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尽快离婚。” 她只想要为彼此保留最后一份颜面,她不想因为离婚弄的彼此太难看了。 静宜记得很久之前她与陈家的几个妯娌一起聊天,大嫂说起圈里一位正房太太,因为老公出轨,找了一帮人去捉奸,被老公给甩了一耳光,最后男人提出离婚了,这位正房太太反而痛哭流涕的喊着坚决不离婚了。 太难看了不是吗?静宜当时想,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了,却还是让彼此狼狈的去见证这件事,难道弄的全天下都知道,哭喊着对方对不起你,才算是满意吗? 静宜永远不可能会去做这样的事,甚至就连离开她也不愿意彼此弄的太难看了,她妥帖的安排着一切事,不闻不问,已经做好了与他告别的打算。 最近几日陈延舟都很忙,每日里早出晚归,公司最近事情多,需要他去处理,因此每天回来的时候,几乎静宜与灿灿都已经睡着了。 而很多时候静宜其实都很清醒,每晚陈延舟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几乎记得时间,而那晚她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看到的那一幕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几乎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数着绵羊,当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的时候,心底又仿佛落地般,又开始踏实下去。 第二天上班时间,静宜坐在座位上,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空空的,以往带戒指的地方肤色明显比旁边白了一个度。 静宜看的有些烦躁,她从抽屉里将戒指拿了出来,只是看着它时,便又更加烦躁,索性直接叫了同城快递给陈延舟寄了过去。 她自己心底不痛快,便变着法给他找不痛快,想到陈延舟到时候气的龇牙咧嘴的场景,静宜心底终于有种报复的快感,这也让她一直郁闷的心情好转几分。 陈延舟向来非常繁忙,而且寄到他公司的快件很多都是工作快件,大多部份都是由秘书田雅茹打理,然后又分门别类的呈报给他。 不过当她收到一个名叫叶静宜的快件的时候,还是有些愣住了,也不敢拆开,直接给陈延舟送了进去。 陈延舟最近几日心情不好,脾气明显暴躁了很多,田雅茹不敢得罪他,规矩的回道:“这是陈夫人的快件。” 陈延舟还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静宜会寄什么东西给他,最近两人说过的话绝对没超过五句,又加之这段时间里太忙,每晚回去的又很晚,因此即使住一个屋檐下,两人却有好几天没见面。 也不知道是静宜刻意躲着他还是怎么样,这导致陈延舟更加郁闷。 陈延舟用手去撕快件,他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撕了几次未撕开,他气恼,拿了美工刀裁开,结果不小心将自己的左手食指划到,顿时几滴鲜血涌了出来,陈延舟疼的闷哼了一声,皱紧眉头。 下一秒,银色的戒指从信封里掉了出来,落在办公桌上,陈延舟眯眼,不知为何,心脏在这刻倏尔收紧,疼的他呼吸都艰难起来。 他一把将戒指抓在手里,眼底一片红,静宜有多宝贝这个戒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后来他送过很多戒指给她,可是却从未见她带过。 他有一次开玩笑说:“这戒指又不好看,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个漂亮,多大的钻。” 静宜骂他俗气,又说道:“这个不一样,我会一直戴着,假如有一天我们离婚了,我就还给你。” 陈延舟捂着心口的位置,疼的他弯下了腰。 他一直想给她好的生活,希望她能过得开心,所以会按照自己意愿给她买很多东西,可是她从来不在乎。 他以前觉得这个戒指太朴素,想给她换一个,而静宜却仍旧我行我素,可是如今,当她真的取下这个戒指了,他却觉得心如刀割般疼。 心口的位置仿佛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然后不断用力,不断向里,痛感一寸寸的从心口的位置蔓延全身。 他痛苦而恼怒的挥手,一手将桌上的文件挥到了地上。 刚走出办公室没几步的田雅茹听到办公室内的动静,她匆忙折回,打开门,屋内一片狼籍,一本文件夹冲着门口的位置砸了过来。 田雅茹心惊肉跳的躲避开来,便听她这位向来沉稳内敛的老板,用冷的掉冰渣子的语气吼道:“滚。” 田雅茹小声道歉,很快关门退了出去,她站在门口捂着心口的位置,刚才的画面真是让她心惊肉跳。 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到底刚才的快件是什么东西,能够让喜怒不形于色的陈延舟发这么大火,不过好像也不是发火,而是很悲伤难过,眼底带着迷惑的脆弱。 田雅茹一直都知道陈延舟是一个非常有个人魅力的男人,公司上下的女同事,变着法向她打听陈延舟的不在少数,没办法这样一个多金英俊的优质男人,总是很容易得到女人们青睐的,即使大家都知道他结婚了,而存着别的心思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当然田雅茹一直以来很聪明,做她这份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不要逾矩,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也因此,陈延舟向来对她还算客气。 陈延舟从所未有的慌乱不堪,等到情绪稳定了几分,他想晚上一定要好好跟静宜谈谈的,最近她已经有明显的松口,可是不知为何今天又突然将戒指给他退了回来。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了起来,陈延舟正烦躁,看到来电人时,又按了接听,江婉虚弱无力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 “救我,我流了好多血,陈……” 陈延舟皱眉,那边已经没了说话声,他心底不免担忧,拿了车钥匙便向着江婉的住处开去。 等陈延舟到了后,他用力撞开门,屋子里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江婉就倒在地板上,下身留了许多血,陈延舟心慌,他抱着江婉便下楼。 一路疾驰,到了医院后,将人送到急救室里,陈延舟一直在外等着,中途护士拿了手术告知单给他签字。 手术完毕后,陈延舟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他,“宫外孕,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以后小心点吧,别仗着年轻,等以后怀不了就要哭了。” 医生看着他的眼神,话里话外都带着责备,陈延舟实在没心思跟一个陌生人解释这么多,他今天因为静宜的事情心情超级不好,因此脸色看着也十分不好,他对医生说了句谢谢。 陈延舟去办了住院,又缴了后面的费用,他到病房的时候,江婉已经醒了,她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泪。 陈延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想又觉得这种事对于女人的伤害也很大,虽然他之前便希望她能去打掉,可是如今这样差点命都没了,心底终究是有点不是滋味。 他安慰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江婉一直抹着眼泪,许久嘶哑着祈求他,“不要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陈延舟抿嘴,“我会找护工来照顾你。”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道:“不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你还年轻,难道真要落下一身病,以后才后悔吗?” 江婉凝着泪看他,无论他对她做过多么过分的事情,无论他对她多么的不堪,可是在她心中,陈延舟永远都是一个好男人。 陈延舟从病房里出来,在吸烟区里吸了支烟,他看着窗外的蓝天,直到一支烟后,他摁灭烟头,从拐角处出来。 迎面便见一个女人等在那里,看到他时,带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陈延舟好巧啊。” 陈延舟眯眼,语气冰冷,“周梦瑶。” 第三十六章 《穷途末路》 正文 第一章:围城里 婚姻就好像一座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 ——选自顾安然的blog 电话响起的时候,顾安然正在厨房里煮粥,房间里香味扑鼻,她手忙脚乱的跑到客厅里找手机,她的儿子徐磊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她看着手机上闪烁的名字,按了接听,是徐易远助理打来的电话,机械的女声公式化的通知她,徐总会晚回来两天。 顾安然默不作声,在对方的疑问下,许久嗯了一声,便很快挂断电话,她又觉得有些可笑,作为一个妻子,丈夫的任何状况都是通过这位助理传达的,或许这位助理在挂断电话后便忍不住跟身边人八卦,将她描述为一个独守空房的不受宠正房,顺便宣扬着豪门富太难当。 何止是别人,就连她自己都觉可笑,可是没有理由去后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如今实现了,还有什么资格去抱怨。 顾安然洗了手,将方才切好的葱花撒在锅里,一股葱香味,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喷了她一脸,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安然拿出两个小碗,不知道是不是心绪不宁,在乘粥的时候,一不小心倒在了自己手上,经过文火久炖的小米粥异常烫手。 霎时,一股剧痛袭来,剧烈的灼烧感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她连忙将水龙头冷水打开到最大,让水流冲击着手背。 这时徐磊听到她声音跑了进来,担忧的问,“妈妈,怎么了?” 安然关掉水龙头,摇了摇头,“没事,不小心被烫了下,现在已经不疼了。” 徐磊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顾安然为了不让他担心,招呼他洗手拿筷子吃饭。 自己又将地上的垃圾打扫干净,两母子坐在了餐桌上吃晚餐。 “小石头,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顾安然突然无厘头的问道。 小石头纠着眉头,想起了前不久他的同桌大胖告诉他,妈妈问他喜欢妈妈还是爸爸,为了不让妈妈伤心,于是他说喜欢妈妈,结果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他担忧的看着安然,纠结着应该怎么回答,说起来他倒是很久没见到爸爸了,他摇了摇头,他不喜欢爸爸,他更加喜欢妈妈,因为妈妈会陪着自己,送他上学,给他讲故事,陪他玩耍,还有陪他睡觉。→_→ 妈妈已经对自己的答案不关注了,徐磊大松口气,可是接着又想叹气,他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一边想着,为了惩罚爸爸很久不回家,他决定让爸爸连续三天都吃妈妈做的饭,他皱着眉,他真的好想念奶奶做的香喷喷的饭菜。 顾安然胡乱的吃完饭,洗了碗,手背上已经肿了起来,红红的一大块,安然翻出医药箱,拿了药膏抹了一点。 徐磊还在看电视,电视里正放着光头强,他最近迷上了看这个,安然招呼着他准备睡觉,徐磊恋恋不舍的关掉电视,跟着妈妈去洗漱。 第二天早上安然朦胧中醒来,被子里小小的身体不安分的拱她,安然摸了摸他茸茸的头发,亲了亲他额头笑道:“快起来上学了小懒虫。” 徐磊躲在被子里闷笑,带着几分耍赖的讨好,“妈妈。” 安然招呼他起床,从衣柜里找了间嫩黄色小棉袄给他换上,天气预报说今天气温零下几度,她又给徐磊加了间棉裤。 安然对气温变化向来不敏感,只好自我感知,徐磊穿的太厚,有些不好动,因此当安然还打算给他围围巾时,他十分不情愿的拒绝了。 “妈妈太热了,我动都动不了。” “好吧,那不围围巾,来手套带着。” 两人收拾完后,安然给两人热了豆浆喝掉,早晨八点半,安然开着车送徐磊去学校。 徐磊,她的儿子,今年六岁,就读小学一年级。 车子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安然将车停了下来,这个时间段不少的学生家长送孩子的,安然将徐磊送到教室。 小心嘱咐他,“在学校要听话,不欺负同学,同学欺负你也不能忍着,这个手表一定要记得戴在手上,要不然妈妈找不到你了。”她亲了亲儿子,又特意问候了老师后才离开。 冬日的早晨,走出学校后彻骨的寒意袭来,安然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上车离开。 顾安然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开着汽车在车海里穿行,这就是她,一个二十九岁的已婚妇女。 二十岁之前她想象自己能成为一名众人皆知的作家,她想象着自己能收获一段不一样的爱情,可是最终所有的一切在不断的生活中被磨去了所有光辉。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个失败透顶的女人。除了孩子,她的人生再没有了任何值得去留恋的。 车辆路过一广告牌,那里贴着一副巨大的海报,那是一副电影宣传海报,安然还能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就当顾安然打算去电影院看电影时,便接到了张阿姨打来的电话,原来是奶奶进医院了。 安然惊慌失措连忙调转方向,向着医院方向驶去。 好在并没有太大事,奶奶笑着安慰她,“老毛病了,我都习惯了。” 安然惊魂未定,眼里都冒出眼泪出来,她抱着奶奶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忍不住鼻酸想要哭泣。 下午奶奶出院,安然开车载她回家,家里老人闲冷清,总是劝着安然带孩子回来坐坐,安然不禁惭愧。 “易远呢?很久不见他了。” “他今天出差还没回来。”安然顿了顿回答道。 奶奶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一天都忙。” 安然蹲下身,帮奶奶紧了紧衣服,询问她是否感到冷。 但奶奶对于她这样明显的岔开话题有些不悦,“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同意你嫁给他。” 其实奶奶对于徐易远有意见是由来已久了,哪个长辈愿意看到自家孩子结婚以后也是形单影只,生活不幸福。 幸福吗?顾安然想了想,她有一个人人艳羡的丈夫,还有个聪明懂事的孩子,衣食无忧,她已经是很多人眼里的人生赢家了。 如果这算作幸福,那么她应该是很幸福的。 可是这种事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如果一个对着外界逢人便说自己很幸福的人,一定不会幸福到哪里去。 晚上奶奶邀请安然留下来吃饭,今天是她的生日,安然拗不过,下午开车去接了徐磊过来一起吃饭,最近徐易远出差,家里保姆也请假了,安然便很少在家开火。 徐磊一张嘴说起话来很讨老人喜欢,一到家门口便被奶奶抱着舍不得不撒手。 安然担心小孩子太重,警告徐磊不要胡来,徐磊冲着她做鬼脸。 老人家看着自己的小石头,心头喜悦不已,这样温馨的画面,让安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安然爸妈去世的早,从小便是被奶奶一手带大,奶奶对于顾安然的教育向来很严厉,只是人上了年纪,更多时候便表现的慈爱。 吃过晚饭后,顾安然开车回家,徐磊有些困倦,在座位上打起盹,行至半路,突然惊醒过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从书包里摸出一支康乃馨递给安然,“嘿嘿,妈妈生日快乐。” 安然不禁有些感动,这孩子倾注了太多的心思,这个孩子是她在这段近乎濒临的婚姻里唯一坚持的动力。 他是她的阳光,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安然还沉浸在这份感动之中,眼角不禁有些湿润,徐磊看着妈妈红了眼眶,连忙慌了起来,“妈妈你不要哭啊,我保证以后每年你生日我都会送你礼物的,绝对不会忘记好不好?” 顾安然吸了吸鼻子,弹了弹他的小脑袋,“妈妈是高兴的。” 徐磊皱着眉头,他原本以为是妈妈想起前几年她生日自己都没有送礼物,可是妈妈又说是高兴才哭的,他疑惑不解,大人真是奇怪呢,难过会哭,高兴也会哭。 不过,他转眼一想,今晚爸爸会回来吧?他今天已经打电话告诉爸爸了。 等安然将车开向地下停车场后,徐磊又睡了过去,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顾安然下车打算将徐磊抱起来,看着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徐易远,徐磊五官遗传了他父亲,就连徐易远母亲都说徐磊跟他爸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 徐磊如今正长身体,安然从当初一只手轻而易举抱起他到如今两手并用都觉分外吃力。 她考虑着是否叫醒徐磊,他自己已经揉着惺忪的眼皮醒了。 顾安然拿了包,牵着徐磊的手进电梯,开了门,房间里卧室虚掩着,安然心下一跳,以为家里进贼了。 听到动静的徐易远起身出来,或许是回了家他换了身舒适居家服,透着几分儒雅。 他刚刚醒来,眼里还带着丝疲倦,打开门便见顾安然谨慎的看着他,她护在身后的徐磊探着脑袋,看到徐易远,连忙跑上前去,连跳带蹭惊喜的叫,“爸爸,你真的回来了。” 其实有时候顾安然觉得十分不解,徐磊是她一手带大的,徐易远接触孩子的机会少之又少,别说换尿布喂饭,就连开家长会他也从未参加过,可是徐磊对他却总是表现的超出常理的喜欢。 第三十七章 顾安然第一次煞有其事在笔记本上写下爱情两个字的时候,是在十岁那年,那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父母的意外早逝,让她整个人变得非常敏感,而同龄孩子们那些不经意的玩笑话更让她愤懑难过。 他们叫她扫把星,会说她是个野孩子,虽然他们没有恶意,甚至只是大人们的闲话听了去,可是那些话仿佛带着尖锐的利爪,刺破她敏感的心思。 而肖焱便是其中之一,以至于在其后很多年里顾安然都对他非常不待见,虽然肖焱其实也不是罪大恶极,更何况当年他也只这样叫过她一次,却偏偏被顾安然记了十几年。 安然只记得有一次当同龄男孩跟着起哄叫她野孩子时,徐易远出现呵斥了他们一番,当时的徐易远就仿佛童话故事里踩着云彩的骑士,穿过荆棘,从天而降。 那一幕在幼小的顾安然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总会记得徐易远曾经这样从天而降,将她带离了荆棘,他告诉她,女孩子要对自己好点,如果别人欺负你,一定要还回去。 那晚顾安然在日记本里写道,“大人们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那以后顾安然开始去学习跆拳道,她报了跆拳道兴趣班,奶奶对于她这个决定非常支持,她的生活开始慢慢步入正轨,她从小体弱多病,却因为每天坚持锻炼脸色开始慢慢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 她剪掉了长发,留着男孩子式的短发,在发育还不明显的时期,她的穿着时常会让人误会是个男孩子。 她却不管不顾,慢慢发现,身边再也没了那些嘴碎的人,她甚至与曾经的死对头肖焱成了朋友,肖焱是当地的孩子头,所有同龄孩子对他总是言听计从。 肖焱比安然大了一岁,但因为他从小便调皮,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在小学四年级便留了级,便成了安然的同班同学。 安然因为小时候的事总是对他爱搭不理,可是他却好像牛皮糖一般黏上了她,总会缠着让她给他参考答案,考试时会让她帮忙递小抄,回家晚了会让她帮着他遮掩。 其实安然早已不生他气,却又不愿意拉下脸跟他求和,而时常肖焱会跟着她去跆拳班一起学习,刚开始他总是会被安然打的求饶,到了后来两人打平手,再到后来肖焱的身高抽条的长,安然在他面前便不足为提,因为他轻而易举三两下便能轻松制服她。 那时候的安然一心向上,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安然记得有份杂志上写,一份好的感情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优秀。 时隔多年,安然不禁自嘲,人是好的人,感情也是好感情,可是却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就像t台上展览的时髦衣裳,穿模特身上光鲜亮丽,可若是换在自己身上衣不蔽体,蹩脚万分,比那小丑还要娱乐人眼球。 泛黄的灯光投射在头顶,又拖曳到门外,安然让徐磊去刷牙洗脸,徐易远皱着眉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 徐易远甚少回家,更多的时间以及心思他都放在了工作上,安然关上房门出来,徐易远仍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见到她出来时,抬起头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安然将碎发拢在耳后,黑顺的长直发垂在肩头,她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徐易远想了想摇了摇头,半开放的厨房,他坐在沙发里看着顾安然一个人忙碌,许久他问道:“今天回去了?” “对,奶奶身体不好,我去看看她。” 徐易远顿了顿不再说话,顾安然向来是粉饰太平的高手,他自然不需要担心其他。 顾安然下了碗青菜面端出来,趁着徐易远吃饭的时间,她去卧室将他穿的脏衣服收拾一下,她在徐易远的西服裤袋里摸出一个钱包,以及几张零钱,夹着一张快捷酒店收据,地点江城,时间今天昨天晚上九点过。 顾安然心脏倏地疼到极点,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他们之间本就什么都不剩,而今不过就是没撕破脸皮,相敬如冰罢了。 安然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划过优美的弧度被当做垃圾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不然,她该怎么做呢?拼命质问还是追查到底,就好像当年他冷眼旁观说:“顾安然,你想要婚姻我满足你,可是除此以外,你想都不要想。” 他说到做到,除了这个婚姻的壳子,再无其他,这就好像一座监狱,将她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挣脱不掉。 那个年少时期的英雄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肆无忌惮的伤害着自己,可是是她给了他这个权利,她曾经以为有一天他也会感动,会回心转意,可是她终究赢不过死人。 他睡觉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噩梦惊醒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就连床上也会叫着别人的名字。 张爱玲曾经说过,每个男人都有红白玫瑰情结,得不到的那个永远是最好的,于是最后成了窗前白月光,胸前朱砂痣。 顾安然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她擦干头发,进了徐磊房间,她跑上床抱着儿子,徐磊睡的迷糊中回抱住她,咕噜道:“妈妈我爱你。” 安然亲了亲他额头,心底酸涩,“妈妈也爱你。” 徐易远吃完面,整个房间里都静悄悄的,他将碗放在洗碗槽里,想了想还是动手洗掉,这些事往常他从来不去做的,他这样的人,从一出生便拥有了别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自视甚高,也因此很多东西不需要努力便能轻易得到,可是却也因此失去了很多。 洗了碗擦干手出来,徐易远推开徐磊的房间,一大一小两人显然已经睡着了,床头留着一盏微弱的夜灯。 顾安然怕黑,这是徐易远在结婚两年以后才发现的,他自认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也没办法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他曾经在无数次告诉自己,去承担这些责任,但除了责任,他没办法再给予别的。 在与顾安然结婚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顾安然结婚,在他印象里,顾安然就是一个留着男孩子头发的小女孩,他比她年长五岁,俗话说,三年一代沟,那他们之间隔着的就是鸿沟了。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会想要嫁给自己。 昏暗的灯光投射在顾安然的脸庞上,她的五官非常小巧精致,柔和优美的纤细颈部,这分明是一张二十岁少女的模样。 徐易远皱了皱眉,将被窝边角弄到徐磊腋下,他不擅长做这些,徐磊被他的动作惊醒,叫了声“爸爸?” 徐易远嘘了声,提醒他小声点,将被子给两人盖严实,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睡吧,晚上睡觉别乱动,别把妈妈弄感冒了。” 徐磊本就迷糊,嗯了一声后又睡了过去,徐易远出了门在客厅沙发坐下,心下不禁有些烦躁,想抽出支烟,想了想又打消这样的念头。 他将前几天累积的邮件处理掉,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他起身准备去床上睡觉。 这么多年,他与顾安然人前和睦,私下却甚少交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沟通,她拒绝交流,他一年到头四处飞,两人之间的交流都依靠徐易远的助理。 时至今日徐易远仍旧记得顾安然生产的那天,那天他们在吵架,很激烈的争吵,从前吵架家常便饭,而今相处相敬如冰。 那天他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徐磊是个早产儿,就是在那一天出生的,他们争吵后他一怒之下离去的产物。 其后很多年徐易远都会想起那天,他不知道她当时一个人是怎么跟人求救,怎么度过这样一个时刻。 他在第二天早晨才得知孩子已经出生了,他赶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母亲说产后大出血,孕妇还在急救室里抢救。 那天他被肖焱打了一拳头,他猩红着眼睛,像是刚刚哭过,当时徐易远想,如果顾安然真的走了,他一点也不怀疑肖焱会杀了他。 两个男人在医院的天台上,打累了,两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彩,占据着一边墙角喘息,肖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愤怒又难过,“你凭什么这么对她?你知道她喜欢你多少年吗?” 徐易远扯了扯嘴角,当时的顾安然成为他心目中一个狡诈阴险又恶毒的女孩子,“所以就因为她喜欢我,我就能原谅她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那个别人不是谁,而是徐易远的初恋女友孙若馨,徐易远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也不可能有一天会爱上顾安然,他们之间仅以维系的就仅仅是那个孩子。 第三十八章 人生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最后能走到一起却只有那么一个,而选择在一起的,自然要自己最爱的那个。 ——选自顾安然的blog 顾安然有些感谢,肖焱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水,说了句,“谢谢。” 他表情平静,“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安然,我们不管怎么样都是朋友。” 他们曾经是朋友,可惜后来便有些疏远了,大概是顾安然结婚以后吧?那时候肖焱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们私下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当年顾安然要结婚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喜悦,徐易远对她求婚了,虽然是很稀松平常的语气对她说,跟我结婚吧? 可是那刻她不能否认自己内心的激动,这么多年,她似乎都在等待这个时刻,所以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美的仿佛一场梦。 那时候她不知道她只是徐易远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孙若馨走了,他的心便也死了,那么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两家人对于他们在一起的事非常热衷,那段时间徐家的公司出现了运营问题,而跟顾安然在一起,便能轻松解决这个问题,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当时的肖焱告诉过她,他对她说:“你明知道他是为什么跟你结婚,你为什么还一定要接受呢?安然,你会后悔的。” 后悔吗?顾安然不知道,但是她并不感到后悔,因为她有徐磊,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顾安然起身,脑内一阵轰鸣,身体摇摇欲坠,肖焱及时接住了她,急切的对她说道:“安然,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正准备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徐易远脸色不定的站在门外,几步走了进来,从肖焱怀里粗暴的扯过顾安然,弯了弯唇角,“你们这样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不太好吧?” 顾安然脸色微怒,肖焱却比他先一步发作,“徐易远,你不要随口胡诌,污蔑别人。” “污蔑?”他笑了笑,手上拦在顾安然腰间的手更紧了几分。 “难道我刚才是幻觉吗?” 顾安然心底升起一股怒气,她使劲的想要挣脱徐易远的怀抱,可是他牢牢的桎梏着她,让她无法挣脱,“徐易远,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表情更加搞笑,“过分?被我拆穿了恼羞成怒了?” 肖焱可以容忍他对自己的诋毁,却没办法容忍他对顾安然说这样的话,他知道顾安然是怎么样的人,她是个一心一意,心底只爱着徐易远一个人的傻逼。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放开她,你弄疼她了。” 他勾唇,“即然什么都没有,那以后请你离我老婆远一点。” 他带着她转身便要走,肖焱脸色低沉的站在原地,他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止,从头至尾,他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直到出了门徐易远才松开她,他去隔壁房间抱了徐磊出来,徐磊已经睡着了,两人一路无话的上了车。 顾安然将徐磊抱进怀里,徐易远皱眉给她系了安全带,最后车启动后,才对她说道:“为什么出事了不给我打电话?” 顾安然嘲讽的笑了笑,“你不是还有事吗?” 徐易远深吸口气,似乎带着些怒气,更加讽刺的挖苦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出现的不是时候,打扰你和你的旧情人了?” 顾安然感觉脸色火辣辣的,她愤怒的涨红了脸,“徐易远,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脸色寡淡,“你自己心知肚明。” 安然情绪有些崩溃,“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那你自己呢?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 急促的刹车声,他转过头看着她,眉峰凌厉,五官隐匿在黑暗中,带着一股戾气,“顾安然,你现在是怎样?跟我翻旧帐吗?” 她收敛了几分情绪,主要是怕吵醒了徐磊,一直以来,她都试图给徐磊营造一个他们家庭幸福美满的假象,她不想让他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变得小心敏感。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我很累。” 他慢慢启动车子,“见完旧情人就累了?” 顾安然沉默着闭上眼睛不搭话,无论她说什么,最后总会变成自己自取其辱,索性便沉默下来,她从来不会以为徐易远说这样的话是吃醋了,他只是为了让她难堪,她若是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吃醋了,那才是最难堪的事。 停车后,她从车上抱起徐磊便上楼,他们住的小区是有名的富豪区,房屋都是独栋别墅设计,寸土寸金。 顾安然将徐磊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他仍旧熟睡着,小小的身体,五官还未长开,却能依稀瞧出几分徐易远的模样出来。 她走出房间着,准备去浴室,便见徐易远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两人擦肩而过,谁都不说话,简单淋浴后从浴室里出来,她拿着毛巾擦头发,在一边的徐易远突然将吹风机递给她。 她说了声谢谢,便开始吹头,顾安然头发长了许多,已经到了及肩的长度,结婚后她便不再留短发了,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徐易远不喜欢吧? 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她总是忍不住向着他的喜好靠近,因为他饮食清淡,她在家做菜从来都不会放重口味,他偶尔不经意的一句夸赞,她总会牢牢的记在心底,哪怕是他或许仅仅出于没话找话的说出口。 顾安然将手里的吹风机关掉,回过头便见徐易远正看着她,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顾安然怀疑他那表情仅仅是因为她吵到他看电视了,她自顾自的爬上床,准备睡觉,她实在有些累,可是徐易远放电视的声音在她耳边聒噪的响。 她闭着眼睛克制自己不去生气,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忍耐,忍耐,这成了她在这段婚姻里的常态,从一开始她就是弱势的一方。 终于半小时后,徐易远关掉电视机,房间里安静下来,顾安然松了口气,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地毯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接着半边床陷了下去,从身后贴上来一个炙热的身体。 顾安然向边上移了几分,他又凑了上来,最后她退无可退,整个人牢牢的抓着床沿,徐易远手臂一捞,便将她拉入怀中。 顾安然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终于睁开,她嘶哑着说:“你放开我。” 他呼吸变重,却并不回答,反而更加放肆,一只手很轻易的便从她的衣摆下方滑了上去,最后停在她的胸前,轻揉慢捏,顾安然满脸涨红。 “你放手,我现在没心情。” 他呵笑一声,语气却很平静,“怎么?见完旧情人后摸都不让摸了?” 顾安然咬紧牙关,咬牙切齿,“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肮脏。” 他勾唇,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显得格外幽暗,“脏?你觉得怎么是脏?这样还是这样?” 他说着一只手已经扯掉她的内裤,某个物体炙热的顶在她的敏感部位,蓄势待发,顾安然被牢牢的禁锢在他身下,一动也不能动,她越挣扎,他便越有兴致,顾安然有了这个发现后气恼不已,仿佛自己是一只随时炸毛的猫,而他兴致勃勃的看着她抓狂。 他已经就这样冲了进来,顾安然脸色惨白,他动一下她便疼的要命,眼泪都掉了下来,她难受的说,“你出去,我不舒服。” 他动作慢了许多,也有了几分体贴的意味,其实他们之间上床的频率很低,而徐易远面对她的时候又向来多克制,再加之他经常出差,两人在一起的机会便少之又少。 顾安然紧紧的咬着下唇,她不想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徐易远却好像不知餍足,射了后将她翻个身从身后进入,她失控的叫出声来。 上方的男人呼吸粗重,嘶哑的笑,“舒服吗?” 她将整个脸埋在被子里,不愿意去回答这个问题,他动作越发凶狠,似乎随时要将她撞到床下。 虽然他们在外人面前貌合神离,可是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他清楚的知道她身上每个敏感点,每次在床上的时候,总会竭尽所能的挑逗她,让她失控尖叫,随后又欣赏她这样欲求不满的表情。 完事后,顾安然浑身无力,徐易远有轻微洁癖,他去浴室再次冲澡后才上床,顾安然随后也去浴室,地板上丢了两个湿漉漉的安全套。 他们睡觉时从来不会抱在一起,总是两人各占据着一边,背对着身,顾安然的视线凝固在房间的某个点上,耳边是徐易远沉稳的呼吸声。 她突然有些难以入眠了,可是一动也不动,怕吵醒了他,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同床异梦四个字,不知道究竟是谁发明了这个词语,让人唏嘘又真实的想要哭的一个词语,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做梦,梦里有梦到自己喜欢的人。 第三十九章 土豪,我的小费 01 费多多给晒日光浴的男人倒着第八杯香槟,笑靥如花地用英语讲:“先生,请。” 他只裹了条浴巾,壁垒分明的胸膛一览无遗,还好她职业操守满分,不然真保不住上去摸一把。 他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顺手扔给她,粗暴地摘下墨镜拉开浴巾,而后“扑通”一声投身到泳池里,激起层层水花。 这土豪,脾气挺躁。 费多多顶着烈日站在泳池边,汗流浃背,却被守在男人座椅旁的西装黑大个儿警告:“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离开?开玩笑。任他狐假虎威,费多多自岿然不动,小费还没到手,怎么可能走。 不是她死皮赖脸,而是给小费这种事实属正常,这可是迪拜,大名鼎鼎的“土豪之都”,分分钟能被小费砸死的地儿。 刚才给一个身穿白袍的法老倒了杯开水就拿到五千迪拉姆呢。 两年前,作为一流院校二流专业毕业的三流学生,费多多被风靡微博的一条内容为“朋友的同学去迪拜打2年工,回来买了3套别墅”的新闻蛊惑,脑子一热,投身到baa酒店的应征浪潮中。 拜沉迷美剧练就的流利口语和爹妈给的优良基因所赐,费多多顺利被录取了,岗位是泳池外勤,俗称端茶倒水的服务员。 事实证明,童话都是骗人的,她那点月薪,相当寒酸。 所以不管眼前的土豪多暴多躁,靠攒小费为生的费多多还得腆着大脸,哦不,笑脸迎上去:“先生,您擦好。” 土豪仍旧黑着一张脸,但他生得实在好看,混血儿,走洋气的欧美风,一双深邃的眼眸迷人到足以动摇像费多多这种只贪财不恋色的女人。 他冷着脸接过浴巾,白皙如玉的手一挥,那意思摆明是你可以滚了。 差点被他光鲜的皮囊迷惑了!费多多回神,坚定自己的信念,长得帅是一回事,小费还是必须要的。 “嘭!” 手机被他摔得稀碎,只听见他朝西装黑大个儿吼:“……找不到……给我滚——” 他说的是意大利语,费多多学识浅薄,长达一分钟的话只听懂了几个字。她捡起碎成渣渣的手机,余光里瞄见土豪那冷峻的面容上满是暴虐的气息,不由得发怵。 他皱着眉,以古代君王指挥宫女的姿态吩咐道:“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薄唇人果然薄情,伺候了他大半天呢。 费多多在心里腹诽半晌,不禁喃喃出声:“小费,小费,小费……” 不料,他俯下身来,在大面积浓重的黑影下,费多多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说什么?” 他说的竟是中文!完了,酒店规定不准向客人索取或暗示小费,这暴躁的土豪要是投诉的话…… 她可不想滚蛋,只好指着自己的工牌,鼻孔朝天地大喊:“小费,小费,小费加油!” 土豪沉着脸翻了她的牌子,浓眉一蹙:“费、多、多?”而后甩了甩头发的水珠,特潇洒地问:“想要小费?”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一眼就看穿她名字的涵义,机智,费多多暗暗给他点了个赞。 他贵气的脸逼近,几乎要蹭到她的鼻尖,费多多闭上眼,满心欢喜地等着被钱砸死,却被他的浴巾呼了一脸:“没有。” 02 酒店的小伙伴们腰包都鼓鼓的,就她倒霉,鞠躬尽瘁伺候着,到最后一个子儿还都没挣着。 还有一个月期满回国,费多多计划再狂敛十几笔小费,隔天夜晚便替代餐饮部的同事玛莎,推着餐车提供。 门开的瞬间,她眼前浮现四个汉字:冤家路窄。 但顾客就是上帝,不管费多多再不乐意见到他,也只能把所有抱怨化为一张如花的笑脸:“晚上好,先生。” 披着浴袍的他回到休闲区,大爷般地倚在真皮沙发上,长臂一挥,带着命令式的强硬口吻:“倒满。” 好家伙,整整一个餐车都是他的酒,也不怕喝死,但费多多还是第一时间给他倒上。 他醉眼迷离,睫毛长而卷翘,她看得出神,都没意识到酒早已满溢,被他“喂”地一吼才醒过来。 土豪也是凡胎,红的白的混着喝,没几下就醉了,早做好拿不到小费准备的她索性恪尽职守,将他搀扶到大床上。 他体格欧化,精壮型,费多多气喘吁吁地才将他架到床边,不料一失衡,她整个人随着他倾倒在一大团棉絮上。 肉肉的小脸贴着他滚烫的胸膛,热传递太速度,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她紧忙从他身上蹭起来。 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把房间收拾干净,还在一堆空酒瓶中发现他掉的身份证,原来是中国人,原来叫丁擎宇。 还别说,挺小言一名儿。 但鲜少有如此好看的证件照,大抵因为是混血儿,他五官生得精致,面部轮廓又格外分明,格外上相。 费多多的视线移到真人脸上,他睡着了,俊逸的面容看起来却很颓然。暴怒,酗酒,典型的自暴自弃,先前又听到他吼的什么“找不到”,她想,约莫是失恋了吧。 没谈过恋爱的费多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总理慰问灾民之势:“丁先生,你要明白,你是土豪,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猛地攫住她手腕,力气极大,勒得她疼出眼泪来,然后只听他混混沌沌问了句:“多多是你吗?”她吓得魂飞魄散,推着餐车就逃跑了。 睡觉时她想通了,土豪都爱开玩笑,逗乐子,正常。 混迹土豪圈两年多,可费多多初心未泯,从未想过傍大款,她只想存足小费,等她从“迪漂”变身“北漂”的时候,能买得起六环的一套房,然后再找个男人柴米油盐共度一生。 所以,不给小费的丁先生,就别再出现阻断她的发财路了吧! 大概上帝要给一帆风顺的她几道磨难,而丁擎宇就是被派来的她的克星。她正要给个香港旅客做导游,小费相当可观,要命的是,刚要上车就瞄到不远处的海岸边有个倾斜的人。 那高大有型的背影,费多多一眼认出来,想也没想就丢下旅客往海边奔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她一着急,声音先飙了出来:“丁擎宇,不准死!” 瞬间,丁擎宇“扑通”一声,摔下了海,她一慌也跟着跳了下去。 被吓得一个不注意掉到海里的丁擎宇面现愠怒,追小费都追到这来了?这女人真够贪财的。 他施施然上了岸,正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救命——救命啊——” 重重吁了一口气,丁擎宇倒退两步,转身,整个人扎到水里,动作矫捷而专业。 他单手圈住她圆乎乎的腰身带她上岸。掏出钱包塞她怀里,他冷冷地说:“要多少小费你才肯不缠着我?自己拿吧。” 她见义勇为到忘了他是游泳高手而她是旱鸭子,他却这样质疑她的好心…… 费多多一把将钱包砸到他脸上,生平第一次和钱以及土豪过不去。“我才不要你的钱,混蛋!” 03 因一时冲动跟土豪结下梁子带来的惨痛代价,让费多多欲哭无泪。 白日里被他使唤无偿去端茶倒水不说,每每她看到新顾客眼冒“”时,残暴的丁土豪就会大吼她的中文名,第一时间赶不到他身边就会被投诉。他方圆五米内都散发着暴虐的气息,没骨气的土豪们自然也不敢再使唤她,如此,她就成了他的私人服务员。 小费这条财路算是被腰斩了。 累成狗的费多多躲在被窝里揪心地数着存下的小费,来回数了几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劈”地一个响雷把她生生吓醒。 