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客仿佛有病》 第1章 chapter1 凌晨三点，一辆橙金色宾利从绕城高速出口进入h市。 一路车辆稀少，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交错渐层，打在笔直的双向街道，仿佛没有止境。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车辆已经持续行驶八个多小时。 坐在驾驶座的程炎早就疲倦得昏沉，此刻重复的路景像是催眠画面，眼前的画面也跟着渐渐失焦，越来越模糊…… 手指快要从方向盘上滑落，一道铃声在封闭狭小的空间内突兀响起。 他手指猛地握紧方向盘，回过神来，把车停在路边，拿过放在副驾驶座的手机。 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程少，你到h市没？” 程炎闭着眼睛揉眉心：“刚下高速。” 那男人迟疑两秒：“你声音怎么这么哑？” 程炎皱眉：“废话！你一个人开八小时车试试！” 嘘寒问暖被无情驳回，那男人自讨没趣，直切主题：“程少，我把地址发给你了，应你的要求，住的地方绝对隐蔽，而且是在闹市区，你爸那边绝对找不到！” 程炎随意应了一声，想了想说：“我来h市这事千万别传出去，特别我家那边。” 那人应：“这你放心，兄弟嘴严。” 正要挂电话，程炎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没事别给我打电话，那边人要问过来，就说这段时间没见过我。” “行行行！不过程少，你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程炎抬眼瞥见前面的红灯变绿了，一只手握着方向盘驱动车子，一边漫不经心答：“再说吧，我开车先挂了。” 挂断电话，程炎看见发来的地址，开了手机导航。 刚才打电话那人叫魏封，是程炎的狐朋狗友之一，平时虽然混在一起没个正经，不过人还算义气，他这次顺利到h市来，魏封帮他不少忙。 从外城区一路开到商业圈，导航显示已经离目的地不远。 前面有两条路，左边那条路亮敞，隐约看见霓虹灯闪烁的酒吧招牌，大厦上流动的led灯，商圈街区，一派繁华。程炎下意识向打着方向盘那边转去，导航提示却突然响起，冷冰冰提示：“请向右。” 他踩下刹车，疑惑向右边看去，那条路是一片暗沉，只有陈旧垂首的昏黄路灯立在街沿，光线遮映在茂密的行道树背后，时不时闪烁一下，随时都有灭掉的危险…… 两条分叉路，看上去像是通向两个世界。 顺着导航往右边开过去，程炎才发现——不是“像”，还他妈真是两个世界。 车开进来，是一条窄巷，四周房屋破败陈旧，蹲在路边的野猫被惊动，迅速缩进墙洞里，空气里散发一股烂菜叶混合铁腥的味道…… 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 - 何小栀是被楼下的汽车引擎声吵醒的。 楼下的引擎声停下来，她翻了个身正要入睡，楼道里又传来更大的动静，像箱子磕上台阶发出的声音。 大半夜的，谁还搬家？ 正这样想着，那声音渐渐靠近，又突然停住了，她听见钥匙钻进门孔的金属碰撞声，声音虽细微，却异常贴近，像是在开她家门似的。 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何小栀才反应过来，真是她家的门？！ 她几乎是从床上弹下来的，推测要么是开错门了，要么是入室抢劫的，如果是开错门不可能真的打开，只能是后一种…… 只反应了短短几秒，她火速拎上门背后的晾衣杆，光着脚走出房间，果然看见门口窸窸窣窣一道身影。 楼道里的灯坏了，只有一点羸弱的手机光线，何小栀蹑手蹑脚靠近，心脏已经快跳到一百二，在距离那人不到两米的地方，那人似乎有所察觉，把手机举到眼前想看清眼前人，后者当机立断，腿一迈，一棍挥过去。 棍子击中骨头的声响，那人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手机落地。 何小栀打开玄关的灯，正要挥出第二棍，却突然愣住了。 是一个男人，何小栀得抬头看他，长得挺高。 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怎么，他头发竟然是灰白色，穿着黑色的阿迪防风服，拉链拉到最上方，黑色九分裤配白鞋，随意简洁的打扮，身旁拖着一半人高行李箱。 何小栀举在空中的手还保持着挥晾衣杆的动作，披头散发愣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终于抬头，脸上的痛苦表情还没有完全消失，一双眼睛在夜里湛亮漆黑，皱着眉，也愣看着何小栀。 那是一双漂亮得让人有点惊艳的眼睛。 何小栀和他对视了足足有五秒，心说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现在的贼颜值都这么高吗？ 脑子里天马行空了一通，但下一秒，她立刻意识到这是现实 ——那人揉着自己被砸的肩膀，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凶器，说：“操！你谁啊？” …… 何小栀气得笑了：“你闯进我家，你问我谁？” 程炎立马反应过来，魏封给他找的房子不仅处于最落后的老城区地段，竟然还是合租，对方还是个女的？ 那王八蛋…… 见他没说话，何小栀用晾衣杆戳他一下：“喂？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程炎把目光重新落在这个桃红睡衣，披头散发看不清脸的女人身上，用手挥开她的晾衣杆，烦躁说：“你房子不是要租吗？” 是房客？ 何小栀把遮住脸的头发撩开，盯着程炎说：“我给中介说的必须得女租户，别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女的？” …… 程炎冷瞥着她：“我管什么男的女的，事先代理人协商好了，也付了钱，你现在想反悔？” 凌晨三四点招呼不打一声就闯进别人家门，居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大爷样子，何小栀气不过，仰着头看他：“协商？我怎么不知道？这屋是我的，我说不行就不行！” 程炎早被她激怒，心想魏封都他妈办的什么事，要不是他怕用身份证会被他爸那边的人查出来，他早就去酒店了，哪还用得着在这破房子里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纠缠。 他顿了顿，表面平静地问：“这位小姐，你自己把房子租出去，还不让别人搬进来？” 何小栀和他说不通，中介那边确实说过找到房客了，却没说是个男的，她干脆摸出手机给房屋中介负责人打电话质问，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接起，何小栀说明了一下情况，还格外强调了“半夜三点闯进家中”这点，说完又让程炎接电话。 他说了几句，电话又传到何小栀手里。 中介方是何小栀的熟人，她之前把租房的事全权拜托给他，这次也几乎都是他在负责。 那头声音恳切，透着疲惫：“小栀啊，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好。” “什么意思？” 何小栀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程炎，他抄着手靠在墙壁上，正懒散地看着她。 电话那头说：“其实我也是拒绝过的，但是对方说愿意付双倍价钱租房，我就想……” 何小栀转过身，压低声音打断：“那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昨天我一直在忙，给忘了。” 居然愿意付双倍价格租房，何小栀作为一名资深钱串子，确实心动了，却不甘：“刘哥，他态度不好，还是个男人，我……” “那方是签了合同的，听说你刚还给了人一棍子，他要追究点什么，理亏的是你啊！”刘哥打断她。 “……” 何小栀深呼吸几口，暗想这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她稍稍敛了情绪，挂了电话后看了一眼程炎，“你进来吧。” 程炎瞥她一眼，懒洋洋拖着行李箱进屋了。 这个房子虽然从楼下看全貌挺寒碜，不过内部装修得还行，程炎环视一圈，何小栀指了一下靠左的房间，声音冷淡：“那间是你的，里面有洗手间。” 程炎随意应了一声，走过去。 从背后仔细看，何小栀才发现他头发还真是灰色，是最近挺流行的“奶奶灰”，半长不短，打理得很蓬松，虽然是这种颜色，倒也不觉得违和。 拖着行李箱进去的时候，何小栀看见他揉了一下肩膀，估计还疼着。 她刚才那一棍确实用了劲，虽然他给中介告状这件事显得挺小心眼，但何小栀自知理亏，犹豫了半天，状似随意地问：“那什么，你肩膀没事儿吧？” 程炎回头盯何小栀，大概有点不相信她的关心，又转过身去答：“还好，没断。” 何小栀冲他背影撇撇嘴，转身回房间。她关上门带上锁，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她倒头躺在床上，关于各种规则和费用的事，明天再和那灰毛男说好了。 - 前一天累得身心俱疲，程炎一觉睡得很沉，天亮时才做了场梦，隐约梦见房间里来了耗子，把什么东西咬得“吭哧吭哧”响。 他翻了个身，朦胧睁眼，却突然瞥见什么东西晃过，转过去，看见一张圆润的男孩脸。 他愣住，疑心在梦里，那小孩却突然咧嘴笑了，距离太近，程炎清晰地看见他门牙上的巧克力酱，以及“吭哧”一声，被他咬得粉末乱飞的巧克力威化……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耗子的梦了…… 刚睁眼就看见这一幕，程炎有点卡壳，想起来昨晚的事，从床上坐起身。 小男孩歪着头看他：“你是谁啊？” 第2章 chapter2 程炎没理他。 “你是我姐的男朋友吗？”小胖墩继续好奇询问。 程炎想起昨晚那女人披头散发的样子，语气不佳：“当然不是。” 说完套上衬衫下了床，走进卫生间挤牙膏准备刷牙。 小胖墩站在卫生间门口，“那你为什么住我家？” 程炎懒得理他，心想有熊孩子住，平时得锁门。 “那你是不是我的家人？”小胖墩还屹立在那里，孜孜不倦进行十万个为什么。 程炎吐掉嘴里泡沫，心想这小孩也挺大的了，怎么傻成这样，不耐地否认：“不是！” 小胖墩似乎有点失望，低低地哦了一声。 程炎瞥他一眼，漱完口，难得好奇地问：“你爸妈呢？” 小胖墩望着他，“我没有爸爸妈妈……” 他冲洗牙刷的动作一停，感觉自己触到了敏感话题，转过头终于正眼看向小胖墩，试探：“就你们俩一起住？” “嗯。” 看这小孩一脸淡定的样子，想来爸妈是离开很久习惯了，程炎不再好奇挖掘，洗漱之后出了房间。 他正站在客厅倒水喝，听到一声关门，转头看见何小栀拎着几包菜从门口走进来。 专注单身二十几年的何小栀，一时间没适应家里住了一男人这件事，看见站在客厅的高大身影，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尤其那一头灰毛，瞬间提升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何小栀还敏锐捕捉到他颈侧一道黑色的字母纹身…… 长得还不错，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人。 何小栀收回视线，把菜放进冰箱，过了会儿清清嗓子：“那什么，我先和你说好，平时水电费是我们平摊，然后你那房租……” 她说着停下来，程炎打量房子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何小栀身上：“房租怎么？” “付两倍，是事先就说好的。”何小栀继续说。 程炎不明意味笑了一下，心想这女人和他预判的一样，小市井女人，昨晚还信誓旦旦不让他住进来，果然见钱眼开。 程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索性直接下楼吃饭。 楼下一桌打麻将的老年人，看见程炎从楼上下来，分别开始撞对方胳膊，提醒大家往程炎这边看，于是老人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目随程炎。 程炎被几双怪异的幽幽目光看得有点脊椎发凉，又假装没看见，把鸭舌帽压低一点，手揣进裤袋，从旁边走过。 这是个老院落，不知道几十年了，楼房不高，墙皮斑驳，还有人在草丛里养鸡，保安是个年迈的瘸老头。走出小区，是一片胜似菜市场的街道，街沿全是小摊小贩，走完一条街，能依次闻到好几种怪味。 十几个小时没进食，腹中空空的程炎，走完这一路，胃口都被摧残掉了，最后在附近海鲜粥店点了一份粥，拿出手机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打电话。 那头刚接通，程炎劈头盖脸骂过去：“魏封你小子坑我呢？” “怎么了，程少？” “你给我找的什么小区？菜市场后花园？” 那头有点吵，魏封声音压低：“你之前不说只要隐蔽就行了吗？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这么个地方……” 程炎不耐打断他：“地方破就不说了，你给我搞个女室友是几个意思，那女的跟泼妇似的，昨晚刚进门就给我一棍……” 他说着又揉了一下肩膀，还在隐隐作痛。 魏封愤愤：“还打人？你给丫揍回去啊！” “那是一女的，揍什么揍？老子想揍你！” 听他牢骚一阵，魏封才说：“程少，听说程老爷子满天下找你呢，你说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不如……” 程炎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皱眉打断：“这事你别管，你要不说帮我的事，也没人查得到你头上来。” 魏封苦口婆心劝：“我是觉得吧，你最好和你爸好好谈谈。” “他能和我好好谈？”程炎说着有点暴躁，平静下来换了个话题：“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看来确实劝不动了，魏封叹了口气，“隔壁不是商业中心吗？旁边酒吧一条街，不然我找几个兄弟，一起去玩玩？” 程炎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想了想说：“行，出门低调点，别被人看见。” - 今天是周日，何小栀给何旭做了午饭后，没来得及吃，又赶往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是她朋友惠惠开的，因为处于市中心地段，每逢节假日就生意火爆，现在又是夏天，忙不过来，就叫她也去帮忙。 何小栀赶到的时候，门口排了一列人，几个平方的小店，里面摆了各种食材仪器，惠惠和她妈两个人在里面也显得挤，何小栀有点头大，走过去让惠惠给她开旁边的小围栏门。 惠惠忙不过来，那围栏门足有一米高，何小栀犹豫了一下，手撑住旁边的平台，后脚一踮，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跳了进去。 惠惠妈把工作围裙递给何小栀，“小栀身手好哦。” 何小栀接过围裙系上，惠惠在旁边说：“人小栀跆拳道黑带，身手能不好？” “这多安全，男人都打不过你！”惠惠妈一边拿勺子舀果酱，一边开玩笑说。 何小栀一边洗手一边笑。 “柠檬金桔，中杯加冰。”惠惠回头报了一句，又看向何小栀：“哎，早上你给我发短信说你家住了个杀马特，什么情况？” 何小栀在一摞塑料杯里抽出一个，放了几片切片柠檬进去，一边说：“是租房的房客，一男的，头发长得快遮眼睛了，染得灰不溜秋，今早凌晨三点搬到我家来，吓我一跳。” “长怎么样？”惠惠好奇问。 何小栀回想一下，“还不错吧。” 惠惠：“哪种不错？” 何小栀不知道怎么形容，不走心地答：“就现在小女生特喜欢的那种长相，你懂吧？” 惠惠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投来八卦的眼神：“我知道你喜欢猛男，你林哥哥那样的对吧？” 听到“林哥哥”这个称呼，何小栀脸上有点发烫，又看了一眼惠惠：“什么哥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哟哟哟，脸红了？”惠惠俯身去看她的脸，被何小栀推开：“顾客等着呢，你还有时间说空话。” 这样说着，她脸上却无意识染了笑意。 下午顾客渐少，惠惠把用来榨汁的西瓜切了几大牙，分给她妈和何小栀。 狭小的空间里，风扇也不顶用，何小栀额头上都是汗，接过西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说：“待会儿我得回去了。” “回去什么，我请你吃饭。”惠惠拿了张纸，擦了擦下巴上的汁水。 何小栀皱眉：“我弟他……” 惠惠说：“打个电话回去叫你弟在楼下随便吃点什么呗。” 何小栀想了想：“我不放心他。” 惠惠不耐：“他都读小学了，这么大人，下楼吃个饭有什么不放心的？” 何小栀还在犹豫，旁边惠惠妈忍不住了：“小栀啊，你也才二十几岁，多为自己考虑一点。” “我知道……”何小栀微微低头，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 自从六年前她爸妈去世，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她弟弟何旭了。 她那时候还太小，父母双亡对她来说，是一整个世界的坍塌。 那段时间，她怨恨这个世界，怨恨所有人，包括不到两岁，什么都不懂的弟弟。觉得上天太不公平，谁都亏欠她。 到后来住进亲戚家，从这家到那家，人情冷暖看了一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才开始意识到，无论她再怎么怨恨抵抗，都没有用，因为没人在乎。 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她的人，真正相依为命的人，只有弟弟，她必须要承担。 离开奶茶店的时候，惠惠送了何小栀一段路，离别时塞给她几张钞票，“谢谢你今天帮我照顾店。” 何小栀后退一步，皱眉：“什么意思，我是为了钱来帮你的？” “我知道你不是，但于情于理我必须得给你。” “我说了不要！你烦不烦？” 何小栀一再推拒，惠惠忍不住了，直说：“这钱你收着，这两天晚上别去酒吧打工了，每天半夜才回家，黑眼圈看得我都心疼。” 何小栀愣了一下没说话，惠惠顺势把钱塞进她包里，转身挥手：“路上慢点，我走了！” 回到奶茶店，惠惠妈问：“钱给了没？” “一直不收，硬塞的。”惠惠说着叹了口气，“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上班，下了班又去打工，周末都不休息，她身体扛得住个屁。” 惠惠妈叹气：“小栀要是能找个好人家就好了……对了，那个健身教练不是在追她？进展如何？” 惠惠想起来，眉飞色舞笑着：“林教练啊，我看他们俩有戏，今天我和小栀提他，小栀脸上的笑啊，藏都藏不住。” - 晚上十一点，商业区酒吧一条街。 只隔了一街之差，那头是主城区最贫困落后的老城街，这头却是娱乐天地，一到特定时间，街上都是穿着潮流的男女，而酒吧就像是一个个容器，把这些人，连同聒噪的音乐声，说话声，酒杯碰撞声，哭喊嬉笑通通装在一起，疯狂摇动，随着夜深慢慢发酵。 可是，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这种肾上腺素荷尔蒙泛滥的地方，比如何小栀。 已经奔走在酒吧两小时的她，已经累得要死，脑子被里面声贝巨大的嘈杂搞得乱哄哄一片，胃上方也跟着翻涌，全身上下透不过气的压抑。 她站在卫生间的化妆镜前，镜子里的人满脸倦容，即便上了一层粉底，也遮不住眼底的一圈青黑。 她用冲过凉水的手冰了冰脸，又低头看手表，还有一小时换班。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又走出卫生间。 重新回到场内，有dj站在台上打碟，台下面是舞场，男男女女随着节奏摇摆，气氛很嗨。 她靠在吧台旁边的阴影里，懒散地看着台上的表演，突然听见台下有一声尖叫。 她下意识看过去，却慢慢皱了眉，踌躇两秒，快步走出阴影角。 第3章 chapter3 随着那一声尖叫，是酒瓶酒杯被打翻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是舞池旁边的七号桌，客人是个光头男人，肥头大耳的样子，正拽着一个酒吧服务员不放，看神色像是喝醉了酒。 被拽住的服务员小妹是何小栀的熟人李梦，脸涨得通红，咬着唇，看样子就要哭了。 “陪我喝一杯，一杯一百？”那光头胖子还抓着她不放。 李梦想挣开他，又不敢得罪的样子，嘴唇扇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杯两百？”那那胖子神色狠厉了一些，抓着她手臂的用了劲，李梦被拽得往桌前一靠，桌上的酒瓶又抖了抖。 旁边多了些看热闹的目光，李梦还在挣扎，那胖子脸色越来越不好，倏地站起身，推了李梦一把，李梦被搡得往后推了几步，那胖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一旁握拳的何小栀终于忍不住，几步走上前，把满脸通红的李梦往旁边一拉，看向光头胖子：“你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那胖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好笑地打量一眼何小栀：“是，所以呢？” 何小栀还没见过这么坦诚又不要脸的流氓，一时间竟然被噎住，那光头胖子又笑：“她不愿意陪我喝酒，你来替换她？” 她压抑着情绪，低眸：“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不会？你不喝怎么知道不会？”那胖子把桌上的啤酒递给何小栀，“来，我请你！” 何小栀看了一眼他手里那杯酒，说：“这位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我们这样不提供陪酒服务，如果你……” 她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一凉，浓浓的酒味从鼻端传来，滴滴答答的酒液从脸颊上滑下。 何小栀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那光头胖子阴笑一声，醉醺醺指着何小栀鼻尖：“老子对你客气一下，真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大脑空白了几秒，何小栀缓过神来，用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酒珠，冷冷瞪着那胖子。 她眼神凶狠，胖子看得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怎么？要吃人啊？” 何小栀活这么大还没被人泼过酒，如果说刚才的怒气值已经接近满格，那这一句挑衅彻底让她爆表，破口骂：“你神经病吧？” 那胖子没料到何小栀突然爆发，“哟呵”一声：“骂人哪？” 何小栀冷笑：“你是人吗？” 旁边的另几个服务员赶到，正要来劝说，那胖子已经伸出一只爪，准备重演刚才的推人的那一幕。 何小栀抓住他即将扇过来的那只胳膊，转身弯腰前倾，那胖子正要把胳膊拽回来，何小栀迅速半蹲，借他的抗力将他手臂下拉，低头屈腿。 那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从后面甩翻过来，摔在地上一声巨响。 一个标准的过肩摔。 地上的人疼得龇牙咧嘴，何小栀直起身，胸口还微微起伏，却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一时间连舞池都寂静了。 “我操，那女的武林高手啊！” 坐在酒吧靠窗位置的魏封看得愣了半天，忍不住发出感叹，一转头，发现程炎好像有点看入神了。 “程少？”他在程炎眼前晃了晃手指。 程炎回过神来，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那怪力女是他的房东无误，他睁大眼睛，指向何小栀，“那女的是我房东！” “真的假的？”魏封看程炎样子不是开玩笑的，惊讶地笑了几声，又看向何小栀，啧啧说：“那女的那么彪悍，还好当时你没还手，不然肯定一场恶战……” 程炎把桌上的啤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口，魏封越想越笑得止不住：“程少，你有福了！” 魏封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程炎推他一把：“你她妈给我找的房子，好意思笑！” 那边，那胖子已经从地上站起来，酒吧的负责人也来了，像是在训斥何小栀，魏封一脸看热闹，又摇摇头哼笑：“见义勇为一时爽啊，把工作给丢了，这年头当什么好人？” 程炎正在喝酒，闻言又往那边看了一眼，没说话。 酒局结束，程炎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二点。 今天和程炎一起玩的，都是魏封的朋友，物以类聚，也是一群纨绔，不过程炎依旧是纨绔中的佼佼者，因为他背景够硬，名声够响。 不过今晚他没喝多少，倒是魏封和他几个兄弟，喝得半醒不醉的，和他拉拉扯扯半天才分道扬镳。 走到那条臭巷子口的时候，程炎抬头，突然看见不远处前面有一道熟悉身影，穿着高跟鞋，走得有点吃力。 怪力女房东？ 她走得有点慢，程炎也跟着放慢步伐，和她保持一段距离。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程炎走了两步，也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背影。 街沿的路灯昏黄暧昧，她影子拖在身后被拉得很长，站停一瞬之后，突然爆发似的，把脚下的高跟鞋踢了，骂了一句什么，捡起鞋提在手里，光脚走得飞快，背影愤然。 程炎看得愣了一下，缓缓勾起嘴角，步伐懒懒地走在后面。 何小栀回家后冲了个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不期然看见客厅坐着的灰毛男。 她愣了一秒，又若无其事转过头，准备回房间，想不到那人居然出声了，他说：“房东小姐。” 何小栀转过来，面无表情看他：“有事？” 她站的地方光线有点暗，程炎半眯着眼看她：“我刚才在酒吧看见你了。” 何小栀懵了一下，不知道回应什么，加上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摸摸脖子，故作随意地哦了一声。 程炎带了笑：“你功夫不错啊，看不出来。” 这句话在这种情境下由他说出来，总带了一种讽刺的调侃意味，何小栀盯着他，目光狐疑。 程炎被她直勾勾盯得有点心里发毛，气氛正僵持，突然看见何小栀大步朝他走过来，他下意识往后一靠，防卫性地抬起一只胳膊往身前挡。 何小栀过去拿水杯，看见他这幅样子，觉得莫名其妙，喝了一口水问：“你干什么？” …… 程炎反应过来，咳了咳，若无其事地晃了两下手臂：“活动一下胳膊。” 他态度较之早上已经平和了不少，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毕竟同在屋檐下，何小栀也开口：“忘了介绍，我叫何小栀，栀子花的栀。” 程炎在心里默了一遍，心想名字倒是挺小清新，不搭她那身手。 何小栀问：“你呢？” “程炎。” “哪个yan？” 程炎淡淡回答：“两个火那个‘炎’，算命的说我五行缺火，我爸就给我起了这个名。” 五行缺火？ 何小栀抬头喝了口水，突然想起什么，说：“你知不知道三个火拼起来那个字，你该叫那个程焱啊！给你五行多添一个火！” …… 程炎：“还程焱焱呢，烧死我得了。” 经过这番还算友好的自我介绍，何小栀对他稍稍放下芥蒂，想起白天在楼下看见的那辆橙色宾利，忍不住问：“楼下那辆橙色的车是你的？” 其实根本不用问，何小栀也知道肯定是他的，虽然她看不懂车系，不过一辆宾利至少也得两三百万，更别说这辆流线型那么不常见，没见过附近有人开过。 程炎应了一声，“你们这儿没车库，只能停楼下。” 看样子，程炎挺有钱的，可干嘛在这里租房子，还不惜付双倍价格住在她家？ 何小栀觉得作为房东的自己，大概也有点权利了解这个问题，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住这儿？” 程炎抬眼看何小栀，“我朋友帮我找的，说这儿够隐蔽。” 何小栀正确地抓住了重点：“隐蔽？你在躲谁？” 程炎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拨弄手机，一边漫不经心说：“我爸。” 何小栀取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惊讶地看着他：“你爸？你这么大人了还离家出走？” “你以为我想？”程炎抬头，看见在幽暗灯光下一脸疑惑的何小栀，反应过来自己告诉她这些干什么。 他站起身，“我去睡觉了。” 他从何小栀旁边走过，何小栀突然伸手拽住他衣服：“不行，你得说清楚。” 程炎回头，把衣服扯回来，皱着眉低头看她：“你居委会的？” 何小栀义正言辞：“你不说清楚，让我怎么放心和你住一起？如果你是罪犯或者吸毒分子，其实在躲警察怎么办？我不就犯包庇罪了吗？” 程炎：“……” 说话还真不怕得罪人。 他彻底转过身，后退一步，上下指了指自己，“我看上去像吸毒的吗？。” 何小栀认真看着他：“那个什么吸毒男明星，看上去不也人模人样吗？就算你不是吸毒的，也不能排除没犯其他罪。” 程炎瞥着她，语气不耐：“有完没完？我犯什么罪了？” 何小栀说：“这是原则问题，你一大男人，说话又不讲清楚，遮遮掩掩难免引人怀疑。” 这女的有点难搞，不能硬碰硬，感觉他再不说明白她就要报警了。 程炎闭了闭眼睛，顿了两秒，无奈点头：“行，我说。” 何小栀这才得知，这人是一正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前段时间他被他爸逼着去美国念工商管理，想着以后让他接管公司，结果他说什么不愿意去，说自己一个国内普通大学都没读明白的人，到那个据称世界级学霸最多的地方去，只有丢中国人脸的份。 这一点上，何小栀觉得程炎还是挺有政治觉悟的，虽不为国争光，可也想着不为国丢人，值得表扬。 他爸知道后，自然勃然大怒，说要是不去国外深造，就尽早成家，收了玩心。 成家对象是他爸一个朋友的女儿，是某董事长的千金，说程炎和那千金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早就定了娃娃亲，如果结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双方家长都达成一致，那千金也欲说含羞地同意了。 说到这里，程炎情绪有点激动：“那女的要是正常一点我说不定就将就了，结了婚还能离不是？” 他说着长叹了口气，扶额说：“可她就一神经病，方圆几百里的男人，没一个敢去招惹她，你说我得多自虐才娶她？” 看得出来程炎对这门包办亲事有多痛恨，何小栀听到这里十分不厚道地笑了，她忍不住问：“所以……你这是逃婚吧？” “我爸说我要是不结婚，就监禁我！监禁！”程炎说着暴躁起来，摸出打火机，准备点烟。 何小栀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幽幽说：“忘了给你说入住规定，第一条就是不准在屋里抽烟。” 程炎皱眉，不爽：“你有没有人性？我都这么倒霉了，抽根烟解闷都不行？” 何小栀坚决摇头，“你这么倒霉，难道还想让别人吸二手烟陪着你倒霉？” 程炎：“……” 何小栀摸摸下巴，善意提点：“话说回来，我要是你，估计也得逃，不过你总不能以后就不回家了吧？早晚要面对的。” 他手指来把玩着那根没点燃的烟，“等这一阵子过了，那女的和她爸妈对我彻底放弃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何小栀撇嘴：“这可说不定，万一那千金是个痴情女，像王宝钏一样，准备苦苦等你十八年怎么办？” 程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挥挥手嗤笑一声：“那女的，没这可能！” 讲完，过了一会儿程炎才发觉自己好像说得有点多，现在他爸正满天下找她，要是露出点风声就完了，咳了咳，有点不放心地看向何小栀：“你可别到处说，把我给卖了。” 今晚交流这么多，虽然不知道真假，但何小栀觉得自己和这本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公子哥似乎建立那么一点革命友谊，笑笑：“不会。” 第4章 chapter4 第二天程炎起床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他在客厅喝完水回房间，突然看见门上贴了张小纸条，他凑近把小纸条摘下来，上面写着： “我的号码：184xxxxxxxx，有事联系。” 程炎回想了一下昨晚，记得她姓何，何小什么来着？ 他盯着那张便签纸愣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来，摸出手机存下号码，备注：怪力女。 - 何小栀在一栋写字楼上班，和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朝九晚五。 她弟弟何旭刚读小学一年级，是住宿制的外国语学校，在郊外，平时周末才回家。 不过再平淡的生活也不会一成不变下去，她最近遇到最大的改变，就是遇见了林教练。 林教练住她小区附近，是一私人健身教练，一米八二，寸头配一身紧实肌肉，小麦色肌肤，高大魁梧，人长得有点凶，但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有点可爱的傻气——何小栀就是被他那两颗牙给撩到的。 何小栀下班喜欢去吃巷子外那家水饺店，经常遇到一身运动服刚从健身房下来的林教练，两人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后来林教练主动问了她微信，居然开始联系她，两人没事就在微信聊，后来见面次数也多起来，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是想追她，前几天他终于告白，何小栀当时没立即答应，含糊说过几天再谈这事。 毕竟认识才一个月不到，何小栀想再多了解他再说。 说起来，她从小到大还没正经谈过恋爱，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学长，后来鼓起勇气告白，那学长答应了，结果没谈几天发现低年级还有一个自称是他女朋友的人，一调查，好，这渣男在校外有个女朋友，校内有俩，年级还不重样。 这次经历让她有点受伤，加上性格和经历上的原因，此后对待感情的事变得谨慎许多，所以即便她要求不高，也不是外貌协会，也没认真谈过一场恋爱。 到了中午，何小栀和同事徐靓一起下楼吃饭，正聊天，她手机响了一声，短信提示，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 我出门一趟不小心把钥匙落房间了，你多久回来？ 程炎？ 何小栀喝了一口汤，打字： 下午五点半左右，你着急回去吗？ 那头很快回：急。 这废柴！幸好早上给他留了自己的手机号…… 何小栀看了一下时间，才一点钟，这里离她家也不是太远，她回复：不然你过来拿我的钥匙，我把地址发给你？ 程炎回复：行。 何小栀把公司地址发过去，看见坐对面的徐靓冲她笑：“男朋友？” 何小栀一边夹菜一边哼笑：“不是，是我房客，出门一趟把钥匙钱包全落屋里了，现在进不了门来找我要钥匙。” “房客？男的女的？”徐靓问。 “男的，一富二代。”何小栀说。 徐靓瞪大眼睛，想起何小栀住的地方，又笑了：“富二代能住你们那犄角旮旯？还和你合租？” 何小栀听她这么说有点不满，停下筷子抬头看她：“你什么意思呢？我们那地方怎么了？我们那地方比一般住宅小区有人情味多了！” 徐靓附和地点头说：“是是是，不过你是不是对富二代的理解有误啊，不是家里有房有车的就是富二代啊！” 何小栀再次不满，这次彻底搁筷了：“不是，徐靓，你是不是把我当村妇啊？” 徐靓：“没，我就正常地质疑一下。” 何小栀淡淡说：“那男的开宾利，提的行李箱都是爱马仕的。” 闻言，徐靓重新瞪大眼睛，何小栀都看见她眼白边缘狰狞的红血丝了。 “真的假的！多大啊？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何小栀笑了一声，喝口汤说：“和我差不多大吧，总之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三观不同，什么方面都不同，刚认识，就说两句话的交情。” 徐靓看上去有点失望，想了想又说：“你和他搞好关系呗，你说同住一个屋檐下，还能……” 她还没说完，就被何小栀打断，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好好吃饭吧你！” 徐靓看了几眼何小栀，叹了口气没说话了，顿了顿又问：“你酒吧那工作还在干？” 说来就气，何小栀翻了个白眼：“别提了，没干了，以后也不干了！” “也好。”徐靓点点头。 吃完饭两人挽着手上楼，何小栀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以为是程炎打来的，一看居然是林教练。 她清了清嗓子，把手机拿到耳边：“喂？” 那头声音轻松：“小栀，吃饭没？” “刚吃过，你呢？” “我也是，对了，你晚上有空吗。” 何小栀笑了笑：“怎么？约我？” 林教练笑了两声，声音从手机听筒传来显得很清晰，仿佛在她耳边低笑，他说：“看场电影，顺便一起去吃晚饭。” 何小栀不自觉抿起嘴角：“行啊，我下班给你打电话？” “嗯。” 挂了电话，徐靓看何小栀表情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免不了调笑：“mrmuscle（威猛先生）？” 何小栀斜眼：“这什么鬼称呼？那是洁厕剂的名字吧？” “不是吗？你看他那肌肉，简直可怕……哎，你说你那教练，是不是长了一副器大活好的样子？你以后和他在一起肯定挺性福的！” 何小栀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你这人能不能……” 话没说完，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程炎。 他没有开场白，一来就是：“我到那写字楼楼下了，你在哪儿？” 这大爷范儿…… 何小栀忽略心里一点不爽，和刚才和林教练说话的柔和语气完全不同，说：“别动，我马上过来。” 她停下脚步，对徐靓说：“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何小栀还没出门就看见那一头标志性的灰毛，程炎懒散站在那里，穿着米色的t恤，衣服薄薄的很宽松，显出清瘦肩骨轮廓，下身穿着露出脚踝的休闲牛仔裤，身材修长。 路过的女生频频往他这边看，他神色淡淡，看向门口出来的何小栀。 何小栀刚吃完饭，快步走过去有点气喘，在包里掏钥匙。 “你在这儿上班？”程炎打量了一圈那栋楼和这附近。 何小栀应了一声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他，“你看清楚，这把才是开家门的。” “嗯。” 他接过钥匙，何小栀还是有点不放心：“你不会给我弄丢吧？这上面好几把钥匙呢！” 程炎“啧”了一声：“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何小栀点了个头，程炎正转身，她又突然叫住他：“程炎！算了，你把钥匙先给我，我把那一把取下来给你，万一给我全弄丢了……” 程炎：“……” 他无语看了几秒何小栀，把钥匙还给她，在她取钥匙的几分钟时间里，不耐地移开视线看周围。 “行了！”何小栀半天取下钥匙，把家里那把单独的递给程炎。 程炎一把拿过钥匙，转身走人。 何小栀看着他潇洒又利落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连句谢谢都没有，简直了！ 后面徐靓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楼，正投入地看着程炎离开的方向。 何小栀转身就看见这一幕，推她一下：“快把你眼珠子接着，要掉下来了。” 徐靓缓缓扭过头，还睁大着眼睛，声音提高说：“他好帅啊！” “……” 何小栀觉得她那副花痴样子都快哭了，还在激动地往那边看，一边问：“是不是模特？网红？” “我怎么知道！快进去了！”何小栀拽着她往楼里面走。 上了楼，徐靓还保持着亢奋状态，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何小栀拦都拦不住，手舞足蹈风风火火告诉全办公室的女人：何小栀家里住了个高富帅。 “有没有照片啊？” “真的假的？何小栀你太好运了吧？” …… 何小栀扶额看着一片八卦的同事们，为了降低大家的好奇心，解释：“徐靓说得太夸张了！” 徐靓敲敲桌子：“何小栀的欣赏水平你们信吗？她已经被她那健身教练蒙蔽了双眼，认为斯瓦辛格史泰龙那种肌肉猛男才叫帅，你们要相信阅男无数的我，这男的绝对是男神级别！” 何小栀：“……” 被蒙蔽双眼什么鬼？还有，她什么时候觉得施瓦辛格和史泰龙那种才叫帅了？ 第5章 chapter5 下班之后，何小栀到约定地点和林教练一起看电影。 电影是林教练选的，一部美国科幻片，各种高智能科技，何小栀不怎么感冒，看得兴致缺缺，专注于吃桶里的爆米花。 看到中途，何小栀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到一只手伸过来，盖在她的手背上。 他手心有薄薄的茧，触感粗糙，但手心温度很热，大拇指摩挲她的手背肌肤。 何小栀被他摸得吓一跳，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手，伸进桶里拿爆米花，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电影，目不斜视。 偏偏电影里男女主角经历了一场战斗，在硝烟中热泪盈眶相会，十分狗血地抱在一起，拿舌头狂甩对方嘴唇。 何小栀正有点尴尬，林教练却突然开口：“小栀，你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没有…… 何小栀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僵硬地转过头看他，对上他在黑暗中注视的目光。 “我……”她说出这一个字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林教练见她犹犹豫豫的样子，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小栀，和我交往到底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 即便光线很暗，何小栀也能看见他皱成川字的眉头，他把她的手握得很紧，何小栀觉得手心都出汗了，心头急促地跳了一下。 到底在不放心什么？ 何小栀自己也说不上来，舔了舔唇，“我觉得再过……” 她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凑近，伸手在何小栀脑后一按，他的气息洒在她脸上，何小栀瞪大眼睛，看着他在眼前放大的脸，嘴唇碰上他的，她大脑嗡了一声，断片了。 停滞两秒，何小栀感觉他舌头在她唇边擦了一下，要顶开她的牙齿，这才如梦方醒，下意识往后一缩，大力推开他肩膀。 林教练被她推得愣住，何小栀重新坐好，气息不匀，心跳如擂，还好电影院里光线弱，看不出她脸红透的样子。 良久，林教练才低低开口：“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又是强吻又是逼问，她心里莫名来气，没说话。 林教练看着何小栀说：“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可为什么？” 何小栀声音渐低：“太快了，我不喜欢这样。” 他苦笑：“太快了？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摸你一下你都躲，你要我怎样？” 何小栀沉吟半晌，“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就这样吧，反正还没开始，也没什么麻烦。” 他不能理解地看着何小栀，“我真的不懂你！” 何小栀想发作，想起这里是电影院，提上包站起身，冷声对林教练说：“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 一直到回家，林教练也没联系过她，何小栀心情不佳，一回去就进屋关上门。 她没吃晚饭，晚上实在有点饿，想起厨房好像还有方便面，打开房门，看见坐在客厅看电视的程炎。 他懒洋洋坐着，神色从容自然，瞥了一眼何小栀，又继续看电视里的篮球比赛。 何小栀泡了面在餐桌上吃，一边盯手机。 林教练还没联系她，是不是真的打算放弃了？ 她心情一时间失落起来，又转念自我安慰，他又没耐心又不体谅，果然不答应交往才是正确的选择…… 吃完面，她走进客厅，拿出手机刷微博。 一男一女就这样坐着同一条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气氛有点怪。 何小栀拿了根桌上的香蕉，没话找话似的，客套问向程炎：“要不要？” 程炎看了一眼那根香蕉，又看了一眼何小栀，似笑非笑：“你自己要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说话总让何小栀有种不阴不阳的感觉，明明还是见过没几面的人，却让何小栀提不起一点想要尊重他或者对他客气的。 没管他，她剥了香蕉自顾自吃，想起自己追的电视剧马上就要开始了，犹豫几秒，忍不住说：“我该看我的了。” “你的什么？” “电视剧。” 程炎顿了顿说：“球赛还没完。” 何小栀本来就有点心燥，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直说：“你都看多久了？” 程炎转过来看何小栀，“他们球没打完我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选择不看了啊！” “那你怎么不看呢？” 何小栀被噎了一下，果然绅士风度这种东西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 过了一会儿，她越想越来气：“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风度？” 程炎：“风度是什么？” “……” 何小栀选择回房。 第二天，一整天守着手机的何小栀依旧没收到林教练的消息。 要说昨天是愤怒，那今天就是失望居多了，何小栀盯手机都盯得心累了，到下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心想林教练要在三十分钟内再不联系她，她就果断把他拉黑，结果三十分钟后，还是没他的消息，于是何小栀愤怒地把他的微信删了。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个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没追上呢就没耐心了，别说以后过日子。” 下班时间，何小栀给惠惠打电话，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一边吐槽说。 惠惠听完笑着说：“强吻什么的，他颜值够吗？” 何小栀慢悠悠走在巷子里，被噎：“重点是这个吗亲？” 惠惠打了个比方：“怎么不是重点，你想想，要是吴彦祖强吻你，你会拒绝吗？” 何小栀认真想了想，回答：“我觉得我强吻他的几率比较高……” 电话那头笑了两声，何小栀突然看见站在院落门口的少女，正背着书包站门口张望，看见何小栀后对她招了招手。 “惠惠，我马上回家了，挂电话了啊！” 说完她挂了电话走过去，少女脆生生喊了一句“小栀姐姐。” 何小栀应了一声，摸摸她的脸：“怎么还不回家？” “我钥匙忘拿了，在等爷爷回家。” 这女孩小名叫倩倩，是住何小栀楼下的小姑娘，上初二，她父母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在照顾她。她性格温软，十来岁的少女，长得也清秀可爱，很是招人喜欢，和何小栀关系一直挺好。 闻言，何小栀拉着她往里走：“那先去姐姐家写作业，站在外面怪热的。” 一回家，何小栀发现今天程炎居然没出去浪，待在客厅旁边的书房里，戴着耳机在电脑前打游戏。 她放下包去冰箱里拿水果，对倩倩说：“你先坐会儿，看看电视也行。” 何小栀在厨房忙，倩倩坐在沙发上，转头就看见了程炎，他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对着耳麦说些什么，倩倩好奇地走过去，看他的电脑。 余光看见身旁站了个人，程炎忙里抽空匆匆瞥了一眼，愣了两秒，又重新转过去，盯着少女。 倩倩笑了一下说：“这个游戏我们班的男生也爱玩。” 眼前的少女扎着清爽的马尾辫，眼睛黑白分明，带着少女特有的干净笑容看着他…… 程炎愣住，停下手里的游戏，摘下耳机：“你是？” “我是住楼下的，哥哥好！”她礼貌地打完招呼，有点不好意思，手指挠挠耳后，又笑了。 哥哥…… 这声“哥哥”彻底激活了程炎的萝莉控属性，顿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笑了，低头咳了一下。 倩倩：“那个……” “嗯？” 她指向电脑屏幕说：“你好像被打死了。” 程炎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不在意地一挥手：“死一次两次没事。” 过了会儿，何小栀端着一盘西瓜出来，惊讶地看见程炎正坐在倩倩旁边，教她玩他平板上的游戏，还依稀能看见他脸上的迷之笑容。 见鬼了…… 看不出他还挺热情好客。 “倩倩，吃水果。”她把盘子端过去，听见程炎的声音：“这时候你得加血啊，哎，真是小笨蛋！” 何小栀闻言手一抖，背后突然一阵恶寒。 这是平时那个大爷范十足的灰毛男么？ 这语气里浓浓的温柔宠溺什么意思？ 倩倩游戏输了一局，在桌上拿了一牙西瓜，问程炎：“哥哥吃西瓜吗？” 程炎拿过平板玩游戏，趁机营造出双手正忙的样子，对倩倩说：“我手不空。” 何小栀站在那里都快石化了，看见倩倩递着西瓜喂到他嘴边，然后他咬了一口。 他玩着游戏，过了会儿抬头问：“看哥哥厉不厉害？” 倩倩凑过去看，鼓掌：“好厉害！” …… 何小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吐西瓜子，一边幽幽盯着反常的程炎。 难道是她不了解程炎，他真实面目其实就是这样友好和善的？可为什么这两天又表现出一副烦人精的样子？ 他赢了这局游戏，倩倩欢呼了一声，他突然伸手摸了摸一下少女的头，笑了：“这么开心？” 倩倩指着平板：“我也想玩！” “你喜欢的话，哥哥送你！”程炎把平板递过去。 倩倩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程炎又笑了一下，脸颊隐隐显现半个酒窝，说：“当然了。” 何小栀这才发现他原来还有酒窝，不过重点是——那是最新款的ipad吧？ 态度如此随意，说送就送了？还是一个刚见面的小女孩？ 她作为倩倩这边的人，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太好，正纠结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倩倩已经拿着屏幕硕大的平板开始打量，高兴得来不及说谢谢。 程炎又揉了揉少女的头发，突然开口：“倩倩，喜欢哥哥吗？” 少女：“喜欢！” 他眉眼带笑：“那亲哥哥一下好不好？” 亲…… 没等倩倩答应，何小栀突然暴起，指着他：“你怎么这么猥琐？” 一大男人，居然要人家十几岁少女亲你一下？什么居心啊？ 程炎笑容一僵，抬头看向何小栀，又站起来，高了何小栀一个头，面无表情说：“嘴巴能不能放干净点？瞎说什么？” 何小栀质问：“你刚才叫谁亲你？” 程炎冷笑一声，睨着她：“当然是叫倩倩，难道叫你？” “我呸！”何小栀瞪着他，“好意思说！你骚扰未成年少女，你变态！” “你自己思想龌龊，骂谁变态？”程炎被她骂得也火大了，音量陡升。 “谁变态谁知道！” 一旁的倩倩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哥哥姐姐，顿时不知所措，弱弱拉了一下何小栀：“小栀姐姐，你们不要吵了！” 何小栀把倩倩拉到身后，“倩倩不要怕，姐姐保护你，绝对不会让这个猥琐男碰你一根毫毛！” 程炎彻底被何小栀的言行激怒，皱眉看着她：“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何小栀没理，拍拍身后的小栀：“小栀，你爷爷应该回来了，你快回家。” 倩倩转身消失不见，何小栀听见楼下一声关门，转过头继续瞪程炎。 程炎没这么想揍一个女人过，都已经握拳了，又缓缓松开，半眯着眼冷笑一声，上下打量她：“就你这种的，绝对没男人要吧？” 这句话，对于一个“还没热恋就已失恋”的女人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她看着程炎，一时间竟然说不上话来，连带着最近私人情感的愤怒一起堆积在程炎身上，突然走过去拽住他胳膊往门口推：“你给我出去！” “松手！” 何小栀不听，依旧用力推搡他，他想推开何小栀，最后一丝防线还介意于她是女人，没真正动手，威胁：“你再不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何小栀冷笑一声，她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别人说这种话，眼看着他背后已经是房门，何小栀不管不顾，趁机奋力把他推出家门。 门砰地一声关上，程炎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关门外了，他忍不住骂了一句“靠！” 这疯女人…… 真是日了狗！ 第6章 chapter6 何小栀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胸口一起一伏，久久平静不下来。 “你凭什么把我关门外？那谁，我警告你，你赶紧给我开门！” 门外的人还在大喊大叫，何小栀听得心燥，舔了舔唇，忍不住气冲冲走到门口。 他还在继续拍门，何小栀突然想起网上很火的视频，《情深深雨蒙蒙》里面雪姨找傅文佩开门一段。 她冷笑一声说：“谁叫你耍流氓的？” 程炎听见何小栀的声音，停下动作，声音提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耍流氓了？” 这一串话出来，隔壁的门突然开了，程炎回过头，看见是个佝偻的老太太。 老太太把拐杖举起来指了一下他，身形颤巍巍，却声如洪钟：“吵什么吵！” 这一吼把程炎震住，和老太无声对视两秒，怕这老年人再来一嗓子就得背过气摆在他面前了，转过来重新敲了敲门，力道变小，声音也克制：“开门！听到没有？” 何小栀：“我一弱女子在家里，谁知道你现在进来会做出什么！” 这话一出，邻居老太太也小步挪过来，偏着脑袋想看清这个男人的脸，程炎一转头就对上老太太狐疑又复杂的目光，隐约还透着看流氓一样的鄙弃。 程炎指了一下自己，突然发现即便有口也难辩，最终无语地叹了口气，心想和一个老太太见识什么，继续敲门，一边威胁说：“你再不开门信不信我报警？我东西都在里面，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之前还以为他示弱了，何小栀的怒火都消了大半，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她火气滔天地打开门，“你什么意思啊？谁稀罕你手东西……” 程炎只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等她说完，就侧身进了屋。 何小栀转过头想跟上去，门外的老太太一把拉住何小栀，对她撇撇嘴：“小两口吵架也不要过火了，整个楼道都是你们这里的声音，吵得很！” 何小栀一愣，身后的程炎也停下脚步一愣。 “刘奶奶你误会了……” “谁他妈跟她小两口？！” 听语气程炎十分不爽，这种事再怎么也是女的比较吃亏吧？他那副受了莫大侮辱的样子什么意思？ 何小栀盯了一眼程炎，心想和他吵确实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还降低自己水平，打扰了别人…… 于是她转过头，又陪着笑脸，扶着刘奶奶把她送回家。 关上门，何小栀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看见程炎房门紧闭。 她一阵头疼，怎么感觉自从程炎搬进她家，她日子就没消停过？ - 程炎一回房间就给魏封打电话，怒不可遏地骂了一通，三言两语带过何小栀把他关在门外的丢人事，说完之后强烈表明了要搬离这里的决心，让魏封火速给他联系别的住宿。 魏封惊讶地说不出话，又觉得这事实在有点好笑，好半天想起来安慰：“程少，你开的条件不好找啊，得隐蔽，还不能偏僻，附近还得有找乐子的地方，你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全都满足了，多难得，你就忍一忍！” “忍个屁！那女的脑子有问题，我一开始还挺交心的，给她说了我的事，没想到她就是个疯子……”程炎站在窗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魏封说：“你不是挺会和女人打交道的吗？怎么到她这儿就变这样了？” 程炎皱眉揉着太阳穴：“你见过哪个正常女人能把一大胖子扛起来撂翻的？这女的是个奇葩，不一样！” 魏封想了一想：“那这样，程少，我先帮你看着，你再住几天，要是有合适的地方，我立马给你办好，你看行不行？” 挂断电话，他打量几眼房间，手指穿进头发里烦躁地拨了拨。 - “真的？是个猥琐男？”徐靓不敢相信地看着何小栀，筷子夹起来的几根面条都纷纷滑落，溅起汤汁。 何小栀低头吃面，哼笑一声：“这年头，猥琐男多得是。” 徐靓还是不相信：“不会吧？你当时不还在场吗？他如果想对那女孩干点什么，怎么不避开你？” “我就气这点！当时还有旁人在场呢，他就敢这样，要是我不在他指不定干出点什么？”何小栀撇撇嘴说。 徐靓疑惑皱眉：“这……” 何小栀语重心长教育她：“你们这种外貌协会就是这样，谁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好人了？” “人家高富帅，是挺了不起的……”徐靓小声嘟囔，被何小栀听见，拿了根筷子打她头，瞪眼：“你站哪边的？” 徐靓捂住额头，被打得一疼，冲她吼：“哎你下手能不能轻点？谁不知道你力气大怎么的？” 何小栀拿筷子在空中凭空比划了一下：“我根本没用劲好吧？你再装！” 徐靓：“……何小栀你去参加举重比赛吧，肯定能拿奖！” 何小栀笑了一声，吹了吹夹起来的面，说：“我不是力气大，我是会用劲，要参加也是参加武术比赛。” 徐靓忍不住说：“劝你别再用暴力了，不然以后你老公禁得住你揍？” 何小栀一边吃面一边说：“我疯了吗？干嘛揍我自己男人？” “这谁说得准？你对我们都经常施暴，别说谁和你朝夕相处了，你绝对有家暴倾向！”徐靓信誓旦旦说。 何小栀真快被她说怒了：“那我弟怎么活得好好的？” 徐靓暗笑一声：“你弟命大呗！” “滚你！” 说到这里，何小栀又莫名想起林教练，心情一时间又低落下来。 明明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干嘛要为了他忧心恼神的？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这两天回家，她都和程炎保持一种互相看不见对方的状态。 