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侃异说》 神侃系列创作感言 这是寒江继我的村庄《腐村》后的又一个系列小说。 《腐村》是我第一部和起点签约的小说,期间因为不了解网络小说的写作规律,写得很是痛苦。我们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受传统文学的影响很深,自然自己的创作就会不自觉的朝传统文学靠拢。对于那些动辄上千章节的网络小说,我是有些望而生畏的,我想我是达不到那样的写作量的。 因为《腐村》是一部反应农村现实的小说,故事的题材一部分来源于我生活的车车山,一部分来源于其他地方关于农村的素材,所以我写得有些累。我总是习惯于来自于生活的素材,不会有那些天马行空的情节和想象,所以写起来有些慢。原本计划是二十万字的小说,结果签约时要求最少是四十万字,可想而知写起来是多么的累。 我不知道那些每一天写作两三万字的人是如何做到的,我伏案几个小时能够写两三个章节就已经腰酸背痛了,何况为了生活还得暂时停下来,做一些其他的事。也许我已经老朽了,比不了那些年轻人,只能酸溜溜地说一句“年轻真好。” 《神侃系列》我自己就取了一个巧,把自己平常积累的素材放进一个系列里,这样就可以无限地写下去,再也不用担心字数的问题。 为了能够轻松的写作,也为了读者能够轻松的,该系列每一个故事都相对独立,每一个故事都尽量控制在四十万字以内。不会让读者有那种动辄上千章的作品时的烦累,也可以让我创作时感到轻松,不会有拼字数,凑情节敷衍读者的行为。 我一贯秉承有良心的写作,绝不做那些胡乱拼凑,甚至借助什么网络写作神器的事情。我的真心希望你能够看得见,也许你要说我这样写作不会赚钱。是的,我不奢望成为年入几百万的大神,我只是一个码字的小兵。一切只为兴趣,创作只为关心,所以你也可以轻松。 因为无压力,所以可以追求精致;因为无压力,所以可以自由来去;因为无压力,所以可以随心而写。 如果你喜欢,可以告诉你的家人和朋友;如果你的家人和朋友也喜欢,请告诉更多的人。寒江将不甚感激,会更加勤奋地写作。 我的故事有些微恐怖,有些微嗨,有些微刺激。不至于把你吓坏,也不至于成为禁文,也不至于失去乐趣。实在喜欢“微”这个字,一切刚刚好,不及不过。 那么现在请开始吧。 第一章 寒未尽,石猴积雪似戴孝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严冬耍流氓似的,迟迟不肯放手,纠缠着不愿意离开。 已经快要到清明时节了,南方早已是春深似海,桃红柳绿。北方还是残雪未消余寒未尽一片萧瑟,那些刚刚萌动的草芽花苞才怯怯地露出一个头,像一个胆小的孩子不敢大喘气。 富君宝开着农用车在冻得硬邦邦的马路上行驶着。这一次出来富君宝心里有些不舒服。 原本说好的卖猪的农户放了他的鸽子,早就把猪卖给另外的人了。富君宝想着这里离姥姥家不远,自己也好久没有见过姥姥姥爷了,就开着车往姥姥家走去。 富君宝好多年没有去过姥姥家了,哪里有一个藏在他心里的阴影,总是时不时的在深夜睡梦里出来吓唬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急切的想要回到那里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呼唤着他。 残雪未消的北方大地还带着冬的死寂,那些高大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树枝上停歇着一些体型很大的乌鸦。路边的田野里枯萎的野草和那些立在地里的没有收割的去年的庄稼杆在风里不停地摇晃。 路上没有行人,这样冷飕飕的天气里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活动。 一只老鹰猛地从空中俯冲下来,抓着了一只正在土堆里觅食的花喜鹊,然后迅速地飞到了高空。花喜鹊惨叫着,羽毛在风里飞舞。这样的一场屠杀迅疾又惨烈。 富君宝看着飞向高空的老鹰,心里有一种嗜血的快感。他是一个屠夫,每一次看着杀猪刀刺进猪的脖子,看着鲜血从刀口喷出来,他都有一种浑身发热的快感。连锋利的刀子分割猪肉时的声响,他都觉得非常动听。肢解,分割,剔骨,他觉得杀猪是一种艺术而不是技术,就像中学时学过的《庖丁解牛》中的技艺出色的庖丁。 作为一个屠夫,他是出色的,也是敬业的,不觉得这样的职业带了太多的血腥。他能够快速地杀死一头猪,减轻它们的痛苦,他觉得这是一种积德。他能够按照客人的要求分解切割那些猪肉,就像是艺术家在完成精美的作品。他还有一个绝活——一刀准,只要客户说出想要的斤两,他一刀下去误差不会超过一两。所以在彩虹桥早市,他的肉摊是生意最好的。 富君宝从来不卖那些肉联厂出来的猪肉,他的猪肉都是农村里那些人家用纯粮食喂出来的猪。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猪,他宁愿歇业一天。而那些老主顾也宁愿每斤比别人多一两元也要等着买他的猪肉。在大家眼里,富君宝是一个实诚的好人。 富君宝遥遥地看见了远处山峰上那几块形状像猴子的石头。姥姥家就在那座山后面的山沟里,因为这几个猴子样的石头,那条沟就叫做猴头沟。小时候,他和小伙伴曾经爬上山顶,去看那几块石头。走近了,那就是几块普通的山石,根本就看不出猴子的形状。可是走到山下,它们又成了活灵活现的几只猴子。 人们说那石头是有灵性的,是会变身隐形的。 富君宝远远地看见那几只石猴头顶覆盖了残雪,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石猴戴孝,石猴戴孝。”富君宝嘴里喃喃地念着,想起了猴头沟古老相传的一个说法。 这是几只很神奇的石猴子,猴头沟的人都把它们视为整条沟的保护神,在附近村民们心里它们有着山神一样的地位。 那些山沟里的村庄总是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信仰,你说它是封建残余也罢,说他们愚昧无知也罢,总之那些东西在他们心里是神秘的不可亵渎的。 比如说他们会说谁谁谁招惹了大白兔生了病,谁谁谁招惹了黄鼠狼招了灾,谁谁谁得罪了什么精什么怪遇到了怪事。甚至孩子们在野地里对着一棵树撒了尿都要受到大人的责骂,说什么冲撞了树上歇着的精怪,一泡尿就会毁了人家几百年的修行。 也许这种万物有灵的信仰源自于原始的萨满教,也许这种对自然的敬畏保护了这一方土地,让人和自然和谐相处。 猴头沟一带的山林和植被保护得很好,一走进猴头沟的地界整个人就会被它的灵气感染,就会觉得到了一个山水都透着清明,草木都带着芬芳的地方。 地处塞北的猴头沟是红城市下辖的一个镇,虽然隶属于红城市这个地级市,可是猴头沟还是十分的偏僻闭塞。每一年冬天,大雪都会覆盖附近的山头,直到开春那些积雪才会消融。 最为神奇的是,每一年冬天附近的山头都会白茫茫一片,唯独那几只石猴不会沾染一点积雪,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一旦石猴身上有积雪,那就是石猴戴孝,附近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那是有灵气的石猴在给人们示警,是它们在流露心里的哀伤。 老人们的记忆里,上世纪五几年的时候,猴头沟附近发生过一次,饿死了好多人。那一年的冬天,石猴的头上一直都顶着一团积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石猴戴孝了。 富君宝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时,那几只石猴头顶真的有一层积雪,仿佛顶着一朵洁白的莲花。 富君宝正在愣神,农用车忽然改了方向,朝着一颗路边粗壮的白杨树撞了过去。树上停息的几只乌鸦都吓得拍着翅膀,哇哇地大叫着飞了开去。 富君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猛打方向盘,车子扭转方向,车头错过白杨树的树干,车厢在树身上猛烈地剐蹭了一下。 农用车一阵剧烈的晃动,富君宝被从车座上弹起来,头顶撞着车顶,撞得他眼冒金星。农用车扭迪斯科一样在马路上摇晃起来。富君宝忍着痛,把稳方向盘,使劲踩住了刹车。 车停了下来,富君宝回头看时,那颗白杨树的树干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有树液血一样的流出来,那汁液竟然一片血红。 富君宝趴在方向盘上大口的喘着气,浑身的汗水不住的往外流。 等心情平复下来,抬头看时,那山峰上的几只石猴在太阳底下轮廓清晰,哪里有什么积雪啊,难道是他眼睛花了,或者是刚才飘过了一团云彩让他产生了幻觉。 富君宝打着车子,继续往姥姥家走去。 “老公接电话,老公接电话……”富君宝特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第二章 尘缘尽,仙姑终随白云去 经过刚才的事,富君宝加了一份小心,把农用车靠边熄了火,拿起了手机。 是富君宝媳妇肖春雪打来的电话。 “老公,今天回来吗?我把晚饭给你做上。”手机里传来肖春雪又甜又糯的声音,让富君宝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肖春雪的老家是红城市下辖的一个旗,是一个蒙汉混居的地方。肖春雪没有土生土长的的红城人那种俗称“玉米碴子味”的粗嗓门,说话婉转动听,像是草原上的百灵鸟。 “不回去了,我今天没有买上猪,刚好在姥姥家附近,我去看看姥姥姥爷。” “那老公,你注意安全,小心开车,拜拜。” 肖春雪已经挂了电话,富君宝还把手机贴在耳朵边,感觉就像贴着肖春雪白皙嫩滑的脸蛋。刚才的意外带来的不愉快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富君宝很爱他媳妇肖春雪,一直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肖春雪也确实值得富君宝稀罕。虽然她是一个乡下女人,但是幼师毕业的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脾气也是温柔可人,富君宝巴不得天天把她搂在怀里,亲不够也疼不够。富君宝觉得能够娶到肖春雪这样的女人,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最大的福分。 富君宝吸了一根烟,重新打着了车,把车开进了猴头沟。 水泥路在猴头沟的中间就没有了,得沿着河套开一段路才能够开到富君宝姥姥家。 姥姥家所在的营子在沟尾,只有十来户人家。这些年营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在城里买房了,整个营子剩下不到二十个人,根本就没有人张罗着把水泥路修到营子里去。 河套里全是去年涨水时冲下来的乱石头,加上那些没有消融的残雪,车开起来就有些颠簸打滑。富君宝加着十二分的小心,把车从河套里开过去。 河套两边是沿着山麓的台地,狭长平整,是姥姥营子里最好的土地。 富君宝小心地把车开出河套,开上沿着台地的砂石路面。富君宝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抬眼往姥姥家的方向看去。 两边的山夹着一条沟谷,十来户人家散落在沟谷两边的山脚下。那些高大的杨树,小巧的杏树,桃树,掩映着那些低矮的房子。 营子口有一方水泡子,不知道它存在多少年了。那是一个神奇的水泡子,就在河套的中间。有人用条石把它砌得四四方方的,营子里的人都管它叫大井。 那水泡子不管天多干,总是蓄满了一池碧水。冬天里还往外冒热气,不管多冷也不见结冰。有人说这水泡子是猴头沟的地脉之眼。 水泡里水质清澈,就算夏天里发大水,河套里满是浑黄的泥浆水,水退了它还是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水底的水藻石子,还有那些彩色的鱼儿,调皮的泥鳅,慢慢爬行的田螺。 水泡里的鱼儿多半是来猴头山里的香山寺进香的信众放生的。这水泡是猴头沟里唯一一个常年有水的地方。那一条河套跟北方大多数河流一样是季节性的河流。 水泡边的杨树林后面是进营子的第一户人家,那是黄仙姑的家。 一想起黄仙姑,富君宝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那仙姑可不是姥姥嘴里那些神话故事里的仙姑。姥姥故事的仙姑美丽多情,温柔善良,那是富君宝童年里对女性最美好的想象。 黄仙姑不像仙女,更像是一个丑陋的老巫婆,又老又丑又讨厌。 可是村里人确实对她又害怕又敬畏,她在村里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偏偏她的家又在营子口,所有人进出都得从她家门前过。小孩子们走过她家门口的时候都得禁了声,一阵小跑。 黄仙姑是一个寡妇,没有儿女,一直就一个人居住。可是她的院子里并不清净,常常可以看见好多黄鼠狼在她院子围墙的破洞里进出。还有野兔,松鼠,甚至老鹰进出她的家门。 黄仙姑一脸的麻子,头发像是冬天里的枯草,瞎了一只眼,跛了一条腿,说话的声音像是破锣。她是姥姥营子里富君宝最不想看见的人。 说白了,黄仙姑是一个跳大神的神婆,农村里都管她们这种人叫大仙。她们是可以跟山林里那些鬼狐精怪交流沟通的人,在村民心里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平时,大家对她们唯恐避之不及,可是遇到事了,还是得备了香烛纸钱,拿了钞票礼物去求她们。 富君宝把车开到了水泡子边上,想要加大油门快速的开过去。可是车子像是见了鬼,怎么踩油门也跑不快。 富君宝在水泡子边上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黄仙姑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蹲在水泡子边上在洗着什么。 风吹动黄仙姑的白色衣裙和一头稀疏的白发,让她显得有些飘逸。富君宝觉得她就像是一张白色的纸片,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到水泡子里去。 听到农用车开动的声音,黄仙姑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富君宝。 富君宝也看着她,她那张满是麻子的脸像她的衣裙一样苍白,可是那只独眼里却闪烁着妖媚的光。 富君宝就那样和她对视着,不敢说话,也不敢移开视线。 “君宝,你回来了。”黄仙姑邪魅的笑了一下。 “是,我回来看姥姥姥爷。”富君宝不敢不回答她。 “君宝,你不想看看我在洗什么吗?” “不想。” “你看看吧。”黄仙姑举起了藏在身后的手。 富君宝惊讶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那是一只剥了皮的血肉模糊的黄鼠狼。没了皮的黄鼠狼,四肢还在动,眼珠子还在转。 “妈呀!”富君宝叫了一声,开着车往前跑。车子忽然就加速起来。 黄仙姑把那只剥了皮的黄鼠狼朝着富君宝扔过来。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就贴在富君宝前面的挡风玻璃上,那一双眼睛鼓突着看着富君宝,然后慢慢地顺着车头往下滑落。 富君宝发了疯一样开着车子往前跑,一口气跑到姥姥家门口才停了下来。 走下车,挡风玻璃上没有半点血迹。回过头,水泡子边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君宝,宝儿。”姥姥从屋里出来,拍着富君宝的脑门,看着他直愣愣的眼神,老人家心里也吓了一跳,“宝儿,你看见啥了,吓成这样。” “姥姥,我看见黄仙姑了。” “呸,你这孩子说什胡话啊?”姥爷听见姥姥的喊叫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你真是见鬼了,黄仙姑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是我亲自把她埋进土里的。” 话一说完,三个人都觉得后背发凉。 “她叫你了吗?”姥姥问。 “叫了。” “你答应了吗?”姥爷问。 “答应了。” “坏了,完蛋了。”姥爷姥姥一起说。 “君宝快点进屋来,她姥爷快点拿笤帚来拍拍宝儿,别让那个死鬼缠住我们的宝儿。” 姥姥拉着富君宝往屋里走,姥爷拿了笤帚上上下下的拍打富君宝,一边拍还一边骂该死的黄仙姑。 富君宝抬头看向石猴子的方向。阳光下有一朵白云飘过去,那白色的云朵像极了黄仙姑的衣裙。富君宝依稀看见云朵里有一张惨白的脸,一只独眼放着诡异的光亮。 富君宝忽然就觉得浑身发凉,一直凉到了心底。 他听到了姥姥的一声惊呼:“哎呦,老天爷啊,你放过我的宝儿吧?” 然后富君宝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章 最温暖,亲情总是似水长 富君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 他发现自己躺在姥姥家的炕头,姥姥在他旁边坐着不停地抹眼泪。姥爷在一个破旧的瓷盆里烧着纸钱,对着一尊供在神龛里的观音像不住地喃喃地小声念叨。 看着姥姥姥爷花白的头发,慈祥的脸庞,还有脸上那挥之不去的担忧,富君宝心里有些自责。没想到自己的到来,害得两位老人家不安生了。 “姥姥,我没事了,你别哭了。”富君宝伸手去擦老人眼角的泪水。 “哎呦,我的宝儿没事了,感谢菩萨,感谢菩萨!”姥姥从炕上跳下来,赶紧对着神像膜拜。 姥爷走过来摸了摸富君宝的额头,“可好了,可好了。宝儿啊,你可吓死姥爷姥姥了。你说你这么多年没来,一来就这样,要是你再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哎呀,这个该死的黄仙姑,事情都过去好多年了,她怎么还记仇啊。那都是你小时候不懂事犯下的错啊。” “老头子可别说了。”姥姥赶紧制止姥爷,对着窗外双手合十,“黄仙姑,你大人大量,放过宝儿,过年我给你供一只大公鸡。” “姥爷,姥姥,我真的没事了。可能是开车受了风寒感冒了,所以出现一些幻觉。”富君宝极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一点,不想让两位老人担心。 “好了,宝儿,你先躺会儿,姥姥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包饺子,给你煮鸡蛋,给你做猪肉炖粉条。”姥姥拉着姥爷往厨房走去。 看着匆忙往外走的两位老人,富君宝笑了,心里暖暖的。姥爷姥姥总是这样,还把他当成小时候那个贪吃的小家伙。有姥姥姥爷真好,希望两位老人家长命百岁。 富君宝一个人躺在姥姥家的炕头。 这炕头还像小时候一样的温暖,这屋子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小时候富君宝是姥姥家的常客,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这里有太多的回忆。屋檐下的燕子窝,白杨树上的喜鹊巢,山上夏日里的蘑菇,河套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冬天茫茫的大雪,还有那些一起玩耍的伙伴,哪一样想起来都觉得温暖。 直到八岁那年出了那件事,富君宝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想起来已经有整整二十年了。 姥姥家的院子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红瓦盖顶,土坯做墙。屋里的家具古老陈旧,勤快的姥姥把它们打整得干干净净,可是依然掩盖不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就像姥姥姥爷一样在时光的流淌中不可避免地老了。 舅舅一家早就在城里买了房子,搬到城里住去了。姥爷姥姥故土难离,依旧守着这老旧的院子,耕种着那些土地,过得平静安详。 富君宝胡乱地想着,厨房里已经传来了猪肉炖粉条的香味。 这些年父母相继离世,自己又结婚生子,富君宝很愧疚没能够常常来看看姥姥姥爷,让他们孤独的留守在老旧的院落里。 富君宝不是不想回来,只是童年那一场恐怖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大了,让他不敢再涉足这个曾经给过他那么多温暖幸福的地方。 “来宝儿,起来吃饭了。”姥爷从门口探进头来,花白头发的脑袋像一棵毛茸茸的蒲公英。 富君宝从炕上爬起来,感觉自己就像跑了好远的路,浑身酸痛。 姥姥把小炕桌摆好,把做好的菜一一端上来。都是些北方农村常见的家常菜,富君宝却觉得胜过他在市里那些大饭店里吃过的菜肴。 个大馅多的薄皮水饺,那是姥姥亲自擀的面皮,姥爷剁的馅儿。肥瘦相间的猪肉块加了白菜做的酸菜还有宽粉条,冒着热气香气。猪是自家养的粮食猪,菜是自家种的绿色菜,这些都是城里很难买到的。还有家养的小笨鸡下的笨鸡蛋,还有过年时留下的血肠…… 姥爷姥姥都是淳朴的乡下老人,对于他的爱是不善于用言语表达的,这一桌子的菜就是老人满满的爱。 “君宝啊,多吃点。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姥姥烧的菜了。”姥姥把一个热乎乎紫壳的笨鸡蛋塞到富君宝手里。 富君宝眼睛有些发热,二十年了,他没有吃到过姥姥做的饭菜了。 “君宝,喝点酒。”姥爷把一杯酒递到富君宝面前,“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蜂蜜酒。” 姥爷看着富君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富君宝猜中姥爷的心思,有些尴尬地笑了。 小时候,富君宝偷偷喝过姥爷的蜂蜜酒。那甜甜的滋味让他忽略了酒的度数,狠狠地喝了三大口。结果,他还没有走出院子门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富君宝轻轻地抿了一口,还是小时候那甜甜的滋味。 祖孙三人喝着酒,吃着菜,说着富君宝小时候的事,一切温馨又甜蜜。浓浓的亲情水一样漫过心头,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就像水底的水草变得顺展妥帖,轻轻地贴在了水底。 姥爷姥姥在炕的另一头睡着了,富君宝却睡不着。 山村的夜晚并不安静。风从屋外走过,摇晃着树枝,枯草,发出一些诡异的啸叫,一下一下的像在心头刮过。 夜空是晴朗的,满天的星子显得格外的明亮。塞外的红城地区空气透明度高,天气也经常是晴朗的,随时能够见到让人心醉的蓝天白云。 富君宝只穿了一条小裤衩,摊开四肢躺在炕上。 姥爷把炕头烧得暖暖的。小时候,富君宝在冬夜里最喜欢光着屁股,躲在姥爷宽阔的怀抱里。感觉就像是被一团温暖的水包裹着,那样的舒服。 如今,长大成人了自然不好意思再光着屁股跑来跑去。 富君宝从炕上爬起来,屋里温暖的空气包裹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富君宝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没有那种北方大汉的虎背熊腰,也不像一般的屠夫那样肥头大耳。他体态匀称,肌肉紧实,整个人看起来反倒有些女性的玲珑秀美。 富君宝来到窗前,透过双层的玻璃看着外面的夜空。星光透进来,让屋里有些朦胧。 富君宝不知怎么的,目光就落到了靠墙的神龛上。 那是一架古老的神龛,已经有些油漆斑驳。神龛里的那尊白瓷青花的观音像泛着亮光。 富君宝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他发现那尊观音像居然在笑。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总是带着微笑的,可是富君宝发觉现在的观音像不是那种雕刻的一成不变的笑,而是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在笑,那饱满的嘴唇微微地上翘,眼睛也放着光,笑得古怪又诡异。 第四章 寂寞夜,往事纷纷上心头 富君宝愣在那里,浑身一阵冰凉,好像被光着身子扔到了零下几度的室外。 仔细看时,那观音像似乎幻化成了黄仙姑的样子,惨白的脸,那只独眼闪着诡异的光亮。 富君宝知道这是产生幻觉了,白天遇见黄仙姑的那一幕太过诡异了,以至于原本就留存在心里的阴影无限地放大了。 富君宝摇了摇头,那尊观音像仍然好好的在神龛里,观音大士慈眉善目的样子跟黄仙姑那张丑陋怪异的脸无法比拟。 富君宝躺回到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那些童年往事纷纷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必须重新去面对心里的那一道浓重的阴影,不然他无法走出来。也许这一次回来,就是冥冥中注定的。 那件事发生在富君宝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舅舅还没有成家,跟着父亲在城里卖肉。富君宝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屠夫,这一职业可以说是他们家的祖传。 那时候姥爷还很壮实,是正当年的一条北方汉子。二十年前的姥爷身板结实,壮得像山上的一棵挺拔的白杨。姥爷也长得帅气,浓眉大眼国字脸,说话铿锵有力,走路健步如飞。那是猴头沟里数一数二的老爷们,有着北方汉子特有的那种威武雄壮。 那一年的夏天,富君宝照例到姥姥家过暑假。 那是一个中午,毒辣辣的日头晒得沟两边的庄稼都打了蔫。北方的夏天不长,也就那么两个多月。可是夏天里的日头却更加的毒辣,因为这里空气透明度高,紫外线更加强烈。 姥姥家院子外面的树林里,知了不住声的叫着,叫得午睡的富君宝心烦意乱。 睡不着的富君宝就一个人爬了起来。姥姥还在炕上睡着,姥爷却不见了人影。姥爷家养着三十多只山羊,就散放在屋后的山梁上。也许姥爷是照看山羊去了,这样的大热天,得给它们喂水。 富君宝想让姥爷给他抓一只知了玩,就朝着屋后的山梁走去。 日头太毒了,富君宝顺手拽了一些柳条编成一个环戴在头上。富君宝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的游击队员,就拿小手比作手枪的样子,嘴里还“啪啪”地学着射击。 到了山梁上,山羊们都躲在树荫下反刍,却没有看见姥爷。 富君宝四下环顾了一会儿,没有看见姥爷的身影,正想大声的喊叫,忽然发现一块大石头后面的灌木丛在晃动,还有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富君宝吓坏了。老人们经常吓唬他们这些小孩子,说山里面有狼,有老虎。富君宝以为灌木丛后面有一只老虎或者是狼在吃姥爷家的羊。 可是要是有老虎或者是狼的话,那些山羊早就炸了锅跑开了,不可能那么安详地躲在树荫下面。 富君宝悄悄地爬到旁边的一棵枝叶茂盛的樟子松上面,想要看个究竟。 富君宝之所以爬到樟子松上面,也是有他自己的小打算。他带着柳条环,借着樟子松的枝叶,别人不会发现他。就算灌木丛后面真的是老虎或者狼,它们不可能爬到树上来。 富君宝悄悄地爬到树上,偷偷地居高临下的往灌木丛后面看。他看到了一个八岁孩子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看到了他的姥爷,那个猴头沟数一数二的汉子,那个威武雄壮的汉子。 姥爷脱得溜光,强壮的身板在阳光下白花花的闪着光。他强健的臂膀和腿脚趴在一片倒伏的绿色的枝叶上。那绿色的枝叶和姥爷白花花的身子对比那么的强烈。 姥爷紧实浑圆的屁股在一起一伏的耸动,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流淌下来,淌过股沟,留到那一团黑乎乎的体毛上。 看得出来姥爷很努力,很辛苦,大口的喘着气,嘴里还发出“嘿嘿”的声音。 姥爷的身体下面还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富君宝看见那个女人的身体和姥爷的身体明显不同。姥爷的身体是雄壮的,皮肤是粗糙的,像是北方山峦起伏的大地。那女人的身体是柔软的,肌肤是细腻,像是北方大地上春天长出的嫩草,像是营子口那一汪清盈盈的水泡子。 那女人随着姥爷的身体也在起伏耸动,仿佛是黏在了姥爷的身体上。姥爷好像在用力的碾压那个女人,要把她碾压进身下的土地里。 富君宝看不清姥爷身下女人的脸,姥爷那毛茸茸的脑袋把女人的脸遮挡住了。 女人在叫,叫声痛苦中又带着快乐。 “喔,喔,喔喔……”像是一头受伤的母兽。 富君宝有些奇怪,平日里好脾气的姥爷会对哪个女人有这么大的仇恨,要这样子的在大热天,到山梁上,脱光了衣服惩罚她。 等老爷抬起头擦额头汗水的时候,富君宝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脸。她居然是营子口的那个寡妇,那个黄仙姑。 那时候,黄仙姑的头发还不是一片雪白,还是黑中带着一点焦黄。她的那张麻子脸上带着汗水,那只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那只独眼看见了躲在樟子松上的富君宝,她居然冲着他挤了挤眼睛。富君宝差一点吓得从树上掉下来。他紧紧地搂着树干,大气也不敢喘。 黄仙姑的两条手臂蛇一样的绕过姥爷的脖子,在他雄壮的后背上抚摸着。那张嘴在姥爷的脖子上,胸膛上胡乱的亲吻。 姥爷很痛苦的闭着眼睛,更加努力地运动他的身子。黄仙姑叫得更加厉害,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 姥爷老黄牛一样的大吼了一声,然后就倒伏在了黄仙姑身上,就像倒下来一棵白杨树。 富君宝看见姥爷和黄仙姑身体相贴的地方有白色黏稠的液体流出。 “死鬼,你每一次都像一头牯牛,都快弄死人家了。”黄仙姑拍着姥爷的屁股。 姥爷翻身坐了起来,麻利地穿上了衣服,然后冷冷地对黄仙姑说:“你走吧,快点走!” “不嘛,人家舍不得你。”黄仙姑扭着身子,伸手去掏姥爷的裤裆。 姥爷像踩着蛇一样的跳起来。 黄仙姑意犹未尽地起身,穿好了放在一边的衣服。 “那我走了。”黄仙姑一摇一摆的往山下走去,途中还回头冲着躲在树上的富君宝风情万种的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在她那张脸上看起来却让富君宝想要呕吐。 富君宝没有吐出来,树下的姥爷却扶着树干哇哇地吐了起来,仿佛他刚刚吃下了一大把苍蝇。 姥爷吐完了,整个人也萎顿起来,仿佛被抽去了筋骨。 姥爷坐在石头上,使劲拍着自己的脑袋,然后扬起头对着天空。 躲在树上的富君宝,看见姥爷在哭。那个山一样的汉子居然在哭,豆大的泪珠从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里泉水一样的涌出来。 第五章 少年心,爱悠悠恨亦悠悠 富君宝才知道,不是姥爷在惩罚黄仙姑,而是黄仙姑在欺负姥爷。 姥爷那么的疼自己,谁要是敢欺负自己,姥爷那铁锤一样的拳头不把他脑袋打爆才怪。可是姥爷被人欺负了,自己又能够做什么呢?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够坐在树干上生闷气。 忽然间,富君宝觉得自己和姥爷都好可怜。 富君宝一直呆在树上,直到姥爷走下山梁看不见人影了,才溜下树干来。 富君宝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把自己看见的事告诉了姥姥。 姥姥捶了一下胸口,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个该死的老东西!” “姥姥,黄仙姑欺负姥爷,姥爷为什么不揍她?姥爷那么厉害,还打不过一个女人吗?姥姥,我恨黄仙姑,我不要姥爷哭。” 富君宝生气地撅着小嘴,捏着小拳头。哼,总有一天,他要给姥爷报仇。 “宝儿乖,宝儿疼姥爷是个好孩子。”姥姥把富君宝搂在怀里,“这件事不许跟别人说,咱们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富君宝感觉到有凉凉的东西滴到自己的脸上,抬起头看见姥姥居然也在哭。 “姥姥不哭,姥姥哭宝儿难受。” 仇恨的种子就在富君宝小小的心里生根发芽了。很快富君宝就找到了一个报复黄仙姑的机会。也许世代做屠夫的家世,让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嗜血的因子。小小少年的报复居然是那样的残忍血腥,引发了一系列的恶果。 富君宝从小跟着姥姥姥爷长大,他对姥姥姥爷的爱超过了对父母的爱。那一次姥爷那种痛不欲生的样子,还有姥姥眼里的泪水,点燃了他心里仇恨的火焰。 小小年纪的他开始谋划怎么报复黄仙姑。 黄仙姑是个让营子里所有孩子都害怕的人。她身上有一种自带的阴冷,让人退避三舍。还有她的长相让孩子们多看几眼夜里都会做恶梦。富君宝当然不敢面对面的跟她干。 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策略。 富君宝乘着中午大人们睡午觉的时候,偷偷地拿了镰刀,把黄仙姑地里的苞米砍到了一大片。 黄仙姑发现了,跳着脚在营子口骂了一个下午。富君宝偷偷地乐了好久。不过这样他还觉得不解气,还要让黄仙姑付出更重的代价。 那是一个下午,富君宝和营子里一帮孩子在大井边玩。 夏日里,孩子们爱到大井边玩。女孩子们摘了野花做成花环,在水面看自己的倒影。男孩子们拿了自己做的鱼竿,钓水里的泥鳅和鱼儿。 当然水里是不敢去的,北方的孩子们大多都是旱鸭子。大人们也吓唬孩子们说水里有水蛇,咬一口就会死人的。 大井边有一片杨树林长在河套里。隔着杨树林就是黄仙姑的家。那一座低矮的土坯房院子透着一种阴阴的鬼气,像黄仙姑本人一样让人不敢靠近。 “快看,快看啊!有东西从黄仙姑家院子里出来了。”爬到杨树上准备掏喜鹊窝的二蛋大喊起来。 大家立起身,往黄仙姑家看去。一只大猫一样的东西从黄仙姑家的院子里爬出来。它肥滚滚的身子,黄褐色的皮毛,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啊,那是黄仙姑的黄鼠狼。”黑妞见过这个东西。那一次黑妞生病了,妈妈带她去找黄仙姑。 黄仙姑坐在她家光线昏暗的客厅里,抱着这只肥滚滚的黄鼠狼。 黑妞没有听到妈妈和黄仙姑说了些什么,她注意力全部被黄仙姑怀里的黄鼠狼吸引了。 那个尖嘴巴,鬼头鬼脑的家伙,那一双明亮的小眼睛那样的魅惑。 黑妞发现它居然在对自己笑,龇牙咧嘴地笑,露出它细小的尖厉的牙齿。 黑妞完全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占据了心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她害怕这个毛茸茸的家伙会一口要断了自己的脖子。 “我妈妈说,这只黄鼠狼成了精的,是有法术的,是黄仙姑的师傅。”黑妞说着,浑身忍不住的发抖。 其他几个女孩子听黑妞这么一说,都吓得差点哭了起来。 “去,那有什么可怕的,看我把它给打死。”富君宝觉得那就是一只长毛的动物而已,没有什么好怕的。 在家里,他看过爸爸杀猪杀羊,那些猪样可比这黄鼠狼大多了,爸爸一刀下去它们还不是一样的死了。 “就是,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把它抓住。”二蛋从树上溜下来,这个毛茸茸的黄鼠狼可比那些羽毛没长全的小喜鹊好玩多了。 那只黄鼠狼一点也不怕人,居然慢吞吞朝着大井走过来。等到走得近了,富君宝才发现它走得慢的原因。原来这是一只怀了孕的母黄鼠狼。黄鼠狼腿短,它怀孕的大肚子差不多挨着地面了,让它走起来有些费劲。 “快点,它过来了。”黑妞带着几个小女孩远远地跑开了。 富君宝和二蛋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潜伏在了杨林里的野草丛中。 黄鼠狼旁若无人地,慢吞吞地走到大井边,俯下身子喝水。 喝完水,它坐在井沿,用一只前抓沾了井里的水梳洗自己的皮毛。那样子就像一个爱美的女人。梳洗完了,它还对着水面看自己的影子。似乎很满意,它居然嘿嘿地笑了两声。 富君宝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炸了。那家伙居然在笑,那笑声那样的阴冷,那样的鬼气森森。 二蛋觉得自己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拉了一下富君宝的手,小声说:“宝儿,我们走吧,我看那家伙邪性,还是不要招惹它了。” “哼,怕什么,胆小鬼。”对于二蛋的临阵脱逃,富君宝很有些不屑。 那只黄鼠狼已经准备往回走了。富君宝拿了一根杨树枝跳了出来拦住了它的去路,二蛋没出息的趴在草丛里大气也不敢出。 “嗤。”黄鼠狼咧着嘴,露出惨白尖利的牙齿,对着富君宝啸叫了一声。 富君宝一点也不怕它,手里的杨树枝找准黄鼠狼的脑袋抽了下去。 富君宝以为这一下一定把它给抽晕了。哪知道那只怀孕的黄鼠狼看起来行动迟缓,真到了生死关头它的动作一点也不慢。它居然跳起来,顺着杨树枝爬到了富君宝的手上,照着他的手就是一口。 富君宝大叫起来,使劲地甩手。那只黄鼠狼死死地咬住他不放。 黑妞几个远远看着的女孩子已经吓得哭了起来。二蛋这一回是真的尿裤子里了。 “找死,敢咬老子。”富君宝忍着痛,把手臂在井沿上拍打。 那只黄鼠狼很快被富君宝拍打得晕了过去。 富君宝把被黄鼠狼咬伤的手放到嘴里吮吸着。 “宝儿,你真厉害。” “宝儿,你好勇敢。” 富君宝沉浸在小伙伴们的赞誉里有些沾沾自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给整个营子招来祸患。 第六章 怨恨生,啼血声声和泪闻 “嘿嘿,这算什么?看我给它开膛破肚。我把那黄鼠狼的皮剥下来,晾干了让姥姥给我做一副皮手套,冬天带着可暖和了。” 说干就干,富君宝把黑妞割草的镰刀拿过来,拿树皮把晕过去的黄鼠狼绑在树上。富君宝看见过父亲剥兔子皮,他也照着那样子,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整张黄鼠狼的皮剥了下来。 “你们看,这皮多漂亮,油光水滑的。”富君宝摇晃着手里的黄鼠狼皮。 “宝儿,你看,那黄鼠狼还在动呢。”黑妞大喊起来。 已经剥了皮,只剩一堆粉嫩血肉的黄鼠狼真的在动,它挣扎着想要逃走,那小眼睛鼓突在外面,居然留出了眼泪。鼓鼓的肚子也在剧烈的蠕动。 女孩子们吓得捂上了眼睛,再也不敢看一眼。 “,还不死,还不死!”富君宝咒骂着,一刀割开了黄鼠狼的肚皮。 “宝儿,你看,它肚子里还有小崽子呢。”二蛋不像那些女孩子那么胆小,反而对这种血腥的场面感到刺激。 “哼,这些都是小祸害。”富君宝把那些还是肉团团的小黄鼠狼弄出来,丢在脚下,一个个踩成了肉酱。 “小瘪犊子,你们干什么?”一个女人哭号着冲了过来。 “快跑,黄仙姑来了。”小伙伴们一个个跟见了蛇一样的飞快地跑掉了。 富君宝楞了一下,看着披头散发,独眼里满是痛苦的黄仙姑发疯一样的朝他跑过来。黄仙姑跛了一条腿,跑起来身子左右摇晃。 富君宝赶紧扔到手里的黄鼠狼皮,转身跑了。 小树林里,黄仙姑还在嚎啕大哭着,好像死了丈夫一样。也许,她丈夫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哭泣过。 “小瘪犊子们,你会遭到报应的。”富君宝听见黄仙姑在背后骂他。 报应当天晚上就来了。 那一夜,营子里到处都是野兽的叫声,凄惨悲怆,声声啼血,让每一个人都心惊胆颤。那声音在屋顶,在院子边,在房门口,好像整个营子都被这些悲伤的野兽占据了。 声声啼叫如泣如诉,如同孩子失去了母亲,妻子失去了丈夫,让人的心也跟着滴血,不由自主的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中。 孩子们吓得一个个直往母亲怀里钻,女人们吓得搂着孩子浑身筛糠。