睁眼一看,月明星稀,而他的大名在手机屏幕上闪闪发亮。她怒不可遏,出口却只能是一腔柔情:“丁先生,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他晚上难得有清醒时刻,语气却一如既往的霸道:“我想吃面。”没等她回答,他一锤定音:“你到我房间给我做,现在。” 费多多咬牙切齿,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得赶过去。 平时看见他,多是在泳池边,这回不露肉,西装革履的做派竟是这样的气度非凡,让她想起一句话: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一个土豪,没事瞎体验什么凡人生活,就不能吃点土豪该吃熊掌燕窝鱼翅海参? 丁擎宇倚在厨房门口,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别放绿色的菜叶,摘掉豆芽的豆子,二两虾仁,多辣,少醋……” 因为手抖撒多了盐,又是狗血淋头一顿厉吼,所以伺候完土豪用膳,费多多依言能滚多远滚多远。 第四十章 03 因一时冲动跟土豪结下梁子带来的惨痛代价,让费多多欲哭无泪。 白日里被他使唤无偿去端茶倒水不说,每每她看到新顾客眼冒“”时,残暴的丁土豪就会大吼她的中文名,第一时间赶不到他身边就会被投诉。他方圆五米内都散发着暴虐的气息,没骨气的土豪们自然也不敢再使唤她,如此,她就成了他的私人服务员。 小费这条财路算是被腰斩了。 累成狗的费多多躲在被窝里揪心地数着存下的小费,来回数了几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劈”地一个响雷把她生生吓醒。 睁眼一看,月明星稀,而他的大名在手机屏幕上闪闪发亮。她怒不可遏,出口却只能是一腔柔情:“丁先生,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他晚上难得有清醒时刻,语气却一如既往的霸道:“我想吃面。”没等她回答,他一锤定音:“你到我房间给我做,现在。” 费多多咬牙切齿,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得赶过去。 平时看见他,多是在泳池边,这回不露肉,西装革履的做派竟是这样的气度非凡,让她想起一句话: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一个土豪,没事瞎体验什么凡人生活,就不能吃点土豪该吃熊掌燕窝鱼翅海参? 丁擎宇倚在厨房门口,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别放绿色的菜叶,摘掉豆芽的豆子,二两虾仁,多辣,少醋……” 因为手抖撒多了盐,又是狗血淋头一顿厉吼,所以伺候完土豪用膳,费多多依言能滚多远滚多远。 没想到因祸得福,她瞅见有个客人在游泳,坦白说,这中年男客胖到她了,但某人让她深深领悟,不以给小费为终点的使唤都是耍流氓,所以费多多仍十分殷勤地上前端茶倒水。 但她没想到,男人肥硕的小短手竟攫住她手腕,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要小费是吗?在我房间呢,跟我一起回去……” 不用想也知道什么意思,但也只能委婉拒绝:“先生,您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男人露出□□的笑,死死地摁住她的双手,“我有的是钱,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便是,只好你乖乖伺候我……” 费多多死命挣扎不开,眼看那厚唇就要降落,一团绿影猛地飞过来,伴随一声惨烈的哀嚎,只见男人捂住眼睛跌倒在地,以及一个网球在地上弹动。 她惊魂未定地回头,在那样明亮的灯光下,他手握球拍站得笔直,一张脸仍是面无表情的,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莫名地,心里某条弦似乎被触动,她喃喃地喊他:“丁先生……” 坐在地上的男人也许没受过这种屈辱,勃然大怒,但第一反应竟是想要打费多多的耳光。 她刚想躲,不期然地发现他已经站在她身边,长腿一踢,把男人生生踹到了泳池里,冷峻的容色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仁慈。 费多多被他粗暴的行径吓到,呆呆的杵在原地,头顶传来他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还能走吗?” 也没等她回答,他俯下身来,硬实的手臂拦腰抱起她。 衣衫太薄,而他掌心灼灼,她腰间的毛孔似乎都打开起来了,温热得不像话。 见他神色冷峻,她不敢出声,只好躲在他怀里装死,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她脸颊愈来愈烫,终于开口,声如细蚊:“我自己可以走的。” 他没看向她,喉结滑动了一下,费多多知道,肯定要骂她贪财要小费不要命之类的。 可他只是低下头来,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说:“费多多你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没有人能动你。” 他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声音又低沉醇厚,她只觉得怦然心跳。 也许女孩总是有英雄情结的,尽管这英雄比较简单粗暴,她…… 不是不感动的。 04 被打成落水狗,胖土豪不服气,隔天就投诉了费多多。 领班趁丁擎宇不在,把她狠狠地臭骂一通。有钱就是大爷,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她只能吃哑巴亏,被停工三日。 她索性关机,在职工寝室睡大觉,醉生梦死不知昼夜。 这一觉睡得浅,感觉室温似乎忽然降低,她揉着眼睛,朦胧中却见一个黑影逼近她。 她下意识地要尖叫,在看清是谁之后只好把声音吞回肚子里,缓缓闭上张大的嘴。 费多多抓起被单捂住自己半敞的胸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先擦好你的口水。”丁擎宇一脸嫌弃,然后用不容回绝的口吻说,“起来,跟我出去一趟。” 不上班意味着不是服务员,分分钟可以有理由拒绝的吧。“去哪儿,哎丁擎宇我跟你说,你别老动用武力啊,啊,我去我去我真去……” 他开一辆悍马,越野车,车型巨大凶悍,坐副驾驶的费多多吊着两条小短腿晃来晃去,小心翼翼地问:“丁先生,你不会要告诉我是带我去……” “是。” 果然,眼前出现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偶尔看到有几辆车飞驰而过,卷起层层纱幔,犹如浪花,这便是刺激的沙漠冲沙,类似海上冲浪。 越危险,越刺激,土豪们都热衷这玩意儿。 而他成天把自己关在酒店自暴自弃,满眼阴翳,现在又不聘请专业司机,难道是……自杀? 她猛地攥紧车顶把手,苦口婆心地开导他:“丁先生,你听我说,千万别因为一时冲动葬送自己的大好人生啊,你想啊,你那么有钱是吧,要什么女人没有啊,失恋就再找一个呗,呐,退一万步说,你要是找不到,我勉为其难……啊啊啊我不想死啊!” 丁擎宇手握方向盘,驱车在起伏的沙丘俯仰腾挪,车轮扬起的层层纱幔带来无限的感官刺激。他腾出一只手拽住她:“睁开眼睛,费多多。” “不要!”她才不上当呢。 “五千迪拉姆,小费。”丁擎宇驾车在沙丘之间快速地穿梭,语气平稳而悠然。 费多多怦然心动,但还是没有动弹。 “一万。” 费多多瞬间把手露出几个大缝。 哇塞,比坐跳楼机还刺激哎!她激动过头,下意识去拍他的大腿,啊,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脸刚一红,伴随“轰隆——”的声音,天旋地转,翻车了…… 车往沙丘下滚落的瞬间,丁擎宇双臂圈着她,力气极大,紧紧箍住,仿佛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躯壳里。 费多多从他怀里探出脑袋,望着他挂彩的额头,泪眼汪汪问道:“我们是不是快要死了?” 丁擎宇眼神冷冷的,回她:“你到底要不要爬出去?” 还好还好,腿还在,毫发无伤的费多多快速地蹭了出去。 赤足在如棉的沙脊上行走,正是黄昏时分,一高一低的身影在金色沙海中被拉得很长,犹如一幅曼妙的油画。 费多多踮起脚尖给他擦拭着伤口,心虚地说:“就说不要玩这么危险的运动了嘛。” 也不知道是谁惹的祸,丁擎宇眉头微蹙,但瞬间就舒展开来,低下头问:“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呃,专门带她出来散心? 费多多错愕地抬头,没想到他的面容就近在咫尺,唇瓣仅一线之隔,那深邃的眼眸似磁石,吸引着她靠上前。 他的嘴唇柔软而微凉,像小时候爱吃的什锦果冻,令她情不自禁吮吸了一口。 就当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要弹开时,他猛地搂住她,一手扳住她的脑袋,薄唇欺上,狠狠地吻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茫茫沙海中,万籁俱寂,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快要跳出来了。 05 从沙漠回来后,费多多就跟丢了魂似的,就连对小费都不复先前的热衷了。 同事玛莎是过来人,一眼看穿她的少女心事,午休时试探她:“多多,你跟丁先生……” “我们没接吻!”费多多魂不守舍,脱口而出,此地无银三百里,她只好软了声音老实交代,“人家一天到晚跟他待一起,他又长得那么帅,定力这玩意儿有时候会消失的好不好……” 费多多一直认为生平能让她怦然心动的,只有小费,可现在回想起他抱着她亲吻的瞬间,以及他身上的酒气烟气男人气息,她的脸颊就不受控制地发烫。 是喜欢上他了吧。那他吻她,也是因为喜欢吗? 可晚上一见面,又是吼她:“费多多!” 他倚在床头,唇间还含着一颗烟,懒洋洋地使唤她:“我饿了,给我煮碗面。” 费多多在厨房里愤慨地抒发怨念:“饿饿饿,你把我吃了得了!” “姑娘家,别乱说话,不然我容易误会你在暗示我真可以做些什么……” 丁擎宇风淡云轻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汤匙落到滚烫的锅里,然后就被水花溅到了脸上,火辣辣的让她忍不住叫疼。 他皱着眉把她拎了出去,破天荒地挽起衣袖,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费多多躲在门口偷瞄,他穿一件白衬衫,领口微敞,这样的角度依稀可以看见他性感的锁骨。要是能不发脾气,永远这样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多好啊! 在丁擎宇蓦然回首的冷酷眼神下,她“咻”地撤退。 房间的空酒瓶少了很多,想起起初见到的他,整个烂醉如泥,她颇感欣慰,美滋滋地去给他收拾卧房,烟灰缸里的烟蒂也少了许多,如此这般改变,是她起的作用吗? 费多多陡然自恋起来。 第四十一章 费多多忽然为自己的以貌取人感到羞愧。“老光”彬彬有礼,待人温柔,一看就是让长辈放心的老实人。 何况惠子也说了,“老光”是个厨师,她是个服务员,绝配。 而那个人,是土豪,是可以一掷千金任性地住baa酒店的有钱人。 身后的电视机隐约传来缕缕声音,低沉好听,她恍惚间觉得熟悉,转头欲意看是哪个明星。 目光触及的刹那却整个人怔住,丁擎宇! 是财经访谈节目。主持人出了名的毒舌,而他措辞简练老道,一问一答间游刃有余,你看得见他的微笑却看不懂他的情绪,没想到他竟变得这样的出色,费多多的眼神近乎贪婪,他亦穿一件白衬衫,精致的袖扣和他的黑眸一样耀眼,真可谓优雅至死。 不再颓然的他,更锋芒毕露了,也更遥不可及了。 费多多回过头,埋头吃面,却听见主持人随口问了句:“丁先生,是什么促使您近期频频露面参与各大节目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认真:“因为一个人,一个女孩。我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在哪里,没办法,只好等着她看到我,等着她来找我,希望……她会这样。” “费小姐,费小姐,你怎么哭了?”“老光”慌忙地扯过餐巾纸递给她。 “啊?”两颗泪齐齐砸下来,费多多猛地用手背擦拭眼角,“面太辣了,太辣了……” 是那个叫“朵朵”的女孩吧,因她颓然,因她去的迪拜,因她上电视,真是个年度痴情土豪啊。 想想就心酸,费多多走在回家的路上,低头踢着小石子,又想起被他使唤得风里来雨里去的一个月,她愤慨,一个飞毛腿把小石子踢得飞起来。 “汪汪汪!” 呃,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是怎么回事。费多多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合十地虔诚致歉:“藏獒哥,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它逼近,费多多下意识闭上眼睛,可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它并没有攻击她,反而舔了她。 它浑身都脏,肚子瘪瘪的,应该是一只流浪狗。 费多多被它可怜兮兮的眼神触动,心想着反正一直想要养一只狗狗,遇见就是缘分,顺了毛就把人,哦不,把狗领回家了。 什么失恋,什么土豪,有什么了不起的,从今天起她是个有藏獒的人了! 07 可没想到藏獒哥是一枚病患,危及生命的那种,手术的数额让费多多错愕不已,都快赶上她一年的小费了。 存的小费是要用来买房子的。 费多多咬咬牙,还是在手术单上签了名,回家后被惠子骂得狗血淋头,也因此失去了“老光”。 没人能理解她的爱狗情结。 费多多戏谑道,敢情老实人“老光”惦记的是她的小金库呢! 钱没了就再挣呗,第二天费多多就投身到找工作的大军中。头顶“迪归”的光环,费多多顺利得到了某酒店的领班面试机会。 hr瞅了她半天,重复着问了n遍的问题:“你就是费多多?” 那“发现了悬赏二十万的通缉犯”的眼神,令她费多多毛骨悚然,然后就看见hr走到角落,颤抖着手讲电话。 距离有些远,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好在他很快回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总裁,哦不,总经理等会儿过来。” 总裁?费多多抹了把冷汗,还以为小言里最血雨腥风的角色真这么亲民了呢。 门被徐徐推开—— 未见人先见影,长如鹤,很有电影里杀手登场的感觉。 她惊讶地快要跳起来,丁擎宇! 直到他坐到了面试官席位中央,费多多僵硬的小胖身躯才缓和过来。 丁擎宇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修长的手指轻握一根钢笔,在她的简历上一挥,笔走龙蛇,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费小姐,你通过了我们酒店的面试,今天就上班,有问题吗?” “有!”费多多脱口而出,对上丁擎宇那“逆我者死”的厉眸,她讪讪地笑,“我是说我想先去趟洗手间,呵呵。” 丁擎宇皱了皱眉,许久才点头。 费多多如获大赦,溜得比家里的藏獒哥还快。 被淋了一身雨,她洗了个热水澡就到床上挺尸。 头很重,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混迹迪拜的日子,一幕一幕,全都镶嵌了他的身影。 第一次见到他,被他凶了一顿,那眼神恶狠狠的,可恶。 使唤她端茶倒水不说,还逼她服务他的腹肌,防晒霜得抹三层,不要脸。 被别的土豪欺负时,他三拳两脚粗暴地把人干倒,然后对她说,“你是我的人,没人能动你”,有点霸道又有点帅。 金色沙海里,他拖着她的手,看遍最美的风光,然后头一侧,就温柔地吻她…… 真是没定力,怎么就这样爱上他了,费多多在心里鄙视了自己八百遍,想嘲笑自己,却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再遇见,他依旧如故,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费多多心想,定是土豪的劣根性难移,又想玩弄她。 这一次,她才不要再跟他扯上关系!不是要找他的“朵朵”吗,去吧,她才不要当替身! 隐约听见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就好像,她心里的声音。 08 隔天醒来时浑身无力。 费多多缓缓睁开眼,入目的竟是丁擎宇那张放大的脸,她吓了一大跳,伸出手想要推开他,才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别动。”丁擎宇恶狠狠地威胁她,却温柔地扶起她,让她半倚在床头。 谁允许他擅闯民宅的! 费多多不动声色地寻觅着藏獒哥的身影,他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狗在啃骨头。你呢,饿了吗?” 不是藏獒吗?不是超级保镖吗?一根骨头就叛变了? 费多多别过脸,没好气地问:“丁土豪莅临寒舍有事?” 丁擎宇置若罔闻,径自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他把碗放在费多多的懒人桌上,给她舀了一勺汤,语气平和:“先喝口汤。” 费多多冷哼一声,不理他。 “费多多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欠收拾了是不是,费——多——多——” 又凶,又凶,当她好欺负是吗?费多多所有的憋屈一股脑儿爆发出来:“我不喝,你走!丁擎宇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又不给我小费,你又不是我的客人,你凭什么管我!” 丁擎宇把勺子搁在碗里,倾身上前,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凭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丁擎宇重复了一遍,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陈旧的工牌,递到她手上,“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那是两年多年,他知道母亲患病后去餐厅喝酒,酒醉时散了几张钱在桌上,趴在桌上的他听见一个欣喜的女声,“哇塞,土豪哎,给的小费也太多了吧。却之不恭却之不恭……勉为其难收下一张啦!” 然后他捡到了她掉的工牌。本以为是个贪钱的小女生,回家的路上却看见她蹲在路边,手里拎着一大包狗粮。七八只流浪狗把她围成一个圈,而她就蹲在里头,笑靥如花,那笑容令当时的他舍不得眨眼。 “一见钟情?”费多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的解释。 丁擎宇上下打量着她的身材:“没有。” 没有这么肤浅。于他而言,喜欢是由浅入深的。 她在流浪狗救助站当义工的行为,让他对她有好感;母亲过世后他自暴自弃,到迪拜散心,她不满他的无理却从未抛弃他,总是偷偷藏起他的烟,把他的烈酒兑水,趁他睡着时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说,“丁土豪,你要坚强啊,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的”…… 在他最恶劣的时期,仅仅有她看到了他的闪光点,他的另一面,仅仅有她。 他便喜欢上了。 费多多泪眼婆娑,但很快想起那所谓的“朵朵”,她低低地反驳:“你心里的那个人才不是我……” “不是你我跟你睡?”这女人,丁擎宇忍无可忍。 “……” 他醒来才发现她已潜逃,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毛病,约莫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令他一顿好找。上节目接采访,只是想要让她能看见他,然后去找他,后来才记起她只看八卦小报。 费多多哼了一声:“那你敢说朵朵不是你心爱的女人吗?在迪拜你让黑大个找的女人,你梦里还叫人名字的女人……” “不是。”丁擎宇坦荡荡地回答,凑近她,用鼻尖顶着她的鼻尖,嘴角竟浮起一丝邪气,“不过你认识,而且救了……” “呃?”费多多懵了。 丁擎宇潇洒地打了个响指,喊道:“朵朵!” 一阵风呼啸而来,费多多看见她的藏獒哥攀上丁擎宇的膝盖,一本正经的,神情像是想说“yes,sir”,但出声只能是一记洪亮的吼声:“汪汪汪!” 敢情让她费多多吃几个月醋的情敌,是藏獒哥! 费多多哭晕在丁擎宇的怀里。 丁擎宇笑声爽朗,轻拍她的背哄道:“我西装很贵的,你那点小费还不够买个衣袖呢,别哭了,乖。” 第四十二章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你永远无法战胜的存在,那便是前女友。 ——来自顾安然的blog 顾安然其实是见过孙若馨的,但这一面之缘却印象深刻,以至于让她永生难忘,但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那就是孙若馨。 那时候的她在江城大学读书,即将毕业,徐易远那时候在美国留学,而孙若馨在江城,两人是属于异地恋,顾安然一直都知道徐易远有女朋友了,却从未见过孙若馨,她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局外人,安静的守在外面,从不逾越半分,她喜欢徐易远,但是她从未想过去争取什么,只需要这样就好。 她几乎快要忘记了那天究竟是什么天气,她如同往常一般去学校,那天她到的特别早,清晨街上人烟稀少,必经之路有一条巷子。 她的记忆下意识的促使自己去忘记那天的事情,但是只要一想起来,许多细枝末节总是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怎么也没办法忘记。 那天她被人绑架了,却被孙若馨当场目击,她大概是想要救她的,却没想到连累自己被绑架了。 路途中她们两人被蒙着眼罩,不知道被送到哪个偏僻的郊外一座废工厂,安然取下眼罩,打量着四周,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孙若馨,非常漂亮的一个女孩。安然并不知道是谁绑架了自己,但是她向来不与人结怨。 最后她知道对方仅仅是想要求财罢了,那时候她们两人靠在一起,安然对她保证说;“你放心,我家里人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过了一天便有人过来找她了,有两个男人将她给弄了出去,肖焱站在一辆车前,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箱子。 肖焱看了安然几眼,确定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对那个领头的男人说道:“我是一个人过来的,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我们也听话没有报警,这是你们要的现金,现在人可以给我了吧?” 从前顾安然总是会从刑侦警匪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类似的场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可是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发现她紧张的双腿都微微打颤。 当肖焱强有力的臂膀托住她的时候,她的心总算安定几分,她立刻急切的对肖焱说道:“他们还绑架了一个女孩,我要带她走。” 肖焱皱了皱眉,对面的男人笑道:“这些钱可只能换一个人的。” 肖焱并不犹豫,拉着安然便上车,安然知道他是不准备再浪费精力与金钱去救另一个人,她急切的说:“肖焱,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她是为了救我才会被抓的。” 可是肖焱却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直到汽车开了很远的距离,他才停下车来,看着安然说:“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救出她的,而且我不能带你这样冒险,安然你放心,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赶了过来。” 过了一天她有去打听那个女孩最后有没有被救出来,恰好遇到了那天出警的一个警察,他声色凄然的告诉安然,“一个漂亮年轻的女孩被那么多男人绑架,还能怎么样?” 这件事后安然生了一场大病,因为心底愧疚难过,后来再没有去打听过这件事了。 不久之后徐易远从美国回来了,再过了不久,安然听别人说起他女友自杀去世了。 后来婚后的某天,顾安然在书房里找书的时候,发现那本书里夹着徐易远与孙若馨的照片,而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齿,美丽年轻。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mylove。 —— 顾安然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外面的天空,肆意的风刮过路上的灌木丛,发出呼啦啦的声音,整个世界被黑夜倾袭,因为远离市中心,只能看见远方的一片零星灯火闪烁。 安然的心底无限荒凉,似乎过了一百年那么久,她动了动冰凉的身体,有些累,又有些倦,她感觉自己就如同那玻璃屋里的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头破血流。 她感觉自己什么都拥有了,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有,她眼眶晦涩,疼痛不堪,似乎想要流泪都变的艰难,因为眼泪早已经流干了。 其实她甚少会哭的,可是这段婚姻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结婚典礼时,她听到徐易远那句我愿意的时候红了眼眶,那刻,他身穿礼服,英俊不凡,她在心底对自己说,这个男人是顾安然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她愿意用一生去爱他。 后来生徐磊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哭的声嘶力竭,医生安慰她,过一会就好了,过一会就好了,但事实上,她当时哭不仅仅是因为生孩子时候的疼痛,更多的是她想起徐易远带给自己的那些疼。 她从记事起便认识他,默默追随他十几年,最后得偿所愿,他们在一起了,可是她知道,那些并不是幸福的开始。 她曾经给自己无数个理由与他继续在一起,而这些所有的理由归根究底不过就是因为她还爱着他。 当有一天,她真的不爱了的时候,大概她便能离开的决绝果断些了吧? —— 徐易远半夜醒了过来,口渴难耐,他睡在沙发上,身上只盖着一条毯子,客厅里灯光昏暗,他起身套了衣服,一转身便碰到地上的空酒瓶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揉了揉因为宿醉而头疼的脑袋,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他视线正在屋内转了一圈,没发现顾安然。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喝掉大半,他踩着拖鞋最后在阳台上找到顾安然,她身上只盖着一条薄毯,此刻在躺椅上睡着了。 他走了过去,碰了碰她,竟然没有反应,他低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徐易远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她。 他蹲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瑟缩着身体将他紧紧的抱住,似乎有些冷了,他将她抱到床上去躺下,她脸上很凉。 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入发丝里,消失无踪。 —— 顾安然醒来后,头仍旧有些疼,她比徐易远醒的早,醒来后便去浴室简单淋浴,从浴室出来后便准备早餐。 没一会徐易远便醒了,看到她在厨房里忙碌,他接了杯水坐在吧台前,问道:“吃什么?” “汉堡。” 她烤了面包片,备了煎鸡蛋火腿以及生菜叶,简单的一个中式汉堡便完成了,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徐易远甚少会在家里吃早餐,一来是因为他平日没有用早餐的习惯,二来他平时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出差,就算是在家,他也会比顾安然晚起半小时,因此就算顾安然给他留了早餐,他都从来不吃的,后来顾安然便也不给他留了。 她半垂着头,几缕发丝垂了下来,露出白皙柔和的颈部,非常漂亮。 徐易远解决掉手上的一个,想了想对她说道:“昨晚……” 安然抬头看他,“怎么了?” “昨晚我没有避孕,你记得去买事后药。” 安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底涌起一股肆虐的疼,她干笑着点点头,“好,我知道。” 他点了点头,随后气氛陷入一股古怪的之中,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的吃过早餐,徐易远换了衣服,对她说道:“我要出门一趟。” “慢点开车。”她对他笑着说道。 徐易远走后,顾安然便开始陷入疲惫之中,她从抽屉里翻出避孕药吃掉,徐易远在床上向来会自己带套,除了极少数的时候,所以家里便会一直备着这些药。 —— 徐易远独自开车出去,车子行驶了许久驶进了一处高级公寓里,他给孙若愚打了电话,没一会时间,她便跑了下来。 可能有些急,呼吸都带喘,看到他时脸上挂着笑,“你来了?” 徐易远点点头,“上车吧。” 今晚有一场大型音乐会在市剧院举行,因为是行业几个大师出场,所以颇受外界关注,而孙若愚是第一次登台演出,作为一名大提琴手。 他们去的时间还有点早,孙若愚在练习室里练习,徐易远安静的坐在不远处当听众,一曲完毕,她红着脸说道:“我觉得好紧张,一想到待会面对底下那么多的人,我便感觉紧张的不行。” 徐易远安慰她,“其实你把底下的人都想象成胡萝卜就好了,就当他们不存在。” 她笑着看他,脸上带着期待,“你会一直在观众席吧?” 他点头,肯定的回答,“当然。” “徐大哥,谢谢你。” 他就好像她人生导师一般,在她还懵懂不知的时候,来到她的世界,让她学会了许多东西,即使她知道那些都仅仅是因为她的姐姐。 一个不知人世的少女,遇见一个英俊而沉稳的男人,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放在别的地方都会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可是孙若愚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对她产生一丝一毫关于爱情的东西,无他,就仅仅因为她是孙若馨的妹妹。 她顶着这样的身份,他对她有求必应,无论她做什么,他从来都会帮她摆平的,就好像一个男人宠溺着女人的方式。 第四十三章 下午顾安然带徐磊去少年宫里玩,回去的时候他问安然,“妈妈,爸爸为什么不陪我玩呢?” 她笑着问道:“妈妈陪你玩不好吗?” 他嘟嘴,“可是我想要爸爸妈妈都陪我一起玩。” 顾安然沉默着不说话了,想了想又对他说道:“下次吧,让爸爸陪你好不好?爸爸工作太忙了。” 徐磊嘟了嘟嘴,有些闷闷不乐,许久又问道:“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小石头这么可爱,爸爸当然喜欢你了。” “那他每天都忙工作,都从来不陪我。” 安然想了想,“好吧,那我回去给爸爸说下,让他抽时间陪你好不好。” 徐磊眼睛闪着光看她,一个劲的点头,“好啊,那我生日的时候陪我去游乐园好不好?” 安然点头,她在心底想回去应该怎么跟徐易远说这件事,她怕跟以往一样得到拒绝的答案,所以宁愿什么都不苛求,这样便好。 徐易远并没有多么喜欢孩子,又或者说他不喜欢孩子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有个成语叫爱屋及乌,可是比这更残酷的是恨屋及乌。 安然回到家以后,在厨房里忙碌,吃完饭后徐易远才回来,顾安然陪着徐磊在客厅的桌子上画画。 听到开门声,徐磊已经蹦了起来,对开门进来的徐易远喊道:“爸爸,你回来了。” 徐易远点点头,徐磊拿着手里的画凑了上去,“爸爸,这是我画的画,你看好不好看。” 小孩子笔触略幼稚,用铅笔字歪歪扭扭的写着,我的爸爸妈妈,他点了点头,“还不错。” 徐磊得了表扬有些高兴,对爸爸说道:“妈妈教我的。” 顾安然抬头看他,他右侧脸颊擦破了一块皮,蹦着血珠,在白皙的脸颊上看着触目惊心,她连忙问道:“你脸怎么了?” 他用手擦了擦,有些疼,龇了龇嘴,顾安然连忙起身拿了医药箱,将他拉到了座位上,“别用手碰,消下毒吧。” 徐易远有些烦躁,不知为何,他看到顾安然更觉得十分的烦躁,看到她便会想起肖焱。 当顾安然用沾着消毒水的棉签给他擦伤口的时候,他粗暴的推了推她,安然拿着棉签有些尴尬。 他拉近她,“别弄了,有点疼。” 她笑了笑,“贴个创口贴吧。” 徐易远皱眉,“不用,一个大男人谁贴那个在脸上。” 不过最后还是给他简单消毒,顾安然收拾了医药箱,问道:“你怎么弄的?” 他摇头,“不小心擦到的。” 虽然他这样随口胡诌的借口顾安然并不相信,却也没追根究底下去,后来她便上楼准备睡觉了。 徐易远在书房又忙了一会,最后才回卧室,洗了澡上床,发现顾安然并没有睡着。 顾安然小心翼翼问道:“你下周末有时间吗?” “怎么了?” “徐磊生日,想让我们俩陪他去游乐园。” 徐易远想了下便点头说:“好。” 她有些高兴,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徐易远笑道:“徐夫人,你这是投怀送抱吗?” 顾安然讪讪的不回答,又有些害羞,因为在他面前,她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就像张爱玲的那句话,在他面前,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底是欢喜的。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你可以爱一个爱到尘埃里,却绝对没有人会喜欢尘埃里的你。 —— 第二天醒来徐易远已经走了,她跟往常一样将徐磊送到学校,开车回来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一个导演的电话,他说对她的小说《燕策》很感兴趣,想要跟她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顾安然想了想便同意了,两人约在了咖啡馆里,因为对方是在业内颇有名望的导演,安然受宠若惊的叫他,“陆老师。” 陆导见到她笑道:“一开始给我推荐的人说过作者是个美女作家,倒没想到这么年轻。” 安然心想应该是苏颜给自己推荐的,其实安然读大学的时候便开始写作,认识不少同行,现在很多人的作品都被改编成了影视,炙手可热,只有她从来都顺其自然。 两人简单聊过以后,顾安然虽然对这行不怎么了解,却也知道对方的团队非常优秀,她想回头找苏颜再咨询一下,两人告别以后,“顾小姐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们会酌情考虑。” 安然点头道谢,回去后跟苏颜简单说了下,她激动不已,“安然,你真是走大发了。” 安然狐疑的问道:“不是你推荐的吗?” 她笑,“我要是有认识这么厉害的人,我还跟一些小导演小团队合作吗?” 挂断电话后,安然不用想,也知道是肖焱给推荐的,这个圈子,除了他便没有别人了。 她想了想还是给肖焱打了电话,他们平时甚少会联系的,第一是彼此生活都没有交织,第二是因为顾安然结婚了,肖焱不愿意再给她添麻烦。 电话是齐小白接的,安然问道:“肖焱在吗?” “他还在拍戏,待会休息我让她给你回过来。” 安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打扰到别人了,“麻烦你了小白。” “不客气学姐,应该的。” 其实小白对安然非常有好感,她从学生时代便是学校里的校花,待人和气,平易近人,从前肖焱就喜欢她,虽然两人没有在一起,但是他心底对于安然还是非常尊重的。 —— 肖焱将最后一场戏拍摄完毕后,回到自己的休息座位上,小白便走了过来对他说道:“刚才安然姐打电话过来了,你给她回过去吧。” 肖焱点头接过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看了看,在一个小时之前顾安然给他打了电话,他上了走远了一些,按了呼叫。 电话接通后,顾安然问道:“今天下午有人找我,想要买我手上的影视版权,是不是你介绍的。” 肖焱回答说:“对,陆导团队制作挺有口碑的。” 安然沉思了一下,想了想,“行,那我跟他再联络。” 肖焱边走边出去,他还穿着一身戏服,不过在这里来来往往能看见不少穿古装的,所以也不会显得突兀。 快要挂断电话时,安然又对他说道:“谢谢你,肖焱。” “不客气。” 肖焱回到酒店洗了澡将衣服换掉,小白的电话便打了过来,“哥,你今天回去吗?” “我待会自己开车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好吧。” 挂断电话后,肖焱随便收拾了东西,便起身离开,他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开车回市里,路上遇到有跟车的粉丝,肖焱慢悠悠的开着车。 恰好温然打了电话过来,对他说:“你今天要回来吗?我想起上一次借给你的那套书没还给我对吧?” 肖焱才想了起来,有一次看到温然看《燕策》,他顺手借了过来,拿回家后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最后却忘记还给她了。 温然当时还笑话他,“没想到你个大男人还喜欢这种女孩子看的书。” 肖焱凝视着前方,回道:“不好意思,我一直太忙忘记了。” “没事,不过我是买了为了珍藏的,我可喜欢这书了。” 肖焱笑了笑,“是挺不错,我马上到家了,你在哪里?” “我在街上乱转,我去你家等你吧。” 肖焱点头,“也行。”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后视镜,发现方才跟着自己的车还在,他心底有些烦躁,他以前也会遇到一些狂热粉丝跟车,有时还会发生交通意外,所以对此非常反感。 到了市里后,他故意转了几圈,最后将那辆车给甩掉,回到家,温然也刚到,在小区外等她。 他带着温然走了进去,肖焱住的公寓,安保非常不错,有不少的明星都住在这一片区,肖焱按了指纹锁后进门。 “铛铛铛。”他母亲冲着门口叫道。 肖焱吓了大跳,“妈,你怎么过来了?” 肖母义正严辞的,“我当然是过来检查一下我儿子平时有没有按时吃饭啊,我是来关爱你的。” 肖焱无言以对,“我谢谢你啊妈。” 肖母不服气,“你瞧你这语气是在跟我说谢谢吗?” 一瞥眼,见到肖焱身后的温然,立马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脸色,“温小姐你来啦,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温然脸色绯红,她第一次见肖焱的母亲,有些羞涩又不好意思,就像第一次见公婆一般。 肖焱让她进屋,“你进来吧。” 第四十四章 周末是徐磊的生日,头天晚上徐易远没回来,第二天上午才回来,或许是工作太忙了,他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底一片青色。 安然关切的问道:“工作很忙吗?” 他摇头,却并不说忙什么,他向来不会对她说工作上的事情,两人之间一贯交流不多,顾安然想或许徐易远对助理说的话都比对她说的多。 他们生活节奏向来不一样,她不用每天早上起来给他做早餐,她不会每一天在他的怀抱中醒来,没有甜蜜温馨,他们之间只有冷漠隔阂疏离。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求而不得,是她太贪心了,得到了他的婚姻,还想要得到他的心,所以现在才会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卑微,他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她爱着他。 徐易远最近确实很忙,昨天公司出现一些故障,他开了一整天的紧急会议,好不容易完毕后,又出现了情况,所以便一直忙到现在。 徐易远去卫生间洗了澡,脑袋总算清醒一点了,吃过早餐后,他说:“我想睡一会,下午我们出去吧。” 安然点头说好,不过徐磊却有些不高兴,耷拉着脑袋,徐易远进去睡觉的时候,还蹭到卧室里。 趴在床沿边,用手戳着他的胡茬,他这几天太累,都没怎么打理自己,新长出的胡茬有些扎手,徐磊玩上瘾了,徐易远开始还能容忍他,过了几分钟实在烦躁不堪,对他吼道:“徐磊,自己出去玩。” 徐磊有些委屈的扁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着泪,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徐易远最烦小孩子哭了,凶着张脸威胁道:“出去,哭一声试试。” 徐磊向来是非常会看人眼色识时务的,只是或许因为在家里,想到有妈妈为自己撑腰,被他这样一吼,便开始放开嗓子哭了起来。 顾安然听到他哭便推门进来了,徐易远起了床,站在一边双目圆睁,威胁他,“你再哭试试。” 顾安然连忙走了过去,将徐磊抱了起来,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小石头怎么了。” 徐磊抽抽噎噎的说:“我不喜欢爸爸,我不要爸爸。” 安然哭笑不得,徐易远对他向来严厉,虽然他经常会在这时候说不喜欢爸爸,但是等气消了,转过头便开始天天念叨爸爸了。 徐易远睡眠不足,脾气暴躁,“不喜欢就出去,谁惯的你。” 顾安然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是将徐磊抱在怀里安慰起来,“别哭了小石头,你是男子汉怎么能哭,爸爸要睡觉,咱们去客厅玩好不好。” 徐磊仍旧倔强的不动,抽噎着说:“可是…今天我生日…都没有对我说生日快乐。” “妈妈不是早上起床就对你说了吗?” “可是爸爸没说……”他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看着可怜兮兮的。 安然试图给他找个让他信服的理由,“爸爸工作很累,现在让他睡一会,待会才好陪你出去玩好吗?” 好不容易将徐磊给哄好,安然松了口气,关了门出去,其实徐磊向来很听话很乖的,只是有时候性子很倔,固执的很。 “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她笑着问徐磊。 徐磊坐在地毯上玩积木,语气不高的回答,“不知道。”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看他,“还生气呢?” 他不说话,看着非常认真专注的堆自己的积木,不过心浮气躁的,总是会放错位置,接着全部倒塌。 他索性故意发脾气,用脚将积木蹬的乱七八糟,看着安然说道:“妈妈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 安然板着脸,“谁说爸爸不喜欢你,” 徐磊低着头不说话,看起来确实有些难过,顾安然将他抱在怀里,“你去问问你的同学,有哪个孩子不害怕爸爸的,有谁的爸爸不凶不打他们?” 徐磊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对她说的话似乎有点怀疑,“真的吗?” 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小时候也很怕我爸爸的,不过现在我很想念他。小石头,咱们是一家人,所以要相互体谅,爸爸工作那么辛苦,你应该当个乖孩子不要去惹他生气,这样他才会更加喜欢你。” 他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以后都不惹爸爸生气了。” “也不准随便哭,男子汉怎么能随便掉眼泪。” 徐磊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红着脸说:“我才没有哭。” 顾安然也不拆穿他,忍不住笑了笑。 后来两人拿了棋盘专门下五子棋,徐磊喜欢玩这种,安然便陪着他玩,开始的时候安然还会故意让着徐磊,让他不至于一直输下去,后来两人输赢齐平,到最后徐磊基本是每局都赢她,小孩子学东西很快,脑袋又转的快,后来便成了安然故意耍赖悔棋了。 徐磊真的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经常让安然是自愧不如,安然从小学习能力就不行,只能靠勤能补拙,倒是跟徐易远很像,他也是很聪明,安然从小上学的学校都是按照着徐易远的步伐走过来的,即使他毕业几年,老师也时常会对他们这届学生提起他。 记得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学校便请了徐易远回来学校,对这些才入学的学生讲一下学习方法,激励一下学生们。 那时候他站在讲台上,仿佛带着光,她站在台下,如同所有学生一样,崇拜的看着他,他在那里光芒万丈。 她如同崇尚太阳的向日葵,围绕着他转,如飞蛾扑火,她怀着这样不知道是否算是目标的目标跌跌撞撞的向前跑。 那时候的时光是最好的时光,因为暗恋一个人,不需要告诉他,也不需要承受失恋带来的痛苦,她只需要将他放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将他当作是自己前进的目标,不需要患得患失,不需要强求,随遇而安,随其自然就好。 