同在一个屋檐下，竟然可以做到一眼对视也没有，她照常自己煮饭自己吃饭，吃完饭就回房看剧，程炎照常很晚回来，也是一回来就回房间，两人毫无交集。 上次那件事的确杀伤力太强，导致双方都积怨在心。 很快到了周五，傍晚何旭会回家，何小栀下了班之后就出门买菜，心想何旭在学校肯定不比家里，好容易一周回家一回，得把一周的营养都给他补上。 她买了一只整鸡，两根排骨和一堆蔬菜，正准备去中药店买党参黄芪，路经之前经常和林教练见面的那家水饺店，下意识往里面望了一眼。 这一望，让她停下了脚步——她看见了林教练，又一个人在里面吃东西。 莫名的，何小栀一时间站住。 像是有感应，林教练不经意往门外扫了一眼，也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何小栀。 对视几秒，何小栀很快移回目光，低头往前走得飞快。 走了有十来米的样子，她才松了口气抬起头，背后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么不想看到我？” 何小栀怔住，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半天才说话：“我赶着回家。” 他走近一步，弯腰伸手，想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何小栀避开：“我自己提。” “小栀……”他才开口，声音就涩哑。 何小栀依旧微微低头，不看他，也不露出情绪。 两人这样僵持着，半晌过去，她才开口，是这两天想要说的话：“我这个人很自私，不会轻易付出，也不太愿意相信别人，有些事你看得很简单，我踏出那一步却很难，如果你觉得难理解，我也没办法。” 说完，没回应，她突然有想走的，林教练走到她身前，挡住她去路。 何小栀抬头看他，他却笑了笑：“是我太心急了。” 何小栀目光偏下，看着他领口的位置，说：“那天的事，抱歉。” 林教练说：“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该越界的，这两天也在犹豫，什么时候和你讲明白，今天你肯和我这样说，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是预料之外，就好像等了好久，本来已经放弃等那辆末班车，那辆车却突然出现，即便早前有遗憾，此刻也被姗姗来迟的喜悦冲淡，化为乌有。 这一路，林教练送她回了家，一直送到楼下，她上了楼，他都还站在院子里，对着楼道的窗台冲她挥手。 何小栀抿住的唇角，终究忍不住上扬。 第7章 chapter7 在厨房忙了一个多小时，何小栀才听到开门声。 她正要去看，又停住了，怕开门的是程炎。 她心里挂着和程炎结下的梁子，最近一直避免正面相碰，较着劲比谁更冷漠。 直到她听见何旭叫了一声“姐”，她才丢下菜刀走出去，揉了揉何旭圆润的小肥脸，让他准备一下，马上吃饭了。 何小栀没什么胃口，几乎都是在看何旭吃，撑着腮，淡淡笑着。 何旭环看了一圈家里，又压低声音问何小栀：“姐，那个很帅的哥哥呢？” 对于何旭对程炎定义的“很帅”两个字，何小栀私心有点不快，却没表达什么，只平平说：“没在。” “那他要住很久吗？”何旭问。 这个何小栀还真不知道，不过听他说，应该住不了多久，料想这种富二代离家出走也是闹着玩玩。 看得出来何旭对于这个空降他家的陌生男人有点好奇，一直询问关于程炎的问题，答到后来何小栀忍不住转移话题，问起他的学习。 何旭挺会读书的，这是让何小栀颇感欣慰的一件事，唯一一点对她弟不放心的就是身材，小时候长得胖那叫可爱，以后就得被人当笑料了。 不过她也狠不下心让一小朋友减肥，只能看以后进化成少年能不能抽条。 何旭还在吃，程炎就已经回来了，戴着黑色鸭舌帽，遮住拉风的发色，身形高高瘦瘦，穿着蓝白色的运动衣，这样沉默的时候，有几分大男孩干净舒适的气质。 他进门之后一如既往当家里没人似的，漠然往房间走，何旭看见他，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何小栀突然想捂住何旭的嘴，这个时候和他打招呼，太挫她志气了…… 程炎愣了一秒，转过头看何旭，不知道怎么回应似的，只和他对视一眼，目光扫过何小栀，又转过头来继续走。 等他关上房间门，何小栀才泄气似的翻了个白眼。 她想教育何旭，他都不回应你，你何必浪费表情和他打招呼，想了想却还是忍了，小朋友天真善良是本性，不应该把自己的偏见加在他身上。 等何旭吃完饭，她开始收拾碗筷，何旭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转头去看那扇关上的房门，忍不住走过去，渐渐靠近。 程炎刚洗完澡，从主卧卫生间出来，擦头发的时候隐约听见门把发出的声音，停下动作，看向门口。 门把被压下，迟疑几秒，才缓缓推开门。 此时此刻，程炎全身唯一的遮蔽就是一条内裤，以为是那个疯女人，下意识扯过床上一条薄毯，却看见门口站着的小胖墩。 他微不可见愣了一下，把毯子丢回床上，又皱眉看向小胖墩，声音透着愠意：“没人教你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 小胖墩恍然似的，又赶紧把门关上，重新敲了敲。 程炎：…… 他没回应，外面继续敲，他终于不耐烦，“进来！” 他已经穿上裤子，正在套一件宽松t恤，小胖墩走进来，环看了一眼他的房间。 程炎低头整理衣服，又抬眼看小胖墩，问：“干什么？” 小胖墩目光转向程炎，看他的头发：“你头发好酷啊，是怎么搞的？” 他走过去打开桌上一瓶水，随便喝了一口，懒得解释，漫不经心回答：“天生的。” 小胖墩显然不敢相信：“不可能！除非你是变异人！” 看着一脸较真的小胖墩，程炎心下好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受各种科幻故事，奇幻动画片影响的小何旭一时间有点矛盾，没有完全不相信，反问：“真的？” “对啊。” 他完全没看出程炎满脸的戏谑，狐疑质问：“变异人都有特异功能，你有吗？” 程炎差点绷不住笑，心想这小胖子简直傻得可以，一时间想逗他，回答说：“有。” 何旭：“那你变一个给我看看！” 程炎低头摸了一下鼻子，掩饰笑意，抬起头来是一脸故作的正经，他说：“之前我的特异功能被封印，现在没办法用了。” 何旭看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居然还知道“封印”这样的专业词语，心想大人应该不会说这种话撒谎吧？ 想了一会儿，已经半信半疑，问：“怎么封印的？ 程炎迟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自己颈侧一排短短的英文纹身，说：“看到没，封印。” 何旭走过去，程炎坐下来，侧头让他看那排纹身。 他显然不知道纹身为何物，彻底震惊了，睁大眼睛看着程炎，表情异常夸张，犹如发现神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等小胖墩被他姐叫出房间，程炎才终于忍不住，坐在床上，笑得抽肩。 这个智障小孩还有点意思…… - 何小栀晚上追完剧，正瘫在床上，敷着面膜和教练聊天，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她疑惑起身，问了一句谁。 门外是何旭刻意放轻的声音：“姐，我能进来吗？” 何小栀又躺回去，随意应了一声。 门打开，是穿着睡衣的何旭，神色异常庄肃。 何小栀本来一扫而过的目光又转回去，打量了一番何旭的表情，问：“大半夜不睡觉，找我干嘛？” 何旭没说话，反手关上门，而后神经兮兮对何小栀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何小栀懵圈，心想这小子哪根筋不对，疑惑问：“嘘什么嘘？这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 何旭想了想，放轻声音说：“隔壁有耳。” “隔壁听得到才有鬼了，还有，谁教你什么‘隔壁有耳’？那是‘隔墙’好吧？”何小栀说着又把嘴边的面膜按了按，心想何旭的成语水平有点堪忧啊。 何旭走过去，睁大眼睛对何小栀说：“那个哥哥不是普通人，他可能会听到的。” 扑哧一声，何小栀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来，面膜都崩了，笑完又责怪何旭：“你故意的？！” 何旭一个劲摇头：“是真的！” 何小栀看着一脸正经的何旭，又一次笑裂，实在忍不住，把面膜摘了，“他怎么不是普通人，还能听见我们说话，难道是顺风耳？” 何旭看他姐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着急解释：“今天那个哥哥还给我看了他的封印。” 什么玩意儿？封印？ 何小栀一脸问号：“‘封印’是什么新出的科技产品？” 何旭手脚并用解释：“不是啊，就是封印，把超能力封住的那种封印！” 超……能力？ 何小栀心想她弟不会傻到还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超能力吧？封印又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程炎有超能力吧？ 这…… 何小栀想了想，哼笑一声，说：“他确实需要封印，不过应该是体内的变态力，不是什么超能力！” 何旭听到新词汇，好奇问：“变态力是什么？” 何小栀舔唇，不作解释，回到主题说：“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超能力，他的话你别信！” 之前只觉得程炎变态，现在才发现，这人中二病还挺严重的，什么超能力，封印，是不是觉得自己还能变身？ 何小栀把何旭打发回房间，路过程炎的房门，忍不住暗笑一句奇葩。 第二天周六，何小栀和教练约好了中午见面吃饭。 她上午无所事事，又是化妆又是选衣服，把自己收拾完毕，已经十一点多。 她出门前程炎才起床，何旭坐在客厅里写作业，看见程炎之后叫了一声哥哥，然后意味深长地递过去一眼，程炎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对何旭挑眉笑了下。 一旁的何小栀看在眼里，瞠目结舌，他们俩什么情况？难道何旭还是相信这个中二病？ 准备出门，何小栀瞟了一眼正在喝水的程炎，对何旭说：“姐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自己下楼吃点什么，钱在桌上。” 何旭乖乖应了一声。 听到关门声，何旭伸着脑袋往门口看，确定何小栀离开之后，才抬起头对程炎说话：“我姐不相信你。” 程炎慢慢皱眉，“什么？” “你的封印。” 这小子还给那女的说了？ 程炎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心想指不定她在私底下怎么嘲笑他…… 他有点生气的意思看着何旭：“你给她说干什么？你是个爷们吗？什么都告诉你姐！” 何小栀从就教导何旭做人要诚实，诚实的体现就是什么事都不能瞒着她，眼下这个哥哥的话突然间有点动摇何旭这六七年来的信念，忐忑纠结地说：“那我该相信你还是我姐啊？” “随便你吧。”程炎冷淡淡地说，又懒散走进厨房看冰箱。 何旭平日里接触的男性长辈角色大多是楼下的叔叔爷爷们，他们不是勤勤恳恳的老上班族，就是那些天天在小区阴凉处下围棋的老头子，平日里谈论的要么是假大空的国事问题，要么就是街角的生姜又涨价了。 所以程炎在何旭眼中看来，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首先他有一头炫酷的灰发，长得很帅，其次是他气场很特别，最重要的是，居然和他是同道中人，相信世界上有超能力！ 这一切都让何旭觉得吸引又崇拜。 以他七岁心智的判断来看，他表面上不能背叛姐姐，但也要和这个哥哥达成共识。 于是他走过去，拿了两瓶爽歪歪，一瓶给了程炎，认真又坚定看着他：“我相信你！” 第8章 chapter8 面对小孩这么一副要和他结拜兄弟似的表情，程炎愣了愣，鬼使神差接过小胖墩手里的那瓶爽歪歪，觉得下一个步骤，大概就是两人碰杯，仰头豪爽干了这瓶爽歪歪。 但是小胖墩只是秀气地插上了一根吸管，一边抿着吸管一边对他傻笑，笑了笑又觉得不对，在箱子里又摸出一根细细的吸管，递给程炎。 程炎：…… 他看了看瓶身印着的黄色哈巴狗，犹豫几秒，还是接过了吸管。 不就一瓶儿童奶么？ 他插上吸管，随意喝了一口，一边拍拍何旭的背，两人走出厨房。 何旭坐在小板凳上，拿着笔想写数学题，又忍不住想和程炎说话：“你相信世界上有蜘蛛侠吗？” “怎么没有？还有钢铁侠绿巨人金刚狼，多了去了。”程炎低头玩平板上的《fifa》，不经心地回答。 “这么多啊？我都不知道……”小胖墩看上去貌似有点失落的样子。 程炎抬头瞥他一眼，说：“漫威的角色。” 说完，他才想起这小孩也就七八岁，连真假都分不清，更不明白这些了。 他就着手里的爽歪歪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来了兴趣，“去不去电影院？我请你，看超人和蝙蝠侠决斗。” 他这一句介绍太有噱头，何旭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 - 下午，何小栀和林教练在一家川菜馆吃了饭，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一个人在家的何旭，打了个电话给住楼下的倩倩，让她帮忙去看一下楼上，何旭怎么样。 倩倩过了五分钟回了电话，说敲了半天门没人开，何旭估计不在家里。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按理来说何旭早就在外面吃了午饭回家了，他说了今天不会出去玩，那会去哪儿？ 何小栀越想越发散，想起最近电视上频频报道小孩被拐卖的新闻，加上他们那一带本来就鱼龙混杂，所以即便觉得可能性很低，念头也还在心里挥之不去，一直挂念着。 林教练看何小栀愈加心焦的样子，安慰说：“男孩子嘛，怎么耐得住一个人在家里，肯定出门找朋友去了，你不要太担心。” “他如果要去什么地方，都会提前给我说的，而且他的朋友差不多都在我们小区里，倩倩刚说在附近也没看到他……”何小栀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又有点强迫症，一个小小的念头升起了，就难以遏制地去联想。 林教练虽然觉得她不至于这样，但是明白她家里的情况，知道何旭在何小栀心里的位置，于是想了想，看了一眼手表说：“反正现在还早，不然我陪你回去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何小栀对他笑了一下，又说了一句“抱歉”。 林教练温和说：“有什么抱歉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心里触动了一下，何小栀没有抬头看他，两人一起往何小栀家的方向走。 其实经过两人在电影院起争执的那一次之后，何小栀对林教练就亲切了不少，这两天的相处又觉得他其实比自己想象中细腻一点，也变得会照顾她感受了，虽然始终觉得自己对他少了那种怦然的感觉，也还是觉得不错。 毕竟现在她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女生，生活里更多的是现实的东西，加之，她现在只想找个合适的人稳定下来。 虽然林教练送过她几次，但这次是第一次进她家。 好在家里并没有很乱，何小栀叫了一声“何旭”，没有人回应。 她顿了顿，又看向林教练：“还是不在家，刚才在小区也没看见。” “可能……和朋友一起走远了，总之你先别着急。” 何小栀叹了口气，拉了一下林教练的袖子：“坐坐吧，走了这么久。” 她进厨房烧水准备泡茶，这边，林教练突然发现桌上有一盒烟，男士香烟。 他想起之前何小栀说过，家里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要租一间出去，可记得当时是说要和女生一起住，难道现在住在家里的是个男人？ 等何小栀端着茶过来，他忍不住问出疑惑。 这件事何小栀还真没有告诉过林教练，不是特意隐瞒，是真的忘了，事实上，很多事她都觉得没必要和他说。 尽管听说租客是个男性，林教练也没表现出什么，说：“会不会是他带着何旭出去玩了？” 何小栀摇头，“不可能吧，他跟我关系不好，再说了，我弟一个六七岁小孩，他带出去能干什么啊？” 林教练听到关键一点，好奇：“怎么关系不好？” “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就是性格不合吧，估计他也不想住这儿。”何小栀撇撇嘴说。 “不过……” 何小栀突然想起早上何旭和程炎相视一笑那个场景，突然怀疑：“也不是不可能，他这人有点疯，我摸不清。” 另一边，市中心某家私人影院，某电影包间内。 何旭小朋友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电影屏幕。 形成对比的，是另一个沙发上瘫着的程炎，此刻两条长腿正交叠伸在茶几上，淡淡看着屏幕，时不时低头拨两下手机。 在低迷的灯光下，整个人看上去颓废又慵懒。 看到精彩的打斗场面，他伸出一只手，摸摸索索去捞桶里的爆米花，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过电话，慢声慢调“喂”了一声。 “程少，半小时后我们这儿有个局，我一朋友约了几个美女，一起来玩？”魏封开门见山问。 程炎稍稍坐起身：“我现在还在看电影，再推迟一小时呗。” 魏封有些疑惑，“不是，程少，你一个人看电影？也太惨了吧？” 他答：“没，还有个小孩。” “什么小孩？” “房东的弟弟。” 上次不还和房东结仇了吗？怎么带她弟弟出来？ 魏封虽疑惑，还是没多问，“那你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哪家私人影院。” 话毕，那头突然笑了几声，“私人影院不都是情侣看黄碟顺便啪啪啪的地方么？你和一小孩去？挺有想法的！” 程炎：“……滚！” 顿了顿，他又问：“你刚说什么美女？” 魏封笑了笑说：“是几个网红，我看过照片，长相身材没话说，今天晚上要来，你懂的。” “网红？”程炎讽笑了一声说：“网红那都靠照骗，真容指不定多惨烈。” 魏封辩解：“我朋友见过真人，说身材确实好，都是瓜子脸大眼睛，能丑到哪儿去？” 程炎：“那更不行了，我对着整容脸和硅胶奶硬不起来。” “……” “算了，那我今儿不来了”程炎说着悠哉叹了口气，“下次要是看见纯天然萌妹子，给我留着。” “你……” 魏封话还没说完，程炎抢先一步说拜拜给挂了。 他说完放下手机，又暗自嗤笑了一声，转头不期然对上小胖墩直直的目光。 刚才说的话似乎有点少儿不宜，不过作为一个相信世界上还有超能力的弱智小孩，应该是听不懂的吧？ 程炎正担心他会不会问出“硅胶奶好喝吗”之类的问题时，小胖墩却突然咧嘴笑了，他略带羞涩说：“我也喜欢萌妹子。” 程炎反应了一秒，然后缓缓地笑了，笑容越来越不明，“你小子才几岁啊？就想着女人？” 刚说完，他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发出阵阵蜂鸣声。 他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赫然三个字：怪力女。 还主动打给他了？ 程炎接听之后放在耳边没说话，那头何小栀的声音有点不自在，没有称呼语，直接问：“知不知道我弟在哪儿？” 程炎听完冷淡淡说，“你这是问人的态度么？” 何小栀嗓门提高：“我弟是不是被你带走了？” “我是人贩子是吧？” “我弟在不在？！” 程炎皱了眉，怎么一听这人说话就来气。 他把手机递给何旭，没好气说：“你那姐。” 何旭接过手机，刚叫了一声“姐”，那头就开始一通怒问：“何旭你跑哪儿去了？你乱跟着他走什么走？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何旭解释：“姐，哥哥带我去吃饭，还带我看电影，我没乱走。” 何小栀惊讶，一时无话，程炎会这样好心？ 而且在何旭口中，他已经从“那个哥哥”过渡到“哥哥”了！ 再说了几句，何小栀想了想说：“你把手机给程炎。” 何旭把手机递过去：“我姐要和你说话。” “我不想和她说。”程炎冷瞥一眼，没接。 何旭把手机放在耳边，准确转达：“姐，哥哥说不想和你说话。” “……”何小栀深吸一口气，吼：“何旭！翅膀硬了是吧！你赶快给我回来！” 第9章 chapter9 看完电影，程炎带着何旭回家。 进了小区，在单元楼下看见了个男人，那男人好像和何旭熟识，走过来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快上去，你姐等你半天了。” 程炎抬眼瞥他，对上那个男人的目光，两人目光交错一瞬。 直到那男人走后，他们上了楼，程炎回头看了一眼，问何旭：“那谁？” 何旭转过来，看了一眼身后，才捂嘴小声神神秘秘说：“他喜欢我姐，以后可能是我姐夫。” 程炎挑眉笑了笑：“你姐那种夜叉也敢喜欢？不错，勇气可嘉！” 何旭听不大懂，但也知道大概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有点为难地看着程炎：“程炎哥哥，你别骂我姐。” 程炎轻蔑地笑了一声，说：“你是没听到你姐上次怎么骂我的。” 何旭为自家姐说话：“我姐其实很善良的，她经常帮助小区里的老人。” 程炎没表示，何旭顿了顿又补充：“还有，她上次看那个瓶嬛传，哭了好几次。” 瓶嬛…… 程炎决定还是不和这智障孩子扯他姐那堆乱七八糟的事了，而且他要是和何旭争论，一不小心把熊孩子拉到自己的阵营来和他姐作对，那疯女人估计得杀了他。 他推了一把何旭往楼上走，走到家门口，大门已经打开了。 何旭先进去，试探地伸长脑袋，对何小栀谄媚笑了笑：“姐姐！” ——他一般只有在卖乖的时候才会用叠音词叫何小栀“姐姐”。 何小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着何旭，以及后面的程炎。 程炎进门后一眼都没往何小栀看，往餐桌走，兀自慢条斯理拿了杯子倒水喝。 何小栀眼光扫过去，没什么语气开口：“程炎。” 程炎喝了水，才慢悠悠应：“干什么？” “你不觉得，你在带走我弟之前，应该给我说一声吗？”何小栀审视地望着程炎的身影。 程炎转过来，略带嘲讽的笑了下：“不知道的听你这么说，以为我把你弟带到什么荒郊野岭呢，就门口一电影院，至于吗？” 何小栀依旧盯着他，语气加重了说：“这是原则问题！” “不好意思，我不讲什么原则，而且人我带回来了，你顾着去约会，我帮你看着他，反过来还得被你咬一口？” 程炎依旧用他独有的平淡戏谑语调刺她，何小栀咬了咬下唇，说不出话。 夹在两人中间的何旭很无辜，突然有点愧疚，觉得两人会争执都是自己害的，赶紧拉了何小栀，“姐，我有一道题问你。” 说着把何小栀硬拉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进了屋，何小栀质问：“你今天到底跟程炎去哪儿了？” 她看上去凶巴巴的，何旭自认没做错事，有点委屈：“他带我去吃饭，然后就一起去看电影了。” 何小栀皱眉：“就你们两个人？” “是啊。” 何旭是个不会撒谎的，何小栀盯了他一会儿，松了口气，又心想程炎到底为什么这样做，难道找不到人陪他？不过感觉他这儿也不是没朋友吧？可干嘛找何旭？ 她实在想不出，过了一会儿出去发现程炎站在窗台边在跟谁打电话。 她坐在一边，淡淡看着电视屏幕，等程炎电话打完了，才清了清嗓子问出疑惑：“你为什么要带何旭出去？” 程炎刚转过身，手机还没放下，闻言笑了一声，“玩啊，不然呢？拐卖儿童？” 何小栀斜眼瞪他：“你说话能不夹枪带棒的么？” “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你的态度？”程炎居高临下睨着她。 何小栀深吸两口气，觉得自己一和他说话就有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感觉。 等顺了顺自己的气，她妥协点了点头：“行，我之前态度不好，可你必须要解释清楚今天的事。” “就是带你弟出去玩了会儿，你要问多少遍？”程炎眉宇间透出不耐。 “那为什么是我弟？目的是什么？” 程炎无语，又半眯着眼看她：“你被害妄想症加重了吧？先觉得我是犯罪分子，现在又开始觉得我对你弟别有用心，你活得累不累啊？” 听他这么说，何小栀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把他想得复杂了点。 她那套牛角尖定理，在程炎这儿行不通，这人就是一中二没逻辑的又闲出鸟的公子哥，想起一出是一出，用阴谋论揣测简直是高估他。 她转过脸，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理亏不说话了。 程炎冷瞥她一眼，迈腿往房间走，突然听到何小栀迟疑地叫了他一声。 他不耐烦转过头：“又怎么了？” 她眼神飘忽了一下，不自在地咳了咳说：“虽然你事先没和我说，还是说声谢谢。”说着声音已经越来越小。 程炎愣了一瞬，没料到她末了还来句道谢，不知道怎么回应，转回头之后，打开房间的门，嘴里念了一句“神经病”。 这人……… 何小栀在心里默默对他竖起了中指。 -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何小栀心情随着感情问题被解决慢慢好起来，某个晚上，在教练再一次把她送回家的时候，何小栀主动提出了交往的事，林教练自然很高兴，两人这么就算确定关系了。 仔细想想，成年人的爱情很多时候，真是没有一点青涩浪漫可言的了，不过何小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切都在平淡中顺风顺水地进行，她一直觉得，大多数人的人生毕竟都是这样，妥协了，反而觉得安心。 像程炎那种生来就能得到一切物质需求，甚至是感情需求的，她没觉得反感，但也不会有虚荣求慕的看法，毕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各自追求和观念不同而已。 不过最近何旭跟他走得很近，让何小栀难免上心，尤其是那天何旭突然冒出一句“萝莉即是正义”，彻彻底底震惊了何小栀，以至于她当时半天没反应过来。 用脚后跟想她也知道这种话会是从谁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她终于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决定等何旭下次回来好好教育他，不要和程炎走那么近，学些有的没的，把他教坏。 下班回家的时间，何小栀走在回家的巷子里。 何小栀住的小区叫“守安大院”，是个有点历史的地方了，住在这里的，很多都是之前成家现在养老的老人，也有年轻人，但不多，或大多是租房的。 进了巷子，生活气息很浓厚，街边有两排高大的梧桐树，不是大片刻意种植在学院里，那种漂亮整齐的法国梧桐，是自然生长，高大不成形的传统青桐，夏天看着郁郁葱葱还算美观，一到秋冬，树枝上挂着的一串串的枯叶，树皮也斑驳不成样子，十分颓废陈旧，不过乍见也觉得别有风味。 她住进这个地方也有三年多了，大学之前长期在她姨妈家居住，姨妈待她们姐弟两人很不错，但姨夫毕竟和他们没什么血缘关系，像所有俗套的家庭伦理剧那样，没有父母的孩子，寄住在亲戚家中，即便没有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也不会过得多么安逸。 所以何小栀自认能够独立的时候，就决定搬出去了，带着父母遗留下来的那部分财产，在附近租了房住，平时上学也兼职，房东是个寡老太太，有时候会帮着带小何旭。 她临近逝世之前，甚至是何小栀把她送进医院的，她没有子女，孑然一身，去世后把房屋过户给了何小栀，现在归在何小栀名下…… 年少经历这些事，使得何小栀难免比同龄女孩子成熟独立一些，加上少女时期学习跆拳道，用男人的眼光看，属于性格不柔不软，没有太大吸引力的类型。 因为身边也没什么真正把她当女人的异性，极少得到长相方面的回馈，导致她对自己长相也没什么太大的自知力，正式场合才化妆，化妆技术也就…… 所以有时候看见街上那些化着精致妆容，穿得时髦又拉风的女生，顿时有种自己这么多年白当了女生的落差感，但落到实处，又觉得实在没必要。 总之三六十度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她都是平凡到不能更平凡的人，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如常又平凡的生活下去。 只是她不曾想过，更多的时候，无常才是如常。 快要到家，何小栀一边想事一边掏出单元门的刷卡器准备开门，却突然瞥见旁边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好奇地仔细看过去，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灰白色。 …… 谁能告诉何小栀，她家那位房客，此刻鬼鬼祟祟蹲在草丛里搞什么幺蛾子？ 第10章 chapter10 何小栀放轻脚步走近一点，还听见一两声细软软的猫叫，伸长了脖子看过去，看见程炎蹲在地上，腿边有几只刚长齐毛的小猫，看上去好像只有拳头那么大，正在舔盘子里的奶。 小区里有很多流浪猫，这大概是刚产下的一批奶猫。 何小栀看向程炎，他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小猫的脑袋，小猫都被他摸得躲了，他还在一厢情愿热情地抚摸着。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毛还没长齐，禁得住你这样摸么？” 程炎猛回头，被悄无声息靠近的何小栀惊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问：“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 “就刚刚啊。” “故意吓我？” “我有那么无聊？” 程炎退出草丛，慢慢站起来，把黑色卫衣的连衣帽戴上，抖了抖帽子里和衣服的树叶灰尘，又摘了帽子低头拨头发。 何小栀看了他几秒，有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去看猫，找话问：“母猫呢？” “我来的时候就没看到。” 他还是没什么兴趣要和何小栀交流的意思，都没正眼看她，何小栀懒得计较，蹲下去抓了一只小猫上来，举到眼前打量了一圈。 程炎这才看向她，没什么语气问：“怎么，你要带回去？” “小区里哪哪儿都是流浪猫，我带回去干什么。” 这小猫脏兮兮的，毛都还稀疏，鼻头尤为不干净，眼神也无力，整只猫都无精打采的，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何小栀放下，淡淡说：“被母猫抛弃了，这么小，活不成的。” 程炎怀疑地看着何小栀：“刚才我喂奶它还喝了。” 何小栀问：“什么奶？” “特仑苏。” 何小栀无语：“管你什么牌子，这么小的猫不能直接喝牛奶的，你有没有常识啊？” 她语气正经，貌似很严重的样子，程炎有点怀疑：“真的假的？” “你乱给动物喂东西相当于间接杀生了！”何小栀把小猫放下，暗暗道：“没常识真可怕！” 听她越说越严重，程炎一时间也忘了还口，问：“那怎么办？” 何小栀睨着那只小猫，想了想说：“看这样子，要么送兽医院去，要么放这儿自生自灭”，说着她看了一眼程炎，想着他也是好心办坏事，劝道：“说不定猫妈很快就来了，你别再添乱了，上楼吧！” 说着何小栀转身要进单元门，却突然感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何小栀木讷转头，盯着手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又顺着手指看向程炎，显得有些惊异：“你干嘛？” 程炎反应过来，迅速收回手，双手揣兜，故作随意说：“我对附近不熟，你知道哪儿有宠物医院吧？” 何小栀伸出食指示范路况：“出门左转，巷子尽头往右，一直走过第二个马路，那条街第三家还是第四家就是宠物医院。” 他没回应，何小栀看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问：“你听懂了没？” 程炎说：“你跟我一起去。” …… 何小栀微微抬头看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心平气和说：“请别摆出你那少爷架子行么？”以为谁都愿意听他差遣啊？ 程炎指了一下那堆孱弱的猫崽，放低姿态以表无奈：“这里三只猫，我一个人拿不走。” 何小栀也看向那堆猫崽，犹豫两秒，默默地叹了口气，没说话蹲下去捡猫。 捡了两只猫崽，看程炎还愣站在那里，她说：“看着我干嘛？走啊！” 两人三猫走出小区门，除了几声猫叫，基本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想前几天两人都还是死敌的状态，今天居然携手送猫去医院，何小栀感觉有点奇幻。 她平时是见惯了小区里这些大猫小猫的，有时候猫还会爬上她家阳台来偷东西吃，她对于这种阴森森又悄无声息的动物几乎没有好感，不过看程炎好像挺喜欢小猫的。 一个一八几的大男人，走在大街上，把小猫崽捏在手里摸摸看看个不停…… 何小栀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你别摸了，人家毛都被你摸秃了。” 程炎冷瞥了何小栀一眼，不摸了，也不说话。 走进兽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小猫的基本情况，说是抵抗力低弱有些感染，营养不足，最好放在兽医院保温箱里先住几天，等长大到可以适应外面的环境，那时候养会容易活一些。 何小栀在医生这里答应着，程炎在另一边付钱。 两人一起推门出去的时候，没了猫，略显尴尬。毕竟前几天还闹了一回，双方结了梁子来着。 其实回想起来，也没多大个事，程炎这人本来就吊儿郎当难捉摸，何小栀自认当时有些不理智，毕竟他也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自己那样确实挺得罪人的。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靠得不近不远又不说话，气氛实在怪异，何小栀说话：“你以前养过猫？” “没有。” “喜欢猫？” “还行。” “养过狗么？” 程炎：“……别没话找话了。” 恕她无能，聊天根本无法继续啊！ 礼貌对话不能正常进行，何小栀还是捡起对他的那套不客气方式，忍不住问：“你每天是不是挺闲的？一会儿拉我弟出门看电影，一会儿心血来潮又管起楼下流浪猫？” 程炎叹了口气，貌似很无奈：“谁叫我这么有爱心？” 夸自个儿还挺不含糊，何小栀翻了个白眼：“看出来了，就是闲的！” 片刻，程炎突然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学武。” 何小栀转头看他，料知不会是什么好话，还是问：“为什么？” 程炎微微低头，靠近一点说：“因为你太容易得罪人，怕被打死。” 何小栀瞪眼，程炎淡淡回看她：“上次在酒吧，还有平时我和你相处，都印证了这一点。” 何小栀假笑看着他：“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我只是对流氓这样而已，其他时候都很平易近人的，只是你没见过！” 程炎闻言皱眉：“少来！谁流氓？” 何小栀也声调提高：“你上次对我楼下那小女孩，你敢说没耍流氓？” “那叫关爱！” 何小栀只想呵呵，翻白眼，“关爱？你老流氓的台词都说得这么溜，就别洗白了！” 程炎嗤笑：“你懂什么！” 何小栀心想变态的思维谁想懂。 程炎腿长走得很快，过了马路，何小栀被他甩在身后。 她顿了顿，又快步跟上他：“下次别和我弟说什么‘萝莉即是正义’的话，教坏小朋友你负责？” 程炎心烦：“照你这样说，他以后就呆在家当低能儿得了，免得外面别人两句话就他把教坏了。” 他说话简直恶劣，何小栀有点火，大声说：“程炎！你是不是男人！” 她还没过完马路，这一嗓子出来，十字路口的行人都往这边看过来，看何小栀，然后带着揣度的目光看程炎。 被怀疑是不是男人的程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何小栀，皱眉忍无可忍：“神经病啊你！” “不准说我弟！信不信我削你！”何小栀走过来恶狠狠地说。 刚才那群看热闹的行人又听见何小栀这句话，有的忍不住笑出来，程炎看了一眼何小栀，默默扼腕，心想自己真是日了狗。 经此一事，何小栀和这位房客的关系才算是渐渐缓和了。 另一边，何小栀和教练确定关系之后，何开始进入恋爱模式，平时吃饭也在发消息，下班挤地铁也在发消息，睡前也打电话发消息，二十多年零恋爱经验的她终于嗅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恋爱酸臭味。 对此，她的同事兼好朋友徐靓并不以为然，觉得这种恋爱方式太老套了，而且对林教练不怎么给何小栀买礼物这一点提出了异议，表示不给女朋友花钱的都不是好男人。 何小栀倒觉得没什么，她对物质其实也没多大渴求，没对徐靓的话上心。 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让何小栀觉得有点挂心。 那天她和林教练吃完晚饭，正准备回家，林教练突然说让何小栀去他家坐一坐，何小栀心想也没多大个事，男女朋友之间毕竟也要互相了解，就答应了。 结果去了他家，他表现得有点怪异，后来天色渐晚，何小栀怕再晚赶不上公交末班车，说要离开，林教练突然把她拦住了，说不如就在他家过夜。 他住的地方是个两室两厅的房子，有一个房间是他睡，另一个房间闲置，何小栀觉得他是好心，也没拒绝，正想说那把另一个房间的床给铺上吧，林教练突然说不用麻烦，让她睡他的房间。 何小栀当时内心就复杂了，这才交往几天啊，怎么就想睡一张床上了？ 她婉转地拒绝，教练倒也没坚持，在何小栀的决心下，还是送她到车站，让何小栀回家。 回去之后，何小栀谁也没说，自己琢磨了一阵，虽然这种情况很正常，始终还是觉得林教练给人一种轻浮感。 想了想她又安慰自己，大概他不太拘束于这方面的事情吧，毕竟现在社会，大家思想观念都很开放了。 第11章 chapter11 这周何小栀被安排到邻市去出一趟差，周六才会回来，她不放心周末回家的何旭，给邻居刘奶奶打了一声招呼，麻烦照顾一下何旭的饮食。 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何小栀决定还是得给程炎说一声，于是等他回来之后，敲了敲他的房间门。 敲了好几声也没人应，她迟疑的压了一下门把，没锁，她拉开一条缝，叫：“程炎？” 还是没人应，她这才凑过头往里看，发现那人此刻正挂着一个黑色耳机，开着空调坐在床上专心致志看电脑。 不过他的装束一瞬间让何小栀震住：深蓝色的背心，休闲短裤，头发随便地扎了个小辫，露出额头，脸上贴了张面膜。 何小栀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坐在床上的程炎余光瞥见何小栀，愣住，然后默默摘了耳机和面膜，面无表情看她，“你们姐弟俩都一样，不知道进别人房间要先敲门？” 何小栀还没从他刚才那架势中缓过来，好半天才说话：“我敲了，你自己没吱声。” 程炎看她一眼，不耐烦地转回视线看电脑：“干什么？” 何小栀都快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你还敷面膜，好娘啊！” 程炎：“……” 何小栀虽然离得有点远，还是能看出他脸上肤质很好，又感叹：“你比我还白，哪天找你取取美容经！” 程炎：“……” 默默握了拳：“你找我就是来说这个的？” “不是……”何小栀说着走进去，又被程炎遏制：“就站那儿，别进来！” 何小栀身形一顿，感觉自己自尊受到了侮辱，脸色渐差：“你房间乱成这样，你以为我想进来？” “那就别废话了，有事说，没事劳烦出去。” 何小栀看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说：“我明天要出差，周六回来，何旭周五下午回来，你记得让他给我打电话。” 他漫不经心嗯了一声，何小栀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我说……” 程炎抬眼看她。 何小栀摸了一下鼻头，憋着笑问：“那啥，传授一下，除了敷面膜你平时还用什么方法保养肌肤？” …… “滚蛋！” - 何小栀第二天到了m市，跟着这边子公司的负责人走，安排了酒店放行李，然后跟着一群公司成员参加听讲会。 参加的人很多，来自各个公司各个阶层，台上的人轮流发表长篇阔论，何小栀听得兴致缺缺，硬撑着仔细听，时不时低头做笔记，后来断断续续把一袋好时巧克力都吃光了都还没结束，她忍不住分了神，突然听到邻座两个化了浓妆的女生在侃富二代的八卦。 …… “是啊，那天公司年会我看见了，还以为长得多帅呢，结果神似小沈阳！” “像小沈阳？金秀贤还不是长得像小沈阳，结果人不挺帅的嘛？” 听到这里，何小栀差点笑出声，小沈阳是和你们俩多大仇啊？ 她低头咳了一下，又继续听。 “我觉得，还是嘉皇地产那个长得好看。” “你见过真人？” “没见过，看见过同事偷拍，身材挺好的，长得也帅，不过听人说没什么才干，整天开豪车混夜店，而且女朋友换得比翻书还快！” “啧啧，典型败家富二代嘛！不过他爸有钱，他一时半会儿也败不完！” …… 嘉皇地产何小栀是知道的，连续好几年排在国内房地产综合实力前十的上市公司，她住的h市内，嘉皇地产的房子大都在市内富人区，要么就是郊外的风景区别墅，房价望尘莫及。 嘉皇地产的董事长何小栀也有所闻，依稀记得叫程什么泽，是个白手起家的奋斗型人才，经常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有关他的文章。 “……连杜思琪都敢泡？不怕老杜总找他麻烦？” “他们两家估计得联姻，不过好像又是假的，总之这些有钱人都一个样，势利眼！” 听到这里，何小栀有点狐疑，这情况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她那位房客也姓程，嘉皇地产的老板也姓程…… “卧槽！”何小栀一个没忍住念出声。 不会吧？ 她赶紧转过头去问那两个八卦女：“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嘉皇地产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那两女看了何小栀两眼，大概对何小栀作为业内人士的无知有点困惑，回答：“程铭泽。” “那个，他儿子呢？”何小栀继续问。 有个八卦女突然笑了，问：“打听这个干什么？你也有兴趣？” 你们口中的八卦男主角很有可能住在我家，我能不打听清楚么？ 这样想着，何小栀干笑了一下：“没什么，就问一下。” 那女的又笑了笑，回答：“叫程炎。” ……何小栀觉得有一道天雷从头上滚滚而过。 还真是！所以他上次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未婚妻大概就是她们口中那个老杜总的女儿？这么说来，程炎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含金量还挺高…… 何小栀觉得这事有点悬，她甚至后悔让程炎住在他家了。 本来有钱人家就是非多，虽然没有深入了解，也从身边人口中知道，有的事情根本复杂得不能想象，而且做房地产的动辄和政府挂钩，谁知道里面水多深。 程炎那种纨绔，平时交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她也不了解他，住在她家，总觉得不太妥当。 两天的出差结束，何小栀坐的星期六凌晨两点的航班飞返回。 这两天一直没睡好，她头晕脑胀，在单元楼门口在包里摸了半天也没能把钥匙摸出来，又蹲下来借着手机光线翻包。 她找得心急火燎，突然听见渐近的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面，在深夜里清脆勾人。 何小栀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那女人穿着粉色的短裙，黑色丝袜，打扮得过了，显得艳俗，但算得上性感。 是住何小栀楼上的，何小栀知道她叫周思思，从事某特殊行业，平时差不多都这时候才回来。 何小栀不像楼道里好多老太太，对她避之不及，但也确实没什么好感，之前一起去交过水电费，见面还是会打声招呼。 她刷了卡，转身看何小栀：“进去吧。” 何小栀从地上站起来，对她笑了下：“谢谢。” 两人一起往楼上走，周思思问：“最近怎么没见到你？” “我刚出差回来。” 狭长的楼道只有空旷的脚步声，她又问：“和你同居的，是你老公还是男朋友？” 同居…… 何小栀有点尴尬，“不是，是租客。” “噢，不好意思！”说着周思思捂嘴笑两声，打了圆场。 何小栀没说话，马上就要到门口了，周思思还在继续问：“楼下那辆车，是他开来的？” “嗯”，何小栀说完走到家门口，对她挥了下手：“再见。” “嗯，拜拜。” 她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友好？ 何小栀开了门，累得不再多想，立马拖着箱子回了房间，两分钟卸完妆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何小栀才醒来，不过她刚走出房间就震惊了 ——满地都是垃圾，牛奶盒也乱扔，没喝完的牛奶流了一滩，她放在书房的漫画书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摆在沙发上……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没开灯，所以根本没发现家里已经变成一片狼藉，不过还好没看见，不然一定睡不着。 她怒气冲冲去何旭房间，门打开就开嗓：“何旭，你出来给我解释一下！” 何旭睡眼朦胧，看见她姐头发都快炸了的样子，揉了揉如眼睛问：“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了？” “我才离开家多久？家里就变垃圾场了，你要上天啊！”何小栀怒道。 “又不是我一个人！” 刚醒来就被一通训，何旭愤怒又委屈。 “不是你还能有……”话还没说完，何小栀愣住，又怒气冲冲走向程炎门口，重重敲门。 第12章 chapter12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敲门，不到一分钟门里就传出他还没睡醒的声音：“大清早敲什么敲？” 还大清早！ 何小栀咳了咳：“程先生，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二十了，我现在话要问你。”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声响，何小栀把耳朵贴近门听了听，正打算再敲门，手刚抬起，门在这时候却倏地开了。 于是她还保持着凑着耳朵听的姿势，抬起的手指几乎碰到他的锁骨。 程炎低眼看了看她放在自己颈下的手，又看了一眼整体距离都离他很近的何小栀，他默默退了一步。 何小栀刚才差不多能听见他心跳，顿时觉得尴尬万分，妈的刚才姿势好智障！ “什么事？” 程炎声音松散，带着睡醒的沙哑。 抬起目光看他，何小栀咳了一下，重新找回士气：“我家里怎么回事？乱得跟被抢劫了一样！” 程炎往客厅扫了一眼，懒散答：“说不定就是被抢劫了。” 何小栀无语，隔了一会儿才说话：“抢劫？贼是你吧？” 程炎摸了一下脖子，笑了，一副无所谓：“是啊，我是犯罪分子嘛，流氓强盗都是我。” 这人还挺记仇。 何小栀和他对视几秒，不打算扯皮，只说：“一起帮忙打扫！” 说罢转身准备去拿扫帚扫地，身后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我付钱给你吧，你自己收拾。” 何小栀脚步一顿，转过去看他，他斜靠在门框上，看见她转身，抬眉：“五百？” “……” “你什么表情？” 何小栀握拳，冷瞪着他：“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有几个破钱就以为能随意指使人？” 程炎勾了勾唇，说：“几个破钱？所以你是嫌少啊？做人别太贪了，打扫卫生多简单！” 何小栀正要再说话，程炎稍稍弯腰，拉近和她的距离，何小栀近距离看发现他皮肤是真好，眼尾微微上挑，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使他一眼上去就觉得乖戾张扬，五官精致得让女生也嫉妒得牙痒…… 他半笑着问：“那再加五百？” 拳头握得更紧，何小栀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会答应？那我告诉你——”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成交！” 程炎愣了一瞬，突然忍不住低头笑了，直起身时，眼角眉梢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笑意，他拍拍何小栀的肩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白来的钱哪有不赚的理，何小栀勉强笑了下：“呵呵呵呵。” 何小栀却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头。 何小栀还在打扫卫生，程炎伸着懒腰从房间出来，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瞥向桌上的几本漫画，是何小栀之前专门叫同学在台湾买的日本漫画。 她之前看少女漫画，身边的某闺蜜喜欢看bl漫，在那堆漫画中，也夹杂着几本闺蜜放在何小栀这里忘了拿走的宝井理人，中村明日美子之类。 程炎看见那堆漫画，想起什么，脸上挂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向何小栀：“我昨天翻了一下你的漫画。” 何小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继续扫地，程炎又说：“没想到你口味挺重的。” 扫地的动作一停，何小栀机械抬头，对上程炎半是调侃的表情，她顿时反应过来，他不会看了那几本bl漫画了吧？bl漫情节尺度普遍都挺大…… 她有种慌乱感，又低头假装若无其事解释：“那是朋友放我这里的。” 程炎切笑了一声，“有什么好掩饰的，这年头腐女多了去了，承认又不怎样。” 何小栀放下扫把，认真严肃：“那不是我的！而且，我不是腐女！” 程炎看她一脸正经的样子，“至于吗？我又不笑你。” 何小栀声调提高：“你凭什么笑？而且我说了不是，你能不能别乱猜了？” 程炎不能理解地看着她：“还生气了？” 何小栀瞪他：“没有！” 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还说没有？ 程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随意问何小栀：“你不吃早饭的？” “都中午了，等会儿直接吃午饭。” “哦。”程炎说完又看向她：“那个，我中午想吃红烧肉。” 什么意思？何小栀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你和我说干什么？” “你会不会做？” “会……会不会关你什么事？” “做给我吃吧！” 她气笑：“程少爷，你又犯病啦？我不是你仆人好么？” 程炎打量她一眼，笑了一声：“我也没你这么敢以下犯上的仆人，我是用买的，你开价吧，实际点！” 何小栀竟无言，看来这一招他用得挺顺手了！ 虽然有失尊严了一点，不过有句话不是说“自尊是最没用的东西”吗？ 像这种地主家傻儿子的钱，不赚才是傻x！ 自我暗示了一番，何小栀开口：“你要多少？按量计价。” 程炎：“不整个套餐什么的？” …… 中午做完饭，何小栀拿了三双筷子出去，何旭坐在餐桌旁，正在玩程炎手机上的游戏，程炎则在一边指导，一边皱眉指责说：“你盯不准目标是不是？你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 何小栀重重拍他一下：“好好说话行不行？” 程炎揉了一下被打的肩膀，抬眼愤愤地看她：“靠，下死手！” 何小栀一把筷子指向他：“少说脏话！教坏小朋友你负责？” 程炎瞥她一眼。 她坐上椅子，把筷子啪的一声放桌上，“不知道要吃饭了是不是？何旭，放下手机！” 她出场太有威严，自带气场，何旭放下手机，默默拿起筷子，看了看程炎，又看看何小栀，惊讶道：“今天哥哥和我们一起吃饭？” 程炎已经动筷，夹着菜，一边不经心说：“是不是觉得受宠若惊？” 职业狗腿何旭笑容灿烂点了点头，“嗯~” 然后程炎笑着奖励性地摸了一下何旭的脑袋。 何小栀快看不下去，简直想别过脸，心想这样下去，不久以后何旭肯定会成为一个狗腿专业户的…… 她善意提醒：“何旭，不懂的话就不要乱答应！” “我懂啊！” “你懂什么？” “我懂哥哥说的话。” ……俨然已经是忠实狗腿了。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几乎没什么交流，何小栀想起程炎的身份，瞟了他几眼，忍不住说：“我这次出差，听见别人说你的八卦。” 程炎正在吃东西，说话有些含糊，问：“什么八卦？” “说你和你未婚妻是俩奇葩，还说你人品有问题，私生活混乱……” 何小栀还没说完，程炎脸色一沉，打断：“行了别说了！” “我当然要如实告诉你，不过也有夸你的，说你是绣花枕头。” 程炎沉默看了何小栀两秒，一脸“你tm逗我”的表情问：“这是夸？” 何小栀递过一个安慰的眼神：“对比起其他骂你的话，我觉得是。” …… 搁下了筷子，他脸上显出深深的困惑，发自肺腑问：“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你怎么没被身边人打死？” 何小栀夹了一口红烧肉进碗里，对他眨眨眼睛：“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我。” - 傍晚回家，何小栀经过楼下一排老年麻将桌，她礼貌地向小区里的老人问好，发现大家看见她之后在窃窃私语什么，正疑惑，住她隔壁房的刘奶奶突然站起身。朝何小栀走来。 何小栀走过去，反倒被刘奶奶拉到楼道旁边去。 要说什么还神神秘秘的？ 她疑惑：“刘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奶奶问：“小栀啊，你家里住的什么人哪？” “就……一普通男人啊，怎么了？”何小栀答应过程炎会保密他的身世。 刘奶奶皱了皱眉，脸上的褶子都叠了一层，说：“怎么大中午才出去，好多时候半夜才回来？经常还一身酒气？” 这…… 小区里的老人观察得很仔细，对程炎很上心嘛！ 何小栀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住在我这里。” “这个小伙子看上去不像正经人哦，今天早上你走之后，我还看见楼上那个小姐下来敲你家门……” 一开始何小栀还觉得只是小区里的老人管闲事，现在听到这种话，一瞬间也瞪大了眼睛：“什么？！” 周思思找程炎？ 她平时是知道何小栀上下班时间的，怪不得前两天还问起程炎来着，原来是想趁着她不在，□□来着…… 一直以来，何小栀都没有因为身份而贬低她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一个二十来岁正当年华的女人，一定是有很大的难处才会选择这一行，同为女性，她甚至有些心疼同情周思思。 不过这件事让何小栀一下子感到厌恶，因为是在她家。 何小栀最近和程炎走得近了一些，谈不上朋友，但关系比之前好了些，平时只觉得程炎有些少爷病，不正经但也绝对不算坏，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作为一个有钱有势甚至长得也还不错的男人，放在生活中，会多招女人喜欢。 主动送上门的，会拒绝吗？ 这件事实在不光彩，和刘奶奶道谢之后，何小栀没再多问就上楼了。 她想等程炎回来之后找他问一下这件事的真假，再怎样，她也绝对不接受自己家发生这种事。 结果她等到半夜十二点都还没等到程炎开门，第二天发现他昨晚压根没回来。 简单在家吃了个早餐，她提上包准备去上班，还没到楼下，突然听见楼道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程炎的声音很有分辨度，何小栀停下脚步，因为她还听见了周思思的声音。 第13章 chapter13 程炎昨晚喝醉了，身边朋友不知道他住哪儿，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不能轻易用身份证，就用了自己的身份证送他去酒店住了一晚。 换了地方没睡好，加上宿醉，头疼得不行，他早早就醒来回去，想不到在单元楼下会遇见周思思。 事实上，昨天周思思就敲过门，穿得性感暴露，说她是房东的朋友，借洗手间用一下。 他一眼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大概也能猜出这女的是个鸡，只是疑惑她为什么会知道他。 但是昨天他没表示什么，周思思并没有自讨没趣，搔首弄姿了一番见没回应，也就回去了。 现在又碰面，程炎当做没看见她的样子往楼上走，正要从她身边走过，周思思突然叫住他：“程先生！” 居然还知道他姓什么？ 程炎停下脚步，转身淡淡看向她。 “程先生，昨天谢谢你。” 她今天穿得并不暴露了，淡蓝色的衬衫搭白色的欧根纱短裙，配上一脸巧笑，看着还挺良家妇女。 程炎默然点了个头，正要继续走，周思思突然跟上他，跟到楼道的楼层平台处，程炎又停下：“跟着我干什么？” 周思思走近两步：“程先生，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她靠得很近，胸部几乎碰到程炎的背，程炎顿了一下，没躲，反而转过身去，面对面使两人距离更加暧昧。 他低头，饶有兴味地看周思思，“你怎么知道我没回来？” “因为……”周思思笑得眼波潋滟，乖巧地放低视线，没有直视他，声音轻轻柔柔：“我在等你啊。” 她够直白露骨，程炎也极轻地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说：“看来，你一个人很空虚啊。” 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低音魅惑，周思思闻言惊喜，看来他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眼看着目的已经快达成，周思思没能演出脸红的小女生姿态，但还是欲说还休地说：“都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了，倒也没什么。” 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程炎半眯着眼看她说：“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周思思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了，终于抬眼看他：“那不如到我家去玩玩？我什么花样都会。” “行”，程炎说着勾起一边唇角，暧昧地笑了笑，说：“我也才认识你，一次两万怎么样？” 周思思惊讶得说不出话，她没收这么高价，不得不感叹，果然是有钱人，随便出手就这么大方。 没等她从狂喜中缓过来，程炎又说：“对了，我把卡号发给你，你先把钱打给我。” ？ 把钱打给他？ 周思思闻言有点懵逼，半天才说话：“你开玩笑呢？” 程炎：“我喜欢事前收钱。” 他收什么钱？ 周思思彻底晕了：“不是，你什么意思？” 程炎摘了帽子，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笑意渐敛：“你不是想睡我？难道不给钱让你白睡？” “……” 周思思脸色渐渐变青，又转惨白，最后变成通红，她瞪了一眼程炎，随即见鬼似的快步上楼了，走了一会儿，看见站在楼道里的何小栀，后者看见她之后立刻转过身，假装在找钥匙。 她瞪一眼何小栀，又继续往楼上走，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 程炎好笑又轻蔑地笑了一声，她还以为他真想和她上床？