那些尖厉的啸叫,刀子一样的刮着人的心,让人快要疯掉了。 有胆大的男人开了灯往窗户外面看,满院子都是密密麻麻的黄鼠狼。长的短的,肥的瘦的,大的小的,好像方圆几百里之内的黄鼠狼都聚到这个地方来了。 平素那些黄鼠狼都是胆小怕人的,这时看见屋子里的灯光,一个个都扑过来,凶狠地咬着窗框,瞪着小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屋里的人。 男人们也吓得嗷的一嗓子,关了灯躲到了床上。 连着三个晚上,那些黄鼠狼就在村子里嚎叫,好像索魂的野鬼。大家都不知道什么地方招惹了这些鬼东西。 知道原因的几个孩子当然不敢把实情告诉大人们。只是他们再也不敢跑到大井边玩了,甚至不得已从黄仙姑家门口过的时候都是一路小跑。 大进边多了一个乱石头堆成的小小坟墓,那是黄仙姑埋葬的黄鼠狼和它的孩子。 第四天晚上,当黄鼠狼们再一次在夜里啸叫的时候,姥爷彻底的发怒了,拿了鸟铳和火把打开了门。 这些小畜生,难不成还要返上天了。姥爷骂着,对着院子里开了一枪。随着一声轰响,浓烈的火药味到弥漫开来。 院子里传来一阵惨叫,好几只中了铁砂的黄鼠狼在院子里扑腾着,留下一地鲜血。 “来,宝儿,拿着火把烧它们。”姥爷是个老猎人,知道对付这些兽类的最好办法就是火。 富君宝和姥爷拿着火把追逐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黄鼠狼。 兽类毕竟还是兽类,见了火就像见了天敌,一个个落荒而逃。 北方的男人们强悍,女人们也不弱,大家都跟着姥爷拿着火把和鸟铳,满营子追赶那些黄鼠狼。 那一夜整个营子里火把闪烁,喊声雷动。 血腥味,毛皮的焦糊味,整个营子被这些不祥的味道弥漫着。 那些发狂的黄鼠狼留下许多残缺的尸体,退回了营子两边的山林,隐藏在那些石缝草丛中。那些啸叫更加的悲切,一声声能够撕裂人的心。 营子里的人觉得这一次是彻底的让那些讨厌的黄鼠狼知道人们的厉害了,大家都有一种打了打胜仗的喜悦。 谁也不知道,惨烈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那一夜,已经三个晚上没有睡过好觉的人们踏踏实实地睡着了。好多人一直睡到日头照到了屁股才爬起来。 打开门,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院子里。每一家的门口一溜摆着死去的鸡鸭,每一只都尸首分离。那些离开身体的脑袋还大瞪着眼睛,好像死得心有不甘。那些断了脑袋的脖子已经黑血凝固,伤口血肉模糊。 每个人的心都被这种血腥的场面震撼住了。虽然是大夏天,每个人都觉得像是沉到了冰窖里。 全村的鸡鸭都死了,一个活的都没有留下来。 姥爷和村里的男人们都快要气疯了,他们拿着鸟铳到山上去寻找那些黄鼠狼的踪迹。山林里空荡荡的,仿佛一夜之间那些数不清的黄鼠狼都凭空蒸发了。 夜晚再一次在人们的惶恐中降临了。营子两边的山林里有许多绿莹莹的小眼睛在晃动。那种撕心裂肺的啸叫又传来了,每个人的神经就像紧绷的弦,都快要断裂了。 男人们拿着鸟铳火把在营子里巡视,那些绿莹莹的眼睛在村子外游荡。 连着几个晚上,黄鼠狼们都在营子外面游荡,用它们的啸叫撕扯着人们脆弱的神经。 忽然一个晚上,那些眼睛和叫声都没有了。人们以为那些鼠类终于撤退了,可以放心的睡觉了。可是天一亮,打开门,他们就闻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仿佛整个营子都变成了屠宰场。 那些鸡鸭已经被黄鼠狼咬死完了,院子里满是死去的山羊绵羊,连猪圈里的猪也没有能够幸免。那时候营子里家家户户都养羊,少的十来只,多的七八十只。不知道那些小小的黄鼠狼,是怎样悄没声息地杀死了这些大家畜的。 那些大家畜可是全家人一年大部分的收入啊!女人们开始坐在屋檐口嚎啕大哭,她们不知道是谁招惹了这些鬼东西。 男人们皱着眉头,恨恨地抽烟。营子里的牲畜都被黄鼠狼祸害完了,那下一步他们是不是要祸害人了呢? 第七章 寒风紧,烈焰浓烟消旧恨 出人意料的是,那些黄鼠狼再没有做进一步的攻击。 那些日子,营子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牲畜,家家户户的大人们都是哭丧着脸。天气那么热,那些死掉的牲畜又卖不出去,很快就会腐烂掉。 孩子们是最高兴的了,黄鼠狼没了,家里还天天有肉吃。 女人们含着眼泪,把那些死去的家畜拔毛的拔毛剥皮的剥皮,用盐腌了放进冬天腌酸菜的大坛子里。实在处理不了的就只好埋进了泥土里。 没有了鸡鸣鸭叫,看不到羊群归圈,整个营子就失去了一半活力,连大人们都像丢了一半魂魄。 黄鼠狼们对村子里的牲畜进行大屠杀后的一个星期,灾难再一次降临了。 夜里二蛋觉得脚趾头一阵钻心的痛,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爸,爸,老鼠咬我脚趾头了。” 二蛋爹拉亮了电灯,发现三只小猫一样的黄鼠狼正在啃儿子的脚趾头。 看见二蛋爹拉了电灯,那三个家伙瞪着滴溜溜转的眼睛,一点也不害怕,还嗤嗤地冲着他咧嘴,露出染了血的牙齿。 二蛋娘一把拉过儿子,拿起枕头不停地拍打那三只黄鼠狼。 三只黄鼠狼冲着二蛋娘挤了挤眼睛,心有不甘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啦?”二蛋娘搂着二蛋大哭起来。 这一夜,那天在大井边玩耍的几个孩子都被黄鼠狼咬了。有的咬了鼻子,有的咬了耳朵,有的咬了脚趾头。 只有富君宝没有受到伤害。也许是他们家世代做屠夫,他自身就带着一种让兽类敬畏的杀气。 那一晚,两只比家猫还大的黄鼠狼跳上了姥姥家的炕头,在夜色里瞪着绿莹莹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啸叫着,却不敢靠近富君宝。 姥姥拿枕头不停地拍打它们,它们不但不逃跑,还把姥姥的枕头撕坏了。直到姥爷从墙上取下了鸟铳,它们才落荒而逃。 “孩子他姥爷,这,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啊?”姥姥颤抖着问。 姥爷神情严肃地看着富君宝,说:“宝儿,你们这些孩子最近是不是招惹了这些黄鼠狼。” 富君宝从来没有见过姥爷这样的神情,心里一阵慌乱,就把他们杀死黄仙姑家那只怀孕的黄鼠狼的事告诉了姥爷。 姥爷气得狠狠地打了富君宝一巴掌。富君宝记得那是姥爷唯一一次打他。他没敢哭出声,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狂怒的姥爷。 “老头子,你疯了,你想打死宝儿吗?”姥姥心疼的把富君宝搂在怀里,“傻孩子,你怎么要去招惹那个黄仙姑啊。你们这帮孩子,给营子里惹下了多大的祸啊!” “我恨那个黄仙姑,她光着屁股欺负姥爷,她让姥爷哭。我不要姥爷哭。”富君宝带着哭腔说。 富君宝的话让姥爷像被雷劈了一下。 “孽债啊,孽债。”姥爷捶了一下头说,“我去找黄仙姑,看看他究竟要怎么样?” 姥爷转身出了门,姥姥搂着富君宝哭成了泪人。 天快亮的时候,姥爷回来了。姥爷疲倦地往炕上一躺,像倒下来一座山。 富君宝看见姥姥解开姥爷的衣衫,姥爷浑身都是血道子,像是一张血红的蜘蛛网包裹住了姥爷雄伟的身子。 山一样的姥爷病倒了,一病就是五天。 姥爷病好后,就把富君宝送回了城里。富君宝从那以后二十年没有回过姥姥姥爷的营子。童年那一段恐怖的经历成了心里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富君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老是浮现出黄仙姑那残缺的恐怖的身影,这个老巫婆还记着二十年前的那一段仇怨。 “宝儿,过来,来姥爷怀里。”姥爷醒过来了,伸手来搂富君宝。 富君宝像小时候一样,把身子蜷缩进姥爷怀里。他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孩子了,姥爷的怀抱已经抱不下他了。 姥爷也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了,他的皮肤已经松弛,胸膛也不再硬挺。 可是富君宝还是感觉到了儿时那种熟悉的温暖,和这温暖带给他的安全感。 姥爷轻轻地拍着富君宝,他很快地睡着了。 姥爷等富君宝睡着了,悄悄起床,摸黑穿好衣服,然后摸到厨房里摸着了点火用的打火机。 姥爷打开门,一阵冷风吹过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营子里一片寂静,夜风还是那么的凶悍,折腾了一夜,她们一点也不知道累。 姥爷裹紧了棉衣,抬头看看天色。 天色不太明亮,残月挂在山头,星子在黑天鹅绒一样的夜空里闪烁。姥爷摸着黑,向着营子口走去。 夜色里,黄仙姑的小院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寒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这个破落的小院里,有着姥爷最深沉的噩梦。那个七分像人三分像鬼的黄仙姑,那个老巫婆,她就是老爷噩梦的根源。 如今那个老巫婆死了,姥爷以为自己的噩梦已经结束了。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们祖孙俩,她还想要兴风作浪,祸害他最疼爱的外孙。 老东西,有种你就来报复我啊,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了,我不怕你。 姥爷在背风处打着了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带来的引火的柴草。 “烧吧,烧掉老巫婆的老窝,所有的恨都被火烧掉吧。”姥爷点着了黄仙姑的院子。大火映红了姥爷苍老的脸。 姥爷听到院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声响,一阵阵惨厉的嚎叫随着烟火升腾。火焰里有好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挣扎。 姥爷感到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他终于是出尽了心里的恶气。老巫婆,你敢动我的外孙,老子就跟你拼过你死我活。 营子里好多人都看到了黄仙姑的房子起火了,他们只是隔着窗子,躲在屋子里看热闹。 没有人出来救火。他们知道那只是一个没有人的破院子,根本就没有救火的必要。大部分人心里还一阵窃喜,这个老巫婆的老巢终于是被毁掉了。 黄仙姑活着的时候,是村民们心里的噩梦,死了她的院子也是一个不祥的地方。经常有人看见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她的院子里走动。大人们经常告诫孩子们不要接近那所破落的小院。 现在一切都消失在大火里了,那些曾经的噩梦,那个不祥的地方,明天早上起来就是一片灰烬了。 第八章 春来晚,寂寞红杏出墙来 再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这些天天气有些暖和,虽然夜晚还是零度以下,但是白天已经不需要再穿上厚厚的冬装了。 横穿市区的金河两边,那些沿河栽种的柳树已经是一片鹅黄嫩绿。去年的枯草底下已经冒出了绿绿的草芽,星星点点的绿芽远远看去像一片浅浅的绿色云雾。 金河靠近彩虹桥的西边一段是两公里的带状公园,叫做水上公园。其实金河已经不是老城居民记忆里的金河了,现在的金河只是浅浅的一线细流。那细流流过宽阔的长满了一人多深的荒草的河套,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很多时候,要不是横跨在河上的几座桥,人们几乎就要忘记了这还是一条河。 水上公园也不是建在水上的公园,在干旱缺水的红城,人们还没有奢侈到那种在水上建公园的地步。所谓水上公园只不过是一种诗意的意淫罢了。 水上公园也有水,是一个几亩地的人工湖。湖的两边几颗桃花树已经急不可耐地绽开了花苞,满树粉粉的红色。 红城的春天来得晚,所有的植物都在抓紧时间生长,急匆匆地要开始又一轮的生命绽放。 横跨金河的彩虹桥连接着桥西的松山区和桥北的红山区,既是两片城区的连接又是两片城区的分隔。松山区是老城区,彩虹桥过来的这一片是鸭子河村是松山区的边界,属于城乡结合部。桥北是红山区的桥北镇,是市政府重点打造的物流园区。那些以前给人猥琐感觉的桥北镇居民很多都因为拆迁占地一夜暴富了。惹得一桥之隔的鸭子河村的居民眼红眼馋。 不过鸭子河村的居民也心里有期盼,他们这一片也沾了物流园区的光,很快就要被开发成商业区和住宅区。 彩虹桥早市也是桥西的一大特色。这里属于城乡结合部,很多农民把自己种的菜,水果,家禽家畜拿到这里来卖。价钱自然比城区其他地方便宜,有好多老城的居民都坐公交到这里买菜,买肉。富君宝的猪肉摊点就在彩虹桥早市里。 富君宝的家就在鸭子河村六组,靠着彩虹桥早市。他的家是一个很大的农家小院,整个院子足有两亩多。一溜六间的宽大正房,还有左右三间厢房。两米高的红砖围墙围住了整个院子。院子里有菜地,有果园,还有一个很大的猪圈用来养富君宝买回来准备宰杀的猪。 这时节,靠着院墙的几颗杏树正在打花苞。那些没有开放的花苞,一个个都是深红色,像是披了红色盖头的新娘,正在焦急地等待春风揭开她的盖头,露出它粉嫩嫩的脸蛋。 整整六个月的寒冬,这些杏树的心寂寞得太久了,它们太需要展示自己的美丽和芬芳,太需要春风的手撩拨它们满怀的春意。只有在春风的撩拨下,花心里才会盛满了蜜,花蕊才会散发出芳香,才会吸引追香逐蜜的蜂蝶往花心里钻。这不,刚刚感受到一点点春意,它们就把枝头探出围墙外面,想要在春风里卖弄自己的风情。 和杏树一样春情难耐,春潮涌动的还有富君宝的媳妇肖春雪。也许那迟来的浩荡的春风,不仅吹绿了荒芜的北方原野,也吹动了少妇寂寞的心。 这两天富君宝不在家,肖春雪心里是有些窃喜的。那一个在qq上聊的好友草原狼,前两天约她在水上公园见过面,两人还去斯卡拉开了一间房唱歌。虽然那个叫草原狼的男人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威武雄壮,不如以前有过几夜情的黑豹子那般年轻勇猛,也不如之前的那些偶尔见面,也一度春宵的网友风趣,但是他却有那些网友没有的魅力。 肖春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那个不到一米七,瘦小的中年男人产生了兴趣,以往走在大街上,这样的男人热辣辣地看她的时候,她都会不屑地在心里说一句:猥琐的中年男人。 那是一个在市里做调味品批发的小有名气的商人。这个在商场里折腾多年的男人,就像他的网名一样,是一头实实在在的草原狼。有智慧,有阴谋,还有一点点狠辣,但是他同时又有那些人到中年的优点。 那是那些青涩的小年轻没有的优点。沉着不浮躁,像一泓深沉的潭水,岁月的积淀让他们成熟优雅。他们的眼光是内敛的,不像那些小年轻把赤裸裸的表现在眼睛里,但是他们也不缺乏激情。他们富有经验,不光是在生活中和商场上,还包括在床上。他们鬼点子多,还极有耐力,让肖春雪欲罢不能。 肖春雪脖子上的那根金项链就是草原狼送的,那是足金的周大福的金链子,一条得一万多,还没有哪个网友对肖春雪这么大方过。虽然金钱不能替代感情,可是不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那是真没感情。 肖春雪不缺钱,她们家的房子很快就要被拆迁了,那么大的院子,少说也是三百多万。 肖春雪的日子,她自己也是觉得可以向那些一起幼师毕业的同学炫耀的。有一个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的老公,一个这么大的城郊的院子,还有一个很多人挤破脑袋都得不到的市里公办的六一幼儿园老师的工作。她的那些同时幼师毕业的同学,为一个城市户口,为一个正式工作,为一座可以存身的房子,一个个还在努力地做着漫长的奋斗。而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对她的眷顾,赐给了她一副美丽的容貌。这个看脸的时代,长得漂亮就是最大的优势。 就像所有稍具姿色的女人一样,肖春雪的内心也是有一些小小的骄傲的。其实嫁给富君宝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可是谁让她是一个偏远农村的女孩,谁让她没有一个显赫的家世,所以为了一个稳定的工作,一个城市户口,一个可以少奋斗十年的理由,她嫁给了富君宝,这个整日和猪羊打交道的屠夫。 所有的虚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肖春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已经把她的热情耗尽了。这样平凡的日子,已经快要让她窒息了。她迫切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迫切需要一些新的刺激。 是网络给了肖春雪一片新的天地,她那些发在qq空间里的照片,那些小女人伤春悲秋的说说,引来了无数同样寂寞无聊的男人的赞誉。在这里,这个可以把天南地北的陌生人联系起来的无形网络世界里,可以收获那各种各样的赞美,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暧昧挑逗,甚至还可以做一些更刺激的事。 平淡如水的生活又泛起了涟漪,就像春风融化了冰雪,滋润了干渴的大地,肖春雪的心里芳草连绵,繁花盛开,一片春光明媚。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想要收手就很难了。就像吸毒一样,谁都知道毒品的危害,很多人也是抱着吸一次试一试的心态,可是结果都是深陷泥沼,不能自拔。 肖春雪也是这样的心态。幼儿园里,那些年轻的女老师们老师谈论今天跟哪个网友见面了,哪天又有网友送东西了。好像这年头没有几个网友,没跟网友见过面都是很落伍,很老土的。 肖春雪也是抱着试一试的的心态,跟第一个网友见面的。 第九章 春意动,e网情深深如海 第一次见网友,肖春雪有一种欲说还羞的少女情愫,就连第一次跟富君宝见面她都没有过这样的忐忑。 记得跟富君宝见面的时候,她刚从幼儿师范毕业不久。那时候,像她这样幼儿师范毕业的女孩一大把,谁都想要往市里挤。尤其是市里的六一幼儿园,那可是她们这些幼师专业毕业的学生梦寐以求的工作单位。 那时候肖春雪年轻气盛,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以为凭着自己优异的专业知识,出众的长相,在市里找一个稳定的工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哪里知道,市里的六一幼儿园那可是很多人看着盯着的,没有关系,就算你有钱都进不去。何况她一个农村来的女孩子,没钱没势,连简历都递不进去。 不但六一幼儿园进不去,连那些私人开办的幼儿园都是要求多多,工资还低。肖春雪不愿意去那些私人开办的幼儿园,也不愿意回到农村老家去。 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她像一只流浪的燕子,找不到停息的屋檐。连番的打击让肖春雪心灰意冷,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租住的房子的房东老太太给她介绍了富君宝。 老太太不是专业的媒婆,只是跟富君宝是远房亲戚。她一五一十地把富君宝的家庭职业都详细地告诉了肖春雪。 肖春雪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她竟然沦落到了要和一个屠夫去相亲。房东老太太一直很照顾肖春雪,她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 那一天,肖春雪穿了一件最普通的衣服,连妆都没有化。神情有些倦怠的肖春雪,反而有一种天然的慵懒的美,像一只高贵的波斯猫。 富君宝一见肖春雪惊为天人,连眼睛都直了,捧在手里的饮料半天都没有喝一口。 房东太太识趣的离开了,留下他们两个坐在东方快车连锁店的二楼。 两个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肖春雪轻轻啜饮着手里的可乐,眼睛看着窗外。九月的午后,街上的树叶已经有些泛黄。阳光在树叶上跳动,肖春雪的心已经像树叶一样慢慢地在枯萎。 进门只看了富君宝一眼,肖春雪就没有再看过他。那个屠夫,穿了一身俗气的西装,还打了领带。他觉得自己打扮得很正式,肖春雪却觉得他像是一个爆发户,要多山炮就多山炮。 肖春雪知道富君宝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她很享受男人们这种仰视的目光。可是让一个屠夫看了这么久,肖春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头脱了毛的猪,正在等待着被分割。那种感觉让她觉得恶心。她决定喝完手里的饮料就走人。 “你是幼师毕业的?”富君宝小声的问。 “嗯。”肖春雪轻哼了一声,保持着女神的高冷。 “幼师毕业的女孩就是好,温柔漂亮,又能歌善舞。”富君宝搜肠刮肚地搜索脑子里赞美的词汇。 “哼。”肖春雪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很想马上离开。 “我姑父在市教育局工作,他可以帮忙让你进市里的六一幼儿园。”富君宝卖了那么多年的肉,接触过那么多顾客,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东西对肖春雪最有吸引力。 “是吗?”肖春雪的目光从窗外移回来,看了一眼富君宝。她觉得个头不到一米七的富君宝也不是那么的不顺眼。 “真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他帮忙。”富君宝说。 肖春雪知道富君宝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得答应给他做女朋友。 “学幼师的谁不想进六一幼儿园啊?”肖春雪笑了笑。 那笑容就像春风融化了冰雪,她原本有些冷漠的脸立刻变得生动起来。 “我们家在城郊有一个两亩多地的院子,就靠着彩虹桥早市,那可以称得上是乡村别墅的。你知道这些年,城郊的户口可是比城里吃香的,想要有一个城郊的户口可是比市里还难的。”富君宝继续慢慢地说,就像一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老渔夫。 肖春雪就是那只饥饿的鱼儿,稳定的工作,彩虹桥边的两亩地的院子,城郊的户口,那是多么香甜的鱼饵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咬钩了。 富君宝看见了肖春雪眼里闪动的光芒,继续抛洒着他的诱饵:“别看我们杀猪卖肉的职业不是很体面,可是那些公司的小白领一年挣的都不到我们的三分之一。我们家父母都过世了,家里也没有什么负担,就我一个孩子。” 肖春雪眼睛里的光芒越加的强烈了,这一切对一个偏远农村来的,又在城市里受尽了种种打击的女孩子来说太具诱惑力了。 “可以去你家里看看吗?”肖春雪发觉自己的姿态彻底的放低了,反而是她在仰视富君宝了。 从东方快车出来,富君宝就一把拉住了肖春雪的手没有放开过。 肖春雪没有拒绝富君宝,她感觉自己把自己像一头猪一样卖给了富君宝。 那一天,那一夜,在那个两亩地的院子里,肖春雪躺在了富君宝的床上,任由他纵横驰骋。 肖春雪用肉体和婚姻换来了别人也许奋斗十年都得不到的东西。很多东西得不到的时候,都觉得它光彩夺目,得到以后就觉得它失去了光环,觉得为了得到它付出的代价有些不值。 肖春雪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开始了在网络上寻求新的刺激。生活不能够老是一潭死水,不然她会窒息而死。 肖春雪见面的第一个网友叫“一柱擎天”,那是一个让肖春雪这样的少妇浮想联翩的网名,带着些暧昧的挑逗。 肖春雪和一柱擎天见过视频,那是一个很威武雄壮的男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柱擎天的东西。 一柱擎天说他是一个健身教练,就在相邻的哲里木市一家高级健身房做健身教练。 肖春雪相信一柱擎天的话,视频里他着上身,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标准的筋肉猛男。 肖春雪有一台自己专用的台式电脑,富君宝很少跟她抢电脑用。肖春雪说里面存了不少教学资料,她自己也在进修本科的课程,让富君宝不要动她的电脑。 富君宝很听肖春雪的话,从来没有怀疑过肖春雪有别样的心思。 肖春雪总是在富君宝和女儿上床之后,一个人在卧室外的书房里上网。 卧室里是老公和女儿,卧室外却是肖春雪和一柱擎天在网上调情说笑。肖春雪有一种偷吃的新鲜和刺激。 当一柱擎天提出和她见面的时候,她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网络,真的像一张网把肖春雪网住了。 e网情深深似海,从此旧情成遗恨。 网上虚幻网下真,真情假意谁能分? 第十章 一夜情,春风雨露芳草青 那是一个周末,肖春雪告诉富君宝她要去哲里木市看望一个老同学。 富君宝没有丝毫的怀疑,还主动地送肖春雪去了红城市的火车站。 “你等一下。”在候车室,富君宝把女儿小布丁交给肖春雪,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妈妈,你要去哪里?我也要跟你去。”女儿柔软的小手抓着肖春雪的衣角,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小布丁乖,妈妈去看一个朋友,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什么朋友,是男朋友吗?可是爸爸不是你的男朋友吗?”小布丁歪着脑袋,看着肖春雪。 “小鬼,你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孩子无心的话让肖春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妈妈是去看自己的好姐妹。”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啊。我们学前班的小鱼儿就说要做我的男朋友的。”小布丁认真地说。 “谁是小鱼儿?看你老爹哪天不揍得他分不清东西南北。小瘪犊子,敢骗我们家小布丁。” 富君宝拿着一大包东西匆匆走进来,听了小布丁的话目露凶光。 “爸爸,你坏,你骂人。”小布丁拿小手去打富君宝。 “看你,孩子们就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肖春雪嗔怪地说。 “不是说着玩的,是认真的。小鱼儿是我男朋友,爸爸是妈妈的男朋友。”小布丁不依不饶。 富君宝只好对女儿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说:“那小鱼儿长得帅吗?家里有几亩地,几座房,几台车子啊?要娶我们家小布丁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着富君宝手里的一大堆零食,听着父女俩的吵闹,肖春雪的心又犹豫了。她甚至有些想取消这一次的行程了。 可是那种未知的刺激又是那么的吸引着她,就像一个饥饿的人眼看着一大桌美食,那能够抽身离开。 “走吧,检票了。”富君宝催促着愣神的肖春雪。 “宝儿,我有些舍不得你。”肖春雪一直跟着富君宝的姥爷姥姥叫富君宝宝儿。 富君宝喜欢肖春雪这样叫他,一声轻柔的“宝儿”会让他整颗心都融化了。 “行了,不就是分别一个这个周末吗?再说你平时也很少出去玩,我也忙着生意没空陪你。这次出去,好好的开心的玩。”富君宝捏了一下肖春雪的手,“乖,我会想你的。” “妈妈,我也会想你的。”小布丁也跟着说。 “哎呀,你看你们感情这么好,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在富君宝身后说。 那个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样子看起来有些儒雅。他背了一个男士挎包,穿着休闲商务装,看样子像一个做生意的老板。 富君宝听了中年男人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人群拥挤着向前走,很快把抱着小布丁的富君宝和肖春雪分开了。 肖春雪很想抽身往回走,她觉得自己在玩一个很危险的游戏。可是人群挤着她,让她身不由己的往前走。 游戏已经开始了,舞台的帷幕才拉开一小角,所有未知的剧情都是致命的诱惑。 列车轰隆隆地开出了站台,呼啸着往前开去。 东郊的那一片红色的山峰,那是红城市的标志,也是红城市名字的由来。巍峨险峻的山峰在秋日的阳光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肖春雪透过车窗,看着逐渐在身后远去的红山,她的心里也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霞飞双腮,像一朵娇艳的芍药。 肖春雪不知道,在车厢走道的另一排座位,那个看起来样子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在看着她。镜片下的那一对眼眼睛也像是有火苗在燃烧。 肖春雪在哲里木市的火车站出站口,看见了一柱擎天。 她一眼就认出了一柱擎天,他本人比视屏中的还要帅气。高大、健美、标准的筋肉男,站在人群里,体型高大健硕的他真的就像是擎天一柱。 肖春雪有些脸红,她想到了另一方面,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擎天一柱。 擎天一柱也早就认出了肖春雪:“嗨,似水柔情,我代表哲里木人民欢迎你的光临。” 似水柔情是肖春雪的网名,他们约定见面都称呼网名,不问对方的真实姓名,也不再继续交往,就要这新鲜又刺激的一夜情。 一柱擎天很自然地拉住了肖春雪的手,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这让肖春雪很怀疑他就是一个流连花丛的老手。 可是彼此约定不问过去,不谈未来,只要这一天,这一夜。所以,肖春雪也不好意思多问。 “怎么,有些紧张吗?”一柱擎天俯下头,在肖春雪耳边轻轻地问。 不得不说,一柱擎天是个中高手,那热乎乎的鼻息,春风一样触碰着肖春雪的耳根,让她的心一下子荡漾起来,脸儿红得像火在烧。 肖春雪不说话,任由一柱擎天拉着她走进了出站的人流中。 哲里木比红城市稍稍偏南,秋日里的气温还没有那么冷。 一进到早就定好的宾馆房间,一柱擎天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肖春雪,轻柔地吻她。 肖春雪有些不自然,她还没有亲吻过富君宝之外的男人。 “你是第一次,没事,放松一点,好好的享受属于我们的这个夜晚。”一柱擎天放开了肖春雪,开始脱衣服,显示他引以为傲的浑身的肌肉。 那些鼓凸的肌肉,配合着匀称的身材让肖春雪忍不住春情荡漾。 她还没看见过除了富君宝之外的男人的全部身体。她忍不住拿富君宝和一柱擎天比较。 如果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柱擎天的山峰,那富君宝只不过是山脚下的一棵小树。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让很多女人心动的人。 肖春雪知道这个一柱擎天不知道和多少网友有过一夜情。也许今天他身边躺的是她,明天又会是另外一个女人。可是她已经无法回头,她已经欲罢不能。 游戏已经开始,何不好好享受。 夜凉如水,肖春雪却觉得体内有团火在烧。 她让一个富君宝之外的男人进入了她的身体。跟着那个男人一起陷入的海洋,一起在波峰浪谷间浮沉。 放弃了世俗的道德禁锢,放弃了羞耻和伪装的高洁,她大叫着,呻吟着,像一个十足的。 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那种放纵享乐的心情,那种的感觉,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那是富君宝所不能给给予她的全新体验。 仿佛故乡草原上冰雪融化的春天,南风带来了雨露。青青的芳草绵延到天边。雄鹰在空中翱翔,骏马在草原驰骋,百灵鸟在婉转歌唱。 “快乐吗,享受吗?” 一柱擎天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引领着她飞向快乐的顶点。 第十一章 不回头,一去千里尽风月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无法收手。就像那些沉溺于网游的孩子,满心思的就是过关升级。 肖春雪就像一个玩游戏上了瘾的孩子。那种偷偷摸摸的心理刺激,那些不同男人带给他的新鲜感,那些溢美之词带给她的虚荣,所有的一切如同慢性毒药,渐渐地腐蚀着她的心灵。 她就像家乡草原上的一匹野马,撒开了四蹄在一条不归路上玩命地奔跑,远方总有更美的草场,总有更美的风与月。 开始的时候,每一次和网友见面肖春雪心里还带有一丝愧疚,回到家里还对富君宝百般温柔,百般迎合,夫妻俩还能够鱼水尽欢。 富君宝根本就不会想到肖春雪会背着他和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来往。他那样的爱肖春雪,爱到血液和灵魂深处去了。他相信肖春雪也是这样爱她的。爱到深处,就成了无原则的宠溺和放纵。 肖春雪的变化富君宝还是能够感受到的。自从那次从哲里木市回来以后,肖春雪的心情好了很多,整个人容光焕发。对富君宝也比以前温柔体贴。 富君宝还鼓励肖春雪多出去走走,说这样有益身心。 确实是有益身心,肖春雪接受了那么多人的雨露滋润,娇艳得如同草原上带露的芍药。 肖春雪还学以致用,在床第之间总有花样翻新的新奇做法,让富君宝也乐此不疲。 “雪儿,你说你从哪里学来这么些东西?”一次尽兴玩乐之后,富君宝大汗淋漓地问肖春雪。 “从网络上学的啊。”肖春雪搂着富君宝结实的后腰,丝毫没有惭愧。 “网络上还教这种东西?” “不是,是通过qq和网友们学的。” “你们居然公开讨论这些东西?那你们这些网友也太开放了。”富君宝有些讶然。 “真是个山炮,这算啥呀。你要是想要造毒品,也能够在网上找得到方法的。”肖春雪翻了个身,把雪白的后背裸露在暗黄的床头灯下。 富君宝搂住了那一团雪白,“那我也去申请一个qq号,也跟网友们学几招。” “你敢,你要是在网上招惹那些骚娘们,看我不弄死你。”肖春雪一把抓住了富君宝最敏感的地方。虽然她自己在外面肆意放纵,虽然她一直就没有真正爱过富君宝,但是她不会容忍富君宝也像她一样。就像自己贴身的内衣裤,哪怕穿得旧了,扔了也不会给别人穿一下的。 “你轻点,别给弄坏了。我有你就够了,哪里还看得上别的女人。你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最好的宝贝。” 再后来,肖春雪就把所有的顾忌和那一丝丝的愧疚全部丢到一边了。 这几日,富君宝不在家,肖春雪更是寂寞难耐。 肖春雪最近在qq里和那个网名叫草原狼的中年男人聊得火热。已经见过几次面,每一次草原狼总是变换不同的饭店餐厅,带她领略不同风味的菜式。每一次他总是出手大方,还很懂得照顾肖春雪的情绪,让她觉得像是一个温暖和蔼的长者。 草原狼经历丰富,阅历广博,每一次都能够挑起很多有趣的话题,就算是涉及哪些方面也不会让人觉得情色和猥琐,而让人觉得他是那种学者型的探究和讨论。他总是温暖地笑着,跟肖春雪吃饭聊天,却不急着提出那方面的要求,不像其他的男网友,一见面都是精虫上脑,巴不得立刻把肖春雪脱得精光。 肖春雪不知道这个草原狼就是她第一次去见网友时在红城市火车站遇见的中年男人。那时候她满心都是第一次见网友的好奇和新鲜,哪里会注意周围其他的人。 那一次,草原狼一眼就看出肖春雪是一个红杏娇艳待雨露的女人。因为肖春雪虽然和富君宝别情依依,却眼神游离,有兴奋还有淡淡的愧疚。阅人无数的草原狼,一眼就捕捉到了这个少妇心里的波动。 当草原狼在qq里搜寻猎物,一眼看见肖春雪的头像时,就毫不犹豫地加了她做好友。 这些年在qq上的游猎,草原狼也总结出了很多经验,那些容易得手的女网友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 譬如喜欢抱怨,抱怨没有遇见真爱。抱怨没人真心怜惜。爱说一些男人负心,真爱难觅。 譬如喜欢转载一些动人的言情散文,发一些充满闺怨的说说。说什么春闺寂寞,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言语。 譬如爱讨论一些爱人,情人的话题,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在说我想出轨,快来约炮吧。 譬如喜欢把自己的各种靓照发到网上,各种的搔首弄姿,各种的眼神挑逗,觉得自己简直美到天上去了。 第一次见到网名叫似水柔情的肖春雪,草原狼就认出了那是他在红城市火车站见过的那个一面假惺惺跟老公告别,一面急切地奔赴另一个男人怀抱的女人。这样一个外表美丽,矜持,骄傲的女人,内里却有一颗的心。这样的女人是草原狼一直渴望狩猎的对象。 然而草原狼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是一匹老狼,知道怎样才能够牢牢地控制这样的女人。要热情,又不要太过;要宠爱,又不要太多;要有所图,又不要太明显;要若即若离,还要留连不舍……这之间的分寸就像厨艺高超的厨师烹调美味,方寸之间的拿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只有草原狼这样的好手才能够准确掌握这之间的火候。 肖春雪完全被草原狼的招数击中了,一天不跟她聊过两句就会觉得不舒坦。但是直到今天,草原狼也只是和她拉过手,拥抱过,仅此而已,不再有进一步的发展。 肖春雪对这个富有又风趣的男人心痒难煞,很想再同他更进一步。就像挠痒痒,正好挠到痒处却忽然收了手,那种感觉让人抓狂。 “妈妈,你能够陪我睡觉吗?”小布丁抱着一个小熊娃娃,眼神犹豫地看着正在打开电脑的肖春雪。 小布丁一直认为肖春雪爱电脑胜过爱她,好像电脑才是妈妈的孩子。 “怎么啦?小布丁,你不是一直一个人睡的吗?”肖春雪抬头看着小布丁。 “我想要你陪我。”小布丁站在肖春雪的门口不肯走。 “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小布丁想哭,“你只爱你的电脑,不爱小布丁。” “嗨,你这小家伙,妈妈爱你啊,你是妈妈的女儿,妈妈不爱你爱谁啊?赶紧去睡吧,乖。”肖春雪坐在电脑前没有动。 骗人,大人都爱骗小孩。小布丁抱着小熊娃娃往自己的房间走。 每一次,肖春雪出去见网友的时候,都把小布丁扔给富君宝。富君宝不在家就让小布丁自己呆着。 小布丁常常躲在一边,看看肖春雪在镜子前化妆,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小布丁就常常想,妈妈是不是也像童话里的灰姑娘,急着要去参加舞会?是不是也有一个王子会捡着她的水晶鞋?可是爸爸不是妈妈的王子吗?再说妈妈也没有水晶鞋啊? 小布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捧着《灰姑娘》的漫画书,想着妈妈正在舞会上翩翩起舞。那里有好听的音乐,有美味的食物,还有英俊的王子。 小布丁是一个孩子,总是把一切想象得那么美好。 第十二章男儿泪,泪断心碎为哪般 姥爷站在夜色里,看着那翻卷的火舌吞没了黄仙姑的院子。烈焰在风里像是一个妖艳舞蹈着的精灵。 没有了,所有的东西都会在火里化为灰烬。