可惜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暗恋是最好的感情,而等到它大白天下的时候,便成为了一件彻彻底底的笑话。 “妈妈?” 徐磊叫了她几声安然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该你下了。” 安然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发起呆来,她拿起颗棋子观察了番就下了,徐磊笑的一脸开心,“妈妈,我要赢了哦。” 安然连忙说道:“等一下,我刚才下错了,我再看看。” 徐磊对她这样悔棋已经早有领悟,“不行不行,你总是这样。” “最后一次好吧?” “不行,你每次都这样说。”他断然拒绝,语气还有些嫌弃,安然有些气愤,居然还被一个六岁小孩给嫌弃了,真是郁闷。 两人这边闹作一团的时候,卧室们开了,徐易远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他有低血糖,起床后一阵总是头晕目眩,反应迟钝。 安然问道:“你醒了?” 他点了点头,安然起身去接了杯温水递给他,他问道:“中午吃什么?” “要不然出去吃吧?”她提议。 他摇头,“在家里随便吃点吧。” “可是家里没菜了。” 他顿了顿,“去超市买吧。” 他们住的地方附近就有个超市,日常所需品基本都能卖的,而且为了保证蔬菜新鲜,都是每天从蔬菜大棚里运过来的。 徐易远动作很快,几分钟的时间便收拾好了,他身材很好,平时又注意锻炼,因此身形健美,骨骼匀称,穿什么衣服都显得好看,身材欣长。 虽然超市离住的地方不远,不过走路也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因此几人开车过去,徐磊还因为方才的事情,现在见到徐易远都非常严肃的冷着脸,徐易远没那么好脾气,才不会去故意哄他开心。 于是两父子不约而同的走在一边,中间隔着顾安然,基本都不互相说话,安然哭笑不得,徐磊有时候很固执,生气的时候冷着脸,倒跟徐易远有几分相似。 徐易远脾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安然曾经听宋怀亮聊起过,虽然他在公司从来不责骂员工,但是底下的员工如果做错事,经常只需要被他看一眼便觉无地自容,甚至是被骂一顿都觉得心底要好过一些。 超市里人并不是很多,安然推着购物车在食品区里选购商品,徐磊拿了一包薯片丢进去,徐易远瞪了他一眼,徐磊委屈的看着安然。 安然笑道:“不是说了这个月不能吃了吗?” 徐磊可怜兮兮的,“可是我今天生日,我想吃。” 徐易远瞪他一眼,“只知道吃垃圾食品。” 不得不说徐磊在他爸面前从来不敢放肆,他委屈的又将薯条放到货架上,随后便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第四十五章 静宜其实对坤子并没有什么印象,陈延舟的朋友很多,她能叫得出名字的也不过那两三个。 江凌亦两人显然也看见了静宜,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多少,坤子脸色十分忐忑,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嘴贱,气氛有些尴尬, “我先走了哈,下次再聊。”他看情况不对,说完后便跟着人群遛了。 江凌亦走到静宜面前,问道:“可以走了吗?” 静宜点了点头说好。 随后两人一路沉默,临下车前,江凌亦想了想还是对静宜说道:“坤子那人说话就这样,道听途说,随口胡诌,你也别太放心上了。” 静宜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跟我没有关系,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江凌亦看了她一眼,她脸色晦涩不明,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静宜跟他说了再见然后离开。 静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关上门,甩掉脚上的鞋子,在浴室里洗了澡,迷漫的雾气,她用手擦掉镜子上的水雾,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女人。 从浴室出来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啜了一口,整个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心口的位置一突一突的跳,本以为已经麻木的没有任何反应,原来还是会觉得难过。 她迷迷糊糊的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半夜里又被惊醒过来,冷的要命,她又起身去卫生间里洗了脸,最后回了卧室继续睡觉。 就第二天迷糊着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母亲打的电话,在那边关切的问了几句她最近近况,静宜清醒了大半,怕他们担心,还是没说自己离婚的事。 “多久没见灿灿了,怪想她的,你今天带着孩子回来待两天?让延舟也一起。” 静宜沉默了一下说:“好,我知道了,我今天回来吧?我带灿灿一起。” “延舟要回来吗?” “他可能要忙,没有时间吧?” 叶母在那边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忙。” 静宜一听,鼻子就忍不住一酸,又觉得自己作为女儿实在不称职,自私又任性,她吸了吸鼻子说道:“那我问一下他。” 挂断电话后,静宜连忙起身,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有些肿,她郁闷的用热毛巾敷了敷,在镜子前捣鼓了一阵,化了淡妆,这才觉得满意了几分。 她给家里打了电话,是灿灿接的,静宜告诉她自己待会回去,灿灿在那边高兴的跳了起来,“真的吗?妈妈我好想你。” 静宜笑着说:“妈妈也很想你,你现在快起床洗脸换衣服,待会妈妈接你去外婆家里。” “好耶。” 灿灿挂断电话后一直处于很亢奋的状态,她又去敲隔壁的门,将陈延舟从床上折腾起来,兴奋的说道:“爸爸,妈妈待会要回来,她要带我去外婆家里玩。” 陈延舟揉了揉眼眶,敷衍的哦了一句,他还有些困,想要多睡一会,谁知道灿灿又开始闹腾他,折腾的他不得不起来。 他在浴室里简单冲洗了一番,镜子里的男人看着十分憔悴,胡子拉碴的,他又刮了胡子。 灿灿拿着他的手机给她外婆打电话,叶母声音十分柔和,灿灿高兴的说:“外婆,我已经起床了,马上过来看你。” 叶母笑的眼都眯了起来,“好,你妈妈呢?” “妈妈还没到家,她待会才过来。” 叶母一听,心底说了女儿几句不是,又让灿灿将电话交给陈延舟,“延舟,静宜最近几天都没在家吗?” 陈延舟抿嘴,还是没说实话,“她最近几天工作忙,所以就住在公司附近的。” “这像什么话,再怎么忙,也不应该几天不回家啊。”叶母嘴上责怪女儿。 陈延舟耐心道歉,“是我的错,没照顾好她。” “别这样说,我的女儿什么脾气我也清楚,跟头犟牛似的,你今天忙吗?” 陈延舟说:“不忙。” “那你待会一定要一起过来,我们两老人很想你们。” 陈延舟说好,态度十分谦逊,叶母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顺眼,又随便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叶静宜过来的时候,两人都收拾好了,静宜将灿灿抱在怀里,她看着陈延舟对他说:“我带灿灿回我妈那待两天。” 陈延舟脸色绷的死紧,可是静宜却没有丝毫的意思要他一路过去,灿灿拽了拽静宜的衣摆,对她说道:“爸爸要跟我们一路过去。” 静宜牵着孩子的手,蹲下身对女儿解释道:“爸爸很忙的,不能陪灿灿一路了,妈妈今天陪你好不好?” 灿灿摇头,执拗的看着她,“爸爸今天不忙的,爸爸对吧?” 灿灿期望的眼神看着陈延舟,两母女同时看着他,陈延舟抿嘴说道:“爸爸不忙。” 灿灿邀功一般的对静宜说道:“看吧,我都说爸爸不忙,他跟我们一路的。” 静宜心底烦躁,但是却又不能当着女儿的面发作,她脸色不快,陈延舟却当没看到一般,对女儿说:“走吧,爸爸跟灿灿一路。” 灿灿高兴的跳了起来,她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的手,这感觉十分的好,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陈延舟开车,到了现在,静宜自然没办法再去反驳,但是心底的一个念头更加强烈,她必须尽快的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爸爸妈妈,女儿,都应该告诉他们。 她不愿意陪着陈延舟一起演戏,让众人以为他们还好好的,却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只是她矛盾的摸着女儿的脑袋,灿灿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静宜害怕伤害到女儿,虽然她最终都会知道的,可是总会下意识的,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们到了家的时候,刚好到中午,下了车,叶家两老人在小区门口接他们,叶父一把将灿灿抱了起来,一老一小两个人,亲切的不行。 “我的乖孙女,长高了没有。” “长高了。” 叶母在一旁笑道:“几天不见就长高了,以为是拔苗呢。” 静宜与陈延舟走在身后,陈延舟伸手拉住她的手,静宜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她生气的瞪了他一眼,却见陈延舟面无表情的看向别处。 叶母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心底笑了笑。 回到家以后,静宜跟着母亲去厨房里准备午饭,陈延舟则陪着叶父一起下棋,灿灿在旁边看动画片。 叶母小声的问静宜,“你跟延舟吵架了?” 静宜愣了一下,想要说实话,哽了半天却憋出一句,“没有。” 叶母叹了口气却不拆穿她,轻笑道:“这夫妻哪有不吵架,不红脸的,两个人啊,一定要互相包容才行。” 静宜点头,“我知道。” 虽然这样说,心底却还是寻思着应该找个怎样的机会告诉家里人他们离婚了这件事,但是她看陈延舟似乎没有任何不妥,跟她父母的相处方式跟曾经一样,她不由在心底佩服陈延舟的演技。 吃过午饭后,静宜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午觉,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最近几天秋雨纷纷,已经连续十多天都是这样的天气。 静宜少女时期喜欢下雨的天气,就这样待在家里睡觉或者是看书看碟片都很惬意,但是连着半个月的时间每天都下雨,也会让人心情烦躁,出门不便,雨季的潮湿与寒冷,都让人难以忍受。 静宜穿着一身居家服,从卧室里出来,陈延舟与灿灿带着雨伞正回家,他们方才出去走了一圈,桂花开的季节,方圆十里飘香,灿灿笑的很开心。 “妈妈你醒了?” 静宜点了点头,对她说道:“看你玩的,去换件衣服。” 灿灿点头,陈延舟挽着衣袖,给鱼喂了饲料,家里养了两条鱼,是去年的时候灿灿跟着陈延舟去市场转悠的时候买的。 虽然很多时候,静宜对于陈延舟都会有许多意见,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于女儿是怀着最大的耐心,陪着她一起长大,而相反的,她认为自己算不得一个称职的母亲。 晚上吃过晚饭,叶母给静宜房间换了新的床套被褥,静宜说道:“我跟灿灿一起睡吧,陈延舟睡客房。” 叶母责备她,“这像什么话,灿灿跟我一起睡,你们两睡一间。” 静宜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闭嘴了,心底又强调了一遍,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不然就是个没完没了麻烦,可是她又一方面担忧这件事会对父母与女儿造成不小的打击,爸妈会担心她,而女儿肯定会难过,这样一想,她心底就仿佛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怎么也没办法得到抒解。 静宜早早的上床睡觉了,她又给陈延舟留了一条被子放在沙发上,陈延舟陪着叶父看了一会电视,聊了一阵现在香江局势,以及最近的政治话题,顺便听叶父唠叨了一阵过往。 他回到房间的时候,静宜已经睡了,沙发上给他放了被子,陈延舟苦笑一声,他看了看床上的女人,心底叹了口气。 最近陈延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到离婚这步,而如今这样的状态,静宜对他明显冷漠的态度,更加让他难受不堪。 第四十六章 吃完饭以后几人便开始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顾安然将碗洗了,徐磊还在纠结自己应该穿什么衣服,他问安然,“妈妈,我不知道穿什么衣服?” 安然在衣柜里找了件夹克,因为考虑到待会玩很热,他受不了会脱衣服,所以也不给他穿很厚,怕他感冒了。 徐磊长的很俊俏,两颊带着可爱的酒窝,一笑起来非常好看,苏颜以前就说,等到他长大后也必然是个大帅哥。 徐磊换好了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安然笑了起来,“好不好看小帅哥。” 徐磊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笑了笑,“妈妈。” 顾安然起身抱住他亲了亲,“儿子乖。” 两人这边收拾好以后,徐易远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了,他穿着一件针织衫,在沙发上玩ipad。 安然说道:“可以走了。” 他点头起身,拿过大衣外套套上,又对安然说道:“去哪个游乐场?” “欢乐谷。” 徐易远虽然没去过,却也知道大体方位,他向来方位感很强,不像安然,自己开车总是需要靠导航,所以她一般自己开车都没超过市里。 几人上车后,安然将徐磊抱在怀里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车里放着轻缓的音乐,安然昨晚没怎么睡好,此刻昏昏欲睡。 等到达目的地后,她和徐磊先下了车,徐易远去停车,安然带着徐磊在旁边的纪念品店里逛会顺便等徐易远。 徐易远停好车,电话便响了,是医院里打来了,他皱着眉听完那边说完,没怎么犹豫便说:“好,我马上到。” 等车开远了他才给顾安然打电话,安然正跟徐磊在逛,店里很喧哗,她声音清亮,比平时亮了几分,带着几分活泼,“你还有多久?” 徐易远回答道:“安然,我现在有急事,需要赶回去一趟,你们两个玩吧,要回来给宋怀亮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安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徐易远便已经挂断电话了,她将电话放回手提包里,脸色不是很好看,徐磊连忙问道:“妈妈,爸爸还有多久过来?” 她看着儿子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等这天等了这么久,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她蹲下身,看着徐磊,“儿子,如果爸爸不陪你,你还要不要去玩?” 徐磊那么聪明,被她一说就明白了,眼里一下泛出泪花,“爸爸不来了吗?” 安然迟钝的点了点头,心底一片酸涩,不知道是因为徐易远还是因为徐磊,她吸了吸鼻子,试图找一个让他不那么难受的借口,“爸爸他工作有点急事,需要马上回去处理,不过他已经保证了下次一定陪你出来玩。” 徐磊却不怎么相信了,声音都哑了,眼泪花也情不自禁的从眼眶里蹦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你骗人,你都说过一年了,他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他越哭越伤心,最后趴在安然身上哭的声嘶力竭的,看起来确实是非常伤心难过的。 周围有游客看到这幅场景,好心的说道:“孩子要买什么就给他买吧?瞧这孩子哭的多可怜。” 安然难过又尴尬的点点头,徐磊却一点要停止的迹象都没有,她将徐磊抱了起来,走出去在路边的休息座位上坐下。 安然此刻是无计可施,丝毫没有办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去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只得对他说道:“小石头,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徐磊仍旧哭的十分伤心,安然知道他难受,徐易远从来不带他出去玩,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谁知道却被临时放了鸽子。 来往游客行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这里大部分都是父母带着孩子过来玩的,因此哪里都能看见一家人笑意满满地模样,这幅画面更加衬托的安然两人狼狈,仿佛连周围的一切生物都在默默嘲笑他们。 徐磊这模样看起来是没有心情再玩小去了,安然从旁边的棉花糖摊位里给徐磊买了棉花糖给他。 他虽然没哭了,但是眼睛看着又红又肿,怎么也不愿意再笑一下,安然问道:“小石头,要不要进去玩一会?” 他摇头,无精打采的,有些委屈难过,可怜兮兮的看着安然。 安然心里一酸将他抱在怀里,“小石头,还生气呢?” 他又摇头,这才问道:“爸爸晚上会回来给我唱生日歌吗?” 安然点头,“会的。” “那如果他晚上回来,我就原谅他。”他还有些生气,傲娇的说。 安然笑着亲了亲他脸颊,“好,儿子真懂事。” 安然给宋怀亮打了电话,没一会他便赶了过来,车子停在路边,他下车后礼貌的对安然说:“嫂子,快上车吧。” 安然点头,抱着徐磊上了车,徐磊哭累了,靠在安然的怀里睡了过去,下车后,安然想了想问道:“最近公司忙吗?” 宋怀亮没怀疑什么,回答说:“不忙啊,最近一个项目刚完成,很清闲。” 安然脸色有些不好,却到底没说什么,“谢谢你送我回来,麻烦你了。” “应该的,那我先回去了。”宋怀亮与她告别。 “好,拜拜。”安然站在路边对他挥手再见。 —— 徐易远一路驱车赶到了医院,问过护士后,到了指定楼层,孙若愚还在手术中,过了一会,手术结束,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对等候在外面的徐易远问道:“你是病人家属吗?” 他点头,“她怎么样?” “车祸不是很严重,但是她的右手骨折,恐怕以后都不能用力。” 徐易远深吸口气,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应该的。” 徐易远坐在走廊的公共座椅上,心头涌起了一股烦躁,他有几分想要抽烟,他去一楼缴了费,然后拿了药回来,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告诉孙若愚这件事情,告诉她,她可能永远都不能再拉大提琴了。 徐易远并没有多么喜欢音乐,对乐器更加不在行,可是以前孙若馨喜欢,两人恋爱的时候,他听孙若馨提起过,她的母亲是一名大提琴手,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去世了,所以她从小便梦想成为一名大提琴手,她家庭条件不好,从小寄住在亲戚家里,好在一直以来学习成绩优异,大学的时候更是全额奖学金。 不过她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大提琴,每次练习只能用学校的公共乐器,后来两人恋爱后,徐易远省吃俭用了两个月才凑钱买了大提琴送给她,那时候徐易远每个月的零花钱并不多,他的父亲对他管教甚严,完全遵循了男儿穷养的道理,所以买大提琴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时候她用那把新的大提琴,对他独奏一曲,在空旷的练习室里,他们抱在一起,深深的、热情的拥吻。 或许那是他这一生做过最激情的事情,他知道这辈子他都永远不会为第二个人做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过了那个年龄,那个可以因为爱而奋不顾身做任何事情的年龄。 而今,斯人已逝,人事已非。 徐易远仍旧记得孙若馨留给自己的那封信,那上面只有几个字: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没有眷恋,没有不舍,甚至不曾对他留下关于两人的只言片语,她带着这一切走了,毫无留恋,姿态决绝。 徐易远揉了揉疲惫的眼眶,他起身,走到病房门前,终于下定决心推开门。 孙若愚已经醒了,只是浑身都疼,动弹不得,看到徐易远进来,转了转眼珠,徐易远问道:“怎么会出车祸?” 她嘶哑着嗓子,语气懊恼,“我也不知道,都怪我自己开车不小心。” 徐易远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抿嘴说道:“你最近好好养伤,我会找个护工照顾你。” 她沉默着点了点头,徐易远看了看她,最终没说什么,孙若愚与她姐姐长的十分相像,时常徐易远就这样看着她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孙若馨出来,这就好像自我折磨,所以他并不喜欢跟孙若愚待在一起。 但事实上他们性格相差很大,孙若馨是外柔内刚,骄傲坚韧,而孙若愚就好像脆弱的精美瓷器,让人狠不下心说句重话。 而且如果告诉她,她以后可能不能再拉大提琴了,他不知道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承受的了,索性最后也没说出口,只能想着,或许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孙若愚全身都有些疼,后来徐易远找了护士过来喂孙若愚吃饭,徐易远就坐在沙发上,等她吃过饭以后,徐易远说道:“明天我让护工过来陪你,不过今晚你要一个人,如果有事就按铃叫护士过来。” 她点头道谢,不好意思的请求他,“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徐大哥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 徐易远想了想最终点头说好,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第四十七章 徐易远走出医院的大门后,天色已经很黑了,天空下着蒙蒙细雨,路边湿滑,寒风迎面袭来,他突然想起了七年前,他与顾安然结婚的时候。 原本提前定好的日子,结果到婚礼那日,天气阴沉沉的,就好像他的心情一样,无甚期待,死气沉沉,但是婚礼照旧。 那天到场的每个人都对他说恭喜,他都礼貌的说谢谢,婚礼下来,他只觉疲惫不堪,无聊公式化的仪式流程,他感觉自己仿佛上了发条的钟表,机械的按照提示向前走,当他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他心底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认命感,他告诉自己,就这样吧,就这样过一辈子吧,忘掉那些过去,从此以后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许多人敬他酒,他基本都是来者不拒,喝的很醉很荒唐,最后还是父亲制止了他,找人将他送回房间。 徐易远开着车赶回家,因为下雨天的缘故路上车辆速度都很慢,车辆缓缓在车流里穿行。 在行驶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遇上堵车,排成长长的一条龙,车灯闪烁,不时有等的不耐烦的司机按了鸣笛。 徐易远熄了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说道:“前面出车祸了,估计还要等会。” 徐易远从包里摸出手机,有两条短信和一条未接来电,电话是顾安然打的电话,其中一条短信是宋怀亮发的,“大哥,我已经将嫂子们送回家了。” 发信时间是五小时之前。 而另外一条则是运营商发的优惠活动短信,他点了删除返回桌面,时间已经显示晚上十点过,他想着给顾安然回个电话,手机已经没电了,闪了两下便自动关机了,徐易远心底那股一直压抑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他从储物格里摸出一包香烟点燃,开了窗,有雨点飘了进来,他甚少吸烟,因为在家里有孩子的原因,他从来不会在家里放香烟,最多就是应酬的时候迫于无奈才会吸烟。 才结婚那会,他抽烟抽的凶,不过是在外面的时候,顾安然向来鼻子灵敏,一下就闻到了,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劝他少吸烟,到了后来也不管他了,而安然怀孕后,他便下意识的戒烟。 开始的时候他们相处挺好的,她体贴温柔,承担了家里家务,虽然一开始她厨艺比徐易远的还烂,可是后来竟然也能做出几道精致像样的菜出来。 后来慢慢的,他们不怎么交流,他的工作开始忙了起来,每天他回家时她已经睡着,而等她醒来的时候,他早已离开了。 有时候他有没有回家或许她也不甚清楚,又或者是知道了也不过问,他们之间变得渐渐如同一滩死水,怎么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徐易远看着窗外的夜空,零星的雨点飘落在他脸上,夜空很黑,不见一颗星星,可是城市里的灯火通明,即使是再暗的夜,也不会显得黑暗。 他不喜欢回忆过去,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几乎下意识的不去想起那些往事,他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自己疲惫不堪的生活,维持着他那表面平和,内里千疮百孔的婚姻。 —— 而别墅里,顾安然抱着徐磊躺在沙发上,徐磊还因为白天的事情,现在情绪不是很好,他吃过妈妈给他煮的长寿面,现在等着爸爸回来唱生日歌,可是等了许久他都还没回来。 他闷闷不乐的抱着安然,低声问道:“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顾安然只能强作笑脸安慰他,“放心吧,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我已经跟他说好了。” 顾安然起身又给徐易远打电话,电话那边的女声提醒她,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安然咬唇,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其实平时她都尽量的不会去打扰他,她害怕听到他说拒绝的话出来,而很多事情,她都能自己搞定的,只是现在,他连提前回家陪徐磊过个生日都没时间了。 徐磊有些累了,他刚才又哭了一会,现在眼睛模糊,靠着妈妈的怀抱里,忍不住睡了过去。 不过即使睡着了也没有显得很安稳,皱着小眉头,五官揪在一起,安然心底一痛,她轻声吻了吻徐磊的脸颊。 胸腔里忍不住的一片酸涩,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徐磊。 徐磊紧紧的握着她的衣袖,顾安然一直抱着他,许久,听到他轻声叫道:“爸爸。” 虽然他平时说多少遍不喜欢爸爸,讨厌爸爸,但是内心底里却还是喜欢爸爸的,想要爸爸陪着自己。 安然敛眉,她起身将徐磊抱了起来,虽然徐磊现在已经重了很多,但是母亲的力量总是会随着孩子增长而增长的。 她将徐磊抱进房间里,将棉被给他盖上,看着他沉睡的面容,顾安然吻了吻他,轻声说道:“小石头,对不起。”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对不起什么,对不起因为她的原因,害的徐易远不喜欢他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徐易远怎么想的,她现在真的不在乎,她只要自己好好照顾徐磊就好了。 直到徐磊彻底睡着,安然听到客厅里的时钟响了一下,新的一天来临。 她从徐磊房间出来,锁了门,她心底只觉得十分烦躁,她有几分想要喝酒,而她向来是很少喝酒的,她不胜酒力,喝不了三杯便会觉得头晕目眩,脑袋昏沉,而喝醉酒又觉得十分难受,头疼难耐。 只是现在,她想要醉一场,她想要忘掉这刻的烦恼,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就好。 她从厨房里随便拿出一瓶红酒,她对于酒没有研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她最多会在做菜的时候用到酒,或许是别人送给徐易远的吧?他经常会有很多生意场上的朋友,总会给他送很多东西。 她在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酒,豪气的一口饮掉,没有丝毫讲究,她歪着脑袋趴在桌面上,在昏暗的灯光下,酒水闪着水光,而她的眼底,有越来越多的水雾聚拢,最终有水光从她的眼底滑落。 房间里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壁灯亮着,顾安然一杯酒下肚,她提着酒瓶,步伐歪歪斜斜的走到沙发那里,坐下,又开始喝。 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知性优雅的女性模样,今天这样被外人看到大概会大吃一惊吧? 后来酒瓶空了,她怀里抱着酒瓶昏昏欲睡,头疼欲裂,她不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开门声,徐易远开了门,将被雨打湿的大衣脱掉,一股酒味四面八方扑了过来,他皱了皱眉。 换了鞋,走到客厅,便见顾安然坐在沙发上直直的看着他,他被她吓了一跳,问道:“你喝酒了?” 安然没回答他的问题,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问道:“你去哪里了?” 不知道为何,徐易远觉得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尖锐,他皱眉随口回答说:“公司里有点事,所以去忙了。” 顾安然呵笑一声,明显的不相信,“你一个人忙吗?跟谁一起?” 徐易远脸色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顾安然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她并不擅长吵架,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说话便开始无所顾忌。 徐易远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都带刺,他现在疲惫不堪,压根不想与她吵架,他冷冷的看着她,“你自己现在去照照镜子,真的很难看。” 他的语气让安然仿佛一盆冰水劈头泼下,心底一片凉意,她崩溃的看着他,“难看?现在觉得我难看了?那你说谁好看,外面的女人吗?” 徐易远脸色更加难看,“顾安然,你喝醉了,我不想与你吵架。” “我没醉。”她思维反应很快,反而比平时快了几分。 “既然没醉,就不要半夜撒泼。”他仍旧那副语气,不冷不热,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 “你也知道是半夜?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在外面女人那里顺便睡了算了,你回来做什么?” 她借酒撒疯,徐易远也有了怒气,“一直揪着这个有意思吗?”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眼睛黑亮,“你做贼心虚,当然不想我说起你这些风流事了,那你不如说说看,徐易远,你到底外面有多少人,也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徐易远已经没了与她交流的,她现在就好像一个疯子,逮着一句话便开始攻击他,他擦过她的肩膀便向里走,顾安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蛮横的拦住他,一只手伸手抓住他的大衣下摆不让他走。 徐易远深吸口气,“你到底想干嘛?难道就因为我晚回来了?我平时不是也有这样吗?” 顾安然就这样看着他,这么多年,他仿佛一点都没变,仍旧英俊不凡,风姿绰约,也依然不喜欢她,几年前才嫁给他的时候,她满心满眼的欢喜,变成如今无止境的自我折磨。 而她心底这些烽火狼烟,波涛汹涌他从来都不在乎,说到底这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独自欢喜,独自忧愁,而他无从知晓,又或者是知晓了也不曾真心在意过。 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她曾经有多爱他,后来这几年过得就有多痛苦。 第四十八章 房间里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壁灯亮着,顾安然一杯酒下肚,她提着酒瓶,步伐歪歪斜斜的走到沙发那里,坐下,又开始喝。 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知性优雅的女性模样,今天这样被外人看到大概会大吃一惊吧? 后来酒瓶空了,她怀里抱着酒瓶昏昏欲睡,头疼欲裂,她不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外面传来了开门声,徐易远开了门,将被雨打湿的大衣脱掉,一股酒味四面八方扑了过来,他皱了皱眉。 换了鞋,走到客厅,便见顾安然坐在沙发上直直的看着他,他被她吓了一跳,问道:“你喝酒了?” 安然没回答他的问题,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问道:“你去哪里了?” 不知道为何,徐易远觉得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尖锐,他皱眉随口回答说:“公司里有点事,所以去忙了。” 顾安然呵笑一声,明显的不相信,“你一个人忙吗?跟谁一起?” 徐易远脸色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顾安然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她并不擅长吵架,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说话便开始无所顾忌。 徐易远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说话都带刺,他现在疲惫不堪,压根不想与她吵架,他冷冷的看着她,“你自己现在去照照镜子,真的很难看。” 他的语气让安然仿佛一盆冰水劈头泼下,心底一片凉意,她崩溃的看着他,“难看?现在觉得我难看了?那你说谁好看,外面的女人吗?” 徐易远脸色更加难看,“顾安然,你喝醉了,我不想与你吵架。” “我没醉。”她思维反应很快,反而比平时快了几分。 “既然没醉,就不要半夜撒泼。”他仍旧那副语气,不冷不热,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 “你也知道是半夜?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在外面女人那里顺便睡了算了,你回来做什么?” 她借酒撒疯,徐易远也有了怒气,“一直揪着这个有意思吗?”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眼睛黑亮,“你做贼心虚,当然不想我说起你这些风流事了,那你不如说说看,徐易远,你到底外面有多少人,也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徐易远已经没了与她交流的,她现在就好像一个疯子,逮着一句话便开始攻击他,他擦过她的肩膀便向里走,顾安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蛮横的拦住他,一只手伸手抓住他的大衣下摆不让他走。 徐易远深吸口气,“你到底想干嘛?难道就因为我晚回来了?我平时不是也有这样吗?” 顾安然就这样看着他,这么多年,他仿佛一点都没变,仍旧英俊不凡,风姿绰约,也依然不喜欢她,几年前才嫁给他的时候,她满心满眼的欢喜,变成如今无止境的自我折磨。 而她心底这些烽火狼烟,波涛汹涌他从来都不在乎,说到底这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独自欢喜,独自忧愁,而他无从知晓,又或者是知晓了也不曾真心在意过。 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她曾经有多爱他,后来这几年过得就有多痛苦。 她突然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几个小时前,徐磊他一直等你回来?可是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他生日你难道不知道早点回来吗?你有那么忙吗?还是别的任何人都比得上他重要?” 徐易远心头有些烦躁,顾安然质问他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被人当面拆穿的难堪,他深吸口气,“我已经说过我有事忙了,回来的时候遇到车祸堵车,所以回来晚了。”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车祸了?”她的语气满是质疑,强势的咄咄逼人,“你忙,你每天都忙?公司有事?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觉得我好骗?” 徐易远恼怒,拔高了语气,“随便你怎么想?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每次总是这样,明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却总是轻描淡写,高高挂起,冷眼旁观,看着她一个人悲伤压抑崩溃,这一切都影响不到他丝毫。 “你不想吵架,却总是有本事将人逼疯。” 他冷冷一笑,“谢谢夸奖。” 顾安然尖叫一声,指着门口的方向对他说:“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徐易远冷着脸看她一眼,几乎没有停留,冷冷转身,擦着她肩膀就走,很快传来开门声以及更大的关门声,接着空旷的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安然只觉浑身力气被瞬间抽掉,整个身体再也支撑不起,瞬间瘫软在地板上,她埋着头,将自己蜷缩成婴儿在母体的形状,肩膀轻轻颤抖着,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滑落。 哭声哀戚,低沉而压抑。 —— 顾安然整夜未睡,直到早上清晨四点过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即使睡着也不是很安稳,一直重复着许多荒唐怪诞的噩梦,当她再次醒来,宿醉后的脑袋疼痛难忍,满屋酒味还未完全飘散,满室狼藉,她将垃圾收好,接着去浴室洗漱。 镜子里倒映出一个满脸憔悴的女人,嘴唇开裂,眼睛又红又肿,脸色十分差劲,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将自己弄成一个泼妇的形象,难怪徐易远说难看呢,这副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厌恶透顶。 她洗脸后,眼睛仍旧有些不舒服,嗓子十分难受,开口说话都觉疼,昨晚一晚在沙发上过了一夜,此刻腰酸背痛,再加之精神不好,便感觉整个人都说不出的难受。 她去徐磊房间叫他起床,好不容易将他弄了起来,最后自己在梳妆台前化妆,她皮肤一直不错,每天只简单护肤,只是今天的模样太难看了,她不愿意看到自己这样。 昨晚徐易远摔门离开后,她一直哭到睡着,此刻眼睛红肿。 顾安然化完妆以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几分陌生,浓浓的妆容,仿佛带着一张面具,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早晨八点半,她准时出门,送徐磊去学校,冬日的早晨,路上行人匆匆,安然小心翼翼的开车过去。 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空气带着几分湿气,到了学校后,安然叮嘱了一番徐磊,然后便离开了。 有雨点飘到她的脸上,学校两边道路一排的梧桐树,有几片焦黄的梧桐叶洋洋洒洒的从树梢飘落。 安然缓慢的走着,从学校出来后,便上车离开,最后将车开到附近的商场里,她平时一个人时做的最多的便是购物。 她有一张额度非常大的信用卡,每个月她都会买些大大小小的东西,不过都不是什么奢侈品,所以开支也不算很大。 她从未开口管徐易远要过钱,因为他每个月往她卡里打的钱便足够她肆意挥霍了,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没有亏待她,所以向来出手都很大方。 似乎这场婚姻在他心中就是一场交易,而他很好的充当着商人的角色,不动心。 早晨宋怀亮提前了半小时到公司,他之前的工作还有一点没处理好,早上开会需要用到,他过来的时候,整栋楼都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结果到了公司发现徐易远竟然比他还早。 他揉着眼眶,有些狼狈的从办公室里间出来,原本这个办公室很大,不过被徐易远后来割成两间,里间改作了临时休息室。 徐易远这模样便看的出来昨夜没回家,身上衣服褶皱明显,胡子拉碴,眼底也带着几分憔悴,他洗了把脸,让脑袋清醒几分,也不知道为何,脑袋嗡嗡直响,一直隐隐作痛。 宋怀亮用水杯给他接了杯温水,关切的问道:“大哥,你昨晚没回家?” 徐易远没否认,他头有些疼,揉了揉眼框,又累又倦,连说话都觉十分费力。 他埋头在办公桌上,嘶哑着声音说道:“待会你找家政帮我把西区的那套房收拾一下。” 宋怀亮点点头,不免疑惑,“你要去住吗?” 徐易远点头,“离公司近一些。” 宋怀亮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跟嫂子吵架了?” 徐易远本来就非常烦躁,想到这件事更加烦躁了,他确实没有精力去与她吵架,可是也不知道她昨晚到底哪根筋不对,一直揪着他撒泼。 他也不是没有晚回过家,却也从没碰见她这样大吵大闹的,他一直以为她已经默许了两人这种相处方式。 此刻,他一想到这些头便更疼了。 徐易远此刻这表情已经说明了这点了,他紧皱着眉头,懊恼的说道:“别提了。” 宋怀亮又说道:“这么多年了,孩子都有了,还吵什么?” 第四十九章 陈延舟原本看着静宜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他颓然的低着头,许久缓缓的说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又能改变什么吗?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了,难道说句对不起就能当做一切没发生过吗? 然而除了说对不起,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静宜吸了口气,“你的道歉我已经收到。”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不闪不避,“其实我不恨你,陈延舟,只是跟你在一起太累了,我不想再坚持下去。” 陈延舟目光哀戚的看着她,喉间仿佛被人紧紧扼住,他想要反驳,然后连反驳的勇气都显得那么无力。 他无力的低垂着头,一动不动,静宜对他说道:“回去吧,灿灿一个人在家里,她醒了会害怕。” 陈延舟点了点头,可是身体却仍旧站着不动,静宜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说话,陈延舟许久才哑着嗓子问道:“你是多久知道的?” 多久知道他出轨的?这个问题就好像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巨头,每日都让他难以安眠,想到心底就难受一次。 “你想知道?” 陈延舟点头。 静宜自嘲的笑了一下,“如果我说一开始就知道呢?” 陈延舟心底一慌,喉间仿佛一股腥甜。 “我们真的就这样了吗?” 静宜点头。 陈延舟又问道:“你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她又点头。 陈延舟彻底慌了,他完全不敢去想象这样的事情的发生,一想到便觉怎么也没办法去容忍,他仿佛一个孩子般,执拗的拉着她的手,“我不准,静宜,我不准你跟别人在一起。” 静宜哭笑不得,“陈延舟,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或者你跟别的女人结婚都是自由的。” 他眼底一片血红,“不会有别的女人。” 静宜不愿意再与他纠缠,她开了门,从地上捡起购物袋,“你早点回去吧,如果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没有必要,陈延舟,即然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就没有想过回头。” 她的这句话,彻底让陈延舟情绪濒临到了某个临界点,他呆立在原地,看着静宜开门,随后关门,一墙之隔,将他挡在门外。 他颓然的站在原地,心底思绪纷杂,最后脑袋里仿佛某个惊雷劈中,只能想到静宜的那句一开始就知道。 