一个妓女，哪儿来那么大自信？ 他扣上鸭舌帽，快步上楼梯，然后理所当然看见了正要下楼的何小栀。 何小栀看见他，咳了一声掩饰笑意。 楼道里自带扩音功能，何小栀刚才几乎听见了他们的全部对话，听到最后差点不厚道地笑出声。 程炎这人太贱了！ 不过这种以毒攻毒以淫治淫的招数，竟然让何小栀觉得大快人心。 看完一出好戏的何小栀路过他身边，调侃：“你身价还挺高！” 程炎冷瞥一眼何小栀，拉她马尾将她拽回来，音色冷冷：“我还没找你算账。” 何小栀被扯得头皮一紧，拉住自己头发，惊叫一声：“松手！你干什么？” 程炎审问似的语气：“是不是你告诉她我名字的，你还说了什么？” “我还……”何小栀被冤枉气得话都说不清，“你大爷的！程炎你说话要讲证据！关我什么事？” “她说是你朋友。” “她说什么你就信啊？” 何小栀整理好自己被扯乱的头发，抬头没好气的瞪他，程炎看她样子不像是撒谎，赦免罪过似的一挥手：“算了，你走吧。” 耽误了这么一阵，也不知道上班会不会迟到，何小栀看了一下手机，赶紧往楼下冲。 身后程炎突然想起什么，想叫住她，又不记得她名字，说：“那谁，房东小姐……” 何小栀闻言抬头，看程炎站在楼梯高处俯视她，语气威胁说：“我的事，你要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他神情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何小栀没时间再和他聊这个，好脾气地挤出一个假笑，跑下楼了。 在地铁上，何小栀想起这件事都还觉得乐，结果到了公司果然迟到了，不过好在主管也还没来，免受一通拷问。 休息唠嗑的时间，她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徐靓，她一直没有透露过程炎的真实名字，一直称呼是“我房客”。 徐靓闻言笑得不行，上次见过程炎真人之后就一直对他挺挂心，这下觉得更好奇，“他叫什么名字啊？” 何小栀犹豫了一下，摇头，“我也不知道。” 嘉皇地产老板儿子的名声太大，她怕说要是传出去被他爸给抓到了，程炎绝对不会放过她。 徐靓惊讶：“你和他住一起你都不知道？” “什么住一起？界限很分明的好嘛？我和他没什么来往。” 徐靓还是觉得奇怪，不肯放弃：“那你平时怎么称呼他？” “……哎我说，徐靓你对他挺上心啊！“ 徐靓在饮水机前倒水，一边笑：“帅哥嘛，谁不想了解。” 何小栀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喝咖啡，徐靓坐在她旁边：“哪天我到你家来玩玩。” 何小栀瞥她：“别花痴了，认真去谈恋爱吧，你也这把年纪了。” 徐靓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水，叹口气：“说得简单，谁和我谈啊？” “小李不挺好的？他跟我们都说对你有意思了，你随时都能和他发展啊！” 小李是公司财务部的，才来不久，是个挺阳光老实的小青年，公司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徐靓有意思，徐靓平时也和他说说笑笑一起玩，但问起对小李，只说跟他是普通朋友。 何小栀跟徐靓是深交，看得出来徐靓对他并不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然平时也不会和他出去吃饭，但始终没有说明过自己的意思，像是把小李给钓着，不拉上来也不让他跑走的样子。 徐靓见何小栀又在拿小李说事，转移话题：“说说你和你那教练吧！” 何小栀耸耸肩，看着杯子上的花纹：“说什么？” “有没有进一步进展？” “还好。”何小栀回答得模棱两可。 徐靓笑了笑：“我说你，主动一点吧，什么时候结束你的老处女生涯？” 老处女…… 何小栀被这个词搞得想笑，又觉得气：“我才二十多岁，怎么就老处女了？” 徐靓叹了口气：“你没看见现在十来岁的小朋友，谈恋爱都干些什么呢？” 何小栀反斥：“那是不懂事，难道还值得赞扬？” “现在社会就这样啊。” 捧着杯子，何小栀没说话，突然又笑了：“说我你倒挺在行，你自己呢？我就不懂了，你和小李情投意合的，怎么就不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和他情投意合了？”徐靓睁大眼睛。 何小栀举了几个平时的例子，徐靓忍不住笑了：“他确实不错，但你知道狩猎的奥义吗？” “狩猎？”何小栀疑惑皱眉。 徐靓凑近她一点，笑笑说：“要普遍撒网，有对比，才能找到更好的！” 听懂她的意思，何小栀被她的感情观冲击，过了一会儿才问：“所以，你还有几个备胎？” 徐靓神秘地笑了一下：“不多。” 回家路上，何小栀都一直在回想徐靓的话，同情苦苦追她的小李，心里有些感慨，是自己太不懂变通，还是徐靓太现实。 她回到家，发现程炎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靠背垫，似乎是睡着了。 这什么时候了？ 而且最近气温挺高，大下午坐在沙发上睡觉，不嫌热？ 何小栀走近了，叫他没回应，她才发现他鬓角有湿意。 都热出汗了，还能睡这么沉…… 何小栀忍不住打量他几眼，他微微歪着头，睡颜很恬淡，平时周身自带的锐气和张扬气场都消失不见，脸部轮廓利落分明，五官柔和，显出几分干净少年气。 灰白色的头发显得皮肤有些苍白，像是爱情电影里的吸血鬼…… 回过神来，何小栀发现自己正在不自觉地打量他，甚至还冒出“他其实真的长得还挺帅”这一想法之后，她摇了摇头，似乎要驱赶所有关于他的念头，不客气地伸手推了他一下：“喂，醒醒！” 第14章 chapter14 程炎渐渐睁眼，看清眼前的人，又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声音涩哑问：“现在几点了？” “我都下班了，五点多”何小栀说着又推他一下：“你要睡回房间睡啊，这里这么热！” 程炎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今天有点反常，何小栀怀疑地打量他：“我说，你是不是生病了？” “……昨晚喝醉了，头有点疼。” 难得他语气这么柔和地说话，原来是不舒服，何小栀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他没动。 不像是发烧，那大概就是宿醉后遗症。 何小栀看着他，犹豫两秒问：“吃药没？” “吃什么药？” “你头不是疼吗？不吃药？” 程炎放下手臂，没说话。 差点忘了这是位废柴少爷病了，自己难受都不知道开药，真是活该受罪！ 她说：“你这样子看得我都觉得惨。” 程炎抬眼看她：“什么样子？” 没人照顾，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的样子。 她想了想说：“你还管什么样子，下楼开点药吧。” “我头疼，不想下楼。” 那疼死你吧！ 何小栀提步走开，走了两步程炎没叫住她，也没吱声，她耐不住回头：“喂！” “嗯？” “你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 “宿醉之后头疼，该吃什么药？” 药店的导购护士带着何小栀走进两排玲琅满目的药架间，熟门熟路找到药区，拿出两盒药：“这个是中成药止痛的，副作用小一些，这边这盒效果好，不过是西药，你要哪种？” “副作用小的。” 买了药，导购嘱咐：“喝点蜂蜜水也能缓解，注意休息。” 何小栀笑着应了一声，她经常来这个药店，这里人几乎都认识她。 她回去之后，发现程炎已经回房间，她倒了杯热水，去敲他门。 里面没回应，程炎估计正躺在床上，她没多想就打开门，结果刚好看见他在脱上衣。 何小栀微愣，又提醒地敲门：“我什么时候敲你门你能吱一声？” 程炎回头看她一眼，并不在意自己裸着上身这件事，若无其事又转过身继续套了件白色棉衫，低头理了理衣服，走过去拿何小栀端过来的水杯。 看他吃完药，何小栀准备退出他房间关门，程炎突然撑开门，有点疲倦，淡淡看向她，对视几秒后说：“谢谢。” 这种正经又充满人性关爱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何小栀有点不习惯和他之间这样，低头嗯了声，转身走了。 前一晚还蔫儿得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程炎，第二天就重新恢复旺盛生命力了，而且一贯是十点多起床的他，奇迹般地比何小栀起得还早。 何小栀出了房间准备洗漱，就看见程炎站在玄关处，换上了一身有点紧身的运动体能服，在镜子前理头发。 她没戴隐形眼镜，眯着眼睛聚焦看他：“你要出去？” 程炎从镜子里看见何小栀，说：“去健身房。” 健身房？ 何小栀狐疑地问：“你不会被小区外面的传销人员忽悠办年卡了吧？” 程炎拨着额前的头发：“没，就是去锻炼一下身体。” 难道是昨天头疼意识到身体的重要性了？ 何小栀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想起昨天看见他裸上身的样子，他算不上单薄，肌肉均匀分明，不夸张也不显著，但是他个子高，穿上衣服显得清瘦。 哦了一声，何小栀又真心实意说：“你不适合练太壮。” 程炎理头发的动作一停，转头：“怎么？” “因为……”何小栀皱眉看着他的脸，想说他长得就不应该是肌肉男，却不好这样开口，半天才找到说法：“你不是少爷吗，少爷就应该柔弱一点。” “我他妈……”脏话已经习惯性到嘴边，程炎顿了下又改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少爷？这个称呼还能再中二一点吗？” 还嫌这个称呼中二？何小栀清了清嗓说：“上次不知道是谁给何旭说，他有超能力来着，对了，还说超能力被封印了……” 说着，何小栀走过去，笑得一脸戏谑：“来，让我看一下你脖子上的封印，说不定我还能给你解除。” 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程炎低头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抬起头看见慢慢靠近的何小栀，又警惕地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何小栀用眼神指了一下他颈侧的纹身，走近一步，讽笑：“观赏一下你体内洪荒之力的封印。”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 他不停后退，何小栀见他躲，刚要伸手拽他胳膊，程炎一只手挡在身前，大喊：“非礼啊！” “……” 听到如此娇嗔的一声，何小栀当场定住了，程炎见机火速拿上肩包出房门，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何小栀才彻底反应过来，忍不住骂：“妈的！” - 两小时后，健身房内。 程炎从跑步机上下来，出了一身薄汗，他随意擦了擦头上的汗，往换衣间走。 换衣间里面有冲凉室，他摘掉发带，拎住领口将运动衫脱下…… 冲凉出来，换上一件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他摸了一下头发，还有湿意，但已经不滴水了。 拿上包往外面走，路过安全出口时，程炎却突然听到什么动静，他顿住脚步，后退两步看向安全出口的大门。 门是关着的，但没有关严，露出一条门缝，他只往里看了一眼，顿时勾起嘴角笑了——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看见真实av场景。 空旷的安全通道内，一男一女躲在墙角，那个男人穿着像是这里的教练，从程炎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提着女人的一条腿，抵在墙壁，状况十分激烈。 这哥们儿够饥渴的，在这儿就干起来，也不怕被人抓个正着给吓痿了…… 程炎暗笑，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掏出手机，拍下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拍完后往楼梯口走，一边把照片上传到朋友圈。 …… 晚上，何小栀在电视上看相亲节目，程炎回来，进屋后就坐在沙发上。 何小栀转头看他：“你今天没喝醉吧？” “昨天那是特殊情况，平时很少喝醉。”程炎说着把手指上几枚戒指取下来，只留了一枚小小的尾戒在小指。 何小栀盯着那两三枚长相浮夸的戒指，忍不住说：“戴这么多，不嫌硌手？” 程炎拿在手里把玩一阵，“要不送你一个？” 没等何小栀说不，他突然抛来一枚环戒，何小栀接住，看见是枚银戒，中间有一条黑色的环纹，款式挺简单，但看得出价格不菲。 想起送戒指的含义，突然有点脸烧：“你戴这么多戒指就是为了送女生的？” “我又不是冤大头，干嘛到处送？” “那你什么意思？” 程炎散淡说：“你帮了我忙所以才送你的。” 他指的是昨天帮他买药的事，何小栀觉出点什么意思：“所以你觉得送戒指就能还人情了？” 程炎：“不然呢？你想要什么？” “我说……”何小栀看着他，沉吟两秒：“如果我说我想要什么，你能给我？” 程炎果断回答：“不能！”说完又皱眉看着何小栀：“少得寸进尺！能送你就不错了。” 何小栀气笑：“我要一个你戴过的戒指有屁用啊，你是我偶像还是什么？别以为随便给点金银珠宝就能还清人情，又不是人人都想要物质。” 程炎看着她，不屑地嗤笑：“你想说你对物质没兴趣？” “我只是觉得你这种态度有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谁都稀罕你的钱啊？”何小栀说。 程炎状似恍然地一点头，又笑着看她：“你不稀罕我的钱，稀罕我的人？” 何小栀看他笑起来的样子，颊边还显出一个浅浅酒窝，突然想呸他一脸，这人真太贱了！ 她说：“少自恋了，我有男朋友好吗？” 程炎笑：“谁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了？你才自恋吧！” 何小栀终于认输：“求你别说话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程炎张开双手，挑衅：“来！” …… 没见过这么欠揍的人！ 既然他都这样了，何小栀恭敬不如从命地反手一巴掌拍过去，但程炎给她接住了，何小栀用力挣不开，另一只手拍他：“松手你！” 程炎抓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松手让你打？” 虽然他是男的，力量上面有优势，但何小栀毕竟不是吃素的，立马翻身而上，想把他撂过去，以压倒式取得胜利，但却在她起身的一瞬间，被程炎抢先，把她两只手按在背后的靠垫上，他站起身，弯腰用手臂圈住她，嘴角一抹笑：“想干嘛？” 何小栀感觉自己姿势很有屈辱性，但手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她有点冒火：“程炎！玩疯了你？” “谁先动手的？” “你是不是男人？” “是不是男人？你要我证明给你看？” 在语言和姿势的双重刺激下，何小栀觉得羞耻又愤怒，气得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哭的样子，程炎见状开始失措：“哎哎哎，你不会要哭了吧？这算犯规啊！” 何小栀咬唇瞪他，程炎最终无奈松开她，“真没意思，平时不跟男人似的，怎么玩两下就蔫儿了……” 电视机里还在放相亲节目，终于有一对成功牵手，正在放音乐欢送两人下台。 他刚转过身去，何小栀突然满身杀气地站起身，没等程炎反应过来，突然被她稀里糊涂一拽，然后重心一倾，昏头转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地上了…… 何小栀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比了一个中指。 第15章 chapter15 “那谁！你给我出来！” 戴着耳机听重金属摇滚，也没能隔绝外面的敲门声和程炎的声音，何小栀实在受不了，摘了耳机霍地从床上坐起来，吼：“嚷什么嚷？我不叫‘那谁’？” “那你叫……叫什么不重要！看不出来你这么卑鄙，就会装哭耍阴招……” 越听越来气，没等他说完，何小栀打开门：“我什么时候装哭了？” 程炎微微歪着头，冷笑道：“还装？” 何小栀手扶在门把上，声音提高：“我不可能哭，更不会装哭！” 还挺嘴硬，程炎几乎要笑了：“不可能哭？怎么不可能了，你们女人不都这样？动不动拿哭来威胁人。” 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何小栀怀疑他是不是被哪任女友掉眼泪骗过，留下情伤导致的。 她沉默片刻才说话：“你爱信不信！” 觉得眼泪能当武器，也要确信对方会害怕你哭泣才对，不在乎你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你难不难过，眼泪没有任何作用。 她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她从来不会当面对人掉泪。 何小栀半低了头，看不清神情。 程炎本来因为被她偷袭而高涨的怒火，在她的突如其来的弱势下不攻自破。 他移开目光叹了口气，用力拨了拨头发，烦躁地想这他妈都什么事，语气透出不耐：“你又怎么了？” 何小栀低头把门推过来，关门的动作一顿，说：“没事，刚才抱歉。” 说完门关上了。 躺在床上，何小栀开始放空，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通。 总是这样，在某个时间突然就情绪失常。 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哭得收不住，被爸爸嘲笑是“爱哭鬼”，一边抱进怀里…… 又想起初三那年，上课被班主任叫走，告诉她父母出车祸正在医院抢救的情景。 那时她从来没有想过父母会离开，几乎不敢相信，直到在医院看见尸体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感受到双亲死亡的绝望。 那一刻所有的依靠都消失了，无论她怎样哭，也不会有人再真正再心疼，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表面，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过还好，她还有弟弟，还好，一切都这样过来了。 但是只有她知道，她缺失了很多东西，从父母离世的那一刻起。 当缺失得太多，不足以让人心平衡的时候，就会滋长出更加坚硬的东西，来弥补空出的一块。 …… 第二天早上，何小栀煮了小米粥，等程炎醒来之后还默默给他盛了一碗。 她低头吃东西，程炎坐她对面。 程炎想起昨晚的事，以及最后她显得失常的情绪，忍不住打量她几眼，“我昨天没说什么重话吧？” 何小栀抬眼：“什么？” 程炎说：“你要是不偷袭我，我也不会那样。” 何小栀似乎懂他的意思了，这是在表示道歉？ 不过昨晚都是闹着玩，他说的话也没什么，何小栀笑了笑：“可以理解，毕竟被一个女人摔，挺掉面子的。” “……” 吃过早饭，程炎下楼去喂那几只从宠物医院接回来的猫，他刚走下楼，就看见住楼下那小女孩，正要上学的倩倩。 因为上次的事，倩倩变得很忌惮程炎，因为在何小栀口中，这个大哥哥就是一个流氓，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不能轻易靠近。 平时她在楼下玩的时候，偶尔会看见程炎下楼来喂小区里的小奶猫，她尽管很有兴趣，也只好意思在一边远远观望。 程炎一旦看见她，两人视线交错不到两秒，倩倩就会惊慌失措移开目光，然后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这点搞得程炎很冒火，想到之前的事，就忍不住暗骂房东有病。 不过她一直不知道何小栀的名字，她介绍过自己，但他当时根本没放心上。 - 下午何小栀公司放了半天假，她和林教练约好一起去附近的国际广场逛，看完电影准备逛街吃饭。 结果才下午两三点，程炎就打来电话，说自己下楼拿快递，忘带钥匙钱包，又一次把自己锁门外了。 因为林教练在旁边，何小栀没有直接骂过去，咬着后槽牙说：“你在小区里坐着，等我回来。” 程炎当然不愿意：“你那破小区有什么好坐的？你赶快回来，别废话了！” “我现在在国际广场，和我男朋友一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自求多福吧！”说完何小栀挂断了电话。 她还在暗自幸灾乐祸，旁边的林教练突然开口：“看来，你和你房客关系很好。” 关系好？ 细想下，何小栀才突然觉得，她和程炎的关系很怪，不知道算不算好，两人说话几乎都是在掐，但如果说不好，那也不会这样随意。 想到这里，何小栀愣了一会儿，笑笑带过：“还行吧。” 这之后，何小栀玩得不安心了，心里老挂着程炎的事，又没接到他的电话，总感觉不踏实。 最后她撒了个谎，说自己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还没吃饭就回家了。 原以为程炎会在楼下等，何小栀一路上却都没看见他的身影。 她顿时泄了气，觉得自己也够傻的，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等她，他既然带了手机，一定给朋友打电话离开了。 何小栀正要上楼，突然听见一阵动静，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另一边走。 小区里的篮球场，一群十来岁的少年正在玩双翘滑板，乍看是一群耍酷的不良少年，在滑板上各种翻腾，还有个踩板越过椅子的，在空中一跃而过。 要是几年前，何小栀还是少女，一定看得春心荡漾，不过现在她只能吓一跳，生怕那孩子一个不留神摔下来断手断腿。 不过混迹于那群少年中间，有个身高特别出挑的灰毛，何小栀眯着眼睛看，理所当然是程炎。 她没想到的是程炎会玩滑板，看他上板的样子还挺熟练…… 何小栀站在那里，很快有人注意到她，有人走过去拍了一下程炎说了几句，程炎转过来看何小栀。 远远地看见他笑了一下，何小栀抱着胳膊低头踢地，抬头时，他已经站在滑板上朝她冲过来。 何小栀正要闪开，程炎滑到她身边的时候单脚踩下滑板，在她身侧潇洒下来了。 何小栀打量他：“不怕摔？” “我上高中的时候天天玩这个，能摔？” 不专心学习，还挺骄傲的…… 何小栀转身：“走吧，回家。” 她说完，看见程炎还站在那里看她，她拉了一下程炎衣服：“走啊，你不会还想玩吧？你多大了？” 程炎回味一遍她说的那句“回家”，眼神略复杂地看她。 何小栀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干什么？” “没什么。” 两人上了楼，程炎才问：“怎么这么快回来？” 何小栀用手扇风，“外面太热了。” “吃饭没？” 何小栀停下动作，看他：“怎么？想请我吃饭？” 程炎说：“想找个人陪我吃饭。” 还非得这样说！ 何小栀懒得计较，顺着他的意思说：“程少爷都开口了，我能不答应么？” 程炎虽然嘴贱了点，但出手还是很大方的，何小栀坐他车一起到一家奇贵无比的餐厅来吃饭。 怎么形容这家餐厅有多贵呢？ 它处于市中心，周围都是人满为患的商场购物中心，别说是附近的餐馆了，就算是推着小车出来卖臭豆腐的，都能挤满人。 但这家店，处于环境这样火爆的闹市区，却随时都冷清得像盘丝洞，只有几个谈生意的老板或是来尝鲜的外国人才会进来。 何小栀觉得完全没必要，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再者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订的是包间。 落了座，何小栀看向大片玻璃窗外的绿色景观，又看向看菜单的程炎，忍不住说：“这附近就是小吃一条街，多有特色，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阴森森的餐厅？” 程炎从菜单上抬眼，“真想装作不认识你。” 何小栀默默对他翻白眼，心想这包间就他们两个人，他要怎么装作不认识自己。 却也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看菜单，突然发现有一款逼格很高的菜。 第16章 chapter16 以何小栀二十几年的生活经验来看，菜单里显然是一盘寻常可见的茼蒿菜，取个名字说是“深林山珍青菜”，配上几张山景图，配个硕大的盘子，居然就能卖几百来块。 一桌子菜吃下来，还有几样是生的，腥味恶心得何小栀蘸了一大口芥末辣得半死才压下去，对面的程炎貌似也不大感兴趣，一每样菜夹了两筷子就不吃了，两个人吃下来都显得兴致缺缺。 要走的时候，何小栀还觉得嘴里有腥味，问店员有没有王老吉，店员面无表情摇头，声音如机械：“不好意思没有，您要喝我们这里的青菜汁吗？选取五种野生青菜榨汁而成，也有清热降火的功效。” 还青菜…… 她觉得有点反胃，再问有没有加多宝，店员依旧面无表情摇头，声音如机械：“不好意思还是没有，请您慢走。” 何小栀觉得他们这儿不光东西装逼，连人都莫名其妙的，说话神情都跟机器人似的，还有那句“请您慢走”，她也没说要走，怎么就送客了。 于是何小栀即刻出门在隔壁超市买了一瓶凉茶，一边喝一边走，出来时看见程炎坐在车里，手肘撑在车窗外，看她，“何小栀你能不能快点！” 何小栀当即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听过程炎叫她名字。 上了车，何小栀看着他：“你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他淡淡看后视镜，转方向盘掉头，说：“今天听别人说了。” “谁说的？” “一起玩滑板那几个。” 那些男孩子有几个是何小栀熟人的小孩，还有几个来她家做过客，何小栀点点头，又问：“你们是不是说我什么？” 程炎顿了一下，随意答：“没什么。” 他想起他们说起何小栀父母因为意外事故逝世的事。 开车路过何小栀以前常常光临的小吃店，何小栀忍不住叫他停车。 程炎问：“干什么？” 何小栀解开安全带：“买点吃的。” “你不是刚吃过？” 何小栀心想他还好意思问，那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吃下去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胃。 见程炎还是没有停车的意思，何小栀拉他衣服：“快停车！” “你简直事儿逼……哎！别拉我！” 何小栀已经把他衣服拉成露肩装，程炎被迫停车，把衣服理了一下，看她走进小吃店。 没过几分钟，何小栀和老板娘告别后笑脸盈盈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子打包盒。 程炎正在抽烟，见她拉开车门，摁掉烟头。 何小栀上车后，车内的二手烟味道就被打包食物溢出的香气盖过了，她似乎挺开心的样子，一会儿又低头在手机上发短信。 程炎抽空瞥了一眼，聊天对象叫做“教练么么哒[心]”。 他问：“你男朋友什么教练？“ “健……”何小栀正要回答，又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男朋友是教练？” 程炎朝她的手机看了一眼：“那么恶心的备注，一看就知道是你男朋友。” 何小栀看了看自己给林教练的备注，一瞬间脸红，把手机背面盖过来，对程炎说：“你好无耻，偷看女生手机！” 程炎好笑地说：“偷看女生手机？千万别多想，我没把你当女的。” 看他一副随意散淡的样子，何小栀默默握拳，想了想又松开，笑：“反正我也没把你当男的，彼此彼此。” 回去之后，何小栀拉着程炎和她一起吃小吃，程炎不愿意，这点在何小栀的意料之内，在她两次三番要求之后，程炎才一副“勉为其难给你一个面子”的样子动筷。 但是他这一动筷，何小栀大半碗响油鳝糊就没了，何小栀默默无言，去吃另一盒里的虾仁生煎，一边夹给他，一边感叹：“我就说不如去吃小吃吧，你还一脸看土包子的神情看着我，我告诉你，那种坑爹地方，专骗你这种有钱没脑子的人。” 程炎哼笑一声没说话，但何小栀知道他是赞同“她买的小吃比坑爹餐厅好吃”这一点的。 不得不说，程炎此人真是别扭又幼稚。 - 晚上程炎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正擦着头发，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放下毛巾，接过电话。 那头是魏封的声音：“程少，好消息！” 他的声音十分激动，程炎听得一挑眉：“什么好消息？” “我给你找到房子了，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工夫，用了多少人脉，那地方之前是个私人工作室，绝对隐蔽，还是跃层，现在……”他还没说完，程炎淡然打断他：“不用了。” 魏封差点被自己没说完话的那口气噎死，半天才缓过来：“什么？” 程炎：“不用了，我现在住得挺好的。” “住得挺好的？你之前不死活说要搬走吗？你不能这样耍我啊！”魏封显然是愤怒的。 程炎又说：“我也在h市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去，搬来搬去太麻烦了，你把那房给退了吧。” 想起上次程炎对于他房东的深恶痛绝，魏封不解：“你那房东和你……” 程炎大方道：“早没事了，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女人计较？” 魏封觉出几分不对劲，疑惑问：“你不会和你那女房东之间发生了点什么吧？” “发生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魏封话说到一半贱兮兮地停下来，程炎简直被这话逗笑，顿了顿问：“试想你能对一个像男人一样的女人硬起来吗？” “这……” “反正我觉得不能。” 魏封想起上次程炎说自己对整容脸和假奶硬不起来的事，纳闷道：“怎么觉得能让你硬起来的范围挺小啊！” …… 沉默几秒，程炎：“滚！” 魏封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说：“那可说定了，不搬了？别下次又……” 程炎不耐烦：“行了行了，啰嗦死了！” 挂断电话，程炎坐下来继续擦头发，突然看见平板上弹跳出来的新闻通知，他一晃而过，却突然看见熟悉的字眼。 他皱眉低头仔细看，标题是： “嘉皇地产登集团慈善英雄榜榜首，本次特大洪涝灾害一次性捐款过亿！” 程炎一愣，片刻后才不明意味缓缓笑了一声，没点进新闻内容就把通知给删了。 这天晚上何小栀也看到这条轰炸性的捐款新闻，要是以前她会怀疑这土豪老板是在作秀博关注还是真的慈善家，可是现在，何小栀首先想到的是程炎，不过何小栀按捺住了好奇心，没向打听程炎这件事。 这两天连着失眠，何小栀白天上班没精神，中午饭还没吃就来瞌睡了，大家中午订了盒饭吃，她扒拉了两口就忍不住趴在桌上，对徐靓叮嘱：“五分钟后你叫我！” 结果五分钟后，徐靓发现何小栀已经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旁边的同事刘姐凑过来看，问徐靓：“小栀晚上还在酒吧工作啊？” “没有了啊！” “那为什么这两天困成这样？” 徐靓坏笑：“谁知道她晚上在干什么呢，有了男朋友之后就这样了。”、 办公室的八卦姐姐组纷纷露出了不明的笑容，有人说：“看来小栀男朋友不错！” “折腾得多晚啊这是！” …… 浑然不知已经谣言缠身的何小栀睡了有半小时，徐靓才拍怕她把她叫醒，她醒后发现大家都对她露出了谜一样的笑容。 她背脊一凉，心想自己是不是睡迷糊了。 下班之后，何小栀和徐靓一起去逛商场，徐靓才说起中午大家讨论何小栀白天为什么这么困的话题，何小栀听完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你们真是太可怕了”。 徐靓惊讶地笑：“不会说中了吧？” 何小栀爆发：“怎么可能？你们瞎猜个什么劲啊，有点节操好吗？” 她像是真的生气了，徐靓不解问：“你反应是不是太激烈一点？至不至于？” 说完，何小栀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点过激，但又不明白自己那一瞬间为什么会那么抵触这件事。 徐靓以自己多年的情感经验来看，试探问：“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你男朋友？” 何小栀反驳：“怎么会？不喜欢我能让他做我男朋友吗？” 徐靓说：“你自己认真想想吧，我觉得你对你教练一直挺冷淡的，你自己倒不觉得。” 何小栀闻言微微愣住，徐靓叹了口气，拉着她往楼下走：“算了别想了，感情这东西太不实在，还是吃的比较得劲，请你吃这里的烤猪蹄，一级棒！” 被她拉下楼，何小栀吃着烤猪蹄都还在想这个问题，难道自己真的对林教练很冷淡？ 连徐靓都这样说，那林教练会不会也这样觉得呢？如果感觉到了，他又为什么从来没表示过？ 第17章 chapter17 听了徐靓的话之后，何小栀认真想了一下自己对待林教练的态度，决心变得主动一些，回家路上给林教练发了短信，叫他周末来她家吃饭。 林教练很快答应，何小栀回家开始研究食谱，决定展现一下自己贤妻良母的一面。 这两天程炎晚上都没回来，何小栀知道他每天生活复杂丰富得很，也没太在意，心想周末不在的话最好，免得林教练来她家和程炎打照面会气氛尴尬。 周六，林教练来之后，何小栀做完菜，把楼下的何旭叫上来一起吃午饭。 何旭对林教练没什么好感，因为林教练和他对话总是把“好好学习”“最近考多少分”那几句挂在嘴边，说话也很客套，对比起程炎，这个哥哥显得十分乏味。 所以吃饭的时候，何旭忍不住问了一句“程炎哥哥去哪儿了”，何小栀随意答：“忙自己的事去了。” 何旭哦了一声低头刨饭，林教练问：“程炎是？” “就是我的房客。”何小栀说完后发现自己好像把程炎的名字透露出去了，忍不住又遮盖道：“是个打工小弟。” 林教练笑了一下，显然没在意。何旭想了半天，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撒谎，心想这样算不算在人背后说坏话，于是鼓起勇气为程炎辩解：“才不是呢！“ 何小栀甩了一双白眼飞刀过去：“小孩子知道什么？吃你的饭！” 何旭委屈地低头刨米饭，气氛顿时有点僵，何小栀意识到自己显得太凶，好像毁了一心想要营造的贤妻良母形象，于是重新鼓起笑容给何旭夹菜，“乖乖吃饭知不知道？” 何旭表情惊悚地看着情绪两极化的何小栀，顺从地点了点头。 旁边看完这一出的林教练：“……”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饭吃到一半，门锁咔哒一声突然被打开了。 何旭最先反应过来，丢下筷子走向门口，隔了好远也能听见他狗腿的声音：“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嘿小胖墩！”程炎的声音。 何小栀暗觉不妙，瞥了一眼林教练，他神情淡淡的，看向门口。 程炎正低头笑着揉何旭的脑袋，进门一抬头，就看见餐厅里坐着的男人和何小栀。 他笑容一滞，林教练朝他投去一个礼貌性笑容，程炎熟视无睹，转开目光，无视他们两人继续往房间走。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何小栀咳了咳，心想程炎那一身行头，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贱兮兮狂拽气息，好像非常不符她刚才撒谎说的打工小弟形象吧？ 林教练却很快恢复如常，看向何小栀，强行转移话题：“以前不知道你厨艺居然这么好？” “哈哈，是吗？”何小栀笑得有点勉强。 这边正在进行干巴巴的话题转移，那边程炎突然悠哉走过来，换了一件款式简单的深蓝色宽松半袖，目光在饭桌上扫了一圈，又看向何小栀：“刚好我没吃午饭，不如加我一个？” what？ 求你这时候有点眼力见吧！ 何小栀微微皱眉看着他，程炎无视她的焦灼目光，自己去厨房拿碗去了。 桌子是方形，程炎拉开椅子坐在林教练对面，又看向表情微僵的何小栀：“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 何小栀差点就被一口空气呛死了…… 脑子是个好东西，你怎么就没有呢？ 倒是林教练显得格外平静，垂眸慢条斯理吃东西。 “你小炖肉做得还不错。”程炎吃后发表评价。 何小栀：“……谢谢。” 沉吟片刻，程炎又发表关于养生方面的建设性评价：“不过现在主张清淡，你做得这么油，容易三高！” 何小栀想一个盘子给他扣过去，按捺住心底狂野的冲动，反其道而行，笑了笑：“是么？那得像你这样，每天抽烟喝酒熬夜就能长命百岁？” 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似的对峙感，而旁人却无法理解，比如林教练，他被这胜似打情骂俏的一幕给刺激了一下，站起身来。 何小栀问：“你……不吃了？” 林教练还维持着平和：“嗯，你慢慢吃。” 他走向走廊卫生间，程炎这才转过头瞥他一眼，这一眼却让他顿时愣住——这背影…… 他耐不住，马上说出自己的疑惑：“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何小栀漫不经心：“林腾。” 不记得自己听过这名字，他皱眉：“我怎么觉得你男朋友背影在哪儿见过！” 何小栀：“你下一句不会是‘在梦里见过’吧？” “……神经病啊你！” 何小栀啧啧：“程炎，你不会是gay吧？上次见你对楼上周思思也没兴趣，上上次说自己只是一个单纯的萝莉控……” 程炎：“还说你自己不是腐女？” “我本来就不是啊！” “那你整天乱意淫些什么？” “这叫‘意淫’？这叫推理！” 程炎懒得计较，又转向看那男人，一个画面突然从脑海中闪过。 程炎几乎被自己的猜想逗乐，像是等待好戏揭幕的那一刻。 他问：“你男朋友是健身教练吧？” 何小栀抬头：“你怎么知道？” 果然！ 程炎几分疑惑，看着何小栀：“你不会是第三者吧？还是你被戴绿帽了？” 何小栀：“什么第三者戴绿帽的？有话直说！” …… “不可能！！” 这一声嗓门大得把旁边数米饭的何旭吓得一个哆嗦，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何小栀。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程炎，眉头一拧：“你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程炎像是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慢条斯理拿出手机，翻出前几天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在健身房安全通道偷拍的艳照。 只消一眼，何小栀大脑眩晕了一下。 林教练后脑勺有一个小小的伤口，照片里的那个也赫然有那个印记，还有这个背影，所有的一切，让她连一点怀疑的余地都没哟。 彼时林腾从走廊走出来，程炎把手机放到一边，淡然又好笑地低头夹菜，若无其事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意料之内，何小栀倏地站起来，声音隐隐透出压抑：“我有话问你！” 她表情不对，林腾没搞清楚状况，问：“怎么了？” “你……”话还没问出来，何小栀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深呼吸一遍，“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女人？” 林腾被问得一个莫名，又愣了几秒，笑了一下说：“你说什么呢？” 他表情似乎完全无辜，何小栀和他对视，突然间就动摇了，程炎划开手机屏保，用手指随意敲了敲手机屏幕，何小栀闻声低头，那张照片又重新闯进何小栀眼帘。 她愤怒又失望地看着林腾：“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小栀？你怎么了？” 何小栀突然提高音量：“我怎么了？那天在健身房的安全通道，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她突然一阵恶心，手指紧握。 林腾脸色突变，瞪大眼睛看着何小栀：“我、你怎么……” 程炎淡淡抬眼，看了看那个表情的慌乱男人。 “给我一个解释！”何小栀声音低下来。 见情势已然这样，林腾倒也没再掩饰撒谎，脸上的慌乱失措之后，已经变成无表情的平然：“是她来找我的。” 何小栀气得冷笑：“她来找你的？所以呢？这就是你的解释？” “她只是炮友，没其他关系。” 这话一出，何小栀倏地笑了：“炮友……那我呢？” “女朋友。” “所以你觉得我可以接受吗？” 他声音也提高：“……那你理解过我吗？我是个男人，和你交往之后，从不允许我碰你，你觉得我可以接受吗？” 话题变得起来，何小栀想起身边还有个事外的男人在，除了愤怒和失望，又多了几分尴尬。 虽然看得很精彩，但再待下去未免显得不合情理，程炎适时站起身，拉上茫然的何旭往房间走。 何小栀一时间无法辩驳，急乱中突然叫住程炎。他身形一顿，转身。 她冷冷问：“你也觉得是我不对吗？” 程炎没料到何小栀会突然把他拉进来，反应一瞬后答：“我不知道。” “你不也是男人吗？你刚才不都听到了！” 她急于给自己找立场，不惜拉外人干涉两人之间的事，林腾突然激怒：“你这样有意思吗？” 她愤然回驳：“我没你有意思！有女朋友还和别的女人随地发情！” 那句“随地发情”有点意思，程炎没忍住咳了咳。 何小栀又转向程炎：“我问你呢！” 程炎声音散淡冷然：“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做过这种事。” 从他的话里听出立场，何小栀感觉自己力气都少了一半了，无力地冷笑一声：“呵，也是！是要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旁边的林腾终于忍不住爆发：“何小栀你够了！这样冷嘲热讽有意思吗？你不就想证明你才是对的？好！你是对的！你什么都是对的！你满意了吗？” 何小栀抬眼看他，只觉得胸腔一团闷得要吐，有被人背叛后的委屈，还有对他态度的心寒，她一瞬间觉得和这个男人不可能再有关系了。 她说：“我不想和你说了，你走吧，我们俩到这儿就算完了。” “什么完了？凭什么你说完了就完了？我的解释不够明确吗？我不喜欢那个女的，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何小栀高声打断：“随便你！你以后想怎样怎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炎在一边看着，这两人看上去是要掰了，顿时觉得自己给何小栀看照片的做法好像不妥，那男的看上去也不是对她没意思，但他没想到何小栀会这么介意这件事。 她一通说完，林腾突然走近一步伸手拉她，何小栀后退一步：“离我远点！” 林腾恼羞成怒，突然一把攥紧何小栀的手腕，拉过来：“凭什么我要看你的脸色，听你的意思？” 何小栀一时间没挣开，又用力推他，他不但不松手，握得更紧。 何小栀手腕吃痛，“你松手！” 他还是没动，握紧她的手腕，恼怒瞪着何小栀，又倏地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搞清楚你自己什么条件？还有那个小孩，劝你趁早把他送进收容所，你以为谁愿意娶你还养一个拖油瓶？” 他话音落下，何小栀脑中一片混乱，还未反应过来，她感觉林腾仓促间松开她的手，眼前倏地一暗。 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拉开她和林腾之间的距离。 第18章 chapter18 “她叫你松手，你他妈听不见？” 程炎说完，何小栀才突然反应过来，又想起林腾刚才的话，走过去推他，冷冷道：“你给我出去！” 林腾愣看了看程炎，又看了一眼何小栀，突然了然似的冷笑：“还说我呢？你自己不是一样贱？” 何小栀几乎是下意识扬起手臂，手掌扇过去。 林腾不可置信地看着何小栀，好半天才缓过来，却反而笑了一下，点头：“好！何小栀！我算是看清你了！” 何小栀指着旁边的房门，冲他说：“看清了就滚！” 直到他急促的背影消失，何小栀才像是脱了力，慢慢坐下来，低头手掌撑住额头，看不清脸色。 程炎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何小栀才重新抬起头，“刚才谢谢你……” 虽然是在对他说话，但她的目光没有焦点。 程炎不知道要说什么，何小栀已经站起身回房间了。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何小栀彻底忍不住，脸埋在被子里哭出来。 真正伤人的，不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分手，是林腾说的那段话。 她震惊又愤怒，之前她甚至觉得，林教练是理解她的，因为年少父母双亡遗留下的感情缺陷，她对何旭的无法割舍，以为他都是理解的。 可到最后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只是表象，如果程炎没有给她看那张照片，她会被一直蒙在鼓里，如果今天没有大吵一架，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他一直觉得何旭是累赘。 所以很多人愿意活在表象中，因为有的人总在想象中才爱你。 她想起徐靓说的话：也许你并不是很喜欢他。 这一刻何小栀才确信。 她一整个中午都在房间里，程炎也没出去混局。 倒是何旭，根本不明白到底怎么了，直到下午，程炎才叫何旭去看看他姐怎么样。 何旭进门发现何小栀脸埋在被子里，蹑手蹑脚退了出来：“她在睡觉。” 程炎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走进何小栀房间。 窗帘是拉上的，屋内光线暧昧不明，程炎没有多打量她的房间，朝床走去，看着薄被里鼓起的包，叫她的名字。 何小栀没应。 不会捂死在里面了吧？ 程炎摸了一下那个包，似乎是肩膀的位置，有点硬。 何小栀这才动了一下，把被子拉下来。 她头发蜘蛛网似的缠在脸上，拨了眼睛的位置，看见来人的那一刻又迅速把被子提起来盖住脸。 她眼睛明显有哭过的痕迹，程炎站了一会儿，试着拉了一下她的被子。 何小栀没动，死死扒住盖在头顶的被角。程炎弯下腰，从被子的缝隙看她，何小栀目光突然和他对上，又密封住那个缝隙。 程炎并没有放弃，掀开被子的一道缝隙之后弯腰往里看：“真的哭了？” 身下一凉，何小栀低头看见被扒开的被子，惊得一声尖叫，从床上坐起来，朝程炎扔了一个抱枕：“你干什么？” 他接过抱枕，又无奈地看着何小栀：“你至于这样吗？” 何小栀理了理脸上的头发，又低头看指甲，“我没怎么。” “那你哭什么？” “我没哭！” 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程炎妥协地点了个头：“好，你没哭。” 何小栀稍稍平静下来，环视一眼房间，又看向程炎。 居然随便进女生房间，还好她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也没有摆出让人尴尬的东西…… 何小栀问：“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来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傻逼自杀？” 程炎把手里抱枕丢给何小栀，又看着她说：“说真的，谈恋爱不靠谱，你别太当回事……” 看他一副过来人要开始讲经验的样子，何小栀无语地摸了摸脖子，他又继续侃：“做人最重要的是讲义气，怎么说，兄弟才是最重要的。” …… 何小栀：“我是个女的！” 所以你给我讲这些搞什么！ 程炎闻言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手突然在何小栀头上揉了一下，又随意搭在她肩膀上，“兄弟哪儿分男女？” 何小栀看了一眼她肩膀上的程炎的手，有些不自在，程炎又靠近她说：“其实你人挺好的，也够仗义，这样吧，跟着我程爷混，以后你什么事儿都包在我身上！” 何小栀近距离看着他的脸，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您这是要拉我进黑社会？” 程炎站直身，随意指了指自己：“我看上去像是黑社会的？” 何小栀上下打量他，诚心回答：“挺像的。” 程炎嗤笑一声没说话，何小栀想起她和程炎闹着玩那次，能看出来如果来真的，她十有八九是打不过他的，枉她之前还觉得要是和他起冲突，自己肯定能把他干趴下来着…… 何小栀想起刚才他的背影，问：“你为什么帮我？” “想想毕竟是我挑起的，我要知道那是他炮友，我就不告诉你了。” 何小栀一时间觉得男人的思维真是够奇葩，不解又愤愤：“炮友？你们都觉得这种事无足轻重是吧？那这样以后出轨也有正当理由了？” 程炎说：“他就是想和你上床，你不让，他当然找别人了。” “我……”何小栀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和那渣男上床？” 看着一脸较真的何小栀，程炎皱眉，“不都分了吗，纠结这些干什么？” 这一刻，从程炎态度来看，何小栀彻底相信他没把她当正常女人看待了。 今天的事实在够让人烦心，何小栀把头发理了理，坐在床上叹了口气，“都什么事儿，真特么糟心……” 程炎闻言，脸上浮现散淡又不明的笑意，“要不要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19章 chapter19 何小栀能想到程炎会带她参加他的酒局，但她没想到他会先带她来市中心最大的购物广场。 今天程炎自认穿得很低调，黑色棒球帽，纯黑色衬衫，牛仔裤，白鞋。 全身唯一的花纹就是衣服背后的刺绣六芒星。 但走在市中心，何小栀仍然感觉到无数视线朝这边扫过来，来来往往的大多数女人都在以不同形式侧目，走在他旁边的何小栀无辜收获了很多打量和莫名其妙的白眼。 最终她忍不住，站在原地等他走了好几步才开始走，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程炎回头看她，疑惑：“走那么慢干什么？” “你走你的！”何小栀一挥手。 程炎一脸莫名，兀自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脚步等。 何小栀无奈地走上去，“不是让你走吗？” “为什么不走一起？” “因为……” 何小栀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又问：“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买衣服。” “买……”何小栀皱眉惊讶地看他，心想这又是哪一出，“买谁的衣服？” “当然是你啊，你不想改头换面重新找个男朋友吗？”程炎理所当然地说。 改头换面？所以她现在的头和面怎么了？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她有一瞬间是愤怒的：“我怎么了？我打扮得有问题吗？” 程炎快速打量她一眼，说：“太平庸了。”他说着手指在她脸上摸了下：“看不出还挺有自信，出门都不化妆的！” 被一男人这么数落了一通打扮，何小栀面子上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又不甘：“你可别拿我和你身边那些女人相比，我就喜欢这么简单的外在打扮！” “你外在都粗糙成这样，谁还想了解你内在怎么的？”程炎淡淡瞥着她说。 一支箭戳中何小栀……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看着程炎：“好吧，那你说我要怎么打扮？” 程炎咳了咳，又从下至上打量她。 何小栀被他看得不自在，走过去作势要捂他眼睛：“看什么？” 程炎拍开她的手，挑眉一笑：“我知道了！” 何小栀在程炎信誓旦旦“你听我的你就能变成翻版林允儿”的无脑催眠下，一路在他指引下买了露肩短裙和高跟鞋，去造型店吹了个中分大波浪，让造型店某娘炮kevin老师给化了个十分粉嫩的妆。 终于进行完毕的时候，何小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起伏不小，赶紧喝了口水压惊，倒是站在旁边的程炎十分淡定，双手揣兜看着她说：“这下终于看出你是个女的了。” 何小栀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朝他甩去…… 在造型师的夸赞声中，她和程炎离开，何小栀出去后忍不住问：“真的像允儿吗？” 没想到此话一出，程炎愣了愣，随即站在电梯口突然爆笑出声，到后来笑到弯了腰，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何小栀：“……” 周围的人听见笑声，都朝他们俩看过来，何小栀阴阴地掐他胳膊：“笑屁！” 他一边躲开何小栀的手一边看她，眼睛里盈盈满满都是没褪去的笑意，还有三分调侃，何小栀自己也被他带得有点想笑，又气得不行，“不是你说的吗？有什么好笑的？” 他直起身深吸了口气平复呼吸，对上何小栀目光的那一刻又差点绷不住，笑着咳了咳，“大姐！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信了？” …… 这人可真特么欠揍…… 何小栀默默握拳。 程炎见她脸色不好，走上前随意将一只手绕过她脖子，搭在她另一侧肩膀上，安慰说：“我也没说你丑不是？” 何小栀走了两步，往旁边一挪，避开和他的身体接触。 男生勾着女生肩走在一起，谁都会觉得是情侣吧？ 不知道他怎么就没概念……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程炎突然说话：“你说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要感谢我？” 何小栀悠悠看着前方，“我可真没觉得你帮了我多大一个忙。” 中途居然还数次揶揄她…… 程炎突然拉住何小栀手臂：“那我说，能很快让你有男朋友呢？” 脚步一停，何小栀转身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何小栀莫名觉得有些微妙。 但随即他笑了笑：“毕竟我身边很多哥们儿都单着。” 何小栀才像是反应过来，顿觉刚才一闪而过的想法简直荒谬，又不屑地转过身继续走：“你身边的不都是像你这样的？不靠谱！” “不像我”，他又补充：“都没我帅！” 何小栀：“……” 从市中心回来之后，已经是傍晚，程炎开车带何小栀去酒吧。 这次才算是何小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进夜店。 还不到晚上八点，这个叫做venusclub的夜店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但何小栀一进来，立刻被酒精味和节奏感强烈的慢摇音乐包围，她找到了之前在酒吧打工时的反胃感。 程炎走在前面，摘了帽子在捋头发，看上去对这里十分熟门熟路。 绕过嘈杂纷乱的前台和舞池，直到走到包间门口，程炎推开门让何小栀先进，何小栀朝他紧张皱眉，他偏了偏头示意她往里面走：“进去啊！” 毕竟是见一群陌生人，何小栀有些紧张地走进去，本以为没几个人，想不到是一群男男女女，包间很大，至少有六七个人。 他们本来坐在沙发上在聊天，有几个看见门口的一瞬间愣住了，何小栀问候性地笑了一下，后面的程炎走出来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程少来了啊！” 没人问何小栀，她站在那里一瞬间有些僵硬，程炎突然勾住她肩膀，带她往那群人之间走。 落座之后，有个板寸头，手臂上纹着类似于穿山甲纹身的男人说话：“程少介绍一下呗，女朋友？” 程炎说：“不是。” 纹身男恍然的表情，又看了几眼何小栀，看她似乎有些拘谨，招呼说：“嗨美女！叫什么名字？” 何小栀笑着介绍完自己之后，他说“我叫夏东，他们都叫我东哥。” 何小栀艰难地叫：“东哥？” “哎！” 何小栀低头笑了一下，瞥见程炎坐在另一边开啤酒，一边和那边的几个女生说话。 其中有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穿着小吊带和热裤，和程炎说话的时候一边笑一边捂嘴，何小栀暗想会不会是程炎的女朋友。 不过这人带她来就把她丢在这里，会不会太不负责了？ 她正这样想着往那边看，程炎正转过来喝酒，不经意对上何小栀的视线，何小栀对他皱了皱眉，他放下啤酒瓶朝何小栀走过来，拉着她站起身。 正惊疑，他突然拉着何小栀介绍起来，两三句话介绍完，又一个个介绍这里的人。 何小栀这才知道，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叫做周涵，程炎叫她涵涵，不过似乎不是程炎的女朋友，另外两个女生也不像是他女朋友。 除了那个叫夏东的男人，还有个叫魏封，据说就是给程炎找房子的人，看见何小栀后有点惊讶。 其他人没和何小栀说话，何小栀自动就没记住名字。 她一开始只小口喝酒，后来被夏东劝得喝了一杯啤酒，后来更拒绝不了，接二连三开始喝酒，脸上的温度越升越高。 那边的程炎也有点嗨，他和朋友在一起的状态和何小栀平时看他的状态有些不一样，很随意很放得开，不过何小栀觉得有点陌生，因为他的女人缘看上去很好的样子，而且他对那几个女生不是对她的那种模式。 他对那几个女生显然会温柔一些，她们调侃他的时候他也只是笑。 美女周涵拉着同伴说要和程炎合照，程炎摆手拒绝。 周涵带点撒娇的意思：“程少，拍一张怎么了？我们又不发。” 程炎无奈：“不是不信你们，你们也知道我最近是什么状况，几位姐姐就体谅一下。” 干什么态度那么乖？ 何小栀莫名看得有点来气，这边夏东看她在看程炎，问：“你和程少真没关系？” “就普通朋友，真没关系！”何小栀喝了口酒说。 “就说，你不是程少喜欢那款。”夏东说。 这句话让何小栀一愣，“他喜欢哪款的？” 夏东笑了笑，似是玩笑：“他喜欢特装的女生。” 何小栀皱眉，放下酒杯：“什么意思？” 夏东稍稍靠近何小栀，对她勾勾手指，何小栀侧耳凑近，他笑着说：“他前几任女朋友都一个型，长得嫩的萌妹子，说话都娇滴滴那种，反正我是受不了。” 他本来不就是个萝莉控么？ 何小栀没什么表示，又喝了一口酒。 从程炎的角度看，何小栀靠得很近在和夏东说话，而且进门之后他们俩就一直在聊，他看在眼里，勾起嘴角笑了笑，之前是开玩笑说带她找男朋友，看样子她还真当那么回事…… 后来几个女生开始点歌，程炎和魏封几个男生在一边抽烟玩牌，何小栀在一边坐着，程炎看何小栀挺无聊的，叫她：“会不会玩这个？” 何小栀看了一眼，脑袋已经有点醉酒后的眩晕，摇头，“你们玩太大了！” 程炎吐烟，被烟雾熏得半眯着眼，一边说：“你输了算我头上。” 何小栀倏地笑了，又捂住脸摇了摇头。 她的反应有点失常，程炎一边看牌一边问：“何小栀，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这点还不至于。”何小栀说。 旁边的魏封听了笑道：“就是嘛，看你上次撂翻那男人的架势，绝对是个女汉子，怎么能喝点酒就醉了？” 何小栀从手掌里抬起脸，面无表情问：“你说什么？” 夏东手背拍了一下魏封，笑：“你他妈会不会说话？‘女汉子’那是骂人的。” 何小栀也摇摇头笑了，那边几个女的突然开始唱歌了，唱《魔鬼中的天使》，何小栀抬头看了一眼，有周涵。 她唱歌除了普通话有点不标准之外还算不错。 一盘打完，程炎叫了一声那群女生，“哎，小声点行么？” 一短发女生说：“k歌要怎么小声？你们玩你们的，管我们干什么？” 魏封插嘴说：“要么就嚎得好听点，听得我都魔音穿脑了。” 此言一出，引来公愤，短发女骂魏封说：“你才嚎呢，你全家都嚎。” 周涵在一边侧击：“我们女生唱得难听，你们怎么不唱？” 程炎拍了一下魏封：“快，封爷来一嗓子，吓吓她们！” 魏封：“去你的！” 而一边置身事外的何小栀今天是铁了心想喝醉似的，不停在喝酒，一开始的笑容也慢慢褪掉。 夏东看她样子不对劲，问程炎：“你这朋友是怎么了？” 程炎抬眼看何小栀，平淡解释：“失恋了。” 魏封看了一样何小栀仰头喝酒的样子，撇嘴对程炎说：“照这样喝酒就是想喝醉吧？她还挺放心你的。” 程炎顿了顿叫何小栀，她应了一声，眼睛都红了，看向程炎：“干什么？” 他拍拍旁边的沙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过来，我陪你！” 