仇恨,,屈辱,都会变成青烟,随着夜风消失在黎明前的天空。 黄仙姑的院子,姥爷一共就进去过两次。每一次都带给他痛苦和屈辱,让他这个堂堂汉子泪流满面难以启齿。 第一次是富君宝五岁的时候。 那是一个草木繁盛,野花开得如火如荼的初夏。北方的初夏,好比是南方的仲春。地理位置的差异,让北方的季节总是慢了那么几拍。 那一次,富君宝生病了,好几天都高烧不退。姥爷背着他往返了好几次乡里的卫生院,姥姥也用尽了各种土办法。 “他姥爷,要不去找找黄仙姑吧?”姥姥看着气息奄奄的富君宝,抹着眼泪说。 “好吧,那我去看看。” 姥爷有些艰难地说。他不愿意去黄仙姑的家,他从心底厌恶那个女人。 每一次在村里遇见黄仙姑,她都用那只独眼,火辣辣地盯着姥爷的裤裆。盯得姥爷感觉到要尿裤子。 姥爷喝了一大碗蜂蜜酒,有些微醉地提了姥姥准备的礼物,往黄仙姑家走去。 “老哥,我可是一直盼着你走进我的小屋呢。” 黄仙姑笑得像一只狐狸,随手就把院子门反锁上了。 姥爷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陷阱。可是为了富君宝,他没法回头。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黄仙姑嘴里这么说着,却伸手就把姥爷提着的东西接了过去,还借机在姥爷屁股上摸了一把。 姥爷一屁股坐在了黄仙姑堂屋里的板凳上。 黄仙姑的屋子是以前的老土房,低矮,阴暗。院子里一棵大槐树遮去了院子的一大半。 阳光被树枝树叶过滤成无数金色的光斑,映照得屋里影影绰绰。 初夏的季节,姥爷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屋里的陈设很简陋。靠墙一张黑乎乎的供桌,摆了一些香烛果品。 供桌上方一张笔画简洁的彩图,画了一个古装的美女,手里抱了一只黄褐色皮毛的动物。那动物小眼睛,尖嘴巴,竟然是一只黄鼠狼。色彩和笔画虽然简洁,但是却十分生动传神。那美女的衣带似乎都在轻轻飘动,那长长睫毛的眼睛好像也在对着姥爷眉目传情。 “黄仙姑,你看看我家宝儿怎么了,你能不能救他?” 姥爷不想和黄仙姑过多纠缠,直奔主题。 “这个嘛,我得问问我家仙姑。” 黄仙姑恭恭敬敬地在供桌上点燃了香烛,对着图画磕头。 她跪在供桌前的一个蒲团上,嘴里叽叽咕咕低念叨着。 香炉里的香闪着火星,青烟缭绕在屋子里。 原本就光线不好的屋子就更加的显得迷幻,像是覆盖上了一层薄纱。 有奇异的香味随着烟雾飘散开来,让姥爷的神志也迷幻起来。 黄仙姑开始在堂屋里唱歌舞蹈。她那破锣嗓子一样的歌声带着种邪魅,听在姥爷耳朵里像是美妙的天籁。她的舞蹈也充满了魅惑,姥爷的眼睛盯着她就不曾离开。 慢慢地,姥爷觉得黄仙姑和图画上的仙女融合在了一起。 仙女衣带飘飞,眉目传情,婀娜轻盈地舞蹈着,轻声细语地歌唱着。 姥爷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无比美妙的仙境,身边是繁盛的花草,鼻子里是醉人的花香。 “要救宝儿,你得奉献你自己。” 仙女拉着姥爷的手,眼睛里是赤裸裸的。 “我愿意。” 姥爷觉得口干舌燥,那些花香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想要骑上骏马纵横驰骋。 仙女解开了自己的衣裙,露出春葱一样的身体。 仙女也解开了姥爷的衣服,露出他山一样强健的身体,还有他已经茁壮的欲望。 姥爷抱住仙女,翻滚在芳草延绵的草地。 北方汉子的雄壮像是春风融化了的积雪的山峰,哗哗的春水激荡着山谷,奔涌着扑向干涸的大地。 一路流淌,一路冲撞。一路奔腾,一路咆哮。 满眼是阳光明媚,满眼是鸟语花香。 “老东西,你欺负我。” 黄仙姑的破锣嗓子把姥爷从幻境中拽回了现实。 姥爷发现自己正趴在黄仙姑光溜溜的身上,泛滥的春水滋润了身下的地面。 “你放开我。”姥爷想要爬起来,黄仙姑却死死地箍着他的腰。 “老东西,我喜欢被你欺负。” 姥爷心里苦,明明是自己被欺负了,被骗了,却满肚子委屈说不出来。 黄仙姑那样的女人,是个男人看一眼都会阳痿,自己却趴在他的肚皮上,还牛一样的呼哧喘气。 姥爷终于还是挣脱了起来,赶紧穿好了衣服。他不敢再看黄仙姑一样,他怕自己连昨夜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黄仙姑却在一旁呜呜咽咽地哭:“你个老东西,说是给你孙子请神,却借机欺负我。我黄仙姑可是冰清玉洁的女人,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姥爷委屈得想要一头跳进黄仙姑门外的那口大井里。只怕是那水泡子里的一汪清泉也洗不清他的委屈了。 姥爷知道自己被黄仙姑下套了,可是这事说出去谁信啊? “你占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了。我不求做个有名有实的夫妻,只要你时不时疼疼我就行。” 黄仙姑光着身子还在那儿哭。 “你赶紧穿上衣服,放我出去吧。”姥爷把黄仙姑的衣服扔在她的身上。 姥爷像是被人抽了筋骨,软塌塌地走出了黄仙姑的院子。 姥爷扶着路边的老杨树,翻肠倒肚地大吐特吐。 黄仙姑在门口,看着姥爷的背影得意地笑,这个她垂涎多年的男人终于是被她逮住了。 姥爷回到家的时候,病了几天的富君宝正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地吃着芹菜馅的饺子。 “姥爷,吃饺子,饺子。” 富君宝看见姥爷,端着碗朝他跑过来。 小祖宗,你可是差点要了姥爷的命了。 姥爷抱着富君宝,亲吻着他的脸,眼泪像融化的冰雪。为了这个小祖宗,啥都值了,哪怕是要了姥爷的老命。 “姥爷,不哭。”富君宝伸手去擦姥爷的眼泪,“宝儿不要姥爷哭。” “诶,姥爷不哭。姥爷高兴,宝儿病好了,姥爷高兴。” 姥爷放下富君宝,倒在炕上昏睡了三天三夜。姥爷的阳气被饥渴的黄仙姑消磨了一大半。 第十三章第 爱深沉,粉身碎骨也无悔 姥爷第二次进黄仙姑的院子是富君宝闯祸之后。 这一次,营子里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姥爷为了富君宝也为了全营子的人再一次走进了黄仙姑的院子。 富君宝的那一句要为姥爷报仇,不要姥爷哭,让他的心彻底融化了。哪怕是孩子把天捅漏了,拿他也会拿命把它填上,哪怕是粉身碎骨。 黄仙姑不就是惦记他这一副皮囊吗?为了他的宝儿,他愿意抛弃这副皮囊。宝儿是他的心肝肉啊。 姥爷有些悲壮地在夜色中走进了黄仙姑的院子。 昏黄的灯光下,黄仙姑披散着头发,像一个地狱里来的恶鬼。 堂屋里摆着一口小小的棺材,里面装着剥了皮的黄鼠狼。黄仙姑一袭白衣,她居然为一只黄鼠狼戴孝。 夏日里炎热的天气,让死去的黄鼠狼发着恶臭。有白色的蛆虫在腐朽的肉身上蠕动。 姥爷止不住地想要呕吐。 “你想要怎么样,才能够放过整个营子的人?” 姥爷木着脸问黄仙姑。 “我要他死,那个小瘪犊子要为我的黄大仙殉葬。” 黄仙姑转过身,独眼里放射出凶狠的光。 “有我在,不会让你这样。除非我死了。” 姥爷挺着胸脯,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嘿嘿。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黄仙姑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这个正当壮年的汉子,山一样的身子让她迷恋。 “可是,我,我气愤难平。”黄仙姑知道虽然她得到了这个汉子的身体,却无法得到他的心,在他心里她就是一只发情的癞蛤蟆。 “要怎么样才能够消除你心里的仇恨。” 屋子里的臭气熏得姥爷快晕过去了。 黄仙姑命令姥爷说:“脱掉你的衣服。” 姥爷顺从地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他健壮的胳膊腿脚,肌肉鼓凸的身板,暴露在昏暗的灯光里,像是大理石的雕塑。 “朝墙趴着。” 姥爷趴在墙上,弓起背,他的腰像一张拉满弦的弓,饱满结实的屁股像两瓣南瓜。 “啪”。 姥爷听到一声脆响,背上火辣辣地痛。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地斜着划过姥爷的后背。 鲜红的血道子在姥爷白花花的后背上对比鲜明,让黄仙姑热血沸腾。 “啪,啪。” 黄仙姑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牧羊鞭。 姥爷的背上,屁股上,像是披了一张血色的网。 汗水涔涔地流,像是晶莹的露珠挂满了血色的网。 痛,火烧火燎的痛。姥爷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转过来。” 姥爷转过身,露出肌肤完好的前胸。 汗水挂满了姥爷的胸膛。饱满的肌肉鼓凸的胸部,有着两团深色的几根体毛如缭乱的野草,草丛里两颗深紫色的果粒,染了汗水显出润润的紫色。 胸口的体毛一直绵延到腿根,挂着汗珠,显出丝绸一样的色泽。 灯光下,一身汗水,皱眉头,紧闭着眼睛的姥爷那样的雄伟性感。 黄仙姑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啪啪,啪啪” 姥爷的前面也很快挂了一张血色的网。 那些血道子,满布在姥爷健硕的肌肉上,有一种异样的美。 痛,让姥爷青筋暴露,血脉喷张。每一鞭都是那么火辣,刺激着神经,也激发起一种变态的快感,让他的某一处剑拔弩张。 黄仙姑像是饥饿的狼,扑向姥爷的身体。 她紧紧拥着姥爷,拥着这山一样的汉子。她伸出舌头,舔姥爷的身体,他的汗水,他的血痕。 姥爷被黄仙姑折磨了一夜。 那一夜,营子里有了出事以来难得的安宁。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姥爷经受了怎样的屈辱和痛苦。 姥爷没有对任何人讲过那一夜的经历。 如今,让这些屈辱和痛苦都随着烈焰一起消失吧。这个要命的黄仙姑,死了就死了吧,干啥还要缠着姥爷的宝儿。那是姥爷的心肝肉啊。 姥爷回到家的时候,富君宝还在熟睡。 “他姥爷,这黑灯瞎火的你干啥去了?” 姥姥从被窝里探出头,她早就醒了,姥爷一出门她就醒了。 “喔,黄仙姑家的院子起火了,我去看了看。” 姥爷脱了衣服躺进被窝里。被窝里富君宝蜷着身子睡得像一只可爱的小狗。 也许是姥爷一把火烧掉了缠着富君宝的祸根,也许是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富君宝一直睡到中午才醒过来。 醒过来的富君宝就闻到了姥姥做的饭菜的香味。 春天的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有些晃眼。 富君宝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每一次富君宝都是在姥姥饭菜的香味中醒过来的。 “宝儿,吃饭了。看你这一觉睡的。” 姥爷笑眯眯地坐在炕头。一个上午他都坐在炕头,吸着含烟,看着富君宝。他老了,再也无力保护他的宝儿了。可是谁要是敢伤害他的宝儿,他还是会和他拼命的。 吃午饭的时候,二蛋的爹过来找富君宝,他有两头自己家养的猪要卖给富君宝。 富君宝吃过午饭去二蛋家里装好了猪,开着农用车往红城开去。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这两头猪杀了正好赶着过节买一个好价钱。清明节了,小布丁和肖春雪也该放假了,一家人可以高高兴兴地过节了。 富君宝心里很高兴,巴不得马上回到家里。 春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有些发困。 才过了一夜,富君宝发觉整个猴头沟的景色都变了。 北方的春天短,日头到了,万物都攒足了劲地生长。 那些背阴的地方的残雪完全没有了。地上一层浅浅的绿,那是露出头的草芽。杨树,榆树,枝桠上已经满是指头大小的叶片,嫩绿中带着点淡红。 沟两边的山坡上,昨天还是花苞的野杏树,今天已经是粉粉的一片云霞。 车子开过黄仙姑家门前的时候,富君宝很想加速冲过去,只是车子又像上次一样怎么也提不起来速。 富君宝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还会见到黄仙姑的鬼影子? 黄仙姑的院子只剩了断垣残壁,只能依稀看出一个四方的小院的痕迹。黑乎乎的灰烬被风一吹像黑蝴蝶一样到处飞舞。还有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残留着,奇异的味道像是芳草路烧烤摊的烤肉。 富君宝想要快速地走过去,偏偏就出了岔子。融化了的雪水漫过了黄仙姑家门前的路。车轮一打滑,就陷进了被雪水泡软了的烂泥里。 富君宝左右打着方向盘,来回的前进倒退,耽搁了好几分钟,才开出了烂泥。 一只黄褐色的小动物从黄仙姑围墙的石堆里跳出来,晃着毛茸茸的尾巴窜进了他的车厢里。两头猪不安地叫了几声,在车厢里乱蹦跶,害得刚开出烂泥的富君宝差点把不住方向盘。 “两个鬼东西,捣他妈什么乱?” 富君宝骂了一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车子开过大井的时候,富君宝特意探头看了一下。 水泡里的水汪汪地映着蓝天白云,有彩色的鱼儿在水里游。那鱼儿游动在清凌凌的水里,仿佛游动在那些倒映在水中的白云之上。 第十四章 春风暖,春光春色春无边 院子里的杏花开了,一片粉白,逗引得几只飞虫嗡嗡地叫着。有几枝花枝还探出墙去,在春风里面招摇着,引人遐想。 小布丁从幼儿园回来就一直在杏树下玩,仰着头看那些灿烂的花朵,看它们在春风里摇动。 肖春雪也在杏树下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自拍照,等回去的时候好放到qq空间里。花艳人美,春风无限,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少网友的赞叹。 富君宝还没有回来,肖春雪也懒得给他打电话。富君宝不在身边,肖春雪感觉自己有了充分的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耐着性子,哄着小布丁一个人睡了,肖春雪打开了电脑,登录了qq。 那只小企鹅在不停地跳,还有消息提醒的声音。肖春雪总觉得那提示音像一个老头在咳嗽。这腾讯公司也是的,弄个企鹅那么萌的,怎么整个提示音这么难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起来还有些惊悚。不过别人说那是敲门声,提示你有人要进来。肖春雪执着地认为那就是一个心急的老头子在咳嗽。 肖春雪不管那些着急等待着和她交流的网友们,打开空间,上传了自己刚刚拍的几张片。 肖春雪发了一条说说:“春天来了,杏花开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谁来珍惜这春色?” 立刻,后面就跟了一大堆评论。 肖春雪喜欢那些网友们的赞誉,一个个把她夸得天仙一样。 肖春雪浏览着网友们的评论,不打算回复他们。 草原狼也发了一条评论。 “一树一佳人,一花一笑颜。春来次第开,人间杏花天。” 草原狼的评论一出,肖春雪觉得前面的那些评论就都黯然失色了。交往了这么久,肖春雪不知道这家伙还这么有才情。 草原狼发来私聊的请求。 肖春雪开始和草原狼私聊。 夜色渐浓,屋外的杏花在夜风里颤抖着,让人心生怜惜。屋里的暖气还是那么充足,肖春雪只穿了睡衣,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 草原狼:“似水柔情美女,今天的照片真漂亮,那些花朵都被你比下去了。” 似水柔情:“花再美也有凋谢的时候,人再美也有老去的时候。” 草原狼:“这么这么多感慨啊!喜欢我给你写的诗吗?” 似水柔情:“想不到你还能够些几句歪诗。” 草原狼:“你想不到的还多呢。看见你和杏花,我就春情勃发,就诗兴大发,就满怀春色。” 似水柔情:“切,怀春的是女人呢,你一个大男人怀什么春啊?” 草原狼:“我看见你就春情难耐了,浑身就着了火了,要打119了。” 似水柔情:“119也救不了你。” “那,你救我呗。”草原狼发了一个暧昧的表情。 似水柔情:“我不在你身边,也是有心无力,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我们视频吧,见了你我就像见到了一汪清泉,就会一头扎进去,身上的火就没有了。” “呵呵,只怕你更加的火上浇油啊。” 肖春雪打开了视频。里面的草原狼只穿了背心和裤衩,背景是他的办公室。 “你穿这么少,不冷啊。” “暖气足,再说正上火呢。” “那你脱光了呗。” 打完这几个字,肖春雪就有些脸红了。这不是自己要人家吗? 这忽然而来的想法让肖春雪也一下子激动起来。她还从来没有跟人过,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新奇和刺激。 “那我真脱了,你敢看吗?” “你敢脱我就敢看,谁怕谁啊?”肖春雪有一种偷窥的快感。 镜头上的草原狼真的脱掉了背心裤衩,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呈现在肖春雪面前。 说实话,中年男人的身体并没有那么的吸引人。他比不上肖春雪见过的那些男网友的身体,他们或者肌肉鼓凸,或者青春光洁,那一个都胜过这略显沧桑的身体。 但是这种新奇的方式,从没有体验过的刺激,让肖春雪觉得那么的好玩。 “我觉得不公平?”草原狼发过来一个委屈的表情。 “公平啊,首先你是公的,其次你的胸也是平的。” “哈哈,那我想看看不公平的。” 肖春雪被心里的那种体验刺激着,毫不犹豫地脱下了睡衣。 “真是不公平。我都眼馋了,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坦陈相见。”草原狼有了进一步的要求。 肖春雪解除了身体最后的束缚,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书房里的灯光下。暖融融的暖气包裹着青春的身体,肖春雪觉得自己就像一朵艳丽绽放的杏花。妖艳,魅惑,正是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候。 视屏里,草原狼的眼睛都直了,放射着饿狼一样的光。 “我要死了。”草原狼发过来一个绝望的表情。 “死去吧。” 肖春雪极尽挑逗地抚摸着自己,尽情地展露着身体的美好。 她看见视频里的草原狼也在抚摸他自己,显露着他倔强的欲望。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看不见的距离,在虚拟的空间里相互挑逗。那种似真似幻,那种新奇刺激,像是火苗在身体里燃烧。 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屋里屋外都是春光洋溢,春色无边。 聊天结束的时候,肖春雪发现自己由于激动和兴奋,身上居然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样的过程,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夜已经深了,肖春雪和草原狼约定明天见面。三天的清明假期,他们决定来一场荷枪实弹的战斗。这样的视频聊天只是隔靴搔痒,不但挠不着,还越挠越痒,心痒难煞。 光着身子站起来,走向浴室。的脚板踩着光洁的地板砖,肖春雪觉得像是游在水里的鱼儿。 洗浴过后的肖春雪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放松,就那么光溜溜的躺进了被窝里。 落在书房里的粉色睡衣像是春风吹落的花瓣。待机状态的电脑屏幕上,那一条彩色的热带鱼在不知疲倦的游着。 富君宝离开猴头沟后就没有安宁过。那一台农用车总是出毛病,别别扭扭地开到镇上,找了一个修车的师傅给修车。 师傅也检不出毛病来。折腾了一个下午,车子总算是勉强能够开了。 富君宝开着车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悄悄地停好车,富君宝疲倦得直打瞌睡。那两头猪就直接放在了车厢里,扔在了院子西边的车棚里。 富君宝拖着疲惫的身子,满身的油污,往屋里走去。 富君宝不知道车厢里有一个黄褐色毛茸茸的家伙跳了下来。夜色里,它的眼睛像是两颗星星。它兴奋地低低叫了两声,远远地跟着富君宝往屋里走去。 在富君宝开门的一瞬间,它闪电一样的从门缝里窜了进去。 第十五章 东风恶,吹落杏花满地残 车子的响动没有惊醒肖春雪。他们家的院子靠近村口马路,车来车往的早就习惯了。 富君宝轻手轻脚地进到屋里。 屋里热乎乎的暖气驱走了夜行的寒冷。富君宝脱掉鞋子,修车时弄得油污的外套和裤子。 穿着秋衣秋裤,穿上舒适的拖鞋,感觉到了回到家的惬意。 客厅里的灯光穿过书房照射到虚掩着的卧室里。 裸睡的肖春雪两截雪白的手臂搭在被子外面,半个胸脯也露出来了。这样的睡态,引人遐想,富君宝觉得自己某个地方动了动,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富君宝忍住了想要抱着肖春雪亲热一番的冲动,先到浴室里洗了一个热水澡。 小布丁早就醒了。富君宝一回来她就醒了。 她没有出声,安静地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她怕爸爸说他不好好睡觉。 咯吱咯吱,有什么东西在推小布丁的房门。 小布丁翻身坐了起来,她有些害怕,却又不敢喊叫。 窗外投进来的路灯的光让屋里的景物显得有些模糊。小布丁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从门口挤进来。它小尖嘴,圆脑袋,圆耳朵,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看见小布丁瞪着它,它立起来,捧着两只前抓做鞠躬状。 “来,过来,小家伙。” 小布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她不知道那是一只黄鼠狼,她以为是爸爸带回来的宠物。爸爸曾经答应过让她养一只小狗的。这个小家伙可比那些傻乎乎的小狗可爱多了。 小黄鼠狼跳到小布丁的床上,伸出毛茸茸的尾巴去扫她的脸。 柔软的毛丝绸一样的光滑,让小布丁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小黄黄,你是不是叫小黄黄?”小布丁摸着小黄鼠狼黄褐色的毛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门口传来富君宝走路的声音。 小布丁赶紧抱着小黄鼠狼躺进了被窝里。 富君宝洗完澡走出来,听到客厅另一边的小布丁的卧室里有笑声和说话声。这个小家伙又说梦话了。 富君宝轻轻地推开小布丁卧室的门,看见她可爱的小脸露在被子外面,长长的睫毛像是闭合了的蝴蝶的翅膀。他走过去,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小布丁的脸,替她把被子掖了掖。 被子里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这小家伙又抱着布娃娃睡觉了。富君宝笑了一下,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出来吧,他走了。”听到富君宝走出去了,小布丁掀开被子和小黄鼠狼玩起来。 小黄鼠狼在小布丁的床上一会儿抬起两条前腿转圈,一会儿倒立起来摇动着毛茸茸的尾巴。 小布丁觉得它太可爱了,开心地和它玩起来。 富君宝家的房子多,很奢侈地用了靠近客厅的一间房子做了书房。那原本是富君宝父母的房间,结婚后被肖春雪改成了书房。 穿过书房就是富君宝两口子的卧室。 肖春雪那两截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诱惑着富君宝,他快步地穿过书房,往卧室走去。 不知怎么的,电脑屏幕上那一条游动的热带鱼吸引了富君宝。 这个粗心的娘们,没有关电脑就去睡了。富君宝心里抱怨了一句,走过去拿起了鼠标。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肖春雪和草原狼的聊天界面显现出来。 富君宝移动着鼠标,看着一行行让他血冲脑门的聊天记录。 这个臭娘们,老子一天天的把你当个宝贝一样捧着,你他妈还跟人家富君宝按捺着心里的怒火,开始翻看肖春雪以前的聊天记录。 肖春雪知道富君宝从来不动她的电脑,所以从来不删除聊天记录。有时无聊的时候,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心里还有一种激情的回味。 杀了那么多猪样的富君宝,这一次觉得自己快被这些聊天记录杀死了。每一句激情暧昧的话都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刀割裂着他的心。 打开书房的灯,整个房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灯光投进和书房联通的卧室里,肖春雪洁白的两条胳膊那么的晃眼。富君宝觉得那就是两条盘曲的蛇。 他走进卧室,一把掀开了被子。肖春雪迷人的身体完美的显露出来。 这个臭娘们,还他妈真的跟人宝儿,你回来了。” 肖春雪睁开眼睛,明亮的灯光让她马上又眯起了眼睛。 “你怎么了?”听到富君宝粗重的呼吸声,肖春雪忍不住笑了,“怎么了,心急了。” 肖春雪展开自己的身体,把那些迷人的部位尽情地展露出来。要是以前,富君宝一定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可是现在,富君宝想到这个女人不知道在多少男人面前这样不知羞耻地买弄过,心里的怒火就越烧越旺。 富君宝走过去,抓住肖春雪的头发,照着她的脸啪啪扇了两耳光。 作为一个屠夫,富君宝虽然看起来个子不高,也不够魁梧,可是他的手劲那是能够杀死一头两三百斤的猪的。 消春雪的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流出了血。 肖春雪整个人都懵了。 富君宝抓着肖春雪的头发,拖着她走进书房里。 “臭娘们,你,你他妈成天在网上勾引男人,还他妈跟我说你在进修。你这是在修炼如何发骚吧?老子还天天的把你当个宝,老子就他妈是个山炮,是个二百五。” 富君宝一把把肖春雪摔到电脑桌前。猛烈的撞击让肖春雪脑袋嗡嗡地响,电脑屏幕在她眼前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宝儿,我,我”肖春雪嗫诺着,不敢看富君宝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的脸。 “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我对不起你吗?” 富君宝用力掐着肖春雪的脖子。 富君宝满眼都是肖春雪着身子和别的男人纠缠的画面。 肖春雪的嘴角流出一丝血痕,滴落到地上,溅开几朵血色的花朵,在灯光下那么的妖艳。 那截白皙的美丽的脖子软了下去,大大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长长的头发丝绸一样的垂在地上,像黑色的瀑布。 愤怒中的富君宝感觉到了肖春雪的异样,赶紧松开了手。 肖春雪美丽的身体瘫倒在地板砖上,失神的眼睛盯着屋顶的天花板。 洁白的身子像是飘落的花瓣,堆积在灯光下。 屋外院子里,夜风也在猛烈地吹。那些早开的杏花,那些娇弱的花瓣也纷纷飘落。满地落英,苍白一片,凄迷朦胧。 第十六章 清明雪,雪压花枝花更艳 “臭娘们,你起来啊,出去浪啊,去勾引那些不要脸的男人啊。” 富君宝踢着肖春雪洁白的身子,可惜她再也不会动了。 “天啊,我,我做了些什么?” 富君宝蹲下来,看着失去了知觉的肖春雪,那一双大眼睛再也不会恢复往昔的神采了。那是多美美丽的一双眼睛啊,黑白分明,眼波盈盈,如今它没有了光彩,跟死鱼的眼睛没有什么两样。 屋子里安静下来,静得仿佛所有的东西都死去了,只有富君宝粗重的呼吸声在回响。 富君宝平复了一下情绪,抱起肖春雪往屋外走去。 富君宝不知道小布丁躲在她的门口看见了所有的一切。小布丁吓得不敢动,也不敢喊。她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妈妈?没有穿衣服的妈妈不冷吗? 富君宝抱着肖春雪往屋外走去。 夜风刮得更加的猛烈了。 春天的天气说变就变。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这夜里忽然就变天了。 风呼啸着暴戾地穿行在城市里。摇晃着路灯,摇晃着路边的行道树,也摇晃着富君宝家的院子。 尖厉的啸叫让人心寒,北方的风像是发了疯的魔鬼。那几棵杏树在风里起伏挣扎,娇弱的花瓣落了一地。 杏树下面有一个地窖,那是以前富君宝的父母挖的,是为了储存过冬的蔬菜用的。 富君宝打开地窖的盖子,打着了里面的灯。一股浓重的酸腐味到带着地窖里的热气扑面而来。 地窖有半间屋子那么大,用砖头砌了四壁墙。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放什么东西。现在家里有冰箱,地窖基本上不用了。只在一角摆了几个大瓦缸子,那还是父母留下的酸菜缸子。富君宝在冬天来到之前,做了一缸子酸菜,现在里面还有一小半。 富君宝扛着肖春雪,踩着木梯走了下去。 小布丁看见爸爸出去了,抱着小黄黄也悄悄地跟着。屋外的寒风让小布丁哆嗦了一下,她赶紧回屋穿衣服。 小布丁穿好棉衣棉裤,戴好帽子,把自己裹得像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皮球。 小布丁抱着小黄黄再次出来的时候,爸爸妈妈都不见了。只有杏树底下的地窖里亮着灯。 小布丁知道那里有一个地窖,秋天的时候,她还帮着爸爸往地窖里搬大白菜腌酸菜来着。 小布丁抱着黄黄走到地窖边,看见爸爸正拿着一把刀在切肉剔骨。 小布丁很奇怪,爸爸为什么要在地窖里杀猪,还把猪肉放进酸菜缸子里。 妈妈去哪里了呢?这样的天气,小布丁穿得严严实实的都觉得冷,那光着身子的妈妈会不会冻坏了? 小布丁想哭喊,可是又不敢哭喊。今天的爸爸太可怕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这么狰狞可怖的样子。小布丁都怀疑是不是有一个魔鬼住到了爸爸的身体里。 想到魔鬼,小布丁害怕了,赶紧往回走。 小布丁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连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都不知道。 小布丁抱着小黄黄,踩着雪花往回走。小小的,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雪花掩盖了。 妈妈不见了,爸爸变样了。小布丁害怕极了,抱着小黄黄在被窝哭。小黄黄伸出舌头舔她的脸。 小布丁哭累了,睡着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给大地盖上一层洁白,仿佛是为冬天穿上的孝服。也许这一场春雪过后,冬天就走到了尽头,彻底的就要告别北方的大地了。 那些哀怨,那些痛苦,那些仇恨,那些死去的东西都被掩盖了。春雪融化的时候,大地将是一片生机勃勃,没有人会知道那些曾经被雪花掩盖的秘密。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这句农谚是针对北方说的。 叶开心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在回味昨夜里激情的事。 办公室的字纸篓里,几团揉皱的手纸,还散发着浓重的味道。叶开心没想到聊qq还能够把自己聊得高潮了。那个似水柔情美妙的身体还在脑海里扭动。 叶开心的老家在大别山区,十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和几个弟妹来到了红城市。那时候,父亲在红城市的铁路上工作可以带家属。 那时候的城市户口可是很吃香的,有了城市户口就意味着可以解决工作问题,尤其他父亲还是铁路上的。 叶开心的媳妇林青云也是冲着这个才嫁给他的。 林青云也是来自大别山区的。一个山区女孩能够嫁到城市里在那时候也是很值得炫耀的事。 叶开心能够娶到林青云,在当时也算是值得炫耀的事。一米六出头的叶开心,人长得瘦小,拿老话说那就是二等残废。 林青云比叶开心高了半个头,白净的大脸盘,,她自己都觉得嫁给叶开心有些吃亏。要不是为了那个城市户口,她才不会嫁给这个二等残废。 叶开心是红城市里下海比较早的人。 那时候红城市铁路分局所开办的解决职工子女就业的地毯厂关闭了。下岗的他咬着牙借了三万元开了一家调料行。 凭借着精明的头脑,吃苦耐劳的精神,叶开心很快就把他的开心调料行做大了。代理了好几个南方大品牌的红城市销售权。 位于物流园区的这处仓库兼办公场地的院子都是他自己建的。不说别的,光这一处十来亩地院子现在市值都是好几百万了。 不过叶开心心里并不开心,越有钱越觉得心里空虚,反倒羡慕人家平凡夫妻的简单幸福。 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他媳妇林青云身上。这林青云跟那个当年红透半边天的林青霞就一字之差,可是那差别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不过这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叶开心自己造成的。 叶开心刚开始做调料行的时候,林青云是坚决反对他的。后来做上路了,那女人就巴巴地过来帮忙。叶开心自己也是一时偷懒,很多事都让媳妇管理。慢慢地,林青云就掌握了全部的经济大权,叶开心就了。 林青云是一个很强势控制欲很强的女人,一直就看不起叶开心,可是她也离不开叶开心。 叶开心觉得这样的女人就是母老虎,母夜叉,简直就是母阎王。 叶开心拿起办公桌边的字纸篓,闻了闻里面那种暧昧的味道,有些舍不得扔掉。他很怀念那种激情绽放的感觉,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释放过了。可是他不能够留下这些东西,如果被林青云给发现了,那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推开门,浓重的春寒让他哆嗦了一下,满地洁白的雪花,明晃晃的让他眯起了眼睛。 雪地上留下了叶开心一串深深的脚印。 街边的垃圾桶在一棵野杏树下。整条街的行道树都是山桃野杏。地处塞外的红城市,连行道树都是这么的野性粗犷。 满街都是绽放的桃花杏花,花瓣上卧了一团白雪,显得凄迷美丽。这些北方的花儿,没有南方的花儿那么的幸运,花开的时节不能够享受浩荡的春风,还要接受严寒的考验。但是这春雪覆盖下的花朵,却又着一种别样的娇艳,有着一种顽强又倔强的生命之美。这样的景色在老家是看不到的。 叶开心想起了老家大别山的春天,漫山遍野红艳艳的杜鹃花,像是彩色的云霞。 把字纸篓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叶开心踩着自己的脚印往回走。 第十七章 终有痕,春梦易破人易醒 昨天赶着在节前把要发的货发走,叶开心和工人们一直忙到了深夜。忙?33??后,他就住在了办公室后面的卧室里。忙到了深夜。 他经常跟媳妇儿林青云吵架后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现在都不愿意再跟媳妇儿睡一个被窝。才四十多岁,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激情。他都不记得上一次和媳妇儿亲密接触已经有多长时间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他们之间总是充满了抱怨,指责,诅咒,没有了温柔,体贴,包容。有时候除了言语伤害,还动手,有一次林青云还用刀子划破了他的手。 叶开心有时候都觉得这样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彼此间连起码的亲情都变得没有了。有的只是那一纸婚约下的空空的婚姻躯壳,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都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墓,何况他们这原本就没有什么爱情的婚姻,那简直就是千年的古墓。 好几次他们都提到了离婚,可是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走到那一步好像又不太可能。 叶开心离不开林青云。家里的银行卡和密码都是林青云掌管着,叶开心根本就记不住那些密码。他天生就对数字短路。还有那个网银交易,黄吉利教过他很多回他都弄不会。在商场上头脑精明的叶开心简直就是一个电脑盲。现在客户和厂家的资金往来都是网银交易,离了林青云叶开心根本就玩不转。但是他知道林青云虽然处处对他不满,却不会把钱用到别处去,钱由她经管他是放心的。 林青云也离不开叶开心。客户都认叶开心,要不是叶开心,依着她的臭脾气早就把客户得罪光了。工商税务,交警路政,社会上的应酬往来都不是她这样的女人对付得过来的。 他们就这样奇怪地组合在一起,常常吵,常常打,却也吵不走,也打不散。 叶开心走进车库,发动了自己的车。他得赶回到l区去接林青云,顺道还得到彩虹桥的早市买菜。今天过清明节,得给工人们聚餐。 他们这样的私人公司虽然不必遵循国家的法定假日放假,但是为了笼络工人的心该表示的时候也要表示一下。 叶开心开着车从物流园区出来的时候,环卫工人们已经开始清理路面的积雪了。每到下雪天就是环卫工人们最辛苦的时候。 林青云坐着叶开心的车去了彩虹桥早市。今天过节,早市的人特别多。 林青云直接去了富君宝的猪肉摊。 叶开心停了车,也跟了过去。往常叶开心是不去早市的,只是在车里等着林青云。今天要过节,买的东西多,林青云要他跟着过来拿东西。 看见富君宝,叶开心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不就是那个似水柔情的老公吗?富君宝清楚的记得在红城市的火车站,肖春雪和富君宝告别的场面。当时他还跟他们说过话。 只是富君宝已经不记得他了,他只是打着呵欠,习惯性地问林青云要买多少肉。 “兄弟,你今天精神状态不好啊。昨晚没有睡好啊?”林青云很熟络地跟富君宝打招呼。 “是啊。”富君宝揉揉眼睛,“昨夜加班杀了三头猪,能不累吗?” “三头猪?怎么只有两个猪头啊?” “喔,那一头被人家整个买走了。”富君宝犹豫了一下说。 听着富君宝和刘青云的对话,叶开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昨夜,他和人家的媳妇儿赤身今天自己的媳妇儿和人家卖肉交易。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这个神奇的网络世界,这个奇异的qq聊天工具。你对面的陌生人,有可能就和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有过很多暧昧的事情,而你却丝毫不知情,还可能跟人家笑脸相迎。 “哎,兄弟你今天不再状态啊。你那一到准的绝技还给师父了啊。你看,你给我多割了三斤。” 叶开心听到林青云大声地说了一句。 富君宝笑着说:“姐,对不起昨夜太累了。这,要不我重新给你割。” “算了,算了。我都要了。” 叶开心过来帮着林青云提肉。 “不好意思,哥,你多担待点。”富君宝职业性的笑着对叶开心说。 看着富君宝,叶开心回过头忍不住的笑了。 林青云瞪了他一眼:“看你那样,笑啥?老娘今天穿错衣服了?” “我笑害你事了?难道老子成天摆个哭脸。” “瞅你那样,笑起来比哭都难看。” “你他妈是哭起来比笑都好看。” 