他因为这句话,心底更觉疼痛不堪。 他想到过去的那段荒唐时光,他迷失在那样的男女游戏之中,甚至有过沾沾自喜的想法,他以为自己将一切都处理的□□无缝,毫无破绽,他可以继续维持着他的家庭,却仍旧能在外如鱼得水。 他们圈子里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老婆嘛不一定要多喜欢,娶回家看着顺眼就好了,重点是不能管东管西,成功男人的标志之一就是老婆情人两不误。 可是如今看来,当初的他简直是自负过头,自私又无耻,却还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般得意忘形,却不知道静宜早已经知道,而他不敢去想象,那时候的她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什么都晚了。 —— 陈延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未撑伞,细密的雨点打湿了他的发丝,濡湿了衣服。 第二天起来后,陈延舟的头更疼了,大概是昨晚淋了雨的原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灿灿见他发烧,因此难得规矩没闹腾,两人在家里待了一天,途中静宜打来电话,跟灿灿聊了一会天。 灿灿心情好了许多,挂断电话以后自己坐在地毯上完积木,陈延舟昏昏沉沉的过来跟她一起玩。 陈延舟心浮气躁的,总是时常将灿灿好不容易堆高的积木给弄垮了,她不乐意了,嫌弃的看着他,“爸爸,你不要动我的东西。” 陈延舟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静宜离开他了,现在连女儿都嫌弃他。 灿灿一板一眼的看着他,“爸爸,下面要堆齐才不容易倒。” 陈延舟点头,“小孩子懂得挺多嘛。” 灿灿哼了一声,又认真的看着他,“爸爸,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陈延舟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女儿说这个话题,这段时间里,灿灿似乎都在逃避这个话题,而今却又主动开口问他了。 陈延舟顿了顿看着她,灿灿扑扇着睫毛,眼眸黑亮,“爸爸做了错事,所以妈妈生气了。” 灿灿又问,“爸爸做了什么错事?很严重吗?” 陈延舟点头,“很严重,大概她会永远生我气。” 灿灿同情的点了点头,又安慰他,“妈妈很心软的,爸爸你做了错事就跟妈妈道歉,妈妈心软就会原谅你了。” 陈延舟苦笑一声,若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爸爸做了错事,灿灿会原谅爸爸吗?” 灿灿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点头,“会。” 陈延舟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阴霾的心情终于好转了许多,“为什么?” “因为爸爸会买礼物,给我编头发,送我去学校,还会给我钱,还会抱我,背我,我做噩梦了爸爸还会哄我睡觉,给我讲睡前故事。” 灿灿扳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数着,陈延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爸爸没白疼你。” 灿灿转念一想,又扁着嘴,“可是爸爸你做错事了,妈妈和你离婚,我就不那么喜欢你了。” 陈延舟心头无比郁猝,难过的问,“灿灿也生气了吗?” 灿灿转着眼睛,“如果爸爸你能让妈妈不生气了,我就不生气了。” —— 静宜最近几日异常忙碌,期间她回家去看过灿灿几次,虽然女儿仍旧对于他们离婚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却也能慢慢接受了这件事情,开始接受他们分开住,不能每一天都见到妈妈,也不能再看到爸爸妈妈在一起了。 这天下班后,静宜接到崔然的电话,让她帮忙代替她去相亲,静宜无比郁闷,“你不知道自己去吗?” “我今天真太忙了,去不了,静宜摆脱摆脱了。” 静宜无语,“你不想去就直接推掉好了,干嘛还要让我代替你去。” “据说这次是我姑妈千挑万选的,人老人家一片好心,我也不能辜负了是吧?去吧去吧,你就当是去认识一个朋友,又没让你代替我结婚。” 崔然磨了她半天,静宜总算是同意了,末了崔然又发誓等发工资了请她吃饭,静宜没好气,“我稀奇。” 崔然开玩笑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离婚了应该拿了不少赡养费吧?” 静宜更加没好气,直接挂了电话。 其实确实如此,那天她查自己□□账目的时候,被后面一串的零给吓到了,又时常惶恐,害怕被人给抢劫。 静宜下班后便按照崔然给的地址直接过去了,约的地方是一个很雅致的茶餐厅,静宜上了二楼,对方还未来,她在座位上无聊的坐了一会,又目睹了与她相隔不远距离的一对年轻男女吵架离开。 大概过了十分钟,终于听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站在她对面,“静宜?” 静宜仓皇失措抬头,便见江凌亦正站在自己对面,她茫然的看着他,江凌亦冲她一笑,“你是来相亲的?” 静宜有些尴尬,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代我朋友过来的。” 他坐在他对面,嘴角抿着笑,“是吗?那真巧,我也是。” 静宜惊愕不已,“莫非今天是我们俩相亲?” 江凌亦点头。 这乌龙闹的静宜也忍不住满头黑线,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静宜还是第一次过来相亲,因此也不知道别的相亲男女是怎样进行话题,而且两人又认识,这更加让她觉得尴尬。 江凌亦叫了服务生点了餐,他歉疚的解释说:“今天下班后开了个会所以来迟了,不好意思。” 静宜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她也只是受人之托,原本也是打算等到十分钟的时候就离开,没料到他竟然过来了。 江凌亦笑着看她,“离婚后觉得怎么样?” 静宜点头,“还好,除了有些不习惯,其余都很好。” 他挑眉看她,静宜又解释说:“又觉得轻松了很多。” “一个人所以觉得轻松吗?” 静宜迷茫了一下,“不知道,可能吧。” 江凌亦直直的看着她,“离婚后有什么打算呢?” 静宜迷惘的看着他。 江凌亦抿嘴,认真的说:“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第五十章 静宜回到家以后便接到了崔然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笑着问她,“今晚相亲怎么样?” 提起这回事静宜便觉得尴尬极了,她非常没好气的对崔然说:“以后你这些活动请不要再叫我参加。” 崔然一听乐了,无比同情的问道:“怎么遇到极品了?” 崔然作为一名大龄剩女,相亲次数多的跟流水班似的,这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然也会遇到不少的奇葩。 比如说抠门的令人发指的,又或者自己条件不好还要处女的,又或者不是想要找老婆实际是想要找个保姆的等等数不胜数。 静宜时常听崔然唠叨,不由开始同情她,她大概是以为自己今天也是遇到这样的奇葩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去解释了,挂断电话后,静宜去卫生间里洗了澡。 方才在餐厅的时候,当江凌亦问完这句话的时候,静宜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不是没想过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只是她遇不到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人,可是后来一想陈延舟也算不上那个合适的人,她心底便更加难过了。 她可以与不合适的陈延舟在一起,却没办法再与一个或许合适的江凌亦开始。 这样一想,静宜便非常的烦躁,她将换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洗好脱水,做好一切以后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静宜精神不是很好,还有些轻微咳嗽,中午吃饭后回到座位,便见座位上放着一盒感冒颗粒。 苏浅语神秘兮兮的过来对静宜说道:“江部长放的。” 静宜愣了下,苏浅语又说道:“静宜姐,部长应该是在追你吧?” 静宜连忙板着脸开玩笑,“别胡说八道,你不是说部长是咱们公司的男神吗?我可不敢引起众愤。” 苏浅语切了一声,“就是那个徐海琳整天弄的跟花蝴蝶似的在部长眼前转,也没见部长多看她两眼。” 这苏浅语到底年纪小,说话不经过大脑,静宜看了看四周笑着对她说:“小心被人听到了。” 苏浅语扁了扁嘴,共事这么长时间,静宜对她也算了解,看的出来家境优渥,却又不娇生惯养,性格很讨人喜欢。 静宜故意开她玩笑,“我发现你自从谈恋爱以后,整个人都面带春光。” 苏浅语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静宜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现在还是对他考察着呢,他以前做对不起我的事,才没那么简单就算了。” 静宜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你之前不是说绝对不原谅他吗?” 苏浅语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以前觉得绝对不能原谅,过了这么多年又觉得,其实人与人之间都是一个相互的,这个世界不是简单的黑与白,不能将人简单的区分为好人与坏人,没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又或者说不能因为他做过错事就将他归类为坏人。” 静宜沉思了几秒,没再说什么,晚上下班的时候,静宜与苏浅语一起下楼,宋兆东现在是二十四孝好男友,正在写字楼下等着苏浅语。 苏浅语说送她回去,被静宜婉拒了,最后宋兆东又单独对她说:“陈延舟今天在办公室晕倒了。” 静宜看着他笑着说:“苦肉计用一次就够了。” 宋兆东算是明白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不免为陈延舟叫屈,“我是说真的。” 静宜说:“跟我没关系。” 回到家以后,静宜跟往常一样吃饭洗澡,又因为太无聊了,所以逛论坛灌水,她打开许久不用的知乎,上面有很多提示消息。 静宜偶尔会需要去里面查找资料注册的账号,平时无聊了也喜欢去里面逛会打发时间。 她一一点开提示消息,有人骂她忍者神龟,有人夸她挽救了自己婚姻,还有人让她传授经验,应该如何继续相处下去。 她曾经回答过一个问题,“知道老公出轨后,你是选择原谅还是离婚?” 这个问题是她一年前匿名回答的,她当时说的是: 从开始猜测到他出轨以后,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悲伤难过又濒临崩溃,那段时间里,每晚一个人失眠,或许有我自己的原因,我在一开始察觉到问题的时候,不是选择去面对,而是懦弱的选择逃离,因此一逃再逃。 而当我下定决心决定离开的时候,我的女儿在这时候突然来临,女儿的到来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无论他是怎么想的,又或者是仅仅因为女儿,他选择了回归。 我从未公开与他讨论过这个话题,如果可以,我愿意选择一辈子不去提起,原谅他过去的错误,只是我曾经对于他的爱,已经变成了脆弱不堪一击的怀疑,我不知道我会再忍多久。 静宜笑了一下,她点进去,点了修改,在这个答案最后又添了一句,已经离婚,谢谢关照。 不一会又有手机提示音响起,静宜都未去看,她丢掉手机躺在了床上。 她又想起了宋兆东说的话,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随后一想,这或许又是他的一个无聊的苦肉计,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如果还相信的话,那就真的是蠢的无可救药了。 静宜这样想着便准备睡觉,可是脑袋里始终有事怎么也没办法入眠,最后她痛苦的叫了一声“要命”爬了起来,又开始给灿灿打电话。 静宜小声问灿灿,“宝贝,你睡觉了吗?” 灿灿奶声奶气的说:“还没有,妈妈你呢?” 静宜看了看时间,柔声对女儿说:“已经不早了,灿灿早点睡觉哦。” “好的,妈妈也是。” “嗯,你爸爸呢?” “爸爸说他晚上有事,晚点回来。” 静宜点头,又嘱咐了女儿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她心底愈发肯定了宋兆东就是故意开自己玩笑,她要是再跟从前一样,听到这消息就激动的跑去看他,才真的是惹人笑话了。 静宜挂断电话后,终于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宋兆东去医院看陈延舟,陈延舟在办公室里突然晕倒了可将下面的员工吓坏了,连忙送他去医院。 宋兆东骂他,“我说你都快烧到四十度了,还不忘工作,你也真是拼了,难道离婚的男人都这样寄情工作吗?” 陈延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来看我笑话的,出门左转,慢走不送。” 宋兆东啧啧两声,“我说你都这样了,也不让静宜过来看你一眼吗?” 陈延舟垂眸,他翻文件的手顿了顿,“不想让她担心。” 宋兆东忍不住奚落起他,“你是不想人家担心,人家啊可不担心了,就算是知道了也表示绝对不会来看你。” 陈延舟脸色有些冷,“你告诉她了?” 宋兆东点头说:“对啊,我昨天去接浅语的时候碰到她了,就顺便告诉她了。” 陈延舟又问,“她说什么?” 宋兆东又同情起他了,“她说,跟她没关系。” 陈延舟自嘲的笑了一下,“她真的这么说?” 宋兆东点头,“我难不成骗你呢,我说哥们你也别迁就她了,我看她除了那张脸好看点,还有什么好的,兄弟你什么没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陈延舟冷着脸看他,“也不知道是谁,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对人家念念不忘的,现在好了,人一回来,就被你这头猪给拱了。” 宋兆东被他说的脸色又青又红的,别扭的说道:“我可没有念念不忘,小爷我什么女人没见过啊?” 陈延舟无语,“我刚才录音了,待会我会记得发给苏浅语。” 宋兆东终于忍不住骂人了,“哥们,你可不能这样对我啊,我这大好姻缘你可不能给我搅黄了。” 陈延舟哼了一声,“那你就不应该在我面前炫耀。” 宋兆东无辜,转念又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对他说:“我听浅语说,他们那个江部长最近啊追静怡追的可凶了,说不定两人已经暗度陈仓了。” 他用两只手对了对,陈延舟终于忍无可忍,拿起手里的文件夹便砸了过去,好在宋兆东闪的很快,末了委屈的叫道:“陈延舟,你不是人,我好心给你说情报,你竟然恩将仇报。” 陈延舟冷冷回他,“滚。” 宋兆东离开后,陈延舟只感觉坐立难安,他突然发现他心底一直害怕担心的事情似乎正在一件件的成为现实,而他总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即使是离婚后,他也不觉得他们真的到了无可挽留的地步,他甚至想,或许等静宜不生气了,他们就能和好了。 可是如今他终于害怕起来,他一方面希望静宜能忘掉过去的不愉快,以后他们重新开始,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静宜彻底忘掉过去的一切,跟别的人重新开始。 那么到时候,他应该怎么办呢?他丝毫不敢去想象,这样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了。 第五十一章 周末的时候是灿灿的生日,静宜提前几天给灿灿准备礼物,她周五晚上给灿灿打电话,约好去哪里玩,结果灿灿商量的对她说:“妈妈,我们就在家里就好了。” 静宜愣了愣还是点头同意了,她虽然这几天都在网上查询可以带孩子去玩的地方,不过灿灿这样说,她也没办法再说其他的。 静宜周六的时候去公司加了一会班,因为有事情没处理完,她正对着电脑报告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静宜。” 静宜受到惊吓,连忙抬起头,便见江凌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还因为前几天的事情有些尴尬,笑着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江凌亦挑眉回答,“我昨天有东西落在办公室,过来拿下。” 静宜点了点头,一会江凌亦问她是否要离开了,静宜看了看自己已经写完的报告,虽然她是准备离开了,可是又想到前两天的事情还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没想到江凌亦直接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最近是在躲我吗?” 静宜脸色涨红,她连忙摇头否认,“没有。” 江凌亦蹙眉,“我那天说的话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静宜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江凌亦心底却是了然,“你现在是单身,如果我真的想追求你,难道也不可以吗?” 静宜看着他,思考了几秒才回答,“我离过婚,没那么好,你没必要。” 江凌亦将她的座位转了半圈,让她直面自己,“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没那么好,你离婚是他的损失,不是你的损失。” 每个女人都喜欢听奉承话,静宜也不例外,只是她不是一个活在梦幻里的小姑娘,有些话听听就罢了,现实需要面对的事情要比想象的多得多。 江凌亦打量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还是说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复婚?” 静宜被他戳中了心中隐秘的痛点,她脸色涨红,反驳道:“怎么可能。” 江凌亦静静的看着她,“那是为什么?” 静宜深吸口气,“我只是觉得我刚离婚,这样唐突的接受另一份感情,不太认真。” 江凌亦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是应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才能忘记上一段感情吗?” 静宜被他说的无话反驳,又想到两人已经这么多年没见,她自认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对方这么多年都还能念念不忘。 她斟酌一番,“为什么是我呢?你应该有很多选择的?” 江凌亦笑,“其实这些年我也交过几个女朋友,不过静宜,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想起你,你要说我是心有不甘或者是别的都好,但是不可否认我没忘记过你。” 静宜低着头扑扇着眼睛,她过了一会才回答说:“我会好好考虑。” 她说的语气非常认真,江凌亦笑了起来,他知道她说的考虑已经是等同于同意的意思了,静宜向来是个很认真的人,若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她便会直接拒绝,江凌亦起身,摸了摸她脑袋,“一起去吃饭吧?” 静宜点头,她关掉电脑,拿了包跟着江凌亦出去。 江凌亦开车带着静宜去了一家中餐厅,落座后,江凌亦让静宜点菜,静宜随口对服务员说了几样招牌菜。 点完菜后,江凌亦诧异的看着她说道:“看来你对这里挺熟啊?” 静宜愣了愣,这个商场三楼有个儿童游乐场,因此以前陈延舟会时常带着灿灿过来玩,而她也会时常跟着。 想到这里,她抿嘴笑了笑,“以前来过几次。” 江凌亦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他是一个看起来很儒雅英俊的男人,他又问静宜,“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明天灿灿生日,我答应陪她一起过生日。” 江凌亦点了点头,心底又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有时候两个人之间如果有了孩子的纠葛,便怎么也没办法真正的摘除干净。 “你呢明天打算做什么?” “明天可能回趟深圳。” 随后他们点的菜便依次上桌了,吃到中途的时候,静宜余光一挑,便见到包厢里出来的几个男人里,陈延舟也置身其中。 其实陈延舟真的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往那里一站便让人觉得不能忽视的男人,他显然也看到了静宜,却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 江凌亦问静宜,“陈师兄。” 静宜低头夹菜,仿若没听到,“这个酸菜鱼味道不错。” 江凌亦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两人正说着,陈延舟已经走了过来,他脸色平静,仿佛直接无视了江凌亦,笑着对静宜说:“明天几点过来,需要我来接你吗?” 静宜脸色带着几分冷,“不用,上午十点到。” 他点了点头,姿态优雅的告辞,“好,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静宜没回他,陈延舟便已经随着几个男人一路出了餐厅。 等吃完饭后,江凌亦结账才知道陈延舟方才已经将他们这桌已经结账了,江凌亦脸色复杂,静宜说道:“我明天把钱还他。” 这样一说,江凌亦更加憋屈,本来是想请静宜吃饭的,如今陈延舟结账了,倒显得他是被请的那个。 江凌亦送静宜到小区外,静宜下车后与江凌亦告别,他笑着对她说:“下周一见。” 静宜点头,对他招手说再见,她立在原地,看着江凌亦的车远去,这才收回视线。 耳边传来男人略带嘲讽的声音,“这么不舍得,不如让他留下来算了。” 静宜立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陈延舟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五官隐匿在夜色中,显得十分深沉,显然,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 “跟你有关系吗?就算是我留任何人也不是不可以。” 陈延舟被她激怒了,“叶静宜。” 静宜就这样无所畏惧的看着他,“陈延舟我无论做什么都比你要好,你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需要我提醒你吗?” 陈延舟脸色发白,静宜已经转身就走了,她又在心底暗想,还好她那天没急匆匆的跑去看他,不然真是闹笑话了,看他今天还能跟人应酬吃饭,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任何大碍。 这样一想,静宜越发肯定了自己那天的做法无比正确。 静宜直接上了楼,也没回头看他,后来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下面,浓墨般的黑色,她拉上窗帘,心底烦躁不堪,上床后拿着一本书看,最后又实在烦躁,索性拉上被子埋着头就睡觉。 第二天大早醒来,静宜换了衣服,收拾了一番自己便打车过去。 恰逢遇到了堵车,静宜心底烦躁,拿出手机刷了一阵微博,一会见到周梦瑶给她发了简讯,说想见她一面。 静宜想了想回复说今天没空。 对方也没追问,到了别墅后,静宜开了门,灿灿早已经醒了,已经换好了衣服,她得意的对静宜说:“妈妈,这是爸爸给我买的,好看吗?” 静宜点头说好看,她用梳子给女儿梳好了头,陈延舟还未起床,灿灿同情的说:“爸爸昨晚很晚才回来。” 静宜点了点她脑袋,“你最近是不是没按时睡觉?” 灿灿摇头,“没有啊,我睡的可早了,不过中途醒了。” 静宜给女儿买了一本漫画书,灿灿有些不开心的说:“妈妈,这本书我已经有了。” 静宜懊恼不已,她自责的抱着灿灿说:“对不起,妈妈不好,下次重新给你补上。” 灿灿的很多东西都是陈延舟准备的,有时候连静宜都不是很清楚,她都有哪些东西了,不过好在灿灿并不表现的太难过,过了一会便又笑了起来。 两人在大厅里玩了一会,陈延舟才起床,他衣服还未换,头发也乱糟糟的,灿灿对他打招呼说:“爸爸,妈妈来了。” 陈延舟点了点头,视线在静宜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回了房间,过了没一会,他已经衣冠楚楚的下楼了。 静宜问他,“待会吃什么?” 陈延舟摇头,又问灿灿,灿灿说:“我们去超市买。” 两个大人自然不反驳,因为是灿灿生日的原因,所以静宜也十分的迁就她,在超市里转悠了许久,静宜跟往常一样,买了许多食材,随后一想有戴兰阿姨在,他们应该不至于吃的不舒坦。 回到家后,静宜便进了厨房做饭,陈延舟在外面陪着孩子看动画片,过了没几分钟,灿灿挤眉弄眼的对陈延舟说:“爸爸,你跟妈妈一起去做饭。” 陈延舟心情超级差,“不去。” 灿灿是怒气不争,“爸爸,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错过,难怪妈妈不要你。” 陈延舟哭笑不得,他捏了捏女儿脸蛋,起身去了厨房,陈延舟大男人惯了,说起来他进厨房的机会少之又少,才结婚的时候,静宜几乎将家里的一切家务包了。 静宜余光瞟到他,神色冷淡,“你不用进来,我自己搞定。” 陈延舟被她这样一说,反而不服气了,他走了进来,“那我看着你。” 静宜气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他不动,低声问道:“你真的跟他在一起?” 静宜切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低垂着头,眼睛刺痛,许久她点了点头。 第五十二章 吃饭的时候,陈延舟的脸色一直很臭,即使是灿灿都忍不住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陈延舟说:“没什么。” 静宜沉默不语,她给女儿挑菜,“灿灿生日快乐。” 灿灿吧唧亲了妈妈一口,“谢谢妈妈。” 陈延舟也跟着说:“爸爸也祝灿灿生日快乐。” 灿灿说:“谢谢爸爸。” 陈延舟问,“不应该亲一口吗?” “不想亲,爸爸你没刮胡子,扎人。” 陈延舟无奈,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吃过饭后,静宜在厨房里收拾东西,下午的时间静宜在家里陪灿灿一起玩,等到晚上的时候,陈延舟订了蛋糕送到家里。 晚上陪着一起切过蛋糕,唱了生日歌,灿灿也玩的有些累了,静宜将灿灿抱在怀里,两母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灿灿抱着她的脖子撒娇说:“妈妈,你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静宜愣了愣,轻轻捏了捏女儿脸颊,“好啊。” 灿灿兴奋的吧唧她几口,口水都沾到静宜脸上,她哭笑不得,“有这么高兴吗?” 灿灿点头,“妈妈,我舍不得你,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静宜心底很不是滋味,她摸了摸女儿脑袋,“妈妈也很想你。”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说,要对你说声辛苦了了。” 静宜眼圈泛红,她将女儿搂紧了几分,只有这样抱着女儿的时候,她心底才会有几分踏实感。 晚上静宜与灿灿一起睡觉,灿灿的房间床有点小,因此静宜与灿灿一起睡主卧,陈延舟过去睡客房。 静宜抱着女儿讲了一会话,直到灿灿睡着后,她笑着吻了吻女儿脸颊,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才睡了过去。 陈延舟却是睡的不安稳,他脑袋里乱糟糟的,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糊着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灿灿的哭声。 陈延舟还以为自己做梦,他认真一听,才知道是真的,他彻底惊醒,下了床便跑去敲对面的门。 外面电闪雷鸣,不时有闪电划亮整个房间,房间里黑漆漆一片,陈延舟心底一慌,“静宜开门。” 静宜也看不清楚,别墅里停电了,她都没穿鞋,摸索着去开门,碰倒了架子上的花瓶,脚上大概是踩到了碎玻璃片,疼的她皱紧了眉头。 门打开,陈延舟紧张的看着她,黑夜里,男人的眼睛异常明亮,静宜还来不及说话,陈延舟便一把抱住了她,“没事吧?” 静宜摇头,“灿灿被吓哭了。” 这天气真要命,陈延舟进了房间摸出手电筒,霎时房间里亮了起来,陈延舟将电筒放到桌子上,走过去将灿灿抱在怀里,“灿灿别哭了,爸爸在呢,没事没事啊,乖。” 灿灿脸上还挂着金豆子,刚才雷声太大,屋子里又黑漆漆的,她一害怕就哭了起来,现在被陈延舟抱在怀里,心底又踏实了许多。 等灿灿止住哭声以后,两个人都松了口气,静宜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没穿鞋,脚上疼的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陈延舟这才注意到静宜,他放下灿灿,连忙将静宜拉过去坐下,抬起她脚检查了一番,“你都不知道注意点吗?” 脚底还在流血,其实原本静宜觉得不疼的,可是他一问,她又觉得疼的厉害,她嘶了一声皱紧了眉头。 “你等下,我下去拿医药箱。” 他说完抱着静宜放到床上,对灿灿说道:“灿灿,看好你妈妈。” 灿灿郑重的点头,陈延舟又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亮下了楼,没一分钟便抱着箱子上楼。 他又打电话问了番医生紧急处理措施,被对方骂了一顿后才挂断电话。 等处理完一切后,静宜抱着女儿,灿灿皱着秀气的眉头,关切的问妈妈,“妈妈,疼不疼?” 静宜好笑的看着她,“你乖乖睡觉吧。” 灿灿摸了摸鼻子,她还有些怕怕的,正说着,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接着一个惊雷传来,灿灿吓得躲进了陈延舟的怀里。 “爸爸我害怕。” 陈延舟摸着女儿的脑袋,“别怕,爸爸在身边保护你呢。” 灿灿可怜兮兮的露出大眼睛,“爸爸,我想和你一起睡。” 静宜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办,陈延舟笑着问道:“那你让妈妈去哪里睡?” “妈妈跟我们一起睡啊,爸爸也要保护妈妈。” 她说完可怜兮兮的看着静宜,“妈妈,好不好,我们一起睡嘛。” 静宜耐不住女儿的祈求,她点了点头,灿灿兴奋的跳了起来,“妈妈万岁。” 静宜无奈的笑了一声,灿灿躺在两人中间,陈延舟小声说道:“你睡觉别乱动,别碰到你妈的脚。” 灿灿连忙点头,静宜不知为何耳朵发烫,虽然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孩子,可是她一睁眼便能看到他。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随后又一想,他们之间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就是躺在一起,又何必扭扭捏捏的。 静宜这样想着的时候,心底便又舒坦了许多,陈延舟许久没睡,过了一会睁开眼,见静宜已经闭上了眼,手电筒在房间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陈延舟看了她许久,他心底又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想到从此以后,或许他们就是真的再无关系了,这个认知让他心口钝痛。 陈延舟记的很久之前萧潇问过他,男人为什么会出轨呢? 陈延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很多时候他不愿意承认,他只是不愿意被忽视。 可是没料到最后越陷越深,就仿佛粘在身上的一坨烂泥,怎么也甩不掉,成了他婚姻中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第二天天气已经初晴,早上静宜醒来后,陈延舟说开车送她走,静宜因为脚伤终究没拒绝,结果行到半途,静宜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我们到哪里去?” 陈延舟回答说:“带你去医院。” “我不用去医院,我今天公司还有事。”她立马反驳道。 陈延舟脸色不悦,“有什么事比你自己身体更重要吗?你这么拼命干嘛?” 静宜紧抿薄唇,生硬的说道:“我还没请假。” 陈延舟更快答复道:“我已经帮你请过了。” 静宜眯眼看他,陈延舟解释道:“早上你手机响了,我帮你接了,就顺便告□□凌亦了,没有问题吧?” 静宜愤恨的看了他一眼,对方却似乎没有丝毫表示愧疚的意思,她心底更加郁闷,她翻出手机看通话记录,果然有一条江凌亦打过来的通话记录。 她想要回过去,可是又不想当着陈延舟的面,随后一想自己又没婚内出轨,干嘛一副被人捉奸的心情? 这样一想,她又更加郁闷了。 到了医院后,陈延舟不知道哪里联系的医生,给静宜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给静宜换药的时候,静宜疼的皱紧了眉头。 陈延舟在一边十分着急的说:“哎,轻点轻点,没看到都眼泪都出来了吗?” 静宜原本很疼,听他这么说,又觉得哭笑不得,她对医生说道:“你别管他,就是吃了炸弹一样。” 医生笑了笑弄完以后趁着陈延舟去缴费拿药的时间,对静宜笑道:“你老公真紧张你。” 静宜抿嘴,终究没去解释,有时候静宜会想,他如今做的这一切,是抱着怎样的一个态度?愧疚或者是怎样? 这样一想,她甩头丢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坐在凳子上,陈延舟已经拿了药回来了,他扶着静宜说道:“要不然这几天你就住家里,正好可以多陪陪灿灿。” 陈延舟这个提议自然也是带了私心的,他害怕放静宜一个人了,外面的男人对她虎视眈眈的,不如就放在自己身边稳妥一点吧? 静宜断然拒绝,“我们离婚了还住在一起像什么话?” 陈延舟倒是无所谓,阴阳怪气的说:“离婚了昨晚还睡一张床了?有什么关系吗?再说你是觉得别人说你闲话还是怕某人误会你?” 静宜就算是再蠢,也听出他拐弯抹角的在说谁,她好笑的看着他,“陈延舟,我跟你已经离婚了,我现在跟江凌亦在一起,也比跟你在一起要好明白了吗?” 陈延舟心底很不是滋味,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涌了上来,“他真有那么好吗?” 静宜抿嘴,“至少他不会乱搞女人。” 陈延舟脸色瞬间更加苍白了,他自嘲的笑了声,“是不是我做什么也没有用了?” 静宜点头,勇敢地看着他,“对。” 第五十三章 晚上陈清颜非常热情的招呼着给他房间换床单被套,这里远离市中心,陈随平日里回来的时间自然少。 母亲正在给他换被套,陈随在一旁帮着扯两边角,母亲一边抖被子一边问他,“你最近跟小维怎么样呢?” 母亲很喜欢温维,这个小女孩从小便长的招人喜欢,陈清颜又喜欢女孩子,看到这样漂亮的孩子,自然舍不得撒手。 陈随抿了抿嘴,“妈,如果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会怎么样?” 陈清颜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呢?你知道小维等了你多少年吗?你不要辜负她。” 陈随抓了抓浅短的头发,笑着说道:“我比她大了那么多,有代沟,怎么沟通啊?” 陈清颜娇嗔,“乱讲,大了多少?不过就是十岁而已,那又怎么样?” 陈随在心底想了想,温维今年二十二,如果她要预计自己十年内不结婚,到时候他就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在心底呵了一声。 他轻抿薄唇,狠了狠心说道:“妈,我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 陈清颜坐在他旁边,认真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而且你对她也很好啊?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陈随无奈,倒在床上装死,他曾经亲口承诺过,如果温维不结婚,自己也不会结婚。 那时候的温维想,她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总会一天,他会接受自己的,可是这个承诺,却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了,那是她全部的少女情怀与感情。 陈清颜出去以后,陈随便去洗澡准备睡觉,楼下传来了熟悉的音乐声,老房子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陈随能清晰的听见这首歌是父亲曾经主唱的一首歌,《背叛》。 “你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曾经的爱意已如流水般远去。 无法挽留,无法回首。” 陈随快速的穿了衣服出来,他从栏杆上看了下去,陈清颜魔怔一般拿起桌上摆放的花瓶便砸了过去,瞬间,瓷器破碎的声音,伴随着物品滚落的声音响起。 在空旷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保姆张阿姨已经被吓醒了,站在一边不敢出声,陈随走了下去,拿了扫帚将垃圾收好,他的母亲狠狠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陈随心里酸涩,陈清颜已经冲他扑了过来,张口便咬在了他的手上,陈随忍着疼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她嘴里呜咽着,一边打他,陈随将女人单薄的身体拥在怀里。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他轻声拍着她的背脊。 她在他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珩之,我想你了。” 珩之,是陈随父亲的名字。 “小心。”保姆冲陈随叫道,霎时,陈随只感觉脖子一凉,接着刺痛传来,他猛地推开她,她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此刻边缘正滴着血。 陈随皱了皱眉,摸了摸后颈,温热血腥的液体,保姆张阿姨拿了绳子上来,陈随皱眉摇头,他走前,蛮力将陈清颜握在手里的瓷片弄开,不知道谁的血,弄的到处都是。 陈清颜怯怯的看着他,眼里带着泪花,可怜兮兮的哭,陈随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没二十分钟人便来了。 给陈清颜打了镇定剂后她便昏睡过去了,她白净的手掌被划破了几条口子,陈随心里有些心疼。 等安顿了陈清颜,医生便给陈随上药,他的脖子和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割伤,但好在瓷片力度不大,伤口不深。 陈随全程紧蹙眉头,许久才问道:“何医生,现在她怎么会这样了?” “她距离上一次发病有多久?” “上一次是大概半个多月前。” “她的情况现在越来越不乐观了,现在还伴随着暴力倾向,你以后自己小心一点。” 陈随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颓丧,“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每次她见到我,过不多久,总会发病。” 医生沉思了一下,“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父亲,可能你跟你父亲给她的感觉太过相似了,所以才会这样。”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以后都不见她吗?” “不如先这样吧,将你家里面所有关于你父亲的东西都打包送走,特别是关于你父亲的唱片与影碟。” 陈随点点头,毫无任何办法,他送走医生后去看了看目前,她已经睡着了,五官柔美,表情放松。 张阿姨给他端了杯水过来,陈随让她先睡,他上了楼,虽然身上有些疼,却一直大脑格外清醒,他想了许久,然后又起床。 拿了一个空箱子,从书房开始,将那些旧的书唱片,碟片收起,还有一些相片也都收了起来。 最后收拾完以后,已经是过了一个小时,陈随坐在沙发前,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他拿起最上面放着的一张相片,那是他的父亲,眉眼英俊,笑容隽永。 轻飘飘的相片让他觉得仿佛带着重量,他拿了胶带封箱。 第二天天还未亮,他便将箱子抱进后备箱里开车离开,新的一天,他的母亲再次醒来,就会忘了昨晚发生的事,真好。 陈随早上走的早,一路畅通的到了新园小区,他将车停在了路边,便见不远处秦遇穿着一身运动休闲套装在跑步。 很火红的颜色,仿佛在跳跃的红色,陈随在车里沉默着坐了一会,秦遇记得这辆车,跑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陈随摇下车窗,表情不是很好,车内一股浓郁的烟草味。 秦遇被呛了一口,她难受的咳嗽一声,问他,“你怎么不下车。” 陈随抬头看她,如墨般黑的眼眸深深的看着她,气氛很怪异,过了许久,他才说:“帮我把后备箱打开,把里面的箱子拿出来吧?” 秦遇愣了愣,没料到他开口便使唤她,虽然气不过,却还是乖乖听话的打开后备箱,将纸箱抱了出来。 很大的纸箱,却不是很重,秦遇很轻松的便抱了下来,她拍了拍手,然后陈随打开车门下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缠着几个创口贴,他转身关车门的时候,秦遇眼尖的看到了后颈也贴着创口贴,还有未遮挡住的一条红印。 噢,秦遇在心底啧了一声,然后对他说道:“昨天撞到你车,维修费怎么算的?” 陈随想了想说:“不知道,但是保险公司会理赔的,所以不用你赔。” 秦遇不再说话,看着他抱着纸箱从自己面前走开,背影清瘦挺拔,却带着一丝孤独,秦遇看着他背影几秒,才回过神。 山上的气温很低,秋意渐浓,秦遇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然后准备跑回家。 下午秦遇一个人开车去了颜料市场挑选一些东西,天气有些阴暗,秦遇三两下的搞定准备上车回家。 陆叙东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窗,秦遇有些诧异的冲他笑了笑说:“你怎么在这?” “过来买些东西,这么巧。” 秦遇点头,真是好久不见了。 “秦遇,我之前给你发微信你怎么都不回呢?” 秦遇抓了抓头,狐疑的看着他,“有吗?” 陆叙东扶额,“算了,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明天晚上是奔月的首映礼,你过来玩玩吧?” 秦遇没遇到过这些,很愉快的点头同意了,“好啊。” 他摸了摸身上,“我今天没带票,你说下你地址哪里,我让人待会就给你送过去?” 秦遇报了地址,陆叙东诧异的看着她,因为这一片是本市出了名的富豪区,他看着秦遇的目光不由别有深意。 秦遇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住的地方,他出差了,我帮他照看房子,所以最近住在那里。” 陆叙东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两人挥手告别。 秦遇回到家以后,继续画稿子,连载漫画马上将近尾声了,她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将它完结了,说老实话,她内心是有一点舍不得的,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一个念想。 漫画故事里,男女主角已经渐行渐远了,只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之间便要彻底结束了。 虽然底下的读者纷纷叫嚣着如果作者be了就给作者寄刀片。 秦遇觉得其实生活永远都没有结局的,除非是死了,有时候相忘于江湖其实也是另一种怀念,至少不必面对着生活琐碎的锅碗瓢盆,不会吵架,不会厌倦。 有人说过,爱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么苦于终成眷属的厌倦,要么苦于未能终成眷属的悲哀。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秦遇便收到了陆叙东寄来的门票入场券,秦遇在衣柜里翻了翻,竟然没找到一件像样的衣服。 她无奈只能打算去买件衣服收拾下自己,她想自己是不是生活过的太糙了。 她在商场随便逛了一会,她看中一件水绿色的裙子,款式很简约大方,中袖的设计,秦遇看了一眼便有些心动。 导购小姐都是火眼金睛,马上便来鼓动她去试一下,她向来怕麻烦,却耐不住别人的劝解,拿着裙子便去了试衣间。 她换好衣服出来,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小姐你皮肤白,穿这条裙子显得非常漂亮,气质也很好。” 秦遇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确实是人靠衣装,平日里她看着最多就清秀而已,如今一看竟然显得她非常漂亮。 