何小栀站起来，脚步都有些踉跄，快过来的时候程炎扶住她，半笑问：“现在醉没醉？” “没怎么醉。” 她确实还挺清醒。 程炎说陪她喝酒，还挺实在，他直接拿着酒瓶喝，何小栀一开始还用杯子，后来也跟着拿酒瓶。 他是一边喝酒一边打牌，几轮之后把牌丢桌上不玩了。 而一边的何小栀已然醉得不行，最后抓着程炎的胳膊说了几遍“我要睡觉了”，然后就在沙发上躺着了。 程炎拍何小栀的脸，她皱了皱眉继续睡。 周涵在一边看着，觉得何小栀不像是经常来这些地方的，而且之前也没见程炎把她带出来过，觉得奇怪，“程少，你这朋友什么来头？” 程炎笑了笑：“没什么来头，就挺会打人的。” 周涵以为他是开玩笑，配合地笑了笑。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大家又开始新一轮地喝酒k歌，气氛才算是彻底热起来。 何小栀迷迷糊糊醒来，包间里混乱一片，五颜六色的光打在人身上，分不清所有人的面貌。何小栀觉得更晕了。 她从沙发里站起来，踉跄走了几步，想去卫生间，走了一半突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像是受不了里面的嘈杂，推开了包间门。 外面也没比里面好到哪儿去，台上的dj正在打碟，声音震耳，霓虹灯光摇晃，何小栀皱眉觉得难受，又听见架子鼓的声音，接着是台下的一阵尖叫。 她下意识往台上瞄了一眼，定住一瞬，又揉了揉眼睛仔细看，那个打架子鼓的男人好像有点熟悉？ 程炎被包围在鼓架里，一条腿伸长半坐着，微微低眸，手指绕玩着鼓棒，和旁边打碟的dj眼神示意之后才开始打击。 打鼓既要用力，又必须在打击器上轮换，越到后面节奏感越强，他很专注投入，没平时看见的那些职业架子鼓手那么疯狂，但力量带动身体，十分酣畅漓淋。 何小栀顿时觉得他那一头灰白色的头发晃起来还蛮带感的…… □□一落，他突然站起身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水，瓶内剩余的水从颈后倒下，脱掉牛仔外套扔在一边…… 台下有女生尖叫，直至他打完，微微喘气低头站起身的那一刻，何小栀不知怎么头脑一热，跳起来对他招手。 他往底下扫了一眼下台，又慢慢转过头，在人群中看定何小栀。 她此刻笑得十分神经质，一边招手一边看着他，双颊酡红，完全一副喝醉的模样。 魏封这时候终于发现何小栀不在了，从包间出来，没看见何小栀，只看见刚从台上走下来的程炎，旁边有女生簇围，他赶紧挤过去问：“你房东呢？” 程炎一边喝水一边往何小栀那头指，又质问魏封：“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眨眼的功夫就不在了……” 何小栀正往这边挤过来，她个子不够加上整个人又是醉晕状态，走得很艰难的样子，程炎也往那边走，距她两三个人的距离的时候把手伸过去，叫她。 何小栀一边醉醺醺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拨开身边的人，握住程炎的手被拉过去。 她刚被拉到他身边，程炎皱眉说：“你喝醉酒到处跑什么？” 何小栀说：“我刚刚一眼就认出你了，我没喝醉。” 程炎没再说话，拉着她往包间走，何小栀走不稳，一只手被他握住，走着走着突然有点恶心，干呕了一声。 她上半身的重心全在程炎身上，程炎稍稍撑起胳膊支住她，威胁说：“何小栀你要是敢吐我身上，你就完了。” 另一只手也拽住他胳膊，何小栀抬头看他：“喂！为什么对我就这么恶形恶状的？” 他瞥她一眼，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何小栀却发现他脸颊的半个酒窝又出现了，她突然笑起来，伸出一根食指，一边靠近他的脸，一边发出声音：“戳！” 第20章 chapter20 被戳脸的程炎：“……” 他把她手拿下来，一边开包间门一边把她推进去，他刚转身要出去，何小栀不撒手地去拉他，一边叫：“程炎~” 那个炎字的音调被她拉得一波三折，魏封在旁边听见都抖了一下，摸摸胳膊调侃地看向程炎：“什么情况啊？” 程炎几乎都僵硬了，盯着自己手臂上何小栀的缠上来的手指，一根一根拧开，对魏封说：“别让她乱跑。” 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哭声，一开始还隐隐压抑，听声音越哭越伤心。 他站住，转过头看崩溃了似的何小栀，头疼地叹了口气，又走回去。 魏封茫然地看着何小栀，又看向程炎：“不然，你带她先回去？” 那边的几个闻声也都看过来，短发女生问：“喝醉酒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这姐们儿怎么了？” 魏封转过去说：“失恋了。” “难怪……” 何小栀一边哭一边揉眼睛，程炎抽了张纸给她，说：“别搓你眼睛了，擦擦。” 她接过纸擤鼻涕，还一抽一抽的，擤完鼻涕把纸丢在桌上，程炎有点嫌恶地移开视线。 攻其不备，何小栀又一把拽住程炎：“我有话问你！” 他想抽回手，未果，何小栀把他拽得死死的，他干脆坐她旁边，语气倦怠地问：“什么话？” 她抽抽泣泣半天没说出来，程炎沉默了一会儿，稍正经地看着她问：“你想问什么？” 她说着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泛着湿意，像是一瞬间清醒了，问：“何旭不是累赘对不对？” 程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料想是今天林腾和她吵架时说的话让她放在了心上。 他不知道何小栀家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去想过，这时候突然疑惑，难道这么多年就她一个人带着弟弟生活？ 何小栀问完又眼泪巴拉地抽泣，程炎没由来心下一软，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拿开，另一只手拿纸帮她擦眼泪，说：“那傻逼的话你也信？” “他是这样想，那别的男人也会是这样想……可是我不可能送他走，要是没有何旭，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越说哭得越止不住，程炎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半晌才说道：“谁说别的男人都这样想？那么傻那么好玩的弟弟，我巴不得来一打。” 何小栀哭着哭着渐渐止住，又揍他一下他肩膀：“你弟才傻！” 程炎笑了。 她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声音细若蚊吟，似是自言自语：“可其他人又不是你……” 看她瘫软在沙发上的样子，程炎笑意渐淡。 旁边有女生看见何小栀醉倒，关切地过来问情况，周涵问程炎：“苏苏没喝酒，不然让她送你朋友回去？你知道你朋友住哪儿吗？” 程炎闭着眼睛摆摆手，“不用，她和我住一起。” 众：“……” 魏封见除了他们三个，所有人都一副震惊的表情，赶紧解释：“别想歪了！他们俩是合租关系。” 众：…… 一男一女合租？有不想歪的余地吗？ 因为程炎也喝了酒，最后还是没沾几滴酒的夏东开了程炎的车把他们送回去的。 何小栀醉得很彻底，但还好她不吐，程炎半扶半抱地把她弄进楼道。 何小栀倒在程炎肩膀上，她又热又燥，一字肩的裙子穿得怪不习惯，一边扯自己的领口一边发脾气：“早就说不要这件衣服，难受死了……” 程炎一低头就看见非礼勿视的画面，还是俯视角度，赶紧把何小栀的扯衣服的手给拿下去，一边念叨：“还好老子是正人君子……” 何小栀不知道怎么迷迷糊糊听见这句话，没能结合语境，突然笑着大叫：“你还正人君子，你就是个……就是变态！” 程炎：“……” 反正她都醉成这样了，揍一顿应该不要紧吧？ 上楼梯的过程很艰难，何小栀极端不配合，最后程炎把她拦腰抱起来，往楼上走。 她的房间上了锁，没能打开，何小栀又开始乱动，程炎被她折腾得不行，索性抱回自己房间，如释重负地摔在床上。 一沾了床，何小栀立马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蜷得乖乖的，像一只乖巧餍足的猫。 程炎有些头晕，坐在床上休息，又回头看她一眼，最后放松地倒在床上合上眼睛，不知不觉没了意识…… 何小栀是被照在眼皮上的阳光给刺醒的，结果睁眼后，她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过好像也有点熟悉…… 她随意转了个头，突然发现自己枕边还躺着一个男人。 这惊吓不小，何小栀立马瞪大了眼睛坐起身来。 程炎还没醒，小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右脸被枕头挤出一个有点可爱的形状，柔软蓬松的头发几分凌乱，看得何小栀愣了好半天。 不过，重要的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还是昨天买的那条裙子，不过有一股过夜酒精味，但连带内衣都穿得好好的，再看程炎，除了衬衫被压皱之外还算衣冠整齐…… 她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心想昨晚实在喝得太醉了，连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了，估计程炎是没打开她房间门。 不过她想起来，她昨晚哭了，而且哭得还很惨来着，她自己平时很少在人前哭，是不是压抑太久，昨晚突然爆发…… 何小栀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还没卸昨晚的妆，赶紧下了床去洗脸。 看见镜子里自己的那一刻，她又崩溃了一次，眼妆全花，眼线和睫毛膏晕得整个眼廓都是，就这样无添加都能去演鬼片了。 昨晚她就是以这种面貌和程炎一起回来的？ 她一边倒卸妆液在化妆棉上，一边回想昨晚的事，她记得自己还在包间了睡了一会儿，后来的事实在想不起来了…… 卸了妆换掉衣服，去倒了一杯蜂蜜水来喝，揉着还抽疼的太阳穴，心想要不要等程炎醒来问问他。 她去准备早饭，不一会儿何旭醒了，吃过早餐去上书法补习班。 到最后，何小栀一个人坐在餐厅等得实在受不了，没敲门直接进了程炎房间，他已经没躺在床上，何小栀往旁边瞄了一眼。 程炎正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穿了一条宽松短裤，一只手擦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看。 他浑然未觉何小栀已经站在门口了，还在往这边走，直到目光里出现一双腿，才顺着往上看见何小栀的脸。 他脚步一停，面色淡淡看着何小栀：“你又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小栀不自在地咳了咳：“什么‘又’？我什么时候进来过？” 程炎哼笑：“你昨晚就睡这儿的……” 何小栀闻言脸上有点发热，又转移话题：“我昨晚喝醉了，没说什么胡话吧？” 程炎说：“你胡话说得多了去了，你指的哪句？” 何小栀摸了摸额头，心想问程炎问题就是在给自己找堵，料想自己应该没说什么，转身要走，说：“你再不出来，早餐就凉了。” 想起昨晚她哭的样子，和现在判若两人。 程炎没说话，转身找了件t恤穿上，跟上她走出房间。 第21章 chapter21 喝完那一次酒回来，何小栀把所有关于林教练的东西都删了，连之前经常碰到他的那家水饺店都列入了黑名单。 周围的人也多少知道了何小栀失恋的事，此后没再拿男朋友的事来和她开玩笑。 经过这件事，何小栀和她那位房客的关系也变好了。 虽然何小栀始终觉得这种说法挺膈应人，但程炎好像真挺拿她当哥们儿对待的，无论是态度还是说话，何小栀觉得和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用顾忌，而且没事两人还侃荤段子，但最后往往都是程炎说了太过分的荤段子被何小栀追着骂。 有些时候，何小栀又觉得和程炎走得太近没什么好的，他身边朋友太多，更不乏女性朋友，自己在他身边大概就只是扮演了一个出逃时可以陪他说话不至于太无聊的过客，一旦他要走，过客就只是过客了。 这天，何小栀做完表格正坐在打印室喝水，突然听到人事部的两个同事在讨论嘉皇地产的消息。 这四个字最近频频被听到，何小栀想忽视都难，忍不住问了出来：“最近嘉皇出了什么事吗？怎么到处都在提他们？” 她心想的是，是不是嘉皇地产少爷逃婚的事被曝光了。 结果得到的回答出乎意料：最近嘉皇成了慈善界的大人物，就这一星期的捐款，都比得上好多大公司的几年的捐款总和，简直是钱多了没处使的节奏。 何小栀之前就看到了嘉皇给洪涝灾害捐款九位数的新闻，此刻更不明所以：“为什么呀？” “谁知道呢？老板受了什么刺激吧！”那位同事半是玩笑地打趣道。 何小栀却把这句话听进去了，程董事长不会因为儿子离家出走，悲痛得无以复加，只有用慈善来平衡心中的悔恨了吧？ 那这么说，程炎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 - 这天何小栀到惠惠的冷饮店帮忙，惠惠试探地问起林教练的事，何小栀也没有太大反应，也没芥蒂的意思，惠惠觉得疑惑，觉得她状态不像是刚失恋，疑心她是不是又物色到男人了。 正在调奶茶，惠惠突然想起什么，问：“小栀，住你家那个杀马特现在怎么样了？” 之前何小栀似乎挺反感他。 乍听见“杀马特”三个字，何小栀突然笑出声，那是他当时不满程炎，瞎说的称呼，没想到惠惠记到现在。 她回答说：“没怎么样，就住着呗。” 惠惠又问：“他有女朋友么？” 其实这个问题，何小栀也疑惑过，上次出差坊间传闻不是说他换女朋友比翻书还快吗？怎么最近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的事？而且上次和他一起去夜店，他朋友只说了他前女友的事，没提现在。 她耸耸肩：“大概没有吧，我也不清楚。” 两人聊了一会儿，何小栀手机突然响起来，现在有客人，她没时间接，电话没响几声就停了。 忙过之后去看，是程炎，何小栀第一念头是：他不会又把自己关门外了吧？ 把电话打过去，很快接通。 何小栀问：“喂……” “你怎么不接？” 何小栀无语，又转身看有没有客人来，问：“我这不给你打过来了吗？什么事？” 程炎语气慢悠悠：“你在哪儿啊？” “我在外面帮朋友照顾店。” “哦……” 何小栀不耐：“你有话快说，我很忙的” “我好无聊啊。” …… 何小栀抑制住立刻挂电话的冲动，说：“乖，自己抠墙角玩去，姐姐正忙呢，挂了啊！” 她说完刚想挂电话，那头传来他提高带着威胁的声音：“何小栀！” 何小栀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又放在耳边…… 于是半小时后，当程炎从对街走过来，何小栀坐在店铺里摇着扇子面无表情看他渐近的身影。 惠惠以为是来买奶茶的，看见程炎就过去了，问：“帅哥要点什么？” 程炎还真一本正经看起饮品单，他长得高，微微弯腰看平台上的单子，惠惠趁机打量他，然后转身向何小栀眨眼睛，比口型：“好！帅！” 何小栀：“……” 他就是你口中的杀马特啊傻姑娘！ “你们这儿什么最特色？”他问。 看他还装得挺像的样子，何小栀继续摇着扇子，说：“白开水最特色。” 惠惠瞪大眼睛看着何小栀，心想她抽什么风，赶紧救场：“没有没有，我们这儿最特色是这个……” 最后程炎点了一杯苏打柠檬水，手臂撑在平台上，淡淡看坐在椅子上扇扇子的何小栀。 在一旁兑柠檬水的惠惠也感觉到什么不对，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程炎对何小栀说：“你这样子像没接到客的老鸨。” 惠惠：“……” 何小栀：“……” 惠惠吓得不轻，看何小栀看那帅哥的眼神才知道他们俩原来是认识的。 他戴着棒球帽，刚才没发觉，惠惠仔细看才发现他的头发是灰色。 这就是何小栀房客？传说中的杀马特？ 不是，哪儿杀马特了？明明帅成这样，无论是衣品长相还是身材，都算上等…… 惠惠兀自惊疑，何小栀站起来，把愣住的惠惠手里的透明杯接过来，夹了切片柠檬进去，又加入苏打水和蜂蜜，搅拌均匀后封口，还一步到位地帮他插上吸管，递过去。 程炎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一只手随便拿着柠檬水，另一只手还撑在台面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何小栀：“还亲自帮我倒水？” 何小栀哼笑一声。 程炎继续喝水，打量着店铺，旁边来了俩小姑娘，一边点水一边偷看程炎。 何小栀没多看，等那两个小姑娘走后想起问程炎：“对了，你爸最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何小栀碍于旁边惠惠在，没直说，隐晦小声道：“怎么突然就变慈善家了？” 闻言，程炎突然笑了一下，低头用吸管搅了搅杯里的柠檬水，漫不经心说：“威胁我呢。” 威胁？ 何小栀不解：“什么意思？捐款跟威胁你……” 说到一半，何小栀突然懂了，这是要效仿比尔盖茨？ 程炎见何小栀表情恍然，微微挑眉：“不过他捐这么点，连威胁都不够诚意。” 何小栀问：“万一他是动真格的呢？” 程炎嗤笑：“程老爷子就算了吧，在家都抠门得跟什么似的，当他真心热衷公益？” “你这么了解他？” “我爸我能不了解？” 何小栀忍不住笑了，心想程炎他爸也挺有意思，一定没料到自家儿子已经把他摸得这么透了。 一旁的惠惠看见何小栀和他说话的样子，发觉何小栀对待她房客和对其他男人差别很大。 何小栀平时冷冷淡淡的不会怎么表达，对到身边男生也不会这样随意，还有眼睛里若有若无的笑意……都显得很不平常。 惠惠微微一愣，似乎知道些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程炎站在门口的缘故，今天下午来的女顾客很多。 一开始程炎注意到有人偷看他并没有在意，坐在吧台上玩手机，和何小栀聊天，后来发现居然有拍照的，没等到他开口，何小栀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能拍照。” 等人走后又开始赶程炎：“你别站在这里跟展览品似的，我都不好意思，你还一副无所谓。” 程炎说：“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他抬眼看她一眼，何小栀莫名被这句话搞得心下一动，又低头收拾东西：“又是巨难吃的贵死人餐厅？” “不是……”程炎笑了笑，“吃你上次说的那家火锅。” 何小栀还在继续收拾东西，嘴角却带了笑意，喃喃自语：“还是得信我的……” 从火锅店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走在巷子里，微风飒飒，树影摇曳。 地面上人的影子被拉长。 何小栀低头看影子，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程炎淡淡看着何小栀，她回头得意一笑，指着两人的影子：“现在我比你高了。” 程炎无言以对地笑了，双手随意揣进外套口袋，对何小栀说：“还说我幼稚？” 昏黄灯光下，他的头发染得泛黄，整个人像是浸在胶片滤镜里，何小栀看了一会儿，问：“你头发为什么要染成这种颜色？” “废话。” “怎么又废话了？” “因为我喜欢。” 何小栀眯着眼看了看，照例吐槽：“那天院里有个奶奶问我，你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怎么年纪轻轻头发就花白了。” “……” 程炎无所谓的一耸肩，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问何小栀：“不好看？” 还是挺介意的嘛…… 何小栀说：“我个人觉得不接地气，不过无所谓，反正你也不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他好像对这个说法有点不满：“什么叫我不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何小栀看他有几分认真，不再说了，搪塞道：“你毕竟是少爷嘛。” “嘁！” 走进小区，没了路灯，只有电线旁挂着的吊灯，风一吹，摇摇晃晃像是要坠下来。草丛里突然闪出一道黑影，迅速窜过来，何小栀吓了一跳，惊叫地往后退一步。 程炎却蹲下来，何小栀这才看见是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有点眼熟，是上次被他们送进兽医院的小奶猫之一，虽然还是小小的，但看上去已经很健康了，毛发也变得润泽柔顺。 小猫在程炎脚边转圈，显然已经认识他了。 平时他会下来喂猫，还专门买了一堆进口猫粮和罐头放在家里，猫和他熟络是情理之中，何小栀没说话，也蹲下来。 她伸手要摸毛，那小猫突然受惊，往程炎腿下钻，何小栀不甘，伸手要把猫抓回来，刚伸过去，突然被程炎握住手腕阻止：“往哪儿摸？” 何小栀这才注意到她伸手的位置是程炎腿之间，愣了一下，赶紧收回手，说：“你把它抓过来！怎么它看见我就躲？” 程炎退了一步，单手把猫给托出来。 他抓猫的手势安全娴熟，修长手指陷进柔软绒毛，手背上的脉络隐现，一眼就能看出这双手没经过任何劳动摧残，堪称漂亮。 他把猫举在何小栀面前，猫又开始挣扎，他半笑说：“它肯定知道你生性凶残，怕成这样……” 何小栀：“去你的！你没发现小区里的猫这两天少了很多吗？” 程炎笑容渐渐消了，往周围看了一圈，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这只，沉吟道：“好像还真是！” 第22章 chapter22 其实何小栀没敢告诉程炎，小区里最近出了一件事。 前几天守门的老大爷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小猫的尸体，这件事只是一个引子，后来又有几个居民分别在小区的角落里发现小猫的尸体，尸体看上去都是摔死的，加起来也有四五只了。 这只猫大概是幸存下来的，想也知道一定经历了什么让它恐惧的事情，这么怕生。 但何小栀还是不忍心让程炎知道真相，撒谎：“说不定呢，也许是找到更好的地方住了，走吧……” 程炎放下猫站起来，那猫还跟着身后，何小栀看得一阵心酸，走了两步终究不忍心，抬头对程炎说：“不如……把它捡回去吧？” 但一回到家，何小栀就后悔了，因为那只猫一进门就开始丢地大小便。 前一秒还在想给小猫取什么名的程炎，看见之后立马弹开两米远，让何小栀无力吐槽：刚还不是说这只猫你来养么？连猫屎都嫌弃成这样…… 程炎一走，那只猫也欢欣地跟上他，连便便都没拉完，潇洒地拉了一路…… 何小栀懵逼地看着一路猫屎，“天哪！这只猫属兔子的吧？” 程炎看着一边大号一边靠近他的猫，迅速跳上沙发，一边叫呼叫何小栀：“何小栀！快！把它弄走！” 何小栀：“……不要告诉我你怕猫屎？” “我有洁癖！” “你房间那么乱，你说你有洁癖？！！”何小栀震惊得无以复加。 结果是何小栀抓着猫去卫生间洗澡，洗完后又出来开始任劳任怨铲屎。 程炎跟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偶尔热心肠地用手指指点点，提示：“那儿和那儿还有，打扫干净啊！” 蹲在地上铲屎的何小栀越想越气：“到底谁养这只猫啊？” “我……们啊！” 何小栀：“你刚不说你养吗？还给它取名来着？” 程炎理直气壮说：“不是你提出来拿回家的？” 何小栀默默握紧手指。 虽然说是一起养，但分工是很明确的。 程炎负责时不时逗两把猫外加有兴趣时喂一喂，而何小栀负责喂猫、铲屎、帮猫洗澡、打扫房子……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何小栀居然不知不觉在帮程炎打扫房间了，而自己一开始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后来干脆想算了，反正这都是自己的房子，与其让他搞得乱糟糟，不如举手之劳收拾收拾，也能净化一下眼球。 还有让何小栀始料未及的事是，平时程炎不出去的时候，何小栀就在家做饭，和他一起吃。 如此看来，程炎还是程少爷，而曾经傲骨铮铮的何小栀已经不自知在“少爷他妈”或者“少爷的丫鬟”这两个角色中转换了。 - 这天，何小栀一下班回家，就被几个小区里的大妈拉住，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其中一位花衬衫大妈说：“前几天不是天天死猫吗？我们今天调了监控，有线索了。” 何小栀瞪大眼睛：“真的？到底怎么回事？是人为的吗？” 旁边的牛大妈说：“哎哟，死成那个样子，不是人做的难不成是鬼做的？” 何小栀觉得她说话阴阳怪气，又问：“那，知道凶手了吗？” 站在一边的看门大叔忍不住愤愤说：“你不知道那个凶手多有狡猾，作案的区域全都是监控的死角，根本找不到确切证据。” 大家七嘴八舌起来： “不过我们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那个小孩不可能的，他和我家暖暖关系很好，我看他不像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哦，听说现在虐猫都建立了协会！” …… “小栀，你家房客也在嫌疑人名单里哦！” 听到这一句，何小栀突然一个激灵，又赶紧笑着摆手：“不可能的！你们别乱猜啊！” “我们发现他经常在草丛里蹲点，而且他上次还来问了王大爷小区里猫常出现的地方。”牛大妈说。 王大爷就是小区里的看门大叔，他也点点头：“他是问过我。” 这也太冤枉了人了吧？ 何小栀又气又笑：“不是的，他是下来喂猫的，根本不是什么蹲点，去问王大爷也只是因为找不到猫喂食。” 牛大妈看何小栀一副着急解释的样子，觉得何小栀太偏袒，又侧击：“那是你家房客还是你什么哦，你那么袒护？这种事面前不能有私心，正义才是最重要的，大家说是吧？” 何小栀辩解无能，顿了顿想要继续解释，花衬衫大妈拍了一下她，眨眨眼说：“不是还没确定是谁吗？他们也就说说，你不要太激动！” 何小栀皱眉认真说：“我敢说我们小区里没几个人比他对那几只猫好，可这种事居然还怀疑到他头上，我没偏袒，我就觉得不应该乱猜忌，乱给人安‘嫌疑人’这种帽子！” 她说完，现场安静了几秒，大家都看着她，顿了一会儿，她听见牛大妈在给旁边的人说“悄悄话”:“早就说她和那个男房客有关系。” 她故意说得让所有人听见，大概是料定何小栀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来顶撞她，何小栀却不管不顾，突然大声起来：“什么关系你说清楚！” 牛大妈见状阴阳怪气地笑了：“好意思问，一男一女住一起，谁知道什么关系！” 何小栀握紧单肩包的带子，笑一声：“先不说我和他之间没有你所谓的那种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有，那也用不着别人来指手画脚！” 牛大妈撇撇嘴不说话了，旁边的大姐大妈有的拉着牛大妈劝，有的又拉着何小栀劝，这才让气氛缓和下来。 结果当天晚上，程炎在楼下单元门公告栏上看到了这个消息，上楼之后立刻找到何小栀问是怎么回事。 程炎看上去很震惊，何小栀简单交代了一下猫被虐杀的事情，程炎除了说脏话简直都不知道表达什么。 想起下午的事，何小栀替程炎觉得委屈，程炎这人虽然嘴贱了点，有少爷性子，但心其实很好，她是知道的。 “会找到的凶手的，这种人大概就是心理变态，没杀人都算好的。”何小栀把猫抱到腿上说。 程炎信誓旦旦说：“找到之后弄不死他！” 何小栀斜看他一眼：“算了吧你，别他没坐牢，你倒被关进去了。” 程炎闻言笑了两声，转头看何小栀，发现那只猫正往她胸上趴。 何小栀反应过来，立马把那只猫扯下来，猫主子不满意地喵呜了一声。 “这猫是公的吧？”程炎不正经地笑。 何小栀白他一眼，她昨天给猫洗澡的时候亲鉴过，还特么真是公的。 “你不是要给他取名吗？到底叫什么？”何小栀转移话题问。 程炎想了一下，“叫流氓算了。” 何小栀说：“怎么能把你自己的称号颁给他？” 程炎不计较，瞥她：“那你说叫什么？” “叫火火怎么样？根据你的名字来的，反正跟你一个德性。” 程炎反对：“不行！” “怎么？” “我小时候小名就叫这个。” 可以想象程炎家人对于他的人生寄予了怎样的厚望…… 何小栀笑：“这么说来，你名字也可以解释成‘程火火’？” “……” 何小栀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伸出两根手指说：“不对！是‘程二火’！” “……你才二！” “二火真的好贴切你哦！” “滚！” 第23章 chapter23 小区里的流浪猫被虐杀之后，那些大姐大妈每天空闲时间基本都在楼下开会。 何小栀有幸参加过一次，听她们从各种角度分析。 花衬衫大妈还买了几本犯罪行为分析学的书来研究，一边侃侃而谈，说什么凶手是反社会障碍性人格，这种人外表通常普通，性格乏味且生活中乐趣很少，所以喜欢在虐杀中得到成就感和快感。 虽然听着挺是那么回事，但何小栀觉得实在不靠谱，而且小区里人这么多，没有警察干预，想要通过这种方法找，根本没有实践性。 傍晚她下班买菜回家，在门卫室看见了程炎，他手肘撑在桌上，若有所思不知道在看什么，何小栀走进去叫他一声，才发现在看监控。 何小栀把菜放在一边，跟着他一起看。 今天门卫大爷不在，是前段时间新招的保安在守着，那新保安是个小伙子，高高瘦瘦站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说：“监控都被看烂了，没线索的，猫被杀死的地方都是监控死角区域。” 程炎皱眉：“监控死角就那么几个点，就算是作案的地方是这些地方，那猫不可能自己跑到死角区域等着吧？” 何小栀点头：“也是，监控有拍到抓猫的人吗？” 保安小哥说：“有。” “谁啊？” “就你身边这位。” 何小栀忍不住看向保安小哥：“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程炎淡淡看了一眼何小栀，目光又落回监控说：“他说的没错，我是逮过几次猫，光从监控上来看，我嫌疑是挺大的。” 何小栀：“……” 她目光无语又复杂地看着程炎，他突然笑了一下：“你什么眼神？” 何小栀说：“看智障的眼神，我都不想帮你解释了。” 他靠在椅子上，淡淡说：“不过这样一来，就更要抓住那个虐猫的人渣了。” - 第二天何小栀下楼准备去上班，昨晚大概没睡好，她早上一起床就颈椎痛，有点落枕。 站在单元门口，她手掌扶着脖子动了几下，不经意一瞥，突然发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橙金色宾利，车门上有一道印子。 尽管停在楼下，但程炎连车身的漆皮保养得干净柔亮，平时连灰尘都不怎么看得见，此刻多了一道划出的白印，十分显著。 她走进摸了摸，质感粗粝，能看出来是被尖锐物品划出来的。 何小栀赶紧上楼敲程炎门，敲了半天他才睡眼惺忪，乱着一头灰毛来开门。 他没睡醒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呆，穿着纯白的绵t恤，手扶着门，眯着眼睛看何小栀。 何小栀顾不上那么多，直说：“你车被人划了。” 程炎摸了一下脖子，还是没清醒地问：“什么车？” 何小栀又一字一顿说：“你停楼下的那辆宾利，被划了，懂了吗？” 程炎盯了她几秒，突然回过神：“什么？” 下楼之后，何小栀指着那道口子说：“绝对是熊孩子干的，早知道你就不应该把车停在这里，还长得跟车展里的车一样，不是逼人犯罪吗？” 程炎倒是很镇静，若有所思盯着那道印子，严肃的表情和他那一头还没打理的凌乱灰毛形成反差，何小栀觉得几分好笑。 他半晌开口：“有人故意的。” 何小栀说：“熊孩子吧。” “我觉得不是小孩……去看监控。” 结果是，他车好像是凌晨被划的，那个时候连小区里苟延残喘的吊灯都熄灭了，完全是一片漆黑，监控录像里什么也看不见。 何小栀以为程炎肯定会生气，但他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十分淡定冷笑：“真他妈怂，真想搞我车就动这点皮毛？”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在门卫室，旁边坐着的王大爷瞥了一眼程炎，呸掉了嘴里的茶渣，连何小栀都觉得程炎说这话忒欠揍。 倒是旁边的保安小哥先出了声：“你车子被划了，你不追究责任？” “何必呢？我又不缺这点钱。”程炎笑了一下，说完之后站起身往门外走，走了几步回头看还坐在里面的何小栀，对她说：“坐那儿干嘛？走啊！” 走出去后，何小栀越想越觉得程炎反应不对。 以她对程炎的了解，他平时是挺大爷挺拽一人，不过从不会表现出这种优越感，还当着这么多人，带种莫名其妙的挑衅语气。 实在没想通，何小栀在分叉口站住，程炎走了两步回头看她。 何小栀站定，皱眉问他：“你为什么不追究下去？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权益的问题，再怎么也得叫物业负责才对吧？” 程炎手插在裤袋里，脸上有淡淡笑意，何小栀看出三分胜券在握。 他说：“谁说我不追究？” 何小栀去了公司都还在想这件事，休息时间她陪徐靓去卫生间补妆，徐靓发现何小栀从早上来就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一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拍气垫，一边问：“你怎么了？” 何小栀说：“我们小区出了件事，有人虐杀流浪猫。” 徐靓瞪大眼，从镜子里看她说：“真的假的？拿去曝光啊！放在微博上就火了！” 何小栀叹口气：“重点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啊！” “你们没监控？” “有的，不过凶手应该早有预谋，避开了监控区域，找不到线索。” 徐靓说：“报警呗，不过这事能立案吗？” “不知道，再看吧。”何小栀看徐靓化好妆，鬼使神差想起程炎上次对她穿着打扮评价的话，忍不住问：“靓靓，你觉得我平时打扮是不是太平庸了？” 徐靓打量她，真诚地点了点头：“你穿衣风格真的太无聊了，你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呢。” 何小栀舔了舔嘴角，又说：“下班之后你陪我去逛逛街。” 下午五点下班，她们俩一直逛到七点半才去吃晚饭。 何小栀买了一堆化妆品，坐在饭桌上，徐靓都还在讲解这些化妆品用法，何小栀听得巨心累，一层妆前乳，一层隔离，一层底粉，一层散粉，她之前直接用手拍个bb霜就搞定了，现在还要海绵刷子换着来，还有唇釉唇蜡染唇液，她一个女的，都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后来徐靓总结，说何小栀还活在前几年的时尚里，何小栀不置可否。 回家以后何小栀钻进房间，边看网上的化妆视频边实践，摸到几分门道，心想手法掌握好之后，再化个妆给程炎看看，一雪前耻。 快天亮的时候，何小栀起了个夜，出了房间被吓一跳。外面天还没亮彻底，客厅的沙发山有一道黑影，半寐的光线里，他的身影轮廓是鸦青色，有一点亮光，是烟。 大清早坐在客厅里抽烟？ 还没等她说话，程炎先开口：“我找到了。” 何小栀不理解地皱眉：“找到什么？” “划我车的人。” 何小栀微愣，随即惊疑：“真的假的？” 程炎拿着烟的手指了一下桌上，何小栀好奇地走过去，凑近看笔记本电脑屏幕，又惊讶：“你什么时候安了监控？” 摄像头安在车内，从正中的角度，能透过玻璃看清车外附近的人。 程炎把时间调到早晨四点零几分，突然看见车窗上显现一道身影，何小栀捂住嘴，惊讶：“不会吧？” 她刚说完，那个人的身影不在了，不一会儿，摄像头震动了一下，何小栀突然懂了：“他，不会在扎轮胎吧？” 程炎没说话。 刚才视频里的人虽然不能看的十足清楚，但辨别还是很容易的，是小区里的那个新保安。 平时他人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沉默寡言，但还是在帮着大家做事，加上他年纪小就出来干这个，招人心疼，小区里的大婶大姐都挺喜欢他。 何小栀还在接受缓冲中，摇头：“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程炎问：“他多大？” “十七八岁的样子，好像叫刘乔，外地来的，听人说家境不好，高中没读完就出来了。” 程炎似是好笑地说：“难怪，心理扭曲的未成年才干得出来这种事，还扎轮胎？我他妈真是遇上了……” 他说着把半截香烟给摁了，何小栀一下子觉得棘手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程炎说：“这事还没完，我猜他八成还是那个虐猫的人。” 何小栀更加惊讶：“怎么会？你不要乱猜，不能做了一件坏事，就把所有坏事都安在他头上吧？” 程炎微微低头，说：“昨天调凌晨监控的时候，我就发现不对，监控里有一段的画质有点衔接不上，不像是机器的原因，像是另一个时间的录像，把原本的那一段替换了。” 看程炎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何小栀觉得细思恐极，“你是说，他把划你车那一段给剪了？” “如果是这样，那之前的视频之所以在监控里看不到抓猫的人，也可能是他做了手脚”。 他说着抽出一根烟拿在手里把玩，又补充：“而且你觉得，在这个小区里，有几个人那么清楚监控死角的？” 何小栀语噎，这样一讲，逻辑也能说通。 她突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昨天就怀疑他了？所以说那种话是故意挑衅他？” 他笑了一下：“昨天只是猜想，所以没告诉你。”说着，又拍了一下何小栀的头：“你现在终于知道了？” 何小栀沉凝几秒，那种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最经不起挑衅，也最容易被人利用，程炎说了那些话，他势必还会再行动，就利用了这一点，才会敲到实锤，录像为证。 程炎倒也挺舍得，拿自己车做牺牲…… 不过何小栀还是觉得疑惑：“他为什么要这样阴你？” 程炎冷笑一声，掏出打火机点烟，一边说：“是啊，为什么要这样做？除了那天我在他面前骂了一句‘虐猫的人渣’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何小栀按住他手：“说了不在屋里吸烟。” 程炎无奈地看她，两人对视几秒后，把烟丢在桌上。 第24章 chapter24 天刚亮，小区里楼下跳广场舞的大妈和打太极的老人都已经开始活跃了，正热闹，何小栀拉上程炎：“现在就下去，趁大家都在，说个清楚。” 程炎拉住何小栀：“别冲动。” 何小栀转念想，现在她冲下去说这种事，对比起程炎和那个保安，小区的人一定会偏袒后者，特别是经过上次倩倩和周思思的事，大家好像都对程炎的人品抱有怀疑态度。 倩倩的事算是何小栀一手搞出来的，此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这件事过去，我就帮你洗白，首先就是给倩倩说清楚。” 程炎笑了一声：“还洗白？你别再给我抹黑就行了。” 何小栀无言。 她瞥见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又说：“先别管能不能说服大家相信他是虐猫的人，先把你车的事情说清楚！” 她说完拉着程炎往门外走，程炎被她抓住手腕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何小栀反被拽了回来，疑惑转头，看见他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一圈，还调侃地笑了笑：“你就穿这样出去？” 何小栀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吓得赶紧用手挡在身前，又瞪了一眼程炎。 程炎对她做了个赶快离开的手势，说：“去换衣服。” - 刚下楼，何小栀刚好撞上要到这层楼贴通知单的那个保安，何小栀看见他一下子来气：“你……” “小栀姐！”她还没说出声，他突然打了声招呼。 何小栀一愣，顿时感受到“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含义，呐呐地应了一声，又迟疑地叫了他一声：“小刘……” 刘乔问：“怎么了？” 何小栀看了看他手里的一沓交水电的通知单，说：“别贴了。” 说着又回头，程炎还没下来，应该还在整理电脑。 她继续说：“咱们先下去。” 路上，何小栀找到广场舞大妈团的领舞人花衬衫大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花衬衫大妈走过去摁掉了音乐，对其他大妈说：“先不跳了。” 大妈们纷纷疑惑抱怨，何小栀不想把事情在没彻底清楚之前闹大，只拉着花衬衫大妈和刘乔进了门卫室。 门卫室里只有一个王大爷，看见他们，问：“啥事？” 这时候何小栀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适宜，顿了一会儿才说：“昨天程炎……我房客车不是停楼下被划了吗？今天搞清楚那个人是谁了。” 闻言，何小栀余光瞥见刘乔身形一僵，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她继续说：“这件事性质有点恶劣，私下能解决就解决了。” 王大爷皱眉，“是谁？” 何小栀再次顿住，又艰难开口：“就在我们这几个人里面。” 门卫室里现在只有何小栀王大爷，花衬衫大妈和保安刘乔。 答案已经不用说，花衬衫大妈却惊叫一声：“哎哟，王大爷，你看我干什么？” …… 何小栀深吸一口气，说：“王叔，是小刘！” “你瞎说！”刘乔情绪激动起来，瞪着何小栀。 王大爷也摇头：“小栀，你别听你房客乱说，怎么可能是小刘？我天天跟他在一起……” 何小栀只觉得应付起来一个头两个大，终于看见程炎从不远处走过来，她说：“有录像，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程炎进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何小栀，花衬衫大妈先开口：“这个，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的哦，人家小刘是我们小区里的热心青年……” 何小栀把u盘拿过来想插在门卫室电脑主机上，旁边的刘乔突然冲过来，“你们想污蔑我！” 他说着像是要抢u盘的样子，何小栀侧身，胳膊肘顶开他：“那你心虚什么？” 刘乔情绪过于激动，王大爷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好拉他：“不是你，怎样也冤枉不了你，你冷静点。” 愤怒和慌乱交集在一起，刘乔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录像，摸不着底，胸口一起一伏，王大爷轻轻拍他的背，还在劝慰。 程炎在旁边冷眼瞧着这一幕，嗤笑了一声。 视频画面刚放出来的时候，刘乔就慌了神，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又冲上去。 何小栀没防备，程炎见状正要过来，何小栀却突然反身，把刘乔推开。 刘乔往后趔趄两步，王大爷见势也觉得不对，表情冷下来问刘乔：“是不是你干的？” 他低着脑袋没说话，视频里终于出现了动静，那个身影出来的那一刻，花衬衫大妈捂嘴：“没想到真是你啊！” 这时候不等其他人打骂，王大爷先怒不可遏拍他的头：“你干的什么混账事？” 程炎半靠在办公桌上，淡淡说：“这还不算什么，你说出来听听，你是怎么在监控录像上动手脚的？” 闻言，王大爷和花衬衫大妈皆是一愣，王大爷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刘乔瞪着程炎，突然爆发：“你们都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程炎闻言移开视线，笑了笑，又冷淡瞥向他：“我欺负你了？谁动我车？” 证据已经确凿，刘乔没有说话，却依旧忿忿的样子。 程炎又继续说：“对了，我车停在那边，在监控范围内吧，你说会不会有你今天的录像？” 刘乔震惊瞪着他，程炎不理，对何小栀使眼色，何小栀对王大爷说：“能不能看一下今天早上四点钟的监控录像？” 王大爷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没有再看一眼刘乔，调出监控之后花衬衫大妈也凑过来。 录像里，到了刘乔应该出现的时间，录像画面却没有动静，像是定格，而过了几分钟后，画面里，程炎的车轮胎却已经变瘪了。 王大爷转向刘乔：“你在录像上动了手脚？” 刘乔低着头依旧不说话，程炎继续说：“既然你能在监控录像上动手脚，那虐猫的事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不能在监控里看见抓猫的人。” 此话一出，花衬衫大妈“哎哟”一声：“作孽啊！虐猫的事也是你做的吧？” 刘乔突然抬起头：“他车是我弄的，是因为我看不惯他！” 闻言，程炎突然站起，何小栀看他身形一动，赶紧冲到他面前拦住：“行了，你跟他计较什么……” 眼看两人气氛愈加剑拔弩张，何小栀转过去，冷声问：“刘乔，虐猫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刘乔无所谓地移开视线：“随便你怎么想。” 何小栀叹气：“随便我怎么想？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是想私下解决这件事？如果你是以这种态度，那我现在就可以和小区里的所有人一起商量，闹大之后，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程炎在一边不耐烦：“你跟他废话什么，直接送警局。” 何小栀仍然看着刘乔，他终于抬头，“不是我杀的那些猫。” 何小栀：“那是谁？” 他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沉吟了好久才说：“我也只是帮别人办事。” 他态度像是服软，但不知道真假，程炎皱眉：“帮谁？” 刘乔说：“我说了怕被报复，不说又得被你们送警察局，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花衬衫大妈发话了：“你怎么这么傻，我们一起抓到那个人，谁还报复得了你？” 几番犹豫下，刘乔终于说出了真相，他虽然没有直接虐杀猫，但是帮助凶手改动了监控录像，对方付了他钱，而且作案的并不是一个人，是几个人早有准备的。 刘乔说出那个人的住址之后，花衬衫大妈就报了警。 既然和刘乔关系不大，他也没有直接参加这件事，就算报警应该也没多大责任，但是他划车和戳轮胎的事另当别论。 刘乔态度不如之前那么恶劣了，但还是没有要低头的意思，王大爷要他给程炎道歉，他支支吾吾还没说出口，程炎先不耐烦了：“算了算了，酸兮兮道什么歉？” “那以后赔偿……”王大爷的话还没说完，程炎转身要走人了，声音渐低：“不用了，看他是未成年的份上。” 刘乔突然抬头，对他背影说：“我满十八了！” 刚说完，又被王大爷打了一记，小声咬牙切齿：“还不闭嘴！” 当天下午何小栀就接到消息，虐猫的那几个人已经落网，据说他们只是租住在院里，这件事后本来想搬走，没想到最后关头被发现了。 何小栀捧着手机，这两天压抑的心情才算是彻底结束了。 她发了会儿呆，想起程炎。 任谁都能看出来，刘乔会划程炎的车，是有仇富心理，其实之前是程炎说最好私下解决，虽然他看上去态度不好，但最终还是没有和刘乔计较，这不是钱多无所谓的问题，并不是所有有钱人都会选择宽容。 晚上下班，何小栀在小区门口买烤红薯，站在路边，却突然看见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她看了半天也不敢确信是程炎，因为他的头发，竟然是黑色。 第25章 chapter25 程炎把头发颜色染回来了。 何小栀初入目的时候很不习惯，毕竟她第一眼看见程炎，他就是一头拉风的灰发，没想象过他黑发的样子。 不过对比起来，黑发显得气质干净不少，削弱了几分他身上桀骜疏离的气场。 她想起上次程炎问他灰发是不是不好看的问题，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不过依何小栀的了解，程炎根本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去改变自己。 她没有再多想，反倒调侃：“从贵族变成正常人，感觉不好受吧？” 程炎皱眉：“贵族？” “杀马特贵族啊！” …… “你平时除了损我，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何小栀暗笑，舀了一勺自己做的焗饭吃，过了一会儿听见程炎咳了咳，她微微抬眼，程炎正看着她，视线碰触，他开口问：“明天有空吗？” 何小栀握勺的手腕微僵，迟疑问：“干什么？” “陪我出去一趟。” 他的任何请求，一般情况下的语言模式都是“陪我xxx”，总之主动权必须掌握在他手上，何小栀习以为常，闻言随口答应道：“行啊。” 结果第二天，何小栀出门之后就后悔了。 原以为他是要买什么东西不知道怎么买之类的问题，就给公司请了两个小时的病假，结果上了他车，发现路走得不对，怎么越看越像是出城的方向？ 何小栀忍不住：“你往哪儿走？” 程炎淡淡说：“郊外。” 何小栀侧过身子，惊讶望着他：“郊外？” “是啊”，他漫不经心打着方向盘，“几个朋友约去上山玩。” 看前方的路标，程炎说的山应该是这里最高的那座榭山，虽然是景区，但现在不是周末，人应该不多。 何小栀顿时慌了：“不行，你送我回去，我还要上班。” “你不是请假了吗？”程炎瞥她一眼。 “我只请了上午，难道你下午能把我送回去？” 程炎微微皱了一下眉，说：“就说病情加重了，下午去不了。” 何小栀：“你才病情加重了！要是被发现我撒谎怎么办？” “扣工资？扣多少我补你。” “工资事小，名誉事大！” 也许是被何小栀的纠结不定影响，程炎犹豫了几秒，又用无所谓地语气说：“大不了你就跟着我混。” 何小栀被他气笑：“混个屁！” 说完又下意识开玩笑：“我又不是男的，难道要被你包养？。” 后半句话含义有些微妙，何小栀说完方才突然觉得不对，笑容一敛看向窗外，表情万分懊悔。 果不其然，程炎戏谑问：“何小栀，你知道包养的意思吗？” 何小栀更加努力地看窗外，解释：“口误！” 他低笑一声不说话，何小栀感觉自己脸有些发烫，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 出城之后，沿途风光变得宽阔起来，何小栀看着窗外风景，心情渐渐舒畅，也没再多去想上班的事，不得不说，她在某些方面，其实挺相信程炎的。 到了目的地之后，何小栀下车，程炎一边打电话一边拉上何小栀往山底的入口走。 何小栀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腕，稍微挣了一下，他突然把她往后拽。 前面一辆摩托车拐过来，何小栀醒觉，要不是程炎拉她那一下，摩托车可能就撞上她了。 程炎还在打电话，却对着那个摩托车车主说：“靠！赶着去投胎？” 何小栀拉了他一下，他继续对电话说：“没什么，那先挂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薛艾菲等他挂断电话后问。 程炎松开她的手：“先进去。” 这座山的海拔不算高，但上山最快的途径还是坐缆车。 于是坐在缆车里，看着前面那对情侣在缆车里拍照接吻，何小栀突然觉得尴尬无比。 程炎为什么要带她来…… 为了解除内心的尴尬，何小栀先出声：“你干嘛叫上我？” 程炎看着前方，“因为你会做饭。” “……” 所以就是让她给他和他朋友做饭？ 何小栀默默看他一眼，又低头看向脚下的风景。 已经离地很远，能看见山底的景色，她看得入了神，余光瞥了一眼程炎，发现他在看她。 等她彻底转过头时，他已经转开了视线看外面。 何小栀疑心刚才是自己看错。 下缆车之后，并不是山顶，何小栀看见不远处的海拔碑，显示是一千多米。 还能看见附近缭绕的云雾，何小栀正要掏出手机拍照，程炎把她连帽衫的帽子拽住，往一边拖走：“有什么好拍的？” 何小栀一边拽他一边后退，结果他突然停下来，何小栀刚挣脱开他，顺着惯性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程炎被撞得转过身，一皱眉：“这铁头功……” 何小栀揉着自己头顶，“我还没嫌你骨头硬呢！” 不远处站着的几个穿着登山服的男人站住，看着程炎和这女的的如此亲密的互动，都纷纷愣住。 还是魏封先开了口：“程少，怎么还带女人呢？” 程炎不经心地说：“打杂的。” 何小栀瞥他，用眼神传递信息：打杂？你信不信我打人？ 魏封越看越觉得有猫腻，程炎怎么和这女房东看上去怪怪的。 之前程炎嫌女人麻烦，一般玩都不会带出来，怎么这次一声不吭就把何小栀带过来一起了？ 但大家都没问，一个高壮男说：“那现在先去山顶？” 程炎看了一圈周围，说：“你们装备带齐了吗？” “差不多，不过爬山的话，这个小姑娘……” 说着看向何小栀。 何小栀没说话，倒是程炎抢先笑了两声：“小姑娘？” 料知他会说什么，何小栀瞪眼，程炎注意到她威胁的目光，笑了笑，话音一转：“放心，这小姑娘武功高强。” 何小栀抬头，对上程炎半带笑意的目光，愣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转回来。 到了山上的休息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几个男生又风风火火说要去玩那边的丛林真人cs，何小栀没什么兴趣，被程炎拉过去：“何小栀，展示你男人味的时候到了！” 何小栀：“……” 去你妈的男人味！ 但最后，何小栀还是被程炎拉进队了。 换上服装之后，何小栀打量起敌方队友，应该也是一群朋友组队，有男有女，还有两对情侣，一边换服装一边搂搂抱抱着，何小栀看着觉得烦死了，哪有这么腻歪的…… 转念又觉得自己心态特别像是怨念的单身狗，忙移开眼不再看，去找程炎他们会合。 换了迷彩服之后，男生显得很精神，程炎正在和魏封他们说话，何小栀站在那里等，直到旁边的男生提醒了程炎，他才转过头，叫了一声何小栀。 何小栀走过去，程炎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又抬手帮她理折进去的衣领，动作自然而然，何小栀一时间不知怎么反应，“……我自己来。” 他抽回手，压根没注意到何小栀的不自然，又揉了一把她的刘海：“别死太早！” 何小栀抬眼：“担心你自己吧。” 游戏进行的是“攻守战”，何小栀他们是攻的一方。 在另一方进去编排好位置后才进入，子弹采用的是彩弹，工作人员讲规则，何小栀举枪试了试，还挺重。 “被子弹击中会不会痛？”何小栀悄声问程炎。 “还好。” 什么叫还好？ 何小栀没再问，跟着进了区域，神经才紧张起来。 按照刚才讲的战略，先各自分散开，但距离不超过十米，何小栀跟在一个观察狙击手后面。 还不知道敌方队友的分布，何小栀一路走得胆战心惊，过了第二个建筑物的时候，突然听到有枪响。 何小栀正要举枪，走在她前面的队友突然躲开，能看见不远处的枪口和小半个身影，何小栀也跟着躲进树丛背后。 那个男生对何小栀勾手，何小栀蹲着走过去，他说：“我帮你掩护，那边至少有两个目标，你行不行？” 何小栀心里有点悬，还是点头，“好。” 走出去之后，何小栀高度精神集中，听见枪响，也不管是谁击中谁，只举枪往敌方阵营打。 一条命有五枪，何小栀打中了三枪，正要换子弹，后背肩骨突如其来一阵剧痛。 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人一把拽到旁边的遮蔽物背后。 第26章 chapter26 猝不及防，何小栀被拽得不稳，感觉到一只手臂横在她锁骨下方，她撞进那人怀里。 何小栀往后抬头，听见一声“嘘”。 是程炎。 何小栀松了口气，又想起肩膀刚才好像被子弹击中了，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几秒之后，程炎松开她，举起枪支，稍稍探身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扣动扳机，迅速射了两枪。 大概是刚才被何小栀射中的那个人，被程炎补了两枪，很快出局。 何小栀摸了一下肩膀，果然有红色的颜料。 程炎转过身看她，压低声音说：“中了别人套都不知道……” 何小栀长呼一口气，之前紧张忐忑的心情在看见程炎之后慢慢消散，跟在他后面问，他走一步，何小栀跟一步。 程炎转身皱眉：“跟着我干什么？” “不能跟着你？” “两个人目标太大。” 何小栀犹豫了一下，为难地看着他：“跟着你比较有安全感。” 程炎看了她两秒，没说话继续往那边走，走了几步，转身看站在原地的何小栀，皱眉催促：“跟上啊！” 还以为不答应呢…… 何小栀笑着地跟上去了。 接下来都进行得挺顺利，何小栀几乎都没怎么扣过扳机，正掏出包里的水喝，看程炎用机枪瞄准目标的姿势，无意中有点被撩到。 他有时候其实挺靠谱的，如果没有传言中那么花心，大概能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正胡思乱想，何小栀拿水的那只手臂突然又被一道力道击中，水瓶应声落地。 她刚看过去，程炎已经举枪准备射击，那个偷袭的男人立刻闪进树丛背后。 射中的地方是何小栀的小臂，不知道是不是打中哪根筋骨，手臂突然一阵酸麻，何小栀抱着手臂蹲下来。 程炎问：“没事吧？” “有点疼，应该没事。” 程炎把她拉起来，走了两步，那边突然有动静，程炎看清之后立刻射击，那边的女生被击中，尖叫一声。 程炎一连射了四发，那女的才反应过来，连忙躲开。 何小栀出声：“好像是个女生……” 程炎微微转头对何小栀说：“是刚才那个人的女朋友。” 何小栀愣了一下。 游戏结束之后，是守方输了，不过程炎他们这队赢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男生比较多，另一队的女生差不多都是凑热闹的，还不如何小栀。 但是那个被一连射了四发的女生很愤怒，她男朋友陪着她站在门口，等程焱换完衣服过来的时候，突然走过去叫住他。 何小栀见状也走过去，那男人开口：“哥们儿，你今天做的有点不对吧，哪有这样打女生的，我女朋友都生气了。” 程炎顿了一下，看向那个女生，淡淡：“游戏规定说不能射击女生？” “那也没你这么干的，就盯着一个人打。” “一共五条命，我只打了四枪，不算手下留情？” “……” 她男朋友沉默几秒：“这样吧，我女朋友自尊心比较强，你就道个歉……” 他没说完，程炎打断：“我女朋友自尊心也比较强，你先给她道个歉。” 那男人看向站在程炎身边的何小栀，何小栀整个人十分茫然，脑里还在想程炎那句“我的女朋友”…… 男人想起当时偷袭何小栀的场景，想要辩驳，最终还是没说话，也没说对不起，转头拽着女朋友离开了。 何小栀还是在愣神的状态，程炎轻轻推她一下，“走了。” 何小栀哦了一声，跟上他，脑子里还一片乱糟糟，脸上开始升温。 天色已经暗下来，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路程，前面魏封走得比较快，程炎放慢脚步，和何小栀走在一起。 两人没说话，何小栀看了看程炎，天色黯淡，他看不清神情，沉默的轮廓倒很是难得。 “不知道在山顶可不可以看见星星。”何小栀抬头望天，似是自言自语地感叹一句。 程炎回头看她：“今天可以看流星。” 何小栀懵了一下，随即不可思议地笑了：“真的假的？怎么感觉你是在调侃我？” “调侃你什么？” “《一起来看流星雨》。” 程炎笑了两声，骂了句“神经病” 何小栀还是没把什么流星的话放心上，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女朋友？” 程炎笑：“不会当真了吧？” “并没有。” 程炎叹了口气散淡说：“当然是为了解释我为什么要欺负他女朋友。” 何小栀心下一动，觉得他答非所问，索性也不再问了。 上山之后，人渐少，魏封他们已经开始搭帐篷和烧烤架。 何小栀自觉上前帮忙，上次在酒吧一起喝酒的那个夏东也在，何小栀和他一起搭架子。 烧烤架搭好之后，何小栀看向旁边坐在一边喝酒一边和人聊天的程炎，走过去推他一下，“你要不要这么闲？都不帮忙。” 程炎笑了一下：“不是你说我是少爷的么？” 何小栀无言，蹲在他旁边，指了一下桌上的酒瓶：“我也要喝。” 程炎头也没回，把自己手里那瓶顺手递给何小栀，何小栀接过来直接喝了一口才发觉不对：“这个是你喝过的？” 程炎瞥她一眼，何小栀立刻皱眉：“你这人……” 程炎夺过她手里的酒瓶：“装什么装？我还没嫌弃你呢。” 旁边的魏封听见两人聊天，自动隐退到另一边，何小栀坐了魏封的位置，看向山顶的景色。 