两个人话赶话的就在人群里吵了起来。 叶开心提了猪肉气呼呼地坐到了车里,不再理会林青云。 林青云又买了其他的东西,坐进车里,往物流园区开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气鼓鼓的,不再说话了。 回到开心调料行,叶开心忙着把买的菜和肉拿到厨房去。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一会工人们来了,聚餐完了下午可以放半天假。 林青云在办公室里脱下外套,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脑,回看那个很火的相亲节目。那个光头的幽默的主持人,还有那些让人赏心悦目的男女嘉宾,让她这样的女人喜欢得不得了。尤其那些帅气的男嘉宾,她自己对婚姻不满意,只有在这种弱智的综艺节目中找回一些曾经的对婚姻爱情的幻想。 一边看着节目,她又一边打开了叶开心的电脑。 “你自己有电脑,开我的干嘛?”叶开心刚好走进来,看见林青云动他的电脑,像被针扎了一下大叫起来。 “看一下又怎么了,心里没鬼,你怕啥?” “,我就不能够有一点私人空间啊。” 叶开心过来推林青云。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林青云起疑,林青云直接就打开了叶开心的qq聊天记录。 “把你能的,看你那小样,还私人空间。我让你死人空间吧。” 叶开心的脸立刻就变了色。黄吉利教过他很多回,让他聊完天就把记录删除,他总是学不会。 这个该死的腾讯公司,干嘛设置一个消息记录功能。原本以为虚拟的网络世界不会再现实中留下痕迹,就像一个美妙的春梦。梦会破,人也会醒,不可能永远活在梦里。现实总是比梦境残酷的。 真应了那位刑侦专家的话,除非你不做,做了总会留下痕迹。 “死玩意,看把你能的,还跟人视频聊天。你恶心吧。” 林青云越看越生气,越看越火大。 “还脱衣服,就你那样,脱出来也不嫌恶心人。哪个娘们这么不要脸,还跟你看看,看看,还给人家写诗,还高潮。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就你那鬼模样,你要脸吗,还喷得满手都是” 林青云像一串点着了的鞭炮,啪啪地没完。 “咋啦,不就是聊个天吗?我又没真跟人家做,你至于这样吗?” “你还想真跟人家做,借你一个狗胆你也不敢。” 林青云气得抓起桌上的鼠标朝着叶开心打过去。这个女人一旦发作起来,那就是山洪暴发,势不可当。 今天她可是砸的真准,鼠标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叶开心的眉心,把他的眼镜都打掉了。b 第十八章 休说爱,若无真爱易成恨 黄吉利很早就起来了。昨夜下班的时候,工人们都吵着今天聚餐要他做?33??。那个“老佛爷”做的饭菜,他们真是吃够了。 工人们背地里都管林青云叫老佛爷。 来自云贵高原的黄吉利是苗族,唱得一嗓子好山歌,也烧得一手很好的家乡菜。尤其是云贵高原特有的酸汤鱼,那简直让这些北方人叫绝。 苗族人爱吃酸,在外漂泊多年的黄吉利虽然从表面已经看不出一点苗家汉子的特征,但是那种骨子里对家乡饮食的热爱是改变不了的。他自己做了一坛子酸汤,时不时的做一次酸汤菜,也算是漂泊在外的游子聊解乡愁的无奈之举。 故乡的清明时节已经是满目苍翠,山花烂漫了。这里的清明时节却还是雨雪霏霏。 黄吉利是南方一个很大的调味品公司派驻红城市的销售代表。他现在算是打着两份工,一边是管理着公司在红城市的销售推广,一边是帮着开心调料行做些仓库管理之类的活。 以前,黄吉利没有来的时候,叶开心还得雇一个人守夜。现在,他连守夜的人也不要了。 黄吉利不像其他漂泊在外的年轻人有那么多不良的嗜好。他不抽烟,也不喝酒,更不爱留恋那些红灯区来消解独在异乡的精神和肉体的需要。他只是喜欢没事的时候,泡在网上写一些感慨世事的文章。 这是叶开心和工人们很难理解的。叶开心有一次带他去解放街的足浴城玩,他居然临阵脱逃了。那些知道这件事的工人们都笑黄吉利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黄吉利坚守着自己内心的底线,不去管别人的说三道四。生活是自己的,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别人要说什么他是管不着的。 黄吉利喜欢早起,叶开心出门的时候他已经起来了。风雪初停的天气让人神清气爽。踩着雪在物流园区跑了两圈,在挂满雪花的野杏树下打了一趟苗拳,黄吉利已经是浑身热乎乎的了。 这样的日子里,物流园区的街道上有些冷清。看着北方壮丽的雪景,黄吉利有些想家了。老家的亲人们也应该在准备清明的祭祀仪式了吧?乡愁水一样的漫上来,让他心里的惆怅也跟着潜滋暗长,野草一样的纠结缠绕。 黄吉利推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叶开心正和林青云扭打在一起。 “你们干什么呢?一大早的,锻炼身体啊?” 看见黄吉利回来了,林青云更来劲了。 “小黄,你说说,这个瘪犊子多不要脸。” 林青云拢了拢被叶开心扯散了的头发。 “小样的,还跟人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带着个眼镜装斯文人呢。狗屁,就他妈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就你那熊样,浑身的排骨,还跟人家脱。哪个死山炮愿意看你这个鬼样子啊。一天天撅着个小腚,到处浪去。” “你看看,还跟人说自己家伙什很雄壮。雄壮个屁啊,就你那东西,跟半截狗肠子一样。你说你看起来人五人六装得跟个文明人一样,还会说出这样的骚话,真是小瞧了你啊。长个武大郎的样子,装了一颗潘金莲的心。” 林青云极尽所能地打击辱骂叶开心,简直就像是相声里的贯口,让黄吉利想笑又笑不出来,那种硬憋的感觉让他快憋出内伤了。 “你看看,还给人家写诗,写什么‘一花一笑颜,一树一佳人。春来次第开,人间杏花天。’还佳人,你他妈就是个贱人。” “嫂子,那是我写的诗,昨天给叶哥看过的,你不要这样说我的诗。”黄吉利记得昨天自己写了这首诗给叶开心看过,没想到他居然拿去讨好网友了。真是现学学用啊,不过那些网上发春的女子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诗啊。 “哦,我说呢,就你那狗肠子里能够憋出诗来。憋个臭屁出来还差不多。” “行了,够了啊。不要给脸不要脸,一会工人们来了,炒得好看啊。”叶开心不想和林青云纠缠,想要结束争吵。 林青云逮着了叶开心的短处,哪里能够放过他呢。她现在是恨不得把叶开心的脸皮放到脚下踩几脚,再吐两口唾沫。 “你还要脸啊,害怕人家知道你的丑事啊。你有脸吗,你这是有脸皮的人干的事吗?” 林青云越说越激动,抱起电脑的显示屏朝着叶开心砸过去。 显示屏的连接线没有拽下来,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叶开心扑过去又和林青云扭打在了一起。 黄吉利转身走了出去,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们,躲得远远的,省得惹火烧身。 黄吉利刚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吵架打架也是被吓了一跳,劝这个不听,说那个不行,而且两个人还越吵越上劲。 后来工人们告诉黄吉利,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离远点,不然溅你一身狗血。 黄吉利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关上了,任凭屋里噼里啪啦叮叮咣咣地乱成一片。 工人们已经来了,一个个都躲在仓库里玩手机。 黄吉利走了过去。 “黄哥,老佛爷又教训奴才啦。”小李看见黄吉利走过来笑着说。 司机豹子也凑过来说:“黄哥,你也不做个裁判,这无级别无性别散打到时候有人犯规了怎么办啊?” “是啊。”另一个司机小白子也过来了。 “看样子今天中午的聚餐是完蛋了,我还想好好跟哥几个喝几杯的。”酒鬼老梁捏了捏鼻子,一脸的惋惜。 “就知道喝酒,喝老佛爷的尿吧你。” “哎,黄哥,他们咋回事啊?” “你们一个个也真够八卦的。”黄吉利觉得工人们好像很喜欢看老板和老板娘的热闹。 “你们老板啊,自己作死,跟人还不知道删除聊天记录。” “这,老板也真是够时尚的啊?还就他那身板。要裸也得是我这样的猛男。爷们哪儿哪儿都是肌肉。”豹子解开衣领,露出健硕的胸膛。 “来,哥几个,今天活剥豹子皮了,我们看看他那里是不是也是肌肉啊。”小白子就要伸手去拉豹子的裤子。 “哎,我说你们几个,没事少在qq上瞎聊啊。那可是害人害己的事啊,你们老板可就是鲜明的例子。”黄吉利板起脸来训工人们,“一个个,一天天没事就抱着个手机,满仓库都是叽叽的声音,真是春天来了,学那些鸟儿发春呢。” “再说了,你们一天天地跟网友情啊爱啊的,有一句是真心话吗?” “黄哥,这就是一个玩。你以为就我们这些老爷们不正经啊,那些骚娘们你都想不到有多敢说。”小张把自己的手机递到黄吉利面前,“你看看他们都在qq里说些啥?” “哎,黄哥,这事可是得怪你啊。那老板以前都不会聊qq的,可是你把他教会的啊?” 黄吉利不说话了,这叶开心还真是他教会聊qq的。 正说着话,叶开心打开办公室的门出来了。 他黑着脸,一只眼睛下面留了一道血印子,衣服纽扣也被扯掉了。 “小黄,你中午做饭给哥几个吃,菜都放在厨房里了。吃过饭就各回各家吧,我有事先出去了。” 叶开心远远地吩咐了黄吉利几句,自己开着车走了。 “死去吧,瘪犊子。出去就让车给撞死,撞得你脑浆迸裂,死无全尸” 林青云扯着嗓子在办公室门口咒骂着,恶毒的咒骂随着她凌乱的头发在冰冷的空气里飘着。 第十九章 清明祭,愁随风起愁断肠 叶开心漫无目的的开着车。街道已经被环卫工人清扫出来了。只是这春雪存不住,好多地方被车子一压,汽车尾一熏,都变成了污浊浑黄的污水,满街都是,让人心里觉得乱糟糟的。 东郊的红山覆盖了一层白雪,群峰峥嵘,银装素裹,已经看不见往日里一片火红的山体了。 叶开心驱车往红山开去。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叶开心沿着一线天徒步往山顶爬。 天气有些冷,红山上没有多少人,显得格外安静。那些刚刚萌芽的树木,积了一层雪,一个个显得有些臃肿。那些初开的花朵,花瓣也堆着雪花,金色和殷红的花瓣托着一层洁白,有一种傲骨凌霜雪的风骨。 一步步扶着山崖,踩着石阶,爬到木兰祠的时候,叶开心已经满头是汗了。山风吹过来带来些寒气,空气清爽甘冽,让人精神振奋。 叶开心站在木兰祠前面的台阶上,放眼看整个红山和红城市雪后的景致。起伏的山峦,积雪的树木,林立的高楼,蜿蜒的河流,全都覆盖在茫茫白雪之下。天地显得如此的辽阔和壮美。 太阳正在升起来,金色的光辉映照得东面的山峰一片金红。那些白雪映着朝阳亮得晃人的眼睛。 叶开心在这样的景色面前,感觉到了人之于天地的渺小。对于宇宙和天地,人只不过一粒尘埃。人的一生,也只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滴水。人生如此短暂,为什么不开开心心的过呢? 他叫叶开心,可是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开心过。 小时候姊妹多,父母亲为了孩子,为了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家人难得见到多少笑脸。成年后,又赶上工厂改制,自己下岗。人到中年了,事业有成了,又发觉婚姻已经是千疮百孔。 叶开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愁肠百结,真想一闭眼从这一线天纵身一跳。也许跳下去,就融化在皑皑白雪里了,所有的烦恼就没有了。这只是叶开心一瞬间的想法,就像是忽然吹来的一阵冷风,他并没有真的想要付诸行动。 山南的烈士陵园里有学生在扫墓祭祀。有红旗在雪地里格外鲜艳,迎风招展。孩子们抬着花圈,迈着整齐的步伐,一脸的庄严肃穆。 还有烈士陵园过来不远处的公墓,也有祭拜的人络绎不绝。有燃烧祭品的烟升起来,在风里飘荡。 叶开心想,不知道多年以后,有谁会来祭拜自己,有谁还记得自己?那些生生世世的誓言,就像是墓地里升起的烟,一阵风就把它吹散了。 人就这一生,就这一辈子,那些什么前世来生的都是鬼话,这一辈子都过不好,还寄望什么来生。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叶开心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他想要好好的放纵,好好的释放压力,他需要那种极致的快乐,那种快乐到堕落的感觉。 叶开心又想起了那个似水柔情,想起她成熟的美妙的少妇的身体。叶开心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对,哪天一定要约她出来,好好的放纵一次。 吃过午饭,工人们都回各自的家了。黄吉利感觉到有些失落。 聚餐时的欢声笑语并不因为早上老板和老板娘的吵架减少一分。相反,没了他们两个人,大家反而感觉更放得开了。 工人们从来都不把黄吉利当领导,黄吉利就是那么一个随和的性子,从来不在工人们面前摆架子。 饭桌上,黄吉利还唱了一首山歌蝴蝶妈妈。传说中蝴蝶妈妈是所有苗民的共同祖先。 工人们走后,整个公司里就显得有些空落落的。黄吉利有一种繁华落幕后的凄冷感觉。 太阳一出,园区里的积雪就融化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显得更加的阴冷。那些融雪后的花朵显出一种水灵灵的质感。在阳光下,蜂儿嘤嘤嗡嗡的扇着透明的翅膀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整个物流园区因为过节而变得安静起来。 黄吉利带了小狗巴图,沿着金河散漫地走着。不觉间就走到了彩虹桥边的水上公园。 公园里的柳树益发的绿了,远远看去像一层飘动的烟云。那些杏树、桃树、沙果树,满树繁花,在阳光下明艳艳的开着。 有人在放风筝,彩色的风筝在瓦蓝蓝的天空中飘动,仿佛无数开放在空中的花朵。 看着那些一家人亲亲热热快乐踏青的人们,黄吉利心里的失落感更加的重了。 “打它,打它。” 几个孩子的吵闹吸引了黄吉利的注意。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女孩,怀里抱了一只黄褐色的小动物,瑟缩着靠在水上公园人工湖的一棵杏树下。 几个男孩子手里拿了树枝想要抽打小女孩怀里的小动物。 小女孩倚着树抱着小动物躲来躲去。她白色的羽绒服落满了花瓣,沾满了泥水,显得有些狼狈。 “啪。”一个小男孩的树枝抽到了小女孩的脸上。 那粉嫩嫩的小脸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小女孩眼眶里泪水翻涌,可是她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打它,打它。” 男孩子们还在大声地喊着,像是在进行一场很正义的战斗。 “干啥呢?你们几个小瘪犊子,找抽是吧?”黄吉利学着红城人的话骂几个男孩子。 男孩子们看见黄吉利发怒的样子,呼啦一下全跑了。 “没事了,他们走了。”黄吉利伸手去拉小女孩。 小女孩哇哇地大哭起来,她怀里的小动物警惕地看着巴图。 巴图嗅了嗅鼻子,往小动物跟前凑。那小动物长得有些像貂,龇着嘴发出野兽一样的嚎叫。 “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小宠物真可爱。” 黄吉利蹲下来,看着哭泣的小女孩。 “我叫小布丁,它叫小黄黄。他们都说小黄黄是野兽,要打它。”小女孩抽抽噎噎地说。 “他们都是坏孩子。小布丁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玩,你爸爸妈妈呢?” “妈妈不见了,爸爸喝醉了。” “那叔叔陪你玩好不好?” “好。”小布丁笑了,把手放到黄吉利手里。 那柔嫩的小手冷得像一团冰,黄吉利握在手心里,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黄吉利和小布丁在水上公园玩了一个下午。小布丁开心地带着小黄黄和巴图跑来跑去。巴图好像不知道小黄黄是一只黄鼠狼,它也许认为它和自己一样是人们养的宠物。 看着跑来跑去的小布丁,黄吉利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远隔了千山万水,那一份思念让他常常夜不成寐。他把对自己的孩子的爱,倾注在了这个意外相逢的小女孩身上。 黄吉利把小布丁送回了家。 “爸爸,我回来了。”小布丁在门口大声的喊,“是这个叔叔送我回来的。” 富君宝还余醉未醒,红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 “谢谢你。”富君宝口齿有些不清楚,扶着门框,醉眼朦胧的看着黄吉利。 黄吉利认识富君宝,这不就是早市上卖肉的那个人吗?黄吉利经常光顾他的肉摊,彼此也算熟悉。但是富君宝显然没有把黄吉利认出来。 “叔叔再见。”小布丁抱着小黄黄跟黄吉利挥手,可爱的笑脸像一朵花开在暮色黄昏里。 黄吉利回到开心调料行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亮起了灯光。 第二十章 俱迷茫,有家难回各自伤 叶开心没有回家,在红山上呆了一天,夜幕降临时才回到了公司。 “叶哥,你没有回家啊?” 黄吉利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叶开心坐在电脑前看着新闻。 “吃饭没,要不跟我一起吃点?” “吃啥呀,哪有心思吃啊,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叶开心揉揉肚子,感觉到真有些饿了。 “那,一起吃点吧。我把中午剩的饭菜热一热。” 黄吉利觉得叶开心和自己这个打工仔一样的可怜。 他就想不明白,这有钱的人也这么多不快乐,有时候都还不如他这样一个打工仔。自己是为了工作回不了家,可是他们守着家的人却不好好珍惜,偏偏弄得有家不回。 黄吉利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林青云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黄,你叶哥在你那里吧?” “是的,嫂子,叶哥在我这里,你放心吧,不要担心他。” “我担心个屁,他死了才好呢。死玩意,还他妈关机,谁乐意找他一样。” 黄吉利听出林青云有些言不由心,虽然嘴上咒骂着要叶开心死,其实内心里还是关心他的。毕竟是结发夫妻,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二十多年,女人家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些黄吉利做的饭菜,热一热还是很可口的。叶开心觉得比林青云做的好吃多了。那个娘们就喜欢按照她自己的口味做菜,而且觉得自己做的饭菜就是最好吃的,容不得别人说一点不好。 也许是饿了,吃什么都香。 叶开心吃得特别的满足,几杯酒下肚,心里的话就多起来了。扯着黄吉利跟他诉苦,诉说自己这一生的不容易,从小时候到一路打拼到现在,说道动情处还有些热泪盈眶。 黄吉利只是笑着听着,并不插话。有时候认真的倾听,好过言语的劝解。叶开心这个时候需要找一个倾听者,而不是心理医生一样的开导。 听着叶开心的话,黄吉利有些心不在焉,有些神思游离,他忽然想起了下午见过的小布丁。她妈妈不见了,她爸爸又喝醉了,那她夜里一个人该怎么办呢?这样的担心折磨着黄吉利,这样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孩,激起了他无限的父爱。 “这个死娘们,还把我的qq密码改了,弄得我也登不上去了。你说,我不就是跟人聊个天吗?她至于这样跟火烧了房子一样吗?” 叶开心有些醉了,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叶哥,不是我说你。聊天倒是没有什么,你怎么能够让嫂子看见呢?我不是告诉过你多少回了,聊完了把记录删掉。你说你,怎么就弄不懂呢?再说,你也不要弄个开机自动登录,你这不是等于当小偷还在脑门上贴一个贼字,找抓吗?” “那个,那东西太麻烦。我也不知道她会开我电脑,再说我也记不住密码。要不,你给我弄一个手机qq。我看工人们聊手机qq也聊的挺欢实的。” “好吧,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你重新申请一个号。”黄吉利把叶开心的手机拿个来,给他重新申请了一个qq账号。 “你别弄个自动登录了,密码就是你的手机号,应该能够记住了吧?” “那,那行,我试试看。” 叶开心拿过手机,登录了qq。 “我以前那些网友怎么就没有了。”叶开心惊叫起来。 黄吉利真是有些无语了,这个电脑盲。 “这是新申请的qq号,以前那些网友当然没有了。如果你记得住他们的qq号和昵称,可以重新添加的。” “那,你给我加一个似水柔情。” “这,这叫似水柔情的也太多了,你说的是那一个啊?” “我,我也不知道了。” 叶开心有些失落。昨夜的激情一幕还在眼前,可是那个在网上相遇的人却找不见了。就算同在一个城市,要想再次见面也是很渺茫的事了。这虚幻的网络啊,还真他妈虚幻啊! 看着叶开心失落的样子,黄吉利觉得有些好笑。还惦记着呢,今天的教训看来不够深刻啊! “叶哥,这网上的东西都当不得真的。难不成你还真是e网情深了。” “哎,这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的。”叶开心摇着头说。 夜里,又起风了。呼啸着的北方的风,在城市里暴走,暴戾地摇晃着它经过的一切东西。 “红城一场风,从春刮到冬”。一句话总结了红城市的天气特点,风是这里的常客。尤其冬春两季,地表缺乏植被的保护,狂风常常夹杂着沙尘,吹黑了男人们的脸膛,吹糙了女人们的皮肤。 听着不停息的风声,黄吉利在思乡的惆怅中睡着了。梦里,他梦见了那个叫小布丁的小女孩。小女孩在满是青翠的樟子松的树林里奔跑,脚下是连绵不绝的绿草地。那只黄褐色的小动物拖着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跟在他的身后。 “叔叔,我走了,我走了,去好远好远的地方,我要找妈妈去了。” 小布丁冲着黄吉利挥手,慢慢地变成了一朵蔚蓝天幕上的白云朵。 小布丁自己去厨房找了些剩菜,还一个冷馒头将就着吃了一些。 妈妈不在家,爸爸也喝醉了,没有人管她了。她只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小黄黄,来给你吃。”小布丁把一块煮熟了的排骨放到小黄黄跟前。 小黄黄嘎嘣嘎嘣地嚼着排骨,吃得很香。 小布丁有些想念下午在水上公园遇见的那个叔叔了。爸爸忙着做生意,妈妈天天回家就抱着电脑,他们从来不会像那个叔叔一样陪自己玩。 不知道明天再去水上公园能不能够再见到那个叔叔呢? 小布丁胡乱地吃了一点,抱着小黄黄自己回了房间。 透过开着的书房的门,小布丁看见爸爸正坐在妈妈用过的电脑前。 爸爸以前很少玩电脑的。现在,妈妈不知道去哪里了?爸爸又喜欢上了电脑。小布丁觉得自己都被爸爸妈妈遗忘了。 小布丁有些恨那个电脑,这个没血没肉的家伙,把爸爸妈妈都抢走了。 富君宝打开了电脑,再一次登录那个qq号。那只萌萌的小企鹅在屏幕右下角,蠢萌蠢萌地跳着。 “似水柔情,还他妈似水柔情。”富君宝恨恨地骂着。 他那么的爱肖春雪,为了她他都愿意把心捧出来。现在,她走了,为了那些网上虚幻的网恋,从他心里走丢了。走到别人心里去了。 富君宝觉得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块。那qq的图标多像一双流泪的眼睛,两颗滴血的心啊! 富君宝恨死了这个qq聊天软件,恨死了那个虚幻的网络世界。 死吧,都去死吧!既然你们夺走了我的爱人,破碎了我的心,那么就都一起去死吧。 似水柔情,草原狼,擎天一柱这些见鬼的东西,都去死吧。 似水柔情没有了,qq里少了一个似水柔情,多了一个凝水成冰。 富君宝申请了一个新账号,用了肖春雪的身份,把昵称改成了凝水成冰。就让所有的柔情都冻结成冰吧!该死的qq,该死的网络。 第二十一章 心已死,凝水成冰情更凉 富君宝用新账号登录qq,发了一篇日志我的爱人不见了。 北方的风冷冷地走过寂寞的夜, 这里的春天还下着雪。 早开的花朵被抛却, 任冷风吹得凋谢。 那融化的雪, 是花的泪, 谁看见了她的悲伤欲绝。 我的爱人不见了, 我就像是雪里的花, 风中的叶。 任容颜枯萎, 青丝成雪。 从此我的世界没有了春天, 一层层覆盖着冰雪。 富君宝以前从来不喜欢写文章的,不知道是心里苦,还是忽然间灵感迸发,就写出这样小清新的文艺范的话来。 富君宝试着加了些网友,是那些从网名看就透着一股子骚气,满脑子精虫的男性网友。 很快就有了回应,电脑屏幕右下角不停不停地有头像随着滴滴的提示音闪烁。 富君宝一一点开那些头像,很多都是看似礼貌的“你好”的问候。富君宝知道这问候的背后藏着一双双猎艳的眼睛。 只有一个叫“为爱而生”的网友发过来的是一句“看了你的日志,好心疼你。” 富君宝查看了一下“为爱而生”的资料,显示是南方某省的一个城市,男性,23岁,未婚。 不过谁知道这些东西的真实性呢?就像富君宝此刻注册的资料一样,谁知道他是一个胡子吧啦的老爷们呢?那些网友都把他当成美女,争着和他聊天呢。 富君宝决定和这个叫“为爱而生”的人聊聊。 凝水成冰:“你好,谢谢你的关心,让我在这个寂寞的夜里感到温暖。” 为爱而生:“真心心疼你,仿佛看到了一朵娇弱的花朵在寒风中发抖。” “你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的?”凝水成冰问为爱而生。 很多网友初聊的时候都会问到这个问题。 “我是自由职业者,现在在家呢。你呢?” “我是草原上的一个牧羊女。” “牧羊女,你是mg的吗?” “是啊。” “那你怎么会汉语,还会写汉语诗。” “我们这里也学汉语啊。我喜欢看书,经常有来买羊和牛的贩子来们这里,我就让他们给我带一些书来。” “你是个爱学习的好姑娘。我好希望自己能够去大草原看看,看那里的白云蓝天,成群的牛羊。草原总是给人诗意的想象,所以才会有你这样诗一样的女孩。” “那你来啊,我们mg都是很热情好客的。” “我怕你的爱人回来了揍我。蒙古汉子都是很彪悍的。” “他不回来了,他跟一个网上聊天的城市女孩跑了。” “哟,你们哪里人人都上网吗?什么时候,草原也这样的现代化了。” “我们住在镇上,白天去放羊和牛,晚上回来住的。草原也不像你想的那么落后的。” “你们也骑马吗?你会骑马吗?你可以教我骑马吗?” “会啊,可以啊。我再给你起一个mg的名字,你就变成一个mg汉子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琪琪格。就是花的意思。” “琪琪格,花一样的女孩,真好,那你给我起一个什么名字。” “安达。” “什么意思?” “就是朋友啊,你可以告诉别人我的蒙古名字叫安达。这样,你就是每个人的朋友了。” “哈哈,谢谢你,那我就叫安达了。说得我都好想马上见到你了。” “那你来我们草原吧。我可以带你去放牛羊,去骑马,还可以去逛敖包,跳安代舞”凝水成冰尽力给为爱而生描绘草原的美丽迷人。 “敖包是什么?是你们住的房子吗?我听过那首敖包相会,我一直以为敖包就是你们住的房子。” “我们住的房子叫蒙古包。敖包是很多石头摞起来的,每一个石头就是一个希望和祝愿。敖包上住着我们信仰的神灵,保佑着世世代代的草原牧民。” 也许是对未知的民风民俗的好奇,也许一提到草原很多人都会有天苍苍野茫茫的诗意幻想,为爱而生有些急迫:“太美了,我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飞到你身边来。可以跟你视频吗?” “不可以,虽然草原的女孩子都是很热情豪爽的,不过我们还是轻易不见陌生人的。不过可以让我先看看你。” 为爱而生打开了视屏。 富君宝看见了一个很青春的男孩子。他长得很秀气,皮肤很细腻,有着南方孩子特有的那种灵秀。只是他看起来有些秃废,脸色有些苍白,近视眼镜后面的眼睛没有太多的生气,眉目间少了一些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 从视频背景里能够看出他的房间有些脏乱,就连电脑的键盘都积满了灰尘。 这应该是一个典型的网虫加宅男。 “怎么样,我不是那种很帅的男人吧?”为爱而生的语气明显的不自信。 “你只是个男孩好吧,你还做不了一个男人。” “如果有人指教,也许一夜之间我就会变成男人。” “哼,小屁孩不学好。” “不小了,都成年了,各方方面都发育完全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 小布丁夜里醒过来,伸手一摸,身边没有小黄黄毛茸茸的身子。这个小家伙跑哪里去了? 小布丁翻身起了穿,穿着睡衣拖鞋,走出房间去找小黄黄。 “小黄黄,小黄黄。”小布丁轻声地呼喊着。 书房里还亮着灯光,可是电脑前却不再是爸爸。 小布丁看见了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粉色睡衣的背影。 难道妈妈回来了?小布丁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想要跑过去。 小布丁跑了几步又停下来了。她看见小黄黄站在书房的门口,抬着前双腿,后腿着地,摇晃着尾巴,在跳着一种古怪的舞蹈,嘴里还在吱吱地小声叫着,像在唱歌一样。 小布丁被这诡异的气氛吓住了,不敢往前走。 “妈妈,妈妈。”小布丁轻轻地喊了两声。妈妈回来了,那爸爸又去哪里了呢? 小黄黄听到小布丁的喊声,转过头来,眼睛里有凶狠的光,似乎在责怪小布丁打断了它的舞蹈。 电脑前的那个人也转过头来。 第二十二章 谁的错,落花为泥碾作尘 小布丁觉得那人有些像妈妈,但又不是特别像。那是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目光有些呆滞。虽然模样和妈妈很相似,但是没有妈妈的那种神采,就像是贴在脸上的一张面具。 那双呆滞的眼睛就那样无神地看着小布丁,然后她的嘴角扯起一个淡然的微笑。 那张脸连着头发就从头上脱落下来。 小布丁吓得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外面跑。 爸爸不见了,妈妈不见了,家里被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占据了。 夜风呼呼地刮着,只穿着睡衣的小布丁冻得直哆嗦。她一边跑,一边喊着爸爸妈妈。可是夜风把她的声音吹散了,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喊。 小布丁不敢回家,夜里冷清的大街也让她害怕。她不敢哭,怕把那个东西吸引来了,小布丁感觉到那个东西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追踪搜寻着自己。 昏黄的街灯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可怜的小布丁。 小布丁有些累了,停了下来。她看见小黄黄拖着长长的尾巴从街边跑了过来,冲着她龇着嘴,凶狠地叫。 它再也不是那只可爱的宠物一样的小黄黄了,它是一个有着邪魅力量的怪东西。 “滚,滚开!”小布丁捡了一根枯枝,去打它。它灵活地跳开了,倒竖起身子,屁股对着小布丁喷出一股恶臭的烟雾来。 “臭死了,滚开。”小布丁被那股臭味熏得有些发晕。 小布丁想起了下午在水上公园遇见的那个叔叔,那个有着温暖笑脸,陪了她一个下午的叔叔。 小布丁往水上公园的人工湖跑去。小黄黄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她。 小布丁跑到了下午遇见那个叔叔的那颗野杏树下。 空荡荡的公园里没有一个人。只有夜风吹着树枝乱晃。无数的花瓣随着夜风飘啊飘,在凄冷的灯光映衬下显得那么的迷离。 小布丁的一只拖鞋也跑丢了,光脚丫冻得针扎一样的痛。 “叔叔,叔叔!” 小布丁的哭声在夜晚的水上公园里显得那么的弱小。 “嗤,嗤嗤”小黄黄疯了一样的跳起来攻击小布丁。 下午,那几个小男孩想要打它的时候,小布丁还拼命护着它。这一刻,它却什么也不顾了,只是跳起来,大叫着,不停地攻击小布丁。 “叔叔,叔叔。”小布丁哭喊着往后退,一脚踩空就掉到人工湖里了。 冰冷的湖水很快就淹没了小小的小布丁。 小黄黄站在岸边,看着水里的涟漪,那尖尖的小嘴居然在笑,笑得那么的诡异。它仰着头,对着夜空悲鸣了三声,然后扭头跑了。 夜风还在猛烈地刮,卷起尘土刮过城市里空荡荡的街道,吹落湖边的花朵,一片片洒满了湖面。 这死一样寂静的夜,没有人知道这湖边刚刚发生的一切。 黄吉利做了一夜的梦,一会儿是天使一样的小布丁,一会儿是醉醺醺的富君宝,一会儿又是满地的落花殷红如血 小狗巴图汪汪的叫声吵醒了黄吉利。他觉得脑袋有些痛,也许是昨夜连续不断的梦境让他有些睡眠不足。 该去晨练了。小狗巴图跟着黄吉利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看见主人迟迟不起来,它跑到床边叫了起来。 黄吉利翻身起床,穿戴洗漱好,带着巴图出了门。 一夜强劲的风到了天亮减缓了很多。东面红山上透过来的霞光让人觉得精神振奋。满街面都是被风吹落的花瓣,被夜行的车辆碾压得破碎不堪。 黄吉利沿着物流园区的翁牛特街跑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开心调料行后面的那棵老桃树下面。调整了一下呼吸,黄吉利开始打苗拳。 苗拳是一种古老的拳种,据说源自于蚩尤。拳法简练,步伐沉稳,适合近身搏击。 每当黄吉利打拳的时候,巴图就坐在一边,看着他翻腾跳跃,仿佛它就虚心好学的好学生。 其实苗拳里面也融合了很多动物搏击的动作,可以说也是师法于动物的,那巴图自然也能够领悟一些的。 林青云远远地就看见了在树下打拳的黄吉利。那行云流水的身法,那铿锵有力的动作,让黄吉利显得特别的有男人魅力。 林青云当然对黄吉利没有别的想法,就算有,那黄吉利对她这样的女人也是不屑一顾的。林青云只是出于一种对帅哥的欣赏,就像男人们爱看美女一样。 叶开心停好车,林青云就一步蹿了下来,对着黄吉利大喊:“小黄啊,快别打拳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黄吉利对林青云的这种大惊小怪已经免疫了,慢慢收了拳,擦擦额头的汗走了回去。 “知道吗?就是那个大家都叫他宝儿的,他的老婆跟人跑了。” “宝儿是谁啊,叫得这么亲热,你们家亲戚啊?”这年头,老婆跟人跑,老公养小三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我们家才不会有这么倒霉的亲戚。”林青云感觉到自己的热情被泼了冷水,“就是那个卖肉的,你不也经常去他那里买肉吗?” “哦。”黄吉利想起昨天送小布丁回家时见到的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我昨天见过他,难怪他会喝得醉醺醺的。” “知道吗?他老婆是六一幼儿园的老师,人长得可漂亮了。据说是跟网友聊天,聊跑的。你说说,这网络多害人啊,这qq多害人啊!那个叫宝儿的,多好的一个人啊。真该拿刀把那些成天瞎聊的人砍死。”林青云说着就拿眼睛狠狠地看叶开心。 叶开心心里咯噔了一下,前两天他才跟富君宝的老婆似水柔情过。这女人真是水性杨花啊,得亏自己没有惹上她。 “看什么看?人家老婆又不是跟我跑了。”叶开心回了林青云一眼。 “跟你跑,谁他妈眼瞎啊。看你那熊样,跟你跑。” “老子熊样,你他妈还不是嫁给我了。” “滚,他妈的,老娘那时候就是睁眼瞎。”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黄吉利准备起身离开。 “哎呀,最可惜的就是他们家孩子了。” 林青云的一句话惊着黄吉利了,昨夜他老是梦见小布丁。 “他们家孩子,就是那个小布丁。昨天下午,我还陪她在公园里玩,后来我还送她回的家。” “啊呀,你昨天还陪她玩。那你该是最后一个陪她玩的人。” “怎么啦?”黄吉利觉得心被揪了一下。 “那个孩子昨天夜里,掉到水上公园的人工湖里淹死了。” 黄吉利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林青云后面再说什么,他都不记得了。满脑子都是梦里小布丁的样子。 第二十三章 太兴奋,网瘾青年醉春风 一整天黄吉利都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黄吉利连晚饭都没有做,一个人带着小狗巴图急匆匆地往水上公园赶。 暮色中的水上公园已经开始变得热闹了。 灯光球场上,年轻的孩子们在打篮球,一个个穿着篮球背心,跑来跑去,挥洒着他们旺盛的精力。 挨着人工湖的广场上,跳交谊舞的,广场舞的,喇叭里播放着节奏明快的音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放夜风筝的人拽着长长的风筝线,把带着彩色闪灯的风筝放到高远的夜空。 水上公园的热闹一如往昔,没有人会想到发生在人工湖里的那一幕惨剧。没有人会记得有一个天使般的孩子,落花一样的在湖水里结束了生命。 黄吉利站在人工湖边上,那棵他和小布丁初次见面的野杏树下。 花瓣落了一地,也飘满了湖面。有鱼儿在水里游动,追逐着那些漂浮在水面的落花。晚霞铺在水面,随着水波荡漾,一片流光溢彩。那些次第亮起来的灯火也倒映在水中,宛如落了一湖的星子。 树还是那棵树,花已经不是昨日的花了。水还是那湖水,波也不是昨日的波了。那个怯怯弱弱的小女孩,再也不会来到这棵树下了。黄吉利再也握不住她冰凉的小手,用自己温暖的大手给她呵护了。 小布丁走了,就像掉落了一朵花。没有人记得她可爱的笑脸,清脆的笑声。大街上的车流还是依然一路向前,夜色中水上公园,人们还是一样的跳舞休闲。 黄吉利的眼泪流下来了,随着夜风滴落。 “小布丁,小布丁。” 黄吉利对着湖面大声地喊着。惹得湖边散步的人都抬头看他。 黄吉利不知道,他背后的树影里有一个淡淡的小小的身影在看着他。那身影那么的淡,仿佛一阵青烟,被夜风吹得好像要马上散去。 巴图似乎感觉到了那个小小身影的存在,对着那一片树丛吠叫了几声。 那身影不见了,一只黄褐色的小动物拖着毛茸茸的长尾巴跑了出来。 巴图认出那是小布丁的小黄黄。巴图亲热地低吠了几声,朝着小黄黄跑过去。 小黄黄呲着牙,恶狠狠地对着巴图嚎叫。 巴图不知道小黄黄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有些不解地盯着它,不愿意走开。 小黄黄前抓着地,身体到竖起来,冲着巴图喷出了一股烟雾。 巴图被恶臭的气味熏得差点晕过去了,摇着脑袋满地转圈。 小黄黄趁机跑走了,留下巴图一脸懵逼地在那里。 范正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落日从窗口照进来,给屋子里的一切都度上了一层暖意。 又是一天了。 范文正过着这样日夜不分,晨昏颠倒的日子已经快三年了。 大学毕业后,他就回到了父母所在的这座城市。作为独生子女,他有着那些被宠坏了的孩子的一切坏习惯。 刚回来的时候,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干了不到十天觉得辛苦,他就再也没去上班了。 靠着父母的退休金,住着父母的房子,范文正成了一个让人不齿的啃老族。 一天天沉溺在虚幻的网络世界里,范文正连自己的内心也封闭起来了。他能够窝在屋子里十天半个月不出门,甚至一整天不跟人说一句话。 他似乎已经习惯于用键盘跟人交流,甚至连语言能力都有些弱化了。 范文正看了一眼西天的晚霞,那样殷红的云彩,让他想起了那个叫琪琪格的女孩。