她对着镜子动了动腰,面料舒适,长度这些都很合秦遇心意,她抬头再看了看自己,问道:“多少钱?” “这是我们初秋新品,八折优惠,打折下来三千八百元。” 虽然有些超出她心头预计,但是秦遇还算能够接受,这些年兼职她赚了不少,因此点了点头说:“那我要了吧。” 正在这时秦遇再次看向镜子的时候,便见温维跟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虽然她跟温维没有什么过节,但是上一次的事情还是闹得很不愉快。 温维显然也看到了她,其实秦遇给她的印象不怎么深刻,那一晚,她一直坐在角落里,连话都没怎么说,五官也看不清,只记得她给她递纸巾的时候,她冲她笑了笑,笑容很干净,近距离的能看出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女孩子。 秦遇换了衣服出来,温维还在试衣间里,年轻男人坐在休息座位上等她,秦遇冲他瞟了一眼,他穿着灰色西装,棱角分明,感觉到有人看他时,抬起头看向秦遇。 眼神锐利,整个人都显得很厉,秦遇回过头,拿出卡开始结账,温维从试衣间里出来,问男人,“哥,好看吗?” 秦遇条件反射的看了过去,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气质很干净。 她又问秦遇,“好看吗?” 秦遇点头,“好看。” 秦遇目光又在年轻男人脸上扫了一圈,他此刻的眼神带着几分柔和,以至于整个人透着几分温柔。 秦遇结账后便离开了,温维将那条裙子买下后,提着袋子问温时源,“哥,你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他想了想回答,“很可爱的女孩。” “那你觉得我跟她谁漂亮呢?” 温时源哑然失笑,“你不是吧?这也比?不过你认识她吗?” 温维许久才点了点头,“只见过一面,不知道算不算认识。” “哦?” “那天晚上过生日的时候,陈随带了她过来。” 温时源的表情瞬间有些阴沉下去,“难怪你那晚心情不好呢?” 温维纠结了一下,“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哥,你不要去找他麻烦啊,你要找他麻烦,到时候麻烦的反而是我。” 温时源有些郁闷,转瞬,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自己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怎么能任由别人这样践踏,不屑一顾? 第十四章 秦遇回到家后便拿出衣服再次试穿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挺耐看的。 下午六点,她换了衣服便赶过去,临走之前特意带了件外套放车上,说不定夜晚会降温。 首映礼是在本市的大剧院举行,因为最近几年国家对于动画片的扶持政策颇多,因此虽然最后票房可能不好,但是却也不会亏什么。 秦遇一路畅通的过了票检,到了门口,便见门口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画报,真是出自秦遇的手笔,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摆在这个地方,秦遇真是说不出的自豪。 她的座位很好,在第四排的中间位置,前面几排都是坐一些重要来宾和媒体新闻人。 首映礼只抽取了一百多个人过来,大屏幕上现在正放着关于奔月的一些预告片。 虽然是个老题材,但是也算拍出了新意,秦遇对于正片有些迫不及待了。 剧组相关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到了,主要便是导演制片人与几个配音演员,但很奇怪的,竟然没有温维出场。 剧组向观众打过招呼后便开始播放正片了,临时改装的imax影院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认真看着电影。 剧情从嫦娥成为了神仙开始,天上的日子孤独而寂寞,耐不住寂寞的嫦娥便忍不住偷偷下了凡间,却没想到误将玉兔带入凡间,吸食了仙气的玉兔幻化成了人形酿成大祸。 天庭震怒,嫦娥为了帮助玉兔免于惩罚,自愿代罚,于是嫦娥被贬人间历劫,美丽的嫦娥勇敢善良,感染着身边的人,最终重返天庭。 秦遇看到一半时,左侧一直空着的位置突然坐了一个人,秦遇瞟了一眼,然后吃惊的看着他,无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随冲她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于是两人默默的将接下来的电影看完。 看完后,秦遇感慨,一个很简单却又很朴实的故事。 接下来还有剧组的介绍采访会,放映结束后秦遇便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陈随在外面走道上抽烟,两指握着香烟,烟雾缭绕,他的表情淡漠。 秦遇站在一边看着他,这个男人非常高大,秦遇觉得自己看着他的时候头仰的很痛。 她仰着头的表情很可爱,陈随笑了起来,掐灭烟头,“你打算走了吗?” 呃,秦遇点头,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两人从剧院出来,沿着这条街走了十多分钟便到了一条小吃街,这附近有一所高中,所以这些路边摊非常的受欢迎。 秦遇拉了陈随去吃烧烤,正是晚自习时间,只有几个逃课的学生在一张桌子上吃烧烤,小孩子总是叛逆放肆的年龄,说话声音肆无忌惮。 陈随坐在位子上看秦遇去点东西,挑挑拣拣拿了一大篮子,秦遇问他,“你要喝啤酒吗?” 陈随点了点头,老板娘拿了两瓶冰镇啤酒过来,秦遇与陈随两人都穿的挺正式的,因此两个人坐在路边摊吃烧烤的画风有些新奇。 陈随拿了啤酒,头朝着桌子,轻轻一磕,啤酒盖便松了,然后将啤酒递给她,动作十分流畅潇洒。 他又拿了另一瓶,撬开盖子,两人碰了碰瓶,秦遇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爽,冰凉爽快,这样闷热的夜晚就应该喝点冰镇啤酒。 老板娘动作麻利,很快就将秦遇点的东西端了上来,炭火烤火的食物带着不一样的味道,总之十分令人难忘的味道。 秦遇原本以为陈随这样的人对这类东西都会十分嫌弃的,却见他十分娴熟的吃东西丢签,他笑着看她,“我也是读过高中的好吧?肯定会吃过啊。” 两人也未用酒杯,直接用酒瓶喝就行了,秦遇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微微仰头喝酒,姿势帅气潇洒,喉结滚动,怎么说呢?非常性感。 秦遇盯着那一处,不知为何,脸色燥热,羞赧不已,天,她竟然盯着他喉结看。 秦遇趁机喝了一大口酒缓解内心的燥热,谁知道竟然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陈随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皱眉,“慢点。” 秦遇点了点头,半响才止住咳嗽,她拍了拍胸口,看着陈随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她稳住心神,“你看我干嘛?” 他微笑,薄锋的嘴唇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或许是因为你太吸引我眼光了。” 噗,秦遇再一次被成功呛到了。 吃过烧烤后结账,五十二元,秦遇本是想请他吃饭,陈随却动作迅速的从钱包里摸了张百元钞票递给老板。 找了零钱后,两人沿着小路向前走,前面便是那所中学,此刻下了晚自习,有不少的学生踩着自行车,吹着口哨,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去。 本就不宽的路一下变得拥挤起来,陈随拉了拉手腕,“你走里边。” 秦遇点了点头,这个男人便走到她的右手边,他身材颀长,丰姿卓绝,仿佛一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移动风景。 第五十五章 两人沿着这条路回去,正走着,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巨响,秦遇连忙回头,便见一个穿着蓝白条纹校服的学生倒在了地上,旁边是一辆轿车。 秦遇脑袋跳的很猛,出车祸了,整天街仿佛都安静了几分。 陈随已经快速的跑了过去,秦遇心底慌乱,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并且报警。 附近马上围起了一圈的人,秦遇站在旁边看见陈随将女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小声的给她说话。 “哪里疼?能不能说话。” 女孩子艰难的喘息着看着面前的男人,嘤呤一声,“疼。” 他英俊的脸上染着焦急,额头冒出细汗。 救护车很快便过来了,陈随跟随着进了急救车,秦遇拦了辆出租跟在身后。 女孩很快被送进了急救室里抢救,秦遇走了过去看到陈随靠作在座位上,有些颓败。 秦遇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头冲她笑了笑,秦遇说道:“原来你是这么善良的人,以前我真是错怪你了。” 陈随哼笑一声问她,“我是哪里给你的错觉了?” 秦遇脸色羞赧,没接话,又问陈随,“她伤的重吗?” “等医生出来再说吧。”他抿嘴,他的嘴唇很薄,线条却很好看。 终于等到急救室的显示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对他们说道:“小腿骨折,大概两个月才会复原。” 秦遇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什么大事。 医生走后,护士过来对他说道:“你是病人家属吗?” 陈随摇头,“我刚好经过的,不过医药费我先垫付吧。” 护士带他过去交费,秦遇顺便去病房看女孩,她的腿上打了石膏,半靠在床上,看到秦遇进来,对她笑了笑。 “谢谢你们。”她穿着很宽大的校服,衬托的她身体非常消瘦纤弱。 秦遇摇了摇头问她,“要跟你的家里人联系吗?” 她摇头,“不用,谢谢你。” 秦遇去医院食堂打了饭菜回来,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做作业,秦遇让她先吃饭,她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我恐怕没有钱还给你们。” “这顿我请你的。” 她咬唇,或许是太饿了,许久才拿起筷子吃饭。 陈随在病房外吸烟,有护士经过,告诉他不能吸烟,他歉疚的掐灭烟头。 一会有人进来,秦遇抬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看到病床上的女孩时,眼底涌起一丝心疼,“徐苒,为什么不通知我?” 说完才看到房间里还坐着一位年轻女孩,徐苒打断他,“这是秦遇姐,是他们救了我。” 男人感激的冲她点了点头,“谢谢你。” 秦遇摆手,“应该的。” 离开之前徐苒叫住她,让她留了手机号码,认真的对她说道:“钱我会还给你们的。” 秦遇点头离开,陈随在走廊等她,秦遇问他,“你怎么不去跟人道个别呢?” “没必要。” 从医院出来,晚风轻拂,秦遇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今天没带发圈,不得不三番四次的用手去弄被吹到脸上的头发。 在风中保持女神姿态好累 “你等一下。”他说着,从脖子上扯下丝巾,将她的头发一拢,用手梳了梳,将丝巾饶了一圈,打了个死结,头发便被好好的固定住了。 秦遇觉得自己脸再次燥热起来了。 两人坐了出租回剧院的停车场,因为秦遇开了车过来, 没想到会在停车场遇见温维,秦遇笑着跟两人告别,温维冲她点头致意。 陈随上车,温维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妆容精致,笑着问他,“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圈没看到你。” “临时有事出去了。”他皱了皱眉头。 温维看了看他脖子,空荡荡的,想到方才秦遇头上那根造型奇特的马尾,花色跟陈随今天系的那条丝巾花色一模一样。 “把妹?” 陈随眉头皱的更紧看着她,表情淡漠,“你能不能不要说那么难听。” 她耸肩,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复又低头从储物格里摸香烟,温维动作快过他一步,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她姿势熟稔,吐烟圈的动作十分潇洒,陈随没了心思,将车窗大开,表情阴沉,“女孩子还是少抽烟。” 温维笑了笑,她不是一个叛逆少女,在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充当着乖乖女的角色,要不然她的父母会不高兴。 她几乎每次的叛逆都是在陈随面前,她看到他吸烟,便也跟着吸烟,看到他喝酒,也跟着喝酒,就连他上酒吧泡夜店,她也会去跟着来。 她曾经胸有成竹的对他说:“陈随,我要你这辈子都记得我。” 哦,她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其后十多年,她一路追随着他,是谁说过,当一份爱超过十年,那便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所以这场花光她所有力气的感情,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与他有关。 只要他身边没有出现那个他深爱的人,她总还是有机会的,她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温维掐灭烟头,等到香烟气味散的差不多了,陈随问她,“你要回家吗?” “不,我想去你那里住。”她抬头,倔强的看着他。 他扯唇,“温维。” “我是认真的。” “好。”他垂眸应声道。 陈随打电话找了代驾过来,他坐到后座里,一个人靠着座椅假寐。 温维也喝了酒,今晚的首映礼后剧组聚餐,她也免不了喝了几杯,此刻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的。 一路顺畅的到了目的地,陈随从车上下来,打开车门,将温维从副驾驶上拖了下来。 刚下车的代驾小哥看到这幅小心脏跳的扑通扑通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出精彩狗血大戏。 陈随扶着她进屋,刚一进屋,她的身体便从后面贴了上来,两只手臂牢牢的抱住他腰身不撒手。 陈随吸了口气,心底有些烦躁,这时陈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仍旧抱着他,倔强的说:“不要接。” 陈随脸色冷了几分,还是按了接听,是温维的母亲沈凌星,“老二,小维现在还没回来,她在你那吗?” 陈随嗯了一声,“她喝多了,你们要来接她吗?” “好的,没给你添麻烦吧?一会我让时源过来接她。” 陈随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温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愤怒不岔。 陈随别开视线,强硬的将她手扯开,他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温维握着被子瑟瑟发抖。 她其实从小便有些怕陈随,小时候一群孩子说话口无遮拦,总是冲着陈随喊,没爹的可怜虫之类的话。 那时候的他十来岁,个子不是很高,脸上表情非常冷漠,很多时候都会跟人打作一团,有一次不小心将一个孩子的头打了个包起来,孩子妈找上门来,骂骂咧咧的最后不得不由温家出面才调解好。 陈家与温家是世交,爷爷那辈都去当过兵,在战场上那有着过命的交情,据说有一次温爷爷替他挡了一枪,险些丧命,因此陈家都记得这个恩情,两家后来交往也挺亲密。 当时陈清颜怀孕,两家长便商量好了,若是一男一女,两家便结为亲家,结果生下来的是两个男孩,陈爷爷不甘心,便说,要是以后你们老温家有女儿,就是我孙子陈随的未来妻子。 后来果然生了个女儿。 陈随心神不宁,每隔五分钟便看一次手表,半小时后,有人敲门,陈随起身,姿态优雅,开了门,欣长的身形靠着门壁,表情有些懒散。 门外的温时源侧身进屋,眼神锐利,一眼便看到温维躺在在沙发上。 他有些心疼,走上前,将温维半搂在怀里,她脸上还挂着泪痕,泪盈于睫,将落未落,又看了看陈随,陈随耸耸肩,“我没动她一根毫毛。” 温时源表情奇怪,“你为什么这么铁石心肠?” “那你呢?”他挑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指了指自己眼睛,“我看的比谁都清楚。” 被拆穿的男人恼羞成怒,“她是我妹妹。” 陈随哦了一声,“好像不是你亲妹妹吧?” 温时源恼怒的看着他,不再说话,扶着温维便向外走。 陈随看着两人走远,皱眉沉思了几秒,然后随手关上门。 第五十六章 第一章 虞婉正在家里睡觉的时候,外面敲门声震天,她惺忪着眼去开门,闫雪搓手跺脚的站在门外,刚一开门,夹杂着室外的寒气涌了进来。 虞婉给自己倒了杯水,挑眉问道:“街头的那家灌汤包带了吗?” 闫雪没好气,怒其不争,“别的女明星都是想方设法的能不吃就不吃,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每天吃这么多。” 虞婉在浴室刷牙,含着泡沫回答她,“本姑娘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这倒不是虞婉自吹自擂,闫雪发誓,虞婉绝对算得上她认识的人里数一数二的美女,虽然娱乐圈里美女如云,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虞婉是一个美女。 不过美人虽美,事业却是不瘟不火,这两年来在各种玛丽苏剧里孜孜不倦的打着各种酱油,明明肤白貌美大长腿,偏偏就是圈里出了名的跑龙套,人送龙套小姐。 当然,不想当影后的演员不是好的龙套,虞婉虽然没想过拿影后,但是至少还是有着升级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想法,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解决眼下困顿的生活最为紧要。 虞婉洗漱后又敷了面膜,闫雪在一边唠叨道:“你已经好久没通告了,莉姐不会把你给忘了吧?” 莉姐大名吴莉,是一个典型的女强人,金牌经纪人,手下带着好几个明星,就虞婉是个不上道的,这么久了还是不瘟不火的,估计莉姐已经快要放弃她了。 虞婉叹了口气,真是忧伤,每天等着开工还没工作的人,真是心酸,她拍了拍吹弹可破的脸蛋,问闫雪,“小雪雪,要不然你帮我去求求莉姐,让她给我安排一个活吧,我这快穷吃土了。” 闫雪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虞婉,啧啧出声,“我说你要脸蛋有脸蛋,要胸有胸的,肤白貌美大长腿,为什么就是不红呢?” 虞婉竟然还笑了起来,“真难得还能听见你夸我,我还以为我就是最失败的演员了。” 闫雪觉得虞婉外在条件是非常不错的,可是只是缺少个让公众发现美的机会,她每次跑的龙套,不是故意扮丑,就是嚣张跋扈心机婊,三两下就被主角给灰溜溜的ko了,这谁会记得她啊。 闫雪老神在在的说:“姐,我给你算了一卦,人家说你命里会有一个贵人,当你遇到这个贵人的时候,就能逢凶化吉。” 虞婉一把撕下面膜,开始吃自己的肉包子,闫雪不得不承认,这美女做什么都是漂亮的,连吃个包子都这么可爱。 虞婉挑眉看她,“你是不是想说,我就缺一金主是吧?” 闫雪嘿嘿笑了两下,“正解。” 虞婉白了她两眼,闫雪将自己带过来的礼服拿了出来,得意的给虞婉说道:“这可是佳曼姐特意给你留的,就让你指着这衣服今晚能惊艳全场。” 虞婉呵呵一笑,“姐姐就算是穿地摊货也照样漂亮。” “得,姐你说啥就是啥。”闫雪快要被她的自信给笑哭了。 娱乐圈就是一个大圈子,而这个圈子也会被潜移默化的分成各种各样的小圈子,影帝影后级别自然不可能跟跑龙套是一个圈子啦。虞婉有个平日里交情不错的朋友刘佳曼,刘佳曼是一个模特转型当演员的,跟虞婉一样,也是混的不死不活的。 没通告的时候,她干脆自己在淘宝上开起了淘宝店自己当店家,凭着自己敏锐的时尚感,现在她的淘宝店也经营的有声有色的,竟然比她正职收入还高。 当然两人还是会经常混在一起,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说些圈子里一些花边新闻消遣。 当然也会说起自己怎么进娱乐圈的,刘佳曼说她从小就喜欢看电视,总觉得明星很了不起,因此当演员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然后她偏头问虞婉是为什么? 虞婉特别坦诚的回答说:“听说特别赚钱,就进来了。” 今天晚上有一场酒会,是星光娱乐传媒十周年的纪念酒会,据说高层非常重视,虞婉作为星光娱乐签约艺人,虽然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好歹也算是一个认识人的机会,说不定就能钓到一个金主呢。 当然虞婉也只是想想而已,这倒也是真的,虞婉虽然是个不出名的十八线艺人,但是人长得美啊,平时还是会收到一些男人各种明示暗示的消息,她要真想找金主,恐怕几年前就找了,也不用混成现在这样。 不得不说刘佳曼给虞婉拿的衣服可真是不错,红色的及膝小礼服,俏皮而性感,闫雪将她头发给挽起,也忍不住花痴起来,“姐,你可真漂亮,我要有你这么漂亮就好了。” 虞婉点了点她脑袋,“每天都在苦恼自己怎么这么美也很痛苦的。” 闫雪又忍不住黑线。 去酒店的路上,虞婉用手机刷了刷微博,最近有一部她参演的电视剧正在卫视上映,虽然她仍旧跑龙套,但是好歹也有几句台词。 照旧微博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偶尔她演一个恶毒女配的时候,还有网友过来骂她几句,现在连骂人的都没来了。 虞婉不得不忧伤的问闫雪,“你说我是不是真得打一辈子酱油?” 闫雪用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她,“姐,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 虞婉出道三年,跑过龙套的电视剧电影大大小小加起来估计都得几十部了,同期出道的明星如今早已混成了小花旦,偏偏就她跟糊不上墙的烂泥似的,圈内人亲切称呼为“龙套小姐”。 龙套你妹啊,虞婉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她的悲催人生都是被这些人喊的。 到了酒店后,闫雪叮嘱了她几句,又对她说道:“姐,你散场后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虞婉嗯了一声便进去了,上了电梯后,她突然才想起,是二十三还是十三楼来着?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给闫雪打电话,结果电梯里信号不好,电话没有呼出去,电梯里一个人都没有。 二十三楼有人按了电梯,虞婉寻思着或许就是在二十三楼,她无聊的看着楼层的指示键,接着便听叮一声二十三层到了。 电梯门打开后,虞婉正准备迈出去,便见电梯外站着几个年轻男人,都穿着一身黑色西装。 虞婉惊愕的看着几人,一个年轻男人礼貌的对她说道:“对不起小姐,这里你不能进。” 虞婉挑眉问道:“为什么不能进?” 虞婉长的漂亮,男人愣了一下,解释道:“这里是私人场所,所以不能进。” 正说着,便见走廊那边走过来几个年轻男人,方才对虞婉说话的男人对为首的男人说道:“陈先生,电梯到了。” 男人点了点头,虞婉抬头看他,他很高,两人四目相对,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虞婉下意识的收回目光,脸色微微发烫。 即然不是二十三楼,就应该是十三楼,她正准备按电梯的时候,助理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的按了十三,虞婉只得收回了手。 助理打量了一番虞婉,挑眉问道:“你是星光传媒的艺人?” 虞婉看了看旁边的男人,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身材颀长,侧脸英俊,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五官英俊,气质凌厉。 虞婉点了点头,“对。” 她想着对方或者也是星光的艺人,或者是高层领导,但是看这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是艺人吧? 虞婉迷迷糊糊的,出了电梯后,便飞奔着跑了出去,她按照刘佳曼的指示到了地方,佳曼一惊一乍的问道:“虞婉你怎么这么慢呢?” 虞婉虚惊未定,喝了一大口果汁,问道:“还没开始吧?” 刘佳曼啧啧两声,来回打量了一番虞婉,“我眼光不错吧,裙子可真漂亮。” 虞婉是惊魂未定,被她一番夸奖,干笑着说了句谢谢,又对她说道:“刚才我碰见了一个男人。” “怎么了?” 虞婉摇了摇头,“说不出的味道,总之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第五十七章 每天下午四点后,公司几乎都成了网吧,所有人都开始玩游戏,秦遇也被他们同化,注册了一个游戏账号,跟着他们一起玩。 秦遇工作已经步入正轨,她动作比较快,每天基本在三点之前便将刘哥要求的图做完了,后面的时间她几乎都用来玩游戏了。 在秦遇入职一周后,部门有个会议,关于《任逍遥》的研发进展,秦遇也需要参与,没想到进了会议室后,看到坐在中央首座的男人时,竟然有几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男人挑眉看着她,表情里似乎带着几分戏谑,秦遇一张白净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就连沈丽君都注意到了。 散会后,沈丽君揶揄的看着秦遇,还为秦遇之前不相信她的话辩解道:“你瞧你刚才一张脸红的,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们老大真是他妈的帅。” 秦遇有苦说不出,虽然她一直认为陈随长的挺帅的,但今天看到他,完全是因为惊吓才红脸的好吧? 唉,不想解释,解释好累。 部门建了一个微信群,秦遇也被拉入了群中,才一进去,便有人吵着发红包,不一会,陈随发了两个两百的红包,秦遇抢了运气差,只抢了几块钱,李响抢了将近一百,乐得窜上窜下的,只差跪拜磕头了。 李响:谢谢老板,老板万岁。 沈丽君:【挖鼻孔】见过狗腿的,没见过你这么狗腿的。 秦遇发了个哭的表情,因为她被称为运气最差王。 不一会,有好友添加消息的提示,秦遇点开,便见是陈随发了个好友请求,怎么说都是自己老板,秦遇随手便点了添加。 你已添加了陈随,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秦遇对着手机屏幕发呆,那边已经发了消息过来了。 陈随:在家里? 秦遇:嗯。 恰在这时,秦遇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左执的电话,她接了起来,左执在那边叫嚷道:“秦小遇,我想要回家了,我好想你。” “要不要我过去看你?”秦遇挑眉问道。 没想到左执却当了真,切不依不饶的说:“那你多久过来。” 秦遇自然不好拒绝他了,便开始认真的琢磨着这件事,最后又看了看日历,最近的一个假期是劳动节。 她已经提前给沈丽君通过风了,得知劳动节她有三天假期。 秦遇提前了几天买机票,等她从机场出来,左执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了,他特意跟剧组请了两天假,准备带秦遇到处逛逛。 他穿着一件休闲的运动套装,没化妆,衣服干净整洁,他戴着帽子个口罩,看到秦遇时,笑着上来抱住她。 左执带她去了自己下榻的酒店,放了行李后,两人出去吃东西,秦遇在飞机上没怎么吃东西,所以一落地,便觉肚子饿的直叫。 左执直接带她去了当地的一家特色饭店,正是饭店,排队的人超级多,幸好左执提前预约了包间。 饭店装修的古典优雅,透着精致感,服务好,菜色地道,因此很受欢迎。 点了菜后,不一会菜便陆陆续续的上齐了,服务员礼貌的退出去关上了门,左执全程没怎么动筷子,一直都是看着她吃,秦遇被他目光灼灼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瞪他一眼,“你看什么看?” 左执笑着收回目光,正餐后,服务员端了甜品上来,味道甜而不腻,非常入口,秦遇贪嘴便多吃了几口。 等她放下勺子的时候,左执冲着她指了指她嘴角,秦遇摸了摸嘴角,没有摸到,左执叹了口气,笑着神长手,用食指抹掉她左侧嘴角上留的一块奶油。 秦遇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有些什么东西仿佛在此刻全部浮现到脑海,一遍遍的提醒她。 左执轻笑,将手里的一块奶油含到了自己嘴里,秦遇的脸更红了。 她想,他绝对是故意的。 吃过饭后,左执带着她去附近的一家博物馆里逛逛,沁凉的风习习吹来,秦遇穿着一件棉质长裙,裙子时常被风吹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左执给她拍了一些照片,博物馆里温度非常低,秦遇不得不时常搓手臂,总觉得有一股凉飕飕的风从自己身后穿过来。 左执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只手,秦遇一时挣脱不开,她红着脸瞪他,左执一脸我看不见的纯真表情看着她。 她无奈,只得仍由他拉着,手心逐渐有了温度,微微发烫,她耳廓都红透了。 左执对她说道:“小遇,你曾经说的五年之约,现在还作数吗?” 秦遇诧异的看着左执,当时她对左执说出五年之约的时候,想的完全是或许经过五年时间,他对于自己那些模糊的感情已经没有了,可是她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得。 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男孩子,在漫长岁月里与她孤独作伴的男孩,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他的那些有时在她看来幼稚而可笑的举动,却因为他而变成了她人生里不可磨灭的好时光。 秦遇没有恋爱的经验,又或者说除了左执,她从未特意去留意过哪个男性。 她看着他满脸期待而真诚的脸颊,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说:“作数,当然作数。” 接着她整个人被左执狠狠抱进了怀里,秦遇险些出不上来气,她粗喘着气说道:“你松手,你要勒死我吗?” 左执讪讪的松开手,脸上跳跃着兴奋的光芒,如同小时候渴望吃糖的表情。 两人去了最近的一家俱乐部,等两人换好服装后,左执的表情闪着光,他对秦遇说道:“我这几年可是很勤奋的练过哦?待会记得不要被我打了。” 秦遇无语的白了他一眼,站在他对面,许久,左执奇怪的看着她,秦遇抿嘴,缓缓的说道:“左执,我认输。” 他一脸震惊且诧异的看着秦遇。 秦遇想,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不要再去后悔,所以她愿意认输,愿意去接受这一份外界看来不可思议且不被看好的感情。 她不愿意自己去后悔,也不愿意去错过,哪怕是日后他们没有结果,她也不会怪罪任何人。 是谁说过,这一生,至少有一次,爱一个人,而奋不顾身。 她没那么勇敢,未来也或许诸多波折,但至少选择了就会一直走下去,她便是这样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晚上两人回到酒店,左执的情绪一直很亢奋,秦遇简单冲洗一下后便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左执拿了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发。 他手指温柔的穿过她的秀发,吹风机嗡嗡的声音盖过了秦遇砰砰的心跳声,左执一边吹头发一边说道:“秦小遇,你的头发真软。” 秦遇转过头看他,少年深邃的眼眸,精致的五官,他凑近她几乎,观察她红透的肌肤,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秦遇羞恼,推开他准备起身,他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整个人半躺在他的怀里,他早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能够让人遮蔽风雨,停歇脚步的男人。 温热的唇,一点点的试探着去吻她,秦遇脸色通红一片,她紧紧的揪着左执胸前的衣服。 一吻罢,两人都略微气短,左执抱着她笑起来,“秦小遇,我会一辈子都爱你的。” 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般让秦遇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始终忘不了,即使是他们已经分开,即使她已经不爱他了,可是这一刻的感情谁都没有虚假半分,这个曾经说过会爱她一辈子的男人,却在最后给了她沉重一击。 秦遇从a市回来以后,整个人脸上都带着不一样的笑容,那是恋爱的模样,李响假惺惺的表示,又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 秦遇囧了一下。 晚上秦遇与孙悦平聊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她了。 孙悦平发了语音过来大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有□□,现在才承认是吧?” 秦遇觉得自己无比冤枉,她是第一时间就告诉她了吧? 不过这到底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晚上下班的时候,秦遇从公司出来,陈随的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他勾唇对她说道:“我送你一程吧?” 秦遇犹豫了两秒便同意了,上了车后,车厢里的车载广播正播放着孙悦平的电台节目《你我他》。 秦遇脸上带着笑,对陈随说道:“你也听这个?” 陈随摇头,“这不是我调的。” 秦遇闭嘴认真听广播。 孙悦平的声音俏皮中带着轻微的沙哑,听着格外迷人。 “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公布,我一个认识几年的朋友,跟青梅竹马在一起了,其实我觉得有时候爱情便是这样,就差那么一点破茧的勇气,明明互相有意,却就这样浪费了这么多年,真是可惜,所以要告诫各位,爱时一定要勇敢……” 后面的秦遇都没怎么去听了,只知道她说的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她脸色微微泛红。 第五十八章 顾安然第一次煞有其事在笔记本上写下爱情两个字的时候,是在十岁那年,那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父母的意外早逝,让她整个人变得非常敏感,而同龄孩子们那些不经意的玩笑话更让她愤懑难过。 他们叫她扫把星,会说她是个野孩子,虽然他们没有恶意,甚至只是大人们的闲话听了去,可是那些话仿佛带着尖锐的利爪,刺破她敏感的心思。 而肖焱便是其中之一,以至于在其后很多年里顾安然都对他非常不待见,虽然肖焱其实也不是罪大恶极,更何况当年他也只这样叫过她一次,却偏偏被顾安然记了十几年。 安然只记得有一次当同龄男孩跟着起哄叫她野孩子时,徐易远出现呵斥了他们一番,当时的徐易远就仿佛童话故事里踩着云彩的骑士,穿过荆棘,从天而降。 那一幕在幼小的顾安然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总会记得徐易远曾经这样从天而降,将她带离了荆棘,他告诉她,女孩子要对自己好点,如果别人欺负你,一定要还回去。 那晚顾安然在日记本里写道,“大人们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那以后顾安然开始去学习跆拳道,她报了跆拳道兴趣班,奶奶对于她这个决定非常支持,她的生活开始慢慢步入正轨,她从小体弱多病,却因为每天坚持锻炼脸色开始慢慢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润。 她剪掉了长发,留着男孩子式的短发,在发育还不明显的时期,她的穿着时常会让人误会是个男孩子。 她却不管不顾,慢慢发现,身边再也没了那些嘴碎的人,她甚至与曾经的死对头肖焱成了朋友,肖焱是当地的孩子头,所有同龄孩子对他总是言听计从。 肖焱比安然大了一岁,但因为他从小便调皮,成绩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在小学四年级便留了级,便成了安然的同班同学。 安然因为小时候的事总是对他爱搭不理,可是他却好像牛皮糖一般黏上了她,总会缠着让她给他参考答案,考试时会让她帮忙递小抄,回家晚了会让她帮着他遮掩。 其实安然早已不生他气,却又不愿意拉下脸跟他求和,而时常肖焱会跟着她去跆拳班一起学习,刚开始他总是会被安然打的求饶,到了后来两人打平手,再到后来肖焱的身高抽条的长,安然在他面前便不足为提,因为他轻而易举三两下便能轻松制服她。 那时候的安然一心向上,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安然记得有份杂志上写,一份好的感情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优秀。 时隔多年,安然不禁自嘲,人是好的人,感情也是好感情,可是却不一定是适合自己的,就像t台上展览的时髦衣裳,穿模特身上光鲜亮丽,可若是换在自己身上衣不蔽体,蹩脚万分,比那小丑还要娱乐人眼球。 泛黄的灯光投射在头顶,又拖曳到门外,安然让徐磊去刷牙洗脸,徐易远皱着眉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 徐易远甚少回家,更多的时间以及心思他都放在了工作上,安然关上房门出来,徐易远仍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见到她出来时,抬起头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安然将碎发拢在耳后,黑顺的长直发垂在肩头,她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徐易远想了想摇了摇头,半开放的厨房,他坐在沙发里看着顾安然一个人忙碌,许久他问道:“今天回去了?” “对,奶奶身体不好,我去看看她。” 徐易远顿了顿不再说话,顾安然向来是粉饰太平的高手,他自然不需要担心其他。 顾安然下了碗青菜面端出来,趁着徐易远吃饭的时间,她去卧室将他穿的脏衣服收拾一下,她在徐易远的西服裤袋里摸出一个钱包,以及几张零钱,夹着一张快捷酒店收据,地点江城,时间今天昨天晚上九点过。 顾安然心脏倏地疼到极点,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他们之间本就什么都不剩,而今不过就是没撕破脸皮,相敬如冰罢了。 安然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划过优美的弧度被当做垃圾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不然,她该怎么做呢?拼命质问还是追查到底,就好像当年他冷眼旁观说:“顾安然,你想要婚姻我满足你,可是除此以外,你想都不要想。” 他说到做到,除了这个婚姻的壳子,再无其他,这就好像一座监狱,将她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挣脱不掉。 那个年少时期的英雄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肆无忌惮的伤害着自己,可是是她给了他这个权利,她曾经以为有一天他也会感动,会回心转意,可是她终究赢不过死人。 他睡觉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噩梦惊醒会叫着别人的名字,就连床上也会叫着别人的名字。 张爱玲曾经说过,每个男人都有红白玫瑰情结,得不到的那个永远是最好的,于是最后成了窗前白月光,胸前朱砂痣。 顾安然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她擦干头发,进了徐磊房间,她跑上床抱着儿子,徐磊睡的迷糊中回抱住她,咕噜道:“妈妈我爱你。” 安然亲了亲他额头,心底酸涩,“妈妈也爱你。” 徐易远吃完面,整个房间里都静悄悄的,他将碗放在洗碗槽里,想了想还是动手洗掉,这些事往常他从来不去做的,他这样的人,从一出生便拥有了别人穷极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自视甚高,也因此很多东西不需要努力便能轻易得到,可是却也因此失去了很多。 洗了碗擦干手出来,徐易远推开徐磊的房间,一大一小两人显然已经睡着了,床头留着一盏微弱的夜灯。 顾安然怕黑,这是徐易远在结婚两年以后才发现的,他自认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也没办法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他曾经在无数次告诉自己,去承担这些责任,但除了责任,他没办法再给予别的。 在与顾安然结婚之前,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顾安然结婚,在他印象里,顾安然就是一个留着男孩子头发的小女孩,他比她年长五岁,俗话说,三年一代沟,那他们之间隔着的就是鸿沟了。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小女孩会想要嫁给自己。 昏暗的灯光投射在顾安然的脸庞上,她的五官非常小巧精致,柔和优美的纤细颈部,这分明是一张二十岁少女的模样。 徐易远皱了皱眉,将被窝边角弄到徐磊腋下,他不擅长做这些,徐磊被他的动作惊醒,叫了声“爸爸?” 徐易远嘘了声,提醒他小声点,将被子给两人盖严实,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睡吧,晚上睡觉别乱动,别把妈妈弄感冒了。” 徐磊本就迷糊,嗯了一声后又睡了过去,徐易远出了门在客厅沙发坐下,心下不禁有些烦躁,想抽出支烟,想了想又打消这样的念头。 他将前几天累积的邮件处理掉,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一点,他起身准备去床上睡觉。 这么多年,他与顾安然人前和睦,私下却甚少交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沟通,她拒绝交流,他一年到头四处飞,两人之间的交流都依靠徐易远的助理。 时至今日徐易远仍旧记得顾安然生产的那天,那天他们在吵架,很激烈的争吵,从前吵架家常便饭,而今相处相敬如冰。 那天他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个人,徐磊是个早产儿,就是在那一天出生的,他们争吵后他一怒之下离去的产物。 其后很多年徐易远都会想起那天,他不知道她当时一个人是怎么跟人求救,怎么度过这样一个时刻。 他在第二天早晨才得知孩子已经出生了,他赶到医院,站在病房门口,母亲说产后大出血,孕妇还在急救室里抢救。 那天他被肖焱打了一拳头,他猩红着眼睛,像是刚刚哭过,当时徐易远想,如果顾安然真的走了,他一点也不怀疑肖焱会杀了他。 两个男人在医院的天台上,打累了,两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挂彩,占据着一边墙角喘息,肖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愤怒又难过,“你凭什么这么对她?你知道她喜欢你多少年吗?” 徐易远扯了扯嘴角,当时的顾安然成为他心目中一个狡诈阴险又恶毒的女孩子,“所以就因为她喜欢我,我就能原谅她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那个别人不是谁,而是徐易远的初恋女友孙若馨,徐易远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释怀,也不可能有一天会爱上顾安然,他们之间仅以维系的就仅仅是那个孩子。 第五十九章 静宜离开后,江凌亦父母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江凌亦在一边劝道:“吃饭吃饭啊。” 静宜这边听到陈延舟说这样的话,原本是不信的,她又怀疑是陈延舟故意说这样的话,可是随即一想,陈延舟开任何玩笑,大概也不会拿灿灿开玩笑的。 她心下焦急连忙问道:“在哪个医院?” 陈延舟心底沉郁,声音嘶哑的说:“广华医院儿科,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虽然静宜知道现在这个场合她不应该离开的,可是她担心女儿,两相权衡之下,她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去医院。 过了几分钟她返回包厢,脸色不是很好,江凌亦关切的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静宜十分愧疚又不好意思,她站起身来小声对江家父母道歉说:“叔叔阿姨,真的对不起,我现在有事必须要先走了,下次见面再给你们赔罪。” 江母脸色更加难看了,连江父都微微不悦,本来他们对于江凌亦找这么个没家世的女人都已经十分有意见了,但是碍于儿子的面,还是对她好言好语,可是现在第一次见面,就撂下他们要走,这实在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江母拉下脸,“是有什么事着急要走了?” 