已经是晚上，能听见山里的虫吠，远处山峰的轮廓不甚清晰，在黑雾里半蒙半昧。 天空黑沉，抬头看久了，像是要即刻要压下来，让人心生敬畏。 何小栀拔了一根旁边的狗尾巴草，随意拿在手里晃来晃去，想起下午给领导请假说撒谎说自己病情加重的事，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莫名其妙，程炎问：“笑什么？” “我在想……”何小栀抬头看远处，“和你待久了，再老实的人也会被带坏的。” “你不会在说你自己吧？” “对啊。” 程炎嗤笑一声：“你还老实？谁一天到晚损我？” 何小栀没说话，低头专心把狗尾巴草的草茎绕在自己手指上。 山顶有风，带着几分暑气，却已经沾了秋凉，细细吹过的时候像是有纱撩过，裸露出来的肌肤痒痒的，何小栀把耳发拨在耳后，转头看向程炎。 他随意喝了一口酒，不知道在想什么事，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在某一处。 气氛正沉寂，旁边搭帐篷的高壮男突然走过来，叫了一声程炎。 程炎回头，高壮男看了一眼何小栀，“我才发现一件事。” “什么？” 高壮男看了一眼何小栀，“你昨天没说带人来，我就只拿了三个帐篷，现在怎么整？” 加上何小栀，一共有六个人，要是何小栀是男的，那三个帐篷也是够的，但是…… 何小栀站起身：“程炎！你根本就是临时起意让我来的吧？耍我呢？” 程炎微微皱眉，而后不缓不急说：“有什么的？大不了我们几个当中你选一个，想和谁睡？” “…………” 何小栀再不拘小节，他这一句话出来后也搞得几分脸热，深吸一口气，愤愤道：“你真说得出口！” 程炎拿着酒瓶站起身，朗声说：“哥几个听好了，今天晚上谁占何小栀便宜谁孙子，要是……” 还没说完，何小栀扑上去捂他嘴，瞪眼：“你再说！” 两人靠得很近，视线交汇了一会儿，程炎拨开她：“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要下山！” 程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了下不远处的悬崖：“你还不如就从那儿跳下去。” 夜里缆车不通行，这种能见度徒步下山确实是无稽之谈。 何小栀突然有了一种身为女生，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的恐慌感。 她瞪着程炎，一时也没气了，把绕在手指上的狗尾巴草扯断丢在一边。 旁边传来烧烤的香气，夏东走过来：“在说什么呢？” 何小栀走过去，也不管了，先吃东西。 夏东帮何小栀拿了两串鱿鱼，何小栀接过说了一声“谢谢”，稍稍吹开上面的胡椒孜然，咬了一口。 高壮男走过来，见何小栀已经开始吃东西，以为他们已经决定好，于是问：“今儿晚何美女怎么安排？” 何小栀咬东西的动作一停，停顿半晌说不出话，没料到程炎却先开口。 他站在烧烤架旁边，单手翻弄着烤串，低头淡淡说：“我带来的人，当然跟我睡。” 第27章 chapter27 恰时何小栀被辣椒呛喉，一阵猛咳，大家都莫名安静了一瞬，而后还是魏封忍不住开口：“程少霸气！” 何小栀终于从咳嗽中缓过来，立刻解释：“就是待在一个帐篷里，什么叫跟你睡？” 她样子看上去挺较真，脸都红了。 程炎又帮她解围：“谁不知道我跟你是哥们儿，有什么好介意的？” 何小栀没说话了，低头咬了一口鱿鱼，觉得没了味道，扔在一边。 山顶的网络只有3g，何小栀没法□□他们的话题，索性在一边找朋友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心情有点乱。 他们在打扑克，魏封笑得尤为猖狂，何小栀被他们的声音吵得往后看了一眼，看见程炎叼着根烟眯着眼睛看牌，压根没注意到她。 何小栀转过头来，百无聊赖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往天上扔。 她刚扔出去，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何小栀微微一愣，随即惊叫：“流星！” 那边还是有说有笑，一片烟酒的乌烟瘴气，何小栀跑过去，激动地说：“有流星！我看见了！” 夏东看了一眼何小栀，平淡道：“这几天是英仙座流星雨，到处都能看见。” 何小栀又看向程炎：“原来今天真的有流星！你没骗我！” 她样子显得太惊喜，和平时差别还挺大，程炎看着她，也笑了，说：“看你身后。” 何小栀转身，天空像是黑色巨幕，缀满星子的天空相继划过流星，她看得心潮澎湃，一时间觉得窒息，大自然的美摄人心魄。 高壮男立刻搬出三脚架，架起单反调整焦距，朝向天空拍照。 何小栀悄悄闭上眼睛许愿，睁开眼睛时，猛地看见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程炎。 程炎笑：“原来你还信这些？” 何小栀说：“大家不都这样，万一实现了呢。” 程炎没再说话了，何小栀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又转了身自拍。 她余光看见程炎似笑非笑看着她，瞥他一眼：“没看过人自拍？” “没看过这年头还有人拍照比剪刀手的。” 何小栀放下了脸边的手，正扫兴地准备不拍了，程炎突然接过她的手机，把何小栀揽过来，用前置摄像头迅速拍了一张。 何小栀还没反应过来，程炎把手机递给她。 何小栀低头看手机屏幕，刚才照的那张照片里，自己表情有点茫然，从那个角度，脸照得又小又尖，整个人靠在他怀里，居然有几分小鸟依人的既视感。 照片里程炎表情随意，头发被风吹得几分凌乱，高出她不少。 盯着照片看了片刻，何小栀笑了一下，抬头无意和他对视，又很快敛了笑意，把手机揣进兜里，继续看天空。 夜深之后，他们还是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何小栀实在无聊得不行，进帐篷拉上拉链先躺下了，一是因为实在有些累了，二是希望早点睡着避免尴尬。 她留了一道拉链的口子，可以从外面拉开。 却没想到躺好之后，她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了。 心里是惴惴的，怎么也没法安下心闭上眼。 失眠的原因大多是心理性的，又发展成生理性，导致何小栀觉得自己怎么呼吸都不对了，越想睡越睡不着。 等到外面的声音朦胧都沉寂下来了，何小栀还是睁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她忍不住拉开帐篷，却只看见一点橙红色的亮光。 程炎站在不远处抽烟，身边没人。 他不会是想在外面待着吧？ 何小栀犹豫半晌，出声：“程炎？” 夜里黑，看不清他有没有转身，何小栀看着那一点香烟的火光，问：“你还不睡？” “你先睡。” 他的声音透出一点沙哑。 何小栀把帐篷的拉链彻底拉开，“你站那儿吹风当心头痛……我倒是没介意，你不会介意了吧？” 话说开，反而不觉得尴尬了。 那点橙红的光变成一道抛物线消失，隔了半晌，何小栀才听见他走过来的声音。 她退回帐篷里，打开手电，在程炎进来的时候故意晃了一下他的脸。 程炎一瞬间被强光照得眯眼皱眉，手背挡在眉骨，另一只手去拽何小栀的胳膊，何小栀笑了一声躲开。 帐篷不算宽敞，仅容两个人，一点声响也被放大。 直到她感觉程炎躺在她身侧，何小栀才开口：“话说，如果我没来，你们真打算几个大男人看流星雨？够浪漫的啊！” 程炎笑了一下：“多个你有什么不一样？” 何小栀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没回答上来，半晌又缓缓开口：“你不是说让我随便挑个人睡吗？为什么又要让我和你待一起？” 程炎：“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何小栀追问：“难道我不该知道？” 安静几秒，程炎才说话：“我叫你选，你还真敢选？” “怎么不敢？” 程炎话音一转：“也对，和你睡的人才可能有危险。” 何小栀笑着反手打他一下，正好拍中程炎腹部，这下还挺用力，程炎愤然：“靠！下手没轻重的啊你？” 何小栀一声哼笑：“装吧，再柔弱一点，我或许会怜香惜玉。” 半晌，程炎才感叹似的说：“何小栀，我真不信你这种也能嫁出去！” 何小栀睁开眼睛望向他的那边：“嫁出去怎么说？” “……就嫁呗，能怎么说？” 没有光线，谁也看不清谁，何小栀只看见一片黑色虚无，伸手试探着去碰了身边人一下，像是在确定他的存在。 碰到之后又收回手，沉默片刻说：“这样吧，我要是三年之内嫁出去了，你给我封个大——红包！” 程炎问：“多大？” 何小栀悠哉说：“这就随便你了，不过你身份摆在那儿的，要是给少了我可是要到处说闲话的。” 他低低笑了声：“事到如今还不忘讹我一笔……” “那是！”何小栀说完，突然觉得在夜里还要维持脸上的笑，显得没必要，放松了表情，才发现自己状态并不是开心的。 气氛陷入了沉默，只有帐篷外的虫鸣，异常入耳。 身侧睡着一个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他真真切切的在那里，何小栀一时间觉得奇妙。 说不清的一种感觉在深夜里慢慢发酵，催使她莫名其妙想要靠近一点，又被理智克制住。 她感觉到情绪上的矛盾，最终选择忽略。 过了好一会儿，到何小栀怀疑程炎是不是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却突然叫她的名字，声音隔得很近，在密闭的空间磁性浮动。 何小栀愣了一下：“怎么了？” “想知道你是不是睡着了。” 这句寻常的话突然让何小栀心下一动，侧身面对他睡，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她闭上眼睛：“晚安，程炎。” 何小栀是做梦后醒来的，梦里模模糊糊，像是童年的回忆放映。 她常会做这种梦，梦里越是满足快乐，回到现实往往也就越怅惘。 一睁开眼，看见的是安静睡在身侧的人，距离很近，足以看清他颈上的筋络。 何小栀下意识愣了一下，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手不知什么时候搭在他手臂上，意识到之后迅速收回手。 她动作太大，程炎皱了一下眉，但没醒来。 何小栀坐起身盯他看了会儿，把头发拢好束在一起，小心翼翼拉开帐篷拉链，出去了。 睡在地上难免腰酸背痛，何小栀洗漱之后站着揉肩膀，山里的空气很清新，何小栀觉得吸进去的每一口都是充足氧气，吸进身体，节节打通。 她揉完肩膀又扭脖子，转过去的时候瞥见一抹身影站在悬崖边。 程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了，顶着一头乱毛站在那边刷牙。 何小栀看得一阵心惊，叫他：“你站进来点，看摔下去！” 程炎没应，但还是听她话地站远了一步，何小栀这才继续扶着脖子扭。 魏封看见这一幕，思忖了一阵，走过去找何小栀搭讪：“讲真的，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何小栀愣住，又状似好笑地说：“怎么可能？” “总感觉……” 魏封正在沉凝，何小栀打断：“那你肯定是错觉！” 等魏封走后，何小栀看着远处朝霞初上的山景，一时间失神。 第28章 chapter28 之前不觉，从榭山回来之后，天气才陆渐转凉，进入盛秋。 趁周末，何小栀去了一趟姨妈家，何旭留在家，没带上他。 姨妈家还是老样子，何小栀没打算久留，听姨妈说起表哥即将结婚的事，何小栀显得诧异，正想问自己怎么不知道，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寻无趣，她本来就不是这个家的人，谁都没有告诉她的必要。 姨妈自顾自细数着准媳妇的缺点，何小栀无心再听，低头翻看手机，姨妈又转问：“你男朋友怎么样？” 何小栀愣了一瞬，笑道：“我没男朋友。” “怎么可能？” “真没有。” 姨妈又问：“那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 何小栀想了几秒，低头淡淡：“真正喜欢我的。” 这个要求显得太宽乏，姨妈只当她是敷衍，并不知道何小栀是认真的回答。 “喜欢还不行，经济条件啊，年龄啊，都得考虑……”后来的话何小栀没怎么听进去，心情莫名有些乱，临别前给了姨妈一个信封。 厚厚一沓，能掂量出数量不少，姨妈推辞：“你这是干什么？” 何小栀笑：“收着吧，难免会有用钱的时候，表哥那边也是……” 她知道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今还在用家里的钱，姨妈一家过得并不充裕。 离开后，何小栀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潮流中，一时间觉得这个城市很陌生。 尽管一直生活在这里，但已经很久没有所谓的亲切感。 想起很久没去惠惠的店里，何小栀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去了奶茶店。 惠惠见到何小栀，觉得她神色显得疲惫，疑惑：“怎么了？周末怎么还这么累的样子？” 何小栀整理桌台：“刚刚回了一趟姨妈家。” 惠惠知道何小栀的情况，沉凝一会儿，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肩膀。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何小栀对惠惠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惠惠调了一杯百香果柠檬茶饮，装了大杯给何小栀，笑着一挑眉：“老板娘特调。” 何小栀笑了，走之前把那杯“老板娘特调”拿走，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街角买了给何旭的蛋糕。 她一个人习惯走快，心里有事，只顾往前走，刚走到楼梯口，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出电话，放在耳边，声音是倦怠状态：“喂？” “你怎么走那么快？” 这句开场白让何小栀一懵，站在原地愣住：“什么意思？” 程炎声音一贯懒散：“我都追不上你了。” 何小栀一怔，随即转身。 乍一回头，逆光刺眼，白茫茫里看见不远处的一身黑衣的程炎，拿着手机，对她淡淡地笑。 何小栀当即定在原地，不知是不是阳光晃眼，她眼眶微酸，也笑了。 待程炎走近了，何小栀才转过身，低头看路，不置一语。 程炎拿过何小栀手里的果汁，插入吸管随意喝了一口，何小栀瞪他：“这是我朋友专门给我做的。” 他不经心应道：“给我喝又不亏。” 沉吟一瞬，何小栀看着他：“为什么？” “嗯？” 何小栀正色：“为什么给你就不亏？你是我什么人？” 这样一本正经的质问让程炎微怔，随即晃了晃杯子，声音不耐：“那下次还你一百杯行了吧？” 他显然有些生气，何小栀才觉自己态度有些不平常，又转过头继续走，转移话题：“你今天没开车？” 程炎淡声：“车借给朋友了，最近换机车开。” 何小栀疑惑：“什么机车？” “说了你也不认识”，他态度显得冷淡，想了想还是回答：“雅马哈r6。” 这个何小栀还真知道，之前有朋友在车行，听说过，是很出名的一款摩托跑车，不过她的认知也不过停留在价格很高这一点上。 她下意识问：“长什么样？” 程炎看她挺好奇的样子，笑了下：“晚上带你出去遛一圈。” 亲眼看见的时候，何小栀还是被那辆拉风的黑色摩托跑车给惊艳到。 那车比普通机车块头大，改装过，全黑色，十分吸睛，符合程炎一贯的风格。 要是搁以前，何小栀觉得太危险，说什么也不会往上坐的，但这次倒还挺期待。 程炎帮她戴头套，何小栀盯着他看，帮她戴好后，他笑起来，逗她似的，指节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盔。 何小栀觉得他表情像是在逗小朋友，顿时间没忍住笑了，等他戴上黑色头盔和手套，才坐上去，一时间难以抉择要怎么保持平衡，最终拉住他腰侧的衣服。 结果引擎声响起，程炎把她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腹部，示意她抱住他，何小栀才双手环住他腰把他抱住。 姿势有些暧昧，但何小栀还没时间细想，就很快用更紧的姿势抱住他。 她吓了一跳，没料到一开始加速就是这种速度，重心被甩在后面，整个人失衡。 他没有挑车多冗杂的大街走，转而上了另一边出城方向的公路，车辆很少，道路平坦。 但加速超过一辆suv的时候，何小栀真的有一种快要窒息的刺激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毁灭，但又能紧紧抱住他，是唯一安全感的来源。 刺激得心跳一路加速，何小栀有些受不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速度渐缓。 停下来的时候，何小栀刚摘了头盔就忍不住喘气，缓过神来说：“开这么快！我简直快把命都给你了……” 程炎头发有些凌乱，笑着问：“爽不爽？” 何小栀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答：“太快了。” 已经是夜里，不知道来到了哪儿，是一片无人公路，何小栀望了一圈，有凉风钻进脖子，她又上了车：“走吧。” 返程的速度变得慢了很多，何小栀取下头盔，头发被风吹得纷乱。 一路上所经大街小巷，或是繁华或是落魄，何小栀安静下来，在夜里的人世烟火里，一整天彷徨不安的情绪烟消云散。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侧头放松地靠在程炎背后，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 这样的归属感，即便转瞬即逝，即便假的也好，她甚至都觉得贪恋。 最后车停在一间酒吧前，何小栀没什么心情，但还是陪他进去。 里面嘈杂，每个人表情都是半醺状态，只活在当下。 何小栀被感染，脑子里灌满纸醉金迷的闹哄。 程炎带她来到吧台，点了杯威士忌，给何小栀点了杯无酒精特调。 何小栀看着送来的那杯叫做“辛德瑞拉”的果汁鸡尾酒，粉色和蓝色的渐变，十分少女系，她失笑：“你带我来酒吧，就让我喝这个？” 程炎微微挑眉：“你要是像上次一样喝醉了，我拿你没办法。” 何小栀笑着抿了一口，味道很好喝，百香果味和柠檬的回甘，齿颊留香。 她沉凝一瞬，问程炎：“你对其他女生也这样吗？” 问完才幡悟，这是一个很错误的问题，但程炎很快回答：“不是。” 何小栀抬眼和他对视，他没有笑意，只是看着她，何小栀心下一动，错开视线，转移话题打趣：“真欠揍，凭什么我一个女的要成为你哥们儿？” 程炎敛眸，又随意举杯，何小栀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两人都没再说话。 气氛正沉寂，旁边突然钻出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靠过来，低声不知在和程炎说什么。 程炎微微摇头，他又走过来想找何小栀，程炎皱眉把他拉住：“说了不要！” 他态度变得不好，何小栀一片茫然：“什么？” 那少年谨慎地环视一圈，打开包，何小栀看见里面的透明包装袋，有咖啡色的药片，还有白色粉末，他又赶紧收好包低声说：“都是a货……” 她脸色霎时变了，程炎把那人拉开：“这儿没你生意。” 何小栀喝了口果汁，稍微平静下来说：“要不要报警？” 那少年似乎听到这句话，转过身看了一眼何小栀，程炎揽过何小栀肩膀转过吧台：“报什么警，这种毒贩子到处都是。” 何小栀皱眉：“简直害人精！” “估计是自己吸毒，被利用在毒贩手下办事的。” “那也不能是贩毒的借口啊，自己作死，活该……” 程炎失笑：“何小栀，我第一次发现你还挺可爱的。” 何小栀瞥他一眼，顿了顿又问：“你没碰过吧？” 程炎无语，默了两秒说：“我要是碰过，能像现在这样和你说话？” 何小栀点头：“也是。” 那东西戒不了，碰了一辈子就毁了。 过了会儿，何小栀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程炎喝着酒淡淡应了一声，不经意转头，看了一眼何小栀离开的方向，愣怔一瞬后，突然放下酒杯，起身跟了过去。 第29章 chapter29 去洗手间要经过一条走廊，刚走进去何小栀就看见一对人影在角落里抱在一起，她没多看，目不斜视往前面走。 还没走进洗手间，何小栀直觉身后有人，刚转过身，就被一股力拽进走廊旁边的一道小门，里面黑黢黢一片，何小栀心突地一跳：“你是谁？” “你是不是想报警？”熟悉的声音。 辨别出声音是刚才那个贩毒少年，何小栀猛地挣开，他声音压低：“别动，我手里有刀。” 何小栀不动了，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你想干什么？” “你报警没？” “我没报警！” “手机给我！” 何小栀声音提高：“我说了没报警！” 他声音恶狠狠：“手机！” 何小栀刚递出手机，突然趁其不备将他推了一把，迅速从他身边钻出清洁房，那男人立马拽她，没拽住，怕她出去会声张，慌乱之下举刀，刚刺出去，没料到被拦截。 那把防身的瑞士军刀刀身被一只手握住，少年一愣，手里的刀被抽走，“叮当”一声丢在地上。 面前的男人冷冷看着他，少年转头就往走廊另一边跑，很快混入人群没了踪影。 何小栀余魂未定地站在原地，程炎转头打量她：“没事吧？” 她摇头，却突然发现地上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又看见顺着程炎右手手指滴滴答答往下流的血，顿时慌乱：“你受伤了！” 血流得很快，不像是皮肉伤，程炎稍稍握了一下，又看向一脸失措的何小栀，反倒安慰：“没事，去医院包扎一下就行了。” 想起刚才的一幕，何小栀一片混乱，赶紧拉着他往外走，叫了出租车。 到了医院，医生察看伤口之后安排缝针，何小栀办完手续在诊疗室外面等。 十几分钟后包扎完毕，程炎走出来叫何小栀离开，何小栀看见纱布上的渐层血迹，愣了愣又抬头看他：“用手挡刀子，你有没脑子？” 程炎愣了一下，坐在她旁边，何小栀低头看手指，不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会儿，程炎转头看何小栀：“你生什么气？” 何小栀不知道该怎么说，分不清是愧疚还是心疼，但无论是哪一种，也说不出口。她深吸一口气，所有的话都选择不说，只淡淡答：“我没生气。” 回家的路上，程炎给魏封打电话，让他叫人把停在酒吧外的车帮他开回去。 他没说自己手受伤的事，但这件事经由魏封调查很快清楚，第二天和程炎见面，不由得调侃：“还徒手接刀子，你怎么不直接挡过去？” 说着看程炎没反应，又感叹似的：“说你对何小栀没意思，我真不信！” 他没搭话，魏封沉吟半晌又道：“不过我觉得，何小栀完全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你是不是太久没交女朋友了，所以有点寂寞空虚什么的？” 程炎摊开右手，看向覆裹着伤口的纱布，沉吟半晌后平淡道：“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又对魏封说：“那你帮我找个？” 魏封饶有兴趣：“找女朋友？真的假的？哪种？” 程炎抬眼瞥他，“你不是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魏封虽然对程炎是不是喜欢何小栀这一点还是表示疑惑，但程炎既然开口了，他仍是尽心尽力地在物色着。 魏封此人其实挺靠谱，因为喜欢结识美女，在拉皮条这方面也很有潜质，当天晚上，他就帮程炎圈定了几个，把资料和照片发给程炎，帮着从中拉线。 第二天晚上喝酒，就把那个女生给约出来了，那女生叫“宋可人”，人如其名，长得挺可人，一头栗色长卷发，年龄小且是萝莉，一看就知道是程炎会喜欢的类型。 于是一次聚会后，这事就这么办成了。 何小栀是好几天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当时两人正在吃早餐，程炎毫无预兆来了一句“我最近交了个女朋友”，何小栀愣得没说出话，半晌后才吐出一句“哦”。 停顿半晌，何小栀才觉自己似乎有些冷淡，又问：“她怎么样？” “挺好。” “嗯。” 就再没了话，等程炎出门，何小栀没心情洗碗，站在水池边冲了几分钟的手，等何旭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她失魂落魄的状态维持了一上午，下午实在在家里待不下去，去惠惠店里帮忙。 惠惠一眼看出她的心不在焉，忍不住问：“最近怎么了？老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何小栀不知该怎么开口，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他交女朋友，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她很快说服自己失望的心情：程炎是把她当做朋友才会告诉她这种事，自己当然也应该用好朋友的态度来对待才对。 面对惠惠的质问，何小栀敷衍带过，惠惠虽然疑虑，却不再问了。 这天，何小栀在客厅看了一个晚上的电视，也没等到程炎回来，隐隐觉得他今晚大概不会回来了。 过了十二点，何小栀等不下去，矛盾的心情又浮上来，想给他发消息问到底回不回来，但又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犹豫再三，以平时大大咧咧的朋友口吻发过去： 你手还没好，晚上和你小女朋友悠着点[坏笑] 发完，又继续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没得到回复，何小栀索性丢下手机，洗洗准备睡觉。 她刚躺上床，就听到门开锁的声音，心下一惊，几乎是下意识下床打开门。 开门之后，打开客厅的灯，程炎不期然看见穿着睡衣站在房间门口的何小栀，微微显得诧异：“还没睡？” 没能掩饰一瞬间的喜悦，何小栀理了理头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程炎走近几步，低头看着何小栀，想起什么，突然笑笑：“你那条消息什么意思？” 突然被他提起，何小栀倒不知该怎么答了，扬起一个笑：“就那个意思呗！” 程炎看了她几秒，最终抬手捏她脸：“整天都想些什么……” 何小栀被他一只手捏成金鱼嘴，拍他的手瞪他，却很快安静下来。 程炎松开手，四目相对，气氛莫名其妙就变了，他低头咳了一声，走之前揉了一把何小栀的头发说：“睡了。” 这天过去，何小栀开始陷入一个很微妙的状态，体现在：平时状态再不好，在程炎面前也会装得很开心的样子，而且都会拿他的女朋友开玩笑。 程炎不是特别喜欢提宋可人的事，更不喜欢何小栀提她，但听何小栀说得多了，还是问：“要不改天带来给你看看？” 何小栀表情一僵，还是笑着：“好啊，不过她不会介意你住我家吧？” “不会。” 看程炎淡然又笃定的样子，何小栀突然觉得装不下去了。 她才醒觉自己是在演戏证明给自己看，也像是在证明给程炎看，证明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第二天，何小栀就见到了宋可人。 是在程炎朋友的局上。 何小栀对她最大的印象就是那身粉色印花小熊的小裙子，以及吃饭时不断拿着筷子指指点点让程炎帮她夹菜的嘟嘴样子。 程炎一开始还帮她夹菜，后来看上去也烦了，皱眉对她说了句什么，小女友立刻不高兴了，一个人默默生了会儿闷气，又抱着程炎胳膊撒娇。 何小栀心想程炎就一少爷病，还找个公主病似的女朋友…… 她看得心里堵得慌，转移注意和旁边的夏东聊天，一顿饭吃下来，什么滋味都没有。 吃完饭，何小栀站起身，一时有点迷惘。 她和程炎的朋友算不上熟，平时来参加他的聚会，都是和程炎走在一起，这下他女朋友在身边，她当然不能和他走在一起。 她找不到说话的人，索性和旁边的夏东一起走，不至于落单。 听见程炎在背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何小栀回过头，程炎微微皱眉，对她做“过来”的手势，何小栀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宋可人，置若罔闻，转过头继续和夏东说话。 其实何小栀根本没在意自己在和夏东聊什么，夏东虽然觉得何小栀失常，还是陪着她聊着。 整一场局，她和程炎零交流，最后提前离开。 这天晚上，何小栀失眠到半夜，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她看见程炎时，一瞬间陷入尴尬。 她进了厨房煎蛋，程炎走过来靠在厨房门边，问：“昨晚你怎么了？” 何小栀想起自己昨晚逃避的状态，以及几乎无法自控的情绪，不想再提，淡淡答：“没怎么。” 程炎质问：“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何小栀给煎蛋翻了个面，答：“因为我在和夏东聊天。” 安静几秒，他声音沉下来：“你和他哪来那么多话可说？” 何小栀看向程炎，才发现他表情有些冷，却无名觉得生气，“啪”地一声关了火，“我和谁说话你管得着？” 第30章 chapter30 空气中有股看不见的力在较着劲，程炎走后，之后何小栀听见门“砰”地一声被用力摔上的声音。 何小栀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去夹平底锅里那块煎鸡蛋，才发现鸡蛋已经糊了一半。 因为这次起因莫名的争吵，何小栀这两天几乎没和程炎说话，平时做饭自己吃，对他熟视无睹。 仔细想想，她根本没必要生这样的气，只是觉得，如果和他和好，又要恢复到要面对他女朋友的那种状态，会比冷战更让她难接受。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不要硬想，既想让自己过得舒服，又要做到不打扰别人，就只能选择后退。 周五何旭回家，何小栀在公司加班，晚上回去的时候发现家里静悄悄的。 她叫了一声何旭也没得到回应，走进他房间看，发现何旭已经睡觉了。 何小栀低头看手表，这时候才八点多，平时何旭都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她本来要退出房间，迟疑几秒又走过去，叫了一声何旭，还是没回应。 何小栀觉得不对，打开灯，发现他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脸已经通红，她伸手去碰了一下他的脸，被吓了一跳，温度高得吓人。 不像是热出来的，何小栀心下一惊，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叫他，他还是没回应，何小栀彻底慌神，把他扶起来，他整个人都软塌塌，微微皱眉叫了一声“姐”，又模模糊糊说了句什么。 何小栀把他扶住：“起来，咱们去医院。” 何旭慢慢坐起来，何小栀把他扶下床，他根本站不稳，何小栀索性抱起他往外面走，拿上钱包出了门。 何小栀心急慌乱，出了门才想起没带手机和钥匙，也顾不得那么多，站在街沿拦出租车。 星期五傍晚正是拥堵的时候，街上几乎没有空车，何小栀走到另一个更大的十字路口的地方去拦车。 程炎正开车送宋可人回家，没想到会在路上看见何小栀，还抱着何旭。 觉得不对，程炎掉头往何小栀这边街沿过来。 这段路程是不允许掉头的，程炎打着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掉头，把宋可人吓了一跳，后面的车也都滴滴滴开始按喇叭。 停在何小栀面前，她都没能注意到，还在张望出租车，脸色焦急的样子。 程炎打开车门走过去，问：“怎么了？” 何小栀这才看见程炎，心下猛地一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口时突然有点哽咽，“快送何旭去医院……” 程炎把何旭接过来抱上车，何小栀才发现宋可人也在车上，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坐进后座，把何旭扶住，一边催促：“能不能快点？我不知道他烧了多久了，他一个人在家里……” 她急得语无伦次，程炎安慰：“别着急，没事的……” 但他车速很快，一连超车，宋可人看程炎开车聚眉的样子，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何小栀，询问：“小朋友怎么了？” 何小栀：“发烧。” 宋可人笑了下：“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这么紧张啦。” 何小栀没说话，宋可人又道：“小孩子发烧很常见……” 她还没说完，程炎打断：“你别说话了。” 宋可人被噎回去，不满地看了一眼程炎，又小声抱怨：“开这么快很危险诶！” 到了医院，程炎把何旭抱出来，对何小栀说：“你先去挂号。” 何小栀渐渐安下心，点了点头，去挂号处，旁边的宋可人跟上来，对何小栀眨眨眼睛问：“程炎哥哥人是不是超nice？” 何小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笑了一下，拿了挂号单往诊室走。 等安置好病房，何旭躺在床上输液的时候，何小栀才终于松了口气。 加班之后本来就累得不行，她彻底被这件事搞得身心俱疲，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揉太阳穴。 程炎走过来，安抚性地轻拍一下何小栀的肩，何小栀抬头看他，声音微哑：“谢谢。” “要不要吃点东西？” 何小栀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玩手机的宋可人，摇头：“你们去吧，我有点累，坐会儿。” 程炎没再说话，门外的宋可人终于忍不住了，“已经很晚了，还不走吗？” 何小栀淡淡说：“你们先走，挺不好意思的，耽误你们时间。” 程炎还是看着她，她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走啊，不然待会儿你女朋友该生气了。” 等程炎走后，何小栀看着沉睡的何旭，又看着一滴一滴送从输液瓶流进输液管的透明液体，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何小栀是被何旭叫醒的，见何旭醒了，她把他稍微扶起来：“有没有舒服一些？” “嗯……姐我想吃东西。” 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何小栀站起身，揉了揉坐久酸痛的腰：“想吃什么？” “烤肉饭行不行？” 何小栀笑了笑，“我去给你买，好好待着，有什么事记得叫护士姐姐。” 看他乖乖点头之后，何小栀才走出病房。 医院外没什么小吃店，何小栀顺着手机地图找到卖烤肉饭的料理店，又坐车回去。 医院附近四下无人，风里夹杂着阵阵凉意，何小栀摸了摸胳膊，加快脚步往住院部走，到了病房门口，却愣住。 程炎站在病床前，背影高大修长，暗灰色影子投射在医院的苍白墙面。 倒是何旭看见何小栀，高兴地叫了一声“姐”，何小栀才走进去。 病床桌上是几个便当盒，有寿司还有烤翅，已经被何旭吃剩得差不多了。 她看了一眼，把手里的外卖盒放在一边，语气保持着波澜不惊：“你怎么来了？” 程炎看向何小栀，何小栀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坐下来。 他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转问：“待会儿回去？” “等输完液。” 已经是最后小半瓶药品，何小栀调慢了滴落速度，起身：“我去找医生。” 她走出门，在办公室找到值班医生，护士也一起来。 走进病房，何小栀看见程炎坐在一边凳子上，手肘撑在腿上，吃她刚才买来放在一边的烤肉饭。 医生测完体温，说已经退烧可以回家，先开点药，再来输两天液。 何小栀道谢，等拔完针管，医生护士离开，何小栀让何旭再坐会儿缓冲一下，沉默了会儿又看向程炎：“那个好吃？” 程炎吃得只剩三分之一，放下：“还行，太咸了。” “那你还吃？” “你买的……”他说完一顿，又补了一句：“不然浪费。” 何小栀想笑，他什么时候还知道节约了？ 她帮程炎倒了杯水，又突然想起因为那天晚上闹得不愉快的事，敛了笑，把何旭扶起来：“回家了。” 上了车，何小栀坐在后面，看见程炎的手已经没贴纱布了，忍住没问。 直到回家，程炎在楼下停车，何小栀没带钥匙，拿着他的那把上了楼，插入，却转动不了，试了半天劲还是纹丝不动。 等程炎都上楼了，何小栀才茫然抬眼：“怎么钥匙插进去动不了？” 程炎走过去，何小栀让开，问他：“好了吗？” “好像动了一下……” 于是刚要上楼的刘奶奶在楼道里听到的对话如下： 何小栀：“你快把它拔出来！” 程炎：“里面太紧了……” “你用力嘛！” …… 吓得刘奶奶赶紧往楼下走了几步没敢上来，感叹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伤风败俗。 最后弄了半天，程炎终于把钥匙从门孔里取出来，何小栀抹了点随身携带的润手油在钥匙上，才打开了门。 忙了一整天，何小栀早就累得直不起腰，走进房间之前迟疑一瞬，转头对程炎说：“今天谢谢你。” 她对程炎鲜有这么客套礼貌的时刻，他没说什么。 躺在床上，何小栀不自觉想起今天的事，想到后来脑子里乱哄哄的，疲倦地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没设闹钟，结果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何小栀起床之后家里已经没有人，何旭去了书法补课班。 她洗漱之后也懒得再做饭，索性订了外卖。 很快听到有敲门声，她心想外卖怎么这么快，打开门，一时间微微怔住，随即礼貌地笑笑：“是你啊。” 宋可人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蕾丝小裙子，红唇抢眼。 她往里看了一眼，问“他在吗？” 何小栀答：“不在，可能有事出去了吧。” “哦。” 何小栀又客套式地问：“要进来坐坐吗？” 她以为宋可人只是来找程炎，既然知道他不在，一定不会多留，想不到她爽快答应：“好啊，正好可以找你说说话。” 第31章 chapter31 请宋可人进屋之后，何小栀问：“你喝果汁还是茶叶？” 宋可人打量了一圈屋子：“随便吧，我说几句话就走，不倒水也可以的。” 何小栀心里几分没底，这才觉出几分来者不善的意味。 她坐在宋可人旁边，直接问：“你想问关于程炎的话？” “差不多吧……”宋可人说着顿了顿，看着何小栀问：“我听说他是为了救你才伤了手的，是真的吗？” 何小栀微愣，随即缓缓点了个头：“当时情况比较特别，放在任何人身上，他大概都会这么做的。” “怎么可能？”宋可人说着笑了。 何小栀无言，“你什么意思？” 宋可人说：“我觉得我男朋友和你关系很好，有点奇怪诶，昨天也是啊，感觉你们两个才是情侣，我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沉默几秒，何小栀正色说：“你要是不高兴他住在我这里，你可以和他交流，我和程炎，只是朋友关系。” “不是诶，我是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会装，我知道程炎哥哥他人很好啦，但是你也不能一直利用他对不对？” 何小栀听得整个人愣了几秒，又好笑道：“我利用他？我利用他什么了？” 宋可人挑眉：“昨晚啊，如果不是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又回来医院找你？还有，我听他朋友说，你经常去参加他的局，别人都以为你们在交往……” 何小栀缓缓皱眉，想了想又冷声说：“那你要是觉得不放心，你应该去找你的男朋友商量，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信不信是你的事。” 宋可人也瞪着她，又讽笑一声：“你这个女人真的好有心机哦，听说你从小没爸妈啊？所以是不是就喜欢这样装可怜装无辜？” 何小栀之前都多有忍让，这句话让她彻底动怒：“我装什么了？” 她站起身来，宋可人也站起身气冲冲往门外走，临到门口的时候骂了一句“汉子婊”。 何小栀关了门气得不行，明知道宋可人这种行为幼稚又可笑，却还是不可遏制觉得委屈愤怒。 越想越气，何小栀脑子一热，给程炎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接通，何小栀直切主题：“程炎你搬走吧！” 那头有些嘈杂，他顿了两秒才出声：“为什么？” “我觉得不方便。”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何小栀深吸一口气：“你有女朋友的人了，你住我家合适吗？” “……” “待会儿你女朋友要是来找你哭诉什么的，你可得好好哄着。” 总算是听出点什么了，程炎问：“和宋可人有关？” “没什么，虽然你迟早要搬走的，但我希望你尽快，我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何小栀却觉得更难受，胸口说不出的黏滞郁结，她深吸几口气来平缓。 下午程炎就回来了，何小栀坐在客厅看书，头也没抬。 最近何小栀的情绪一直不对劲，程炎刚经过宋可人的一番诉苦，已然有些心累，淡淡看向何小栀：“你和她计较什么？” 何小栀僵了一瞬，放下书看向程炎：“什么意思？” “她就小孩性子，你有必要较真？” 程炎几分无奈的样子，何小栀觉得全身都在一点一点变凉，沉默半晌，她说：“是我的错，我欺负你女朋友了，对不起。” 程炎神情冷下来，面无表情看着何小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事，你没必要看得这么认真。” 何小栀闭了闭眼睛，索性把话放开了说：“宋可人是你女朋友，你纵容她是你的事，但她跟我没关系，你凭什么要求我不计较？况且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受她的气受她的侮辱？” 她说着感觉到几分哽咽，深吸了口气停下来，压住牵扯在胃上方的不适感，沉甸甸的委屈感。 程炎脸色微变，皱眉：“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你搬出去就行了。” 程炎受不了她的态度，“何小栀，有什么你直接说行吗？” 直接说？ 对方是他女朋友，她要怎么说，要站在什么身份说？ 何小栀突然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是喜欢程炎的，尽管一直不想承认，但这是合理解释一切的事实。 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要怎么伪装成好朋友给予祝福，要怎么让他在女朋友之间选择偏护自己？ 光是想想，就已经心神俱伤。 她摇摇头，哽咽说：“该说的都说了。” 程炎愣看着她，何小栀咳了两声，眼泪差点出来，她低头转身，仓促往房间走。 她关上房间门，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泛滥，眼泪不可遏制地往外涌，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程炎站在客厅连抽几根烟，最终扔掉烟头出了门。 哭过这一场，何小栀在心里发誓绝对不会有下次。 星期一上班，何小栀显得格外专心，话也少，徐靓她们都觉得好奇，却没多问。 开会的时候何小栀手机震动起来，她看也没看就直接按了挂断，关了机。 下班之后才想起这出，翻了未接来电记录，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出于礼貌，她还是回了过去，知道来人之后，有些意料之外，是魏封。 她之前和他们常聚在一起的时候，和魏封关系还算不错，但没到打私人电话的程度，于是开门见山问：“找我有事？” 魏封还是一贯吊儿郎当语调：“怎么最近都不跟我们一起玩了？” “没时间。” 魏封阴阳怪气调侃：“有什么忙的？我还跟方子那几个押了赌注，程少下个女朋友妥妥是你，你可别让我输啊。” 何小栀脚步骤停，“下个女朋友？” “他分了你不知道？” 何小栀一时间没能接受这个信息，魏封又说：“你真不知道啊卧槽？” 何小栀没说话，魏封简直都乐了：“不是，人家因为你分的手哎，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瞎说什么？” 魏封笑过之后说：“那天你不是和那宋可人吵了架么？程炎从你那儿出来之后，去找了宋可人，他们聊了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我看人家小姑娘哭着从包间出来了，之后再问，程少就说分了。” 何小栀站在路口愣住，后面的电瓶车按了半天的铃何小栀都没反应，最后车主转了个弯，骂：“站在路中间，想死？” 何小栀回过神，连忙说对不起。 走上街沿，何小栀又愣住。 如果真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那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如果不是一时冲动给程炎说了那些，也许不会导致他分手…… 可为什么，会因为她？ 她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魏封听她陷入长久沉默，也停顿一会儿，最后问：“何小栀，你真看不出来？” 一路上，何小栀都在想这件事，思绪纷扰，回到家后，犹豫再三，决定找程炎问清楚。 不确定他多久会回来，何小栀想拨打他的电话，捏着手机一时间却陷入迟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有办法用以前那种无所顾忌的状态面对他了。 总觉得这之间，已经隔了一层什么，明明能一语道破，可却没有谁会选择说。 魏封这通电话让何小栀觉得心里很乱。 有些事如果说了，什么都会变了，她很清楚。 电话那头响了两声，被接通，何小栀开口：“程炎……” 那头过了一会儿才应：“嗯。”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何小栀想了想，直说：“听魏封说你分手了？” 过了会儿，她又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没意思了。” 何小栀想了会儿，说：“抱歉……” 她没说为什么要道歉，只低低说了这两个字，直到挂断电话，何小栀听见楼下的广场舞音乐，影影绰绰。 黄昏时分日光消退，何小栀心下黯淡。 想了一会儿，她拨通徐靓的电话。 到了见面的餐厅，徐靓微微有些诧异：“什么情况，还请我吃饭？” 何小栀说：“我一个人待家里吃饭太无趣了。” “一个人？你家房客呢？” 正好提到何小栀此时最不想谈论的人，何小栀转移：“你喝不喝酒？” 徐靓果然被无声无息转移了注意：“喝点红酒还行。” 何小栀点了一瓶日本烧酒和一杯红酒，被徐靓调侃：“烧酒度数还挺高的，你别待会儿醉倒在这里了，我可把你弄不回去。” 结果一语成谶，何小栀像是有心事，喝了几杯之后，真有些上头。 第32章 chapter32 徐靓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劝何小栀不要再喝酒，何小栀一个劲说自己不会喝醉，到后来已经口齿不清。 徐靓好气又好笑，觉得何小栀真的有些不清醒了，带她去卫生间洗把脸。 她帮何小栀拿着手机和包，何小栀去卫生间这个空档，手机震动起来，徐靓犹豫一下，帮她接了。 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 徐靓咳了咳：“不好意思啊，何小栀现在在洗手间，你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给她的？” “你们在什么地方？” 听语气，感觉这个男人和何小栀是熟识，徐靓也就直说了：“她现在好像有点喝醉了，请问你是谁？” “……喝醉了？” “是的。” 结果是，那男人说来接何小栀，说和她是住一起的。 徐靓自然知道了是那个高富帅房客，暗暗有些期待，说了地址。 徐靓还记得程炎，十几分钟后，远远地一眼就看见他，对他招手。 他穿了件黑白两色的工装卫衣，看上去爽朗又干练，一走过来，目光看向倒在徐靓肩膀上的何小栀。 徐靓解释说：“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来就使劲儿喝酒，拦都拦不住。” 程炎点头，徐靓又问：“你们俩关系很好？” 程炎这才看了徐靓一眼，没回答。 不知道到底关系好不好，徐靓正问怎么把她送回去的话，程炎先开口：“你可以先走，我带她回去。” 徐靓被噎，一面觉得程炎好像和何小栀关系不一般，一面又觉得就这么把何小栀交给他貌似有些不妥。 她正纠结，程炎叫了一声何小栀。 何小栀朦胧睁开眼睛，看见程炎之后，愣了几秒，以为是幻觉，又闭上了。 徐靓拍了一下何小栀胳膊：“你房客来了！快醒醒！” 何小栀稍稍打起精神，又睁开眼，和程炎对视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真来啦？” 徐靓顿觉有些尴尬：“那个，不然我先走了，他说送你回去……” 何小栀答应了一声，等徐靓走后，程炎坐在她对面，何小栀头晕得不行，仍是不清醒，手撑着下巴，脑袋晃来晃去。 程炎看了她一会儿，声调平平问：“你又失恋了？” 何小栀笑了：“失恋？和谁啊？” “那喝这么多酒。” “我不开心啊。” “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 何小栀正要说，突然又打住。 她虽然不清醒，但也能意识到坐在她对面的人是程炎。 程炎依旧不温不凉看着她，何小栀看不明白他的眼神，又低头倒了杯酒，给程炎递过去：“来，陪我喝酒。” 程炎接过那杯干掉，何小栀还要给自己倒，程炎站起身来，“别喝了，回家。” 何小栀连连摆手，程炎不管，将她拎起来往外面走。 上了车，何小栀头靠在窗边，闭上眼睛，程炎坐上驾驶，把车门锁上。 何小栀看了眼外面，景色急速后退，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迷迷糊糊说话：“还是得怪你……” 程炎没听清，转头看她一眼：“什么？” “怪你对我好。” 说完，何小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程炎没说话，车内安静下来。 到楼下之后，程炎把何小栀抱出来往楼上走，何小栀像是怕掉下去，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紧紧抱着他。 她的呼吸轻轻洒在他耳后，程炎喉结微动，把她放低了一些，何小栀却突然收紧胳膊，上半身向他贴近。 嘴唇擦过他颈侧，甚至能感受到一触而过的柔软。 程炎站停，终于低声说话：“何小栀，警告你别乱动。” 何小栀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若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程炎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继续往楼上走。 进了屋子，程炎把何小栀抱进她房间，正要放下，何小栀还挂着他。 程炎轻轻扯开她的胳膊，何小栀还是不松手。 程炎叹了口气，何小栀闭着眼睛催促他：“你抱紧一点，我要掉下去了。” …… 程炎：“好好上床睡觉，松手了！” “你抱我嘛……” 程炎低头看他，眸光一凝：“那你知道什么后果吗？” 何小栀怔忪，似是疑惑地半眯着眼看他。 “你想和我一起睡？” 听清楚了这句话，何小栀迷迷糊糊看向他的脸。 他的眼睛很漂亮，纯黑色的瞳仁深邃不见底，像是精致绝伦的黑曜石，此刻只安静地注视着她。 有一瞬间，像是在清醒和昏沉的分界点，那种感受异常深切。 何小栀突然伸出手指，鬼使神差想去碰一碰他的眼睛，手刚触及他的脸，她突然重心下跌，被放在床上。 他的脸距她不过十厘米，在她上方。 视线相碰，才发现他眼神温柔得不像话，何小栀觉得自己像是在太阳下的一块融冰，很快，很快就会化成一滩水…… 自然而然，她手指穿进他的头发轻轻摩挲，他低头靠近。 何小栀闭上眼睛，唇上触感微凉，他辗转吻她。 脑子里的东西彻底散乱了，取而代之的是抛去理智的快感，克制了太久的情感…… 压抑后的爆发足以淹没一切。 她热烈回应程炎，直到他微微喘气从她唇上移开。 他眼瞳黑沉，有着原始动物般湿漉漉的亮意，声音低且轻：“你想好了？” 何小栀不说话，半眯着眼看他，胸口微微起伏。 程炎在她耳边道：“我来真的……” 何小栀被他温热气息弄得半身酥麻，舒服又难受，她没说话，微微起身，嘴唇碰了一下他的，当作回答。 …… 到最后，她只记得那一瞬间的疼痛，迭起交错的喘息，风吹过时赤裸湿润肌肤的一丝凉意…… 何小栀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心的一晚，又梦到儿时父母尚在的时候，坐在公园里的秋千上，爸爸站在身后荡绳，秋千荡得高高的，她开始害怕，爸爸说：“小栀别怕，爸爸保护着你。” 于是尽管未知，却不再觉得那么害怕。 她知道有个人在，会一直在她身后保护她…… 醒来的时候，眼角仍是湿润，呼吸不稳。 她整个人从身后被抱住，赤裸的背部一片温热，背后的人圈住她的腰，箍进他的怀里。 一时间的空白，何小栀心下震惊，猛地一动。 程炎被她动作打扰，没彻底醒过来，松开她转向另一侧睡。 何小栀睁大眼睛环视一圈，这是在她自己的房间，一切都真实得让人不容置疑。 她缓慢转身，在看见身旁的人轮廓的那瞬间，愣了好几秒，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她和程炎上床了？！ 脑里闪过断续的画面，甚至还有一些限制级的片段，何小栀没办法正常消化，以最快速度穿上衣服下了床，走出房间。 她站在客厅，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摸着额头走来走去。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炎…… 她很快洗了澡换好衣服走出来，怕待会儿程炎醒来，早餐也来不及在家里吃，匆匆离开家去上班。 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何小栀一整天心事重重，下班之后又在焦虑回到家该怎么办。 她想起这件事脸上就开始发烫，心里五味杂陈。 之前即便两人已经回不到以前的状态，但至少还能以朋友关系维持着，可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像魏封说的那样，程炎下个女朋友会是她，那她应该怎样？ 她很清楚，如果真的变成了那种关系，一切就会变了。 何小栀一个人在超市里逛了几圈才回到家里，进门之后把一袋子酸奶和零食放进冰箱，却突然听见声响。 他在家？ 何小栀心跳骤然加速，迅速走进厨房，假装洗手。 “你回来了？”程炎的声音。 何小栀认命地闭上眼睛，应了一声。 他走过来，何小栀洗完手转身，低着眼睛不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去。 程炎停下来，又叫她一声。 何小栀深吸一口气，“什么事？” 他态度难得一本正经：“和你聊聊。” 料知他会说什么事，何小栀顿了顿，鼓起勇气决定自己先开口：“昨晚大家都喝了酒，发生这种情况挺正常的，我没放心上。” 空气安静几秒，程炎低声开口：“我没喝醉。” 何小栀一愣，程炎又说：“昨晚我是清醒的。” 何小栀觉得耳根都开始发热，她彻底不知道该怎么给彼此找台阶下了。 沉吟片刻，干脆咬咬牙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又不要你负责，这种事你情我愿，过了就过了。” 她说完，空气陷入更凝滞的沉默，她正要走，程炎声音才响起：“你喜欢我吗？” 他声线放得很低，何小栀呼吸一窒。 过了会儿，她缓缓转身，终于和他对视，淡淡问：“喜欢有用吗？” 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很多女人一生的追求，哪怕只是因为他的家世。 如果简单只是因为贪慕别的，她不会顾虑这么多；可如果变成了一场赌上真心的冒险，只会让她踏不出那一步。 程炎似乎不能理解，微一皱眉。 何小栀意识到自己那句话的不妥，又徐然道：“虽然口头上没说过，但我们是好朋友吧？朋友玩腻之后，至少不会老死不相往来，对不对？” 他身形微微一僵，随即舒开眉，无甚波澜地看着何小栀，似是自嘲地勾唇笑笑，“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心里越来越沉重，何小栀觉得连呼吸都有点难受，深吸一口气，错开他的目光回答：“不会缺女人的人。” 说着又笑了笑，补充：“所以，还是像原来那样，把我当哥们儿好了。” 第33章 chapter33 说完，何小栀连笑容也维持不了了，微微低了头。 他看了何小栀良久，终于凉淡地笑了声，似是自言自语：“也不怪你这样想……” 何小栀抿紧唇没说话。 程炎顿了几秒，手揣进裤兜里，移开视线，语气也变得释然：“当哥们儿的话也不用提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刻意的洒脱让何小栀眸色一黯，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从她身边走过去。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了，我手被割伤的事被魏封那几个闹大了，前几天我爸的人好像已经找到我……” 他说着一停，语气渐低渐慢：“我大概很快要搬走了。” - 说起来，那次谈话虽然表面上利落又洒脱，但其实算不上愉快。 程炎自认是自讨没趣，也并不是会在感情方面黏滞纠缠的人，何小栀既然态度决绝，他也就不再提及。 日子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只不过谁都没有再提过那晚，以及程炎会离开的事。 这之间隔了一层彼此心知肚明的屏障。 程炎刚出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和他沾上关系，可到最后却变成这样。 这种喜欢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也没有依赖什么外界条件，是一天一天堆积出来的，由不讨厌到好感，再到喜欢。 每一步都建得稳固扎实，没有说放弃就崩塌的可能。 但活到这么大，何小栀明白最深刻的事，就是“接受”。 接受所有的不幸，因为反抗不会带来任何益处，反而会被内心的反作用力伤害；而太在乎的东西，也会害怕得到，因为无法确信它的真实性。 她知道自己算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甚至说是一个懦弱的人。 但这是最安全的决定。 不敢拿真心，去换一个看不清楚的明天。 所以就不要踏出那一步，不要留可能。 程炎要离开的那天是工作日，何小栀正在上班，接到隔壁刘奶奶的电话，说何小栀家门口来了几个高大的男人敲门，何小栀并不在家，打电话来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何小栀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中午请假回了一趟家，才知道是程炎父亲那边派来的人。 程炎届时还没来，于是何小栀被一通拷问，和程炎什么关系，最近程炎都在干些什么，平时都吃什么……总之详尽问了个遍。 何小栀虽然觉得没有再保密的必要，但顾及不明白他的家事，也只是说了个大概，基本都一句“我不清楚”含糊带过。 问到后来，何小栀越来越心沉，不想再面对，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坐在地铁上，给程炎一字一句编辑短信，删减几回才终于编辑完整： 今天晚上公司有聚餐，就不送你啦，多保重。 简洁又轻松，也不会给人任何负担和多余的猜想。 她没回公司，随便去了一家电影院。 最近上映的电影都是国产片，何小栀没有看的，但此刻本来就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来电影院，只算得上一种逃避，消磨时间的方式，于是找了一部即将播映的诙谐爱情片。 