不知道她的笑脸是不是也像这晚霞一样灿烂。 范文正心里有一种念头在蠢蠢欲动,就像冬尽春来埋在泥土里的草根,那些隐藏了太久的芽胞急迫地想要破土而出。 范文正想起昨晚自己的形象也太过狼狈。三年来,他破天荒地开始收拾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形象。 屋子里烟尘弥漫,范文正才发现自己活在了一堆垃圾里面,才发觉自己这三年来仿佛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是那个叫琪琪格的女孩吧他从梦中唤醒了。 三年来,他甚至连自己的生理欲望也忘记了。是那个叫琪琪格的女孩唤醒了他身体里潜藏的欲望。那些欲望就像是地下的烈火,一旦觉醒就熊熊燃烧,就抑制不住地想要往外喷涌。 范文正觉得这一切也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很少聊qq的他,昨天夜里鬼使神差地就加了那个凝水成冰,就在她的空间里看见了那篇日志。 仿佛一只利箭一下子就刺中了他的心。他就对那个哀怨的,无奈的,看着爱人离去的女子产生了深切的同情。 后来同凝水成冰的聊天,让他产生了无尽的联想。 那是怎样的一个草原女孩啊。也许穿着一袭红衣,骑着一匹追风的骏马,风驰电掣地跑过绿浪层层的草原。也许一袭白衣,在星光月光下,跳着安代舞,身姿灵动优雅。 范文正收拾完房间,又开始收拾自己。 温热的水流冲洗着因为久不见阳光而有些苍白的身子。头发上留下污浊的脏水,范文正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洗头了。连着用了三遍洗发水,头发上才有了蓬松的泡沫。 拿着莲蓬头把热水喷洒在身上,看着它们流过自己有些病态苍白的肌肤,范文正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捂坏了的白菜秧子。连胯间那绒绒茅草里的男性标志都有些萎缩了。 温热的水流让身体也变得暖和起来,身上的血液也流动加速。肌肤终于是有了一些血色和红润,连萎缩在草丛里的东西也摇头晃脑的醒了过来。 范文正开始觉得呼吸急促,想象着那温热的水流就是那个草原女孩细腻的手指,一遍遍地抚摸过自己的身体。 他把自己的身体绷直,头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让自己坚挺的欲望贴着冰凉的浴室墙砖摩擦,然后颤抖着身子喷涌而出。 范文正感到过从来没体验过的畅快,比那些网络游戏带来的快感还要刺激。他终于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灵魂又回来了。 整理完自己,范文正换了一身新衣服,走出了屋子。 父母亲对于这个整天足不出户的孩子是又心疼,又气愤。今天,看见儿子好像换了一个人,老两口都觉得一时间难以接受。 “妈,我想出去买点东西。” “哎,你该出去走走了。去走走吧。”母亲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不顾父亲严厉阻止的眼神塞给范文正。 走在小城黄昏的街头,范文正才发觉春天已经是这样的深了。街边绿化带里的草色那样的葱浓,那些花儿开得那样的繁盛,各样的色彩,各样的芬芳,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的人。 在街边的小吃摊吃了一碗云吞,长期被方便面侵蚀的味觉又恢复过来了。 范文正去理发店理了发,还在超市里买了一瓶香水。 回家的路上,踩着路灯洒在街面的光,范文正觉得那吹过来带着花香的夜风都让人沉醉。 今夜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范文正期待着打开电脑,登录qq,和凝水成冰那个草原女孩再一次畅聊。 第二十四 敖包会,千山万水来看你 春风沉醉的夜晚,范文正那颗被网络游戏耗费得有些荒芜的心,如同沐浴过春天甘霖的原野,芳草萋萋,烟树迷离。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打开电脑,登录qq,期待着再一次遇见那个叫做凝水成冰的草原女孩琪琪格。内心的渴望,像是点着了的干柴,燃烧得猛烈又焦灼。 一阵滴滴的提示音,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凝水成冰的头像在闪烁。 那头像是两颗被利箭射中了的心,滴着血的心。 “你好,安达。” 凝水成冰发过来一句问候。 “你好,花朵一样的琪琪格。我等你,都等得心痛了。” 为爱而生发了一句话,附带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我想见到你本人,可以吗?” 为爱而生发了一个视频的请求。 范文正焦急地等待着,生怕琪琪格会拒绝他。没想到这一次琪琪格很爽快地答应了。 范文正激动得心都快挑出嗓子眼了。 视频里,一位美丽的草原女孩正在深情的看着他。 那女孩柔美的长发编成了好多的小辫子,一根红色的丝绦缚住了满头的青丝。细长的眉毛形如弯月,长长睫毛下两只眼睛清如湖水。那眼神那样的澄澈,又那样的魅惑,范文正真想一头扎进这两潭幽泉里。 薄薄的嘴唇,红艳似火,微微地张开着,角度优美地展现着盈盈浅笑,露出两颗俏皮的门牙,仿佛是从贝壳里露出来的珍珠。 “看你那傻样,眼睛都直了。” “你真漂亮,真是一朵草原之花啊。” “你也不错啊,今天比昨天可是变了一个样啊。” “那是因为遇见了你。遇见你是我的缘,是你让我重生了。” “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会害羞的。” “那就是羞羞答答的琪琪格静悄悄的开。” “别老跟我说那些流行歌曲,我更喜欢我们草原上的歌,悠扬的长调能够让你感觉到天地的辽阔和苍茫。” “你会唱长调吗?” “当然会啦。草原上的女孩子都是百灵鸟,会走路就会跳舞,会说话就会唱歌。” “我好想听你唱歌,看你跳舞。” “那就来吧,我的安达,像小马驹寻找母亲一样,像雄鹰追逐白云一样,来到我身边吧。” “那我真去找你去了,带着我的爱恋和真心,我的百灵鸟。” “来吧,来吧。” 范文正仿佛听到了来自天堂的呼唤,仿佛看见一位美丽的草原女孩,正在远方对着他深情地挥手。 他仿佛中了情蛊,一心只想扑向那一片心中的草原,那一位草原女孩。 范文正觉得自己的热血又在激荡,青春的激情急迫地想要从身体里喷涌而出。 “我真的好喜欢你,好爱你,愿意为你献出自己的一切。” 范文正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表白,虽然只是隔着电脑屏幕,他也觉得脸红心跳。 视频里,琪琪格好像也羞红了脸,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 “可是,我好像已经不敢爱了。我的心已经碎裂成一片一片了。曾经,有一个我深爱的人住在我心里,我的心是充实的。可是后来他就离开了,我的心就空了一块,再也补不全了。那种撕裂心扉的痛,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琪琪格,我好心疼你,让我来填满你心里的缺口吧,用我的爱。” “你不会背叛我吗,如果遇见比我更好的女孩。” “不会,我发誓。” “如果背叛了我,我就把你撕成一片一片。要知道,草原女孩可是会杀牛宰羊的。” “我真的不会背叛你。” “那就来吧,我的安达。” 凝水成冰扬了一下头,抛过来一个很火辣的媚眼。 范文正的灵魂都快要出窍了。 范文正问父母要了几千块钱,说是要到北方去和朋友合伙做生意,先去看看。 父母亲当然很高兴。儿子这几年足不出户,父母都担心他慢慢地会跟这个社会脱节,毕竟他们也老了,不能够保护他一辈子。 范文正告别了父母,坐上了北去的列车,一路风尘,奔着红城市去了,奔着心里那个美丽热情的草原女孩去了,憧憬着一段浪漫的草原恋歌,一次美丽的敖包相会。 来到红城市,不一样的塞外风情让范文正感到新奇。红城市的宁静是不同于他所在的南方小城的繁杂的,那些带着民族风情的建筑和装饰,让初到这里的范文正流连忘返。同时心里也对即将见面的那位琪琪格心里充满了幻想。 入夜,按照琪琪格的要求,范文正从下榻的哈达宾馆打车来到了水上公园。 夜色里,公园广场上那些随着民族音乐翩翩起舞的人们,跳着范文正没见过的舞蹈。抖肩扭腰,舞步轻盈,舞姿飘逸。难道这就是安代舞?那,那个琪琪格是不是就在跳舞的人群里呢? 范文正一边走一边看,期待着舞蹈的人群里能够找到那个琪琪格。 琪琪格说让他一个人在公园散步,她会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范文正走得累了,广场上跳舞的人群也散了,那个琪琪格还是没有出现。 范文正坐在金河边的河堤上,看着北方的风吹动河套里新生的荒草,在夜色里水波一样的动荡。 孤零零的范文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犯傻,就凭着几次聊天就一个人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红城市来了。 夜色中的红城市依旧灯火辉煌,街道上的车灯仿佛一条流动的光之河。 期盼中的草原女孩并没有来,范文正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春末的红城市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的。从南方来的范文正穿的不多,身体的寒冷让心也跟着寒冷起来。 他慢慢地站起来,有些失望,有些疲惫,准备回到哈达宾馆,明天就回家,结束这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夭折的网恋。 “安达,你真是没有耐心啊。” 一声娇滴滴的呼喊让范文正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见一位女孩在夜色里含笑看着他。 夜风吹动着女孩编成无数根小辫的头发,头上的发饰在风里叮咚作响。随风飘动的蒙古袍,勾勒出女孩傲人的身材。 她就那样站在夜色里,笑容仿佛是迎风绽放的芍药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比夜空里的星星还明亮,连城市的灯火都黯然失色了。 “琪琪格,你,你真的来了。” “是的,我来了。” 女孩走过来拉起范文正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范文正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连心跳都不能够控制了。 女孩身上的气息带着草原青草的味道,让人想到草原的花朵牛羊,想起惹人心醉的蓝天,白得耀眼得云朵。 “走吧,跟我回家。” 琪琪格拉着范文正往水上公园外面走去。 一只黄毛的小动物,像人一样立起来,在夜色中扭动着屁股,摇晃着尾巴。 第二十五章 心已动,一入迷梦魂不归 一路上,范文正的小心脏都止不住砰砰直跳。 这草原女孩果然够大胆热情,一见面就拉住他的手不放,好像熟识多年的老朋友。那小手那么的有力,好像生怕他跑掉了。 范文正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整个人仿佛都坠入了人一个五彩的迷梦里。 范文正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不住的在琪琪格身上梭巡。她俊俏的脸庞,生动的五官,还有飘逸蒙古袍下婀娜的身段。范文正有一种想要揭开她身上的蒙古袍,触摸的她的身体,亲吻她的身体的冲动。那蒙古袍下的身体一定是柔嫩的光洁的,像刚出生的小羊羔一样。 琪琪格把范文正带到了一处院落,一个很大的农家院落。几树杏花已经开得快残了,凌乱的花瓣残存在枝头,粉红的颜色在城市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凄迷。 好花不过百日红,零落风中有谁知?花已残,那时花下倚树浅笑的人不知去了何处?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树已经开得残败的杏花,让范文正心里生出许多哀怨来。似乎那些树影之下正有一个人幽怨地站在那里,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寂静的农家院落,静得让人心悸,范文正一时间有了一种想要挣脱琪琪格的手,从这里逃离出去的感觉。 也许是草原女孩从小就牧牛放羊,手劲很大,她紧紧地抓着范文正,笑着说:“安达,别怕,这是我姑姑家的院子,没有人住的院子。” 接着她妩媚妖娆地笑了一下:“傻样,没有人,不是更好吗?我们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让范文正又想入非非了。 这样的女孩,能够一亲芳泽,哪怕是死也值了。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何况这女孩可不是牡丹花,那是一匹驰骋草原的骏马啊。骑骏马的感觉,范文正这个南方人还没有体验过呢。想一想就让人激动兴奋。 “来吧,去洗个澡,洗得干干净净的,我们好办事。” 琪琪格一只手轻轻捏着范文正的下巴,朝着他的嘴唇吹了一口气。动作是那么的调皮可爱,又轻佻妩媚,端的是风情万种。 范文正努着嘴,想要去捕捉那妖艳的红唇,它却像只受惊的小鸟忽的飞走了。 范文正和琪琪格都没有注意到,那只毛茸茸的小黄黄在窗口的窗台上欢快的扭动着身体,小小的眼睛里竟然有人一样的欲望火焰在燃烧。 范文正打开热水器的淋浴头,温热的水流淋湿了青春的身体。范文正感觉到身体里的欲望随着水流布满了全身。 范文正的个子不高,长得有些秀气,全身的骨骼体态都透着一种阴柔。长期的窝在家里,让他的肌肤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现在,他的肌肤因为欲望的升腾,血液流动加速,显出一种红润。那种焦灼的饥渴感从来没有这么的强烈过,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很想要畅快的放纵一次,那种让灵魂都飞起来的放纵。 范文正洗得很仔细,身体的每一部分他都认真地一遍遍清理。今夜是他生命里圣神的一夜,他要把自己干干净净的奉献给那个草原女孩,就像是放到祭坛上的祭品。 “等着我,我也去洗一洗。” 看着洗完澡出来的范文正,琪琪格嫣然一笑,脱掉了外面的蒙古袍,露出里面紧身的衣裤,青春女孩完美的身体曲线展露出来。 “等我啊,等我啊。” 范文正还在眩晕中,琪琪格已经走进了浴室里面。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想着水流过那具美妙的躯体,范文正觉得自己已经燃烧起来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范文正觉得自己都快要烧成灰烬了。 琪琪格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了。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沐浴液和洗发液的清香随着她的走动幽幽袭来,仿佛是雨后的草原,飘散着润润的草香花香。 “琪琪格,琪琪格” 范文正拉着琪琪格把她拥在怀里,张嘴就要去吻她。 “看你,不要这么急,这夜还漫长呢。”琪琪格轻轻推开范文正,“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琪琪格拉着范文正走向院子里,走到那几棵老杏树下。 老杏树的枝叶在夜风里摇晃,残存的花瓣也随着夜风飘落下来。 看到老杏树,范文正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种被人冷冷瞅着的感觉又来了。 琪琪格蹲下来,掀开树下的一个木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琪琪格按了一下洞口的按钮,里面有灯光亮起来。琪琪格身子一晃消失在了洞里。 “来啊,下来啊!” 范文正听到里面传来琪琪格的声音,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洞里的灯光让琪琪格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只有那一双仰望着的眼睛像是两颗落到洞里的星星。 范文正不知道这是北方常见的菜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害怕。也许人类天生就对那些地下的洞穴存在恐惧,对未知的空间充满危险感。 “来啊,下来啊,那里有一架木梯。”琪琪格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范文正看见她已经在脱自己的衣服,灯光下,她白皙的背部那么的晃眼。 踩着木梯,范文正一步步走了下去。 范文正几把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地窖里的空气有些温热,有一种怪异的味道。 来不及细细查看菜窖里的情况,范文正一把抱住了琪琪格。 只是那白皙的身体并不是想象中的火辣滚烫,反而触手冰凉,冷得像冰。 “你,琪琪格,你的身体这么这么冷啊。” “是啊,我冷啊,你抱紧我我就不冷了。” 范文正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把琪琪格抱得更紧了。 “宝贝,快来吧,我等不及了。” “可是,你抱得太紧,都快把我的皮弄脱了。” 琪琪格说着慢慢地转过头来。 夜风更紧了,老杏树枝叶乱晃,连最后的几片花瓣都飘落。 小黄黄人立起来,抬起前腿,对着漫天的星斗虔诚地拜祭着。 夜色已深,城市的灯火更加的凄迷,那些车流滚滚的大街也安静下来。夜风在城市的高楼间游走仿佛迷路的孩子。 老杏树苍劲的枝干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影那么的淡,仿佛一缕青烟,随时都会被夜风刮走。 她坐在那里,晃着两只小脚丫,好奇地看着菜窖里发生一切。仿佛看着一场精彩的游戏。 第二十六章 正年少,青春蓬勃如春草 琪琪格披散着头发转过头来。 范文正一口吻住了琪琪格的嘴唇。 没有想象中的烈焰红唇带来的销魂感觉,反而像是吻住了一张湿润的皮革。一用力,那皮革就被范文正吸了下来。 “讨厌,你把人家的脸皮吸下来了。”琪琪格的声音忽然变得尖细冰冷,像一只野兽的叫声。 范文正看见琪琪格的半张脸被自己吸下来了,从额头上耷拉下来,盖住了嘴唇。 没了脸皮的上半张脸透着血红,而那一双眼珠却还在骨碌碌地转动。 “妈呀,你,” 范文正感到大腿根一阵温热,有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带着浓重的尿骚味。 范文正放开琪琪格,光着屁股往木梯上爬。 琪琪格扑过来,抓住他的脚跟,一把把他摔倒在地上。 菜窖里的水泥地面把范文正摔得晕了过去。 等范文正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菜窖里的一根木柱上。 琪琪格披散着头发,衣衫凌乱,那耷拉下来的头皮遮盖了她鼻子嘴唇,血糊糊的上半张脸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说永远不离开我吗?现在你还喜欢我吗?喜欢吗?”她手里拿了一把剔骨尖刀,刀尖抵着范文正的脖子。 范文正感觉到了刀尖传来的冰凉,不敢再看琪琪格一眼。 “哈哈,喜欢吗,你还喜欢吗?” 琪琪格大笑着,一刀刀扎向范文正,扑哧扑哧像是捅破了一只气球。菜窖里血光飞溅,腥味弥漫。 小黄黄伏在菜窖口,贪婪地呼吸着充满血腥的空气,一脸的陶醉。 老杏树上那个小小的影子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像是夜风吹落了一片树叶。那影子散了,淡如一缕青烟。 一个人影从菜窖里爬起来,坐在菜窖边喘气。那是披头散发的琪琪格,那掉下来的半拉脸皮已经复原了。她抬起头对着浩瀚的星空,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杀一个人,可是比杀一头猪要累得多啊。 夜风依旧猛烈吹着,地上的落花也被吹得不见了踪影。院子里恢复了平静,没有琪琪格,没有范文正,没有凝水成冰,也没有为爱而生。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老杏树上那些豌豆大小的青果子还会在阳光下闪耀。 乌罕图是开心调料行的一名司机。公司里有三名司机,一名在市里送货,另外两名下到各旗县送货。乌罕图是负责在市区送货的。 乌罕图是一位帅气的蒙古族小伙子,有着蒙古汉子那种彪悍的身体,狂野的性格。曾经他也是一个淳朴的蒙古族孩子,只是城市的繁华让他迷失,原本的纯真也被这花花绿绿灯红酒绿的城市生活改变了。 他的家曾经是水草丰美的草原,是远近闻名的出美女的地方。如今由于过度放牧和农垦,已经变成了中国最大的沙地。他的家就在沙地深处一条叫哈河的季节性河流边。村子叫白音塔拉,大多数是居民是蒙古族,还有一些汉族人。 村子挨着哈河散布开去,全是那种红砖盖瓦的农家院。乌罕图跟他父母那一辈人不一样,接受新鲜事物快,也更容易改变自己。 沙地里长大的男孩,身上带着那种浓重的野性,就像是一匹彪悍的野狼。 乌罕图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长开了,挺拔的个头像一棵白杨树,唇边初露的茸毛像是刚出头的野草。 乌罕图喜欢带着他们家的大黑狗去到自己家的草场玩。 草场离村子有十多里地,骑着摩托车一会儿就到了。 说是草场,其实也就是沙包子和沙坨子,长着稀疏的沙地柳和沙地榆。 春天的时候,下过几场雨,沙地里还是会长出草来。虽然没有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气势,也还是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偶尔还会看见一两株芍药,大朵大朵的白色花瓣,像是女孩子们灿烂的笑脸。 那一年的春天,乌罕图骑着摩托车往草场跑,大黑狗紧紧地跟着,油黑光亮的毛被风吹动,像是一团乌云。 村里的二蛋是羊倌,放牧着全村的牛羊。草场上有临时的房子给他住。二蛋是一个老光棍,四十多岁了,身板壮得像一头大公牛。 骑着摩托车奔驰在鲜花和绿草装点得美轮美奂的沙地里,乌罕图觉得自己就像是追风的骏马。他扯开嗓子,唱起了长调。悠长的声调,浑厚的声音,带着时代追水草而生的民族的忧伤和寂寞,仿佛能够直上云霄。 沙地里有一个水泡子,那是春天融化的雪水汇集在洼地里形成的。 乌罕图每次到草场都会来水泡边,看蓝天白云倒影在水面,那颗狂野的心就会安宁下来。 十三岁的乌罕图已经有了一些青春期的烦躁,身体的变化让的血液里像是有火在烧,他总是时不时的感到口干舌燥,身体的某些部位总会不受空置的发生变化。 村子里那些粗俗的老爷们总爱将一些粗野的笑话。他也爱凑过去听,一听就血脉喷张,裤子里几耸起一个大包。他怕人家笑话,只能够夹紧双腿,等那种感觉下去了,才敢迈腿走开。 时常在夜里,抚摸着自己男子汉的标志,翻来覆去一身大汗。火辣滚烫的身体里,仿佛潜藏着一头野兽,随时准备冲撞而出。 那一次,乌罕图照例坐在水泡子边上,掬起水洗脸。冰凉的水洗掉了额头的汗水,却浇不灭心头的火。乌罕图觉得身体里的那头野兽越加的狂躁了,在血液里冲撞奔突。 水泡子边上有一片树林子,全是被山地里的风吹得外来扭去的柳树榆树。这时节,榆钱已经由鲜绿变成白色,柳絮也在慢慢地张开。 大黑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乌罕图起身吹了两声口哨。以往,一听到他的口哨,大黑狗就会撒欢地跑过来。这一次,乌罕图没有见到大黑狗跑过来。反而感觉到树林里有些不对劲。 沙地里长大的孩子有着野兽一样的敏感。他蹑手蹑脚地翻过一个沙包,悄悄地往树林看。 真的有野兽!乌罕图看见一匹毛色洁白的大公狼。 大黑站在一棵歪脖子榆树下,眼神火辣地看着那匹比它高了半个头的白狼,低垂着自己的尾巴。 那是一匹多么雄壮伟岸的狼啊!洁白的毛像是一朵天天的云彩。一双眼睛放射出寒闪闪的光,像是阳光下一望无际的雪原。那种冰冷,那种凌厉,带着一种王者之气。那是睥睨一切的沙地之王的气势。 白狼从它站立的沙包上走了下来。 乌罕图觉得心头提到嗓子眼了。因为,他发觉白狼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眼。 第二十七章 大漠狼,一声长啸尽风流 那一眼那么的凌厉,像一把寒闪闪的刀刺中了乌罕图的心。那种霸气,那种傲气,乌罕图在他眼里就仿佛是一根草。 它的脚步那么的有力,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子都会往下陷,而它的动作又是那么的轻盈灵活,仿佛就是一朵落到了地面的白云。 它的眼睛、鼻子、耳朵,它的皮毛、骨骼、腿脚,它的呼吸、眼神、步伐,处处都显露着那种无与伦比的王者之气,处处都透露着大自然赋予它的雄性的健美和阳刚。 大黑狗已经匍匐在了地上,摇头摆尾地显出一种媚态。在这狼中之王面前,大黑血液里的狼性被唤醒了,要知道在远古他的祖先就是狼啊。 大黑狗匍匐着爬到白狼跟前,亲吻它的腿脚,讨好的蹭它的身子,放浪地扭着屁股,露出它已经发红肿胀的部位。 白狼伸头嗅了嗅大黑狗,看看了它发红肿胀的部位。大黑狗是一条美丽的母狗,在村子里它就像是高傲的公主。可是在这白狼面前,它自己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奴才,是一个等待临幸的可怜虫。 大黑狗撅着屁股,摇晃着尾巴,引诱着白狼。 白狼看着乌罕图一眼,当着他的面抬腿跨上了大黑狗的背。乌罕图看见大黑狼的胯下露出一截粉红的棍子,直接捅进了大黑狗的后面。 大黑狗嗷的叫了一声,痛苦中带着快乐。 看着白狼在大黑狗背上耸动着身子,乌罕图觉得自己的血液已经燃烧起来了。 那家伙居然一直一边盯着乌罕图,一边和大黑狗做着。 那眼神让乌罕图永远也忘不了,那是真正的雄性的眼神,那是豪气干云的王者的眼神。在它眼里,那些沙地里的母狼,那些村子里的母狗,都只配摇着屁股等待着它临幸。 大黑狗一直嗷嗷地叫着,摇晃着脑袋,简直爽到天上去了。白狼已经从它身上退了下来,和它屁股对着屁股。 乌罕图趴在沙包上,感觉到心脏就要跳出胸腔了。 结束的时候,狼王仰着脖子对着蓝的让人心醉的天空一声长啸。 这只人类豢养的漂亮母狗的身体里已经播种进了它的种子。这茫茫的沙地里大漠上,到处都有它播种过的地方,它的基因在许多母狼母狗的身体里生长传承。 大黑狗俯下身子,伸出舌头去舔白狼胯下那滴着体液,亮晶晶的粉红。白狼撇着双腿,闭着眼睛,享受着大黑狗的服务。 乌罕图再也看不下去了,躺在沙子上,闭着眼睛紧紧地捏着拳头,浑身血脉喷张,两腿间火辣滚烫。 太酷了,那匹白狼! 乌罕图想着自己以后也要想那匹白狼一样,去征服,去占有。 乌罕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睁开眼睛,他看见了羊倌二蛋。 二蛋咧着嘴,正在对他笑。说老实话,二蛋还是一个不错的沙地汉子。身材魁梧,眉目端正,长期的野外牧羊生活让他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也使得他浑身肌肉结实,力气大得像公牛。 四十多岁的汉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一个女人,他自己有时候都憋的直冒火。 看着那些牛啊,羊啊,还有那些沙地里的狐狸、狼、甚至野兔,在春天里发情他自己都会兴奋异常。二蛋是个善良的人,从来不伤害那些沙地里的动物。 一个人牧羊的孤独日子里,那些动物都是他的伙伴呢。 二蛋看见乌罕图开着摩托车带着大黑狗进了草场,也看见了白狼和大黑狗的欢爱,更看见了偷看的乌罕图满脸汗水,脸蛋通红的样子。 当白狼离开,乌罕图仰面躺在沙包上的时候,二蛋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模样俊俏的乌罕图躺在沙包上,压塌了身下的柔嫩的春草。红通通的脸蛋密布着汗珠,好看的眉毛紧紧地皱着。红润的嘴唇像是一抹芍药红。 不经意间,这个小马驹已经长城了一匹追风的骏马了。 刚才看着白狼和大黑狗欢爱,二蛋已经是憋得快冒火了。现在看着乌罕图躺在沙地上,满脸的潮红,二蛋就止不住情欲的煎熬,也不管乌罕图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一下子就扑了上去。 那张满是胡茬的嘴就在乌罕图的脸上亲吻起来。 乌罕图惊悚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双眼冒火的二蛋,那张胡子拉碴的大嘴正在自己身上乱亲。 “二蛋叔,我是乌罕图,你放开我。” 乌罕图猛力地去推二蛋,虽然他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可是他毕竟才十三岁,还没有大人的力气,怎么也推不开二蛋。 “小犊子,长大了,看见野欢,你也冒包了。来孩子,别憋着,叔给你放出来,叔让你爽上天。” 二蛋身子压着乌罕图,手在他身上乱摸。二蛋的手仿佛是火种,所到之处,都燃起熊熊的火焰。 乌罕图被他摸得很舒服,索性就不动,任他尽情地亲吻抚摸自己。 乌罕图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是在二蛋这个老光棍的手里完成的。 “哈哈,好小子,这么多,真是长大了。好小子,你可以去找那些女人了,让他们在你身体下大叫大喊,像发情的母狗一样。” 二蛋把他的手举起来,有亮晶晶的液体在他手掌上流淌,然后拉成细细的晶亮的丝线往下滴答。 “哈哈,童子哥,这可是精华啊。” 二蛋伸出舌头舔着手上的液体。 乌罕图觉得自己变成了那匹白狼,二蛋变成了大黑狗。他也很想像白狼一样仰天长啸一声。 看着还在不停地舔着手里他体液的二蛋,乌罕图真想找一根木棍捅进他的嘴里。 “二蛋,你真不是东西。”乌罕图抬腿照着二蛋的肚子来了一脚,他妈的,老子的第一次居然被这老犊子的手掌夺去了。 二蛋捂着肚子,在沙地上打着滚,一边哎哟哎哟的叫,一边哈哈的笑,还用两条腿不停地敲打着地上的沙子。 乌罕图看着疯了一样的二蛋,回味着刚才自己喷发时那种极致的快乐,年少的他又兴奋又有些羞怯。 骑上摩托车,乌罕图风一样的在沙地里驰骋,精力旺盛的身体里又溢满了激情,期待再一次喷发。 第二十八章 红尘乱,繁华都市寂寞心 自从在草场里的沙包上,二蛋用双手开启了乌罕图人生的第一课,他就像是打开了缺口的河水,泛滥得一塌糊涂。 那时候,表哥在镇里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厂。那时候,那些在镇上上学的孩子,多数都是寄宿的。沙地里地广人稀,很多孩子离家都是好几十甚至上百里。那些寄宿的孩子,远离了父母一个个都成了没人管束的野马驹。 逃学,打架,抽烟,酗酒青春狂野又迷乱。 那时候,地处偏远的小镇也受到了外来的新事物的影响。酒吧,歌厅,游戏厅很多老一辈沙地人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东西布满了小镇的街道。 乌罕图已经想不起第一次和他过夜的女孩子的模样了。 那时候,一帮孩子晚上放学后,跑到那种路边的烧烤摊吃烧烤,唱那种一元钱一首歌的卡拉ok。 那一次,别的同学回学校了,乌罕图带着那个女孩去了表哥的修理铺。表哥有一台面包车,白天当车使,晚上做床用。 在那台满是油污的面包车里,乌罕图完成了真正的人生第一次。 那一次那么的忙乱慌张,很快就结束了。甚至还没有那一次在二蛋手里来得畅快。后来,那个女孩跟喝了酒的表哥还来了一次。 那些荒唐的迷乱的青春时光,像是沙地里的风。风起了,漫天的沙尘,看不见树,看不见路,看不见村庄,也看不见远山,更看不清前途。风停了,那些落地的黄沙,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再后来,初中毕业后,乌罕图跟着父母到了城里。很多沙地里的青年和壮年都到城里谋生了。那些沙地里的村庄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和孩子了,跟那些被风沙折磨了千百次的柳树榆树一样,变得破落老旧了。 可是城市里没有他们的根,乌罕图跟大多数到城里的沙地孩子一样,空虚寂寞,没有归属感。 只是在夜里在梦里,那一匹白狼常常回到他梦里来。那犀利的孤独的眼神,那洁白如云朵的皮毛,那仰天长啸时的王者之气,还有那亮晶晶红润润的胯下的那一根。 乌罕图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就是那匹白狼,在一望无垠的沙地狂奔,无数的漂亮矫健的小母狼前后左右追随着他,摇晃着它们美丽性感的屁股,等待着他的临幸。 城市里有那么多和乌罕图一样的孩子,他们再也没有了那种沙地孩子的淳朴,那种善良。繁华的城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没有了他们熟悉的干渴枯黄的沙地,憨态可掬的牛羊,追风而去的骏马 青春的激情,旺盛的精力,寂寞的心灵,好多好多的苦闷,好多好多的无奈 音乐,酒吧,舞厅,夜场,烟酒青春的岁月浸泡在荒唐的行为和放纵的身体里。 乌罕图像那一匹来自沙地里的大漠白狼,在城市里追逐那些女人,有钱的,没钱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年轻的,年纪大的 没有女人和性的日子,那就是没有盐的汤,加了水的酒。 凭着强健的身体,帅气的脸蛋,耍宝卖萌的性格,还有那一张上天入地的嘴,乌罕图在红城市过得如鱼得水。 不问明天,不问未来,不管昨天,不管后果,青春就是肆意挥霍的大把时光。 乌罕图喜欢从qq上找那些寂寞的有钱的已经结婚的女人,不但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肉体的欢愉,还能够得到可供挥霍的金钱。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些漂泊在城市里和他一样年纪的女孩。他把从那些已婚的女人那里得来的钱又大把地花在年轻女孩身上。 他就这样游走在形形色色的女人中间,还在工人们中间炫耀自己猎艳的本事。 同事们一说起乌罕图,都摇头说这小子就是一架性机器。 “黄哥,我跟叶哥说了,以后过来跟你一块住。” 黄吉利在做账的时候,乌罕图进来了。 “怎么啦,那些围着你的女人都不要你了?” “不是,黄哥,我是很想向你学习,做一个好男人。” 乌罕图走过来抱着黄吉利的肩膀,摇晃着他撒娇:“以后,我就跟着你了,你说你又会烧饭,脾气又好,跟着你可是我的福气了。” 黄吉利打了一下乌罕图的手:“别拿你在女人面前的那一套来哄我,我可不吃这个。” “说真的,以前和那些女人混在一起,我真的是觉得累了,真的想要找一个家安定下来了。” “真的?” “真的。” “好吧,那我暂且相信你一回。”黄吉利心善,看着乌罕图一脸认真的样子,信了他说的话。 他总是愿意把人往好的一面想,自己一个人漂泊在外,他以自己的认识去揣测乌罕图的心理。这样的一个孩子,远离了父母,像无根之萍漂浮在这繁华都市,他愿意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的去关心他。 何况,乌罕图除了那些方面有些随便,很多地方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乌罕图和黄吉利住在了一个宿舍,下班后,两个人就各自守着一台电脑,忙着各自的事。 黄吉利照例统计一天的账目,写一些自己的所感所想。 乌罕图在网上斗地主,打麻将,很是安静了好几天。 这天晚上,乌罕图自己玩了一会电脑,忽然对黄吉利说:“黄哥,你看这个女孩怎么样啊?” 黄吉利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来,看见乌罕图正在跟一个女孩聊qq。 “凝水成冰。这个网名倒是有些意思。” 黄吉利看了一下女孩的qq签名: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的泪已干,情已绝,我已凝水成冰。 这倒是一个有些不同于别的女孩的签名啊,仿佛一团经冬的寒冰,纯净又带着冰凉。 再看那女孩的头像,倒也是一个让人一眼就忘不掉的小美人。 “还可以吧。” “是啊,人家是幼儿园的老师呢。你说,这幼儿园老师是不是都很温柔啊,将来对我父母一定也是很孝顺的。我啊,现在找媳妇就得找一个孝顺父母的。” “哼,你小子倒是有心啊,长大了啊,知道替父母考虑了啊。”黄吉利很欣赏地拍了一下乌罕图的头。 “那,黄哥,借我一点钱吧。她约我去水上公园见面,我第一次总得表现得大方一点吧。” “好吧,你借多少?” “先借五百吧。等发工资我就还给你。” 黄吉利给了乌罕图五百元钱,乌罕图蹦跳着跑了出去。 现在的孩子,真的是。这网恋真的就那么可靠吗? 黄吉利看着跑出去的乌罕图,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二十九章 夜丁香,花结愁怨香凝伤 夜已经深了,水上公园里的喧嚣早已经停息了。 忽明忽暗的灯光照着那些树木花草。夜风吹过来,那些树影不停晃动,发出一阵阵沙沙声,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人工湖的水波倒影着城市的灯火,摇晃成五彩斑斓的一片。湖岸上的桃树杏树芳菲已尽,在浓密的枝叶间挂着些青色的小果。 一条小小的人影在湖岸边孤独地坐着,夜风吹着她孤独的身影,她就像一片落叶,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乌罕图并不害怕这夜色里有些诡异的水上公园。小时候,在沙地里,他经常跟着二蛋叔夜里去打野兔。那漫无边际的夜色中的沙地,那些吹过沙地的风在夜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那种夜晚狩猎的经历让乌罕图的胆子格外的大。 他和凝水成冰约定在人工湖边见面,乌罕图穿过丛丛花树,向着夜色里闪着光的人工湖走去。 初夏的红城市还是有些微凉。人工湖里到处是缭乱的蛙声,让人恍惚间仿佛置身乡间野外。 乌罕图看见了那个孤独的小女孩。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坐在这里干什么?要是迷路了,找不到家,那她为什么不哭不闹? “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乌罕图问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转过头来,朦胧的灯光下,乌罕图看见了一张苍白的小脸。小女孩的脸上挂着水珠,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她的脚下一团水渍,脚上还挂着几根水草。 “你掉到水里去了?” “是啊,我掉到水里去了。我大声喊,没有人来,我就自己爬上来了。”小女孩笑了一下,声音却是有些沙哑。 乌罕图认为他可能是掉到水里感冒了。 “赶紧回家吧,不然会生病的。” “不,我不回家。”小女孩的脸上浮起一丝忧伤,不过这忧伤转瞬即逝,“听,青蛙在叫呢。我要听它们唱歌。” “那好吧,你听它们唱歌吧。你衣服都湿了,生病了会死的。” 乌罕图不再理会这个小女孩,转身走到别处去了。 “会死的,会死的。”小女孩念叨着,像在念咒语。 她对着乌罕图的背影惨然低笑了一下,然后一头栽进了湖水里。 湖面没有东西掉进去的声响,也没有激荡起波浪,她就像是一阵青烟消失在了湖面上。 