静宜知道这样做实在欠妥且十分不礼貌,可是她此刻心底急躁,因此解释道:“对不起,我女儿生病了,我必须去医院,对不起,我先走了。” 她微微鞠躬,也没再顾及他们,拎上包开门就出去了。 剩下屋内的两个老人面面相觑,江父一掌拍在桌子上,脸色难看至极,“怎么回事?江凌亦,你竟然给我找个结过婚的?二婚就算了,还带着一个孩子。” 江母原本对于静宜的那点好感此刻已经灰飞烟灭了,她也附和着说道:“你要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是个二婚,我是见都不会见的,你找这么一个女人,不是让我们被人笑话吗?” 江凌亦表情冷硬,他知道父母如果知道静宜是二婚,大概都会非常反对的,原本是等着他们相处过一段时间,父母对静宜有些好感了再坦白这件事的,他没打算一直瞒着他们,毕竟静宜还有一个女儿,不可能做到毫无声息,可是如今第一次见面就搞成这般模样,他父母心中这气恐怕一时半会是消不了了。 江父哼了一声,威严的说道:“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你最好马上跟她分了,我就不应该跟你吃这顿饭,这样也好,你就跟我安安心心的跟潘家的丫头在一起。” 江凌亦反驳道:“爸,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结过婚的?生过孩子?”江父恨不得扳开他脑袋看看这人是怎么想的。 江母也说道:“如果是个身家清白的姑娘,我们也就随你去了,可是这结过婚有了孩子的女人,我可不想当人的便宜奶奶,我们江家虽然算不上大家族,却也是有头有脸,你想我们被人戳脊梁骨是吧?” —— 静宜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后便上了车,期间她看了不下十次的时间,又催促了几次让司机开快点。 又正逢堵车,司机艰难的在车海里穿行,不时从嘴里蹦出几句脏话,骂着抢道的垃圾,就这样一路到了医院。 静宜找到了儿科,跟陈延舟打了电话,按照陈延舟的话找到病房,灿灿正躺在床上,她发高烧了,刚已经物理降温,不过还是烧的迷糊,脸蛋通红,静宜看的心疼不已。 陈延舟脸色不善,一直冷着脸坐一边没说话,静宜坐在病床边,她握着女儿的手,灿灿过了一会睁开眼看她,虚虚的叫人,“妈妈。” 静宜眼眶通红,她心底又难过又自责,“对不起,妈妈没早点过来。” 灿灿清醒了一会,过了一会又睡了过去,两人脸色都不好看,静宜看了眼陈延舟,他脸色憔悴,眼底还有着些许疲惫,她沙哑着嗓子问道:“你吃饭没?” 陈延舟摇了摇头,静宜起身说:“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陈延舟沉默了一下没说话,静宜已经起身说:“我随便给你买点吧?” 她出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便回来了,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只是简单的两个菜,静宜放在桌上,对他说道:“吃点东西吧。” 陈延舟点头,只是他没什么胃口,静宜说道:“你还是吃点东西,别灿灿病好了你自己又病了。” 陈延舟听话的吃东西,静宜问道:“多久送到医院的?” “今天早上,早上起床我看她就有些发烧,应该是昨天在外面受了凉。”他语气有些懊恼。 静宜点头,陈延舟随便吃了几口后便丢了餐具,两人又一直守着灿灿到了晚上,期间江凌亦来过一次电话,静宜心底还十分愧疚,小声的道歉。 “对不起,灿灿高烧了,今天的事情实在对不起,你代我向叔叔阿姨道歉。” 江凌亦嗯了一声,“你好好照顾灿灿。” “嗯。” 静宜说完挂断电话,一回头便见陈延舟正站在自己身后,他多久过来的她都不知道,他脸色透着憔悴,眼窝下陷,静宜甚少会看到他这样狼狈的模样,她心底有些难过。 陈延舟打量了静宜一下,毕竟相处过几年,他一眼便看出静宜今天这身是精心打扮过的,他脸色晦涩不明,艰难的开口问道:“你刚才在跟谁吃饭?” 静宜反而平静的点头说:“对,江凌亦的父母今天过来,一起吃了个饭。” 陈延舟惨淡的笑了一下,他在这瞬间突然有种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她的心痛感,可是他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他做的越多,反而会越让静宜反感厌恶。 这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感让他无可奈何,他的心突然疼到了极点,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太久,结婚七年,不算长,却也绝对不算短的时间。 人家都说结婚多年的夫妻,生活已经将初始的浪漫激情消磨殆尽,起初保留的一层完美外衣也开始慢慢脱掉,互相呈现在对方眼里的都是一个再普通平凡不过的男女。 早晨醒来没洗脸的模样很难看,生病的时候很邋遢,喝醉酒的时候也很讨人厌,吵架时脱口而出的话也会很招人嫌,生活总是如此,不可能每一天都浪漫温馨,日子都是伴随着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凡普通而乏味,两个人相处久了,慢慢的对方在你眼里越来越成为了一种习惯,拉着她的手就跟自己的左手贴着右手一般毫无感觉,就连她脱掉衣服躺在他怀里也能坐怀不乱。 太久的相处总会让人忽略掉最初的那些美好,其实一开始他对她也是很喜欢的。 而如今,亲眼目睹着她一步步的远离他,走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难受至极。 陈延舟狼狈的转身,他嘶哑着嗓音,“我去抽支烟。” 静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带着几分仓促的逃离,她的心突然在这一刻刺疼。 晚上静宜在旁边的床上睡觉,陈延舟一个人躺在沙发上,静宜一直睡不着,她心下担忧女儿,睡了没一会便醒了,便见陈延舟趴在女儿的病床上,手还抓着灿灿的小手。 静宜看着那两父女,眼眶忍不住泛酸,她披了外套从床上下来,抓起一边的毯子给陈延舟盖上,陈延舟本浅眠,很快就醒了。 他迷糊着眼睛,抬头看她,静宜柔声对他说:“去床上休息一会吧?我来守着灿灿。” 陈延舟看了看她,揉了揉疲惫的眼眶,“你怎么醒了?” 静宜用手扒拉了几下头发,坐在一边,“我睡不着。” 陈延舟点了点头,他伸手摸了摸灿灿的额头,“好像不烫了。” 静宜眼眶一热,“没事就好了。” 两人又互相看了眼,都沉默了一下,而今他们之间似乎除了灿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发现让陈延舟心底钝痛。 后半夜陈延舟去床上睡,静宜一个人照顾灿灿,陈延舟脸色太过憔悴,静宜害怕他会支撑不住,因此强制性的让他去睡觉。 陈延舟本昏昏沉沉,被窝里还残留着静宜的体温,熟悉的气温,他枕着昏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 医生来给灿灿检查过后,说道:“已经退烧了。” 两人对医生道谢,陈延舟说道:“以后多带灿灿多出去锻炼一下身体,这孩子身体太弱了。” 静宜笑言,“灿灿也不知道随了谁,太懒了。” 陈延舟也笑了起来,经过这晚,两人之间竟然也能如此平和的说话。 灿灿迷糊着醒来过来,一睁开眼便见到了妈妈,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着叫妈妈,静宜心疼的将女儿抱入怀里,小声说道:“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别哭了。” 灿灿是许久没体会过这种一睁开眼便能见到妈妈的日子,因此心底十分难过,随后再一想到妈妈离开了她,她便更加难过了。 静宜将孩子抱在怀里,小声安慰了一阵,过了许久灿灿才停止哭泣,脸上挂着泪痕。 灿灿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服袖口,“妈妈我好想你。” 静宜微微哽咽,“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 这边两人哭哭啼啼了一会,陈延舟心底也不是滋味,给灿灿办理了出院手续后,静宜跟一起回去。 静宜在家里陪了灿灿一天,直到晚上灿灿睡着了后,她才离开,陈延舟语气温和的说:“我送你吧?” 静宜没犹豫便点头同意了,陈延舟这两天都过得很糟糕透顶,胡子拉碴也未修剪,整个人都透着几分颓废的气息。 临下车前,静宜想了想对陈延舟说:“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 陈延舟垂头嗯了一声,她下车,对他说:“回去吧,待会灿灿醒了要找你。”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的心难受至极,陈延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一股深深的恐慌感将他席卷。 静宜向前走了两步,陈延舟在身后突然叫住她,静宜止住脚步,回头,陈延舟开口问她,“以后还是朋友吧?” 她忍住眼泪,点头。 接着陈延舟发动车子离开,男人的面孔在夜色下忽明忽暗,黑暗中,有水光从他眼底滑落。 静宜在原地站立了一会,不远处传来了歌声,是很老的一首歌。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 偶尔难免会惦记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 也让我心疼, 也让我牵挂, 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 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 静宜蹲在地上,往事缠绕心头,她终究忍不住,抱着自己低低的哭了起来。 第六十章 两人安静的吃完一碗面,秦遇觉得原先冰冷一片的身体此刻有了回暖的境像。 秦遇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对于这样的食物会感到难以下咽,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碗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个精光了。 秦遇拿了碗泡在洗碗槽里,陈随起身告辞,礼貌得体,“谢谢你今晚的款待。” 秦遇摇头,“不客气。” 厨房灯光很暗,陈随走出门,又回头看她,齐肩的黑发,露出莹润的脖颈,侧影柔和而优美。 陈随尘封已久的心微动,他轻咳一声对她说道:“以后不要随便留陌生男人在家。” 秦遇脸上浮起一片红云,她尴尬万分,他又继续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晚餐,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语气诚恳,秦遇顿时说不出任何怪罪的话来。 “再见。” “再见。”秦遇冲他的背影轻轻说道。 秦遇锁了门,经过柜台的时候,发现那本杂志下压着两张百元钞票,她想了想,只能想到是方才那个男人留下的。 秦遇未将此放在心里,有些时候,生命里来来去去那么多人,或许这便能称之为过客吧? 半夜的时候,秦遇成功被响动声吵醒,她蹑手蹑脚的起身出去,正好见左执拉了门进来,秦遇给自己倒了杯水,对于扰人清梦的人,秦遇向来没好感。 她白了他一眼,“你发病了?这么晚回来。” 左执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脸,“想你了嘛,怎么,不高兴见到我啊?” 秦遇没好气的躲开他的折磨,面前的少年眉目俊朗,五官精致,穿着一件带着亮片的夹克,闷骚至极。 “怎么这么晚回来?”秦遇问他。 他放下包,将手机充上电,“参加生日聚会,楠姐要我一定要去。” 楠姐是左执的经纪人,是星光影业的金牌经纪人,秦遇点头不再说话,他们已经很久不曾好好交流过了,她不懂他的那个圈子是怎样的星光熠熠,潜规则横行,而他也渐渐远离了她的生活,他连正常的陪她在外面吃饭逛街都成了不可能的事。 左执肚子有点饿,他问秦遇有没有什么吃的,秦遇去给他拿了一桶泡面给他。 他非常嫌弃,委屈道:“你虐待我。” 秦遇挑眉,“虐待你就不应该让你进门,你参加聚会没给你吃吗?” 那些聚会谁去吃东西啊,都是被人灌酒的,左执在厨房里转了圈后,不一会大声叫道:“秦小遇,你说,你是不是带了个野男人回来吃饭?” 秦遇惊魂不定的跑了过去,这才看到洗碗槽里的碗还没洗,真是,她白了他一眼,语气强硬,“关你什么事?” 左执阴晴不定的扫视她一圈,自己拆开方便面口袋,开始倒开水,“秦小遇,你重色轻友,给野男人煮饭,给我只有泡面。” 秦遇打断他的胡说八道,“滚远点,谁野男人呢?” 左执扁嘴委屈,秦遇扶额,真想将他这幅故意卖萌的表情拍下来,说不定做成表情包能红透大江南北呢。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然后回房间准备睡觉,一会左执又过来敲门,秦遇很抓狂。 “你还要不要让人睡了?”她冲他咆哮。 左执吐舌,表情无辜,“姐,牙膏放哪里了?” 秦遇从包里翻出来一支新牙膏给他,然后爬上床睡觉。 这一晚她听着窗外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混着外面的嘈杂声,以及若有似无的说话声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非常不好,脑袋昏昏沉沉,她打着哈欠起床洗漱。 左执已经收拾完毕,在衣柜里翻出来很久之前的一件短袖。 秦遇头发散乱着,带着些可爱,其实她一直都与可爱绝缘。 “你今天没通告吗?” 左执正对着镜子弄发型,“今天休息,姐,过几天我要去巴黎参加时装周,你要不要顺路玩。” 秦遇摇头拒绝,她一向尽量与左执所在的那个圈子绝缘,以前左执准备出道的时候,她便一直反对。 其实秦遇只是不愿意他牺牲自己,而去换取她们的幸福生活。 当年左执父亲出事,家里面一片混乱,父亲的医药费,秦遇上大学的学费,家里的零用开销,这些所有的都需要钱,左执犹豫了很久后还是决定签下那份合同。 那时候他才读高一,为了补贴家用,供秦遇读大学,反倒他自己大学都没去过。 秦遇喜欢画画,可是艺术专业学校收费都非常昂贵,她曾经一度打算不再画画,可是为了她的梦想,却让左执抛下自己的理想,这导致她这么多年心底一直愧对于他。 秦遇简单收拾过后便开始对着电脑,她打开r软件(后称pt)开始作图,最近她接了个小单子,给一本出版书作封面。 因为之前提供的底稿编辑反应对方不怎么满意,又加之时间比较紧,她便再修改一下。 左执看着她对着电脑画画,有些鄙视她,“你那能挣几个钱啊?” “不然呢?你养我啊?”她没好气。 左执挑眉,“好啊。” 看秦遇不相信,又强调道:“我说真的。” 秦遇假笑,“我喜欢炒的,爆炒。” 中午的时候何念芬才回来,秦遇正趴在柜台上想要打盹,何念芬对她说道:“小遇,回家去睡吧?” 秦遇打了打哈欠,昨晚睡的很不好,左执上午的时候便被公司的车给接走了,秦遇点了点头,将自己电脑里的东西保存好关机,她将笔记本装在包里,秦遇无论去哪里都会随身带着包,很大的书包,装着电脑笔记本,雨伞,水杯,纸巾,纸笔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以至于她的包总是看上去非常大。 第二天上午,好友孙悦平约秦遇去逛街,孙悦平是秦遇的高中同学,大学时都在本市读的大学,因此这么多年的情谊让秦遇这种非常冷淡的人都格外珍重,如今孙悦平在税务局里当一名公务员,工作稳定,却总觉缺乏激情。 两人在世纪广场逛了一会,以前高中的时候两人经常会一起来这里做兼职,孙悦平小康家庭,很多时候都是陪着秦遇一起的。 老友相见,纷纷问起对方近况,孙悦平说她谈恋爱了,对方是相亲认识的,她问秦遇有没有意向的对象。 秦遇耸肩摇头,“还没有。” 孙悦平笑了起来,说道:“左执最近挺火的,我妈知道是我认识的人,托我给她弄个签名照。” “下次帮你跟他要几张。”秦遇回答,其实除了几个跟她特别熟悉的朋友,没有人知道她与左执的关系,而她也不愿意被别人知道。 “你现在正好没对象,说不定让左执给你介绍一个,还是大明星,多风光。” 秦遇无语,“饶了我吧。” “不过说起来,你还不如跟左执在一起算了,人长得帅,对你又好的没话说,更何况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青梅竹马的。” 她越说越离谱,秦遇不得不对她强调,“我们很纯洁好吧?他是我弟,永远不会变。” 孙悦平不以为然,“你们又没血缘关系,怎么不可以了。” 秦遇刻意岔开话题,两人在餐厅用餐后,孙悦平的男友便来接她了,秦遇不好打扰别人约会,只得礼貌的与她告别,不过看起来,两人站在一起也非常般配,两人举手投足的默契感,给秦遇一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的爱情都那么曲折离奇,缠绵悱恻,而我们大部分所经历的爱情,或许更应该称之为生活,无所谓爱与不爱,却很合适。 可是这何尝不是一种感情,有时候,习惯太过可怕,如罂粟般一点点的侵噬人心,就好像她与左执。 秦遇一个人又在商场里面逛了一会,她买了一块砚台打算送给老师,又想到左执今年生日快要到了,她却不知道应该买什么送给他,似乎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缺吧? 出了商场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逛着,听到身边路过的两个女孩兴奋的说道:“走,去广场看看,听说有左执在呢。” 秦遇跟随过去,便见一家国际潮流服饰在广场里搭着舞台,邀请了不少的明星大牌过来走秀,甚至还有不少记者在场。 秦遇远远的站在人群外,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粉丝们热情的呐喊声,秦遇垫着脚尖,她一眼便看见了左执,在人群中显得非常明亮,熠熠生辉。 年轻的女主持人幽默风趣,对左执打趣道:“左左,今天因为你的原因,我真是受宠若惊,被这么多人注视。” 她说着故意贴着左执的胸膛做娇羞状,对在场的粉丝喊道:“亲自验证,男神的身材非常好,绝对靠的住。” 这话仿佛像个炸弹,引爆了一直情绪便非常高昂的粉丝们,秦遇被人群挤来挤去,肩上的包被挤掉在了地上,她蹲下身,准备捡包,却被一只脚狠狠的踏在她的手背上,五根手指被狠狠的碾压过,霎时,她的手一下没了感觉,过了一会,钻心的疼从手指袭来,她叫出声来,却很快被人群中高昂的声音所掩盖。 秦遇欲哭无泪,用没受伤的左手提起包,奋力扒开人群向外挤去。 等秦遇从人群中出来的时候,分外狼狈,扎起来的头发皮筋掉了,头发乱糟糟的披着,右手还带着一个明晃晃的脚印。 秦遇郁闷愤怒到极点,她想自己为什么脑抽要过来看这个呢?给自己找罪受。 第六十一章 秦遇簸着脚,狼狈不堪的走了出来,周围不断有人向里走,她却一个人向外走,秦遇站在路口,抓了抓头发,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这个时间段以及这个地点,都非常难打到车。 秦遇有些难过又沮丧,她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的时候,身边缓缓的停下一辆bmw,秦遇后退一步,诧异的看着摇下来的车窗,露出一张英俊的侧脸,那天的玫瑰花男。 他冲她说:“我送你吧?” 秦遇几乎没怎么顾虑便上了副驾驶,秦遇挎包非常大,几乎占了座位一半的地方,她难得有些尴尬,因为自己的穿着打扮与这车格格不入。 陈随看了看她,然后皱眉,她的右手手背已经涔出血珠,刮了些皮,秦遇难堪的解释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实在不愿意说是被人踩成这样的,实在是太丢脸了。 等车开了一会,秦遇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没告诉他自己要去哪里。 秦遇打开包打算拿水杯,她的包太大,里面装着她日常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她不知道自己是有么手忙脚乱,忙中出错,竟然从包里掉出一张卫生巾。 她捂住脸,羞愧欲绝,真想掘地将自己埋起来。 陈随脸色平静的提醒她,“你东西掉了。” 秦遇一张脸更加红了,她慌乱的将东西塞进包包的最里层,然后迅速的拉上拉链,后半段时间里她全程正襟危坐,生怕自己又一个小小的动作犯蠢而招惹笑话。 车子驶过许久,秦遇才问道:“我们去哪里吗?” 陈随挑眉看她,语气带着揶揄,“你平时也是这样吗?” “怎样?” “单纯无邪?”他措辞十分文明,俗话说文明的骂人。 秦遇狂翻白眼,这是骂她傻逼吗? “随便上一个陌生人的车,留陌生人在家吃饭。” 秦遇被噎住,她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毕竟这些傻逼事确实是她自己做过的。 车子拐了个拐弯,前面便是医院,秦遇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只是现在看着崩着血珠,不过养几天就好了。 但是都到了医院,如果她说不去又好像太矫情了。 所以在停车后,她便跟着下了车。 挂了号后,医生给她简单包扎了伤口,又拿了外用药膏,陈随凝眉站在一边,垂头的动作,抿嘴,身形清瘦挺拔。 秦遇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外貌太过出色,好像以前的一位明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接电话。 声音非常轻缓,眼里带着柔和,“我马上回来了。” “晚上一起吃饭。” “再见。” 秦遇从心底断定,他应该是在跟女朋友讲电话。 从医院出来后,秦遇跟陈随告别,她非常感谢,“谢谢你送我到医院,我自己回去就行,再见。” 陈随也不强求,看了看她的手叮嘱道:“你最近几天尽量不要碰水。” 秦遇点头,对于不过萍水相逢的人,给于她的恩情,让她心底分外感激。 秦遇站在一边跟他挥手告别,“你快走吧?你不是还有约会吗?” 他点头,没再犹豫,动作潇洒的转身离开。 秦遇也没心思再逛下去了,便直接打车回去,何念芬竟然也回来了,在厨房里煮饭。 秦遇本打算帮忙,但何念芬看到她绷带包着的手臂,问她怎么弄得。 秦遇无所谓的笑,“摔了一跤。” 她看着她关切道:“小心一点,你别碰了,去看电视吧。” 秦遇打开电视,此刻许多电视台正在放地方新闻,换来换去都是这些,许久她锁定一家娱乐新闻。 真是那天的综艺节目重播,主持人主持功底非常不错,左执很开朗,跟主持人粉丝互动都让人称赞。 秦遇很长时间都不能很好的接受他的这种转变,其实他也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秦遇时常将他看作小孩子,虽然他早已长大,能够独当一面,可在她眼里,左执永远是那个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 镜头在看台下的观众扫了一圈,秦遇看到自己拿着手机对舞台拍照。 吃饭的时候,餐桌上非常安静,秦遇向来话少,何念芬又食不语。 “叔叔怎么样了?”秦遇想了想问道。 何念芬皱了皱眉,眼底有忧愁,秦遇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年轻的何念芬也是一个大美人,只是后来岁月不饶人,生活的重担沉甸甸的压着她,让她脸上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头发也夹杂着几根白发。 “还是那样,医生说做好最坏打算。”已经过去了六年了,其实当初有的希望如今也早已慢慢变成了失望,最后成了绝望。 饭后,秦遇在房间里看书,她打开电脑pt软件准备画图,却一直下不下笔,登录了自己的微博,下面催更的小天使或卖萌或装可怜又或者挥着小皮鞭督促她更新。 秦遇有了不少动力,将今天的更新发上网后,便退了出来关机睡觉。 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陈随的面容,有些熟悉,她将头埋进枕头里,非常郁闷。 她总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后来想了许久未遂,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秦遇便回了学校,她还有毕业论文还没完成,张老师最近又给她介绍了一个外快,给一家传媒公司做一部动画片的宣传海报。 虽然秦遇表示自己可能经验不足,但张老师力荐她,她不能拒了恩师的好意,只得领命。 即将离开学校,秦遇心底十分不舍,虽然她的大学四年过的不痛不痒,没有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也不终日遨游学海,过着大部分大学生所经历的普通日子,上课,吃饭,睡觉。 最近几日秦遇都忙成狗,她的毕业论文被否,不得不熬夜修改,在寝室过了一周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后终于将论文满意的交了上去。 周末秦遇按照张老师给的地址坐地铁过去,不得不说,这家影视公司看着就豪气冲天,一整栋作为办公区域,秦遇上了十八楼,给接头的人打了电话,助理领了她去见负责人。 负责人看到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直皱眉头,怀疑的问道:“张老师推荐你来的?” 秦遇点了点头,态度不卑不亢,年轻男人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番,问过一些她基本情况后发现,这个女孩大学几年竟然做过不少的图片设计处理工作。 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不由开始正视面前的女孩,长得非常清秀,气质温婉,扎着简单的马尾,非常干净清爽,好感顿生。 他将动画片的一些基本资料交给她,又对她说道:“嫦娥奔月,不是专供小孩子看的动画片,是一部老少皆宜的动画片,所以海报要突出动画主题,不能太幼稚。” 他长篇大论一阵,随后又带秦遇去录音室,动画片正在后期制作中,进行配音环节。 秦遇有些好奇的跟了进去,看着几个配音演员头上戴着耳机正在说台词。 她认真听了一会,休息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给嫦娥配音的演员是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孩,听她说话的时候她便注意到她了,声音非常专业动听,一颦一笑都让人如痴如醉,而这张脸,跟现在许多当红女演员相比都不会被比下去的。 秦遇一直在配音室里待到结束,结束后她顺便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听到卫生间某格里传出女人的说话声,声音非常动听,正是她听了一下午的那个声音,嫦娥的配音演员。 “我这边已经结束了。” “晚上一起吃饭吧?” “陈随,你过来接我。”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仍旧没有将那句娇嗔的声音减弱半分,秦遇洗了手,抽了纸巾擦手,脑海里又突然浮现起那个陌生男人的面容,真奇怪,她知道他的名字,与他曾经在一个桌上吃过饭,却不能称之为认识。 她想,那样一个气质出尘的男人,想要不被人注意还真是一件难事。 秦遇拿了资料,与负责任交流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他看着她的目光变了几分,眼底闪烁着光芒,他郑重的向秦遇自我介绍,“我叫陆叙东。” 秦遇点头,“我叫秦遇。” 他笑了笑,“我对之前对你的轻视道歉,你是个非常有才华有自己想法的人。” 秦遇受宠若惊,她之前从未做过电影海报,因此在陆叙东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他要求加一下微信,秦遇点头报了微信号给他。 临走前陆叙东顺路送她去学校,盛情难却,秦遇只得点头同意,没想到在停车场的时候,会再次碰见陈随。 第六十二章 陆叙东熟稔的跟两人打招呼,“陈随。” 陈随冲他点头示好,看到秦遇时眸光不变,只是礼貌的颔首,不再有任何多余表情,仿佛是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既然他装作不认识,秦遇自然也配合着,她目送着他们上了一辆白色轿车,绝尘而去。 秦遇坐在车上,回神过来才好奇问道:“那个女孩挺漂亮,为什么不去当演员,反而做幕后呢?” 陆叙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说温维啊?” “那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就是来体验生活的,估计是家里面人不愿意她做演员吧。” 秦遇点头,这个话题一带而过,毕竟与她无关,等这件事后,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下车后,秦遇礼貌的与他告别,天已经快要黑了,她手里抱着资料,飞快的穿过小树林,经过宿舍的时候,才发现宿舍下的阶梯上坐着一个身影,高大的身躯,带着鸭舌帽,埋着头。 秦遇吓了一跳,便见黑影向她移动过来,腿很长,影子拉得非常长,他冲她叫道:“秦小遇。” 无比熟悉的声音,秦遇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她拍着胸脯,“你干嘛呢?吓死人了。” 昏暗中他冲着她笑,眉目俊朗,如同一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笑容真诚纯净。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哎,我等你好久了呢,你比我这还忙,想要约你吃饭都找不到人。” “是吗?”秦遇狐疑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了许久没反应,她又丢了回去,“没电了,没注意到。” 秦遇手机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没电了,手机放在包里,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打开一些程序,有一次她手机在包里开了几个小时的手电筒,直接就自动关机了。 秦遇也没吃饭,于是没拒绝,她回了趟宿舍,收拾了东西便下来了,她毕业论文已经交了,学校也没有什么事情忙了,索性便回家算了。 左执开车去了一家饭店里,两人要了一个包间,上餐后,左执说等一等,说着便拿出手机拍照。 秦遇真是有点饿了,两人好几天不见,最近都比较忙。 左执问她毕业了什么打算,秦遇最近太忙,倒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她抿嘴,“等我手上的事情做完再说吧。” 左执也不强求她,反正无论怎样,她能无忧无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好,如今的他,有能力去呵护她的梦想,保她衣食无忧,让她能远离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梦靥。 吃过饭后,秦遇拿着钱包出去结账,结账后,秦遇跟着左执出去。 秦遇开的车,系好安全带后,秦遇问他,“你今晚回去?” 左执将帽子盖在脸上,声音透着撒娇,“我不能回去吗?” “能,当然能。”她笑着说道。 左执的胃隐隐作痛,他这行每天早出晚归,很多艺人都有胃病,秦遇从包里拿了保温杯递给他,一边骂道:“你是不是嫌命大?最近又没按时吃饭?” 左执喝了口热水,虚弱的笑了笑,脸色苍白,委屈不已,“我都这样了都不知道说句好听的。” “活该。”秦遇狠狠的骂他一句,却到底心底担心,因此一踩油门,在一家药店停了下来。 秦遇问了店员,买了胃药后便出来。 上了车她拆开包装盒,取出一颗药丸,递给左执。 “以后记得准时吃饭。”她强调道。 他乖乖应道:“好。” 秦遇虽然心底有气,但是还是不忍心,因此沉默着开车。 如今他们住的小区地理位置很好,是两年前左执付的首付,后来虽然他有打算给家里换房子,但是何念芬一向念旧,住久了便不想要搬家。 小区安保做的不错,秦遇将车停下,左执戴上棒球帽和口罩,他将帽檐向下拉了拉,整个脸快被遮的严严实实。 坐电梯上了楼,秦遇拿出钥匙开门,何念芬房间灯已经关了,两人不敢打扰她休息,捏手捏脚的进了屋。 秦遇给左执接了杯水,问他,“有没有好点。” 左执扒拉了下她的刘海,“已经好了,秦小遇。” 他靠着沙发,笑的恣意妄为,秦遇没好气,拿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向他砸了过去。 左执摸着肚子装可怜,“秦小遇,你把我砸疼了,你谋杀啊。” 秦遇到底不知道他真疼还是假疼,语气软了下来,“别装了,我都没用力,你疼什么疼啊。” 他作西施捧心状,“心疼,你懂不懂啊?比身体疼一百倍。” 秦遇翻白眼,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客厅里没开灯,有些黑,左执脱了鞋躺在沙发上,秦遇坐过去时不小心坐在了他的脚上,正好是脆弱关节,他啊的一声尖叫出声。 这声尖叫让秦遇一下跌到了他的怀里,男性的雄性气息,和背后充满力量的胸膛。 秦遇不知为何脸一下就红了,她与左执认识十多年,她其实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他什么,可是此刻,她的心突然有些紧张,她尴尬的要死。 幸好是黑暗的环境里,他看不见她红透了的脸,她从他身上爬了起来,一时羞赧不已。 左执更加夸张,抱着胸膛,“秦小遇,你太狠了,真要把我弄残疾是吧?” 秦遇白了他一眼,“能别胡说八道吗?” 好吧,左执扁嘴,他拿了手机刷微博,一边对秦遇说道:“秦小遇,你真的不玩微博吗?” “不玩,玩物丧志。”她义正言辞。 左执坐姿十分潇洒,拿着手机发微博。 他将晚上吃饭拍的一张照片传上微博,并配字:温暖的晚餐【爱心】。 不一会左执的微博下面炸了,没有十分钟,留言便已经破万了,而且有继续上升的趋势。 其实只是一张简单的照片,只是照片拍摄的角度正好拍到了对面桌子上的餐盘以及一只白静而纤细的手指,很明显,这是属于女性的手。 因此,左执的微博一会便卡顿刷新不了了。 热门评论也是精彩纷呈,五花八门。 “天哪,左左恋爱了吗?” “没正面照,差评。” “说好的一起做单身狗呢?” 左执看了看评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过了没半小时的时间,楠姐便打来了电话。 “左执你怎么回事啊?不知道你现在刚冒头,不适合发这种恋爱的消息吗?” 左执拿着手机进了自己房间,“为什么不可以啊?” 楠姐态度强硬,“我不管你是真恋爱还是假的,但无论真假都要跟我弄成假的。” “你要不听我话,到时有你哭的,你要知道,我能让你有今天,也能让你什么都没有。” 左执抿着嘴,很久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 “最好是这样。” 左执有些莫名烦躁,他将自己摔在床上蒙着被子。 过了几分钟,又翻出手机微博,删了方才发的那条微博,随后又解释道:“对不起让大家误会了,这是我和我姐吃晚餐,因为太久没见家人,所以有些感动。” 虽然左执已经删了之前的微博,马上又发了一条解释,倒反倒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因此第二天的微博热搜便是:左执公布恋情以及左执删微博。 等秦遇关注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不过她只能看到左执之前的删除微博截图以及左执随即发的解释原委。 她登录了左执二三事的微博转发了左执的这条微博,你们的男神还没恋爱呢,放心吧。 秦遇早上起来的早,她起床榨了豆浆,又下楼在小区楼下买了三人份的包子馒头。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秦遇打着伞,到了楼下,收了伞,秦遇不喜欢这样的天气,裤脚被雨水打湿了。 开了门,何念芬在厨房里煮稀饭,秦遇将包子放到盘子里,何念芬对她说道:“去叫小执起床吃饭了。” 秦遇嗯了一声,擦了手,便去敲门,没人应,她于是找了备份钥匙开门。 左执将头埋着,闷声闷气的说:“我好困啊,再让我多睡一会。” 秦遇将他的被子给扯了,左执好像个巨婴般蜷缩着身体耍赖。 “姐。” 左执平时从不会叫她姐,除了耍赖扯皮的时候。 “别说叫姐,你就叫妈也得起来。” 左执咕噜两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挂着一双黑眼圈瞪她。 秦遇看着他问,“你昨晚干嘛了?” 左执揉了揉眼眶,“没睡好,失眠了。” “思春吧你?” 左执没好气白她一眼,“思你行了吧?” 第六十三章 第一章 秦遇赶车到了演播厅大门的时候,左执的助理电话已经催了一遍。 她下了车连忙回了过去,“不好意思,来迟了。” 助理周洁那边背景嘈杂,“姐,直播已经开始了,待会你直接从演播厅后门进来,我在这等你。” 接着电话被左执抢了过去,他声音清亮,“姐,待会记得去化妆室里将那捧花抱上,要记得给我献花哦。” 秦遇无语的嗯了一声,跟着指示到了化妆间,她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的工作牌,一路顺畅的过了门禁,推开化妆间的门,诧异于房间里竟然有人,而他的面前正好放着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这应该是左执所说的花吧? 男人身材高大,整个人蜷缩在凳子上,埋着头,看不清面貌。 秦遇走了过去,她脚上不知道绊倒什么东西,清脆的声响吵醒了一直打盹的男人。 他抬起头看她,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五官精致,气质凌厉,眼里带着探寻的目光看向她。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挽着衣袖,露出坚实有力的手臂。 秦遇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的一捧花,笑着说道:“我来拿东西。” 她说着拿起那捧花,然后在他凝眉、狐疑以及仿若不可思议的精彩纷呈目光下走出了化妆间,走出化妆间后,她才回想方才的那个男人,是新鲜面孔,或许是一个即将要出道的明星吧? 秦遇到了演播厅后门,周洁已经在那等她了,看到她手上的花好奇的问道:“这是真的蓝色妖姬,还是墨水染的?” “不知道。”秦遇摇头。 两人坐到了角落的位置,秦遇看了看台上,已经在进行直播了,这是一期最近正大热的娱乐综艺节目,主要是邀请一些近段时间里比较火的明星以及才出道需要造势的小明星。 而左执便是属于后者,他是在一场学校举办的歌手大赛里被星探挖掘的,因为他长相英俊,属于时下流行的小鲜肉,所以很顺利便被一家影视公司看中签约。 后来便是没完没了的参与各种打酱油跑龙套,不愠不火,后来索性直接退了学,正式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 最近他运气比较好,参演的一部仙侠电视剧里扮演女主角身边的一只花妖,戏份颇多,而且角色讨喜,收获了一大批的粉丝。 所以这次秦遇明显感觉到了左执是真的成为了明星了,秦遇看到前排的几个女孩拿着写了左执名字的牌子与萤火棒,他上场的时候尖叫着左执的名字。 秦遇拿出手机拍了拍照,善于拿捏气氛,搞活现场,生活有趣的介绍后,节目组的几个主持人给剧组安排了几个小游戏后,然后到了问道环节。 到了左执的时候,主持人介绍说:“之前热播的电视剧奇幻旅途相信很多观众朋友都看过了,而左左便是我们的花妖扮演者,今年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大家好,我是左执,很高兴见到大家。”他半鞠躬,态度诚恳谦卑,在一众粉丝的惊叫声中说了谢谢。 周洁激动的抓住秦遇的手说道:“姐,我觉得好激动,感觉苦尽甘来,比我自己成了明星还激动。” 秦遇笑着点头,说老实话,左执能有一番成就,她比任何人都感到高兴。 中途左执有一首歌,结果献花的妹子太多,反倒轮不上她这个托。 直播快要结束的时候,周洁让秦遇先走,考虑到待会有粉丝拍照之类的,秦遇便提前出去了,她抱着那捧花出去,这才注意到花束里插着一根卡片。 秦遇取了出来,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 祝事事顺遂。 —陈随。 秦遇后知后觉,想到方才男人那五彩缤纷的脸色,顿时懊恼的捂住脸,天,真是丢脸丢死人了。 她经过化妆间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人了,秦遇将那捧花放在桌子上,蹑手蹑脚的关上门走了。 在她离开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化妆间的门被再次推开,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人看到桌上的花束,表情惊艳,回头冲男人娇嗔,“你不是没花吗?原来你也学会这招了?” 男人看向那束花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也不再解释。 秦遇没想到在停车场的时候会再次遇见那个男人,他身边跟着一个打扮时尚前卫的女人,两人站在一起,倒颇有男才女貌的登对感。 秦遇上了保姆车,秦遇与左执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挺熟的,就好像周洁说的那样,每一个明星的成功,背后都有一个不小的团队支撑着。 不一会儿,左执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从热情的粉丝圈里突围,上了保姆车。 上了车后,他累的忍不住瘫软在座椅上,有气无力的指挥秦遇,“我要喝水。” 秦遇乖乖的掏出一瓶水旋开瓶盖递给他,他咕噜噜的喝了大半瓶。 喝完后又恢复了精气神,“姐,你说我今晚是不是很帅。” “帅。”秦遇答道。 坐在副驾驶的周洁笑了起来,她对于这两姐弟的相处模式非常羡慕。 他闭着眼睡觉,秦遇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将之前直播时候拍的现场照片传了上去,再配上日期,这是秦遇开的一个小马甲,微博昵称简单粗暴就叫:我与左执二三事。 这是左执刚出道时秦遇开的微博,如今已经三年过去了,而微博已经有了十几万的粉丝团。 秦遇将照片放上去没一会,便涌入了一千多评论,颇为壮观。 “我老公好帅。” “已舔屏。” “博主是左左的脑残粉,鉴定完毕。” “好奇博主大大的身份。” 最后这条评论被点赞一千多,位居热门评论第一。 秦遇平时只更新微博,从不回复评论,也不与人互动,所以给人印象非常高冷。 她顺便翻了翻左执的微博,她记得一个月前才十万的粉丝,如今短短时间已经涨到了五百多万。 或许真如周洁所说,他红了。 就在这时舍友叶蓉给她发了微信,问她晚上是否回宿舍,秦遇回了要后,退了微博,拦了一辆出租车便直奔s市的大学城。 秦遇在s大读美术系书,她今年大四马上毕业了,宿舍里有两个姑娘已经找到了实习单位搬出去住了,还有一个准备继续考研,只有秦遇还不知道如何打算。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她住的这栋宿舍都是大四女生,现在人烟稀少,没有了平日里吵吵嚷嚷的感觉。 毕业后各奔东西,没了学校里时的幼稚年轻,被生活打磨没了棱角。 就好比好多年以前她还会去为所谓的爱情伤春悲秋,而如今,有的只有一份随遇而安的心。 叶蓉听到开门声撑起偏过头看她,跟她打了招呼后又很快将头埋进电脑里,秦遇将东西简单收拾后,打了水泡脚,一边拿过床头的书翻了起来。 “秦遇,马上毕业了,你什么打算啊?”叶蓉问她。 秦遇抿嘴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去工作吧,我不想考研了。” 叶蓉啧了一声,语气有惋惜,“你专业成绩这么好,不考研有些可惜啊。” “没什么,反正最后都要找工作的。” 秦遇平时与室友关系并不是怎么好,顶多是点头之交,不过她向来与人为善,虽算不上深交却也是相处融洽。 秦遇宿舍里的几个舍友都是艺术系的,已经出去实习的两个是表演系的。 艺术系的学生家里大半都非常富裕,学生间攀比现象也很严重。 而这里也是本市很出名的二奶窟,许多的显贵政要都会在这里寻找猎物。 秦遇曾不止一次看到宿舍下停着豪车将人接走,其中也包括她的室友。 第六十四章 第二天秦遇还有课,是早上的第一堂课,昨晚睡的有点晚,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室友叶蓉已经晨跑回来,顺便在食堂吃了早餐,秦遇羞愧难当,决定以后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周末秦遇回家一趟,左执的母亲何念芬开了一家超市,地理位置很不错,附近是一所医科大学以及医院。 左执工作很忙,一年回不了几趟家,倒是秦遇经常回来,何念芬今天去参加朋友的葬礼,所以秦遇回来看店。 夏季的暴雨来的毫无预兆,不一会豆大的雨点稀里哗啦的从天而降,整个世界浸透在雨幕之中。 秦遇将伞摆放在超市显眼的地方,不一会便抢购一空,后来雨越下越大,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秦遇拿着一本杂志翻了翻,又将杂志丢在一边,超市的自动感应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黑衣黑裤,清瘦挺拔,他的头发被雨打湿,从头淋到尾,裤脚还在不断的滴着水,前三颗纽扣散开,单薄的衬衣贴着他的身体,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男性气性呼之欲出。 秦遇心里紧了紧,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找到毛巾以及纸巾,声音嘶哑的咳嗽起来,“可以给我一杯热水吗?” 秦遇点头,“好。” 然后她取了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热水递给他,他坐在高脚椅上,几口喝了下去,秦遇又很快递给他一杯。 “谢谢。” 