看片的人不多，何小栀坐在最后一排，一开始昏昏欲睡，后来勉强看了进去。 大家都在笑的画面，何小栀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普通的一个分别场面，却看得何小栀鼻酸。 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能让她难过的正当理由。 程炎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回到家之后，才发现他真的走了。 亲眼看见，才能真正意识到一个人的离开，没少什么东西，但心里却空空荡荡，已经少了很多东西。 胸口像是开了一道口子，风呼呼往里灌，凉得彻底，一时间让人喘不过气。 何小栀觉得自己是真傻。 她没去看程炎的房间，关上了那道门，卸了疲惫的妆躺上床睡觉。 刚开始，并不怎么适应程炎离开的生活。 总觉得第二天他又会出现似的，结果很多个第二天过去，何小栀终于接受他离开的事实。 总是要把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再不抱有期望。 日子还是继续，两点一线。 不过何小栀慢慢改变了很多，收敛了一些以前的鲁莽性子，学会了化妆和搭配。 徐靓知道了程炎搬走的事，颇为叹息：“还以为你会和他发生点什么奸情……” 何小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笑，徐靓又说：“你喝醉酒他来接你那次，我是真的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何小栀一愣，“为什么这样说？” “感觉吧，眼神之类的，总感觉你们俩关系不一般。” 何小栀没多想。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程炎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但是真的假的，想想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还是不相信他的，也说不清为什么不相信，也许是因为外面的传言，也许是因为他说过把她当兄弟的话，也可能是她自己性格上的缺陷。 总之程炎也没有坦白说过喜欢，她一开始态度拒绝，他也就接受。 干净利落，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徐靓想了会儿，忍不住好奇：“你真的不喜欢你那个房客？” 没有再欺瞒的必要了，何小栀索性承认：“喜欢的。” 徐靓一愣，八卦的笑意敛了敛，眨眨眼睛：“真的？” 何小栀坦然说：“他对我很好。” “那你们两个……” 何小栀淡声打断：“但是你知道，有些人只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情人。” 徐靓问：“为什么？你不会有那种高攀不起的念头吧？” 何小栀失笑：“得了吧，我又不是苦情剧里的女主角，你见过现实生活中的女人，有几个会因为觉得高攀不起而放弃嫁有钱人的？” 徐靓皱眉：“那你为什么说不适合做情人？” 何小栀沉吟半晌：“如果他只是想玩一玩，我到时候该怎么办？” 徐靓没应声，何小栀微微低眸：“我要是不喜欢他，大概也就陪他玩了。” 何小栀说完，徐靓觉得不能理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何小栀看上去已经淡然：“走吧，下楼吃饭。” 这天，何小栀突然接到姨妈的电话。 姨妈九曲十八弯饶了一通，说了好半天突然说到何小栀的婚姻大事上。 原来是她朋友的儿子最近博士读毕业了，说要找个女朋友来着，姨妈就想起了待字闺中的何小栀，说不如安排两人相一场亲。 何小栀内心有几分抵触。 但姨妈到底是好心，何小栀不忍心拒绝，心想不过就吃顿饭，答应了。 第二天上午，何小栀往约定好的餐厅去，一路上猜想对方的长相。 博士生毕业，应该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谈吐温和，文质彬彬的样子。 结果见到真人，大失所望。 真人是个长得挺老的男人，不知道的一定觉得他三十好几了，头发居然还梳成政府领导类型的浪奔头，穿着非常职业的白衬衫和西裤。 何小栀和他对坐，莫名觉得紧张，总觉得是和上级领导谈话。 不过这人会谈吐是真的，从最近的经济形势到isis的恐怖袭击，完全当做一场个人采访，抒发着自我见解。 但何小栀实在对他产生不了好感，他说话不够贴合实际，总觉得又假又空泛，又有炫才的嫌疑，十分自我膨胀。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情商不够的乏味直男。 其实并没有多少女生会在乎一个男人有多么高的学历，而他却只拿这个当做自己的最大资本。 到最后，何小栀觉得实在待不下去，也不想再上科普课了，找了一个借口说离开。 对方当然能看出来何小栀是对他没兴趣，于是回去之后给何小栀姨妈反应，主要意思是对方深度不够，和他之间有差距，所以和他的沟通可能存在问题。 何小栀知道之后简直气笑，心想这种自恋低情商直男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但姨妈还没死心，总在何小栀面前唠叨男朋友的事，一边帮她各种张罗，何小栀推辞几番都没能成功，无奈至极。 有时候配合着会陪相亲对象吃顿饭，但结果总是那样，要么是她态度冷淡被对方吐槽，要么是各方面都还不错，但何小栀就是提不上兴趣。 到后来，姨妈见何小栀对这方面实在算得上兴致缺缺，也就不再提起了。 何小栀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觉得很多人都不合适了。 不再是以前那样，得过且过，觉得一生就该这么平平淡淡。 又总觉得，自己是在等待什么。 - 很快，在渐冷的气温中已经到了盛冬。 走出公司，才感受到肃杀的冷意，外面和空调房的温差很大，何小栀脸微微发烫，裹上围巾，觉得脑子有些昏沉。 大概是工作太久。 何小栀正要过马路，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起手机接听，她一边看路一边走，听见是主管的声音：“小栀，你明天有没有空？” 何小栀莫名，“明天周五，不是要上班吗？” 主管放软平时一贯命令人的强势语调：“明天a市有个商业峰会，刘总让我去参加，我这里走不开，你帮我去一下行吧？我给你放个假。” 何小栀一时无语。 这种大型商业活动，都是大公司的事情，他们公司顶多就是去凑一下热闹，代表公司出席去投个票听别人演讲什么的。 而且只能待在自己公司的一小块展示区，像迎宾小姐似的等待别人来问问题，可以说无聊枯燥透顶。 明天上班，何小栀编也编不出能够有事的借口，万不得已只有说：“应该行吧。” 主管立刻放松语气：“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多见见世面……” 何小栀忍住，一一答应。 回去之后，何小栀累倒在床上，觉得实在不舒服，喉咙干疼，头也晕。 她摸了摸额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低烧，去医药箱里找出了感冒药吃了两片。 感冒药有安眠的效果，何小栀没追今晚的电视剧，直接去洗了澡准备睡觉。 晚饭也没吃，何小栀睡到一半是被饿醒的，裹着睡袍去厨房看冰箱。 她随便煮了一份意大利面，捞上来后淋上意面肉酱，端着盘子又钻进卧室。 已经是十一点，何小栀觉得睡意淡了，在手机上随便放了首歌听。 面条质感有些硬，何小栀细嚼慢咽。 是以前喜欢了很久的一首粤语歌，以前不觉，突然听见“美景掩饰我，如旧美好地过”，突然间沉凝住。 她意识到自己的愣怔，随即继续低头吃面。 到后来胃里有些不适，她把还剩一半意面的盘子放在床头，又蜷进被窝继续睡。 第二天忍住身体的不适，何小栀早早去往机场，准备赶往a市。 感冒有持续严重的趋势，她在飞机上又睡了一觉，下飞机后感觉自己快说不出话，去超市里买了一盒压片薄荷糖，稍稍缓解喉咙的疼痛。 到了场馆，何小栀掏出工作证，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员工，营销部的，何小栀不熟。 两人一同进场。 同事问：“这次吴主管怎么没来？” 虽然知道主管八成是因为不想参加才使唤她来的，但何小栀应：“吴主管有急事，我代她。” 两人一起走进门口，同事又说：“这次估计得在这边住一天，明天才结束，等下散了咱们一起去酒店？” 何小栀随意应了一声，进场后随意环视了一圈，目光却突然定住。 她停住，同事走了两步，发现何小栀没跟上来，回头叫她，却发现她好像看什么看得发呆了。 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是不远处的巨屏电视机，上面显示着“嘉皇地产”的宣传字样。 第34章 chapter34 分开已经近三个月。 算起来，比程炎和她相处的时间还长。 当何小栀看见屏幕上“嘉皇地产”四个字的时候，突然觉得一切不过是昨天发生的事。 这八十多天里，何小栀整个人改变了很多，无论是心态还是表面。 尽量地没有让自己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也没有再去打听程炎。 不知道他现在怎样，有没有摆脱那个未婚妻，又或者是不是被他爸送去国外念管理，身边又是怎样一群人，有没有新女友…… 那些本应该好奇的事，这些时间被何小栀牢牢按压在心底，不去想。 此刻脱离控制，全部升了上来，让她心乱如麻。 她看着屏幕，站在原地一时间愣住，同行的同事拉了拉她：“走啦！” 何小栀反应过来，跟着她往各公司的分会场走去。 “嘉皇地产也参加这次峰会？”何小栀疑心问。 同事笑了笑：“你这话说的……咱们这种小规模的公司都来了，嘉皇那种巨头企业能不来吗？这次峰会有上千家公司参与。” 何小栀点头没说话，心里突然没底起来。 虽然觉得可能性极小，但心头仍是不安稳。 这些天她没有联系过程炎，他也没有联系过她，一别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石沉海底。 她在惴惴不安之后，又觉得是自作多情。 站在展厅位置，何小栀开始后悔早上出门穿了这么一双黑色高跟鞋，站了一会儿小腿发酸，又被工作人员叫去参加论坛。 大厅里已经聚拢很多人，何小栀坐在末排的座位。 这次邀请了几位不同行业的企业家和商业精英参加谈话，何小栀淡淡听主持人介绍。 台下十分安静，只有被刻意压低的寥寥声音。 室内空调温度似乎有些高，何小栀本就头晕，此刻觉得太阳穴附近又开始隐隐发胀。 她手肘撑在扶手上揉太阳穴，在谈话结束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鼓掌。 感冒药的药效发作，她昏昏欲睡，于是悄悄闭上眼睛小憩。 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但一阵小小的骚动让何小栀突然从迷蒙中被拉出来。 她转向旁边的同事，问：“怎么了？” 同事下巴朝台上一扬：“嘉皇新上任的总经理……” 何小栀视线不经意往台上扫了一眼，顿时呼吸一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走上台的男人，着一身剪裁一丝不苟的纯黑色西装，衬得人意外的挺拔，头发打理得利落爽朗，露出额头，将眉眼添了几分冷冽。 分明是成熟又商业的打扮，在他身上，却有几分平衡得很好的桀骜英气，就站在那里，尚未言语，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何小栀半晌才回过神，呐呐地收回视线。 是程炎。 女同事笑着看台上，半开玩笑地说：“他是这次峰会的门面担当吧？” 何小栀脑子很乱，坐在那里怎么都觉得不踏实，旁边的同事发觉几分不对，转头看了看慌乱得很明显的何小栀：“怎么了？” 何小栀勉强笑了下：“没什么，这儿有点闷。” “首先感谢嘉皇集团的董事会成员对我的信任，让我能够站在这里，见到各位同仁……” 他语调里没有一丝何小栀听惯的散淡，是平和微沉，克制得体的语气。 视线在他身上定了一会儿，听着他熟悉的声音，何小栀突然觉得很陌生。 心情莫名落下来，说不清楚的失望情绪在心里蔓延。 她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理应不算是多么隐蔽的地方，但程炎目光一次也没有往这边看过来。 心理和身体的不适让她觉得待不下去，悄悄起了身，趁没人注意，想离开场馆。 程炎还在台上讲话，正说到近两年房地产市场产税改革的议题，一句话还没讲完，声音却突然停下。 众人等待着，疑惑地抬头看着程炎。 何小栀手刚碰上大门的门把，突然听见一声被麦克风放大音量的“何小栀”。 她懵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随即全场安静下来，有的反应过来，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何小栀，有的则一头雾水，低声向旁边的人询问。 气氛怪异。 程炎没没太大反应，叫完她的名字，又淡淡说：“请大家中途不要离场。” 合理的解释。 说完他回到正题继续，大家才算是被拉回了注意力。 何小栀背向所有人站在门口，又深吸一口气，默默回了位置。 真是疯了…… 何小栀脑里彻底乱成一锅浆糊。 女同事惊异地看着何小栀，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会知道你名字？” 何小栀本来心情就够复杂了，敷衍回答：“不知道。” 女同事还在惊讶中没回转过来，“太神奇了吧，居然在这种时候叫你……” 直到一个多小时的论坛结束，何小栀才如释重负地往外走。 有的人还在打量着何小栀，她假装没看见，不予理会。 快走进外场大厅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不远处的程炎，隔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也看向她。 何小栀心脏像是漏跳一拍，随即避开视线的交错，低眸朝他走过去。 抬头时脸上已然挂了几分笑意：“好久不见。” 程炎微一挑眉，像是淡淡笑了：“妆化得不错。” 何小栀愣怔，亲切感这才回来几分，随即说：“谢谢。” 一时无话，何小栀想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改口：“刚才你发言很精彩。”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浅显的没话找话的意味。 程炎转问：“你不是听到一半就想走吗？” 何小栀被噎，她的假客套在他的直接面前对比得格外明显。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三个月的时光横亘在中间，距离感让之前的事显得不那么令人难堪。 却难以跨越。 程炎温温地看着她，“本来打算过段时间，没想这么快见到你。” 何小栀稍有愣怔，不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游疑之后问：“什么意思？” 她刚说完，旁边一个中年西服男人突然走过来，叫了一声“程总”。 程炎抬起手腕，低头看看手表，离开之前对何小栀说：“峰会结束我再来找你，等我。” 直到他背影消失，何小栀还站在原地。 一同的女同事从场馆出来，走过去找何小栀：“你真认识程炎？” 她远远看见似乎程炎和她站在一起。 何小栀点了个头：“之前无意认识的。” “真羡慕啊……” 何小栀却微微迟疑。 之前一直没有联系，第一眼见他的时候甚至觉得陌生，还以为两人真的不会再有交集，刚才和他说话那几分钟里，又感觉他并没有很疏远的意思。 甚至比离开前的那几天的态度还要温柔一些。 何小栀内心有几分动摇，又觉得捉摸不清。 六点峰会结束，她依言等待程炎，结果又再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见到他。 会场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和她一起的同事早就回了公司安排的酒店，何小栀心想程炎刚上任，应该挺忙，估计是给忘了，也没打电话过去，出了会场准备回酒店。 忽略掉心里的几分失望，何小栀到了酒店之后洗了个澡，联系服务台点了一份饭。 结果吃了两片随身携带的感冒药后，她已经没了胃口吃饭，随便吃了两口放在一边。 正打算早点睡觉，却突然听见敲门声。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何小栀心想大概是住隔壁的同事，没多想打开门，才发现是程炎。 何小栀惊讶得一时间没说出话，反应过来后笑了：“你怎么来了？” 他大概是刚忙完就赶了过来，没换衣服，他稍稍松了一下领带，看了一眼房里：“里面没别人吧？” 何小栀答：“就我，还能有谁？” 程炎似笑非笑：“万一藏了什么野男人呢。” 何小栀听后皱眉，又觉得他的话意味不明。 她低低说：“瞎说什么……” 程炎一边走进房间一边脱外套，“刚才被拉着去聚餐，我提前出来了。” 何小栀关上门，心里又觉得有些怪，两个人待在一间酒店房里…… 但她没什么表示，程炎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熨烫妥帖的白衬衫，被松过的领带。 何小栀坐在床边，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叫人查的。” 何小栀没搭话了，程炎看见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问：“你就吃这么点？” 何小栀应:“感冒了，没胃口。” “那我带你出去吃。” 何小栀低头没答应，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想了想，她问出声：“你有女朋友吗？” 程炎沉默一瞬，才勾唇笑笑说：“怎么？后悔了” 何小栀答：“没，只是怕你女朋友知道了又得误会。” 程炎笑意敛了，靠在半人高的桌台边缘，容色淡淡看着何小栀：“我没有女朋友。” 何小栀也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 程炎又道：“因为我喜欢的是你。” 第35章 chapter35 程炎说完，气氛安静下来。 何小栀心脏骤地一紧，陷入一瞬间的空白状态。 程炎看她愣住的样子，没说话，低头一瞬，站直身说：“走吧，你想吃什么？” 何小栀叹了口气，站起身揉了揉额头，“程炎你别开这种玩笑。” 沉凝片刻，他靠近何小栀一步。 距离太近，他身高形成的压迫感让何小栀感到不适，她后退一步，突然撞上身后的地灯。 程炎迅速扶住她后腰护住她。 半个怀抱的姿势。 两人距离很暧昧。 何小栀心跳加快，能感受到他衣服上干净又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以及具有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 她紧张到呼吸都有些不畅，正要拉开距离，他的手指穿过她的耳发，手掌温热覆在她的侧脸和耳后，低头靠近。 气息交错的前两秒，何小栀有种在过山车顶端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脑子里的其他东西都被清零。 但只是点到辄止的碰了一下，他松开，声音微微低沉：“我是认真的。” 何小栀默不作声，程炎继续说：“我以为有女朋友，就不会对你再上心，所以当时才会和宋可人在一起……” 他像是没有说完，何小栀抬头看他。 两人对视，沉默不语。 他没再说下去的话，何小栀知道。 心里某个地方悄无声息在一点一点融化。 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语气变得轻松，转移道：“楼下有一家烤肉店，你请不请我？” 到了店里，人已经不多。 何小栀落座之后开始看菜单，开始点菜，全都是肉，一连点了一长串。 程炎也不问她能不能吃完，只淡淡看她点。 上菜之后，也几乎只是何小栀在吃。 程炎拿着夹子帮她烤肉，何小栀惊讶：“受宠若惊啊程少爷！” 程炎：“这个梗什么时候能翻篇？” 何小栀摇摇头：“翻不了篇了，已经定性了。” 何小栀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之前还觉得你有中二病来着……” 程炎笑了声：“看来你对我研究还挺深。” 何小栀拿筷子在空中指了指：“你可是重点研究对象！” 程炎一挑眉，“那你研究出什么成果了吗？” 何小栀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被这么一问倒不知该如何作答，她默了一瞬又道：“发现你……” 她说着停下来，程炎好奇地勾起嘴角。 她故意吊起人胃口之后又继续说：“是个男的。” …… 程炎：“这他妈需要研究才能发现？！” 何小栀吃了一片培根，含糊道：“这年头，光凭打扮都分不出男女的。” 程炎顿了会儿说：“没穿衣服你不也看过吗？” 何小栀咀嚼的动作一停。 差点忘了这茬…… 居然还和他开这种玩笑，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何小栀顿时有点脸烧，又一口否决：“没看过！” 程炎盯着她：“嫖客当得挺称职啊何小栀！” 何小栀喝了口啤酒：“我不记得了。” 程炎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他神情变得有些冷，眸色微沉盯得何小栀有些心虚，于是她咳了咳：“我吃得差不多了，其他的打包吧。” 回去的路上，何小栀说自己回酒店，程炎说送她，结果到了电梯门口，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何小栀忍不住停下来：“就到这儿吧，天色挺晚了。” 程炎说：“是挺晚了……” 何小栀点头，正想说再见面之类的话，程炎理所应当接着说：“那我留下来。” 说着又按了上楼的电梯按钮。 何小栀还在发愣盯他，他笑着拍拍何小栀的头：“又受宠若惊了？” …… “怎么你就不回去了？” 到了房间门口，何小栀彻底回过神来，问出声。 程炎没应她，走进房间，何小栀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这次她可没喝醉酒，房间里就一张床，程炎意思不会是睡在她这里吧？ 程炎微微抬高下巴解领带，随意说：“我去洗澡。” 何小栀皱眉：“喂！” 他置若罔闻，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进卫生间。 这个房间不算大，卫生间就在旁边，还是玻璃制的隔断，里面在干什么，外面什么都能看见。 看他走进去，衬衫已经脱下了，何小栀顿时慌乱，赶紧两步冲过去把百叶窗拉上，隔绝了里面的风景。 她坐在床上，有些心乱地用手掌揉了揉脸。 脑子里的一团乱麻中，却突然钻出“反正都睡过了也没必要太在乎这些”的想法。 但念头闪过，她又涌起深深的负罪感，觉得自己太堕落…… 脑子一片混乱中，程炎很快洗完了。 套着白色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见何小栀还坐在那里，问：“你不洗？” 何小栀深吸一口气看他：“你来之前我洗过了。” 程炎沉默两秒，说：“你现在满身烤肉味。” 何小栀犹豫一会儿，还是默默去了卫生间。 洗完之后，何小栀才发现自己要换的衣服好像还放在床上，站在花洒底下纠结了五分钟有余，才鼓起勇气开口：“程炎……” 他在外面应了一声，何小栀又开口：“我的衣服好像在床上，你帮我递一下。” 她站在门后面，伸了一只手出去，手指碰到衣物，忙一把抓住，结果太大，有件没抓稳，从指间落了下去。 何小栀下意识蹲下去找，程炎也正帮她捡。 那件东西，是何小栀的内裤。 深蓝色，后面是一片镂空蕾丝…… 何小栀一时间感觉脑子都快炸了，几乎是在程炎手下抢回的，慌忙说了一声谢谢。 站起身时，脑子又狠狠一晕，她才发现这边居然没有百叶窗。 猝不及防，两人隔着玻璃愣了几秒。 还是程炎先反应过来，迅速转过头往另一边走，何小栀原地站了好久，才渐渐回到状况，梦游似的穿好衣服，颇为艰难地迈开腿走出卫生间。 程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抽烟，听见何小栀出来了，把烟灭了。 何小栀坐在床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打开电视机，制造一些声音来缓解气氛。 打开了电视，虽说何小栀眼睛是定在电视机屏幕上的，但注意力完全是分散状态。 过了会儿还是程炎提醒她：“原来你喜欢看这个？” 何小栀这才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在看《熊出没》，赶紧拿着遥控板换了个台。 程炎没忍住，笑了。 何小栀还装作若无其事看电视，瞥见他走过来。 他慢慢靠近，弯腰凑过来，何小栀甚至闻到他发间的淡淡樱花洗发水味…… 她正紧张，却感觉手心一空，他又站起身来拉开距离。 竟然是拿走她手里的遥控板，换了一个频道…… 于是两人坐在床上，看起了郭德纲讲相声。 不知道程炎是不是真对这个节目感兴趣，貌似看得还挺开心。 而旁边的何小栀整个表情诠释着“笑不出来jpg” 到后来，何小栀终于受不了：“我想睡了。” 程炎看了一眼何小栀，“睡啊。” …… 何小栀：“我建议你可以重新去开个房看相声。” 她说完躺了下去，背对程炎。 过了会儿，何小栀听见程炎轻轻叫了她一声，她闭着眼睛没应。 随即被子被掀开，何小栀感觉到身后的温度，声音靠的很近：“生气了？” 何小栀安静片刻，答：“没。” “逗你玩的。” “什么？” “看你太紧张了。” 何小栀微微一愣，随即转过身，侧躺着看他：“你不喜欢看郭德纲？” “他有什么好看的？” 何小栀笑了一下。 这样的距离很微妙，却又自然而然。 何小栀从没试过和别人保持这么亲密的角度，几乎是下意识有些僵硬，又慢慢缓解下来，但仍是没有动作。 好在有些事情，本来就是男方占主动。 …… 程炎背上半搭着白色被子，何小栀在他身下。 到后来，她只朦胧看见那条被子在一次次动作中，从他背上慢慢滑落。 他直起身，何小栀半是迷离地眯着眼，看见暖黄灯光下他身体轮廓的线条，他眼睛半遮在碎发后，几分阴霭看着她。没有一丝遮蔽的身体。 将她翻过去，进去的时候何小栀忍不住低吟出声。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其他男人？” 他没有停下来，声音带了些动情的沙哑。 何小栀手攥住被单，半边脸埋在胳膊里，意识蒙昧听清这句话，没回答。 动作加剧，何小栀皱眉，几乎不能承受，像是求饶地断续说：“没有……只有你……” 乖巧换来的是极尽温柔，到最后她已经彻底瘫软下来，平复呼吸的时间里，程炎半靠在床上抽烟。 她抬头，薄薄白烟映衬黑色头发，看不清他神色。 她忍不住问：“抽烟什么感觉？” 他手放下来，何小栀吸了一口，味道直往脑上冲，呛得她一阵咳嗽。 程炎低眼笑着看她，把烟给灭了。 何小栀眼泪都咳出来了，一边说：“你什么时候把烟戒了吧！” 他没回答，何小栀脱口：“你以后有小孩了也这样？” 她说得无心，程炎却笑了，又风轻云淡道：“你给我生个我就戒。” 何小栀呼吸一滞，随即：“又发神经啊你！” …… 他静默一瞬看向何小栀：“听你这口气，这次又打算是白嫖我？” 何小栀被他话刺激得有点脸发烫。 他低头注视，“何小栀，我说了我是认真的……” 他没有一丝笑意，几乎一字一句，继续问：“你还是不要我？” 何小栀愣住，对上他目光，半晌缓缓笑了。 程炎：“笑什么？” 她移开视线，摸了把他的腹肌：“刚才就发现你身材变好了，最近练过？” “别转移话题。” 何小栀仍自顾自问着：“你最近进公司了？一来你爸就让你当总经理？” 程炎顿了顿，终于不再追问，说：“前两天才任职，之前在公司实习……本来想过几天彻底稳定下来再来找你，想不到提前遇见了。” 何小栀愣怔，不知道他原来是这样打算。 这三个月过得好与不好，突然在这时候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冲动，沉吟半晌缓缓出声：“说真的，其实我很难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 气氛变化，程炎眼神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我不是很愿意相信别人，我自己也控制不了”，她说着深吸一口气，“可能因为以前太缺爱了吧，后来慢慢的就变成这样的性格，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表现得冷漠的样子……” 她说着停下来，心里有点难受。 程炎眸色渐深，声音略微低沉：“我知道。” 何小栀明白他大概只是一句安抚，但眼泪突然酸涩，自认没这么脆弱，却也没能忍住。 这些话，她从来没和任何一个人讲起。 程炎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像是哄小孩，揽在怀里轻轻拍她：“不哭不哭……” 何小栀顿时破涕笑了。 躺在他怀里，何小栀渐有睡意，被抱住有些闷，轻轻推开他。 又被程炎拉回来，塞进怀里。 她挣扎了一下：“我明天还要早起回去上班，迟到会被辞退。” 他声音倦淡，“那就别去了，我养你。” 何小栀没说话，却也不再推开他。 起伏平平没什么语气，何小栀却听出几分肯定。 夜渐渐深了，窗外只有车辆朦胧驶过的声音。 其实有些话，意义最深只在于说出来的那一刻，仅此，何小栀就觉得足够了。 第36章 chapter36 第二天，何小栀执意要早起回去，程炎最终让人送她到机场。 八点钟的朝阳正刺眼，把乳白色云层渐染成橘黄，透过窗户玻璃投射进来。 坐在旁边的小孩嚷嚷外面云朵是橘子味的棉花糖，何小栀听得忍不住笑。 何小栀来不及回去放行李，一趟直接到了公司。 看见站在茶水间等水沸的吴主管，何小栀走过去打招呼，吴主管笑了笑，倒完茶水正准备离开，何小栀说了一声“谢谢主管”。 吴主管顿了一下，又莫名其妙转过头，皱眉看着何小栀：“谢谢？” 说完又反应过来她大概说的是这次使唤她去参加峰会的事，干笑了一声，心说何小栀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又问：“长见识了吧？” 何小栀笑：“此去收获颇丰。” 何小栀回到办公桌前，走路都哼着歌，徐靓已经暗暗观察她有一会儿了，终于疑惑开口：“何小栀你傻乐个什么？” 何小栀：“请把傻字去掉谢谢。” 徐靓皱眉：“你这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害怕。” 何小栀正在收拾桌面，闻言乐得笑了：“怕什么？我难道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毕竟你这几个月都情绪萎靡，突然一下子太不正常了……”徐靓说着又靠近一步，凑过来关切问：“你最近精神方面没什么问题吧？” 何小栀一个暴栗敲在她头上，“你精神才有问题！” 徐靓抱着脑袋缩回去了，一边装哭：“嘤嘤嘤，就知道打人！” 何小栀笑笑，又从包里摸出一条巧克力给她，“乖，吃糖，不哭了啊。” 徐靓接过巧克力，撕开后掰了一块下来愤愤地塞进嘴里，又说：“你是不是背着我找男朋友了？” 何小栀没回应，转过头继续看电脑。 结果到了下午，何小栀正靠在午睡枕上小憩，被一阵猛摇给摇醒。 睁开眼睛之后看见的事徐靓惊讶的脸，还在一边叫她的名字：“醒醒何小栀！” 何小栀皱眉：“死人都被你摇醒了，什么事啊？” “你自己招！” 何小栀满头问号：“招什么招？说人话！” “你和那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何小栀顿时有种和女生谈恋爱的错觉，屁事不知道，就一副“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快如实招来”的样子，她实在猜不透：“那个是哪个？” “就是嘉皇那个！” 何小栀愣怔一瞬，有点措手不及：“你怎么知道的？！” “靠！还真有故事的啊！” 何小栀觉得也没再瞒着的必要，想了想直说：“其实吧，程炎呢，就是我那个房客。” 徐靓惊讶得笑了，“蛤？真的假的？” 何小栀喝了口茶，又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她记得徐靓是不知道程炎身份的。 徐靓慢慢坐下来，说：“跟你一起去峰会的那个女的啊，说你和嘉皇老板的儿子私交不浅。” 何小栀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私交不浅…… 这四个字落进别人耳朵里该是什么意思…… 虽然事实上，好像似乎确实是有点这个意思，但……何小栀还是不想让别人嚼舌根啊！ 她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找那女的说清楚，不然以讹传讹后果太可怕了……” 徐靓拉住她：“都传到咱们部来了，你觉得你现在叫她别说了，有任何实际意义吗？除了把这件事搞得更加扑朔迷离之外？” 何小栀顿住：“……那该怎么办？” “在乎别人怎么想干什么？事实上是什么样子？”说着，徐靓露出几分八卦神色。 何小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心里尚有些不信任徐靓，犹豫几番才开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私交不浅。” 徐靓眨眨眼睛：“到上床的程度了吗？” 何小栀移开目光喝了一口茶。 徐靓：“靠！何小栀你厉害的！” 何小栀有口说不清，“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地闭了嘴。 徐靓又问：“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和他发展起来的？” 何小栀自己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刚和他见面的时候，两人完全是非打即骂的状态。 好像是在她和教练分手之后，又好像是那次在山顶…… 具体的，她真的说不上来。 何小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骂出感情了吧，就像好多黑粉，黑着黑着就黑出感情来了。” 徐靓听完一脸懵，消化了一下她的话，复问：“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也去骂一个高富帅，雷打不动坚持几天，他会不会喜欢我？” 何小栀想笑，又咳了咳正色道：“他可能心想：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对我这样，这个女人好特别！” 两人笑作一团。 经过公司里的一番传闻，何小栀这两天上班，基本上都在装聋作哑的状态，除此之外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淡化这件事。 不过除了公司里的鸡毛蒜皮让她有些难应付之外，最近还发生了一件毛骨悚然的事 ——何小栀住的小区，最近有个女人跳楼了。 那个女人何小栀是认识的，是巷子里理发店的店员，何小栀只记得大家叫她阿红。 平时经常在那里洗头，一来二去何小栀就里面的洗头的小妹小弟熟识了。 阿红之前还经常帮何小栀洗头，何小栀之前还经常夸她按摩得好。 据说阿红是莫名其妙跳楼死的，当时出租屋里就她一个人，直接从七楼卧室的窗户上跳下来，摔在楼下一辆白色标致上。 据小区里的大妈说，当时整个小区发出一声巨响，有人往窗外看，看见那辆白色汽车已经全是血，阿红就死在上面，整辆车都被砸凹进去了…… 画面感太强，何小栀听完唏嘘不已，既觉得惋惜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重点在于，阿红跳的那个楼，正是何小栀住的那一栋。 她回家的路上总是忍不住去看那个车位，虽然那辆车早就不在了，但脑子里还是能联想起画面。 更别说阿红是她的熟人，她甚至能联想起那张脸…… 何小栀本来是不胆小的，但经小区里大妈们的各种说法，也被搞得神经兮兮。 说阿红当时是中邪了，又说她死得蹊跷，死前没有任何征兆，死后很有可能带着怨气，投不了胎变成厉鬼，一直在死亡的地方游荡…… 平时何旭在学校，就她一个人在家，一到晚上就有些睡不安稳。 而且这种恐惧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到第五六天的时候反而更觉得可怕。 因为有种说法叫头七，人死后第七天的晚上会出来还魂。 何小栀住在四楼，七楼是出事的屋子，她总觉得心里悬。 她给程炎打电话提过这件事，但没有说过自己的害怕，毕竟这么大一人了，说 怕鬼也挺丢人的。 而且何小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看了什么恐怖电影或者鬼故事，好几天都会睡不好，但是等那几天熬过去了，胆量值就会大大提升。 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太胆小了。 于是第七天，何小栀下班回到家，吃了晚饭就待在房间看搞笑综艺节目。 声音开到最大，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加深安全感。 看到后来意识迷离。 按理说睡着之后什么也不知道就万事大吉了，但何小栀很不幸地做了个梦。 而且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梦。 梦里，何小栀又在那家理发店洗头。 阿红却出现了。 何小栀明白她已经死了，心里很害怕，但不知为什么不敢说出事实。 本来想趁机会找理发店的老板娘问到底什么状况，阿红却突然说要帮她洗头。 何小栀恐惧到不敢拒绝，躺在洗头专用床上，感觉到温热的水流过发际。 她正在想怎么没下一步动作，一双冷到砭骨的手突然贴上她的后颈…… 这时候猛地睁眼，她活生生给吓醒了。 心跳剧烈得仿佛能听见，何小栀微微喘着气。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意识到刚才是做梦。 万幸是做梦…… 屋里很黑，何小栀深呼吸之后，去摸床头的手机，看见才十二点不到…… 什么是绝望，这就是绝望…… 本来还觉得不那么可怕的心情，因为这个梦，变得恐惧极了。 何小栀悔不当初：今天应该去徐靓家蹭一晚的，被嘲笑也总比被吓个半死好啊…… 想起刚才的梦，她摸了摸后颈，几分后怕地躺在枕头上。 打开手机，开始找在线的朋友聊天。 万籁俱静中，何小栀在某个瞬间突然听到房间外面有声响，她心一惊。 准确来说，应该是楼道里面，传来动静。 她疑心是幻听，却觉得声音越来越近。 那声音绝对真实。 何小栀只觉得一颗心不上不下，悬在空中似的，背后也有几分冒凉气。 她从床上站起身来，光脚踩在地板上，有透骨的凉意从脚下往上袭。 她等待着，却突然听见门似乎被碰了一下，随即听见似乎是开锁的声音。 完全的意料之外，何小栀陷入失措，慌乱中拿起离自己最近的晾衣杆，握在手里出了房间。 灯光一时间却晃了何小栀的眼睛。 她别过头，下意识拿胳膊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刺目光线。 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说：“你怎么又是这身行头？” 带着七分笑意，三分调侃。 何小栀一惊，眯着眼看见站在玄关处的身影。 灯光对于此时的何小栀来说太刺眼，视线所及是一片模糊，在光晕的失焦下，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朦朦胧胧，站在被抽象化的光芒里，何小栀恍惚有种看见天神的错觉。 愣了几秒，她几乎是丢了晾衣杆冲过去，扑进程炎怀里。 程炎几分意外，摸了摸怀前何小栀的脑袋，“以为是坏人？” 何小栀摇摇头。 程炎想起刚才那一幕，好笑道：“刚才看见你披头散发拿着晾衣杆，和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还以为你又要冲过来打人……” 何小栀恐惧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却突然想笑，看来那次留给他的心理阴影还不小…… 过了会儿，她还是抱着他没撒手，程炎也察觉出几分不对，低头问：“刚才怎么了？”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多么艰辛的心路历程。 何小栀脸埋在他的大衣里，声音捂得朦胧：“我差点吓死了……” 第37章 chapter37 听完何小栀讲了刚才所做的梦，以及各种关于阿红的传闻，程炎笑起来。 何小栀拍他：“有什么好笑的？” “想不到你居然还怕鬼……”程炎顿了顿，转而又道：“不过阿红也挺惨的，死后还被这样议论。” 何小栀一愣，一下子觉得一切好像是有些荒谬。 之前沉浸在小区里的恐怖气氛中，也没有想太多，现在回想一遍，体察出几分当局者迷的意味。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何小栀这才感到疑惑：“你怎么来了？” “明天周日，休息。” 他看上去有几分疲倦，何小栀正要说话，但下一秒，他敞开的大衣突然裹住她，收进怀里。 温暖体温挟卷着他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包围何小栀，她才发觉自己刚才身体有多冷。 何小栀微怔，又突然被抱起，她吓一跳，小声惊呼。 程炎抱着她往房间走，“鞋都不穿……” 何小栀被放在床上，她缩进被子里。 程炎转头看见床头摆着的电脑和一堆零食垃圾，何小栀忙说：“只有今天比较乱。” 他无语地笑笑，没说话，躺在何小栀旁边。 过了会儿，何小栀撑起胳膊看他：“你好歹把衣服脱了睡吧？” 他倦怠开口：“先睡几分钟。” “很累？” 他没反应。 何小栀也不再说话，帮他把大衣外套脱了，这才躺下来。 程炎却突然开口，声音透出倦怠：“给我抱会儿。” 何小栀犹豫两秒，轻轻靠过去。 程炎：“瘦了？” 何小栀：“没称过。” 他没动作，也没回应，何小栀轻轻叫了他一声，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前一秒还在说话后一秒就睡着，这速度简直了…… 还不是盛冬，窗外淅淅沥沥下着梅雨，清晨天气呈现灰青色，气温下降很快。 彻夜开着加湿器和电热毯，床和被子绵软，有淡淡柠檬草香味和晒过阳光的味道，小房间里暖烘烘……睡醒之后，一切舒适得让人有窝在床上，不想下床的。 才七点钟，何小栀转头，程炎大概还睡得很熟，背向她。 她不喜欢他背朝她睡觉，总觉得这样隔了一层距离。 于是她挪过去，手脚并用把他缠住。 她抱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意思，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有些心燥，还是不困。 看着熟睡的程炎，何小栀一阵不甘涌上心头。 为什么他就可以睡得这么好？ 她伸手去揉了一下程炎的头发，“其实你头发灰色也挺好看的……” 她一边揉一边自言自语继续说：“上次我看见理发店里有个男的也染你那个颜色，结果特丑，还是得看脸……” 她自顾自说了半天，程炎竟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何小栀惊：“这样都不醒！” 何小栀继续揉他头发，程炎终于开始皱眉。 她停下来观察他，结果两秒钟后，他又舒开眉头继续睡了。 何小栀深深感叹程炎的睡眠质量之高。 看着他睡觉时近乎乖巧的样子，何小栀觉得内心有一种破坏力在滋生，又觉得怎么弄都不醒的程炎好像还挺好玩。 她觉得不那么无聊了。 于是何小栀戳了戳他的脸，又在他耳边吹气，见还是没动静，她恶作剧地拿了两根橡皮筋，给他扎头发，扎完又拿了手机拍照。 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程炎依旧睡得很熟，何小栀试过了把他的手举起来、掐他的脸、挠他痒痒……结果都收效甚微，最大程度就是翻个身，又继续睡。 何小栀彻底有些傻眼了，又摩拳擦掌准备玩个大的。 她盘坐他旁边，开始在他身上假装表演乐器，一开始是钢琴，程炎毫无所动，再是古筝，依旧毫无所动，最后是架子鼓…… 程炎终于在不断的拍打和何小栀嘴里发出的“动次打次”的声音中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何小栀拍他大腿的手。 何小栀吓一跳，转头看见被吵醒一脸阴郁表情的程炎，一时间觉得风雨欲来。 不过看到他头上左右两边的小辫…… 何小栀：“哈哈哈哈……” 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看他脸上几分不清醒的怔然，表情配上发型显得十分单蠢。 何小栀被萌得不行：“二火宝宝终于醒了？” “……” 何小栀凑过去掐他脸：“好可爱啊！” 程炎看着何小栀，眼神有如看神经病。 何小栀自顾自哼着歌下了床：“我去给二火宝宝做早餐。” …… 过了会儿，何小栀正在熬粥，突然听见程炎愤怒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从卫生间里传来，何小栀一个人在厨房笑得岔气。 吃完饭，何小栀在厨房里洗碗，程炎靠在厨房门边打开冰箱，不经心地问：“家里为什么老是买这么多儿童奶？” 他以前就被逼无奈喝了好几次爽歪歪。 何小栀答：“因为我弟喜欢。” “那我呢？” 何小栀转过头去，笑道：“你也喝啊，有助于长高。” 程炎走过去，站在何小栀身后，伸手在何小栀头顶和自己胸前比了比：“再高你就看不见我脸了。” 何小栀听出他还有鄙视她身高的意思，哼笑：“你不是早就不要你的脸了吗？” 闻言，程炎拽她马尾：“骂我？” 何小栀被扯得往后一退，拉住自己的头发，气不过地继续说：“就骂你！” 他又拽了一下，何小栀皱眉：“疼……” 程炎忙松手，何小栀趁这个时候，手肘用力往后一顶。 正好撞在程炎腰侧的位置，他吃痛往后退了一步。 何小栀一边理头发一边转身，看程炎微微弯腰，手臂按在被撞的位置。 低头看不清楚表情，何小栀狐疑他是不是在装，过了会儿见他一声不吭往厨房外走，她有点慌了，跟出去问：“没事吧？” 他没应，何小栀走过去拉他：“弄疼了？对不起对不起……” 程炎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语气不耐：“不要碰我。” 何小栀有点无措，刚才下手好像是点不知轻重，不过不都是闹着玩的么？ 程炎坐在沙发上，何小栀坐他旁边，斟酌开口：“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 何小栀语气无奈：“好吧，就算我是故意，你也不至于这样说吧？那我以后真不碰你了？” 程炎安静一会儿才开口：“我怕弄疼你就松手了，结果你是为了趁机报复，下手那么重我不会疼？” 听出他话语里的委屈之意，何小栀哭笑不得，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对不起，我错了，我手黑，弄你哪儿了我给揉揉？” 程炎皱眉说：“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在乎。” 何小栀听到这话稍稍正色了：“你越说越过分了啊！” 他没说话，何小栀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男的，而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却委屈得像个小媳妇。 她有些好笑，起身站在他腿之间，安慰地抱着他，“我最喜欢我们家二火了。” 说着低头亲他脸，“亲一下就不生气了……” 又伸手在他腰上摸索：“撞你哪儿了？肋骨？” “肾。” 何小栀：“……” 程炎抬头看她：“万一给撞坏了怎么办？对你有好处？” 何小栀听得一阵莫名脸红：“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安慰一下我。” “我不是正在安慰吗？” “换种形式。” “哪种？” 程炎突然起身，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说：“身体上的。” 第38章 chapter38 淅淅沥沥的梅雨季一过，气温陡降，何小栀没能免俗地被办公室的同事传染上了感冒，一到开会时间，本就安静地封闭空间里往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咳嗽声。 这种情况维持了三四天也没能好转，公司最后下令放三天假，避免流感的继续蔓延。 徐靓说约何小栀一起出去踏青，被何小栀拒绝，“现在都快冬天了，哪儿踏得了青？踏黄还差不多。” 徐靓无语：“那就踏黄吧，去不去？” 何小栀仍然摇头，抽了一张纸擤鼻涕：“只想在家躺尸，别拦着我。” 结果放假的第一天，何小栀的躺尸计划就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 下午时间，何小栀没心情做饭，在家就穿着一身宽松保暖家居服，订了外卖，一边吃坐在客厅看电视。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何小栀漫不经心走到玄关，手握住门柄，开口问：“谁啊？” 外面没响声，何小栀疑惑地打开猫眼，看见是个陌生大叔，还蛮有气质，但她依旧没开门，再问：“谁啊？不说不给开门。” “你认识程炎吧？”外面的人如是回答。 何小栀一愣，随即打开门，大叔笑了一下：“我是他父亲派来的。” 何小栀更加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这么反应，也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穿着打扮的不得体，忙说：“哦好的，进来聊吧。” 只有大叔一个人，何小栀猜测他的身份，心想是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老板身边总是有个鞍前马后的类似于古代公公那种存在的秘书大叔，拿来各种跑腿的…… 不过她还是十分小心翼翼，一面惊异于程铭泽什么时候竟然知道她的存在了。 “何小姐是吧？”大叔环视了一圈屋子，开口说。 何小栀应了声：“是的。” “听人说程炎之前一直住在你这里？” “嗯……当时他朋友帮他找的房子，就是我这儿，我是房东。”何小栀尽可能详细地说。 大叔环视之后坐下来，倒是何小栀一时间有些无措，站在旁边，大叔看她一眼：“坐下吧，就聊几句。” 何小栀应了声，刚坐下来又起身去沏茶，站在厨房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端了茶过来，大叔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看上去很和蔼，何小栀少了几分生疏感，坐在一边，把电视里综艺节目换到中央卫视。 大叔开口：“之前程炎住在你这里，承蒙你关照了。” 何小栀被这稍显老派的说辞弄得微愣，笑得几分腼腆：“没有……” 大叔又问：“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何小栀手指挠了挠颈侧，推敲着说：“好、好朋友吧……” “听说上个星期他又回这里找你，还住了一晚，你确定是朋友关系？” 何小栀被逼问得不知如何作答：“其实……不确定。” 大叔被她说法惹笑了：“不确定？” 何小栀看着大叔，一时间也无奈笑了：“咱们不兜圈子了，您有事就说吧。” 大叔稍稍正色了，“你知道程炎之前是有婚约的？” 何小栀迟疑两秒，点头。 “那你怎么打算？” 何小栀稍稍敛眉，神情认真起来：“在认识我之前，那份婚约就无效了，我觉得没必要在意。” 大叔微微挑眉，顿了顿问：“你认为，那小子对你是认真的？” 他话里的意味让何小栀心里有些不快，想了很久才答：“我之前因为怀疑这个问题弄得自己很不愉快，后来想想，老是执着于这些问题也挺没劲的，就像你不能因为害怕被车撞就不过马路了吧？” 她说的没顾忌，又觉得几分不妥，补充：“什么事都要担风险的，至少现在我相信他，非常相信。” 大叔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何小栀舔了舔下唇，开玩笑的口吻开口：“所以您千万别拿老一套的话来劝我什么的，电视剧里也看挺多了，谁都明白……” 她语气放得轻松，但能感觉她身上藏的那股劲。 大叔笑了笑：“没有劝你放弃的打算。” 何小栀微愣，他却突然站起身，像是要离开。 没料到他说了这么几句就要走，何小栀也跟着站起身：“您再坐会儿吧？一路过来挺累的。” 大叔往门口走，“问几句就够了，有什么以后再说。” 何小栀没来得及细想，送他出门，又客套问：“那个程叔叔他身体好吗？” “挺好的。” “嗯，那您路上小心。” 关了门，何小栀一边回客厅一边舒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看楼下，不知怎么有感应似的，大叔也回头往楼上看，正好看见何小栀，何小栀笑着招手，大叔也挥了一下手，走到不远处，司机拉开黑色奔驰的车门，他上了车。 不明白其中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到了晚上，何小栀刚洗完澡吃了两片感冒药，给程炎打电话。 说起这件事，程炎表示不知情，何小栀想了想问：“你爸为什么会找人看我？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程炎一口否决：“不会。” 虽然今天来的那个大叔也没有表明是什么意图，何小栀自认回答也没什么不妥，但疑心病复发，试探说：“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给我开张巨额支票让我走什么的？” 程炎闻言乐了，又假装一本正经道：“开支票？还巨额？他要真不喜欢你，找几个保镖就够了，不听话就揍。” 何小栀干笑两声：“看来你爸是个实在人。” 过了片刻，程炎重新问起这个话题：“要真给你钱让你走，你怎么办？” 何小栀问：“多少钱？” “……你还关心多少钱？” 何小栀笑着说：“当然啦，给我十万八万我肯定不走啊。” 程炎沉默两秒，说：“一千万。” “我走！”何小栀立刻说。 程炎没说话了，过了会儿才开口：“我就值一千万？” “挺值的了！” 气氛变得几分僵持，感觉出程炎似乎有些较真了，何小栀又和解：“开玩笑的，当真了？” 他低声开口：“你要是想要钱，我立马就给你一千万。” 何小栀缓缓皱眉：“说了开玩笑，你至于吗？” 半晌，他才放软语气，释然道：“何小栀，眼光得放长远懂吗？” - 周五，何小栀有空去接何旭回家，到了校门口，乌压压一片学生家长。 放学是按照年纪来分，何旭读一年级，按理说应该是排前，何小栀走上去，看见一片身高普遍一米二的小学生，觉得自己都快脸盲了。 但很快，何小栀看见正和一个小女生手拉手走出来的小圆脸，不是何旭是谁？ 她正要笑着招手，却突然看见何旭眼神往另一个方向看去，避开她的方向，转了个弯加快脚步跑过去。 何小栀莫名，往那个方向看，意料之外地发现一道身影，人群中占身高优势，十分显眼。 何旭一见到程炎就抛下了手拉手的小女孩，程炎则手揽着小胖墩的脑袋，往人群外带。 何小栀也跟着退出人群，那两人都没注意到她，往路边停着的一辆奔驰s500走。 刚才和何旭拉手那小女孩跟上来，叫了一声何旭，何旭忙转身和小女孩打招呼，两个小朋友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悄悄话。 程炎拉开车门，又停下来，侧身看这一幕。 那小女孩身边是她的妈妈，她妈妈看了几眼程炎，礼貌性地笑了笑，程炎也淡淡笑了一下。 何小栀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看得有些新奇。 他们上了车，何小栀才走过去，敲敲车窗。 她打开门坐进去，先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又没提前和她说。 程炎说：“刚到，顺路接小胖墩。” 何小栀转头看向后座的何旭，何旭叫了一声姐。 何小栀打趣说：“怎么刚才还拉着人女生手呢？” 何旭义正言辞：“老师让的，走一排的同学都手拉手。” “为什么别的都没，就你们俩拉着？” 何旭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何小栀则被逗笑，程炎一边开车一边帮小胖墩解围：“她思想还停留在八十年代，别理她。” 何小栀笑笑，又转向程炎。 他今天穿了件橄榄绿的外套，以何小栀肉眼判断，好像瘦了一点。 她伸手去掐他的胳膊，程炎看她一眼：“开车别弄。” 何小栀说：“你换车了？” “公司配的。” 何小栀打量了一眼车内，心说是自己的公司，配车和买车也没什么差。 程炎看了看何小栀，突然状似不经心地说：“不然你来嘉皇？” 何小栀目光一滞，“为什么？” “就问问。” 何小栀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随口一问，反问：“我要不愿意呢？” 程炎没说话，车内暂时安静下来。 驶过附近的主题乐园，何小栀转头看向窗外巨大的摩天轮。 暗金色的阳光从那头倾泻，穿过稀薄云层，摩天轮巍峨伫立，画面显得空旷又寂静，仿佛天空被无限拉近。 车在红灯路口停下来，程炎顺着何小栀目光看过去，问：“你想去？” 何小栀回过神来，摇摇头，何旭却欣喜开口：“我想去！” 何旭演绎了一个电灯泡的角色。 拉着他们去坐摩天轮，还非要三个人一个车厢，只他一个兴致高涨。 摩天轮慢慢上升，何旭跪在座椅上看窗外，车内很安静。 多了个小孩，别的话题这时候也不再说，何小栀只对着程炎笑。 他看着何小栀，沉吟两秒，突然说：“不能长期这样吧？” 何小栀没反应过来这句，疑惑地皱了一下眉。 他又说：“我不喜欢异地。” 第39章 chapter39 回去的路上，何小栀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小憩。 她知道程炎说的是那天晚上他说要养她的事，何小栀刚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如果搬到另一个城市和他生活，她知道他肯定会安排好一切，不用担心任何问题，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定夺。 程炎也没有再问。 回家之后，何小栀去厨房做饭。 只简单做了南瓜汤和糖醋里脊，炒了两盘素菜，做好后端出厨房，看见程炎在陪何旭玩游戏，是联机游戏，两人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打得热火朝天。 何小栀咳了咳正色：“吃不吃饭了？” 何旭说：“不吃了，刚才吃了饼干。” 程炎说：“我也不吃了，我也吃了饼干。” 何小栀：“……” 何小栀决绝地走了过去，走到电视机前挡住。 “姐，你遮住了！”何旭一边歪着头看电视一边埋怨何小栀。 话音刚落，何小栀毅然决然直接关掉了电视机电源。 “卧槽！” “姐！！” 何小栀听见程炎爆粗，走过去打他：“说了多少次了，又当着小孩面骂脏话……” 程炎被连连打得闪躲，最后被逼得认错，何小栀才收了手，丢下一句“快来吃饭”，往餐桌走去。 程炎跟在她身后，对着她的背影做扇她的动作，何旭在一边看得捂嘴吃吃吃地笑。 何小栀有所感应地一转身，身后两个人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狐疑地笑了。 吃饭时，程炎破天荒夸了她的厨艺。 何小栀很受用，因为在她记忆中，程炎几乎没夸过她，平时说话也是能损则损。 加上她前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做饭，得到肯定自然就有了动力，一边给程炎夹菜一边说：“我最近还会了好多川菜，下次给你做。” 程炎漫不经心说：“所以让你搬过去，天天都可以做给我吃。” 何小栀没吭声，但程炎只是这么随口一提。 但接下来，他开始了不断地随口一提： 饭后去河边散步的时候： “你要是搬过去，每天我都陪你出来散步。” 何小栀买了几串烤鱿鱼之后： “你要是和我住一起，我每天都能陪你出来吃路边摊。” 