乌罕图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回头看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难道她回家了,可是那么小的一个女孩不可能跑的这么快啊? 乌罕图哆嗦了一下,就算他胆子大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乌罕图打算往回走。 “怎么?大漠狼,你就这么没有耐性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一棵丁香树后面传过来。 灯光下,淡紫色的丁香花开得那么的灿烂。浓郁的芳香随着夜风不停地吹过来,让人感觉到有些迷乱。 一位披着长发的女人就站在丁香花后面。她穿了一条紫色碎花的长裙,细碎的灯光照在上面,仿佛她身上也开满了丁香花。 她一只手拿了一枝丁香花,放在鼻子边嗅着。长长睫毛下的眼睛浮了层淡淡的幽怨。微微皱着的眉头,也带了些轻轻的哀伤。 那样的一个人,在夜色中,路灯下,花丛中,淡淡的幽怨,淡淡的哀愁,让乌罕图心中生出无限的怜惜。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的女人。在乌罕图的记忆,他还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清秀脱俗,有着丁香气质的女人。 一时间,他收起了那种浪子的心性,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你,凝水成冰” 那女人嫣然一笑,迈动步子,若柳随风一样的走了过来。 也许是她在花丛中站得久了,也许是她身上本身就有那么一种味道。 乌罕图觉得随着凝水成冰的靠近,一阵阵馥郁的花香缭绕在周围。 他整个人都有些痴了,呆了,傻了 凝水成冰拿那支手中的丁香花轻轻地拂了一下乌罕图的脸:“怎么啦,没见过这样子的美女吗?” “不是,不是美女,是仙女。” 乌罕图轻轻握着那只伸过来的手。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像踏着月光星光,随着花香而来的仙女。 “山炮,瞧你的傻样子。” 凝水成冰点了一下乌罕图的脑门:“这样美好的夜晚,我们就这样干呆在这里啊?” “那,那我们去宾馆开房。”乌罕图的眼神变得火辣起来。他已经是情场老手了,可是面对凝水成冰他觉得自己那么的急不可耐。 “死样,你,你就这么急。”凝水成冰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 “良宵苦短,应该及时行乐。” “去宾馆多没意思,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吧?” 凝水成冰拉着乌罕图的手,往水上公园外面走去。 人工湖里一阵水波动荡,那个小小的身影烟雾一样的升起来,飘飘悠悠地随着乌罕图他们。 凝水成冰把乌罕图带到了老杏树下的菜窖里。 “这,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乌罕图看着凝水成冰,这个鬼菜窖透着几分诡异。昏黄的灯光映照得里面的东西有些模糊。那几个大的酸菜缸子像是几只蹲在那里的野兽。 “这地方不好吗?这里冬暖夏凉,这里放东西不容易坏。还有那几个酸菜缸子可更是好东西,那可是我祖上从大明朝传下来的。据说把肉搁上盐能够放好几年都不坏的。” 乌罕图有些不相信凝水成冰的话。那几口酸菜缸子是那种土陶的大缸子,每一个都有一人多高。乌黑的釉面,有着富贵牡丹的浮雕。那些黑釉反射着灯光,显出一种浓重的黑色,仿佛是凝聚了的一团浓墨,透着一种阴冷之气。 乌罕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美女,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吧?这地方做那种事,是不是有些提不起兴致啊?” “你,你难道想到屋里去。那不得把我父母还有哥哥都吵醒了。再说了,这里隔音,就算我们弄出多大的动静也没有人知道,是不?” 凝水成冰说着,飞了一下媚眼。 乌罕图觉得整个人都酥了。这是不是暗示他可以尽情放纵呢?这看起来越是冰清玉洁的女人真的是越闷骚啊。 小黄黄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杏树下,直立着,抬着前腿,对着星空做着那种祈祷般的动作。那个淡淡的小小的身影坐在杏树枝上看着它。 第三十章 多情苦,誓言空许随风飘 “那就来吧。” 乌罕图迅速地脱掉了衣服,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乌罕图一把把凝水成冰抱在怀里,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她欲拒还迎地抵抗着,喉间发出一阵阵娇喘,更加撩拨得乌罕图欲火升腾。 淡紫色的衣衫凌乱地落在暗色的水泥地上,仿佛是落了一地的丁香花瓣。 “你,你轻点,你把人家的皮都撕脱了。” 乌罕图手里抓了一张薄薄的皮。凝水成冰像一条脱壳的蚕,那一条柔嫩洁白的手臂慢慢裂开。整条手臂从皮肤里脱落出来,血糊糊的,像一条红色的蛇。 “你看你,你那么心急”凝水成冰举着那条血糊糊的手臂,举到乌罕图大瞪着的眼前,而她还在笑,妩媚中带着些嗔怨。 只是这笑容,让乌罕图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纵使他天生胆大,却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乌罕图推了凝水成冰一把。沙地汉子的力气可是比那个有些病态的范文正大多了,一把把凝水成冰推倒在菜窖里。 乌罕图也顾不得自己光着屁股,踩着木梯,拼命地往上爬。 凝水成冰爬起来,那只血糊糊的手抓住了乌罕图的脚后跟。 乌罕图能够感受到那些粘稠的液体糊在了脚上,顺着脚跟往下滴答。 “滚开,滚开,你这个怪物。” 乌罕图踢不开凝水成冰紧握着他脚跟的手,只好拖着她往菜窖上面爬。 短短几米,那么的遥远,仿佛天堂跟地狱的距离。 乌罕图的手勾着菜窖的边缘了,胜利就在眼前了。 “回来,别走,别走啊。” 一阵冰凉刺进脚掌,紧跟着传来刺骨的疼痛。 乌罕图惊恐地发现凝水成冰拿了一把剔骨尖刀正在一刀刀的片他的脚。 木梯磨坏了她赤裸的肌肤,一片片的皮肤耷拉下来,露出里面血糊糊的肉。 她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乌罕图的脚跟,一只手飞快地用刀削他的脚。就像是技法娴熟的刀削面师傅,薄薄的肉片混着血水飘落在地窖里。映着地窖里的灯光,仿佛落了一地缤纷的花雨。 乌罕图从来没有这样痛苦绝望过,他张大嘴想要大声地喊叫,可是他却喊不出来。 小黄黄在他张嘴的时候,就已经跳起来,把毛茸茸的大尾巴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张着嘴,瞪着眼,却还是死死地把着菜窖出口。 那一条小小的人影还坐在老杏树的枝条上,随着夜风,跟着树叶一起晃动。 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悲伤。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沙地汉子挂在木梯上,被剔骨尖刀分解成一片片肉片,只剩下一副血糊糊的骨架。 夜风还是刮得那么的紧,扬起的沙尘拍打着院子里的一切,带着浓重的呛鼻的土腥味。 灯熄了,菜窖的盖子又重新盖上了。 那些血腥的味道已经被夜风刮起的尘土的土腥味掩盖了。 星月依旧,夜色依旧,老杏树还是在夜风里挣扎着,那条淡淡的人影却不见了。 黄吉利起床的时候,乌罕图还没有回来。看看昨夜乌罕图玩过的那台电脑,黄吉利摇了摇头。 现在的孩子,他真是不能够理解。一聊就见面,一见面就开房,跟人上床就像换衣服一样随便。 黄吉利觉得自己就像是从旧时代走来的人,自己所固守的那些传统的观念和道德对于乌罕图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就像是写在发黄的古书上的经文一样。 一直到工人们都来齐了,乌罕图还没有回来。打他的电话也关机了。 林青云有些不乐意了:“这个瘪犊子,今天有那么多货要送的,不来也提前说一声啊。” “也许,昨夜他玩得太嗨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黄吉利跟林青云说了乌罕图跟他借钱去见网友的事。 “小黄,不是我说你,这家伙你就不该借钱给他。”林青云一副卫道士的脸孔,“现在的小年轻,真的是没有一点羞耻心。随随便便就跟人上床,你说就网聊一下,就那么相信一个人。这些人还有没有贞操观念了。你说我们那时谈恋爱,三年了还没有拉过手的。更别说什么婚前性行为了,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要我说,真该把这些不守道德的家伙浸猪笼。” 林青云说着就拿眼神看叶开心。 “还浸猪笼,你他妈以为是封建社会啊。你怎么不去缠脚,裹一个三寸金莲啊。” “封建社会又怎么样,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的奸夫不会光着屁股跟人聊天。老娘裹三寸金莲,你他妈就该去做太监。”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黄吉利准备起身离开办公室,省得被他们误伤。 “请问这里是开心调料行吗?我找一下乌罕图。” 门口有一个女人探头进来问。 “是啊,乌罕图还没有回来呢。你请进。” 黄吉利对着门口的女人笑了一下。 女人有些腼腆地回了黄吉利一个微笑,抬腿走进来。她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女人。 两个女人年岁差不多都在二十三四岁。是那种典型的沙地女人,健壮的身子,黑红的脸膛,头发有些焦枯。 林青云和叶开心停止了吵闹,一起看着这两个女人。 “你们是乌罕图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要不,留一个电话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我们一定要等他回来,好不容易找到他了,看他还躲到哪里去?” 一个女人攥着拳头,表情坚决地说。 黄吉利心里忍不住想笑,这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这家伙女人肚皮上打滚打多了,这一下被缠住不放了。 “是的,我们一定要等到他。现在打他电话都不接,不要以为这样就躲得了。” 另一个女人说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泪花。 林青云虽然嘴上厉害,不过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女人家总是见不得人家流泪的,尤其又是两个这样淳朴的沙地女人。 “哎呀,妹子,这乌罕图怎么啦?”林青云好打听的脾气又上来了,端了凳子让两个女人坐下。 “这个家伙,简直就不是东西。你们可不能够让他在这里干活啊,说不定哪天就把你们给祸害了。” “我才不会让他给祸害了。” 林青云的话让黄吉利和叶开心都忍不住笑起来。在红城市的方言里,被祸害一般是指女人被强奸。 林青云看着发笑的两个男人明白自己的话让他们产生了歧义,忍不住瞪了他们一眼:“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龌龊。” 两个女人就开始讲述她们跟乌罕图之间的纠葛。 林青云听得津津有味,连今天的工作都忘记安排了。那些工人也围了过来,躲在办公室外面偷听。 原来乌罕图不仅骗了这个两个女人的感情,还骗了她们的钱。他跟人家说是要到红城市做生意,跟人家借了三万元钱。 现在他不仅不还钱,还躲着人家不见面。那些欢爱时,你侬我侬时的誓言都抵不过沙地里的一阵风。男人的嘴要是靠得住,母猪真的能上树。 人财两空的两个女人现在被家里人埋怨,要不回钱连家都回不去了。 “这家伙,一定是躲出去了。”林青云说,“可笑小黄你还好心借给他五百元钱。” 第三十一章 再重逢,朱颜不改情更切 黄吉利确实有些心疼,他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花钱从来都是掂量来掂量去的。虽然现在手头不缺钱了,每个月还经手上百万的流动资金,可是他每个月的开销也就是那么四五百元。 这个小王八蛋一下子就骗去了他一个月的零用钱。 刘青云的话一落,那些工人也涌了进来。 “这家伙还缺我三百元呢!” “那天,他还问我要了五十元呢!” 结果大家一算计,这个家伙居然欠了大家将近三千元钱。 “那,嫂子,这个月的工资就不要给他开了,先把大家的钱扣除来。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司机白子气愤地说,“这家伙真是给我们蒙古人丢脸。” 同是蒙古族的白子,一脸的络腮胡子,长得五大三粗。他捏着钵盂大的拳头,要是乌罕图在他面前,他真会一拳头把那张好看的脸打出花来。 “哎呀,你们说得都迟了。前两天他说家里的羊生病了要买疫苗,已经从我这里支走了两千多元了。” “这个狗东西,他就是存了心的。什么羊生病,我看是他老爹老妈生病了吧?”一个工人忍不住骂起来。 “这样吧,他剩下的钱先还给兄弟们吧。我自己就自认倒霉了。” 黄吉利知道工人们的辛苦,工资又不高,又是拖家带口的。毕竟自己多少还是有些灰色收入的。 “行了,干活去吧,说不定一会他几回来了。”叶开心往外撵着骂骂咧咧的工人们。 “妹子,你们还是回去吧。我看啊,这个家伙是不会回来了。” 黄吉利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两个一脸失望的沙地女人。 两个女人没有理会黄吉利,不过她们也觉得呆在办公室里有些不太好,站起来走到了开心调料行外面的街道边。 快吃午饭的时候,乌罕图还没有回来,那两个沙地女人还站在街边的老杏树下。 黄吉利看着她们疲惫的身影,心里忍不住咒骂起乌罕图来。这家伙究竟害了多少人啊? 夜里,黄吉利收拾完,打开电脑准备写文章的时候,叶开心过来了。 “叶哥,你怎么没有回家?” “我跟几个哥们出去吃饭了,喝了酒不敢开车,到这里醒醒酒再走。” 叶开心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 “小黄,你说这个乌罕图还真是他妈的有一套啊。怎么那么多女人乐意上他的当啊?” “这家伙,人帅,嘴甜,脸皮厚,再加上活好,还不把那些肤浅的女人们骗得云里雾里的。” 一提起乌罕图,黄吉利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还是用电脑聊qq好啊,可是比手机过瘾多了。” 叶开心打开电脑登录了qq。 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敢跑到办公室聊qq。上一次的打是白挨了。 “哎,小黄,你看这个凝水成冰怎么和我以前的那个网友很像啊。” 叶开心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跟黄吉利说。 “凝水成冰。”黄吉利心里一惊,难道是昨晚同乌罕图聊天的那个女人。 “是,是她。” 黄吉利看着那个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性感的小短裙,跟昨天乌罕图给他看的清纯的长裙装风格迥异,但是很明显的就是同一个人。 “你,你见过她。”叶开心有些诧异地看着黄吉利。难道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副苦修禁欲者模样的苗家汉子也是一个闷骚汉子,也偷偷地聊qq。 “是啊,昨晚上和乌罕图聊天的就是她,还说是六一幼儿园的老师。” “不是啊,我是说她和我以前的那个网友似水柔情就是一个人啊。” 叶开心想起那一次和似水柔情的激情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 这么些天没见,她还是那么的妩媚动人。看着穿着短裙的她,忍不住想起那衣服下面美妙的身体。 看着叶开心两眼放光的样子,黄吉利笑着说:“是不是就是上次和你的那个啊?” “是啊,你可不知道那种看得见吃不到的心情,那才叫一个难受。就像身上痒痒,却总是挠不到;又像是隔着玻璃放了一道美食,看着触手可及,却又无法吃到嘴里;更像是开着车一路狂奔,谁知道尽头是一道悬崖,想刹车都刹不住。” 叶开心搜肠刮肚地搜罗着可以表达当时心情的词语,却发现怎么也不能够恰当表达当时的心情。 “哟,叶哥,有那么玄乎吗?看你整得跟没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子一样。那你跟她聊一聊,看是不是跟你过的那位。不过这一次可别让嫂子发现了。” 黄吉利觉得自己有一种同案犯的感觉,自己这不是鼓励人家犯错吗? 叶开心向凝水成冰发出了加好友的申请,很快得到了回复。 凝水成冰:“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上下左右:“你好,我好像认识你的。” 凝水成冰:“先生,这种搭讪的方式有些老套吧?” “真的,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网友,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失联了。” “是吗?你以前的网友叫什么名字啊?” “似水柔情。” 叶开心打完这几个字,对方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我是草原狼,我以前的那个号让我老婆给发现了,就重新申请了一个。” “你不知道,因为这个事我跟我老婆干仗了,还挂彩了。” “你知道,那一晚我们聊过之后,我是多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你。可是你就像一阵风一样的消失不见了。”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复,叶开心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感受,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初恋情人。 那一夜,肖春雪可人的身子,撩人的眼神,仿佛一曲一直在心里回荡的曲子,曲已尽却余音不绝,更加的让人心驰神往。 “对不起,害你这样。” 过了半天,凝水成冰发过来一句话。 “你知道吗?我老公也发现了我们的聊天,把我赶出了家门。所以我才用了现在的新qq号。我也一直在找你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宝贝,我们能够再一次在网络遇见,说明我们真的是有缘分的。我想马上见到你,不用怕,我会养你的。” “谢谢,我好感动的。都说网络上没有真情的,你让我相信了真情的存在。” “那我马上来见你。” 叶开心关了电脑,兴冲冲地对黄吉利说:“哥哥今晚也去见网友了,也要重回二十岁,重新做新郎了。” “切。”黄吉利不屑地撇撇嘴,都半大老头子了,还跟小年轻一样。 “叶哥,你喝了酒不要开车啊。” 黄吉利追出去的时候,叶开心已经走到了马路边,正伸手拦出租车。 真是不疯狂不人生啊。这老男人疯起来也不输于年轻人啊。 “巴图,回来了。” 黄吉利吆喝着巴图,关上了院子门,连同疯狂的叶开心和无尽夜色一起关在了门外。 第三十二章 费寻觅,原来那人就是你 “凝水成冰,怎么又是凝水成冰?” 黄吉利想起昨夜乌罕图也是这样匆匆忙忙地跑去跟她见面。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啊?难道是天生的狐狸精,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他的诱惑。 黄吉利坐到叶开心的办公桌前,打开了他的电脑,登录了他的qq,查看他和凝水成冰的聊天记录。 黄吉利有一种偷窥别人隐私的紧张,手心里都是汗水。 一开始两个人的聊天还算正常,到后来就是赤裸裸的撩拨和发情了。 黄吉利真是想不到平时衣冠楚楚的叶开心,内心里竟然是这样的闷骚放浪。难道是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天使和魔鬼。 黄吉利删除了叶开心和凝水成冰的聊天记录,免得林青云发现了又是一场混战。 删完记录,黄吉利紧张的心稍微有些平复。不过很快他心里就升起一种共同犯罪的罪恶感。要是林青云知道自己帮叶开心掩饰他的过错,她会怎么想呢? 虽然黄吉利看不惯林青云,但是林青云是很相信他的,很多很隐私的话题都跟他说,简直就把他当成了闺蜜。 黄吉利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好像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没有性别的人。 以前在公司的时候,那些女同事和男同事都是这样。女同事们有时候甚至会跟他谈论自己的生理问题。男同事们也会把自己床第之间的事告诉他。 黄吉利删完聊天记录,忍不住用叶开心的身份打开了凝水成冰的空间。 出乎他意料的是,凝水成冰的空间很简洁,没有他想象的那些香艳或者空间相册里只是一些她本人的照片,各样的服装,各样的姿态,各种不同的场景,或者清纯可人,或者妩媚动人,或者火辣性感。爱在空间里展示自己相片的人都是有些自恋的人,看来这个凝水成冰是一个超级自恋的人。 黄吉利还看了她的日志,看见了那一篇我的爱人不见了。 黄吉利平常也是喜欢写些伤春悲秋的文章,有些文艺情结的人。他甚至想,如果这个凝水成冰不是那么的水性杨花,也许他们倒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后面的那些日志,都延续了那种小女人的心结。让人觉得这个凝水成冰就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可怜的怨妇。 黄吉利感到不解的是,里面有三篇日志,只是用大大的红色字体写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序数词。 整篇日志只是那么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再没有了其他的文字。 黄吉利看到最后一篇日志写的是“第四个” 同样大大的,红色的字体。 这家伙,难道写的是她钓到的第四个男人吗?那叶开心是不是就是那第四个男人呢?谁又会是第五个呢? 黄吉利忍不住暗自笑了一下,他都有心想会一会这个神秘的凝水成冰了。 这样的想法,让黄吉利吓了一跳。 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这个凝水成冰诱惑了。 黄吉利赶紧关上电脑,却满脑子都是凝水成冰空间里的照片,那些各种各样的照片在眼前缭乱成一片五彩的迷雾,最后幻化成一双水灵灵的,带着幽怨,带着伤心的眼睛。那样的漆黑,那样的魅惑,一直闪动在黄吉利的心里。 黄吉利赶紧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爷爷教给他的一种很古老的静心咒。 等心完全静下来的时候,黄吉利发现自己已经是浑身冷汗。 水上公园,初夏的夜里是那么的热闹。 那些生长在北方的虫儿鸟儿们,都得珍惜这短暂的生长季,忙忙叨叨地配对、繁衍、生长。每一分钟对它们来说都是珍贵的。浪费了这宝贵的时光,生命就完不成一个完整的轮回。 人工湖里的青蛙们拼了命鼓噪,想要赶紧找到配偶,完成基因的传递,生命的延续。 树梢上,蝉儿们咿咿呀呀不知疲倦地鸣叫。 那些原本就不太明亮的路灯,无数的飞虫被这灯光吸引了,不停地绕着这光亮飞舞。那灯光就更加的暗淡了。 几只蝙蝠扇动着翅膀,像是无声的杀手,追逐着那些飞虫。 那些树影里,还时不时传出几声鸟叫。 没有了嘈杂的人声,此刻的水上公园就成了鸟儿虫儿们的天下。 叶开心独自走在水上公园里面。 晚饭时和几个哥们喝了不少酒,酒精的刺激让他很兴奋。想象着就要见面的凝水成冰,想象着那一夜的经历,期待着今夜有更加刺激更加浪漫的事情。 来到和凝水成冰约好的人工湖边,叶开心没有看到凝水成冰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坐在石凳上。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叶开心有些奇怪这个天气了,这孩子怎么还穿着羽绒服?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的家就在这里啊。”小女孩没有抬头,用手指指着泛着灯光星光的湖面。 “你是青蛙啊,住在水里。” “哼,我就住在这里。”小女孩抬起头,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还挂着一根水草。 “这孩子,你是不是有病啊?” 叶开心想要伸手去摸小女孩的脸,想把她脸上的水草拿走。 “别碰我。”小女孩跳起来,“有人来了。” 叶开心一回头,看见一个女人从远处走过来。 等叶开心再回头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那个女人走得越来越近了。 红城市初夏的夜里还是有些微凉的,那个女人却穿得一身清凉火爆。超短裙仅仅盖住了大腿根,露出两条白皙的美腿。紧身的低领无袖衫,露出了胳膊和夜风吹得她的披散的头发飘来飘去,让她的脸时隐时现。 但是叶开心断定他就是那个和他曾经很亲密的似水柔情。 “嗨,我在这里。”叶开心摇晃着他的手。 那个女人扭动着腰肢,婷婷袅袅地向着他走过来。 看见女人眼里有些陌生的眼神,叶开心有一点点的失望。他以为女人会像久没见面的老情人一样,直接扑到他怀里来的。 “嗨,我,草原狼,你不认得了。” “草原狼,你是草原狼。” “是啊,你不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了。我还送了一根金链子给你的。” “记得,当然记得。” 女人笑着,笑得很妩媚。 但是叶开心看得出她眼睛里的敷衍。 “你不记得,那一夜,我们还过的。还约定见面的。后来就找不见你了。” 女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的,我们过,你这家伙,还把自己弄得满手都是。” 女人拉起叶开心的手,“我到处找你,原来那个人就是你。” 女人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叶开心满怀疑惑地看着他。 也许,女人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很多漏洞,她娇笑着,嘟起嘴唇,贴到叶开心脸上,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小样,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女人用力捶着叶开心的肩膀。 叶开心觉得一颗心都飞起来了。 第三十三章 终须了,血尽泪干也难偿 叶开心不知道的是,那个小小的身影青烟一样漂浮在水面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和凝水成冰打闹。 叶开心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往凝水成冰的裙子底下伸去。 “讨厌,你就这么着急。” 凝水成冰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开去。 “我,我想要你,要你。” 叶开心的酒还没有醒,说话还有些结巴。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好东西等着你。” “去哪里啊?要不我们去哈达宾馆吧?” 叶开心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很想来一次痛快淋漓的释放。 “这是哪里啊?” 叶开心看着这座有些空荡荡的四合院,夜风里摇摆的老杏树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 “这是我的家啊。” 凝水成冰拉着叶开心的手,转着圈,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你开心吗?我要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我当然开心,我叫叶开心。叶开心不开心,还有谁能够开心啊?” 看着一脸天真的凝水成冰,刚进院子时那种阴冷的感觉没有了。 “来啊,来啊。” 凝水成冰揭开老杏树下的菜窖的盖子跳了下去。 “你,你跑到菜窖里干嘛?” “下来啊,菜窖里有宝贝,一定会让你大开眼见的。” 凝水成冰坐在一个酸菜缸子的盖子上,用手拍打着酸菜缸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凝水成冰开始脱她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服,一边脱还一边冲着叶开心抛媚眼。 “你,你就是我的宝贝,最好的宝贝。” 叶开心一边踩着木梯子往下走,一边脱自己的衣服。等下到菜窖里,他已经把自己脱得精光了。 “来吧,宝贝。” 叶开心向着坐在酸菜缸子上的凝水成冰扑过去。 凝水成冰轻巧的跳开了,顺手揭开了缸盖子。 叶开心扑了一个空,差一点整个人栽进缸子里。 缸子里散发着一股恶臭,里面是泡得发胀的一些肉块。 “哇。” 叶开心一阵恶心,酒劲上涌,胃里的东西翻江倒海地吐了出来。 那些带着酸臭味道的没有消化完的东西吐在了那些发胀的肉块上。整个缸子里的味道更加的怪异了。 叶开心的酒马上就醒了,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看吧,看吧,这是多好的宝贝啊。” 凝水成冰一把抓住叶开心的脑袋,使劲把他往缸子里摁。 那些发臭的腐肉就在叶开心眼前,恶臭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他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 他看见里面有一个没了头皮的人头浮了上来,那发胀的眼珠就那样的跟他对视着。 叶开心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带着腥臊味的液体顺着腿根往下流。 “哈哈,哈哈。” 背后的笑声不再婉转如莺啼,而是那种暗哑的男人的声音。 “你,你究竟是谁?” “哈哈,我,你看看我是谁吧?” 那人大力的把叶开心翻转过来。 叶开心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个个子不高,但是长得很精壮的男人,赤裸着身子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脚边堆着一堆连着头发的人皮,手里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尖刀。 “你是那个卖肉的。” “是,我是那个买肉的,杀猪的。不过,我现在改行了,不杀猪了,改杀人了。” 富君宝晃动着手里寒光闪闪的尖刀。 “你,我们无冤无仇的,你” 叶开心自己都有些心虚,毕竟他勾引过人家的媳妇,还跟人家***那一天在彩虹桥的早市,他还暗地里嘲笑过这个可怜的屠夫。 “你,你们这些该死的臭男人,一个个都该死。” 富君宝拿尖刀抵着叶开心的胸口,情绪很激动。 叶开心感觉到了刀尖上传来的寒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还是怕死的,尤其他这样小有成就的人,更加的怕死。面对着随时可以要他命的尖刀,什么尊严,什么面子都是狗屁。 “兄弟,我真没有和你媳妇怎么样。真的,我就是和她聊过几次天,就这样的。” 叶开心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你不就是那个草原狼吗?你他妈敢跟我媳妇***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哼,我那天回来刚好看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 富君宝的手上一用力,尖刀就刺进了叶开心的肉里,有血顺着刀刃留下来。痛,火一样痛的随着伤口传到大脑里。 “兄弟,你别激动。是,是我不好,我给你钱,一百万,不两百万” “你以为钱就可以洗刷掉我的恨吗?你们这些有钱人,让你们的钱见鬼去吧。再多的钱也不行,我要你的血,你的泪,来洗刷我的恨。” “你知道吗?我媳妇,我那么的爱她,宠她,我把她当宝一样捧在手心里。你们这些臭男人,在网上勾引她,让她变了心。” “你知道吗?她就是我心里的一块肉,可是你们这些家伙唆使她背叛我,这是挖走了我心里的一块肉啊!我的心在滴血,你看见了吗?” 富君宝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 “哈哈,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我告诉你,谁也不要想把她从我身边夺走,谁也夺不走她的。她和我在一起,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你看,这是她的肉。”富君宝指着那个揭开盖子的酸菜缸子。 “你看,这是她的皮。”富君宝指着那一堆连着头发的人皮。 “你看,你看看。”富君宝把那张人皮拿起来,摩挲着,“她多美,多漂亮啊。她的头发,她的皮肤,缎子一样的。” “你知道吗?我用了一种特别的方法把这张皮剥下来的,你看,我都一点没有损伤它。知道吗?这是艺术,不是技术。” 叶开心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富君宝,想象着他把肖春雪剥皮剔骨的场景,那种恐惧的感觉像无数的钢针扎进了骨头里。 叶开心小心地,慢慢地往木梯边挪动身体。 终于够着木梯了,叶开心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富君宝捧着那张人皮,还在念念叨叨低说着。 还有一步,叶开心就可以爬出菜窖了。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夜风的清凉了。他大口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回。 只是,叶开心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 脚下的木梯剧烈的晃动起来。 富君宝在摇晃木梯,他一把就把木梯推到了。 叶开心像一块破布一样落下来。 叶开心看见那把明晃晃的尖刀正冲着落下来的他。 老杏树上,那个淡淡的小小的影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那么轻的一声叹息,就像风吹落了一片树叶。 第三十四章 当敬畏,万物有灵万物生 叶开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闭上眼睛认命了。 然而却没有感觉到尖刀刺破胸膛的痛楚,他只是重重的摔在了菜窖的水泥地上。整个人摔得五脏六腑都快破裂了。 富君宝在他落下来的时候躲到一边去了,他还不想这么快的弄死叶开心。他要慢慢地折磨他,看着生命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的消失,那样才能够解他心头的恨。 看着摔倒在地的叶开心,富君宝跳上去坐在他的屁股上,照着他的脚后跟,举起了刀。 叶开心晨练回来,叶开心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他,给叶开心打了一个电话。 叶开心的办公桌上传来了手机铃声,他出去的时候没有带手机。 “这个瘪犊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打电话也不接。” 林青云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扔在地上。 她用手扇着风,额头上都是汗水。 黄吉利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可怜。守着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一天天还跟个煮饭婆一样。一天天摆着一张怨妇脸,好像一辈子都没有快乐过。 “叶哥说昨晚跟几个哥们喝酒去了,后来来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自己又出去了。” 黄吉利可不敢把叶开心去见网友的事告诉林青云。 “啥呀,这家伙净他妈扯犊子。你说,昨晚上,我好心好意地给他包酸菜馅的饺子,这个家伙居然不吃。你说,你要不吃也早点放屁啊。老娘和面、擀皮、剁馅,忙活他妈的半天,煮好了端他面前,他就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那一定是这女人做得不好吃。黄吉利也很不喜欢北方的酸菜,尤其是酸菜馅的饺子。那种酸菜都是用大白菜敞口泡的,泡得稀溜软,哪有老家那种泡酸菜的脆爽。 “我说他两句,他妈的就跟我摔盘子。” 这家伙,就她那张嘴,能够就说两句吗?她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结果这家伙就跑出去了。你说他还是不是男人,只听说过老娘们离家出走的,他妈的哪有老爷们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黄吉利心里对这个女人的可怜又变成了可恨。这样的女人,谁在她面前都爷们不起来。 黄吉利想起了乌罕图也是去和这个凝水成冰见面就没有回来,现在叶开心也是和她见面一夜未归,他心里没来由的就颤抖了一下。 “那,嫂子,叶哥不会出事吧,要不我们报警吧?” “出啥事,能够出啥事?你说你怎么就不盼你叶哥一个好呢?你说,我因为两口子吵架,老爷们不回家就报警。这不是撕自己的脸吗?你怎么这样呢?” 林青云把一肚子的火撒向了黄吉利。 黄吉利只好闷头走了出去。这人家毕竟是亲两口子,哪怕自己吵得天翻地覆,打得头破血流,那都是自己的事。外人要是说他们一句不对,那他们还是会矛头一直对外的。 黄吉利感觉自己像是捅了马蜂窝,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工人们一般都会提前十来分钟到库房里,做一些准备工作。 黄吉利去了库房,巴图摇晃着尾巴跟在他后面。 小白子正在吃一个鸡蛋煎饼,看见巴图就把手里剩下的一块扔给了它。巴图叼着那一块鸡蛋煎饼跑到门口去了。 “白子,你昨天说你媳妇儿去给你看大仙去了,现在怎么样了?”一个外号叫大老驴的工人问小白子。 “哎,你别说,人家看得还很准的。”小白子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食物残渣,“这几天肚子一直不阴不阳的痛,去医院看了也不顶事。人家大仙一看就找到病根了。” “啥病根?” 几个工人都围了过来。 “人家说我几天前开车出去,在路上撒尿的时候惹祸了。” “惹啥祸了?