他抬起头看她,瞳孔黑而深,秦遇觉得面前的男人有几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他将湿透的衣袖挽了起来,用毛巾擦头发,隐约可见壁垒分明的肌肉。 超市只卖一些日用百货以及零食之类的,并没有衣服,秦遇想了想从后门的储物间里翻出一个吹风机插上电源递给他。 他蹙眉看了看她,还是接了过来,打开开关,电吹风轰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他头发很短三两下便干了差不多。夏季衣服很单薄,他开始吹衣服,好在外面雨太大,超市此刻处于半歇业状态,不大的空间摆着各式商品,秦遇又拿起杂志开始看了起来,很奇怪的状态,两人都不交流,却也并不觉得怎么尴尬。 半小时后,他关掉吹风机递还给她,想了想说道:“谢谢你。” 秦遇冲他微笑,笑意很淡雅,她的身上总会带着一股淡然之感,眉目很淡,五官也很淡,皮肤白皙,仿佛一幅山水画般,没有任何的浓墨重彩。 窗外的雨仍旧很大,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预兆,秦遇偶尔看眼外面又看杂志,陈随坐在她对面喝水。 就在这时候,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是陈随的电话,他接了起来,接着又挂掉。 他脸色不是很好,从包里递给她一张一百元,秦遇给他找了零,他抿着薄唇,面无表情,接过钱便往外走,感应门一开,便能感觉到从外涌入的雨水与冷意。 秦遇看了看货架上售罄一空的雨伞,抓起柜子里自己用的那把雨伞追了出去。 外面雨非常大,风声鹤唳,耳边只能听见风的嘶吼尖叫声,仿佛女人的叫声。 秦遇紧紧的抓住伞柄,雨太大了,根本不可能遮住雨水,秦遇顾不得那么多,老远的她看见了男人挺拔的背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秦遇抓着伞向前跑,雨水不一会将她下半身打湿完,终于,她叫住了他。 她追上前,“你还是带把伞吧,雨太大了。” 雨水风声混在一起,陈随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能感觉到她棱形的小嘴一动一动的。 她将雨伞递给他,转身便向回走,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帮助这个仅一面之缘的男人,在很久之前,她便已经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再因为恻隐之心而去做任何事情。 秦遇回到超市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她去储物间里翻出干衣服换上,很久之前他们便是住在这里,那时候的左家便经营着这家超市,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 有些时候,幸福感真的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曾经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心底舒服且恣意,而今拥有的越来越多,失去的却也越来越多。 其实无所谓得到与失去,这不过是人生的一种旅程,将身上多余的东西丢掉,去换取自己认为有利的。 雨仍旧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征兆,天空的云层压的很低,随着夜晚的来临,雨势渐有减小,秦遇还在思考今晚是否回家。 不大的小超市里此刻显得过分的悄寂,秦遇从货架上拿了一盒饼干拆掉随便填了下肚子,外面风声尖锐刺耳,此刻夜深人静,尤为骇人。 秦遇觉得有些冷意,她将热水器打开,热水器咕噜噜的响声,下一秒,突然听见一声不大的动静,入目一片漆黑,居然停电了。 秦遇在心底尖叫一声,哆嗦着摸回柜台,摸到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手机发出微弱的光芒,秦遇看着黑漆漆的房间,心里不由发毛。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向这边走来,秦遇这下真的被吓坏了,大声尖叫起来。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秦遇眯着眼睛,手电筒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男人磁性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熟,秦遇拿过手机晃了晃他的脸,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化妆间里见到的那个男人,难怪她下午一直在想自己在哪里有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遇有些尴尬的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方才那样显得太没骨气了,好在这个几面之缘的男人并没有嘲笑她,他身上穿了件风衣外套,手里拿着手电筒,秦遇的腿抽筋,一时站不起来。 她蹲在地上,陈随皱了皱眉,“怎么了?” “腿抽筋。” 秦遇皱眉,双手支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双腿只觉无力,又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腕,肌肤想贴,她有一种被灼伤的炙热感,血气一下冲到脸上,她被他半拉起来坐在凳子上,秦遇揉了揉腿,这才觉得麻痛感逐渐消失。 秦遇轻声说了句谢谢,他将手电筒放在最高的那层货架上,问道:“电闸在哪里?” 秦遇指了指方向,便见他快步走了过去,用手机屏幕光看了几眼,拨拉了一下,超市里再次恢复明亮。 一时从漆黑的环境面对明亮的灯光,秦遇被刺的眼睛睁不开来,她半眯着眼睛,觉得自己简直是智障,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闹这么大乌龙。 她用手理了理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你。” 他脸色不变,这个男人五官长得分外好看,有些像她很久之前喜欢的一个上世纪男明星,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来还你伞,今天下午谢谢你。” 秦遇摇头,“算是扯平了。” 他点头不再说话,表情透着疲惫,他用手按了按眉峰,以此缓解几分疲倦,最近两天他几乎没怎么闭眼。 秦遇给他接了杯热水推给他,“吃晚饭了吗?” 他摇头喝水。 这里有个简单的厨房,秦遇将超市挂上停止营业的牌匾,然后关了门,陈随跟着她进了厨房,她笑着对他说道:“正好我也没吃饭,本来一个人不想动手的,但两个人就合适。” 陈随看了看她,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秦遇将锅添水架上,等水开后下面和青菜,又打了两个荷包蛋。 霎时,香味扑鼻,这里只有简单的调味品,自从搬家后,这里的厨房基本处于半闲置的状态,只有何念芬有时候嫌麻烦回家吃饭,便在这里凑合一顿。 这个超市是左执的父亲生前开的,几年前他外出进货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毫无声息,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他出事以后,何念芬仍旧舍不得关掉这里,就好像一个精神寄托。 不一会,两碗青菜鸡蛋面便出锅了,秦遇端了一碗递给他,她喜欢吃辣椒,向来无辣不欢,这在一个喜好清淡口味的城市,有些太过怪异。 陈随抬头看她,将一勺红滚滚的辣椒油放进碗里,他挑眉,“你喜欢吃辣?” 秦遇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她一直以来不愿意说的话,竟然面对一个陌生男人而能做到坦然。 她挑了一根面条,“我小时候在c市长大的,吃惯了。” 两人不再说话,面前的男人动作十分斯文有礼,吃东西没发出一点声音,看的出来家教甚好,虽然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经历着怎样的人生,但她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缘分有时候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明明从前是两条平行线,毫无交集可能的两个人,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而有了交集。 第六十五章 静宜想,她与陈延舟之间,或许这一辈子都会如此,说不清道不明,分不开却也没办法做到毫无芥蒂继续在一起。 无论最终是何种结果,心底总会隐隐不甘,只有克制自己不再去想,心底那沉甸甸的难受感才会消减几分。 第二天陈延舟便接她回去,静宜现在是伤患,拗不过他,便只能听从他的安排,静宜在家里确实能得到很好的照顾,除了偶尔会与陈延舟吵几句嘴,日子却是过的非常惬意,以前上班的时候养成的生物钟,竟然也慢慢的开始习惯了睡懒觉晚起,而偶尔还会被灿灿叫醒。 那天陈延舟对静宜说了那样的话后,静宜也明确的告诉了他,她大概没办法原谅他,陈延舟懊恼归懊恼,其后却也不再提起这回事。 静宜大概知道自己那天说的话伤到了他,陈延舟向来是一个不会跟人示弱的人,可是那样的他,其实让她无比心软。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静宜抱着灿灿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陈延舟一个人在书房里处理工作,最近为了照顾静宜,他几乎都将工作在家处理了,公司都甚少会去,除了必须他确认的事情,都几乎交给了副总处理。 陈延舟从书房里出来,那两母子竟然笑的前翻后仰的,陈延舟瞥了一眼电视,静宜竟然跟灿灿在看一个上世纪的僵尸喜剧片。 其实这种片子都很搞笑,一点也不恐怖,静宜小时候便是看着这些电影长大的,陈延舟对这些向来没兴趣,不过他还是坐在一边跟着她们一起看。 有一个恐怖镜头,灿灿尖叫着扑入了陈延舟的怀里,眯着眼睛不敢去看,静宜乐不可支,“不是鬼。” 灿灿虚惊一场,她抓着她爸爸的衣服,陈延舟在一边陪着她们看了一部电影后,这才发挥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话语权。 “看完了,该睡觉了。” 灿灿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妈妈你要睡觉了吗?” 静宜笑道:“灿灿该睡觉了,你明天早上有美术班对吧?” 灿灿嗯了一声,她冲过去抱着妈妈的大腿,“妈妈,我不想去幼儿园。” 静宜忍不住笑,陈延舟一头黑线,“快点,该去睡觉了。” 他说着走过去将灿灿捞了起来抱进怀里,灿灿惊恐的抓着他爸,后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牢牢的抱在怀里,也有恃无恐了一些,陈延舟将灿灿一路抱上楼,然后放到床。 灿灿在床上打了一个滚,陈延舟给她盖好了被子,灿灿眨巴着眼睛,悄咪咪的问道:“爸爸,妈妈是不是不生你气了?” 陈延舟挑眉看她一眼,“为什么?” 灿灿扁了扁嘴,“妈妈她都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了,难道她还生气吗?” 陈延舟笑了笑,他脸色温和的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发丝,看着面前这个与静宜有几分相似的孩子,“爸爸做错事,妈妈生气是应该的。” 灿灿嘟了嘟嘴,“那爸爸你要加油。” 陈延舟弹了弹她脑袋,“人小鬼大。” “才没有呢。”她不服气的反驳说,随后又有些难过,“爸爸,我想妈妈和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不想跟她分开。” 陈延舟抿嘴,“爸爸也是。” 两父女说了一阵的话,等灿灿睡着后,陈延舟才从小家伙的房间里出来,静宜在阳台上坐了一会,陈延舟过来问她,“怎么不睡觉?” 静宜答非所问,“灿灿睡着了?” 陈延舟点头,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夜风徐徐,今晚夜色很黑,远处的璀璨灯火与眼前的昏暗形成强烈的对比。 半明半暗中,静宜看了看他,男人英俊的五官隐匿在夜色之中,陈延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他们过的非常平和,甚至很多时候都称得上很融洽,他非常用心的照顾她,可是很多时候,静宜心底都会隐隐作痛,她知道,他们终究会分开的。 可是彼此都默契的不去提起这个话题,就这样得过且过,可是总归是要清醒过来,面对现实的。 “明天跟医生约好了去医院复查,我送你过去。” 静宜点头,“谢谢。” 陈延舟笑了一下,“去睡觉吧,明天我叫你起床。” 陈延舟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静宜突然叫住了他,陈延舟的脚步一顿,他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静宜缓缓的对他说:“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陈延舟鼻子泛酸,他回过头,竟然还能笑着对她说:“不是你说过的吗?至少还算是朋友,作为朋友关心照顾你是应该的,更何况你比朋友更加重要。” 静宜定定的看着他,她摇头拒绝,“不值得,陈延舟,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 陈延舟一颗心钝痛,难受的紧,她不紧不慢,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让他心疼的厉害,跟被人拿着刀子毫不留情的捅自己心窝子一般的疼。 他情绪零碎,手足无措的反驳道:“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乐意的,你管不着。” 静宜气结,不再理他,陈延舟已经狼狈的离开了,静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陈延舟躺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也没办法入睡,心底难受的很,只要一想到静宜说的话,他便完全没办法入睡,后来又控制自己不再去想,然而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他痛苦的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拿过自己的手机给宋兆东打电话,他必须要跟宋兆东取取经,问问他是怎么追回吴思曼的。 宋兆东现在是美人在怀,天雷地火,一触即发,却没想到这么好的氛围竟然被陈延舟的电话给打乱了。 吴思曼红着脸催他接电话,宋兆东嘴里骂了一句,看到陈延舟打过来的电话后,更加不客气的嘲笑他,“你自己没有性生活,也请你顾及下别人的感受好吗?” 陈延舟不冷不热的回他,“要不要再给你三分钟,快点解决。” “卧槽。”竟然说他三分钟,简直是不能忍,他起身下床,“坏爷好事,你打电话能不能挑个好时间。” “不好意思。” 这下宋兆东更加惊讶了,这家伙竟然还会跟他说不好意思,还真是天上下红雨了,他受用的哼了一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陈延舟问他,“你当初怎么追回吴思曼的,我记得那年你把吴思曼气的都出国几年不回来的。” 宋兆东十分没好气,“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别揭我伤疤吗?” 陈延舟点头,“嗯,我的错,我只是好奇。” 宋兆东切了一下,“你想追回静宜?” 陈延舟郑重的回答,“对。” 宋兆东取笑他,“我说啊,这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你们以前是结婚了,合法的,你自己非要把这合法关系变成非法的,如今好了,你自己死皮白赖的想要去追回人家,人家可得考虑下要不要吃你这回头草了。” 陈延舟知道,当初自己答应离婚这个决定确是十分荒唐,而且当时他完全不知道该怎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静宜,这才因此会这样仓促的答应了离婚,如今想来,心底是早已悔青了肠子,但是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他们已经离婚了。 “我说你能不能别揭我伤疤,我是让你给我一些建议,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静宜同意跟我复婚。” 宋兆东摸着下巴,问道:“好吧,好好说,首先你们离婚,肯定有一个原因吧,你先说说你们是因为什么离婚。” 陈延舟实在说不出口,模棱两可的回答说:“你就当跟你差不多得了。” 宋兆东叫了一声,骂道:“你还真是人面兽心,道貌岸然。” “滚。” 宋兆东也不再开他玩笑了,正经的回答说:“你们虽然离婚了,可是还有一个灿灿啊,这女人啊心最软了,只要你服个软,再加上灿灿在一边,她不就得答应了。” 陈延舟低咒了一声,“什么狗屁,我告诉你,我最近这两个月天天在家当孙子,还没服软?我他妈都快成丫鬟了,叫我往东都不敢往西的。” 宋兆东听罢哈哈大笑,“得,你丫活该,你也有今天啊,不是我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陈延舟没好气,“你知道说我,也不知道谁当初被人捉奸在床,怎么也没拍一张艳照,说不定会火了。” 宋兆东骂他,“好心没好报,我在这里给你支招,你倒好,一直拆我台,活该你被人甩。” 陈延舟气愤不已的挂了电话。 那边吴思曼问道:“陈三哥打的吗?” 宋兆东回了房间,将手机丢在一边,笑着说道:“对,你不知道那家伙半夜发疯没事做,专门来打搅我好事。” 吴思曼白他一眼,“你正经一点。” “我哪里不正经了?” “他问你什么了?”吴思曼问道。 宋兆东回答说:“陈延舟想跟静宜复婚,估计是静宜不答应吧。” 第二天陈延舟起来晚了,昨晚他跟宋兆东通完电话后,心底烦躁的很,一直睡不着觉,脑袋里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才渐渐有了睡意。 结果一觉就睡过了头,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过,他迷糊着挣扎起来,在浴室里洗漱后,静宜已经在楼下吃早餐了。 陈延舟下了楼,跟静宜打了招呼,又亲了亲女儿灿灿,灿灿问道:“爸爸,你今天怎么比我还晚起来。” 陈延舟笑着说:“你是十天有一天比我起来的早,很值得炫耀吗?” 灿灿扁了扁嘴,哼了一声,又跟静宜聊起了她在学校的趣事。 静宜吃过早餐后,电话铃声响起,她接了起来,却没想到是许久不曾见到的江凌亦。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在那边轻声叫她,“静宜。” 第六十六章 第二天静宜按照约定到了咖啡馆,昨晚江凌亦给她打来了电话,江凌亦跟她约好了在这里见面,静宜没犹豫便同意了。 静宜到的时候,江凌亦已经到了,静宜点了一杯果汁,江凌亦对她说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静宜点头,“好多了。” 她没开口问江凌亦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发现自己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他说出口。 两人一时无话,江凌亦看她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打算开口询问他这段时间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家最近出了一些状况。”他主动开口解释。 静宜点头,“现在解决了吗?” 他点头,静宜沉默了一下,“你最近这段时间过的好吗?” 江凌亦摇头,“不好。” 静宜心底酸涩的厉害,她又说道:“那现在都好了吗?” 江凌亦难受至极,他定定的看着她,“静宜,你都知道了吧?” 静宜闪烁,“什么?” “知道我要结婚了,对吧?” 静宜点头。 江凌亦笑了一下,他想,但凡她开口挽留他一句,他便能不顾一切的抛下一切,可是她并没有,过去这么多年,江凌亦还是不得不承认。 “静宜,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静宜眼眶一红,没想到当年两人分手他送给她的话,如今又原搬送给她,虽然她很努力的想要尝试跟他开始,然而始终有什么东西横跨在两人之间,他们无论怎样都打不破那道彼此心里竖起的高墙。 江凌亦脸色颓败,自嘲的笑了一下,“过去这么多年,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静宜张了张嘴,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什么都说不出口,无论此刻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她是存了逃避的心态才会与他在一起,这本就让她觉得愧疚难以面对,而如今他类似控诉的话更加让她羞愧。 “静宜,对不起。” 静宜摇头,“不是你的错。” 就算是他做了这样的事,她也做不到去怪罪他,反而心底那隐隐的轻松感让她更感愧疚。 江凌亦笑了一下,“来,最后拥抱一下吧,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静宜忍着眼泪起身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她道歉,为过去也为现在,无论是过去现在,她选择与他在一起,都是存了逃避的心思,曾经的她,不愿意见到陈延舟与周梦瑶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所以选择跟他在一起,而如今,她为了逃避陈延舟,又选择跟他在一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不喜欢我,是你的选择,没有人要因为自己的喜欢道歉。”江凌亦低声安慰她。 拥抱结束,静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直不曾回头,静宜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轻轻的啜泣着。 直到有人坐在她对面,暗哑开口,“别哭了。” 是陈延舟的声音,他今天送他过来,一直坐在车里看着这里,直到江凌亦出来,敲了敲他的窗户,对他说:“我不是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静宜,陈延舟,你何其有幸,能够得到她这样的对待。” 陈延舟却丝毫没有作为胜利者的喜悦,他何其有幸,能够得到静宜这样的对待,然而他曾经却背弃了她的感情。 静宜一直哭了许久,直到最后眼泪都流干了,陈延舟一直坐在对面默默看着她,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的陪着她一起。 回去的路上,静宜一直沉默不语,陈延舟也安静的开着车,回到家里,静宜便回了房间睡觉,她心底难受的厉害,陈延舟看着那道紧闭的门,他想要开口安慰她,然而又觉得自己什么资格都没有。 静宜心情不好,一觉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陈延舟哑声制止了她,“躺着。” “现在几点了?”静宜开口,才发现声音异常嘶哑。 陈延舟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天快黑了,你发烧了,迷迷糊糊的躺了一天。” 静宜这才意识到房间已经昏暗下来,陈延舟服侍她给她喝了几口水,静宜嘴唇干裂,脸色憔悴,陈延舟看了看她,“你昨晚怎么睡觉的?竟然发烧了。” 静宜摇了摇头,嘶声开口,“我不知道。” 陈延舟想要骂她一句,到底还是忍住了,“如果不是我进来看你,估计你现在已经烧成傻子了。” 静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陈延舟起身,“你先躺着,我熬了小米粥,待会你喝点。” 静宜摇头,秀眉微蹙,“我不想喝。” 陈延舟教训她,“还是喝一点,听话,你先睡。” 他说完便已经起身出去了,静宜愣愣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她躺了一会便起身,穿了一件外套下楼。 陈延舟见她下来,皱眉说道:“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吗?” 静宜脸色恹恹,“我想起来走一下。” 陈延舟又将她安置在沙发上,给她披了一条毯子,“你先坐会。” 静宜点头,看着陈延舟进了厨房,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静宜还能看见陈延舟在里面忙碌的场景,这样的画面太罕见了,以前的陈延舟几乎是不会到厨房里去的。 过了没一会,戴兰阿姨带着灿灿回来了,将灿灿送到家以后,她便告辞了,灿灿回到家便抱着妈妈。 “妈妈,你好点了吗?”灿灿关切的问道。 静宜眼眶一热,“已经好了,来妈妈亲一个。” 灿灿乖乖的抱着她,这段时间,女儿因为他们离婚的原因,面对她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这让静宜觉得非常愧疚,她努力想要与女儿改善关系,然而灿灿总是这样听话懂事的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在一起看了一会电视,灿灿坐在两个大人中间,她左手拉着妈妈的手,右手拉着爸爸的手,只有这样仿佛才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灿灿靠在陈延舟的怀里已经睡着了,静宜侧头看她,即使睡着了,小小的手竟然还牢牢的抓着她。 她心底酸的厉害,陈延舟抱着她轻轻的哄着,最后静宜才抽回了自己的手,陈延舟看她说道:“回房间睡觉吧。” “好。” 静宜点头,陈延舟抱着女儿上楼,她将女儿放在床上,看了看她,最后才关门出去。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日子依旧平静,静宜的高烧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痊愈了,周末的时候,他们陪着灿灿去游乐园里玩,昨晚下过一场小雨,灿灿玩疯了,衣服一会脱一会穿,拦也拦不住,静宜担心女儿会着凉。 回去后果不其然,半夜里发起了烧,静宜对于孩子向来没多少经验,还是陈延舟冷静,很快带着女儿便去医院。 这个时间医院里只有值班的护士,陈延舟最后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医生没一会便赶了过来。 降温后,静宜在床边守着女儿,陈延舟对她说:“你去睡会吧,我来守着她。” 静宜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态度坚决,陈延舟还想说什么也没说了,后半夜里静宜趴着睡着了,陈延舟将自己衣服给她盖上。 她眉宇间挂着一丝愁云,陈延舟知道她是担心女儿,她虽然什么都未说,但是想必心底对女儿比任何人都觉得愧疚。 第二天早上灿灿体温才算是降了下去,静宜也跟着松了口气,下午的时间,陈延舟公司有点事情必须要过去一趟,静宜对他说:“去吧,我在这里守着灿灿就好。” 陈延舟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方才他的电话都快被人打爆了。 陈延舟离开后,静宜陪着女儿看图画书,灿灿或许是生病了的原因,没什么精神,看了一会就说累了。 “妈妈,你给我唱首歌吧。” 静宜狐疑了一下却还是点头,静宜声色温柔,唱歌时十分悦耳,只是她不经常会唱。 “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 啊天晓得既然说 天晓得既然说 你快乐于是我快乐 玫瑰都开了 我还想怎么呢 求之不得求不得 天造地设一样的难得 喜怒和哀乐 有我来重蹈你覆辙 ……” 灿灿眨了眨浓墨般的眼睛认真看着她,静宜唱完后,灿灿说道:“妈妈唱的真好听。” 静宜笑着抱着女儿,她怜惜的亲了亲女儿,吸了吸鼻子,“等你病好了以后,妈妈教你唱歌好不好?” “真的吗妈妈?” “嗯。”静宜郑重的点头答应。 灿灿笑了起来,小脸上挂着笑,静宜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灿灿突然问道:“妈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静宜点头,“嗯。” “妈妈为什么要跟爸爸离婚呢?爸爸说他做错事了,所以妈妈不原谅他是吗?妈妈你为什么不原谅爸爸呢?” 静宜眼眶一红,她忍着眼泪,“因为妈妈很爱很爱爸爸,所以爸爸做错了事,妈妈才会很生气。” 第六十七章 静宜抱着女儿直到她睡着了,她静静的看着女儿的睡着的模样,心底一片柔软,门外的陈延舟在外面站了许久,直到自己情绪好转了几分这才推门进去。 静宜抬头看到他进来,眼神平静,陈延舟轻声问道:“她睡着了?” 静宜点头,陈延舟坐在了床的另一边,两人对视一眼,静宜问他,“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 陈延舟嗯了一下,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陈延舟其实早已经回来了,他心中放心不下女儿,公司的事情快速处理完后便开车赶了过来,还没进房间,便听到灿灿问静宜。 当听到静宜那句很爱很爱的时候,他的脚步愣在原地,反而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了,他一个人在走廊踟蹰了许久,心底又酸又涩。 两人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陈延舟心底思绪万千,他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彼此之间隔阂太深,太久的不信任,这些都不是一夕之间可以重新建立起来的。 灿灿似乎做了什么梦,身体抖了一下,静宜小心翼翼的握着女儿的手,轻声细语,“没事没事。” 陈延舟就这样看着她,白皙的皮肤,有一缕发丝垂落在脸颊前,这么多年,似乎她都没多少变化。 他心底哽塞,喉间发紧,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良久,他看着她主动开口问她,“你饿不饿?” 静宜摇头,看他一眼,“不饿。” 陈延舟搓了搓手,只能沉默以对,这样的相处状态,让他觉得难受至极。 半夜里静宜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迷糊中感觉似乎有人摸自己脸颊,她皱了皱眉,又继续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房间里已经没有陈延舟的身影,灿灿也醒了过来,静宜给灿灿擦了脸,医生过来测了体温,已经恢复正常,静宜总算松下口气来。 不一会,陈延舟带着早餐回来,三人简单吃过早餐,灿灿趁着静宜出去的时间,小声对陈延舟说:“爸爸,妈妈说她很爱你,所以才会生气。” 陈延舟脸色晦涩不明,“妈妈还说什么了?” 灿灿歪着脑袋,俏皮可爱,虽然刚发了一场高烧,但是此刻却已精神了大半,“爸爸你做了错事,跟妈妈道歉了吗?每次我做错事,我只要道歉,妈妈就原谅我了。” 陈延舟亲了亲女儿,“爸爸还没道歉。” 灿灿有些生气的看着他,“爸爸你做错事了,还不跟妈妈道歉,妈妈肯定会生气的,老师说过有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陈延舟点头,“嗯,爸爸知道了,爸爸会跟妈妈道歉的,一直到妈妈原谅为止,好不好?” “真的吗?”灿灿眨巴着眼睛,“爸爸,我不想跟妈妈分开,你能不能够让妈妈不生气,让她回来。” 陈延舟心间哽塞,“嗯,爸爸会努力。” “爸爸加油。”小家伙亲了亲他带着胡茬的脸颊,陈延舟抱着女儿,心底无比柔软,很多时候,男人都是坚硬而冷漠的,可是女儿仿佛是这个世界上他的天使,融化心中的寒冰,即使是他再冷酷,面对着女儿,心底总是柔软的。 陈延舟哄女儿说了一会话,推门出去,远远的便见静宜坐在走廊的座位上,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陈延舟走过去,沉默的坐在她旁边,静宜也未看他一眼,从他走路的步伐与声音,她便能很快分辨出面前这个男人便是陈延舟。 陈延舟落座,他靠着座位看着旁边的静宜,“你在看什么?” 静宜摇头,陈延舟又说:“你在外面坐了很久。” 静宜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么多年,经过这么多事,从夫妻到陌路,漫长的时光,却又仿佛弹指一挥间,时光飞逝。 静宜笑了一下,突然说道:“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陈延舟挑眉,“说来听听。” “就是说有一个负责拉精神病人的司机,有一天车上的三个精神病人跑了,司机害怕,因此随便找了三个路人,请他们搭车,就把他们给送到了精神病院里。” “其中两个人每天拼命给别人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最后得到的却是医生的镇定剂,反而那个每天规矩听话,照常吃饭睡觉的人没几天便被放了出去。” 她说完,笑了笑说:“是不是很讽刺?” 陈延舟说:“这只是另一个世界,而我们的世界是,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去努力,等着别人去拯救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静宜认真的看着他,“其实你也怪我吧?你觉得我自私,每天忙却忽视你。” 陈延舟抿嘴不语,静宜笑了一下,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或许他们都有错吧,静宜想,每个人都不是圣人,总会犯错,只是有些错误可以改正重来,有些错误却是再也没办法回头了,就好像他们之间。 陈延舟心底难受,他看着她,“我承认以前我确实这样想的,但是静宜,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应该知道的,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才会让你一直逃避。” 他颓丧的垂头,两手掩面,声音低低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时候我太年轻,如果我能再成熟一点,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那时候的他,将男女游戏看的太稀疏平常,再加之静宜的忽视,导致他对于一开始的出格行为并没有任何潜意识的觉得不妥,这才会导致其后一错再错。 静宜情绪零碎,她仓促的站起身,说道:“我去吹吹风。” 陈延舟就坐在原地,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他心底无比难受。 静宜一个人上了医院的天台,天台上风很大,冬日的城市,入目是一片的苍凉枯败。 静宜吸了吸鼻子,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眼眶一片通红,她之所以仓促的离开,只是害怕自己又会没出息的掉眼泪,索性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寒风凛冽,肆无忌惮的从她身体内穿过,静宜吹了一会风,觉得有些冷了,她转身打算下去的时候,便见天台的入口跌撞着跑进来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 陌生人的闯入让静宜在倏然间紧张起来,男人带着一个黑色口罩,尖利的眼神扫过一边的女人,在静宜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冲了过来。 静宜只觉全身血气都冲到了大脑,绑架还是什么? 对方一把尖刀抵在她的脖颈处,冰冷的利器仿佛随时会毫不留情的刺破她的皮肤。 男人呼吸粗喘,“别动,给老子安分点。” 接着跌撞之间,静宜被男人拉扯到天台边上,失重的昏眩感,让静宜惊恐的睁大了眼。 只见医院下面围着一群警察,周围的人群已经被疏散,下面的谈判人员拿着话筒冲着这边喊话。 “丁强,不要伤害人质,你已经被包围了,最好放下手中的刀,警方会宽大处理。” 静宜被胁迫着站在天台边,往前迈一步便是粉身碎骨,耳边是风刮过的声音。 男人的刀狠狠的抵着静宜的脖子,喘着粗气对下面喊道:“马上给我准备一辆车,快点,不然我就杀了她。” 下面的警察在一边沟通了一会,便说道:“这里已经被警方包围,你最好束手投降,不要再做无谓抵抗。” 静宜什么都听不见,一会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入那里,隔着远远的距离,静宜的眼底一片泪光。 陈延舟对警察说道:“那是我妻子,让我上去跟他谈判吧?” 警察狐疑的看着他,陈延舟又恳求道:“求求你,她很害怕。” 陈延舟是这样的人,他这辈子从未开口对别人说过一个求字。 “嫌疑人丁强,因涉嫌抢劫,失手杀人而被警方通缉,今天他本来是打算到医院里来看他生病的女儿的,我们也是得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老婆呢?” “他老婆因为他好逸恶劳,喜欢赌博前两年便跟他离婚了,他这次抢劫,估计是为了女儿治病,他女儿得了儿童性神经肿瘤。” 在警方的帮助下,不到三分钟,陈延舟便出现在天台上,丁强对于这个陌生人的来到非常戒备,恶狠狠的说道:“你不要过来,你是什么人?” 陈延舟止住脚步,他害怕自己的贸然行动会让对方失去理智,他就站在离他们一米远的距离,他的目光看着静宜,仿佛在问她是否还好。 “我是她丈夫。” 丁强戒备的看着他,手上用力的抵着静宜的脖子,只见一抹红色从脖颈蔓延开来,陈延舟慌了,“你不要伤害她。” “我听说你有个女儿对吗?” 丁强听到女儿的时候,神色明显柔和了一些,陈延舟继续说道:“我也有个女儿,今年四岁了,我很爱她,想必你也很爱你的女儿吧?” “茵茵。”丁强嗫嚅一声,声色哀伤,“为什么她那么小,却要受这种苦?” 陈延舟上前一步,话语里带着蛊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杀人的,你只是为了救你女儿,你女儿应该也很爱你的,可是你有为她考虑过吗?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爸爸为了她而成为杀人犯,你让她以后怎么生活。” 丁强的神色明显有些恍惚,陈延舟的眼神一直看着那把抵在静宜脖子上的尖刀,血越来越多,静宜脸色一片苍白,她眼底含着泪,看着面前的男人。 在他们之间几乎只有两步之遥的时候,丁强突然清醒过来,他突然吼道:“你是个骗子,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茵茵都要死了,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不愿意帮她。” 静宜脖颈上的血越来越多,陈延舟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她便会失血过多。 “我愿意帮她,你相信我,我有钱,可以给她提供最好的医疗。” “真的吗?” 陈延舟点头。 丁强情绪仍旧戒备,看着他越来越近,心底涌起深深的恐慌,他手上狠狠用力。 “你退后退后,我让你退后。” 陈延舟依言后退一步,“不如这样吧,如果你不相信我,不如我来当你的人质,你放了她。” 静宜神志清醒了几分,她虚弱的开口,“不要。” 陈延舟心底却只担忧着静宜,丁强神色有了松动,“你说真的?” 陈延舟点头。 “你真的能治好茵茵?” “对,只要你放了我妻子,她受伤了。” 陈延舟向前走了一步,丁强却仿佛清醒过来一般,嘶声吼道,“你别过来,你这个骗子,你只是想要我放了她。” 静宜视线逐渐模糊,失血的昏眩感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丁强挥舞着手里的刀子,陈延舟上前,虚虚避开,他的手拉上静宜的手,将她抱入怀中。 下一秒,在他还来不及松口气的时候,一把尖刀从身后戳破他的身体,鲜血涌出的场景,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丁强很快被赶来的警察给制服。 静宜双眼赤红,身后抱着她的身体逐渐滑落,眼泪喷薄而出,滚烫滑落,“陈延舟。” 她蹲下身,想要止住伤口,血如泉涌,黏稠温热的液体沾湿她的双手,一片赤红,陈延舟微微眯着眼,呼吸微弱,“原谅我……静宜。” 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头脑里什么都想不起,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面前这幅场景的原因。 她的眼泪汹涌出眼眶,受伤的地方血越来越多,“你不要有事,陈延舟。” “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第六十八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便是众人笑笑闹闹的切蛋糕,但是秦遇只能感觉到尴尬,是的,非常尴尬,她突然想起了一句非常矫情的话,快乐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众人开始唱生日歌,秦遇跟着大家唱,但是看陈随一直表情冷淡,她对于两人的关系不禁有些好奇了。 但是这些都与她无关,他们是两个世界上的人,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的。 中途陈随去洗手间,任乔萱端着酒杯就过来敬酒,“秦小姐,来,我敬你一杯。” 秦遇推脱不了,只得点头喝酒。 说着她攀着秦遇的肩膀对秦遇说道:“你觉得小维姐怎么样?” “很好。”说老实话,秦遇一直都觉得这个女孩非常优秀。 “很好是吧?我也觉得很好。”她站起身来,接着冰冷的一杯酒直接冲着她脸泼了过来,秦遇还来不及反应,便这样硬生生被人泼了一脸,接着酒杯摔在地上发出一玻璃破碎的声音。 “那你怎么不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就来给人当小三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众人也纷纷惊愕的看着这场景,虽然大家心底都有几分为温维叫屈,可是这女孩毕竟是陈随带来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也只有任乔萱这种千金大小姐才会有这脾气。 温维也被她吓了一跳,忙抽了纸巾给秦遇擦了擦脸,一边训任乔萱,“你怎么这样野蛮?” “野蛮?对待这种狐狸精,我这算客气的了。”任乔萱脾气火爆,说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秦遇冷静的擦干脸,然后起身便走,心里有些久违的酸涩与难过,陈随正好从外面进来,他看到秦遇一脸狼狈,红白相间。 他想要拉住秦遇,却被她给挣脱了,陈随脸色有些难看,进门扫了几眼便能猜出事情大概了,任乔萱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这个表哥,只能大无畏的承认错误,“哥。” 他扫了一眼任乔萱又看了看温维,语气冷冽,“不管我以后跟谁在一起,但是你记住,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温维的眼泪几乎随着他的这句话落而同时掉落,当陈随摔门离开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任乔萱手忙脚乱的蹲下来安慰她,“小维姐,别哭了,别哭了,你那么好,总有一天,我哥他会喜欢你的。” 陈随很快追了出去,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外面不合时宜的下起了小雨,大开的车窗细密的雨丝不时飘了进来打湿了肩头。 陈随将车开的很慢,这里到新园小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他想秦遇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才对的。 车子开了大约几分钟后,陈随终于见到了秦遇的身影,她脚或许是扭伤了,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 陈随停车,抓住她的手腕,笑着对她说道:“脚都这样了,还能走这么快?” 秦遇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想想自己这一晚上过的真是人生最悲催排行榜前十了。 第十章 而且面前这个男人便是罪魁祸首。 只是从小到大,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习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但到底心理还是觉得有些委屈,“我以为我们至少算朋友的。” 她咬唇,“可是你与自己女朋友发生矛盾为什么要扯上我呢?或者是我就是你们之间质气的一个炮灰吗?” “我没有。” 秦遇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那句没有,是没有与女朋友矛盾?