甚至在生命大和谐之后： “以后和我住，我每天……” …… 何小栀最终受不了，双手合十：“求你别再说了。” “谁叫你不答应？” “你让我想想。” 程炎妥协，何小栀躺在床上，有所思索。 异地对于谈恋爱确实没什么好处，他忙完那边的事还要每周往这边来一趟，两头跑也挺累…… 何小栀决定好好谈一谈，直说：“我不想放弃工作。” 程炎问：“难道工作使你快乐？” 何小栀无视他的调侃，脱口道：“至少我觉得有条退路。” “你为什么需要退路？” “因为……” 话到了嘴边，何小栀又突然觉得有些事，再亲切的人也不能随便说，没再继续。 第二天，出门遇上了隔壁的刘奶奶，刘奶奶早就听何小栀说了家里房客搬出去的事，此刻看见程炎，有些诧异。 程炎则因为之前被大家误解过，一直排斥小区里的大娘大妈，很久没见，对刘奶奶礼貌性点了个头。 刘奶奶突然说话：“你和小栀什么关系啊？” 程炎回答：“我是她男朋友。” 刘奶奶上下打量了一遍程炎，又说：“小栀是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对她……” 程炎随意摸了摸颈侧，手揣进外套兜里，笑了：“我知道。” 程炎拿了罐头去喂楼下流浪猫，又碰见守门的王大爷。 王大爷看见程炎还挺惊奇：“这不是小栀家房客吗？又搬回来了？” 程炎：“没，就住两天。” 王大爷视线又落回地上那只猫，说：“那只前几天下崽，我怕给冻死，放在门卫室了。” 这猫是之前程炎救下的那几只猫之一，听说生了小猫，程炎有些意外，去了门卫室，看见纸箱里的几只拳头大小的奶猫，软酥酥地喵喵叫着，一下子竟然有些无措。 他小心翼翼捞了一只小猫上来，小猫慢慢睁开眼睛，小爪子轻轻搭在他手腕上，有些害怕地瑟缩着。 程炎轻轻顺它的毛，它才稍稍放松下来，半眯着眼睛软绵绵叫了一声。 程炎受到来自于小奶猫的暴击，半天才缓过来，问：“我能不能抱走它？” 王大爷笑：“反正都是都是流浪猫，全抱走都行。” 程炎最终拿了两只，一只黄白，一只白色。 临走之前王大爷突然想起什么，问：“你跟小栀在一起了？” 程炎应声，王大爷语重心长道：“你以后不准欺负她哈！” 程炎微微一怔，随即无奈笑：“都是她欺负我。” 程炎怀里抱着小奶猫，路过那只猫妈妈的时候，蹲下来对它说：“我帮你养你女儿，保准养成小公主，不用感谢我……” 结果那只母猫愤怒地追杀他一路。 何小栀一打开门，看见程炎怀里的两只小东西，狐疑：“你去偷猫了？” “偷什么？我好心收养流浪小猫，那只母猫居然想咬我。” 何小栀好笑：“你抢了人家孩子，人家能不咬你吗？” 她说着又转向他怀里的奶猫：“这也太小了，能活吗？” “怎么不能？” 何小栀看着他低头逗猫的样子，一阵愣神。 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特别是又小又脆弱的，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弄伤，也没什么用。 她不明白一个成年男人为什么会这么痴迷于各种□□的东西…… 把小猫放在沙发上，程炎蹲在旁边专注地看它们爬。 何小栀：“……” 她开口说：“你为什么不选一公一母，以后还能生崽。” 程炎：“不喜欢公的。” 何小栀：“………………” 她皱眉说：“怎么觉得你有点变态啊？” 程炎平淡说：“你不早就觉得我是变态了么？” 何小栀想起当时两人因为倩倩吵架的事，她确实口不择言骂过他变态，她想了想说：“你是不是就喜欢小的，雌性的？” 程炎被她这个说法逗笑，“不过你是个例外。” 何小栀正在分辨他这句话到底是褒是贬，还没反应过来，程炎补刀：“又不小，还雌雄同体。” 何小栀：“……………………” 她想打死他！ – 这之后的短短两天里，小区里的各种热心居民都知道程炎和何小栀的关系了，何小栀只要一出门就逃不过这个话题，还各种打听程炎身世，挖掘私密话题…… 她不得不感慨于群众的八卦精神之旺盛。 那两只猫自然又变成了何小栀养，她还去买了一堆小猫猫粮和笼子玩具等，逼不得已又一次当上了铲屎官。 除此之外，一切都算平常。 上班时间，何小栀在看客户资料，徐靓拿着咖啡杯递给何小栀。 何小栀接过，揉揉太阳穴：“正好需要提神，谢了。” 她喝了一口，是美式拿铁。 她又看向徐靓：“靓靓，我要是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徐靓随意问：“走哪儿去？” “离开公司。” 徐靓随意说：“咱们是朋友，和你在不在公司无关吧。” 何小栀没说话，捧着咖啡杯继续看资料。 白纸上的黑字却慢慢模糊起来，她忍不住开始发呆。 正在神游，突如其来的震动声透过木桌穿出，吓了何小栀一跳。 她摸出放在柜子里的手机，看见是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资金到账提示短信。 看清短信内容之后，何小栀只觉得整个人都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立刻走进休息室给程炎打电话，但没接。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何小栀也不再继续打，编辑短信： 转钱什么意思？ 发完短信，何小栀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里，在休息室的落地窗边走来走去。 她尚且还有些懵，不明白程炎为什么突然转移这么大一笔财产到她名下。 外面主管开始叫她，何小栀走出去，拿过报告准备去主管办公室。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她停下脚步，打开手机看见是程炎发来的短信，只回复短短几个字： 安全感，以及退路。 第40章 chapter40 收到何小栀的休假申请时，吴主管有些困惑。 她申请休假时间不算短，也并不是红白喜事，也并没有详细说明原由，但主管最终只是照例看了遍申请，给批准了。 晚上部门有聚会，大家也都知道何小栀要休假的事，何小栀只说是家里有私事要处理，大家也都不再问，此次也当做是给她送行。 吃晚饭大家又吵着说去ktv，何小栀没什么兴致，说要提早回去，却没想到男同事小赵居然主动说送何小栀回家。 何小栀有些惊讶，因为对方和她关系算不上特别好，平时只是微笑点头的交情，突然这样说送她回家，显得十分不寻常。 何小栀本想拒绝，但对方态度友好诚恳，她想，这种时候，拒绝未免显得无情。 坐上同事的车，气氛有些沉凝。 小赵先开口：“你家里有事休假？” 何小栀并不详细回应：“算是吧。” 车内安静下来。 何小栀打破几分尴尬的沉默：“你这是新车？” 小赵说：“开了好几年了。” 何小栀环视一圈车内，问：“怎么以前没见你开过？” 小赵语气平常：“大概因为你没注意我。” 话题到这里，何小栀怔愣一瞬，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转而当他开玩笑，笑笑说：“我上班第一天就注意你了，你当时穿了件大红色的风衣，特显眼。” 小赵停顿几秒，说：“其实，我一直没说，我挺喜欢你的。” 何小栀背脊僵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小赵看何小栀几分不知回应的样子，也没再说话，转而问何小栀的住址。 一路上，何小栀看着外面的夜景，心里多少有点不安。 快到何小栀小区的时候，小赵才又开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何小栀想了想回答：“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各方面。” 那男的似乎觉得有些希望，沉吟之后说：“其实我有些后悔，有些话没有早点和你说。” 何小栀嗯了一声，小赵又继续：“其实我也觉得你挺好的……”说着，他又加重语调：“不，我觉得你特别好！” 何小栀被他显得实诚的态度逗得笑了笑，说：“是因为你没看见我不好的地方，我缺点特多……” “我觉得没关系！”他突然打断，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感觉，但感觉这种东西，也是相处才知道的对吗？我现在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你能了解我……” 他态度真诚，何小栀也安静下来听着，但听到这里，她有些为难地开口：“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小赵有一瞬间的失语，随即又状似淡然：“其实你可以试着了解我，我相信比他做的更好……” “不会的”，何小栀淡淡打断，又平声说：“没人比他更好。” 她话里没有余地，小赵沉默半晌，最终说：“抱歉……” 下了车，何小栀往便利店走，挑了一些日用品，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些怔忪。 她在想，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真的很玄，谁先遇见谁，那么接下来的故事也许就会完全不同了。 人到底是靠着一个固有的结局趋近，还是不断在创造自己的人生轨迹？ 她没有直接回家，去了惠惠的店里。 惠惠是她的中学同学，算她的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 只是后来去了不同大学，但时常想起，还是觉得温暖。 她给惠惠说了最近的一些事，惠惠没显出惊讶，她之前就能看出她和那个房客的不一般，眼下在一起，倒也是意料之中。 何小栀回到家后，喂猫后打扫房间。 短短几天，两只小猫的长势惊人，何小栀盯着两只猫吃东西，准备走之前把它们交给刘奶奶暂时寄养。 她百无聊赖看了好一会儿，心想猫不比小狗，猫不会那么依赖人，你给它东西，它就默默吃，也能自己玩，你如果不理它，它也不太会主动和人之间有亲密接触。 很被动。 何小栀觉得自己不喜欢猫的原因大概就在于此，但这大概也是很多人喜欢猫的原因。 – 正式休假的第一天，程炎抽空来接她。 何小栀在房间收拾行李，程炎在房间外看杂志等，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急促的短消息提示音。 程炎下意识瞥了一眼何小栀的手机，目光一定，把手机拿起来…… 何小栀正在收拾化妆品，突然听见程炎说话的声音： “小栀，其实之前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上次的话多有冒昧……” 何小栀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愣住，听出他像是在念什么，语调十分戏谑。 听到后来，才猛地反应过来，何小栀冲出房间，果然看见程炎正拿着她的手机。 她一个箭步上前想抢回手机，程炎又抬高手臂不让她抢，一边继续悠哉念：“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可以和我联系，如果心情不好，我希望……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何小栀实在听不下去了，拽着他胳膊跳起来去够，“把手机还我！” 程炎看向何小栀，笑着挑眉：“这谁？” “一个同事。” “还拥抱呢，这么有爱心怎么不去拥抱空巢老人……” 何小栀被他语气中的调侃弄得几分恼：“你居然看我手机！” 程炎把手机丢在一边，“难道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何小栀瞪他一眼，又说：“我跟他没关系，你别瞎想。” 程炎：“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和他有关系。” 何小栀狐疑地笑：“还挺明事理？” 程炎：“这是自信。” 何小栀哼笑了一声，继续回房间收拾东西，程炎站在门口淡淡看她：“你就请了几天假？” 何小栀顿住，又说：“年休假都拿来陪你了。” 程炎挑了挑眉：“看来我该感恩……” 听出几分反语意味，她正要再说，程炎过来帮她拿行李箱，何小栀一时止住话题，和他一起出去了。 何小栀住的城市，冬天罕有明媚太阳，大多是时间都是阴云笼罩的状态，但今天阳光出奇灿烂，何小栀拉下挡光板，暖烘烘被阳光熏热了身体，她睡意渐起，忍不住说：“我先睡会儿。” 结果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另一个城市。 车程不算漫长，但封闭空间里待的久了，显得沉闷，何小栀忍不住开窗，凉风一瞬间涌入，吹得她头脑很快清醒。 程炎带她来的地方，是他自己单独住的一套房，两百多平方，装修风格十分简约。他开了几小时的车，疲倦坐在巨大黑色沙发上休息，何小栀放了东西出来，看见一团烟雾缭绕，他慵懒靠在那里，朦胧里只一双眼睛曜黑发亮。 何小栀一直不喜欢烟味，而且觉得他抽烟的时候显得特别阴沉颓废，于是走过去抢他手里的烟，结果刚靠近，手腕触到烟头，烫得她赶紧收回手。 程炎把她手捉过来，看见一圈小小红印，很快起了小泡。 他带她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洗，何小栀注意到他已经丢下烟，有些恶作剧地心想，这个方法倒是比直接抢来的效果好。 何小栀才注意到面前是个很大的镜子，镜子里他站在她背后，几乎是整个把她圈在胸前，何小栀盯着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对上他镜子里的目光。 两人透过这面镜子无声对视几秒，周围只有流水的声音。 何小栀隐隐有种不祥预感，移开视线，从他手里抽回手指：“好了。” 她正要走，程炎突然把她拉回来，何小栀挣扎，他执拗不放，从背后开始帮她解胸前衬衣的扣子。 何小栀看了一眼镜子里的画面，有些难为情地转开头，按住他手：“不要。” 说完，又觉得这两个字不仅无力，而且还有让人误解的嫌疑，又说：“你刚刚不是说累么？” “现在不累了。” “可我累！” “不要你动。” “……” 何小栀挣开他，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种说法和借口，最后闭了闭眼，自我鄙视道：“我要洗澡。” ……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何小栀被折腾了一番本就累极，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倒是程炎先起，拽着何小栀帮她把衣服换上出门吃饭。 去的地方是附近一家西餐厅，何小栀选择恐惧，纠结了半天，要经典意式还是奶油蘑菇意面，抬头正打算问程炎，余光却看见坐在程炎后面不远处的一个年轻女人，正望向这边。 何小栀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对上目光，那个女人突然对她笑了笑。 第41章 chapter41 何小栀莫名，移开视线转向程炎：“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哪个女人？” “就你身后。” 程炎看过去，那个女人却已经走过来。 何小栀发现那个女人算得上漂亮，一头黑色直发，穿着修身的连衣裙，从细节到整体，透出并非刻意的名媛气质。 何小栀知道她肯定是认识程炎的，但一开口却还是把她弄懵了。 那个女人轻轻招了招手，笑着说：“好久不见，未婚夫先生。” 程炎看向她，平静询问：“谁是你未婚夫？” 她眨眨眼睛：“程炎，我不会记错的。” 她说着看向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何小栀，笑得礼貌地说：“你不会是我未婚夫的小情人吧？” 何小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程炎皱眉：“杜思琪你发什么疯？” 杜思琪掩嘴笑了，“看你一脸认真的样子，好无趣啊，开个玩笑而已。” 程炎移开目光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杜思琪又看向何小栀，眼光里有几分打量，沉吟两秒又客气十足地笑着说：“那你们先吃，我就不打扰了。” 直到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何小栀捉摸不透，想起刚才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 她几分茫然地看向程炎：“她什么意思？” 程炎倒是很淡定：“她就这样，有病。” 何小栀狐疑地皱了眉，程炎又说：“周围的男人没一个敢招惹她，原因就是这个。” 何小栀回想一遍她刚才的样子，说话时语气和神情都很正常，或者可以说是友好，话语里面却像是夹枪带棒，让人很不舒服，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嘲讽。 她愣了一会儿神，又笑笑：“难怪你会逃婚了。” 程炎缓缓看向何小栀，慢条斯理说：“你在调侃我？” 何小栀看着他的眼睛说：“调侃你什么？她本来就是你未婚妻。”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目光微沉，有股对峙的力在中间权衡着，何小栀移开目光，沉默看向窗外。 几秒后程炎开口：“何小栀，你不要这么别扭。” 何小栀若无其事：“我别扭什么了？” “你表达不愉快的方式。” “我没有不愉快！” 她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何小栀摸了摸额头平复情绪：“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愉快的？” 程炎直视她说：“你介意她说的话，就直说，没必要一句话绕几个弯。” 何小栀镇静笑笑：“其实就算我真的是第三者，也是心甘情愿，没什么好介意的。” 程炎面无表情看着她：“你已经不打自招了。” 何小栀不再说话，气氛不知不觉改变。 先是被杜思琪的话搞得莫名，又被程炎激得几分恼羞。 没有心情，再美味的一餐也食之无味。 走出餐厅之后，何小栀步速不自觉加快，程炎慢了她半步，走在一起没说话。 晚风摇曳，仿佛能慢慢平静人的心绪，走了一路，路灯下映出影子，何小栀看着身后的影子，有意无意地踩了一下，不料被身后的人发现：“有本事对着我来啊欺负我影子算什么？” 何小栀转头瞪他一眼，程炎散淡地对上她的目光，笑了。 何小栀本来气就消了大半，此刻也就顺着他的台阶下来，走在他旁边。 程炎揽住何小栀肩膀，何小栀往旁边躲了一下，程炎又把她揽回来，“别闹了，我真生气了啊。” 何小栀哼笑：“怕你？” 程炎：“我知道你不怕我。” 何小栀说：“那你还硬着头皮找我说话？” “不然硬着什么找你？” 愣了好几秒，何小栀才听懂，顿时脸上发烫，往周围看了看：“你大街上开这种玩笑……” 程炎满不在乎：“是你思想不健康。” 何小栀瞥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又顺手往他腰上戳了一把。 程炎条件反射躲了一下，又看向何小栀：“整天就知道动手。” 过了一会儿，等气氛彻底没有隔阂了，她才忍不住说起刚才的事：“那个杜思琪，你和她之前有没有关系？” 程炎问：“什么关系？” “恋爱关系，关系等等。” 程炎有几分讶异何小栀会这样开口：“和她？开什么玩笑？” “我觉得她长得挺不错啊，你不觉得吗？” 没得到回答，何小栀抬头，才看见程炎脸上几分似有若无笑意。 何小栀莫名：“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有些感叹。” “感叹什么？” “再汉子的女人也是女人。” 何小栀疑惑眨眨眼睛：“不是，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眼看着何小栀要开始无休无止的追问，程炎加快脚步，何小栀一路跟上去，追闹在一起，最后也忘了目的。 - 第二天，程炎带何小栀参加一个朋友聚会，在一家私人会所。 何小栀以前没有少陪他参加朋友的聚会，以为这次也只是简单的几个人聚一聚，却没想到这次排场很大，说是聚会，更像是一个派对。 里面不乏穿着暴露的年轻性感女人站在一起喝酒，目光没忌讳地打量着过往来人，何小栀疑心这不是什么正经场所。 派对主人是程炎的朋友，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看上去还挺热情，听程炎介绍后，对何小栀的态度很亲切，这次来的人很多，何小栀只记得他姓陆。 见几个男人在这里，那群在吧台喝酒的性感女人走过来，看见何小栀后，倒是很有眼力见地没一个往程炎这边靠。 何小栀突然有几分来气，她本就不喜欢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所，此刻又被气氛弄得满身不自在。 程炎应是习以为常，说说笑笑十分自然。 何小栀借口说去洗手间，出包间往二楼的露天阳台走。 她只是想出去透透气，看见外面还站着一个穿短裙的浓妆女人在打电话，她没在意。 却没料到那女人突然对何小栀做了个出去的手势，脸色不佳。 何小栀微微眯眼，她本来就是个要强的，此刻遇到这样不讲礼貌的人，反而就想和她对着来，她站在那里看外面，一动不动。 那女人瞪了何小栀一眼，没再表示，直到打完电话，才径直朝何小栀走过来。 何小栀转头对上她的目光，她声音没好气：“你喜欢偷听别人打电话？” 何小栀好笑：“谁想偷听你？” 那女人伸手指了指脚下：“那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何小栀也敛了脸上笑意，“这地方就你一个人能来？” 讲不了道理，那女人索性气恼推何小栀肩膀，“你他妈给我小心点！” 平时没遇到过这种讨厌得这么明目张胆的人，何小栀眼神一沉：“谁他妈？” 那女的眼神恨恨地冷笑：“骂的就是你，不是随便什么人你都惹得起！” 何小栀微微握拳，却突然听见旁边有响动。 她松开拳，看见是这次派对的主人，那个姓陆的男人。 还没等何小栀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已经走过去，姿态和刚才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声音又嗲又娇：“陆哥，有人欺负我……” 难道是他的女朋友？ 何小栀正心想还好刚才没真一拳揍过去，不然现在情形估计会变得更加复杂。 却没想到那个姓陆的男人突然抬手给了那个女人一耳光。 不光是那个女人，何小栀也吓了一跳，始料未及。 那个女人被扇得头发凌乱，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陆洋。 陆洋面无表情看着她：“道歉。” “对不起，陆哥，我……”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他厉声：“老子叫你给我弟妹道歉。” 何小栀顿时变成不知所措的那一个，看见那个女人一边哭一边给她鞠躬道歉，她说不出话。 最后陆洋说了一声“滚”，那个女人才捂着脸走开了。 何小栀看向陆洋，他又恢复笑容：“弟妹别和这种婊子一般见识。” 那两个字太不入耳，何小栀脑子里尚且还有些混乱，什么都没说，从他身边走出阳台。 即便那女人真的可恶，打女人的男人未免也太让人咂舌，刚才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让何小栀觉得很不舒服。 无论那个女人还是陆洋。 她忍不住心想这里都是什么人…… 一路上看见的几乎全是穿着性感，眼神中满是目的性的女人，何小栀想起刚才那个女人，她心里有些烦躁，觉得陌生又反感，只想快点看见程炎。 第42章 chapter42 进包间时，何小栀脸色不佳，程炎询问：“去哪儿了？” “洗手间。” 他不再问，何小栀一个人玩了会儿手机，忍不住说：“我想回去。” 她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挺扫兴，但她真的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合。 程炎问：“怎么了？” 何小栀撒谎：“有点头晕，想回家休息。” 他移开视线说：“吃完饭我和你一起走。” 何小栀一时也觉得执意推脱没意思，点头：“那我和你一起。” 何小栀全程没和其他人互动，她能感觉到很多人在打量她，有男有女，她不喜欢那种如探照灯一般带着推测的目光。 吃饭的时候，何小栀漫不经心夹菜，突然对上对面人的目光，是陆洋。 何小栀因为刚才他扇女人耳光的事，对他印象很差，很快假装没看见移开目光，但陆洋还在看她。 何小栀躲避不过，索性与他直视，陆洋突然笑了，何小栀几分疑惑，他突然站起身举酒杯：“来，我敬咱们程少的女朋友一杯。” 何小栀诧异一瞬，随即也站起身举起酒杯，礼貌笑了笑。 何小栀只浅啜一口，但陆洋一口喝尽杯中的酒，又倒杯看向何小栀。 与此同时底下有人叫着“干了”，何小栀一时间愣住。 她并不是酒量差，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许她真的会干了，只是觉得陆洋态度怪异。 她不知哪来的决心，笑着摇摇头：“我酒量差。” 她实在算得上不给面子，底下的人顿时也不说话了，彼时程炎按了一下何小栀的胳膊让她坐下来，何小栀顺从坐下。 程炎拿过自己酒杯：“她不会喝酒，我敬陆哥。” 陆洋依旧笑着，“你替喝就没意思了。” 程炎说：“反正她是我的人，我喝有什么不一样？” 陆洋笑笑：“我看弟妹是对我有意见吧？” 这句话就算是玩笑，认真成分的意味也太重，现场安静了几秒，程炎语调淡淡，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我说了，她不会喝酒。” 陆洋笑容一敛，挑眉像是释然地又笑笑，坐下来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陆洋不是一个轻易能惹的主，大家都知道陆洋行事颇狠辣，性格怪异，都会忌惮他几分。 所有人都能看出，程炎对这个女朋友是绝对的维护。 此事之后，大家又开始新一轮的猜测。 程炎的这个女朋友是有几分姿色，但也算不上什么惊艳的大美人，看上去也挺内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对比起周围这群大胸细腰的女人，她显得几分干净寡淡。 不过在场鲜少有男人更欣赏这类。 吃过饭，程炎告别说要走，好几个人也没留住，带着何小栀离开了。 何小栀没说话，只和他走在一起，上车之后她才开口：“抱歉。” 程炎转头看她一眼：“道什么歉？” “刚才我是不是特别不懂事，当时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 她没说完，程炎平声打断：“你不想喝酒当然可以不喝。” 何小栀咬了咬唇，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想喝，我就是不喜欢他。” “谁让你喜欢他？” 何小栀闻言笑了。 他只是随便玩笑似的一句，何小栀觉得很暖。 就好像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虽然不会情话绵绵，但也会彼此分清楚哪句是玩笑，哪句是真心。 不问为什么就肯无条件维护她，不说的，也不需要额外解释。 晚上睡前，何小栀热了两杯牛奶，坐在床上看电视剧，程炎站在一边打电话。 何小栀没认真听，像是在谈论工作上的事，等他打完电话，才将玻璃杯递给他。 他接过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掀开被子上床。 程炎把她的平板电脑扣上，何小栀反对：“等我看完。” 反对无效，何小栀被他拉进被窝，何小栀想起什么，稍稍推开他：“今晚早点睡。” 感觉到他的手掀起她的睡裙裙底，从腰肢一路向上，何小栀却蜷身，语气急迫：“我腿抽筋了。” 动作一缓，他抬起她的小腿轻揉，“还疼？” “疼。” 于是趁这段时间，何小栀迅速闭上眼睛装睡，过了会儿没了动静，她听见关灯的声音，身畔的人也只是安静抱着她睡了。 第二天早晨，何小栀从卫生间走出来，看见程炎的一瞬间，表情几分失措。 他正要推门，看见神情有些慌乱的何小栀，疑惑：“干什么？” 何小栀迟疑两秒说：“你吓我一跳。” 程炎没上心，何小栀从他身边走出去。 程炎今天会去公司，何小栀下午找了一个时间去医院。 她不熟悉这个城市，只找了附近的一家，却没想到会在医院的门诊大厅里遇到熟悉面孔。 因为上次的印象太深，何小栀一眼认出杜思琪。 她今天穿得刻意低调，黑色棒球外套和牛仔裤，戴了墨镜。 在何小栀认出她的那一刻，两人目光汇集。 很显然对方也认出她，何小栀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杜思琪却走过来：“嗨，好巧！” 相遇地点有些微妙，何小栀稍稍笑了一下作回应。 杜思琪看了看何小栀手里的挂号单，何小栀立刻将单子收起来握在手里。 她笑了笑：“你一个人来的？” 何小栀几分狐疑她刚才是不是看见了那张单子上的内容，却平淡说：“来看点小病。” 杜思琪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再见哦。”说罢对她笑着挥挥手。 何小栀也礼貌挥手。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何小栀脑子一片茫然。 她以前觉得自己太过于不切实际，有时候总活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后来渐渐发现自己又总被回忆拖住脚。 终于在越来越现实，活在每一个当下之后，却发现慢慢变得失去感知力，处理很多事情，都一味果断，事后才后悔没给自己和别人留一点余地。 傍晚时分，何小栀待在厨房准备做最近新学的一道菜，突然听见敲门声。 何小栀洗了手去开门，开门看见是一个抱着小孩的欧美长相的男人，脸上一层薄薄棕黄色络腮胡。 何小栀惊异，不知道他是否能听懂中国话，但还是疑惑问：“你们是？” 那个男人看见何小栀似乎也有些惊讶，用普通话问：“你是程炎的女朋友？” 何小栀点头：“是，你找他？” 那男人霎时笑了：“不不不，我找你。” 何小栀指了指自己：“找我？” “他让我来找你，我也住在这里，今晚没办法照顾jimmy，拜托一下你。” 那男人中文的语言组织能力似乎还有问题，不过表达能力算是准确，何小栀闻言惊讶挑眉，心想这是哪一出。 她这才看向男人怀里的小男孩，估计三四岁的样子，眼睛很大，圆嘟嘟的腮帮子，棕金色琥珀般的瞳孔，肌肤瓷白，看上去简直像个洋娃娃。 那男人说着要把小孩子往何小栀怀里放，何小栀连忙接过，“你确定？” “他很调皮，拜托你。” 何小栀抱着软乎乎的小孩，一时间有几分无措，那男人又突然贴面拥抱了一下何小栀，“谢谢，我晚上来接他。” 直到那个男人做了个飞吻离开，何小栀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的状态。 她看向怀里的外国小男孩，小男孩微微歪着头看她，似乎在疑惑她是谁。 何小栀将他放下来，牵着他的手走进屋子。 何小栀做了点泡菜煎饼，盘坐在地上喂jimmy。 y一边玩程炎的游戏机一边吃东西，何小栀看着小男孩，突然一瞬间失神。 直到后来程炎回家，看见被小孩弄得乱糟糟的客厅，以及追着喂小男孩的何小栀，几分新奇地笑：“还真把jimmy送过来了。” 何小栀有些心累：“这小孩是谁？” “朋友的儿子。” 何小栀感叹：“累死我了，一下午就没停过，我还指望小孩子玩累了睡一会儿呢。” 程炎说：“让我来。” 结果程炎把小男孩抱起来，小男孩毫无预兆哭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开始喊“daddy”。 程炎：“……我有那么可怕？” 眼看着小男孩哭得快要一溃千里，程炎突然将他抛起来，又稳稳当当接住。 y安静了一瞬，随即哭得更加夸张，简直撕心裂肺。 何小栀在旁边看的哭笑不得，“你把人小孩吓着了。” 她说着把jimmy接过来，抱在手里摇摇晃晃y哭声渐缓。 程炎调侃说：“育儿高手啊何小栀。” 何小栀刚想笑，突然间想到什么，又慢慢敛了。 小男孩还眼泪汪汪的，可爱得不行，程炎弯腰亲了一下他的脸y又哭，一边哭一边趴在何小栀肩膀上做打程炎的动作，程炎被他挥小拳头的动作逗笑，又故意趁机去亲他。 何小栀刚把小男孩哄好，就被程炎毁于一旦，她一边走开一边对jimmy说：“咱们不要理这个偷亲狂。” 她刚走几步，程炎追上来，何小栀抱着jimmy躲y见状一边打程炎一边咯咯咯突然笑起来，大叫：“坏人追上来啦。” 两人皆是一愣，何小栀笑起来：“小小年纪看人的眼光就这么准，长大后肯定是个人才！” 程炎：“……” 第43章 chapter43 等jimmy的爸爸来接jimmy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y爸爸看上去十分感谢，本想对何小栀来一个亲切的贴面吻，被程炎咳嗽两声阻止，最终只是抱着jimmy挥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何小栀看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感叹：“外国友人真是热情……” 想起刚才陪jimmy玩耍的场景，何小栀倒生出几分不舍。 她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人，今天心情却莫名缱绻。 心里乱糟糟的，她走进屋，看着一团乱的客厅，顺手把毛毯从地上拾起来，站起身的一瞬间突然眼前一黑。 恰时程炎一边换衣服一边从房间走出来，看见何小栀，随意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何小栀手背扶了扶额头：“有点累。” 并不是什么紧要的细节，何小栀走进卫生间，放起洗脸池的水，密密水声掩盖其他声响，她弯下腰按住小腹，等待疼痛过去。 并不是尖锐的疼痛，是隐隐的抽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小腹的位置拉扯，偏执地要提醒何小栀什么。 水流的速度很快，她出神看了一会儿，身体慢慢舒缓。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鬓边细碎的落发，她关掉水走出去。 - 在工作日休息，对于何小栀来说很难得。 小区里很静谧，偶然有推着婴儿车类似家庭主妇的女人懒散走过，她不知道原来平时坐在办公室只能看外面温煦阳光的时候，外面的世界这样的温柔安静。 过惯了一种生活，尝试另一种会有很不一样的体验。 从外面随意购物之后，何小栀回到住所，刚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杜思琪。 这两天时常看见她，何小栀没有所谓阴魂不散的感觉，却在疑惑她为什么知道程炎住的地方。 小区管理十分严格，从门口到每一栋再到每一楼的电梯，都有出入密码，她竟然在各种防盗措施下顺利上楼。 何小栀疑心她知道门锁密码，但只是站在门口故意等她而已。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应很奇妙，有的人你第一眼见就觉得亲切默契，有的人从第一眼就觉得不顺眼。 她对杜思琪的感觉也很奇怪，就好像彼此心知肚明一些东西，表面上却安之若素。 没有什么敌意，但也算不上友好。 何小栀没说话，杜思琪看向她：“我等你好久了。” 语气平淡，像是在和朋友说话。 何小栀也没有装作客套的样子，拿出门卡开门，“我出去买东西。” 进门之后，杜思琪状似新奇地环视房间，何小栀淡淡：“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杜思琪笑笑，“你是叫何小栀？” 何小栀微一颔首，杜思琪笑着说：“其实我对你印象很奇怪，我妈说一定要让我把你从程炎身边弄走，可是我根本没这个打算。” 何小栀没说话，杜思琪手抚上沙发的背靠：“谁都知道我家和程家想联姻，可是我这位未婚夫和我磁场不对，还有他逃婚的事情把我的名声弄得很糟，别人都以为我倒贴他似的。” 何小栀不知道她说这些的目的何在，却还是沉默听着。 “所以啊，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就好好套住他吧，免得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杜思琪慢悠悠说着，看向何小栀的小腹，像是在打量什么，又抬眼问她：“不在了？” 何小栀愣怔半刻，很快知道她在问什么，有些惊诧的看着她，杜思琪又微微眯眼问：“程炎让你做掉的？” 何小栀还是定然看着她：“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些？” 杜思琪颔首扬眉：“你别误会，我不是你的敌人，反而，我很愿意帮助你，我很想摆脱这次联姻，所以我们殊途同归不是吗？” 何小栀打开一杯果汁，喝了一口：“谢谢，不过你高抬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也没有想故意套住谁，至于你的联姻，那是你们两家的事，你没必要说给我听。” 杜思琪说：“说出这种话，你要是个小三，那一定是很懂事的小三。” 何小栀捏紧果汁杯，一瞬间后又放开，“可惜我不是。” 杜思琪笑了：“嗯，你不是。” 何小栀捉摸不透地看着她，她低头看了看手指，淡淡对何小栀说：“和你聊天很愉快，希望下次有机会请你喝下午茶。” 何小栀实在觉得这次谈话和愉快沾不上边，也没有心情和她客套，沉默不语，直到她离开。 有时候本是旁观者，但一旦陷进，自己就再也无法成为局外人。 何小栀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大概意思是人之所以会有心结，是因为把自己封闭起来，但很多时候明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却还是没办法改变现状。 - 何小栀这两天总是头晕乏力，她之前没有过这种经验，凭猜想觉得应该是正常现象，但还是去医院彻查了一下，说没什么问题，让何小栀放松心情多休养一段时间。 她这才放心下来。 晚上何小栀喜欢在睡前翻几页书，程炎这里没什么值得打发时间的书，何小栀找出kindle下载电子书看，最后看的眼睛发酸，已经是十一点多。 不知是什么睡着的，也不知道程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何小栀闻到酒气，感觉到钻进被窝的一股凉气，被扰醒，揉揉眼睛问：“怎么这么晚？” “办了点事。”他声音很平静。 何小栀翻了个身又继续睡，感觉到身侧的床微微塌陷。 她下意识说：“洗了再睡。” 没人答应，何小栀侧身，看见程炎半靠在床头，看着她。 灯在他背后，光线暧昧，何小栀只依稀看见他下颔的轮廓和被灯光晕成金色的发丝，脸上阴影斟酌，朦胧又阴翳。他没有说话。 何小栀感到莫名：“怎么了？” 得到的还是沉默。 她心里突然有些惊疑，伸手去碰他，他手指温热，没有去回应何小栀的动作，也没有再进一步。 有些僵持。 各怀心事，各自沉默。 最终程炎先说话：“你何必要瞒着我？” 被窝之外的凉气彻底灌进来，何小栀一瞬间冷得快颤栗。 短短一句，他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但在何小栀听来却没有温度，足以让她一瞬间落入冰窖。 她半晌出声，声音艰涩：“你会同意我打掉？” 程炎语气平静得不寻常：“为什么不想要？”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 半刻，何小栀听见他像是笑了一声，继而说：“理智？你的理智比什么都重要，理智告诉你我不是可靠的人，理智告诉你不能离开你的工作，理智告诉你不能要孩子，那你告诉我，我算什么？” 他的语气有克制的压抑，何小栀有些喘不过气，声音带了几分软弱：“我没有……” 他情绪被引燃：“我他妈连你怀孕都不知道，你就去把孩子做掉了，何小栀，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空气好像被慢慢抽掉，何小栀觉得胸腔很闷，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回应他。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低缓：“是杜思琪告诉你的？” 程炎听见这话突然笑了，像是听见什么笑话。 何小栀失神看着他，他站起身俯视她，“是谁告诉我的，重要吗？” 形势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何小栀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啊，杜思琪知道通往你家的所有密码，这重要吗？” 程炎只是看着她，沉沉灯光下，他的眼睛无法看清，却让何小栀更加不安。 原来所有的情绪，都只是掩盖在日常中而已，就像火山，只需要一个引爆点，就足以把所有本看上去风平浪静的能量都牵引出来。 程炎声音微沉：“你怀疑我和杜思琪私下有联系？” 何小栀知道不是，但最终没说话。 她的态度像是默认，程炎突然走出房间，再回来时，手中多了几张纸。 他走到何小栀面前，丢在她面前。 上面是何小栀这几天外出的各种记录，去医院看诊的时间，手术时间，复查时间，甚至还有她去了哪家超市购物的时间……每天的行程几乎都展现在那张白纸上。 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何小栀没有抬头，目光还停留在那几张单薄的纸上。 她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听见他的声音一时间变得很轻很远，他说：“根本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我只是后悔太相信你了。”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又暗又模糊，何小栀在清醒的最后一刻，突然觉得这一切可能都是在做梦。 第44章 chapter44 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乱糟糟的，先是回到了几个月前在家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对程炎很不耐烦，每次帮他打扫房间，他都一副大爷样子地坐在旁边，偶尔还指挥何小栀，于是何小栀拿扫把挥他，两人打闹起来； 又梦见程炎带回来的那几只小猫都死了，死状血淋淋，变成了小小几只，像是未出生就被堕掉的成形胎儿…… 最后朦胧听见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有医生，有男人有女人，还听见了何旭的声音，可从始至终却没听到程炎的声音。 当何小栀半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不是梦。 医生和护士刚走，病房很干净，墙壁贴着橙黄色的暗纹墙纸，输液的点滴瓶挂在头顶，空气中有一点暖香和消毒水的味道。 她的食指被轻轻地握住，是何旭。 见她眼睛缓缓睁开，何旭叫她，何小栀勉强笑了笑。 她微微侧头，才发现程炎站在窗边，虽然刚才一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可他一直都在。 何小栀目光凝滞两秒，程炎先移开视线，转向何旭：“我先出去一趟。” 何旭听话应了一声，程炎走过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出病房。 他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何小栀收回视线，问何旭：“你多久来的？” 何旭答：“下午，程炎哥哥的司机接我过来的。” 何小栀早就昏迷得昼夜颠倒，本还以为现在是白天，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日近黄昏。 她睡了一天。 她动了动右手，输液使得整只手有些胀痛，还好点滴瓶里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营养液。 她记忆还停留在昨晚那件事情上，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昏迷，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忍不住叫来护士，问自己的情况。 毕竟突然间昏迷过去这种事，在她的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有遇到过。 护士说：“你最近刚做了人流又没注意休养，难免会身子虚，幸好没闹得大出血，不然就严重了。” 何小栀点点头，又问：“出血会怎么样？” “那大概就是子宫出问题，一般就会影响以后的怀孕了。” 何小栀不再说话，护士问：“刚才出去那个是你老公？” 没想到护士突然来这么一句八卦，何小栀听到那个称呼突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摇头：“不是，男朋友。” 护士笑笑说：“你可把你男朋友吓坏了。” 何小栀愣了一瞬：“他一直在我病房里？” 在她记忆中，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 护士答：“从昨晚送你来就一直在医院，刚才才走么不是？” 何小栀缓缓点头，护士又突然小声笑着说：“你男朋友长真帅！” 何小栀愣住，又很快笑了。 “你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有什么事按床头那个按钮就行了，我负责你病房。”护士态度很亲切。 何小栀礼貌点头：“好的。” 吃过饭，何小栀精神好了很多，正在手机上看新闻，突然听见病房外传来敲门声。 以为是护士，何小栀没留意，不经意抬眼，看见一抹窈窕身影。 杜思琪今天穿着一件深紫色大衣，一头黑发披在肩后，脸上有自然笑意，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 何小栀看见这一副场景，稍稍皱眉，却也淡淡笑。 “好些了吗？”她问。 何小栀点头。 她自然而然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何小栀敛眸。 沉默半晌，她开口问：“你为什么不要小孩？” 何小栀抬眼看她，她询问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任何让何小栀感到不快的情绪，于是她诚实回答：“因为我不想未婚先孕。” 闻言，杜思琪倏地笑了，何小栀看着她。 见何小栀不回应，杜思琪笑过之后说：“可真傻啊你，对于程家来说，女人怀孕，无疑两种结果，第一，被迫打胎，给你一笔钱让你封口走人，第二，那就是奉子成婚成为少奶奶啊。” 何小栀了然又淡然地笑了笑，杜思琪又状似叹息说：“依我看，你的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可惜你却偷偷把孩子做掉了，程老爷子可是想抱孙子得很，这件事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你不怕他找上你？” 何小栀习惯性轻轻捏着食指的一侧，沉吟后平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杜思琪笑笑：“我说过啊，我想帮你。” 何小栀直视她：“为什么想帮我？” 杜思琪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房间，似不经心地说：“我想摆脱联姻，但也可能是我太无聊了，而你的事情恰好很有趣。” 何小栀看了她几秒，微微眯眼出声：“程炎说得对，你就是有病。” 杜思琪闻言不但没生气，反而很爽朗笑了：“我这位未婚夫真是我的黑粉，我之所以臭名远扬，一半的功劳都是拜他所赐。” 她语气里没有恶意，何小栀突然间觉得她这个人还真挺怪异，乍一和她相处会觉得捉摸不透生不出好感，一来二去觉得还算有趣。 杜思琪还没有要很快离开的意思，反而坐在那里，从何小栀病床边的一堆食物中找出一盒榴莲开了封。 榴莲的气味一瞬间氤氲了整个病房，好在何小栀并不反感这个味道，看杜思琪拿小勺子十分悠闲地吃起来。 她吃了一会儿，看何小栀正盯着她，动作一停，“你想吃？” 何小栀被她的话逗得几分好笑，杜思琪看她笑，一边拿勺子戳着盒子，一边说：“看来我之前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会耍什么特别的招数，想不到蠢得出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何小栀说：“我想的很平常，只是你看的角度有问题，不以他的背景为重心，你就不会疑惑了。” 杜思琪微微皱眉若有所思，装作不解问：“你的意思难道是，你不在乎他的家业？” 何小栀笑：“他人挺有趣，还长得帅，某些方面也挺和谐，光凭我就挺赚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他的背景？” 杜思琪闻言大笑起来，看向何小栀：“我欣赏你这种实诚又直接的女人。” 何小栀也笑了。 到最后杜思琪要走，却是何小栀先开口：“和你聊天很愉快。” 杜思琪微微挑眉，没说什么。 夜里的医院格外安静，只有走廊里偶尔的脚步声和压低说话的声音。 白天睡了太久，何小栀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发呆。 她想起在很多国家，堕胎几乎是不被国人接受的，认为这是一种杀生。 在做了那个决定之后，她不是没有愧疚后悔过，但有的事情，一旦想的太多，就会完全走不下去，就算再来一次，她想她还是会这么做。 只是昨晚对于程炎的指责，她竟然找不出一点理由反驳。 她想，她是有愧于他的。 失眠的夜里，想起郁结在心里的事，会越来越睡不着，反而像是处在某个被凝固的时间里，变得越来越清醒。 直到门被轻轻推开的时候，何小栀才闭上眼睛。 片刻，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在床边，在安静中，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触感温柔，像是在探测体温，很快，又收回动作。 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何小栀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装睡直到他离开。 睁开眼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两点。 何小栀猜测他没有真正离开，犹豫之后下了床。 医院里不允许吸烟，何小栀凭靠想他会在楼道。 走进安全出口，没有空调的环境让何小栀有些不适应地打了一个寒颤。 让她失望的是，楼道里没人。 她怅惘站了一会儿，突然不想就这么回病房，索性往楼上走出。 再走两层便是楼顶，在病房里呆了一天，何小栀想透透气。 刚走出楼梯，一股凉风袭来，风扬起她披散的头发，她抱住手臂走出去。 意料之外，看见想要见到的人。 何小栀怔愣半刻，看见他站在不远处接听电话的背影，站在那里不动了。 直到那通电话结束，程炎手里拿着手机刚转身，就看见站在房顶入口处的何小栀。 高空瑟瑟凉风中，宽松蓝白条纹住院服被风勾勒出里面的身体轮廓，她身影更显单薄。 程炎扔掉指间把玩的半支烟，白色烟雾转瞬即逝。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何小栀在想，如果他笑着张开双手，等她冲进他怀里，这些事是不是就可以像以前的无数次玩笑那样既往不咎了。 但他只是没什么表情地走过来，何小栀只望着他，眼神几分像是迷路的小动物。 他稍稍用力将她拉了一把，走进楼道里。 何小栀被他动作弄得一时僵持住，随即反身重新走进楼顶平台里，“我出来透气。” 她说着不等程炎反应，又自顾自走过去，看向外面的城市夜景。 即使深夜，从高处往下看，也能发现无数盏灯火还亮着，或是高架桥上弧形的路灯，或是24小时营业的店外，广告牌闪烁……天空被光染成近似漆黑的暗红色。 何小栀靠近栏杆的时候，程炎才疾步走过来，将她往回一拉。 动作并不轻柔。 何小栀终于被弄得不快：“你对病人就是这么又拉又拽的？” 程炎微低眼看着她：“病人？你什么病？” 再说下去无疑又会谈论起那件事，何小栀自知理亏，稍稍避开他的视线。 她深呼吸一口气，凉风带起耳边的头发，她有些发冷地缩了一下脖子，动作轻微。 两人僵持了不到一分钟，程炎脱掉风衣丢给她，何小栀接过，几分未料地抬头，他故意转开视线不看她。 何小栀披在身上，衣服里层还沾留着他的气息体温。 城市夜空里风没有很多清爽，更多是带着一种烟火气。 就这样站在一起，不说话，何小栀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良久，直到她眼眶被风吹得酸涩，她才轻声开口“对不起……” 第45章 chapter45 那三个字说出来就被吹散在风中，程炎沉寂两秒才开口：“说对不起有用？” 何小栀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在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要孩子，这难道是负责任的行为？” “你不用找借口。” 何小栀看着他：“程炎，你以为我很好受？” 程炎微微皱眉：“这难道不是你自己选择的？” “所以你就该站在制高点来指责我吗？连我的生活都几乎活在监视里，你会给我选择的机会？” 说完这些话，何小栀有些喘不过气，她情绪波动，风灌进喉咙，带起一阵咳嗽。 程炎看着她，眼神几分复杂，又渐渐冷淡下来。 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何小栀觉得指尖都在慢慢变凉，她看向楼顶之外的风景，又看向十几楼以下。 这次程炎没有将她拉回来，反而走过去，陪她一起站在栏杆以内。 何小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自言自语说：“我以前一直很想蹦极，但有一天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却怎么也不敢了……” 她说完，沉默顷刻，程炎开口：“我明天让人送你回去。” 何小栀心头一跳，看向他。 程炎只淡淡看着前方，风吹过，他语气里沾染了几丝叹息：“你就不用勉强了。” 那句“不用勉强”让何小栀竟一时哑口无言。 直到回到病房，何小栀还是睡不着，当时没询问，也没能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最后，不知不觉，窗帘掩映的天空已经泛起鸦青色的白。 彻夜未眠。 上午办了出院手续，何小栀随人一起上了专车。 没有立刻走，何小栀说再等等。 何旭坐在车内玩何小栀手机里的游戏，何小栀看着窗外。 司机不懂何小栀是要等什么，过了一刻钟，才疑惑询问：“您是要等谁吗？” 何小栀试探出声：“程炎在公司？” 司机说：“是，程总只叫我来送你，你是在等他？” “嗯……” “需要我联系他吗？” “不用。” 司机说：“那您不用等了，程总今天应该不会来的。” 何小栀笑笑应了一声，关上车窗，在车开动的那一刻，笑容慢慢敛了。 车程不长，一路上开得稳，何小栀靠在背垫上昏昏欲睡，旁边的小胖墩已然睡得很沉。 何小栀看向何旭，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他皱了一下鼻子，又转向另一边睡。 何小栀被逗笑，看了他一会儿，昨晚失眠的后遗症终于出现，她有些困，但支撑着精神没睡着。 终于到家，也没离开几天，何小栀却觉得异常怀念亲切。 犹豫再三，她只给程炎发了一条短信报平安。 实在困极，她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就上床睡觉，一觉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去看手机。 没有回复，但她若无其事起了床，做饭，送弟弟去书法班上课，再也没有看过手机。 还在假期中，没有工作，何小栀无聊地去了市中心购物，买了一堆曾经喜欢但没舍得买的东西，拿回家一件件拆开摆在床上，却觉得远不如意料之中的开心，她愣了一会儿神，反而觉得很失落，失落在于内心的空荡荡，以及对这些东西的失望。 她想，有的女人总是用购物来发泄情绪，本质未尝不是一种内心匮乏。 所以很多时候，明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一瞬间的满足过后，却更加空洞。 下午，她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在靠窗位置，能看见公司的出入。 不知道徐靓今天是不是在加班，一直到何小栀的手机被用得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她才从门口出来。 何小栀走出咖啡厅，走到徐靓身后叫住她。 后者看见何小栀，显然吃惊：“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走了吗？” 何小栀笑：“你别咒我，走了？我走哪儿去？” 徐靓说：“不是，我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回来的。” 徐靓点点头，何小栀拉着她往另一条街的方向走：“走，请你吃饭。” “那你明儿来上班么？” 何小栀摇头：“好好请了个假放松一下，没事又来上班干什么？” 徐靓想了想说：“我说你干脆辞了吧，做全职太太多好，反正你之前也有这个意愿。” 何小栀惊讶皱眉：“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愿？” “你之前不是问我离开公司的事吗？” 何小栀看向前方，语调慢下来：“当时就随后一问，而且你以为我想做就能做的？” 这下轮到徐靓疑惑：“你不是都快和程炎成了吗？” 何小栀不愿再提：“成什么啊？不说这个了，你想吃西餐还是韩料？前面两家味道都还不错。” 徐靓也不再问，说：“韩料吧，我想吃炸鸡。” 吃饭途中，徐靓说起最近某网红和某某集团老板的八卦，谈着谈着不知道怎么扯到何小栀身上来了，她忍不住问：“你不会和程炎掰了吧？” 何小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拌饭，说：“没有。” “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吵架了吧，不过比吵架还严重一点，感觉他当时的意思是想和我分手来着。” 徐靓不明白个中缘由，疑惑问：“那现在什么情况？” “他不理我啊。” “那你呢？” “我怎么？” “你什么反应？” 何小栀想了想，拿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抬眼看着徐靓说：“我能怎么样？哭着求他？” 徐靓看出何小栀大概也在生气，皱眉说：“你也有问题吧？” 何小栀移开视线看玻璃窗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我知道。” 她当时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所有事，太自以为是，但被人跟踪这种事，还是太出乎她的意料。 徐靓淡淡看着她，轻叹了口气：“其实心态得放宽点，就像一样东西再好，如果注定不是你的，那终究还是得放下。” 何小栀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她想，徐靓应该不知道，有时候表现得不在意，只是因为害怕先失去。 回到家，何小栀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她本以为程炎会不接，但只响了两声，电话那头传来微微的电流音。 何小栀先开口：“你在忙？” “没。” 