你让人家小姑娘看见你的**了。” 大老驴的一句话惹得大家都笑起来了。 “你这头骚驴子,你那才是**呢。人家说我对着一棵老榆树撒尿了。那树下有精怪的,老子这一泡尿下去毁了人家几百年的修行了。” “有这么玄乎吗?”另一个工人不信。 “真的,我媳妇给了大仙香火钱,人家替我向那主赔礼道歉。你看,我今天起来就全好了。” “是啊,你别不信那些东西。以前说是封建迷信,可是那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大老驴一脸的认真,“我们营子那个吕小军的媳妇,前几年一直疯疯癫癫的。后来大仙说他们家招了黄鼠狼了,那娘们割草的时候弄死了一只小黄鼠狼崽子,人家母黄鼠狼来报复了。” “后来,真从他们家围墙跟弄出一条黄鼠狼来了。有这么大的。”大老驴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去,你那是蛇,哪有这么长的黄鼠狼。” 黄吉利打断了大老驴的话。 “嗨,你们这些书生是不信这些的。”大老驴看了黄吉利一眼,“但是,也真怪,把那黄鼠狼请走了以后,那娘们就不疯了,现在都还好好的。” “我信啊,我们苗族一直都有鬼神信仰的。用科学的眼光看,万物有灵的信仰虽然是人类早期对自然万物的认识不充分产生的,但是这也表达了朴素的对自然万物的敬畏。放到今天来说就是尊重自然,遵循自然规律,仍然还是有积极意义的。你看那些自然生态保护得最好的地方,往往是那些偏远的,有着万物有灵信仰的地方。正所谓,万物有灵万物生。” “行了,行了,你啊就别给我们念经了。” 这黄吉利一开口就是一副学者口吻,大老驴觉得头都大了。 黄吉利说着说着,想起了老家,想起那些葱茏的山岭,那些生长在大山里的草木鸟兽。 老家的人是极为敬畏自然的,老家人的观念里万物都是值得尊重的,都是平等的。虽然那种观念还残留着人类幼年时代的蒙昧,但是正是这些观念让人们和自然万物和谐相处。 只是这些观念和信仰正在被现代意识蚕食,越来越变得淡薄。 红城市这一片苍茫的北方大地上,那些原始的自然信仰,那些有一点蒙昧的动物崇拜还顽强的存在着。 有时候,黄吉利自己对这些东西都有些迷糊,难道真的是像大老驴说的那样,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抬起头,北方的天空蓝得让人心醉。那些飘在天空的洁白云朵不停地变幻着样子。一会儿像是马匹,一会儿像是羊群。黄吉利惊奇的发现有一片云彩,是一只拖着长尾巴的动物的样子,像那一天遇见小布丁时她怀里抱的那只小黄黄。 黄吉利揉了一下眼睛,再看时什么也没有了。那些云彩已经被风吹乱了。也许是他自己眼睛花了。 第三十五章 为求证,哪怕以身来做饵 已经两天了,还是没有叶开心的消息。 林青云倒是还坐得住,提起叶开心还忍不住要骂两句。 那天挨了林青云一顿说,黄吉利也不敢提报警的事。 夜里,再一次一个人呆在办公室的时候,黄吉利心里的不安感更加的强烈了。 联想到乌罕图,黄吉利觉得这一次叶开心失联一定和那个凝水成冰有关。 毕竟是他帮着叶开心重新申请的这个qq号,毕竟他还为叶开心打掩护,没有对林青云说实话。万一叶开心出了问题,他会一辈子不安的。 犹豫了几次,黄吉利打开了叶开心的电脑,登录了他的qq找出凝水成冰的qq号,用自己的qq加了她做好友。 很快,凝水成冰就跟他打招呼了。这个女人倒是来者不拒啊。 凝水成冰:“你好,很高兴认识。” 苗岭一叶:“我也一样。” 黄吉利打完这一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没有跟人网聊的经验。 凝水成冰:“你怎么不说话了?” 苗岭一叶:“见到美女,害羞,不知道说什么?” 凝水成冰:“这年头会害羞的人可是很难找了。” 苗岭一叶:“我就是那个难找的人。” 开了头,话就多起来了。 “这漫漫长夜,一个人很寂寞的,谢谢你跟我聊天。” 凝水成冰的话里带了些暧昧的暗示。 黄吉利还是装成那种初涉情场的懵懂样子。 “能跟你聊天我也是很荣幸的。一个人漂泊在外面,这样的夜晚也是难免会想家的。一想家就免不了难过。” “能够体会你的心,真是个可怜的人,说得我都想把你搂在怀里给你安慰了。” “你真是个好人。我都想看看你这个好人长什么模样了。” “那我们开视频吧。” 凝水成冰发来了视频邀请。 黄吉利接通了视频。 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刚刚沐浴过的少妇。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让她显出几分猫一样的慵懒。 “哇,你不仅心好,人也长得漂亮啊。” “你也不错啊,大帅哥一个。” “你都说得我脸红,从来没有人夸我帅的。” “是吗?太没天理了,难道你身边的人都是瞎子。” “吃晚饭没?” “吃过了,你呢?” “我就可怜了,没有人给我做晚饭。你这样一说,我倒是真的饿了,吃一根火腿肠吧。” 屏幕上,凝水成冰撕开了一根火腿肠的包装,露出里面粉红的肉肠来。 她张开嘴,伸出舌头,轻巧的舔舐着粉色的火腿肠。 那张小巧的嘴包裹住火腿肠,吞进去又吐出来,吐出来又吞进去。她还转着圈的吮吸,黄吉利甚至能够通过画面联想到她诱人的娇喘。 “你这是在诱人犯罪呢。我都忍不住了。” 黄吉利对着电脑的摄像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小样,这样你就忍不住了。姐还没吃饱,还想再吃一根火腿肠呢。可惜没有了。” “真想吃,那我给你送一根过去,保证你吃了就忘不了。” 黄吉利打完这几句话,感觉自己真是恶心得快吐了。 “看你的样子也是一个色中饿鬼,还跟姐装纯情。” “是个男人也受不了你这样的诱惑的。何况,我还是一个不一般的男人。诱惑我的结果是很严重的。” “是吗,那你敢跟姐试一试吗?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不一般。”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啊。” 黄吉利和凝水成冰约好了在水上公园的人工湖边见面。 黄吉利再一次打开凝水成冰的空间,发现她更新了日志,只有鲜艳夺目的三个大红字“第五个” 黄吉利忍不住笑了一下,自己还在揣测谁是第五个,没想到第五个就是自己。 打开门,看着已经变得有些安静的物流园区,黄吉利犹豫了一下。他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可是为了揭开那个凝水成冰的神秘面纱,他只能够把自己当成诱饵了。 巴图看见黄吉利出去了,也赶紧跟了过去。 “巴图,回去,看着家,家里没人呢。” 黄吉利回头驱赶巴图。 巴图委屈地叫了两声,不情愿地往回走。 物流园区离水上公园不是很远,这个时候也不好打车了,黄吉利决定走路去水上公园。 空荡荡的街道上,路灯把黄吉利的影子拉得很长。 虽然才九点不到,园区里的商铺都已经关了门。地处北方的红城市,人们还是不习惯像南方人那样过夜生活。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响,吹着微凉的夜风,黄吉利觉得心里有些发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身后传来一阵动物奔跑的声响,黄吉利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巴图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这个小东西,真是喜欢黏着自己。 “巴图,过来。”黄吉利拍了拍手掌。 巴图欢快地跑过来,亲热地蹭着他的裤子。 看来,今天得带着这个忠实的家伙去见那个凝水成冰了。 水上公园的夜色一如往昔,蛙鸣声声不断,飞虫绕灯飞翔,夜风吹得花树沙沙作响。 人工湖边的那颗老杏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看着湖面,听着蛙鸣。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我,不想回家。”那个小小的身影没有回头,听到黄吉利的声音忍不住抽动了一下肩膀。 “别哭,孩子,我送你吧。” “我不要回家,不要!” “这孩子,是不是惹爸爸妈妈生气了?这么晚不回去,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黄吉利伸手去拉孩子的手。那手冰凉凉的,还带着水汽。 “我不回家,不回家。” 孩子甩开黄吉利的手,跑到一边去了。 自始至终,她都背对着黄吉利,没有回头看过他。 黄吉利追过去的时候,孩子转到一丛丁香花后面忽然就不见了。 这么小的孩子,随便躲在哪里,借着夜色的掩护,黄吉利很难找到她的。 “唉,这孩子。”黄吉利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心里一阵惆怅。 他不知道,那棵老杏树上一个淡淡的烟一样的小小身影也跟着轻轻叹息了一声。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黄吉利的肩膀,黄吉利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女人正站在他身后。 “你这样不声不响的,你想吓死我啊。” “哈哈,你就这么胆小,还说自己是不一般的男人。” “你是凝水成冰。”黄吉利看着这个性感成熟的女人说。 女人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对着黄吉利嫣然一笑。 黄吉利闻到一阵浓郁的丁香一样的香味从女人身上传过来,禁不住心儿荡了一下。 “来吧,跟我走啊,我要试一试你这个男人怎么不一般。” 女人伸手来拉黄吉利。 巴图忽然从一直卧着的草丛里窜出来,对着女人大声吠叫起来。 第三十六章 在心中,无人可夺那份爱 静夜里,巴图的叫声回响在水上公园里。平常一贯温顺的巴图,这一刻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 凝水成冰吓得连蹦带跳:“这,这谁家的狗啊?” “巴图,安静点。” 黄吉利伸手抚摸着巴图脖子上的毛,安慰它。巴图不叫了,喉咙里却发出一阵阵的低吼,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凝水成冰。 “你说你,出来见网友还带一条狗。” 凝水成冰有些生气,甩手想要走开。 可不能让她就这样走了。 黄吉利赶紧拉住了她的手:“这家伙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美女,你一露面把它惊着了。” “巴图,你给我老实呆在这里,敢坏我的好事,小心把你扒了皮炖汤喝。”黄吉利一脸愤怒地对巴图说。 巴图摇晃了一下脑袋,有些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蜷缩到那一丛草堆里去了。 “那就走吧。”凝水成冰拉着黄吉利往公园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巴图还窝在草堆里生闷气。那一双眼睛在夜色里绿莹莹的像两颗宝石。 “放心吧,它不会来的了。巴图最听我的话了。” 拖着长尾巴的小黄黄从那一丛丁香树后面跑出来,对着还在生闷气的巴图撅起了屁股。 巴图认识小黄黄,那一天黄吉利带着小布丁玩的时候,它也跟它玩了一个下午。 巴图张开嘴,想要轻吠一声,跟小黄黄打个招呼。 小黄黄屁股里喷出一股恶臭的气体,正好就喷在了巴图张开的嘴巴上。 这个倒霉的巴图一下子就被熏得晕了过去。 小黄黄看了一眼昏迷的巴图,快速地跑出了水上公园。 老杏树上的那条小小身影飘了下来,来到巴图身边。 巴图感觉到一阵冰凉,有一双湿漉漉的小手在抚摸它的脸。 “巴图,巴图。” 有人在轻声地呼唤它。 巴图睁开眼睛看见了一条小小的模糊的身影。它认出来了是那个叫小布丁的女孩。只是巴图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是一个淡淡的影子。 “跟我来,巴图。” 那个小小的身影往外飘去。是的,她是在飘,不是在走,像是被风吹起的一片树叶。 巴图站起来,有些摇晃。小黄黄喷出的气体还让它有些发晕。它努力地站稳了,跟着小布丁往外跑去。它是一条勇敢又意志坚强的狗。 凝水成冰把黄吉利带进了那个老杏树下的菜窖。 黄吉利始终冷静地跟着她,想看看她究竟会搞出什么花样。 菜窖里充斥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黄吉利闻出来了,那是酸菜腐败的味道。前两天他才和工人们把林青云腌的坏掉了的酸菜倒掉了。那种粘稠的汤汁,刺鼻的味道,软塌塌的泡得黄呼呼的白菜,黄吉利一天都没有心情吃东西。他就不明白这红城市的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吃这样的酸菜。 但是这股酸臭味里还混着其他的味道,像是腐肉的气息。 黄吉利记得小时候家里药老鼠,有一只老鼠死在了墙缝里,几天才被发现。那时候,姐姐让黄吉利伸手从墙缝里把死老鼠拖出来。那种腐臭的味道黄吉利一辈子都忘不了。 昏黄的灯光照着这个不大的菜窖,那几个酸菜缸子特别的显眼。那些古怪的味道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凝水成冰已经开始脱她的衣服了。她脱得很慢,一边脱一边扭动着身子,发出让人销魂的低喘。 黄吉利想,要是不是在这个诡异的菜窖里,要是没有那些古怪的味道,他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犯错的。 凝水成冰脱完衣服,回过头,发现黄吉利还是那么冷冷地站着,根本就不像那几个人她还没有脱完早就把自己脱光了。 “你还真是一个不一般的男人。” 凝水成冰笑着,伸手来解黄吉利的衣服。 “你,离我远点。” 从见到凝水成冰开始,黄吉利就发觉这个女人有些不对劲。现在在菜窖里的灯光下,她的脸几乎贴到黄吉利的眼前了。 黄吉利终于发现,这个女人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了。 她的笑容那么的不自然,就像在脸上贴了一张纸,笑得那么的生硬。仔细一看,让人觉得恐怖。 “哟,还跟我装。你们男人不都是那副德行,一会儿我会让你变成一头野兽的。” 凝水成冰笑着伸手去摸黄吉利的脸。 黄吉利迅速地出手了,速度那么快,快到凝水成冰根本就没法躲避。 这些年,黄吉利一直没有丢下从小学习的苗拳。那是黄吉利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习的。 黄吉利抓住凝水成冰的手,拧到她的身后,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 黄吉利没有想到,那头发很轻易地就被他扯下来了,还带起了一片皮肤。 “你,你太粗鲁了。” 凝水成冰的声音忽然变得暗哑,转过来的是一张血糊糊的脸。 黄吉利吓了一跳,用力一推,把她推到了一边。 “你,你是人还是鬼。” “我是人,也是鬼。” 那张血糊糊的脸上,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带着无比的愤怒。 “我本来是人,是你们这些家伙把我变成了鬼。我的媳妇,我那么的爱她,你们想要把她从我身边带走。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男人,不好好守着自己的媳妇,却偏偏在qq里勾引别人的媳妇。” 听着那个人的话,黄吉利确信他是一个发了狂的男人,不是鬼。黄吉利心里慢慢地稳定下来,想起来,自己来过这个院子。 那一天,他送小布丁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院子。难怪一进来,看见那几棵杏树,他觉得那么的熟悉。 “你是那个买肉的宝儿,小布丁的爸爸。” 那个人楞了一下,没想到黄吉利会认出他来。 “你媳妇呢,人家传言你媳妇跟人跑了。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装成一个女人来勾引那些男网友吧。” “放屁,我媳妇才不会跟人跑。我不会让她跟人跑的。”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不会跑的,她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富君宝的眼神变得有些狂热,“我那么的爱她,她就是我心头的一块肉。” “你看,她就在这里,她哪里也去不了了。” 富君宝揭开一个酸菜缸子的盖子。 “你看,她的手臂。” 富君宝从酸菜缸子里掏出一根没了皮的变了色手臂。 “你看,她的腿,她的心,” 富君宝一样一样的从酸菜缸子里掏出那些人体器官,又一件件的放进去,像是在欣赏一件件珍宝。 最后,他掏出一个没了头皮的发胀的脑袋。 “你看,这是她的头,多漂亮啊!” 黄吉利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哈哈,你们休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他放下人头,抹了一把脸。原来他的脸上只是涂了一层红色的染料。 “我知道,我是第五个来到这菜窖的人,那前面的四个呢?” 听了黄吉利的话,富君宝楞了一下。 “哼,那四个都在这里啊,你看,他们在这里呢。” 第三十七章 爱和恨,只是浮云一片片 “你看这是第一个,一个南方来的男孩子。” 富君宝揭开另一个酸菜缸的盖子,里面是分解成一团团的肉块,因为天气热已经变热,虽然撒了很多的盐却还是有蛆虫在蠕动。 黄吉利的胃一阵收缩,却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了。 “真是可笑,这个山炮因为几次网聊,就屁颠屁颠地从南方跑到这里来。还想着和草原女孩去逛敖包,这就是他妈的一个草包。” “这是第二个,是那个叫做沙地狼的。这家伙真他妈是一匹狼,费了老子好大力气才弄死他的。” “你看看,我把他片成了肉片,这一片一片的多薄啊。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富君宝抓起一把肉片,像一个炫耀自己手艺的大厨师。 黄吉利看见了坛子里的一朵肉片,凌乱的内脏,还有一副骨架。 那个鲜活的年轻的生命,如今被分解成了这样,跟任何动物的动物没有两样。 黄吉利很难想象那就是前几天还活蹦乱跳出现自己面前的人。 “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是一个健身教练,来自哲里木盟,还他妈叫什么一柱擎天。” “第四个呢?” 黄吉利喉咙有些发干,希望叶开心不要出现在另一个缸子里。尽管这种希望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渺茫。 “第四个,那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富君宝似乎看出了黄吉利的担心,“第四个还没死,我不会让他那么快就死去。” 黄吉利听了富君宝的话感觉心又回到了心窝里。 “不过,也离死不远了。” 富君宝拉开一面苫布,出现了绑在柱子上的叶开心。 叶开心低垂着头,闭着眼睛,赤裸的身子被绳子勒出了一道道血痕。他的嘴里塞着一团布,身上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刀伤。 “叶哥,叶哥。”黄吉利呼喊着想要冲过去。 叶开心好像已经死了,对黄吉利的呼喊没有一点反应。 “放心,他还没死。你要是敢过来,我立刻就杀死他。” 富君宝从苫布后面抽出一把刀抵着叶开心的脖子。 刀尖扎进肉里带来的刺痛,让陷入昏迷的叶开心醒了过来。 叶开心看见了黄吉利,已经绝望的眼神又闪现出一丝希望的光来。塞满了布团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黄吉利心里的负罪感更强了,那天要是他能够阻止叶开心,要是他能够把实际情况告诉林青云,要是他不帮叶开心申请新的qq号,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你放开他,跟我去自首吧?” “自首,你想得美,到了这里,你就跟他们一起吧,留在这里吧。你们这些爱猎艳的不要脸的男人。” 富君宝大喊着举着手里的刀朝着黄吉利扑过来。 黄吉利没有慌乱,摆开架势,学了那么久的苗拳终于在关键时刻帮了他。 巴图跟着小布丁跑进了院子。 菜窖里的灯光射到空中,形成了一道不太明亮的光柱。 小黄黄站在老杏树下,对着星空祈祷着。 “滚开,滚开。” 小布丁驱赶着小黄黄,她不能够让黄吉利跟那些下到菜窖里的人一样。 那一天,黄吉利陪着她度过的那一天是她短短生命里最快乐的一天。那个叔叔温暖的笑脸,温暖的大手,始终留在了她的心里。 小黄黄转过身,龇牙咧嘴地对着小布丁。 小布丁有些害怕,一步步往后退。 “汪。”巴图大叫一声,朝着小黄黄扑过去。 小黄黄倒立起来,屁股对准了巴图。 “巴图,躲开,躲开。”小布丁焦急的喊。 巴图在水上公园吃过小黄黄的亏,止住了脚步。 不过,巴图并没有放弃,一直绕着小黄黄跑,想要乘机咬它一口。 “巴图,巴图。”菜窖里传来黄吉利的喊声。 巴图听到黄吉利的喊声,不顾一切的朝着小黄黄冲过去。 “嗤。”小黄黄喷出一股恶臭的气体。 巴图这一次学聪明了,屏住了呼吸,冲到小黄黄身边,一口咬住了它那细细的脖子。 小黄黄尖声地叫着,扑腾着短小的腿。 巴图哪里肯放过它,尖利的牙齿直接就咬断了他的血管,温热的血溢满了它的嘴。 赤手空拳的黄吉利已经被富君宝的刀划伤了好几处,他已经有些抵抗不住了。 “去死吧,去死吧。”富君宝发狂一样,没有章法的挥动手里的刀朝着黄吉利冲过去。 黄吉利已经被逼到了菜窖的一角,再也无法躲开了。 黄吉利绝望地闭上眼睛。 “汪——汪——” 巴图大叫着,像从天而降的天神。 巴图一口咬着了富君宝的肩膀,狠狠地咬着不松口。 缓过神来的黄吉利飞起一脚踢掉了富君宝手里的刀。 抱着巴图站在老杏树下,黄吉利眼里涌出了泪水。 巴图乖巧的呜咽着,伸出舌头舔他的脸。 老杏树上,那个淡淡的影子,随着夜风摇摆着,她看着黄吉利,脸上浮现着甜美的微笑。 黄吉利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拨打了110和120。 红城市的夏天很短,转眼就到了秋天。 黄吉利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始终无法面对坐在轮椅上的叶开心。他总觉叶开心的遭遇自己要负一部分责任。 离开前,叶开心去了鸭子河村。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很快那里就会建起一个新的住宅区,房地产开发商的速度惊人的快。 已经分辨不出富君宝家的院子在哪里了。 黄吉利在废墟里看见了那几棵老杏树,它们还顽强地立在秋风里。 黄吉利向着那几棵杏树走过去,杏树下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老人家,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这是我外孙子的院子,这几棵杏树还是我种下的呢。只可惜啊,这树还在人却没了。”老人抚摸着杏树的树干,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黄吉利大概猜出了他是谁。 “哎,这院子拆迁赔了那么多钱,那么多钱啊!可是人都走了,我一个老头子要那么钱干嘛啊?” 黄吉利的手机响了几声,掏出手机一看是公司同事发了过来的微信。 现在人们开始聊微信了,qq已经没有很多人用了。科技的发展确实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也许多年以后,qq这一聊天工具会彻底的退出人们的生活,就像当年的寻呼机一样。 谁又会记得这qq聊天引发的血案呢? 这几颗老杏树,还有老杏树下的菜窖都会被新的小区覆盖,很快就找不出存在过的痕迹了。 黄吉利抬起头,天边有一团云像一个可爱的娃娃脸在对着他笑。他想起了小布丁,那个无辜的可怜的孩子。 风很快就改变了云朵朵形状,把它撕扯一片一片。 这世间的很多事不也像这云朵一样吗,那么的善变,那么的难以持久。情欲、欢爱、仇恨什么都是浮云。 第一章川中奇山碉堡山 碉堡山三里三,上山三里三,下山三里三。东西南北一样宽,一量都是三里三。登上碉堡山,离天三尺三。 葫芦荡葫芦样,天干不见少滴水,天涝不见水满荡。白龙荡里来喝水,仙女荡里洗衣裳。若问荡水何处来,一眼灵泉通汪洋。 这是一首川中地区流传的童谣,说的是川中大地上的一座奇山碉堡山。 川中是浅丘陵地带,一般的山都不太高,多数是几十上百米的小山包。 站上山头极目远眺,重重叠叠的山影像是荡漾不绝的湖面微波,一色苍茫,直到视线尽头。 这样的地形既不跌宕起伏,也不是一马平川,在温柔婉转中透露出一丝血性阳刚。 在离了陵州县城三十多公里的大龙场乡有一座山峰突兀而起,如擎天之柱凸起在川中大地上,傲视着周围那些低矮的小山包。 这山生得也奇怪,山脚四四方方,前后左右都是三里三,仿佛是神仙丈量好了用刀切下的一个巨大的豆腐块。整个山像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堡垒,所以千百年来被世人称作碉堡山。 从山脚到山顶大概也是三里三的脚程。 这样的山在中华大地上,算不得高峻挺拔,就算在巴蜀境内也排不上号,既没有峨眉的奇绝秀美,也没有贡嘎的雄奇巍峨。但是在川中大地的一众小山包中,它倒是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那山顶之上时常有云雾缭绕,远远看去倒也是一派仙风道骨的神仙居所。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山顶的那一片平地之上,能够看见峨眉的金顶,贡嘎的雪峰。 山顶之上,北西两面隆起一片浅丘,像是残缺的城垛,又像是一把面向东南的圈椅。 浅丘下有一石洞,不知深浅,据说曾有白龙出入,人谓之白龙洞。这洞也是有些奇异,终年阴冷异常,就算是三伏天,进洞不过十丈就会觉得遍体生寒,浑身打颤。那些调皮的孩子,胆大的汉子,没有人敢深入到洞里去。 白龙洞外面是一片平坦的山顶台地,全是由红色砂岩风化而成的一片薄薄的土地。由于土层薄,长不了高大的树木,就丛生一大片的野草。每当春夏之际,草地上各色野花缤纷开放,仿佛一匹绚丽的蜀锦,人们称之为神仙花园。 这一片山顶台地中间有一个葫芦形的水荡,人们把它叫做葫芦荡天池。 这葫芦荡天池可数得上是这方元百里之内的一个奇观。那天池不大,统共也就两三亩的水面,终年碧波荡漾。池水夏天冰凉,冬天温暖。水里常年有一群彩色的鲤鱼游戏在碧波间。偶尔人们还看见过一些怪异的生物,譬如桌面大的老龟,饭盆大的蛤蟆,人们都说那是天池里修炼的精怪。正因为有了这些怪异的生物,一般人都不敢轻易下到天池里去,这一方碧水才得以保持了它最初的纯净和原始。 那天池在碉堡山顶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源。不管天旱雨涝,那一池碧水总是离石岸一尺多,不增加也不减少。 有民间传说这样讲那天池的来历。据说早年间,八仙中的铁拐李和吕洞宾云游到川中,遇见一家人家办喜事。二位神仙被川中人家的九斗碗宴席吸引,就化作两个乞丐上门讨吃的。主人家慷慨,就给了他们一碗凉拌猪头肉,一碗蒜苗回锅肉,一碗豆腐鱼,还给铁拐李的酒葫芦里盛满了酒。 二位神仙得了主人家的馈赠,就乘着清风飘到碉堡山顶上。是夜,月色如水,站在碉堡山上附近的山野村寨尽收眼底。微风轻拂,带来农家的欢声笑语,还有山下谷物庄稼的清香。这景致虽比不上天宫的琼楼玉宇,却也是别有一番清丽雅致。 美景在前,美味在侧,美酒在壶,真是神仙也留恋啊。二位大仙是吃的嘴角流油,喝得酩酊大醉。等到第二天醒来,两人着急赶回天宫,就把酒葫芦遗落在了碉堡山顶。那酒葫芦就化作了山顶的葫芦荡天池。 那天池的水不知道有多深,曾经有好事的人砍了山腰的翠竹划作篾条来试探深浅。砍了十根竹子做成篾条连接起来也没有探到天池的底。于是就有人说,这天池的水通着东海的浩浩汪洋,那些怪异的生物就是从东海大洋来的。 葫芦荡天池南北向的竖放在山顶台地上,葫芦嘴冲着南边山崖,流淌出一条细细的瀑布,仿佛是仙女衣裙上的流苏,叫做流苏瀑布。据说是当年七仙女来到天池洗澡,被那白龙洞中的白龙惊扰,慌乱中将衣服上的流苏遗落在这里,化作了这一条细如飘带的流苏瀑布。 葫芦荡天池边上有一座龙王庙,不过现在已经是残破不堪,只剩三间主殿了。其余的偏房别殿都成了乱石碎瓦,湮灭在荒草从中。 早年间,这龙王庙香火鼎盛,四乡八里的信众初一十五都回来烧香朝拜。遇到天旱之年,就会备了贡品在山顶的台地上作水陆道场,祈求龙王爷降雨。 后来***革命破除四旧,一帮**兵冲到山上,捣毁了龙王庙。那些偏房别殿都被**小将们推倒弄坏,只有这三间主殿没有被毁坏。 **小将们原本是想要彻底捣毁龙王庙的,这红色世界里怎么能够有龙王爷这样的封建残余,那不是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无情嘲讽吗? 当**小将们准备推倒主殿里龙王爷的神像时,一条大白蛇从横梁上跌落下来。那白蛇通体雪白,仿佛是用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的。碗口粗细的身子盘成一团,高昂着头,吐着蛇信,怒视着那一群**小将。 有胆小的当场就吓得尿了裤子了。那些**小将那无所畏惧的革命精神瞬间就像被山风吹得荡然无存,一个个屁滚尿流的逃下了山。 那大白蛇绕着龙王庙残存的主殿游了三圈,游到白龙洞里不见了。 这碉堡山北边陡直是绝壁险崖,南边是一片缓坡,到山腰还有一个山间小坝子。坝子里有一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叫做天池村。 那流苏瀑布形成的小溪弯弯绕绕从村子里流过,流到山下的清水江,带给这个山间小村落一股子灵气。虽然上下山有些不方便,但是因了这一线溪水,村子里旱涝保收,村民倒是过得平静安宁。 这天池水不但滋养出这个美丽的小村落,也滋养出一群灵秀的人。天池村的女人秀气漂亮,男人英俊帅气,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村。 第二章?老道士心怀不轨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夏天,一个游方的老道士带着一个小徒弟,云游到了川中地界。 远远地看见碉堡山,见多识广的老道士就发现了这突兀而起的碉堡山与众不同。在山顶缥缈的云雾之中,老道士隐约看见一丝灵光,闪现在云雾之上,游移不定,似有似无。 ?“鬼东西,该我们师徒走运了。”?老道士手搭凉棚,久久地凝视着碉堡山顶。 十五六岁的小徒弟看了一眼他的师父。 他师父瘦得像只虾米,一头枯黄的头发,小小的三角眼,满脸都是猥琐的笑容。他跟着师父已经差不多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了,师父总是说他们有一天会走运,会吃穿不愁,会成神成仙。 小徒弟不想成神成仙,他只想吃饱一日三餐,只想有一个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都有的温暖的家。那些神仙的梦想,就像是眼前碉堡山的云雾,那么的虚无缥缈。 再看看他的师父,像一只刚刚进化成人形的猴子,哪有一点仙风道骨的神仙气质。包袱里几本破烂的古书就成了师父狂热的神仙梦想的支撑。 小徒弟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师父,他总是狠狠的训他打他,还经常在他身上做实验,拿那些金针在他身上乱扎,还让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的丹药。有一次,他差一点被师傅的丹药毒死,昏睡了三天三夜。 他总是叫他鬼东西,从来不叫他的道号,他有一个很好听的道号——浥尘子。那是他的师公给他起的。师公是一个慈眉善目,白发飘飘的老人。浥尘子觉得师公才是神仙般的人物。 那时候,他们三人住在一个终南山的小道观中,那个道观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道观里就他们祖孙三代。 后来,在一个云烟弥漫的秋日清晨,师公死了。他坐在山顶的一块白石头上,那样安详的死了。 师父说,师公不是死了,是羽化了,登仙了。他看见有七彩祥云围绕着师公,有仙乐飘飘从天而来,有仙鹤在山头飞翔,师公坐着仙鹤走了。 浥尘子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他只知道师公死了,再也见不到疼爱他的师公了。 师公死了,师父就带着他离开了道观,到处云游。师父说,师公是早年间云游的时候得着了异宝,然后勤加修炼才得道成仙的。他也要云游天下寻觅异宝,有朝一日得道成仙。 师父说不想成仙的道士不是好道士。浥尘子很怀疑师父的话,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仙。他不想成仙,也不想做一个好道士,他只想吃饱一日三餐,这是他目前最迫切的理想。 正在长身体的他,正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尽管师父对他不太好,可是有吃的还是尽量让他吃饱,所以他长得肥肥胖胖的,一脸的喜气,很招人喜欢。 师父也有一个很好听的道号——濯云子。只是浥尘子觉得师父那副猥琐的样子怎么也配不上师公给他取的这个飘逸出尘的道号。 而且师父也不怎么遵守师公的教诲,经常做一些有悖修行人道义的事。比如饥渴难耐时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比如乘着给人家做法事占人家姑娘媳妇的便宜。每一次,师父总是笑着说,权宜之计,不为过。 ?“鬼东西,师父跟你说话呢,你这个木头。”?濯云子伸手来掐浥尘子的脸。 浥尘子的脸胖乎乎的很肉感,掐起来很舒服。 浥尘子被师父掐得咧了咧嘴,“师父,是不是前面村子有人家找我们做法事,我们今天中午有红烧肉吃了。” “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吃,看你吃得跟头猪一样。”?濯云子指着碉堡山对浥尘子说“你看前面那座山,突兀而起,鹤立鸡群,山上云雾缥缈,云雾中有灵光闪现,必定有我们寻觅很久的异宝。” 浥尘子踮起脚尖,努力地看着山顶,除了飘来飘去的云雾,他什么也没看见。他宁愿看见一只白白的馒头,也不愿看见什么灵光。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那碉堡山看起来近在眼前,可是等师徒俩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大下午了。 “师父,我饿了,走不动了。”浥尘子坐在山脚下的一块石头上不想动身了。 “鬼东西,真是没用,来给你吃点东西吧。”濯云子从包袱里翻出两个已经冷了的馒头递给浥尘子。 “师父,你不吃啊?”浥尘子一把把两个馒头抓在手里,生怕师父抢了回去。 “你吃吧,为师坐下来调息一会儿就行了。”濯云子盘腿坐在石头上,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馒头又冷又硬,浥尘子却吃得很香甜。只要是能吃的东西,浥尘子都会吃得很认真,吃得很香甜,好像他就是为了吃东西而生的。 吃完了两个干冷的馒头,浥尘子有些渴了,想要找水喝。可是看看濯云子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他还是忍住了。 一直等到浥尘子调息完毕睁开眼睛,他才说:“师父,我渴了,想喝水。” “没出息的鬼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喝,你还能够干点什么?”濯云子抬手就在浥尘子头上敲了一下。 别看濯云子瘦小干枯的,手劲可大,浥尘子被他敲得皱了一下眉头,说:“我,我还能够侍候师父你。” “走吧,山腰有个小村子,去哪里讨一点水喝吧?”?濯云子带着浥尘子往山腰走去。 夏日的午后,山村里有些寂静,大人们都在午睡,孩子们也跑到山下的清水江里玩水去了。 村头有一片菜地,红红绿绿的西红柿挂在枝头,随风传来那种特有的味道。 “师父,我想要吃西红柿。”浥尘子站在菜地边不动了。 “鬼东西,你生下来是不是就是为了吃啊?”濯云子踢了浥尘子一脚,看看四下里没人,就准备到地里摘几个熟透的西红柿。 浥尘子知道师父又要实行权宜之计了,赶紧四下里瞅着,给师父把风。 “你们在这里干嘛?”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把正要动手的濯云子吓了一大跳。 “我们,我们”浥尘子看着眼前这个提着水桶的小女孩,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穿着打了补丁的小碎花裙子,光着个小脚丫,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师徒俩。 浥尘子眼睛都直了,这样模样清纯的小女孩,就像是一条从岩石上流下来的清泉水。那嘴角微微的笑意,像是随风散开的温柔的涟漪。 第三章 小道童春心萌动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小女孩看着师徒俩,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其时已经是改革开放好几年了,做生意也不再被说成是投机倒把了。常有外地人到村里来做买卖,比如什么湖南的铁锅,什么西藏的药材甚至还有什么乞讨的说家里遭了水灾、火灾,求人们发善心打发一点东西。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骗人的。那时候人们的温饱已经基本解决了,一般都会给那些乞讨的人一碗粮食,或者白米,或者小麦,或者玉米。总之一碗粮食对自己损失不大,还体现一份善心,所以一般人都会对这些所谓的叫花子施舍一点。 小女孩见过那些说话拗口的外地人,认为这两个风尘仆仆的外地人也是来村里做生意的,要不就是来乞讨的。不过看两个人的打扮,更像是来乞讨的。 “嘿嘿,小姑娘,我们是游方的道士。”濯云子对着小姑娘说,“道士,知道吗?” “道士是什么东西啊?是来要东西的叫花子吗?”小女孩歪着脑袋,天真的看着两个人。 “道士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是叫花子。”濯云子对这个天真的小姑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话没说完浥尘子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自己骂自己不是东西的。 “鬼东西,你笑什么?”濯云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之下只好抬腿踢了浥尘子一脚。 “道士,就是神仙,是有大本事的人,可以收妖捉鬼,可以腾云驾雾。”濯云子开始胡编来骗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浥尘子拉了拉濯云子的衣角,这家伙一吹起来就关不住门,还腾云驾雾,还收妖捉鬼,要是人家小女孩要你腾个云驾个雾,看你怎么办。伸着两条腿往天上蹦吗? “我知道了,你们就是那些会鬼画符的端公。”小女孩说。 “不是,那些端公怎么能够和我们相比,我们可比他们高明多了。我看你这个小姑娘就颇有仙缘,骨骼清奇,天庭饱满,眼露灵光”濯云子对小女孩把自己和那些不入流的端公划等号有些不忿。 