还还是没有故意拿她质气? “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今天实在太丢脸了。”她擦了擦眼睛上的水雾,现在还觉得难堪至极。 他的脸上也飘着雨点,秦遇别开眼,他点头说:“好。” 他看了看她的脚,“我送你回去吧?这个地方没有出租的。” 秦遇的脚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她也不逞强,陈随继续对她说道:“你开车吧,我右手还不是很灵敏。” 她点头,她是上辈子造孽了吗?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给他当司机啊? 车子一路顺畅的进了新园小区,秦遇帮忙将车子停在了陈随家停车场里,她说:“再见。” 他点头,“再见,还有,你这几天的工资我会明天给你。” “好。”她转身便走,回了家,将衣服一脱,便进了浴室洗澡,简单淋浴后,他给左执打电话,问他家里有没有跌打损伤药。 左执连忙问她怎么了,秦遇回答,“走路不小心扭伤脚了。” “电视柜下的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 秦遇说了句谢谢便去拿药酒,涂完药后,房间里一股刺鼻的气息,秦遇去楼上阳台透气,视线一瞥便见隔壁的阳台。 秦遇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几圈,陈随的名字赫然排在前几位,她点开,想了想还是按了删除。 确认删除联系人? 确认。 晚上她便认真的趴在桌子上作图,随后很快便更新了最新连载,曾经的少年初入商场,手段雷厉,但金钱的,导致两人之间沟通不良,便开始有了各种矛盾。 这算是进入了一个转折,秦遇因为剧情也弄得她头很疼,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要画一些关于自己与左执的故事,于是这个前半部分都是很轻松的,后来便想着完成一个真正的故事,他们之间的隔阂,于是产生了间隙。 秦遇眼睛有些酸疼,她不想再继续,便上床准备睡觉。 还未睡着,手机振动响起,秦遇拿过手机看了看,是一条支付宝转账消息,以及一条陌生短信:很抱歉,但那不是我本意,晚安。 秦遇放下手机继续睡觉,第二天上午便有人按门铃,一直响个不停,风风火火的感觉,秦遇从可视对讲电话里看到是左执,打开门,他放下行李便给她一个熊抱。 “秦遇,你最近胖了吧?” 秦遇狐疑的低头看了看,骂他,“不知道说好听的吗?” 他摆出一幅帅气的笑脸,“你太瘦了,胖点才好看。” 左执说起好听的话来毫不客气,秦遇敢打赌,他肯定给见过的女人都说过这句话。 “你这话没有说过一百,估计也有八十了吧?” 他嘿嘿的笑,放下行李,“还是你了解我。” 出息,秦遇白了他一眼问他,“不是一个月吗?怎么这么几天就回来了?” “大姐,已经十天了好吧?” “不是今天才第十天吗?”秦遇从冰箱里拿了冰镇过的纯净水递给他,他笑着说道:“是吗?嘿嘿,你不知道有一句话是叫归心似箭吗?” 秦遇扯了扯嘴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先下面吧?我饿的不行了。”他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感觉十分饿。 秦遇点头进了厨房,在厨房里忙碌了许久,切了肉末,菜丁做哨子,外头门铃又响了起来,左执现在是惰性渐长,虽然在外面是一幅好好先生阳光暖男,但在家里绝对是个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人。 “左执去开门。” 左执换了身衣服下楼,走过去开门,是一个陌生男人,他问,“你找哪位?” 陈随抿了抿嘴,正打算说话,屋里传来秦遇的声音,“左执。” 左执应了一声,再转头的时候,身 眼前的男人已经离开了,他耸耸肩关上门过去。 一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面条,他拿着筷子跟个饿了三天的人一般,将面一通扒拉,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秦遇感叹,果然是饿坏了,“你休假几天?” “明天过去吧,我是请假的。” 秦遇抬头疑惑的看着他,“干嘛急着回来?” 他惨兮兮的说:“你不知道我在剧组是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过的太凄惨了。” 秦遇白他一眼,“你怎么不大夏天裹个棉被啊?” “我也想啊,要不是有损我英俊潇洒的外表,我会去裹的。” 秦遇记的他最近拍一个关于游泳运动员的题材,每天下水的时间多过在地上的日子。 秦遇心疼他,麻利的给他换了被套床单,催着他去睡觉,左执软绵绵的任她推着,走到门口时他不再动,突然回头抱住她。 “姐。” “别发神经啊。”她将他推开。 他委屈不已,正色道:“秦遇,你觉得自己最迟多久结婚?” “三十吧。” 其实秦遇对结婚这件事情并没有一个具体概念,还没出入社会,对于结婚总觉得太过遥远,而且她家情况特殊,没有谁会逼她去结婚,毕竟何念芬不是她的亲生妈妈,很多的时候,虽然对她客气有礼,却不会像对待自己孩子那般会责骂训斥。 秦遇知道,自己渴望亲情,她是个缺爱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她便没有爸爸,后来来到左执家里,这个家庭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向来听话懂事,成绩拔尖,为了能让家里人喜欢她,她总是努力扮演着好孩子的一面,后来她发现,无论她怎么样,他们都不不会去责备她一句,即使她考的再差。 第六十九章 陈延舟在第二天便醒了过来,术后他恢复的不错,有不少的朋友过来探望他,甚至连警察局都给陈延舟送了一面锦旗过来。 上面写着五好市民。 陈延舟诧异不已,静宜笑着说:“你不知道那天的事情新闻都播了,看你多威风。” 陈延舟疼的龇牙咧嘴的,麻醉药后便疼的厉害,但是在静宜面前他却还是强装没事,因为害怕她担心,想到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她肯定是吓坏了。 他只要一露出疼的表情,静宜便紧张的问他,“很疼吗?” 陈延舟张开嘴笑着说:“不疼。” 静宜这段时间便跟着她妈妈每天学着煲汤给陈延舟补身体,陈延舟简直受宠若惊,他还从来没有享受过静宜这样的待遇,因此不免心酸。 有一次宋兆东过来看他的时候,便笑着开玩笑说:“你瞧瞧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很享受。” 陈延舟疼的皱着眉头,“又痛苦又享受。” 宋兆东忍不住笑出声来,“早知道苦肉计这么管用,你就应该早点用,出点血。” 陈延舟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当时哪想那么多,只想着静宜不要有事。” 宋兆东看着给陈延舟送的那面锦旗,笑道:“看来你这次因祸得福,这下静宜肯定不忍心离开你,你就加油搞定她,复婚就行了。” 陈延舟叹口气,“争取吧,我不想逼她。” 宋兆东啧啧两声,“陈延舟你完了我跟你说,你现在啊已经被人牢牢的攥在手里。” 宋兆东离开以后,静宜给陈延舟带了汤过来,她给陈延舟喂了几口,陈延舟开口说:“你不用天天给我煲汤,我已经差不多好了。” 静宜看他,“伤口都还没好,多喝点。” 陈延舟沉默,只能继续喝。 等陈延舟被逼着又喝了一盅,静宜将保温瓶收拾好,坐在一边陪他,“你想吃水果吗?” 陈延舟眯眼,“我想吃葡萄,你喂我吧?” 静宜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苹果吧,吃苹果。” 她说着拿了一个苹果给它削皮,静宜边削边说:“我今天去看了茵茵。” 陈延舟看她,“怎么了?” 静宜又说:“我想帮她。” 陈延舟沉默了一下,“她的病情很严重吗?” “嗯,医生说她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静宜心有余悸,最近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措手不及,静宜又仿佛自言自语,“我看到她就想到灿灿,既然这个孩子与我们有缘,不如就帮帮她吧,就当是为灿灿积福。” 陈延舟嗯了一声,“我没意见。” —— 陈延舟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月,出院的时候,便已是年关,街上随处可见张灯结彩,陈延舟因为受伤的原因,因此都没出门,别人自然也不好意思打扰到他。 除夕的晚上,静宜的父母过来陪着他们一起吃了饭,饭后,静宜推着陈延舟出去走走,广场里有人在放烟花,静宜去跟人买了几根烟花,一个人点着放。 往年除夕,总会到陈家去过,热闹异常,现在就家里几个人简简单单的,却也觉得很不错。 炮竹声声从远方传来,一片喧闹之中,陈延舟隔着不远的地方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静宜,此刻的她仿佛一个孩子,带着几分童真。 陈延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仿佛从所未有的融洽,谁都不提一句那些曾经不开心的事,他们彼此都知道,这样幸福的表象,只是建立在彼此选择性遗忘的情况下。 而过去的那些事情仍旧在那里,只要没选择性失忆,就永远会记得那些事。 可是是谁说过,过好当下就好,人生应该向前看,而不是困扰于过去。 虽然陈延舟能够这样安慰自己,也希望静宜能够这样想,然而他终究不能代替静宜做任何决定,他就仿佛被等待宣判的嫌疑犯,最后结果如何,不过是她的一句话而已。 静宜玩了一会便向他这边走了过来,静宜问他,“我们回去了吗?” 陈延舟说好,静宜推着他回去,她的步伐缓慢,不时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陈延舟突然问她,“新的一年了,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静宜笑着反问他,“那你呢?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远方的天空有烟花绽放,静宜抬头看去,在一片喧闹中,陈延舟缓缓的说:“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这样。” 虽然四周喧哗,但是陈延舟的话还是传入她的耳内,她沉默了一下,过了许久终于问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什么?” “你来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受伤?” 陈延舟民族,“没有。” 因为压根来不及去想。 两人缓缓前行,陈延舟又突然问她,“那你呢?我昏迷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静宜顿了顿,“你不要有事。” 她什么都想不起,那个时刻,她只能期望着他没事,只要他没事就好,她愿意放掉过去的一切包袱,她甚至愿意去原谅他,原谅他曾经做过的荒唐事,只要他能醒过来。 陈延舟的心底突然涌起了几分勇气,他鼓足勇气问她,“静宜,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静宜点头,“对,我原谅你了。” 陈延舟太激动了,他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结果起来的太用力,拉到伤口,他疼的闷哼一声,静宜骂他,“你干嘛?不要命了?” 陈延舟又坐回轮椅上,静宜蹲在他身边,陈延舟认真的看着她,似乎又不可置信的确认道:“静宜……你真的……真的原谅我了吗?” 他语气带着忐忑,眼神里仿佛含着光亮,在这瞬间亮的晃人,静宜肯定的点了点头。 幸福来的太突然,陈延舟激动的在这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猛地用力将静宜抱入怀中,他胡乱的说道:“谢谢你静宜,谢谢你还愿意接受我。” 怀抱中的女人身体微微僵硬,几秒后,她慢慢的推开他,陈延舟茫然的看着她。 静宜深吸口气说:“陈延舟,我原谅你,在你以身犯险来救我的时候,无论我们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能否认,你对我仍旧是很重要的一个人,所以过去的恩恩怨怨,我们一笔勾销,就当作我们互不亏欠。” 陈延舟心底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皱眉看着他,“什么意思?” 静宜抿嘴,语气无比认真,“陈延舟,我是决定原谅你。” 可是原谅不代表她就能继续若无其事的与他重新在一起。 “可是,我没办法再重新跟你在一起。” 陈延舟眼里的光亮,伴随着她的话落,一寸寸的黯淡下去,静宜不忍心再看他,她害怕她会承受不了他那样的目光。 陈延舟心底悲伤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果然,最温柔与最残忍的话都是出自于同一张嘴,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大喜大悲,大抵不过如此。 他脸色难看至极,他手足无措,胡乱的说道:“为什么?到底要我怎样做?你还要我怎样才行?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为什么这段时间要这样照顾我。” 陈延舟已是彻底无计可施,所有招数仿佛在静宜面前都不起任何作用了,她就仿佛一块石头,他或柔或硬,在她面前皆不起任何作用。 静宜心底酸涩,她忍着鼻酸,“你不要这样陈延舟,你救了我,还导致你自己受伤,无论是换作任何人,我都会感谢,会去照顾他,当然,也包括你。” 陈延舟冷笑一声,“所以呢?你现在是可怜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他在心底嗤笑一声,真是太可笑了,他陈延舟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被人可怜的地步,简直是太可笑了。 静宜抿嘴不语,陈延舟却似乎生气,脸色深沉似黑夜一般,“那这段时间可真是辛苦你了,现在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觉得我快好了,你的恩已经报完了,所以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静宜脸色晦涩,她不理会他怨怼的话,“我们回去吧?” 她起身准备推他,谁知道陈延舟竟然自己转着轮子向前进,静宜愣了愣,紧随其后。 陈延舟突然暴躁的停了下来,转过轮子,正对着她,他明明坐着,气势上却丝毫不输人,“静宜,如果你已经做好了打算,就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声音低沉哀伤,表情带着几分脆弱,他做不到,做不到面对她的温柔不沉沦,做不到眼睁睁看她离开。 所有的一切,他都找不到一丁点的借口说服自己。 可是,他做不到,他又能做什么呢? 第七十章 静宜这个春节过的无比冷清,因为陈延舟受伤的原因,几人也没有外出的打算,再加之那晚两人说开了,陈延舟对静宜的态度便很冷漠。 静宜也不跟他计较,虽然他变着法的刁难她,静宜知道,他不过是在发泄着心底的不满。 因为春节的原因,戴兰阿姨也回了老家,因此静宜便每日自己准备一日三餐,有时候遇到不懂的,便打母亲电话请教一番。 在陈延舟养伤的这段时间里,静宜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每日里三餐都保持营养均衡,换着各种花样的给陈延舟熬汤,每天叮嘱陈延舟按时吃药。 因此在静宜的悉心照料下,陈延舟恢复的很快,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后,他伤口便已经完全痊愈,只是那疤痕却是永远不可能好的了。 陈延舟倒没什么在意,反正穿上衣服又看不出来,只是静宜看着很不是滋味,陈延舟转念一想,若是静宜能看在他曾经为她受过伤的份上原谅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静宜每日陪着陈延舟在一起,等陈延舟能自由行走的时候,她便没那么累了,更何况陈延舟每日还有工作,因此年后他的秘书便经常因为工作的事情过来找他。 陈延舟向来将工作与生活分的很开,因此他的私人住址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每次田雅茹过来交代完工作,静宜每次会留她小坐一会,不过田雅茹向来不多留,因为她家boss脸色黑的她实在坐不住。 过了几天静宜得到了消息,之前她们资助的那个女孩丁茵已经去世了,静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底叹了口气,有些难受。 或许是因为为人母亲,听到这样的消息心底总归是难过。 那天从墓园拜祭了丁茵回来后,静宜对陈延舟说:“我准备去北京。” 陈延舟点了点头,“去多久?” 静宜抿嘴,前不久她接到了李锋的电话,他说他现在自立门户,邀请静宜加入,静宜犹豫了许久,终于在此刻下了决定。 “我准备去北京上班。” 陈延舟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静宜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准备到北京上班,这段时间就准备过去。” 陈延舟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暴躁的踢了踢桌子,“你现在是直接通知我对吧?好啊,那你说说,你准备去多久?是要在那里安家了?一辈子不打算回来了吗?” 静宜垂头,她抓着脑袋,内心底里有些痛苦,最近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将陈延舟当作陌生人,却也没办法再这样与他相处下去,她必须换一个环境。 “我会定期回来的,如果你愿意,灿灿也可以跟我待在一起。” 陈延舟恼怒,脸色涨红,“休想。” 静宜点了点头,“那也好,放假我都会过来看她。” 她起身准备上楼回自己房间,陈延舟在身后狠狠的骂了一句,“叶静宜,你要离开香江是因为要避开我吗?” 静宜停住脚步,她心底酸涩,坦率的承认,“对,陈延舟,我不想再这样跟你相处下去,我想换个环境,我们彼此冷静一下。” “放屁。”陈延舟狠狠的骂了一句脏话。 静宜脚步不停留,陈延舟又在身后泄愤的说了一句,“其实你早就做好了打算对吧?却一直等着不说。” 陈延舟原本以为被她拒绝已经是一件让他难堪的事了,没想到很快她又再次让他感到挫败不已。 然而无论陈延舟怎样抗拒这件事,静宜要离开香江去北京,已经被她提上了日程,静宜将这件事告知了父母,虽然父母对她的决定有些意见,却并未阻止她。 叶母还有些难过,抹着眼泪对静宜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在这里好好待着,为什么一定要去北京?” 静宜抱着母亲,“妈,我又不是不回家了,只是出去工作而已。” 叶母叹了口气,“本来以为经过这次的事情,你们就可以和好了,没想到……” 静宜沉默着不说话,母亲也不忍再责怪她了。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当,除了灿灿,静宜离开的那天,陈延舟带着灿灿去送机,灿灿在她爸爸的怀里嚎啕大哭,陈延舟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逗笑她。 —— 静宜到了北京后,在李锋的照顾下,她很快的找到住处,工作上也走上了正轨,时间如流水,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 在这里,她一个人,才来的时候陈延舟几乎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而多半的时间都是她与灿灿在讲话。 静宜在这里久了,一个人的生活也慢慢习惯了,公司是新开的,规模不大,大大小小全公司上下只有十多个人。 日子平淡如水,除了静宜最近几天被公司的一个年轻小鲜肉追求,静宜虽然已经三十,但是长相甜美,因此看着最多也就二十五上下,静宜才到公司的时候,这位小鲜肉便看上了她,隔三差五的主动跟静宜搭话。 一开始还很正常,静宜心底只觉得对方是小孩子心态闹着玩,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小鲜肉追求的阵仗越发夸张起来。 静宜终于不堪其扰,在有一次收到办公桌上的礼物的时候,她将对方给叫了出去,有些严厉的对他说:“你以后不要给我送礼物了。” 李响不服气,他是才毕业一年的大学生,做事有冲劲,他看不上那些同龄的女孩子,感觉太幼稚了,因此对静宜可以说一见钟情。 “我喜欢你,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静宜忍不住发笑,她心底觉得对方有些幼稚,两人差了快一轮的年纪,她怎么可能会对这样的孩子放在心上。 李响见她不相信,懊恼的说:“你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静宜认真的点头,“我相信一见钟情,但是我不可能接受你,以后不要做这些了。” “为什么?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 静宜无奈摊手,“你知道我多大了?你多大了?你现在这些行为在我眼里都幼稚的跟个五岁小孩子一样,大声嚷嚷着恨不得宣告全世界,我没时间陪你这种小孩子玩游戏。” 李响被她说的颇受打击,“我知道,不过就是差六岁,那又怎么样?人家文章和马伊琍还差九岁。” 静宜是彻底无计可施,“我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了。” 果然,这次谈话后,静宜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有几次两人碰到,李响看着她的表情都是一副欲说还休的,静宜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小孩子受了点挫折心底不痛快。 不过静宜显然低估了对方的毅力,经过这次打击后,李响过了一个星期后便又开始围着静宜转,就连李锋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一次两人坐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起,静宜简直是无可奈何了,“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难缠了。” 李锋笑了起来,“这李响毅力不错,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静宜举双手投降,“饶了我吧。” 第二天静宜上班的时间,陈延舟突然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你下班了吗?” “还没有。” “我现在在北京机场。” 静宜叫出声来,“你在哪里?” “我到北京了。” 静宜骂了一句,“你疯了吧?” 陈延舟耸肩,语气十分平静,“你住哪里的?我直接过去吧?” 静宜还犹豫,陈延舟直接说道:“我跟灿灿一路的,她现在有点饿了,我待会带她在你住的地方先吃点东西,顺便等你回来。” 静宜无奈至极又怕灿灿真的饿坏了,只能将地址发给了陈延舟。 接下来的时间静宜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又想着待会会见到女儿,心底总是有些激动的。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到下班的时间突然下起了大雨,李响主动请缨表示送她回去,静宜想要拒绝,李响又说道:“这天气不好打车,你要一直这么等着吗?” 静宜又怕灿灿等久了,因此便同意李响送自己回去,李响开一辆别克,最近才提的车,想到待会能在静宜面前露露,便觉得值了。 上了车后,李响对她扯了一会他的车,李响家住北京,小康家庭,混成他这样的,应该说在许多同龄同学眼里也算是有车有房一族。 李响笑着说:“你喜欢什么车?” 静宜听他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说:“不好意思,我对车没有研究。” 李响向来自来熟,对什么人都能说上几句,“你老家是哪里的?” “香江。” 李响哇了一声,“完全听不出口音呢,你普通话说的真标准。” 静宜回答,“我以前在深圳读书。” 对方点了点头,就这样东拉西扯的,雨已经停了下来,很快到了静宜的小区外,静宜下了车对李响说谢谢。 李响也下车说送她进去,静宜婉拒,“真不用,今天谢谢你了。” 李响又觉得就这样放过这样相处的机会实在冤枉,便提议请静宜去旁边吃饭,静宜实在无可奈何了。 他们正说着,静宜突然听到有一个熟悉的男声叫自己。 两人同时回头,便见陈延舟抱着灿灿,向这边走了过来。 男人眉目英俊,气度不凡,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跟静宜有几分相似。 “妈妈。” 李响的玻璃心在这瞬间碎成了渣渣。 第七十一章 静宜看到女儿,脸上表情十分柔和,她从陈延舟怀中抱过女儿,灿灿自动自发的往妈妈的怀里爬,她很长时间不见妈妈了,因此才见面便非常亲昵的亲了一口妈妈,这才看着一旁的陌生人好奇的问妈妈,“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这是妈妈的同事。”静宜笑着跟女儿解释道。 “叔叔好。”灿灿礼貌的跟李响打招呼。 此刻的他们,一家三口,李响就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尴尬的站在一边,他跟静宜打了招呼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李响可以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惨败而归,陈延舟是什么人啊,他这个年纪什么样的事没见过,早已养成了不动声色的习惯,而相比之下李响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他不过是才出校门没多久的孩子,陈延舟这样在商场摸爬滚打过多年的男人,身上沉浸出一股独属于成熟男人的自信内敛魅力,这是李响这个年龄段的人所没有了。 这一面之缘,让李响认识到了他与对方之间的那种差距,也彻底将李响心底的那点小九九给打的灰飞烟灭。 静宜带着陈延舟回了家,她掏了钥匙开门,陈延舟牵着灿灿进来,他目光扫过屋内摆设,房间虽然很小,但是装扮的很温馨,静宜一个人住,将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平日里她在家,也是如此闲不住喜欢收拾屋子。 静宜说自己没有男士拖鞋,让陈延舟穿她的,陈延舟竟然也未嫌弃她,晚饭静宜随意弄了些吃的。 晚上静宜与灿灿睡卧室,陈延舟一个人睡沙发,虽然静宜让他自己出去住酒店,不过陈延舟硬赖在她这里不走,静宜也不能赶他走,便随了他意。 灿灿很久没跟她一起睡觉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便有些兴奋,静宜将女儿抱进怀里,笑着问她,“灿灿在家里有没有听爸爸的话?” 灿灿点头如捣鼓,十分可爱,静宜忍不住发笑,灿灿奶声奶气的说:“我每天都很想妈妈。” 静宜亲了亲女儿,“嗯,妈妈也很想你。” 灿灿眨巴着眼,“爸爸也很想妈妈。” 静宜点了点灿灿脑袋,“小滑头。” 灿灿笑着往她怀里躲,瞪着大眼睛,她紧紧的抱着妈妈,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静宜亲了亲女儿额头,直到女儿睡着后,她仍旧不能入眠,心底想着事情,她又开始反省,自己做的这一切对于灿灿来说是否公平。 静宜脑袋里迷迷糊糊的,她一直折腾了许久睡不着,后来又怕闹醒了灿灿,又克制自己不再去动,而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觉得有些累。 过了许久,她蹑手蹑脚的起身去外面客厅,她刚给自己倒了杯水,便听身后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你在干嘛?” 静宜被他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恼怒的看着他,静宜房间的沙发实在太窄,陈延舟躺着手脚都展不开,实在太累了。 陈延舟坐起身来,他揉了揉自己脖子,静宜同情的说:“你进去跟灿灿睡吧?我在外面躺一会就好了。” 陈延舟丝毫不领情的哼了一声,“得了吧,你还是自己去睡。” 静宜心底又觉过意不去,不过嘴上还是说道:“我让你自己出去住酒店,你要留下来的,现在还怪我了。” 陈延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静宜哼声,“好听的没有,难听的倒是一大堆,要听吗?” 陈延舟抿嘴,认真的看着她,“如果你说我就听。” 静宜给陈延舟接了杯温水端过去,她坐在旁边,陈延舟说了句谢谢喝水。 “你怎么不说了?”陈延舟问她。 “说什么?” “你不是有一大堆的话?” 静宜狂晕,“不想说。” 陈延舟哼了一下,“你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样?” 静宜点头,“还不错,认识的人都很好,工作也很顺利。” 她说完,发现陈延舟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静宜被他看的狐疑,问道:“你看我干嘛?” 陈延舟摇头,静宜也随之沉默下来,她想自己说的话有些太无聊,一个人若是真的过得好,肯定不会去拼命告诉别人。 静宜叹了口气,语气轻松,“那你呢?你怎么样?” 陈延舟摇头,“不好。” 静宜抬头看他,陈延舟也正好看了过来,隔着很近的距离,目光相接,静宜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故作无知,“为什么?” 陈延舟摇了摇头,“你觉得是为什么?” 静宜好笑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陈延舟突然正对着她,静宜条件反射的挪了一下地方,孰料陈延舟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脸近在眼前,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肌肤上,静宜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知道的静宜,你知道是为什么。” 静宜使劲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她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延舟表情似乎有些受伤,他上半身几乎压在静宜的身上,静宜以一种艰难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我心疼,静宜。” 静宜愣愣的看着他,“心疼也总有一天会平静下来的。” 陈延舟脸色哀伤,静宜见不得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看着她,每当如此,她总会在心底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残忍,是否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而每当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又在心底狠狠的骂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给骂醒。 陈延舟突然伸手将她抱入怀中,静宜挣扎了几下,陈延舟低声开口,“不要动。” 静宜不听,陈延舟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动静宜,让我抱一会吧。” 他又轻声说道:“我很想你静宜。” 静宜浑身都僵硬下来,脑袋里只有陈延舟的这句话。 陈延舟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女人,他呼吸着属于她身上的气息,这让他这段时间以来都浮躁的心情安定下来几分。 静宜忍不住鼻子有些泛酸,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陈延舟愈发用力的抱紧了她,他又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吃饭的时候会想,睡觉的时候会想,工作会想,开车的时候会想。” “睁开眼睛的时候想起你,闭上眼睛也会想到你,每一天都很想你。” 终于,静宜眼眶中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一大滴突然滚烫滑落,砸了下来。 第七十二章 首映礼是在本市的大剧院举行,因为最近几年国家对于动画片的扶持政策颇多,因此虽然最后票房可能不好,但是却也不会亏什么。 秦遇一路畅通的过了票检,到了门口,便见门口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画报,真是出自秦遇的手笔,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摆在这个地方,秦遇真是说不出的自豪。 她的座位很好,在第四排的中间位置,前面几排都是坐一些重要来宾和媒体新闻人。 首映礼只抽取了一百多个人过来,大屏幕上现在正放着关于奔月的一些预告片。 虽然是个老题材,但是也算拍出了新意,秦遇对于正片有些迫不及待了。 剧组相关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到了,主要便是导演制片人与几个配音演员,但很奇怪的,竟然没有温维出场。 剧组向观众打过招呼后便开始播放正片了,临时改装的imax影院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认真看着电影。 剧情从嫦娥成为了神仙开始,天上的日子孤独而寂寞,耐不住寂寞的嫦娥便忍不住偷偷下了凡间,却没想到误将玉兔带入凡间,吸食了仙气的玉兔幻化成了人形酿成大祸。 天庭震怒,嫦娥为了帮助玉兔免于惩罚,自愿代罚,于是嫦娥被贬人间历劫,美丽的嫦娥勇敢善良,感染着身边的人,最终重返天庭。 秦遇看到一半时,左侧一直空着的位置突然坐了一个人,秦遇瞟了一眼,然后吃惊的看着他,无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随冲她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于是两人默默的将接下来的电影看完。 看完后,秦遇感慨,一个很简单却又很朴实的故事。 接下来还有剧组的介绍采访会,放映结束后秦遇便去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陈随在外面走道上抽烟,两指握着香烟,烟雾缭绕,他的表情淡漠。 秦遇站在一边看着他,这个男人非常高大,秦遇觉得自己看着他的时候头仰的很痛。 她仰着头的表情很可爱,陈随笑了起来,掐灭烟头,“你打算走了吗?” 呃,秦遇点头,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两人从剧院出来,沿着这条街走了十多分钟便到了一条小吃街,这附近有一所高中,所以这些路边摊非常的受欢迎。 秦遇拉了陈随去吃烧烤,正是晚自习时间,只有几个逃课的学生在一张桌子上吃烧烤,小孩子总是叛逆放肆的年龄,说话声音肆无忌惮。 陈随坐在位子上看秦遇去点东西,挑挑拣拣拿了一大篮子,秦遇问他,“你要喝啤酒吗?” 陈随点了点头,老板娘拿了两瓶冰镇啤酒过来,秦遇与陈随两人都穿的挺正式的,因此两个人坐在路边摊吃烧烤的画风有些新奇。 陈随拿了啤酒,头朝着桌子,轻轻一磕,啤酒盖便松了,然后将啤酒递给她,动作十分流畅潇洒。 他又拿了另一瓶,撬开盖子,两人碰了碰瓶,秦遇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爽,冰凉爽快,这样闷热的夜晚就应该喝点冰镇啤酒。 老板娘动作麻利,很快就将秦遇点的东西端了上来,炭火烤火的食物带着不一样的味道,总之十分令人难忘的味道。 秦遇原本以为陈随这样的人对这类东西都会十分嫌弃的,却见他十分娴熟的吃东西丢签,他笑着看她,“我也是读过高中的好吧?肯定会吃过啊。” 两人也未用酒杯,直接用酒瓶喝就行了,秦遇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微微仰头喝酒,姿势帅气潇洒,喉结滚动,怎么说呢?非常性感。 秦遇盯着那一处,不知为何,脸色燥热,羞赧不已,天,她竟然盯着他喉结看。 秦遇趁机喝了一大口酒缓解内心的燥热,谁知道竟然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陈随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皱眉,“慢点。” 秦遇点了点头,半响才止住咳嗽,她拍了拍胸口,看着陈随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她稳住心神,“你看我干嘛?” 他微笑,薄锋的嘴唇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或许是因为你太吸引我眼光了。” 噗,秦遇再一次被成功呛到了。 吃过烧烤后结账,五十二元,秦遇本是想请他吃饭,陈随却动作迅速的从钱包里摸了张百元钞票递给老板。 找了零钱后,两人沿着小路向前走,前面便是那所中学,此刻下了晚自习,有不少的学生踩着自行车,吹着口哨,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去。 本就不宽的路一下变得拥挤起来,陈随拉了拉手腕,“你走里边。” 秦遇点了点头,这个男人便走到她的右手边,他身材颀长,丰姿卓绝,仿佛一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移动风景。 两人沿着这条路回去,正走着,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巨响,秦遇连忙回头,便见一个穿着蓝白条纹校服的学生倒在了地上,旁边是一辆轿车。 秦遇脑袋跳的很猛,出车祸了,整天街仿佛都安静了几分。 陈随已经快速的跑了过去,秦遇心底慌乱,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并且报警。 附近马上围起了一圈的人,秦遇站在旁边看见陈随将女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小声的给她说话。 “哪里疼?能不能说话。” 女孩子艰难的喘息着看着面前的男人,嘤呤一声,“疼。” 他英俊的脸上染着焦急,额头冒出细汗。 救护车很快便过来了,陈随跟随着进了急救车,秦遇拦了辆出租跟在身后。 女孩很快被送进了急救室里抢救,秦遇走了过去看到陈随靠作在座位上,有些颓败。 秦遇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头冲她笑了笑,秦遇说道:“原来你是这么善良的人,以前我真是错怪你了。” 陈随哼笑一声问她,“我是哪里给你的错觉了?” 秦遇脸色羞赧,没接话,又问陈随,“她伤的重吗?” “等医生出来再说吧。”他抿嘴,他的嘴唇很薄,线条却很好看。 终于等到急救室的显示灯熄灭,医生走了出来对他们说道:“小腿骨折,大概两个月才会复原。” 秦遇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什么大事。 医生走后,护士过来对他说道:“你是病人家属吗?” 陈随摇头,“我刚好经过的,不过医药费我先垫付吧。” 护士带他过去交费,秦遇顺便去病房看女孩,她的腿上打了石膏,半靠在床上,看到秦遇进来,对她笑了笑。 “谢谢你们。”她穿着很宽大的校服,衬托的她身体非常消瘦纤弱。 秦遇摇了摇头问她,“要跟你的家里人联系吗?” 她摇头,“不用,谢谢你。” 秦遇去医院食堂打了饭菜回来,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做作业,秦遇让她先吃饭,她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我恐怕没有钱还给你们。” “这顿我请你的。” 她咬唇,或许是太饿了,许久才拿起筷子吃饭。 陈随在病房外吸烟,有护士经过,告诉他不能吸烟,他歉疚的掐灭烟头。 从医院出来,晚风轻拂,秦遇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今天没带发圈,不得不三番四次的用手去弄被吹到脸上的头发。 “你等一下。”他说着,从脖子上扯下丝巾,将她的头发一拢,用手梳了梳,将丝巾饶了一圈,打了个死结,头发便被好好的固定住了。 秦遇觉得自己脸再次燥热起来了。 两人坐了出租回剧院的停车场,因为秦遇开了车过来, 没想到会在停车场遇见温维,秦遇笑着跟两人告别,温维冲她点头致意。 陈随上车,温维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妆容精致,笑着问他,“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圈没看到你。” “临时有事出去了。”他皱了皱眉头。 温维看了看他脖子,空荡荡的,想到方才秦遇头上那根造型奇特的马尾,花色跟陈随今天系的那条丝巾花色一模一样。 “把妹?” 陈随眉头皱的更紧看着她,表情淡漠,“你能不能不要说那么难听。” 她耸肩,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复又低头从储物格里摸香烟,温维动作快过他一步,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第七十三章 没想到会在停车场遇见温维,秦遇笑着跟两人告别,温维冲她点头致意。 陈随上车,温维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她妆容精致,笑着问他,“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圈没看到你。” “临时有事出去了。”他皱了皱眉头。 温维看了看他脖子,空荡荡的,想到方才秦遇头上那根造型奇特的马尾,花色跟陈随今天系的那条丝巾花色一模一样。 “把妹?” 陈随眉头皱的更紧看着她,表情淡漠,“你能不能不要说那么难听。” 她耸肩,一脸无辜,“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复又低头从储物格里摸香烟,温维动作快过他一步,抽出一根香烟点燃。 她姿势熟稔,吐烟圈的动作十分潇洒,陈随没了心思,将车窗大开,表情阴沉,“女孩子还是少抽烟。” 温维笑了笑,她不是一个叛逆少女,在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充当着乖乖女的角色,要不然她的父母会不高兴。 她几乎每次的叛逆都是在陈随面前,她看到他吸烟,便也跟着吸烟,看到他喝酒,也跟着喝酒,就连他上酒吧泡夜店,她也会去跟着来。 她曾经胸有成竹的对他说:“陈随,我要你这辈子都记得我。” 哦,她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其后十多年,她一路追随着他,是谁说过,当一份爱超过十年,那便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所以这场花光她所有力气的感情,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与他有关。 只要他身边没有出现那个他深爱的人,她总还是有机会的,她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温维掐灭烟头,等到香烟气味散的差不多了,陈随问她,“你要回家吗?” “不,我想去你那里住。”她抬头,倔强的看着他。 他扯唇,“温维。” “我是认真的。” “好。”他垂眸应声道。 陈随打电话找了代驾过来,他坐到后座里,一个人靠着座椅假寐。 温维也喝了酒,今晚的首映礼后剧组聚餐,她也免不了喝了几杯,此刻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的。 一路顺畅的到了目的地,陈随从车上下来,打开车门,将温维从副驾驶上拖了下来。 刚下车的代驾小哥看到这幅小心脏跳的扑通扑通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出精彩狗血大戏。 陈随扶着她进屋,刚一进屋,她的身体便从后面贴了上来,两只手臂牢牢的抱住他腰身不撒手。 陈随吸了口气,心底有些烦躁,这时陈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仍旧抱着他,倔强的说:“不要接。” 陈随脸色冷了几分,还是按了接听,是温维的母亲沈凌星,“老二,小维现在还没回来,她在你那吗?” 陈随嗯了一声,“她喝多了,你们要来接她吗?” “好的,没给你添麻烦吧?一会我让时源过来接她。” 陈随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温维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愤怒不岔。 陈随别开视线,强硬的将她手扯开,他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温维握着被子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