何小栀想问那为什么他既不回短信也没一点消息，但还是没问，犹豫说：“你吃晚饭了吗？” “刚吃。” “你现在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 就算何小栀再找话说，在这样见招拆招的一问一答下，还是没了再问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说：“那没事我挂了。” 那头没应，也没有挂掉电话。 何小栀一时间也僵持住，试探开口：“喂？” “何小栀。” 听见他认真叫她名字的声音，何小栀一时间呼吸屏住，心跳也跟着慢了一拍。 又听见他不缓不急，像是自言自语说：“有些事突然间就变了……” 何小栀闻言愣住，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收紧，半晌才说话：“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何小栀等待了十几秒，挂断电话放下手机。 何小栀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屋子里蒙昧一片。 她沉默走进浴室，在浴缸里开始放水准备洗澡。 温热的水从喷头流出，慢慢蓄积在浴缸里，她手指搅动着缸里慢慢上涨的水，连衣袖整片被打湿了也没发觉。 她慢慢蹲下，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天何小栀睡到下午一点才起床，照镜子看见眼睛肿得连双眼皮都快不见了。 她脑袋里混沌一片，手机里两条未接来电来自于之前的客户，她关了机，突然听见敲门的声音。 她稍稍拢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走过去开门，才发现是隔壁刘奶奶。 何小栀笑着问好，刘奶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把你的两只猫领回去。” 何小栀这才想起两只小猫的事，连忙说：“不好意思啊刘奶奶，我昨天回来给忘了，麻烦你了。” 刘奶奶说：“麻烦倒是不麻烦，你要好好养，别天天忙着谈恋爱。” 何小栀笑容稍稍一僵，刘奶奶回屋把两只小猫拎出来递给何小栀。 何小栀接过放回屋里，又再次道谢。 两只猫一回到何小栀家里，就各自窜上了沙发东张西望。 何小栀看了一会儿，也懒得计较，回房间准备换衣服。 第46章 chapter46 从房间出来，看见客厅桌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饼干盒，何小栀叹了口气，看向蹲在沙发角落的两个始作俑者。 依她的性子，平时是会动怒的，可是突然不知道怎么，觉得这种事根本不值得生气了，走过去把剩下的几块黄油饼干全部倒出来，放在小碗里喂猫。 看着小猫吃饼干的样子，何小栀伸手去摸了摸它们毛茸茸的脑袋，盯着看了一会儿，心想待会儿出门得买猫砂。 没心情捯饬，何小栀穿着家居服随便扎了个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出门。 去宠物店，本想就买一袋猫砂的何小栀又意料之外挑选了一堆玩具和猫用品，心想养宠物其实还算一门学问。 刚走出宠物店不久，何小栀看见街道草丛旁边的一只白猫。 大概是何小栀手里的食物吸引了它的注意，何小栀和那只小白猫对上了眼。 何小栀并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人，家里两只猫也是逼不得已才肯养的，如果是程炎，估计又会嚷着说要把这只看对眼的猫领回家，但何小栀是不会的。 但那只猫自从和何小栀对视之后，莫名就一直跟着她，何小栀被跟踪了好远，才回过头想要驱赶一下那只猫。 但她一回头去看，那只猫就安静的坐下了，何小栀被它乖巧的样子弄得心里一软，觉得此时驱赶好像显得有点过分，索性从零食袋里拿了一根小鱼干，蹲下伸手去逗它。 大概流浪的小动物更知道感恩，得到甜头的小猫立马过来蹭何小栀的腿，何小栀起身，它也跟着一块走了。 何小栀破罐破摔心想，两只猫和三只猫大概没什么差，多一只也无所谓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半天，何小栀把猫全部洗了个澡之后，收拾了一下家里，上网查阅了一下养猫的科普，又出门带它们打疫苗，把猫的事情忙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到了快晚上。 她疲惫心想，自己明明是一个对所有毛茸茸动物都不感兴趣的人，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晚上何小栀在床上看连续剧，三只猫就在房间玩，何小栀很分心，一会儿又去注意有没有到处大小便，一会儿又去注意有没有乱咬东西，到最后心力交瘁来了睡意，才把三只猫赶出去睡觉。 躺在床上，何小栀迷迷糊糊心想，失恋的第一天，因为家里的三条小生命，心情竟然变得不是那么悲伤。 第二天早上，何小栀起床第一件事是去看手机。 依旧没任何消息，何小栀愣了几分钟，突然发现自己潜意识还没觉得这一切是真的。 所以才会有失望。 她拿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在通讯录里删掉了程炎的号码。 谓之眼不见心不烦。 短短几天，何小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又随意挽起头发，洗漱之后一边敷面膜一边做早饭。 一人份的海鲜粥配煎蛋。 吃完饭喂猫，出门买菜。 平时都是匆匆忙忙从家去公司，此时也不用着急时间，悠闲下来，看见院子里大槐树底下下象棋或是遛鸟的老头，她忍不住走上前多看了一会儿。 旁边贴小区公示的阿姨看见何小栀，好奇问：“今儿还没去上班？” 何小栀笑着回答：“请了假，休息几天。” 阿姨点点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整天压力大，这样容易生病的，是要多休息休息。” 何小栀笑着应了，往外面走。 路过巷角卖旧书的小摊，地上摊位摆着有泛黄的上世纪黄历和小人书，卖书的是个戴眼镜的瘦黑老头，平时就拿张小椅子坐在边上，何小栀每天路过都能看见他。 她蹲下来看了一会儿摊位上的书，最后拿起一本《少林武术》。 卖书的老头指着何小栀手里的书说：“这个好看。” 何小栀翻了几页，书页泛黄，配图依稀可见。 她突然想起周星驰《功夫》里的片段，忍不住笑笑，说：“那我买这本。” 拿着本“武林秘籍”，何小栀觉得有些好笑，又多翻了几页，心想要是让程炎看见，肯定会笑死她。 想着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笑容渐渐敛了。 出去买菜的这一路上，何小栀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在这个地方建立的这么一个小小社交圈，在很多时候，是回家的慰藉。 这里不是她曾想过的那样孤身一人，一度埋怨的嘈杂纷乱的巷子，更多时候让她觉得亲切。 很多次觉得难过的时候，心事都会被这一路的烟火气慢慢淡化消散。 以为过来不了的山山水水，最后都在每日的来去中成为回忆了。 从市场回来，何小栀开始做饭菜。 之前觉得一个人做饭没意思，后来吃腻了外卖，开始慢慢学烹饪，无师自通倒还挺不错，一个人做东西吃也觉得习惯了。 想起一个人生活的那几年，她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没有觉得什么缺失，可旁人总是喜欢格外强调孤独，好像孤独可悲似的，回头想想，真正可悲的，不应该是觉得孤独可悲的人？ 趁阴天，何小栀下午在家打扫了一遍房间，泡了一壶花果茶，烤了一个不算成功的胡萝卜蛋糕，看三只猫抢一个毛球……最后躺在沙发上不小心睡了一觉。 醒来时黄昏，她突然分不清现在是清晨还是傍晚，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向窗外：卖小汤圆的小贩在巷子里吆喝，楼下的夫妇推着婴儿车去散步，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又要开始行动了…… 楼顶渐层的蓝灰色云层慢慢变深，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时间稳定的秩序进行着，庞大的时间轴里，生活中的小细碎让人觉得安心，让人忘了时间的流失，以为日子就应该这样安稳又平和地过去。 她突然觉得没有悲伤了，也没有一开始的那种失望和失落。 她突然很想程炎在这里，陪她一起看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不说话也好，怎样都好，只是这样安静地陪她看一看这个世间。 - 第二天何小栀提前去公司报道了。 因为这件事，开会时她还被领导公开表扬了一番，说敬业精神可歌可敬云云。 何小栀在下面听得想笑，徐靓在一边小声唏嘘：“职业劳模何小栀同志，你上次不还说不来上班吗？” 何小栀把玩着手里的笔，小声说：“后来想了想，闲太久会闷出病来的。” 这句是实话，她确实是一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精力没地方发泄，就会一个人想太多。 成为养猫一族的何小栀最近也开始热衷于在各种社交账号上po自己家猫的各种照片。 因此好多曾经没怎么联系过的同学，竟然纷纷来找何小栀问小猫的事情。 徐靓也看见，忍不住问何小栀：“你之前不是特别怕麻烦吗？说什么也不养有毛的宠物来着？居然接二连三捡猫，不怕你家以后发展成流浪猫之家？” 何小栀开玩笑：“流浪猫之家？可以的。” 徐靓又凑过来说：“上次看新闻，一个光棍老人，一辈子没结过婚生过孩子，家里收养了几十只流浪狗，你以后可千万别发展成这种！” 何小栀白眼：“去你的，咒我嫁不出去吧你！” 徐靓问：“那你为什么要养流浪猫？” 何小栀喝着咖啡想了想：“不知道，大概是年纪大了，爱心就泛滥了。” 徐靓恍然大悟道：“我才想起，程炎之前不说他喜欢猫？还喜欢收养流浪猫，你是被他影响了吧？” 何小栀一时间无话可说。 她自己也是突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 以前明明还对程炎这种行为挺无奈的，现在怎么自己和他一个症状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看徐靓还八卦地要来追问的样子，何小栀语重心长说：“能不能尊重一下刚失恋的人，别提他名字行吗？” 徐靓被噎，又很快做了一个乖乖闭嘴的手势，回自己的办公桌位了。 第47章 chapter47 晚上同事聚餐，何小栀和同事去楼下的饭馆吃饭。 在场的全是女人，大家聊起天来免不了一番毒舌，先是说起最近的名人八卦，吐槽起公司里的某某精英男早年秃顶，又说起最近的黄段子，聊私密话题。 已婚少妇李姐一脸神秘询问：“对了，你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中年妇女周姐第一个回答：“大学的时候，大概大二那年，那时也是年少不懂事，哄两句就答应了。” 另一女同事回答：“我是大学毕业那天晚上，也是喝醉了酒就被骗上床了，想想真是后悔……” 李姐看何小栀有些愣神的样子，忍不住问：“小栀你呢？” 何小栀平时并不喜欢参与这种话题，稍稍想了一下，回答：“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李姐显然不满意何小栀这个答案。 何小栀喝了一点果汁，迟疑说：“差不多……也是喝醉了。” 徐靓玩笑道：“是不是对方喝醉酒，你把对方衣服扒了？” 何小栀无言看着她，徐靓一阵狂笑。 说起这个，有人想起上次公司里传的何小栀和嘉皇地产那位的事，周姐没忍住问：“小栀，你和程炎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何小栀笑容一滞，又渐渐敛了，平淡说：“现在没什么关系了。” 这句话含义颇丰，周姐也不打算再问，徐靓却突然开口：“何小栀这人就是太要强了，说真的，要是我找到这么好一个，我说什么也不会像你这样的态度。” 这句话要是旁人说出来，何小栀也许觉得不中听，但徐靓和她关系好，这样一说，她有些迟疑，又说：“一言两语说不清楚的事。” 徐靓说：“唉你就是这种性格，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你就是死要面子。” 她这样说，相当于把何小栀的私人情感问题摆在台面上，何小栀有些不快，一是这是她私人事情，二是徐靓是她信任的人。 她不再说话，徐靓察觉到何小栀的情绪，也不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僵。 还是周姐先打了圆场，帮何小栀夹菜：“怎么没人尝这个菜？来来来，小栀快吃啊。” 何小栀笑着道谢，低头吃碗里的饭。 从饭店离开，何小栀莫名一阵闹心。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何小栀将它归结到和程炎的问题上，一时间有些烦躁。 最近怎么什么烦心事都能和他扯上？ 回到家，何小栀换了件衣服，正在洗水果，听见来电的声音。 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看见是小区保安室的来电，她接了电话，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一边继续放水洗红提，一边漫不经心说话：“喂？” 那头的人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保安，客套对何小栀说：“三栋402何小姐是吗？” 何小栀停下手里动作：“是，怎么了？” “这里有人找你，方便的话下来一趟吧。” 何小栀微一迟疑，将手在毛巾上擦干，拿起手机，几分正经：“找我？什么人？” 那头说：“好像……说是来看房子的。” 何小栀更加疑惑：“我的房子怎么了？又没有卖出去？谁来看？” “哦，说是来租房子的。”那头又说。 何小栀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头绪，淡定说：“我房子没有要租出去，应该是找错人了。” 那头无话可说，何小栀挂断电话。 她在厨房的洗碗池站了一会儿，将水果盛进果盘里走出去。 两只小猫跟着何小栀，窜在她脚边打转，又喵喵叫起来，何小栀才想起还没有喂猫粮，去倒了三小盘猫粮，兑了一点羊奶，等待泡发。 这个过程中，三只小猫十分挠心地叫着，何小栀脑子有点乱，突然又想起刚才那通电话。 她几个月前的确在网上发布了租房的广告，不过这么久了应该也被清理注销了，没道理还有人来看。 但如果真是来找她的，这样不理不睬好像也不太好……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出了门。 她一般情况下楼去超市或者买菜也就穿着平时的家居服下楼，这会儿也没太注意，穿着条纹衫的棉衣和粉色休闲裤就下楼了，走到门卫室询问年轻的保安：“你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有人找我，人还在吗？” 保安想了一会儿：“是个男人，二十几岁的样子，好像出去了。” 何小栀点点头，心想大概是走了，往巷子望了一眼，准备回家。 却没想到这一眼让她有些愣住。 冬天的傍晚天色暗得很早，巷子幽深看不大清楚，但何小栀似乎朦胧晃过一个熟悉侧影。 她僵了一下，走了过去。 走过卖糖油饼和烤冷面的摊子，何小栀才看清她之前买《少林武术》的那个旧书小摊。 卖书的眼镜大爷坐在竹制的小椅子上，旁边地上还有摆了个陈旧的小椅子，平时何小栀很少看见有人坐在那里，因为巷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卖旧书的大爷脾气古怪，和人吵过好几架，不大敢去找他搭话。 但何小栀看见那个平时空空的椅子上竟然坐了个人，这并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这个人怎么怎么看怎么像程炎？ 何小栀站在几步远的位置愣住了，借着昏黄的路灯光，能勉强看清样子。 他今天穿着荧光和黑色拼接的阿迪运动外套，颜色即使在半黑的傍晚也十分引人注目，一八几的男人坐在矮小的方寸大的凳子上，显出几分不适宜的怪异，像是在那个大爷在说些什么，眼镜大爷的情绪看上去也挺高涨，看样子十分洽谈。 算算也有四五天没见了，一瞬间的诧异和惊喜之后，何小栀莫名有些来气。 她想起今天晚上聚餐时，大家谈起程炎时看她的那种怀疑目光，她回答“现在没有关系了”之后，转而变成像是怜悯又带着理解的目光。 不用说她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就站在那里，没有刻意避躲，也没有再进一步。 是卖书的眼镜大爷先看见她，对程炎说了句什么。 程炎转过来，朦胧光线里，何小栀对上他的视线。 他笑起来，站起身对大爷说：“那我先回去了。” 何小栀听见他说话，一时间不清楚状况。 想起程炎之前的态度，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她木然地立在那里，程炎走过来，看着一动不动的何小栀，说：“接我回家？” 何小栀没分清他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她把手揣进棉衣口袋里，冷淡问：“哪里是你家？” 程炎一时间没说话，又妥协地说：“你家。” 何小栀看着他：“凭什么你想来我家就能来？” 却想送她走就走，甚至连人都不来见一面。 程炎微微舔了舔唇，正经问：“我的租期还没结束吧？” 何小栀语气断然：“已经结束了。” “收了租金你还不认？” “我说结束就结束了。” 沉默了阵，他淡淡说：“那我续租。” 何小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拒绝的话快到了嘴边，她又停住。 隔着半人远的距离，终于能看得清楚，眉眼熟悉温存。 正沉默，程炎突然叫了一声“何小栀”，何小栀心下微动。 抬眼对视，又听见他说：“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声音半带磁性，何小栀分得清楚，是认真的语调。 何小栀僵在原地，手指一瞬间握紧，连心脏都骤地快了一拍。 没想到下一秒，程炎却突然嫌恶地摸了摸手臂，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哇，起鸡皮疙瘩了！对你果然煽情不起来……” 何小栀：“……” 何小栀不理会他的无厘头，转移了话题，话语里带了三分讽刺：“你怎么有时间来见我？” 程炎勾唇笑了笑：“工作哪有找媳妇儿重要？” “谁你媳妇儿？”何小栀瞥他一眼，转身往小区的方向走。 程炎和她走在一起，不再提上个话题，转而随意问：“我还没吃晚饭，有晚饭没？” “只有猫粮。” “我还不如两只猫？” “三只。” 程炎顿了一秒，正色问：“哪来三只？” 何小栀问：“就准你收养，我就不能收养了？” 程炎说：“怎么不行？反正都是你养。” 何小栀哼笑：“还挺有自知之明……” 程炎说：“对了，我这次出来没带钱也没带卡，车也没开。” 何小栀不是很相信，但还是狐疑问：“所以呢？” “所以反正你也养那么多猫，再养一个我怎么样？” 何小栀被他的话搞得愣住，假装不可思议盯着他：“你脸皮也太厚了吧？养猫和养你能相提并论，你是猫吗？” 程炎理直气壮：“你给我吃陪我玩，我还能对你撒娇，对你喵喵喵，不是差不多？” 何小栀好笑地说：“谁要看你撒娇？我会吐的。” “那我就给你学小猫推奶。” “死流氓……” 程炎也笑了，沉默片刻说：“你不是不要我养你？那就你养我啊。” 第48章 chapter48 何小栀蓦地停下脚步，程炎走了两步才回头，逆光里懒散看着何小栀，发丝和轮廓被光线淡化晕开。 周围人声嘈杂，巷子里傍晚平和，年年复复相似的场景。 脑子里突然闪过前几个月的时光，无数个这样的时候和他走在这条路上，有互相吐槽嫌弃的时候，有心照不宣的时候，也有冷战争执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这么多遍。 想起上次在电话里的那句“有些东西变了”，何小栀突然觉得，有的东西，是怎么也不会变的。 也并不是他说的那种“重新开始”，是不用刻意，安之若素。 有生命的逝去，有世事的变迁，但最终那个人还完完整整站在你面前，这样就好。 但最终，何小栀只是平静走过去，手揣在暖烘烘的上衣口袋里，走在他身旁。 没有回应他。 家里确实没准备晚饭，何小栀到底还是翻了翻冰箱，给他做了碗热乎乎的酒酿小汤圆，敲了个水波蛋。 她在一边逗猫，程炎一人在餐桌。 她半句话没和他说，对待猫的态度倒是很好，时不时都逗得发笑。 程炎感叹抱怨：“人不如猫啊……” 何小栀无动于衷：“自己去把碗洗了。” …… 何小栀戴着黑框眼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程炎过来，坐在她身边，想习惯性靠近她，何小栀躲开，正色看着他：“你忘了你自己的定位了？” 程炎略懵：“什么定位？” “房客。” 今天他来，本是开玩笑地给保安说是来租房的，此刻倒变成把柄。 程炎无奈叹了口气，但没再继续靠近她了，碎碎说：“行，房客，不是嫖客就行了。” 何小栀听到后半句话，皱眉瞥他一眼。 何小栀在看某档相亲节目，程炎一开始玩手机没兴趣，后也不知不觉跟着她一起看了，在某个男嘉宾最后得到数盏女嘉宾的留灯的时候，程炎忍不住提问：“为什么啊？” 何小栀嗑着瓜子随口说：“各方面都还不错，文质彬彬的，还挺会说话，肯定很多女生喜欢啊……哎说了你也不懂。” “要你你留灯吗？” “留啊，怎么不留？” 程炎转过来看何小栀：“跟风，肤浅。” 何小栀哼笑一声：“我看男人的眼光一向肤浅，你才知道？” 她这句话还间接骂了他，何小栀嗑着瓜子偷笑。 想不到程炎不仅没怒，反而说：“那我下次也去参加这个节目，要是十二号给我留灯了，我就和她牵手算了。” 何小栀嗑瓜子差点咬到舌头，重新看了一眼十二号，黑长直，长相十分淑女的美女，基本是男生被选心动最多的女生。 何小栀呵呵笑两声，“还说我肤浅呢。” 程炎说：“但其实我口味比较独特，我最喜欢的是很土的那种。” 何小栀把手里几颗瓜子朝他丢过去“谁土？” 程炎很无辜：“我又没说是你。” 何小栀很想用力戳他笑出来的那个酒窝，心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欠揍。 晚上睡觉，程炎洗完澡习惯性往何小栀房间走，被何小栀赶回他之前的房间，再三强调他在这个家里的身份。 程炎也懒得再计较，擦着头发昏昏欲睡往另一个房间走，一边念：“房客房客……” 何小栀正要关门，看程炎头发还半湿着，犹豫了会儿叫住他：“喂，不想明早起来头疼，你最好把你毛吹干。” 程炎摸了把头发，随意答应了一声。 何小栀这才关上门。 睡了一会儿，何小栀留心听，吹风机的声音持续几秒钟就停了，这种速度能吹干头发就怪了，以他的性子，在很困的时候是不会在意头发湿不湿这种事的…… 她默默腹诽几句，还是起床开门去他的房间了。 开了门，灯还开着，他已经睡在床上了，只盖了一层羊毛毯。 不给他收拾床，还真什么都不做…… 何小栀从衣柜里拿了一床羽绒被出来，迅速套上被单，把羊毛毯拿开，将被子松软地搭在他身上。 何小栀是见识过程炎的睡眠速度和睡眠质量的，于是她重新打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她动作轻缓，吹风机开低温最小档，吹干的速度很慢，他半短的头发在何小栀手里慢慢变得柔软干燥。 何小栀手腕有些酸了，干脆蹲在床边继续吹，一边困极打了个呵欠。 他睡觉的样子又安静又乖，何小栀歪着头看他，没料到这时候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眼。 何小栀吓一跳，脸上傻兮兮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就这样和他对视了。 但他只是看着她，也没多余表情，眼神柔软，只是一瞬，又闭上了。 何小栀这才从紧张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心想他应该是没醒，只是恍惚地睁了一下眼睛。 吹干头发，何小栀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才关掉吹风机和灯，走出房间。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睡得太多，过了十二点，何小栀还是没一点睡意，辗转反侧着，门外猫的微小动静，也被空气介质放大无数倍似的，传进何小栀耳朵里。 睡得模模糊糊的时候，又突然被自己的意识惊醒，去想一遍程炎是不是真的在那个房间里，最后快到凌晨两点，才精疲力竭睡着。 早上醒来，叫醒何小栀的也并不是闹钟，而是耳边异样的咕噜噜的声音。 何小栀分辨出这是猫在很舒服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半梦半醒，从她脸上跳过去的毛茸茸生物彻底让她坐起来。 睁开眼，三只猫不知什么时候都跳上她的床了，她记得自己明明关了门…… 再往门口一看，程炎端着牛奶杯默默飘过，顺便问候一句：“你醒了？” 何小栀把脸上的头发顺到脑后，不用猜她也能想到是程炎故意把猫放进来的。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遇见楼下晨练的王大爷，王大爷热情打招呼：“小栀男朋友来了？” 何小栀不说话，反是程炎和王大爷攀聊了几句。 想以前程炎遇见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傲视众人的样子，但从昨晚坐在巷子里和眼睛老头聊天到今天的态度，何小栀觉得有些怪异。 走了好远，她才问出声：“你现在是要走亲民路线？” 程炎听懂她的意思，咳了咳说：“我一直很亲民。” 何小栀嗤笑，程炎又漫不经心说：“毕竟都是你这边的人。” 这句话莫名让何小栀心下一动，她不再说话。 从早餐店出来，一起去逛附近的大型超市，何小栀把购物车推出来，对程炎说：“你这儿等我。” “你呢？” “我去那边选点东西。” “我不能一起去？” “……我买卫生棉。” 于是何小栀一个人去货物架选东西，程炎站在货物架的另一边。 何小栀动作很慢，程炎等得无聊，踩着购物车轮子上面的铁杆，撑在购物车上滑来滑去。 何小栀余光看见有什么一闪而过，转头看见程炎踩在购物车上一溜烟滑过去，又转了个弯滑过来，看上去还挺自嗨。 何小栀：“……” 也不怕别人看见笑他…… 她选择无视，蹲下来继续选，终于选好之后走出去，发现程炎竟然不见了。 她环视一圈，又问了旁边的导购，依旧没有下落。 就这么个超市，还能失踪？ 打程炎的手机，竟然无法接通。 何小栀压抑着心里的火开始找，绕了两圈，最终在生鲜区找到他，短短十几分钟里，购物车里已经多了满满当当一车子东西，内容包括各种零食和n只大闸蟹和龙虾…… 何小栀走过去，劈头盖脸：“你要走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程炎没有领会到何小栀在生气什么，何小栀叹口气说：“算了算了”，又看向车里的东西：“你这么快就选了这么多？” 说着何小栀在购物车里翻了一圈，有各种食物和各种几乎没什么用的生活用品。 走出超市，何小栀感叹：“你怎么这么弱智呢？” “你才弱智。” 何小栀说：“当时还想着再找不到你，我就给超市服务台的儿童丢失站联系了。” 程炎笑：“你这么担心我？” 何小栀咳了咳说：“请你注意重点。” 程炎：“我又不是小孩，你还怕我走失？” 何小栀正色说：“我觉得你应该改名了，二火都不足以彰显你的智商，你应该叫程三岁。” “……” 第49章 chapter49 回了家，何小栀倒了杯水喝，程炎倦懒瘫坐在沙发上对何小栀勾勾手指。 何小栀盯着他：“干什么？” “我也要喝水。” 何小栀把水杯递给他，一边说：“等下我做饭你来帮忙。” 程炎喝了口水，坐起身来：“我都陪你买菜了，还要帮你做饭？” 何小栀看他不情愿的样子，想了想说：“算了，反正你在厨房也只能帮倒忙，你去把猫砂铲了，-顺便把猫给喂了。” 程炎若有所思看着何小栀，何小栀挑了下眉：“有什么问题？” 程炎微微舔了下唇，说：“何小栀，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我妈了。” 何小栀：“我可没见过你妈。” 程炎笑笑：“你当然没见过我妈。” 何小栀愣了一下，有些惊异，她才发现程炎很少提起自己的家里面的事。 原来以为没什么值得疑惑的，现在突然发觉自己对他的家人知之甚少。 但眼下这个时刻似乎并不适合拿来互相讨论家事，何小栀正考虑要不要提起，程炎自顾自，语气随意：“我妈在美国，每年大概见她一两次，见面那几天都能把整一年的话说完，唠叨得要死……” 何小栀没说话，程炎抬眼，手里剥着一颗糖，一边说：“你再过两年估计就和她差不多了。” 她盯着他手里那颗糖，选重点提问：“你父母离婚了？” “早离了……”他慢条斯理剥完奶糖，见何小栀一直盯着那颗糖，抬手放她嘴边，何小栀咬过，含着糖说：“那你爸妈现在有新的家庭吗？” 程炎淡淡说：“我妈找了个歪果仁，白捡俩孩子，我爸不清楚，毕竟他身边花花草草太多了。” 何小栀心情本还有些沉重，却感觉他语气中没有介意，也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在阐述一件平常的事。 她觉得自己的担心和母性情怀未免有些多余，稍稍清嗓，说：“我去洗虾了。” 在厨房，何小栀有些心绪不宁。 她一直觉得很多事情顺其自然理所应当，没能想过很多时候，这样的自己，虽然会让很多人觉得相处轻松，却会让亲密的人觉得冷漠。 她不喜欢别人过问自己的家事，所以下意识也不会去关心别人的家事，哪怕是最喜欢的人，时间久了，像是一种隔阂。 一面希望着了解和坦诚，一面又总是不够坦诚，自相矛盾。 何小栀本以为铲屎喂猫这种低级家务活应该是很简单的，想不到程炎还是不能独自胜任。 何小栀在厨房洗菜，听到程炎叫她的名字，关掉水问：“干什么？” “猫粮在哪里？” “窗台边柜子里。” “碗在哪？” “……猫窝旁边。” 过了一会儿看，何小栀开始热油，又听到来自程炎的呼唤：“何小栀，猫砂盆在哪里？” “猫窝旁边。” “猫铲在哪里？” “……猫砂盆旁边。” 他问的东西，差不多都在那一两个平方里，何小栀真诚地怀疑自己在和一个盲人对话，忍不住来了气：“你是不是瞎？什么都找不着。” 想不到两秒钟后，他又问：“何小栀在哪里？” 何小栀愣了下，笑着暗骂他。 听见渐近的声响，何小栀刚一回头，程炎突然把她从后面抓住：“找到了。” 何小栀被他抱得很紧，脸贴在他胸口几乎呼吸不过来，挣脱了两下：“你是不是神经……” 没说完，何小栀侧腰突然被极有目的性地入侵。 侧腰是她敏感部位，何小栀忍不住痒得发笑，躲不开，慌乱中关掉厨房的火，被激发战斗力地扑向程炎：“偷袭我？” 一路厮杀向客厅，最终何小栀以压倒性胜利取得成功。 彼时已经披头散发的何小栀将程炎抵在沙发上，“认不认输？” 程炎笑着咳了咳：“认……” “错没错？” “错了……” “程炎是不是猪？” 程炎：“……” 何小栀使了把劲，重新问：“是不是？” “是是是，哎我说你能不能轻点？” 何小栀这才松了手，程炎揉着肩膀，慢吞吞埋怨：“迟早死你手上……” 何小栀哼笑：“你有这个觉悟就行了。” 吃了饭，何小栀接到财务室的电话，去一趟公司拿报表，程炎闻言要跟着一块去，何小栀心想周末公司应该也没什么人，答应了。 公司里确实没什么人，何小栀松了口气，心想要是办公室那群少妇团看见这一幕，又得追问何小栀好几天。 何小栀从财务室出来，看见程炎在四处打量。 她走上去，程炎说：“你们公司内部氛围看上去还不错。” 何小栀笑了笑：“是吗程总？” 她故意用这个称呼，有几分戏谑，又故作官方客套的语调：“程总还对我们公司有什么看法？” 程炎对于她的戏谑置若罔闻，挑眉说：“也许值得收购。” 何小栀一愣，渐渐睁大眼睛，皱眉：“你怎么这样？” 程炎看何小栀较真的神情，笑了笑：“我随口一说，你至于吗？” “你觉得挺好玩是吧？” 程炎稍稍正色：“你就这么怕和我扯上关系？” 何小栀转开视线，“我是不认可你这种幼稚的想法。” 程炎不甘追问：“我怎么又幼稚了？” 何小栀懒得和他理论，看见路边卖烤红薯的老人，岔开话题：“我想吃烤红薯。” 走过去，何小栀买了一个小红薯，剥开皮抬手喂给程炎，程炎有骨气地：“我不要。” 何小栀坚持：“尝一口。” 程炎犹豫一秒，刚要咬一口，随即反射性抬头：“靠！烫！” 何小栀淡定看着烤红薯：“幸好我刚才没咬下去。” 程炎：“……你拿我做试验？” 何小栀干笑：“哈哈哈被你发现了。” 程炎感叹着“妇人心”，何小栀等红薯晾了一会儿，才吃起来，一边无耻地对程炎龇牙笑。 走在光秃秃的行道树底下，何小栀注意到走在他们前面的一家三口。 小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每走过一个道路井盖，都要撑着大人的手跳过去。 何小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眼神微微黯淡下去。 人与人的气场有时很奇妙，即便一点的情绪变化，在亲密的人身边，也能显而易见觉察出来。 一大段路的沉默，何小栀心想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寂静，程炎却先开口：“何小栀，你想不想去蹦极？” - 市内的蹦极塔在六十米，何小栀时常从那里路过，每次看见有人从上面跳下来，都会看得胆战心惊。 何小栀之前一段时间一直想来蹦极，最后在同学的怂恿下上去了，却突然没了勇气，说服不了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冬天蹦极的人本就少，何小栀到了蹦极塔下，才开始后悔：“我觉得好冷啊。” “你不是怕冷。” 何小栀说：“我感觉是脑子一热，根本还没心理准备。” 程炎拉着何小栀往电梯口走：“很多事情有了心理准备才去做，就没机会了。” 何小栀迟疑地停下来，程炎回头看她：“不然我先跳？” 何小栀问出疑惑：“你为什么非要带我来蹦极？” “因为上次你说很想试，却怎么也不敢。” 那次在医院的天台上似是无意的话，她没想到程炎会记得。 何小栀知道，这次的见面，他们都有意无意地故意忽略那件事。 她没有去过问他为什么转变，以为互相都不计较，这件事也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被提及。 何小栀问：“所以？” 程炎说：“所以我陪你一起。” 何小栀沉默两秒，说：“你陪我一起，我也会害怕。” “你都还没上去，怎么知道害怕？” 何小栀无言，一起上了塔。 在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何小栀看着外面慢慢变小变低的景致，心情也像是慢慢脱离之前的陆地的那种沉定。 塔高六十几米，风很凉很大，吹得人头皮发麻。 走进准备台的那一刻，何小栀不再往前。 旁边的工作人员看见她们，走过来说：“现在没人，不需要排队，你们准备五分钟吧。” 何小栀又看了一眼窗外，浅薄的雾气浮在空气中，她甚至看不大清下面的楼房。 犹豫了一下，有些心慌地回头看程炎：“我真的不敢。” 程炎头发被风吹得几分凌乱，他没什么表情，看着何小栀，淡淡说：“我带你来不是真要让你跳下去，也不是想让你不再害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面对不了，就不用逼着自己面对……” 何小栀愣住，听见他字句清晰地说：“没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你不愿意，我就带你离开，你愿意，我就陪你一起，很多事情都不是选择题，但前提是你要记得告诉我。” 第50章 chapter50 风似乎没有方向，何小栀稍稍低头移开目光，撩开遮住脸颊的头发。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突然又很想说一句“对不起”，但最终没说出口，抬头时有笑意，改成一句“谢谢”。 程炎没回应，依旧面色平静看着她。 一旁的工作人员不清楚状况，只看见两人气氛似乎有点不对，以为是在纠结到底跳不跳的问题，毕竟到了这个地方，又临时打退堂鼓的人不在少数。 他走过去忍不住劝说：“这不存在安全隐患问题，现在恐惧很正常，但是下去之后会觉得很爽……” 何小栀对那句“很爽”表示深深怀疑，看向塔外的俯视景观，听见程炎说：“这里风大，你不想跳，我们就下去。” 他没有用问句，何小栀听出几分笃定的意思，她不知道是不是所谓激将法，但何小栀确实有些不甘心，她抬手做了个等待的手势：“你让我想想……” 她又看向外面的景色，从高处看，景观完整漂亮，周围是公园景观，跳塔正下方是一个游泳池，大概是防止发生意外。 她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可以。” 程炎顿了一下，大概有些意料之外，“我是说真的，没强迫你。” 何小栀说：“我知道，不过……” 说着，何小栀眨眨眼睛看着程炎，去拽他的胳膊：“不然你陪我一起跳？” 她脸上有些为难的意思，皱眉：“我一个人是真不敢。” 她根本不需要这样祈求，程炎也会陪她，不过难得见到这么小女生的一面，程炎慢慢笑起来，“我陪你。” 确定蹦极之后，开始换安全装备，何小栀背后套上安全带之后，心理上又开始第二轮退缩和怀疑。 她害怕得什么都不想掩饰，蹲在蹦极口旁边的台阶上忍不住念念有词，又愁容满面地看程炎脱掉外套装上绳索，和何小栀形成鲜明对比，他显得很冷静。 何小栀抠着手指，问：“你之前有蹦过极？” “前几年在新西兰玩过一次。” 旁边套安全绳的工作人员抬头问：“卡瓦拉大桥？” “好像是。” “蹦极发源地啊，你第一次就去跳那个？那么吓人。” 程炎笑了下：“当时和朋友一起，不跳太掉面儿了。” 何小栀注意力被吸引：“还怕丢脸？什么朋友啊？女朋友？” 程炎无奈看向她：“那我说是男的你是不是又要怀疑男朋友？” 工作人员扑哧一声笑出来，何小栀转过头不再搭腔，又悲伤地想起自己马上要面对的问题。 做完准备，何小栀慌乱的心情越来越迫近，最后一个步骤是将两个人的绑带扣在一起，何小栀抱住程炎，站在蹦极台边缘。 程炎将身前的人整个揽进怀里，“什么都别想，抱着我就行了。” 何小栀紧张到不想说话：“嗯……” 工作人员渐渐拉开锁扣，何小栀突然开口：“是因为你我才跳的……” 程炎怔了一下，何小栀闭着眼睛说：“我没有不爱你。” 双重否定句。 程炎唇角上扬，顿时笑了。 锁扣拉开，陷入落体的失重。 对于何小栀来说，蹦极之后，果然没有所说的那种“很爽”。 身体慢慢由僵直彻底放松下来，她嗓子有点哑，叫的。 回到陆地上，何小栀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待会儿去吃顿火锅压压惊。” 程炎说：“我想先去医院看个耳科。” 何小栀一惊：“怎么了？” 程炎揉着太阳穴感叹：“你的尖叫声……” 她干笑两声：“就这样你中途都没松手把我给撂了，还真是让我感动。” 程炎说：“别说，当时差点就把你给推开了。” 何小栀忍：“那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这个念头呢？” 程炎若有其事地叹了口气：“想想觉得是条人命……” 何小栀终于忍不住暴走冲上去揍他。 从纷闹沸腾的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喝了点啤酒，何小栀脸上有些发烫，走进冷空气有些肌肤不适，她脸颊连带着鼻头开始泛红。 双手揣在兜里，碎步地跺脚，“今天降温好多，好冷。” 程炎走过来，动作利落地把何小栀衣服上的帽子顺手扣在她头上，一边走在前面，懒散说：“那就快走啊。” 何小栀小跑跟上去，“哇，这个时候男生不是应该牵着女朋友的手给女朋友温暖吗？你居然跑得比我还快。” “我自己都冷，怎么让你暖起来？” 何小栀不甘：“那你也应该形式一下吧？” “形式一下你就不冷了？” “……你这个人好无趣。” 程炎看她一脸鄙夷的样子，不耐伸手：“牵吧牵吧。” 何小栀哼笑：“呵，嗟来之食。” 程炎看了何小栀几秒，长叹一口气，伸出手，重新说：“求求你，牵我吧……” 何小栀斜眼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拉住他。 快走进家门就的小巷时，何小栀突然感觉有一点凉悠悠的触觉落在鼻尖的皮肤上。 她问程炎：“是不是下雨了？” 程炎说：“这天气，要下也是下雪吧？” 结果话音刚落，何小栀突然看见行道树掩映的路灯光线下，细细絮絮的雪片稀疏飘下。 她立刻松开程炎的手，走了几步抬头看天，“真的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也是这个城市三年来第一场雪。 雪花不算密集，飘落在脸上，轻薄的掠过，滑落晕开，留下一点微弱的凉。 很温柔。 何小栀站在原地，抬头看头顶路灯下的雪花。 生长在南方，她其实很少能看见雪。 她侧脸专注，程炎顺着她目光看见那一簇灯光下的细丝。 他没说话，何小栀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本以为程炎会笑话她，但没有。 她慢悠悠朝他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着他笑了。 巷口野猫轻巧地从墙上的砖瓦上窜过，深灰色树影被昏黄路灯光印在墙上，被风吹得影影绰绰。 不太纯粹的雪花稀稀疏疏飘落，轻盈得小心翼翼。 据说这个冬天，是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还好，在最冷的时节到来之前，找到了最温暖的人。 第51章 chapter51 北半球的白昼渐短，黑夜总让人觉得漫长，生活在一年有两百六十多天都是湿闷阴天的城市，何小栀以前从来都不喜欢冬天，更不喜欢年末的喜庆气氛。 一进入十二月中旬，圣诞的气氛越来越浓郁，到公司门口，何小栀手里握着一杯咖啡，看见正在搬运圣诞树的同事，一时间有些恍惚。 抬头看天，浅灰色泛着蓝的云层密密遮住阳光，阴沉一片。 呼吸的热气在空中变成一团氤氲的水汽，何小栀吸了一下鼻子，走进公司里。 刚进办公室，感受到空调的暖气，何小栀不适应地缩了缩肩，旁边的李姐开始叫她：“小栀，你来得正好，你看我这件大衣怎么样，他们太烦了，都说难看。” 徐靓在一边补刀：“不是难看，是穿着像保安，你看这个款式……” 何小栀捧着咖啡走过去，打量了一番李姐的黑色大衣，说：“挺好看啊，今年挺流行这种的。” 李姐立刻笑起来：“看到没，还是小栀有眼光。” 徐靓笑着瞥了一眼何小栀：“何小栀这人最不诚实了，每次和她出去买衣服，我穿什么都说好看，我都不信她的。” 何小栀拉开滑椅坐下来，把围巾松开搭在背垫上：“那你下次别叫我了，正好我也不想陪你买衣服，每次都试几百次，最后还要花半小时纠结，你未来老公怎么受得了你？” 徐靓笑了两声：“还老公，男朋友都没着落呢。” 提起这个话题，几个未婚少女聊起多久想结婚的问题。 徐靓表示现在有人愿意娶她她都愿意嫁，被何小栀嘲笑，她知道徐靓眼界高，表面上总是装作没人追没男朋友的单身狗，其实一直和很多男生都暧昧不断，何小栀老拿她的后宫团和她开玩笑。 某刚毕业实习生加入话题，感叹：“哎，好想结婚啊，找男朋友找得太累了，真想着找个老公好好过日子了。” 何小栀突然想到什么，问：“你们不觉得直接称呼‘老公’很肉麻吗？会不会觉得叫不出口。” 大家笑起来，李姐说：“那你想叫什么？” “就……直接叫名字啊。” “太冷漠了吧？一点情趣都没有。” 何小栀一时语塞，大家已经跳开话题继续聊。 下班时间，说好已经不陪徐靓去逛街的何小栀还是被拖去商场了。 何小栀这两天一个人在家，程炎有事回了公司，陪徐靓多逛了一会儿，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快走到巷子口，何小栀手机响起来，她看清来电显示，接过电话。 何小栀接过电话没说话，程炎静默了两秒先出声：“何小栀？” 还是没应，那头语气有些带着几分迟疑：“怎么不说话？” 何小栀过了会儿，终于用极小的声音，自言自语似地试探念了一句“老公” 换来的是维持了好几秒的安静，随后是程炎镇静且怀疑的声音：“你谁？” …… 何小栀握拳：“你觉得呢！！” 程炎有些不可思议地沉默几秒，随即突然爆发一阵笑。 何小栀在这头默默咬牙，“别误会，我刚才就是想试一下能不能说出那两个字。” 又被他笑得也觉得莫名好笑，说：“不准笑了！” 程炎咳了两声敛笑，“你突然这样，我会把持不住的。” 倒是何小栀有点脸发烫，转移话题：“你回家了吗？” 程炎答非所问：“我想见你。” 何小栀心下一动，咳了咳说：“回家和你视频。” “又碰不到你。” 何小栀脚步渐缓，心里软了下来：“我总不能现在飞过来找你吧？” “怎么不能？” 何小栀说：“我不走，也不会搬过来。” 程炎问：“要是你们那里拆迁，你也不来找我？” 何小栀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又问：“怎么会拆迁？” “你们那里是旧城区，又靠近市中心，拆迁早晚的事。” 这件事何小栀还从来没有考虑过，环视了一下巷子周围。 家家户户阳台上挂着的衣服和年货，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巷，环侧每夜不知疲倦的路灯…… 在很多时候，这里的许多人，都像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光是设想这一片会消失的场景，她都觉得心里一空。 她没说话，半晌才低声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何小栀已经走到巷子尽头，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酸，正说挂电话，程炎突然开口：“之前我没听清。” “听清什么？” “你叫我什么。” 何小栀有些好笑，又果断说：“休想。” 没等他说话，何小栀又说：“我回家了，你回去早点睡。” 说完挂断了电话，走上楼道，缓缓弯起嘴角笑了。 - 月末临近，何小栀答应程炎去他家一起过圣诞。 本以为像之前那样去他的住所，没想到这次真是他家，据说连程铭泽也在。 何小栀坐在他车上才得知这个消息，突然紧张起来，“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我爸电话。” 何小栀闭着眼睛揉了揉额角：“我毫无心理准备，待会儿该说什么啊？” 程炎随意说：“平时怎样就怎样，没什么紧张的。”、 何小栀睁开眼，看了一眼导航仪，显示只有七百米到达目的地。 她坐起身抱住程炎胳膊：“你先停。” 程炎不为所动：“这儿不能停车。” 何小栀继续揉额头，带着几分恳求说：“那你待会儿别离开我，别留我和你爸单独一起。” 程炎突然笑了，何小栀瞥他一眼：“听见没？” “我爸不吃人。” “我是怕尴尬！” 程炎带着几分无奈笑意：“行。” 车驶进别墅区，何小栀对着后视镜理头发，又指着自己看向程炎，“我看上去没什么不妥吧？” 程炎敷衍地看她一眼，点头：“挺好的，就是看上去有点蠢。” 何小栀又看向镜子：“蠢？因为发型吗？” “不，是你的气质。” 何小栀：“……” 就不该问他！ 车库是独立的，在房子一侧，停好车之后，何小栀下车才注意到门口站了一个中年女人。 何小栀茫然看向她，她对何小栀笑了笑。 程炎走过来，“是家里阿姨，叫刘姨就行了。” 何小栀走过去，稍稍点了点头：“刘姨好！” “何姑娘是吧？早就听程炎说过你了，快请进。” 何小栀笑了笑，又稍稍鞠了一躬，走上门口的台阶。 进门之后，何小栀走在程炎身后半步，客厅没人，程炎往楼上叫了一声“爸”，何小栀抬头看楼上走廊，刚好看见从房间走出来穿着灰色毛衣的中年男人。 这一眼让何小栀愣住，因为她见过。 上次在家里，那个来问各种问题的的大叔……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拉了拉程炎：“他是谁啊？” 程炎：“我爸。” 何小栀愣住，睁圆了眼睛，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看见程铭泽对她笑了笑。 她一时没说出话，直到他下楼来，才叫了一声“叔叔好” 程铭泽说：“记不得我了？” 何小栀突然笑了：“记得的，只不过没想到是您。” 程炎茫然：“你们见过？” 何小栀解释：“之前我和你说过那个来我家的大叔，就是叔叔。” 程炎想了想，微微眯眼看向他爸，“爸，什么套路啊。” 最意外的人还是何小栀，她忍不住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心想那时怎么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聊了几句开始吃晚饭，程炎爸爸并不像很多家长那样喜欢各种提问，话很少却不严肃到让人压抑，何小栀感觉意料之外的轻松。 吃完饭何小栀下意识收拾碗筷，被刘姨赶紧拦下：“你去休息，我来。” 何小栀连连说没关系，刘姨没再拒绝，两人一起收拾桌子准备进了厨房。 刘姨是个健谈的，和何小栀聊着家里曾经的一些趣事，又聊到程炎的母亲，何小栀多数时间都是在听。 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他们父子坐在沙发喝茶说话。 何小栀走过去坐在程炎旁边，他们没有再说话，何小栀正心想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程铭泽突然看向何小栀：“程炎毛病很多，你以后多谅解。” 何小栀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的人抢了先：“我哪有什么毛病？” 何小栀笑着点头。 浅谈了一会儿，程铭泽注重养生，早早去睡了，程炎拉着何小栀上了楼。 程炎的房间很大，他中学开始就在这里住，能看得出年少时的痕迹，比如柜子上的各种高达手办和机器人模型，还有故作深沉的中二黑色墙纸。 何小栀在他洗澡期间大致地参观了一番他的房间，还找出一把吉他摆弄，程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何小栀用弹古筝的姿势捣鼓着那把吉他。 何小栀抬眼看见程炎，有些新奇地问：“你会弹？” “高中学的，会一点，现在估计弹不了了。” 何小栀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多才多艺啊二火兄！” 程炎漫不经心用手指穿进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撩开，对何小栀说：“你帮我吹下头发。” 何小栀又开始玩他的机器人，说：“你自力更生。” “你不是喜欢帮我吹头发吗？” 何小栀动作停下来，惊讶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喜欢帮你吹头发？” “上次我睡觉之后，你还专门来帮我吹头。” 何小栀想起那次，一时间无话可说，又眨眨眼睛皱眉说：“所以当时你是在装睡是吧？” “没装，但我记得。” 何小栀不再争论，拿来吹风机，让他坐在床边，为了方便高度，自己跪在床上帮他吹头。 程炎见她跪着，戏谑道：“爱妃平身。” 何小栀推他一下：“谁跪拜你？” 程炎笑得抖肩。 吹干头发的过程，何小栀来了睡意，结束之后就倒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程炎躺进被子里，从后面抱住她，一开始还好好抱着，在何小栀已经到达将眠未眠的临界点时，突然感觉他的手不安分地开始揉揉捏捏。 何小栀被他弄醒，挣离怀抱，离他远了点。 他却又贴近，何小栀又下意识往另一边挪，直到他出声：“你快掉下去了。” 何小栀往后摸了一把，果然是一片空气，吓得她赶紧往他怀里拱。 殊不知自己的投怀送抱正中了某人的套，他翻身将她压控，何小栀经过刚才的一系列，睡意早就消失，只是停顿了一下，双手半带摸索，缓缓攀上他的脊骨。 第52章 chapter52 清晨八点半，手机闹钟乍然响起，何小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摸索索拿起床头的手机，半睁开眼关掉闹钟响铃，又勉强撑起身体关掉电褥子的开关。 窗户半开，光线透过沙质窗帘的过滤仍有些刺眼。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家里已经没有食材，何小栀下楼吃早点。 店里挂着的日历已经是新的一年，何小栀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很想老套地感叹一句时间过得太快。 买了一点菜，回家的路上路过门卫室，何小栀拿了一包刚在蛋糕店买的牛轧糖过去，本是送给保安大爷，却没想到里面围了几个小区负责人，像是在聊正事。 她正准备退出去，无意听到“嘉皇地产”四个字，又转过头，好奇地想要听清他们在聊什么。 她站在那里很快被发现，王大爷端着茶杯看向何小栀：“小栀啊，有什么事？” 何小栀把牛轧糖放在桌上，笑了笑，“没什么事，给您拿点糖，你们在聊什么？” 王大爷走过来，拉着何小栀往门口走，小声说：“过几天会贴通知，我们小区这片前几天被转接开发商了，大家都不清楚什么状况。” 何小栀微愣：“什么意思？我们这里又不是空地，还能换开发商？搞什么啊？” 她一下子想起上次说过的拆迁问题，心下微惊。 王大爷呷了口茶，又说：“就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怪得很，合同上没说会新建，先不用担心。” 买一块地不新建，这里只是一个普通小区，也已经住了人，根本没有商机可言。 何小栀一时间也疑惑起来，突然联想起刚才听到的，突然睁大眼睛：“转接的开发商是嘉皇地产？” “是啊，合同都签了……” …… 给程炎打电话之前，何小栀就酝酿了一脑子疑惑，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忍不住直问：“你买我们这里干什么？” 她开门见山，程炎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不干什么。” 何小栀又问：“为什么？” “你们那里风景不错。” 何小栀有点急，又被这句话逗得好笑，“什么风景不错，你之前不是那么嫌弃？” 程炎顿了顿，散淡说：“谁叫你不搬走，那破小区又随时一副会被拆迁的样子。” 何小栀被他的话噎住，好半天才说话：“你就买下来了？” “嗯。” “……” 安静片刻，程炎又问：“那我以后住你那儿能不给房租了吗？” 何小栀心情复杂地愣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第二天何小栀路过小区告示栏的时候，看见几个大妈在那里讨论。 “……不会真的要拆？我听说是要修写字楼？” “前几年不是说要修医院吗？到底怎么回事？” …… 何小栀迟疑一瞬，走过去，“没有说拆。” 大妈：“这里都卖出去了，不然干什么？” 看大妈们忧心忡忡的样子，何小栀想说明白，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想了想说：“我们这里比较有老城区特色，是准备就这样保留下来的，不会有什么影响。”、 大妈闻言半信半疑，又问何小栀：“你怎么知道哦？” 何小栀顿时间有些局促起来，打了个干哈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大妈们立刻失望起来，“别人说的，那也不晓得是真的假的……” 何小栀没再说下去，默默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她们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心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周末上午，何小栀打扫房间，何旭坐在一边的椅子低头画画，她敷着面膜拖地，有一搭没一搭问着何旭关于学校生活的事。 门口突然传来钥匙的响动，何小栀愣了一下，把拖把放下走过去，看见几个陌生的男人拿着几个箱子进来。 何小栀把脸上面膜摘了，又惊又疑指着那几个箱子：“哎哎哎，你们谁啊！这什么？” 为首的那个方脸男人开口：“这是程先生的东西。” 何小栀慢慢皱眉：“程先生？他人呢？” “在楼下。” 何小栀看着那几个堆成小山的箱子，从旁边走过去准备下楼，却看见程炎已经上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水的透明小盒子，里面好像还有几条鱼。 何小栀正要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炎走过来，把手里的盒子往何小栀怀里放：“家里有没有鱼缸，放鱼缸里……” 何小栀茫然抱着盒子：“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程炎没回答，走进来对那几个搬东西的男人说：“放这儿就行了，其他我自己来……” 何小栀走过去：“你还没回答我呢？” 程炎指了一下那堆东西，轻描淡写说：“搬家啊，没看出来？” 何小栀默默看着他，几秒种后低头看着怀里的几条热带鱼，又抬头怀疑地说：“你搬过来住？” “对啊。” 何小栀没多问，又看向那堆东西说：“这么多东西，你把你家当都搬过来了？竟然还有几条鱼？！” 程炎食指指节敲了一下水盒子，聚在一起的几条鱼顿时一哄而散，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然它们就只能饿死了。” 何小栀一时无言，程炎走进客厅，何旭立刻蹦过来叫着“程炎哥哥”，程炎蹲下将他抱起来，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感叹：“小胖墩儿，你体重都快赶上你姐了……” 何小栀走进去，指着地上的一个巨大箱子：“这什么？” “我家冰箱，你这儿冰箱太小了。” “……” 何小栀又指向另一个大号箱子：“那个呢？” “跑步机。” 何小栀有些好笑，“你真把你整个家都搬过来了。” 程炎把何旭放下，带着几分状似的正经地看着何小栀说：“因为我打算一直住这里。” 看何小栀一副茫然的样子，程炎又低头咳了咳，说：“公司西南片区分部新建在这里，别太感动，我是过来管理分公司的。” 何小栀愣了片刻，又“切”了一声：“谁感动了？”又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地上半人高的箱子，催促道：“还不快收拾东西？” 把东西重新组装放好之后，下午已经过去了大半，程炎累躺在太师椅上，何小栀把他脱下来的外套丢进他怀里，“穿上。” 程炎没动，“我现在热。” “等你觉得冷就感冒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手上抹护手霜，程炎淡淡斜视着窗外，过了会儿，突然说：“现在北边应该还在下雪……” 何小栀看了一眼窗外，今天是个晴天，她点了个头，漫不经心说：“应该吧。” 他想起什么似的，倏地从太师椅上坐起身，看着何小栀说：“我带你去看雪！” 何小栀微愣，他看上去是认真的，而且那种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让何小栀联想到动画片里的画面，好像他头顶有一个灯泡突然亮了。 她笑着问：“多久？” 程炎说：“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何小栀疑惑：“为什么要去看雪？” “你不是喜欢？” 这下何小栀又怔住，她确实一直都喜欢下雪，因为从小到大看见雪景的次数寥寥无几，心里一直有个期盼。 可是她不记得自己给程炎说过。 她问：“你怎么知道？” 程炎说：“那天晚上。” 一提，何小栀就想起来，那天下小雪走在巷子里，她称得上是大惊小怪的样子。 她只是有些意外他放在了心上。 她说：“可是冬天都快过去了。” “那去北海道？” 何小栀默然不语，忍不住笑，他还在自顾自碎碎念着：“不然冰岛？再不行就去南极……” 接近傍晚，窗外华灯初上，街巷院落里传来小孩的打闹，传来炊食的香气，传来夕阳的风。 在这样的某个瞬间，何小栀突然意识到，当日子成双的时候，这一辈子还有很长很长。 这一天的故事即将落幕，余生却才刚刚开始，当有人愿意陪你穿过山海去看一场雪的时候，无论在什么时间，都来得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