濯云子还在打不住地乱吹,浥尘子已经渴得嗓子冒烟了,不就是讨两个西红柿吃吗,至于这样吗? “小妹妹,我,我有些渴了,可不可以给两个西红柿吃啊。我可以帮你浇菜的,不白吃。”浥尘子可不想那么磨叽,又不想像叫花子一样的讨东西吃。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要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展露出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吃吧,你们自己选最红的吃吧。”小姑娘觉得那个老道士叽里咕噜的说得很有趣。山里人家淳朴善良,愿意给人方便。 “哎,谢谢你啊。”浥尘子早就盯上了一个最红最大的西红柿,伸手就摘了下来。拿起来想要往嘴里放,又觉得有些不雅,就在衣服上蹭了蹭。只可惜那衣服满是尘土,反而越蹭越脏。 小姑娘笑起来:“在桶里洗洗吧,看你越擦越脏。” 浥尘子脸红了,伸手把西红柿放到水桶里,凉沁沁的水让人觉得舒服,身上的暑热也随之消散。 浥尘子破天荒地的没有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嚼,他觉得在这个小女孩面前要保持一种斯文的风度。 濯云子也摘了一个西红柿在桶里洗了洗。 酸甜的果汁入口生津,这样暑热的天气里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小女孩一直笑盈盈的看着师徒俩,浥尘子一直红着脸,觉得心儿荡呀荡的,好像飘到了碉堡山顶上的云朵之上。 “还吃吗,再摘一个吧?” “够了,不吃了。”浥尘子摆了摆手,然后提起小女孩面前的桶帮她浇菜。 濯云子猥琐的笑着,看着弯腰浇水的浥尘子,这个鬼东西是不是动了春心了。不过这个水灵灵的小女孩,倒真是山泉水一样的让人心动啊。浥尘子已经十五岁了,也该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了。 “我叫浥尘子,谢谢你了,小妹妹。”浥尘子帮小女孩浇完菜,有些不舍地挥着手。 “我叫汪雅芝,你们慢走啊。” 浥尘子走了好远,还回头去看,绿油油的菜地里,汪雅芝的蓝色碎花裙子在风里飘呀飘的,飘进了他的心里。 “鬼东西,看啥啊?看着脚下的路,小心摔倒了。” 濯云子又在浥尘子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浥尘子摸着脑袋,红着脸,羞涩地笑了。 站在碉堡山的山顶,濯云子更加确信这座山的奇异。一峰突起,一览众山,站在山顶,川中大地的万千气象尽奔眼底。一众小山如微波荡漾的海面,这碉堡山恰似一根高耸的桅杆,漂浮在水波之上,很有众山来朝的王者之气。那些竹树村舍,阡陌小径,还有水波粼粼的清水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这碉堡山的点缀。 “好风水,风水好啊。”濯云子捋着下巴上几根稀稀拉拉的鼠须,不住地点头。 浥尘子已经不管他师傅了,钻进有些破败,但气势尚存的龙王面主殿里想找个地方睡觉。 吃饱喝足,美美的睡一觉,这才是人生乐事,什么人间异宝,什么修仙学道都是狗屁事。 “龙王爷,打扰你老人家了。”浥尘子对着主殿里已经残破的龙王爷的塑像鞠了个躬,倒在案台之下,美美地睡午觉去了。 濯云子四下走动着,看这碉堡山山顶的地势。 西北两面的浅丘像是一把圈椅,挡住了北方来的冷气。东南两面无遮无挡,阳光充足,所以山顶台地上野草繁盛,野花芬芳,其间还有一些难得一见的名贵草药。 葫芦荡天池水质清冽,倒映着云影天光,碧波间彩色的鲤鱼悠然相戏,流苏瀑布水声清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人间小瑶池啊! 这样的地方最易生长那些灵异的东西,它们在这奇异之地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修炼身心,最是容易成气候。濯云子更加相信自己看见的那闪现在云雾中的灵光定是千年以上成了气候的东西。 浥尘子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偏西。这一觉睡得太美了,梦里浥尘子梦到自己和那个叫汪雅芝的小女孩在这山顶的台地上放风筝。汪雅芝像一只花蝴蝶一样的跑着跳着笑着,那笑声流苏瀑布一样的清脆。 醒来的浥尘子羞涩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奇异的生理反应,青春期的他感觉到兴奋和热辣辣的难受。跑到龙王庙外面,浥尘子撇开腿,扒下裤子,痛快地嘘嘘起来。 一股子香味扑鼻而来。濯云子正在龙王庙的廊檐下生火烤鱼。 葫芦荡天池的水温常年恒定,湖里的鲤鱼虽然是早年间人们放生的,这么多年的生长,那些鲤鱼也沾染了天池的灵气,鱼肉紧实,味道鲜美。 “师父,你真好,知道我饿了。”浥尘子不客气的抓起一条烤好的鱼大吃起来。 对于这个除了吃喝睡觉,再也没有更高追求的徒弟,濯云子只能够摇头叹息。 “师父,这鱼真好吃!”浥尘子嘎巴嘎巴地嚼着,嘴里不住地赞叹。 “好吃吧。以后有你吃的时候,师父决定我们今后就住在这山顶的龙王庙里了。” “真的,师父,你不云游四方了。”浥尘子跳起来,他可不愿意跟着师父风餐露宿行走四方,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住下就可以常常见到那个叫做汪雅芝的小女孩了。 “这是一个灵异的宝地,师父决定在此修行,要重塑龙王爷的金身,再续龙王庙的香火。” 夜里,师徒俩在主殿里打整出一块空地,铺了些干枯的野草,将就着睡下了。云游的道人,有一块平地睡觉,有一间屋子挡风,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浥尘子已经酣然入睡了,这孩子可不像他师父那样多的心事,心中无事自然好吃好睡。 半夜的时候,濯云子悄然起身,来到龙王庙的廊檐下,盘膝而坐。 是夜,月明星稀,山顶凉风习习,没有夏日里常见的蚊虫的叮咬。 濯云子掐指一算,快到七月十五中元节了。中元节,就是那些灵物最活跃的时候,到时候就可以布阵捉住这千年的灵物了。 濯云子正在思索间,忽然间眼前灵光一闪,有隐约的光华在葫芦荡天池边跳跃。 第四章 天池明镜照月华 明月将圆未圆,似一轮冰轮高挂空中。微云浮动,月华如水,整个碉堡山一片明亮,连那些小草纤细的叶片几乎都能够看得清楚。 月光流淌到葫芦荡天池上,天池水辉映着月光,似一轮明镜光华灼灼。月光,星光,水光,辉映融合,真是月光如水水如天,一片空灵澄澈。 白龙洞里,一线细细的白色微光,烟雾一样的游走出来。忽然间,白光渐渐变粗变亮,隐约间似有一物在白光中闪现。 那一线白光,闪电一样的在碉堡山顶闪烁游动。一突儿直上云霄,好像到了月亮之上,一突儿迅疾奔走,长龙吸水一样坠落到清水江面,一突儿又飞回天池葫芦荡,盘在一起像一个大银盘。 葫芦荡天池里也有了异动,水面忽然间水波涌动,那映在水里的月亮的影子碎成万点银光。一道蓝色的亮光从翻涌的水波间慢慢升起,凝聚成一道光柱直射空中的月亮。 细看之下,一只桌面大小的老龟,卧在天池的水面上,昂着头张着嘴,正在吸吐着月华。 那一线白光也回落到水面上,挨着老龟盘成一圈,却是一条碗口粗细的白玉大蛇。 白玉大蛇盘成一圈,挨着老龟,也张开嘴突出一道白光,对着月亮,开始吐纳吞吸起月华来。 一篮一白两道光束,交相辉映,在这碉堡山顶宛如探灯,幻化出一片迷离幻境,让人看得如痴如醉。 濯云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眼睛都瞪得快鼓出眼眶了,心跳得如同擂鼓,可是他还得控制住自己快要变得粗重的呼吸,生怕惊动了那天池中的灵物。 这碉堡山真是福地啊!白天他观看这葫芦荡天池的时候就觉得它奇异无比。那池中的鱼虾都带了几丝灵气,只是附近的居民们都把这天池当作圣地,不敢捕捞池里的鱼虾,白白浪费了这些能够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光是这一池鱼虾都足以让濯云子放弃一切留下来了,何况他还发现这碉堡山藏着千年灵物。 那白龙洞白天他也去看过,只是深入洞里不到百步,他就受不了那洞里的阴寒之气,退了出来。这洞里一定就是那灵物的栖身之所。 濯云子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两只灵物,正好他和浥尘子一人可以分一只。虽然这个徒弟只知道吃饭睡觉没有大志向,可是毕竟他养了他十多年,已经是情同父子了。想当年师傅把浥尘子从山下捡回来交给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嗷嗷哭着的三个月大的肉团团。仿佛是在一瞬间那个小家伙就长大了,就长成开始动情发春的少年郎了。 濯云子只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没有想过他这半罐子水的修行要对付千年修行的灵物岂是那么容易的,弄不好还会搭上自己的老命。 濯云子思索间,午夜已过,那天池上的光华已经消失,一切归于沉寂。只有山风掠过,带来快要成熟的稻谷的清香和阵阵蛙鸣。 濯云子再打坐一会儿,起身进了屋。虽然是夏日,这碉堡山之巅还是有些寒凉。 月光从破碎了的窗户照进来,浥尘子肥壮的身子蜷成一团,像一个巨大的肉丸子。睡梦中,那鬼东西还吧唧着嘴,也许是梦见好吃的了吧。 真他妈是个吃货。濯云子踢了浥尘子软乎乎的屁股一脚。浥尘子哼唧了两声,继续在梦里品味着无上的美味。 濯云子挨着浥尘子躺下来,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这寒凉的山顶之夜,这个胖乎乎的鬼东西还真是让人感觉温暖舒服。 “小白,今天山上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我知道,不就是一个老道士和一个小道童吗?” “我看他们好像不打算离开。” “不离开就不离开吧,难道我们还要赶人家下山,这碉堡山又不是我们自己家的。你老龟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容不得人了。” “不是我老龟容不得人,早年间这龙王庙香火鼎盛的时候,那庙中的和尚不也是和我们相安无事吗?只是这个老道士好像有些存心不良。” “难道我小白怕他,他真要存心不良,我就破戒吃了他。” “你不怕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从此入了魔道。” “哈哈,逗你老龟玩的,这种又老又臭的道士还入不了我小白的法眼。” “小白,你今年真要去应雷劫?” “是啊,我等着这一天很久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呆在这天池里。” “我老龟没有大志向,呆在这天池里,看看风景,晒晒太阳就足够了。活一千年也是死,活一万年也是,我们终究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 “你要知道,过不了雷劫,你就会灰飞烟灭。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行了,你对我有一点信心好不好?”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话音,像是谁梦中的呓语。 话音落了,月亮也落了,星星也隐退到了熹微的晨光中,东边的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又来了。 露珠开始闪着亮光,像是昨夜里星星的眼泪沾染在了草叶上。 浥尘子被尿憋醒了,想要起身,却发现濯云子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抱着他。真讨厌,都多大了,师傅还像抱小孩一样的抱着他。 “师傅,我要尿尿。”浥尘子动了动,濯云子松开了怀抱。 老家伙!浥尘子暗骂了一声,真是不知羞。浥尘子醒来的时候,发觉濯云子裤裆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自己。这家伙,是不是又想起前几天路过的那个村子里的小寡妇了。 浥尘子跑出龙王庙,跑到草丛里撇开腿开始撒尿,嘘嘘的水声威武雄壮。童子尿那种强烈的气息,惊起了栖息在草丛里的两只鸟。 鸟儿不满地叫了两声,张开翅膀往山下飞去。那一对鸟儿翅尖带着朝阳的金红,在空中留下两个灵动的剪影,很快融入山腰和山下人家屋顶飘散的炊烟里。 浥尘子撒完尿,抖擞了两下提上了裤子。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己也惊奇于自己的发育。嘴唇上的胡须,喉间的喉结,还有那羞人的地方杂乱的绒毛,让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 昨夜里,他梦见那个天池村的小女孩汪雅芝了。梦见她站在西红柿地里,像一道亮亮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睛。她手里拿着红玛瑙一样的西红柿,甜甜地笑着。 浥尘子发现刚刚尿完的某个地方又发生变化了。他赶紧跑到葫芦荡天池,捧起清凉的池水洗了把脸。 池边一块桌面大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头动了一下,滑到池水里去了。天啊,那,那不是石头,是一只巨大的绿毛老龟。浥尘子惊讶的后退了一步。 站起身,东方的太阳正在升起。万道霞光染红了东边的天空,也辉映着破败的龙王庙。那龙王古庙居然也变得金光灿灿,辉煌无比。这山顶看日出果然有着不同于平地的辉煌壮丽。 浥尘子做了一个深呼吸,开始练习起师公教过他的太极白鹤拳。这是师公根据先天太极和终南山上飞舞的白鹤独创的拳法。 晨光中,浥尘子身法飘逸,脚步灵动,一招一式自有那先天太极的如水流畅,又有白鹤飞舞的灵动飘逸。真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第五章 蛇郎拦路来求亲 汪雅芝看着两个古怪的道士走向了碉堡山顶,那个肥肥胖胖的小道士一路走还一路回头看她。 这两个道士真是有趣,一个瘦得像虾米,一个肥得像小猪。那个瘦的一脸猥琐有些让人讨厌,那个肥的倒是一脸的喜庆有些讨人喜欢。只是他们到没有人的山顶上干什么呢? 汪雅芝不再去想那两个道士了,她得赶回家做作业,等天气凉快了还得把家里的两只山羊赶到山上去吃草,还要背着背篼去扯猪草。 那时候,田地包产到户,大人们成天忙着地里的农活,孩子们也没有闲着的。农村的孩子,七八岁就得帮着分担力所能及的农活了。 汪雅芝摘了几个熟透的西红柿放在水桶里。西红柿拿回家放在井里镇着,等到晚上剥棉花桃的时候吃,又凉爽又解渴。 “雅芝,明天晚上生产队里要放电影了。”从清水江里游泳回来的建军看见了汪雅芝,很兴奋地对她说。 “真的啊,放什么电影啊?” “白蛇传,就是前两天在一队放过的,那次你要忙着剥棉花桃没有去看的。” 建军的后面还跟着几个孩子。暑假里,男孩子们没事就爱跑到清水江里去泡水,一个个给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 那时候农村里还没有电视机,精神文化生活相当贫乏,看露天的坝坝电影就是最好的精神享受了。 常常是一部电影一个公社轮流着放,有的人就跟着放映队跑,一部电影就看了十几遍。 其实很多人不光是看电影,还有很多别的目的。在夜色的笼罩下,别人都注意着看电影的时候,很多白天不敢做的事,就可以偷偷摸摸地做了。 比如年轻的小伙子们约会小姑娘,在夜色笼罩下拉个手啊,趁机抱一下啊。还有那些老光棍,趁人不注意往女人堆里乱钻啊,想方设法占点小便宜,反正也看不清楚,没人知道是谁。 还有那些卖瓜子糖果的,点着煤油灯,招引那些好吃的小孩子。买冰棍的骑着自行车,驮着一个木头箱子,装着五分钱一根的白糖冰棍。 坝坝电影有很多看电影之外的热闹,大人小孩都很喜欢。 天池村隶属于河边生产大队,前两天在一队放过,这一次轮到天池村了。 “雅芝姐,这螃蟹给你玩。”一个小孩把一只张牙舞爪的青壳螃蟹放到汪雅芝的水桶里。 “谢谢你,小虎子,给个西红柿给你吃。”汪雅芝从桶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西红柿递给小虎子。 小虎子高兴地跟着建军他们跑了。 白蛇传的故事,汪雅芝听瞎眼睛的三爷爷讲过。 瞎眼睛的三爷爷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年轻的时候学过说唱,会唱好多的古曲。孩子们没事的时候,最爱听三爷爷说唱那些民间故事。 汪雅芝知道故事里的白蛇娘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蛇精,想要报恩嫁给了许仙,后来被法海压在了雷锋塔下。 年幼的汪雅芝对故事里的白蛇娘娘抱有很大的同情心,她虽然是个蛇精,可是她没有害过人,还救了那么多人,法海为什么要把他关在雷锋塔里呢?难道是和尚不能结婚,就嫉妒许仙娶了美丽的白娘子。 汪雅芝想起了碉堡山顶上的那一条大白蛇,它是不是也是一条蛇精呢?如果它是蛇精,是不是也是同白蛇娘娘一样是一条好蛇精呢? 汪雅芝第一次遇见大白蛇是在两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有上学,跟着村里一群孩子在碉堡山顶放羊。那时候,村里每户人家都会养一两只山羊。山羊不吃粮食,只吃草,只要好生喂养,一年就能够卖好几十元钱。 孩子们在碉堡山顶的台地上放羊,那里的草茂盛,羊也爱吃。山上没有人种庄稼,可以让羊儿们自由自在的满地跑。孩子们也可以在山顶玩耍,只要到了回家的时候,赶上吃饱的羊就可以了。 女孩子们一般玩过家家、娶新娘,男孩子们就跑到树上掏鸟窝,要不就在破败的龙王庙里玩游击战。 那一天,女孩子们玩娶新娘,让汪雅芝扮新娘子。五岁的王雅芝白白净净的,有着天池村女孩子特有的美。圆圆的有些婴儿肥的脸,大眼睛泉水一样忽闪忽闪的,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美上几分。 孩子们拿一条红领巾做盖头,给汪雅芝戴上一个野花做的花环。 “新娘子来了,雅芝做新娘子了。”女孩子们拍着手,大声的喊着。 建军带着小虎子他们也跟着起哄。 “新娘子,嫁给我好不好?我给你买新衣服。” “新娘子,嫁给我好不好?我给你买水果糖。” 汪雅芝就扭扭捏捏地唱:“不要你的衣,不要你的糖,我要嫁个有情郎。不嫁东,不嫁西,不嫁你们这些坏东西。” “哦,结婚了,结婚了。”孩子们跳着,笑着,把汪雅芝推过来,推过去。欢快的笑声随着山风四处飘散,惊动了那些在山顶停息的鸟儿,虫儿,惊得葫芦荡天池里的鱼儿也跃出了水面,还惊动了白龙洞里的大白蛇。 嬉闹着,太阳下山了,孩子们要回家做饭了。大人们下地干活,煮饭的事就落在了孩子们身上。 从山顶到天池村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孩子们赶着羊,背着背篼往山下走。 羊儿们还留恋着山顶的青草,跟孩子们叫着劲不愿往家走。 “哇,路上有一条大白蛇,那么大。”跑在前面的小虎子吓得脸都白了。 前方路上,一块紫色的山石上,盘着一条大白蛇。那白蛇有碗口粗,盘起来像一个大圆桌。通体雪白,像是一团未化的积雪,又像是一块无暇的白玉。紫色的眼睛有鸡蛋那么大,像两颗亮闪闪的电灯泡。 大白蛇昂着头,吐着蛇信,拦住了孩子们的去路。 建军胆子大些,走到前面对大白蛇说:“蛇郎哥,让个道,我把小虎子家的山羊给你吃。” “凭什么把我们家的羊给它吃,怎么不把你们家的羊给它吃啊?”小虎子紧紧拉着自家的羊,生怕建军把他的羊给了大白蛇。 大白蛇听了建军的话,左右摇了摇头。 “天啊,这大白蛇听得懂人话的。” 孩子们又惊又怕。听大人们说碉堡山上有一条大蛇,文革的时候还吓唬过那些红卫兵的,今天终于是见到了。莫不是他们在山上吵闹惊扰了它,以后再也不到山顶玩了。 “蛇郎哥,你让个道,我把建军给你吃。”小虎子趁机想要报复建军。 建军瞪着眼,举起了拳头。大白蛇对着他吐着蛇信子,嘴里嘘嘘地叫着。建军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蛇郎哥,你让我们下去,我把这个花还给你。”汪雅芝走上来,把脖子上的花环递给大白蛇。 大白蛇把头伸过来,把花环戴在了脖子上。可是它还是不让开。 孩子们不知道大白蛇究竟要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有胆小的孩子吓得开始小声地哭起来。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要是再不回去,家里的大人要打人骂人了。 汪雅芝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中了邪一样,忽然对着大白蛇说:“蛇郎哥,你要是让我们过去了,我就给你做新娘子。”也许,汪雅芝还沉浸在娶新娘的游戏里吧。 第六章 瞎子能见人不见 大白蛇听了汪雅芝的话,居然点了点头,然后游到路边的草丛里不见了。 “雅芝,你真答应给蛇郎做新娘了。”素梅拉着汪雅芝的手,“它可是一条蛇啊,想起来就恶心。” “它是一条蛇,只会找蛇做新娘的,我逗它玩的。”汪雅芝满不在乎地说。 “快走,快走,一会儿那条蛇又回来了。”建军喊了一声,拔腿往山下跑。 孩子们跟着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连摔倒在山路上也没有人喊疼,爬起来接着跑,生怕晚一步就让大白蛇抓走了。 回到家,孩子们就把大白蛇拦路,汪雅芝答应做它新娘子的事告诉了大人们。 很多孩子都挨了打,整个天池村到处都是孩子们哭喊的声音。孩子们发誓再也不去碉堡山的山顶了。 瞎子三爷爷听了这件事,摸索着到了汪雅芝的家,找到汪雅芝的爸爸汪启明,嘀嘀咕咕地跟他说了一大通。 汪雅芝的爸爸第二天杀了一只老母鸡,带了香烛纸钱,拉着汪雅芝到白龙洞祭拜。 “蛇大仙,蛇大神,雅芝是个小孩子,说话不作数的。我们家雅芝又丑又笨,配不上你蛇大仙,你大发慈悲不要把她带走。”汪启明跪在白龙洞前,拉着汪雅芝虔诚地跪拜磕头。 汪雅芝有些迷糊,那条大白蛇在她看来那么的漂亮,一点也不可怕,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怕它呢? 祭拜完下山,回到家里汪雅芝就病倒了,迷迷糊糊地发高烧,在床上躺了三天。 汪启明膝下就两个孩子,儿子汪劲松,女儿汪雅芝。老伴儿在生下汪雅芝两年后就因病撒手西去了,他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汪雅芝拉扯大,心里对这个女儿自然是万分疼爱。 眼看着女儿这样不吃不喝,昏迷不醒,汪启明心里急得像是开了锅的水。 汪劲松比妹妹汪雅芝大了十岁,已经是一个棒棒的小伙子了。对于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他也是把她当成心头肉的。他拿了砍柴刀就要去白龙洞砍杀了那该死的大白蛇。 汪启明死死地拉住了汪劲松,那些成了气候的东西,哪里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对付得了的。现在汪雅芝半死不活的,儿子再有一个三长两短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瞎子三爷爷听说了,来到汪雅芝的床前,拉着她的手给她唱白蛇传。三爷爷苍凉的声音穿透农家小院随风飘到了碉堡山上。 “小白,你调皮了,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老龟,我真是喜欢那个小姑娘,逗她玩的。” “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得保护人家,把人家吓得半死不活的,这是什么事啊?” “老龟,我真没有想去吓她,我就去保护她。” “你离她远一点就是最好的保护。”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阴气太重,会消磨她的阳气。” “那我就去渡雷劫,经过天火的淬炼,我的阴气就会减少。” “小白,你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的,这一辈子总要做一些自己认为值得的事吧。” 碉堡山顶悄然的声音,似风,似雨,似烟云 昏黄的灯光下,三爷爷已经唱完了整本白蛇传。阴暗的天空里,有电光在闪,有雷声轰隆隆地传来。 一场大雨倾盆而来,风雨狂暴地淹没了川中大地,也淹没了碉堡山和天池村。 瞎子三爷爷看不见人们看得见的东西,但是他看得见人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随着风雨飘进了屋子里,站在床前,久久地凝视着床上生病的汪雅芝。 屋里的人感到一股阴冷之气,好像有一团寒冰落到了屋里。 汪劲松抬眼看了看他爸爸,他爸爸同样用了恐怖的眼神看着他。 “我知道你来了,你放过这个孩子。”三爷爷用一种别人听不懂的声音在说。 父子俩只看见三爷爷的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两个人觉得冷汗顺着背脊直流淌。 “我没有害她,我喜欢她,会保护她的。”白色的身影说完对着汪雅芝挥了挥手,一团朦胧的白光笼罩住了汪雅芝。 汪劲松父子俩看见了那一团白光,哆嗦着谁也不敢出声。 天空里雷声大作,闪电耀眼,父子俩以为自己眼花了,是天空的闪电透过窗子照进了屋里。 只是一瞬间,白光消失了,那种寒冷之气也没有了。 “他走了,雅芝没事了,你们送我回去吧。”三爷爷摸索着站起来。 突然而来的风雨,突然间就没有了,月亮出来了,星星也出来了,夜色里的天池村像往常一样的安宁祥和。 “三爷爷,真是那条白蛇害了妹妹。”汪劲松拉着瞎子三爷爷往他家走去。 三爷爷捏了一下汪劲松的手说:“娃啊,不要怪它,你妹妹招人喜爱,谁见了都喜欢,这娃娃啊,哎”三爷爷不说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爷爷没有结婚,跟着他侄子一起过日子,他们的院子在村子的东头,离着汪雅芝他们家有两百多米。 “三爷爷,你看那里有个人,穿着白色的衣服。”汪劲松看见三爷爷家院门外的老柳树下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话一说完,汪劲松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三爷爷根本就看不见。 等汪劲松再细看时,人影又不见了,只有白花花的月光。 汪劲松把三爷爷送到家,赶紧一溜烟跑回了家,总觉得有个白色的影子跟着自己。 三爷爷坐在自己的床前,慢条斯理地脱着衣服。 “你怎么看得见我。”一个白衣人影子一样地立在三爷爷面前。 三爷爷一点也不害怕,说:“我是个瞎子,可是我的心不瞎,你知道吗,我长了一双阴眼,能够看见人们看不见的东西。” “我没有害那个孩子,真的。” “我知道,可是你身上阴气太重,你接近她就会伤害她。” “我不会伤害她,我会保护她的。” “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你要伤害了她,我瞎子不会放过你的。” 白色的影子烟一样的消散了。 “孽缘啊,孽缘啊”三爷爷摇摇头,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汪雅芝就醒过来了,醒过来的汪雅芝好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更加的灵秀动人。 汪雅芝虽然迷迷糊糊地躺了三天,可是她的意识是清楚的。她看见那条大白蛇来到了家里,背着她飞到了天上,看见了那些高山大川,看见了汪洋大海,看见了很多她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喜欢那种云朵之上的感觉,喜欢那种世界就在脚下的感觉,喜欢大白蛇身上凉丝丝像冰玉一样的感觉。 她也看到了爸爸焦急的表情,哥哥愤怒的表情,听到了三爷爷苍凉的吟唱。她知道他们在为她担心,可是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雅芝,我们回去吧,等有机会蛇郎哥再带你出来玩。”大白蛇跟汪雅芝说话了,它居然会说人话,而且是很好听的男中音。 “好吧,蛇郎哥。”汪雅芝抱着大白蛇的脖子,跟着它往天池村飞。 “雅芝,不要告诉别人你跟我出来玩,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的,我不告诉别人。” 大白蛇带着汪雅芝落到了她家的院子里,变成了一个魁梧的男人,一身雪白的衣服。雷声闪电中,白衣飘飘的蛇郎哥好像一个天神。 汪雅芝不知道的是,从此后,每天夜里总有一道隐约的白光会时不时盘绕在她家院子上空。白光里有一位白衣飘飘的男子,深情地守护着睡梦里的她。 第七章 修破庙师徒暂安身 浥尘子打拳的时候,濯云子已经起身了。隔着龙王庙残破的窗户,他认真地看着浥尘子轻盈地闪展腾挪。这个鬼东西,别的不行,这一套太极白鹤拳倒是耍得不错。 濯云子在葫芦荡天池里洗漱过后,拿出昨晚烤好的鱼肉,师徒俩胡乱地吃了一些。 “鬼东西,这龙王庙太破了,不适合常住。今天我们把它修葺一下。”吃过早饭,濯云子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濯云子活动活动腿脚,几步助跑,身子腾空,像一只大鸟飞跃到龙王庙的顶上。 浥尘子忍不住赞叹一声,自己这个师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这一身轻功倒是不错的。 濯云子在屋顶上,检查那些破漏的地方。浥尘子就在那些倒塌的废墟里翻找有用的瓦片扔给濯云子。 龙王庙的那些偏房别殿虽然毁坏倒塌了,可是它毕竟曾经是香火鼎盛的寺庙,那些瓦砾堆里还是有些可以用的瓦片。 浥尘子把那些稍微完整的瓦片找出来,扔给在房顶上的濯云子,让他修补破损的屋顶。 一根断裂的石梁绊了浥尘子一跤,让他差一点摔倒了。浥尘子生气地抬腿踢了石梁一脚。 没想到浥尘子一脚竟然把石梁踢下来一块。仔细一看却原来石梁上有一个暗格,那断裂处正好在暗格那里。浥尘子一脚就把暗格踢开了。 暗格里露出一个暗红色的檀木匣子来。 浥尘子暗暗心惊,这师父说碉堡山上有异宝,却原来藏在这石梁里呢。 浥尘子心思转了几转,这平时师父对他可不是很好,动不动就训他打他,把他当成一个免费的奴仆。这异宝可不能够让师父发现了,得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浥尘子抬眼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地方好藏,就依原样,把那块掉落的石板重新安放在石梁上,又用杂草瓦砾掩盖了一下。 “鬼东西,快点,没有瓦片了。” “来了,来了。”浥尘子抱了一堆瓦片抛向房顶上。 修补完房顶,师徒两个又把主殿两边的房子收拾出来,那里原来就是龙王庙里僧人的住所,还残留着一些居住用品。找来一些残砖断梁、破木旧板,很快就搭起了简易的床铺。 一番劳动,很久没有这样辛苦的师徒俩就觉得格外地疲惫。 “鬼东西,这天气这样热,你看我们都出了一身臭汗,我们到天池里洗洗吧。”濯云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 浥尘子当然是拍手称快。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这样高强度的劳动早就不想干了。 师徒俩来到葫芦荡天池,看着那一池碧波,水中游鱼,竟然有些不忍心把自己这浑身臭汗的身体泡进天池水里。 那一泓碧波,一片幽蓝,让人陡然生出一种发自心里的纯净。 “师父,我们先在瀑布这里洗洗吧,别弄脏了这天池的水。”浥尘子脱了衣裤,站到瀑布下的石头上。 那流苏瀑布水量不大,随风飘洒,若雨如雾,站在下面感觉像是在洗淋浴。 日当正午,艳阳普照,山顶上除了师徒俩没有别的人。劳动之后,脱个溜光,在清凉的瀑布下洗个澡真的是无上的享受。 看着水雾中已经有了几分雄健之气的浥尘子,濯云子发现这个鬼东西真的是长大了,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肥肥白白的身子。想他小时候,自己还经常给他洗澡擦身,只是这时候他已经长大,那皮肤已经不如幼时的嫩滑,却更加的紧实壮硕。 浥尘子被濯云子摸得有些痒,忍不住笑起来:“师父,你不要摸我,痒。” 濯云子一时童心大起,不停地咯吱浥尘子,这个鬼东西居然怕痒。 浥尘子也还手偷袭濯云子,难得平时一贯对他严厉的师父这时候如此地随和。 一时间,哗哗的水声,师徒俩的笑声,飘散在山顶。他们像一对平凡的俗世父子,在劳动之后,享受着天伦亲情的快乐。 午饭过后,濯云子躺在自己的屋里睡午觉。主殿两边的房子,濯云子选了靠西边的一间,东边的一间就归了浥尘子。 浥尘子没有心思睡觉,等着濯云子睡熟了,悄悄地起了身,来到发现紫檀木匣的地方。 山顶的阳光更加地耀眼夺目,那一堆废墟在阳光下白花花地晃眼。浥尘子小心地扒开浮土枯草,看见了那一条断梁。那一条断梁并不因为阳光的曝晒而像别的石头一样发烫,反而还有一些润润的阴凉。 浥尘子并不在意这石梁的反常,伸手取下那石梁上的暗格,看见了那个紫檀木匣。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空空的山顶台地上并没有其他人,浥尘子迅速把紫檀木匣揣进怀里,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掩上了房门。 坐在石头木板搭成的床上,浥尘子兀自觉得心跳如鼓。打开紫檀木匣,里面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卷有些发黄的绢布。 浥尘子有些失望,展开绢布,是一副长长的画卷。卷首几个古拙篆字。浥尘子被濯云子逼着背诵过他包袱里的那几本古卷,因此认得这些古字。 “伏龙决。”浥尘子轻轻地读出了那几个古字,这龙王庙的石梁上居然藏着一卷伏龙决。浥尘子有些兴奋地往下看,画卷上用简练的线条勾画了一些人物。那笔画虽然简洁,但是人物却十分传神,动作姿态活灵活现。还有一些古篆字所写的经文和一些古怪的符箓。 浥尘子已经起了私心,就不敢在自己房间里多看,想了一下把伏龙决放进紫檀木匣里,抱着跑进了白龙洞里。 濯云子曾经告诫过浥尘子不要轻易到白龙洞里去,那里面阴气太重,对他这样的纯阳童子有很大的伤害。现在浥尘子可顾不了那么多了这碉堡山上除了天池就只有白龙洞里可以藏身了,他不能够像鱼儿一样潜到天池里去,白龙洞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白龙洞里非常的安静,能够听到洞的深处有水滴滴落的滴答滴答声。入洞不过十来步,浥尘子就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忍着寒冷再走了十来步,靠着一块冰凉的石头,仔细查看那一副有些泛黄的伏龙决。 浥尘子能够背诵师父行囊里的古旧经卷,伏龙决上面的字倒是大部分都认得,只是那些古语晦涩难懂,索性不去看它,就专心地看那些线条简洁的人物画。 那些人物似乎是在修习一门古老的心法,有红色的细线表明气息的运转。浥尘子本来对师公教给他的太极白鹤拳就极为喜爱,有空就勤加练习。这伏龙决虽然与太极白鹤拳极为不同,但是同是道家心法还是有些相通之处。 浥尘子模仿着那些图画上人物的样子,一招一式慢慢地练习。演练一遍之后,居然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流顺着全身的经脉游动。身体里暖气升腾,洞中的阴寒之气侵袭过来,再也不是刺骨的寒冷,反而有一种凉丝丝的爽快。 第八章 看电影良宵相约 浥尘子心里大喜过望,不敢过多的停留,生怕被濯云子发现。四下里搜寻一下,见洞中有颇多的乱石,便找了一处石缝将紫檀木匣藏了进去。怕自己记不住藏匿的地方,浥尘子搬来一块三角形的石头放在那里做了一个记号。 整理好一切,浥尘子才若无其事地往龙王庙走去。远远看见濯云子已经起来了,正在房檐下活动手脚。 “师父,你这么早起来了,我刚刚去白龙洞那里拉屎去了。”浥尘子怕濯云子疑心,赶紧笑着说。 濯云子倒是没有怀疑,看着山下对浥尘子说:“鬼东西,去山下借一把锄头回来,我们和一点稀泥,搭一个灶台。改天再买一口锅,我们总不能天天烤鱼吃吧,总得吃些米饭蔬菜的。” “好啊,好啊!”浥尘子早就想跑到山下去找汪雅芝了,听了濯云子的话扭头就跑。 浥尘子找到汪雅芝家的时候,汪雅芝正在屋檐下看一本小人书。那是汪劲松从镇上书店租回来的西游记。 浥尘子红着脸说明了来意,汪雅芝很爽快地拿了一把锄头给他。 浥尘子想要多停留一会,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雅芝,我和我师父住山上的龙王庙里了,你有空来玩。” 浥尘子说完转身往外走。 “浥尘子,今天我们生产队放电影,白蛇传,你和你师父来看吧。” “好,我一定来。”浥尘子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走出老远,回头看时,汪雅芝已经关上了院门。浥尘子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师父,今天山下天池村要放电影,是白蛇传,我们晚上也去看吧。”浥尘子一边和着稀泥,一边跟濯云子说。 “你去看吧,师父不喜欢那些闹哄哄的地方。”濯云子有些心不在焉。这小子,看电影是假惦记人家小姑娘是真吧。 师徒俩在龙王庙的房檐下搭了一个灶台,又在离主殿十多米的地方挖了一个坑,用断砖乱石围了起来,做成一个茅厕。 忙活完了,已经是夕阳西下,薄暮冥冥。看着山腰弥漫着袅袅炊烟的天池村,浥尘子的心已经飞走了。 这龙王古庙虽然经过一天师徒俩的修整,基本上已经能够住人了,但是比起他们在终南山的道观还是很有些不堪。不过,浥尘子更喜欢这里,喜欢这山顶台地上烂漫开放的野花,喜欢碧波荡漾的葫芦荡天池,更喜欢此刻山腰飘散着炊烟的天池村。少年的心已经有所牵挂,朦胧的情愫像天边的晚霞,艳丽又缥缈。 电影还没有开场,村口保管室的晒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 汪雅芝来到瞎子三爷爷的家。 “三爷爷,我们看电影去。”汪雅芝对三爷爷说。 三爷爷伸出手,在虚空里抓摸着,“雅芝啊,还是你好啊,还惦记着三爷爷。可是我一个老瞎子,看什么电影啊?” “三爷爷,你可以听啊,还有我也可以给你讲啊。你听听看,电影里的白蛇传跟你唱的是不是一样的啊。”汪雅芝拉着三爷爷往村口走去。 “雅芝,我也来看电影了。”浥尘子远远地跟汪雅芝挥手。 “浥尘子,你来领着三爷爷,我回家搬凳子。”汪雅芝把三爷爷交到浥尘子手里,蹦跳着跑回家去了。 “你是哪里人啊,怎么会认识雅芝?”三爷爷抚摸着浥尘子的手。三爷爷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对声音有着特殊的记忆。不管是谁,只要跟三爷爷说过一次话,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会凭着声音的特质认出这个人来。 “我们是游方的道士,我和师父现在住在碉堡山顶的龙王庙里。” “道士,碉堡山,龙王庙”三爷爷沉吟着,皱起了眉头。他快有十多年没有去过碉堡山顶了。 十多年前,陵州大旱,连清水江都成了细细的一线。天池村凭着流苏瀑布生计未受影响,其他的村庄可就是日子难过了。 人们备了牺牲、纸钱、香烛,在碉堡山前的平台上举行求雨仪式。三爷爷也去了,还在龙王庙前唱了一回白蛇传。只是那一次,求雨并没有成功,只是小范围的降了一场雨,根本没有解决问题。 三爷爷说龙王爷走了,不再眷顾这一方土地和人了,要变天了。果然后来就发生了那一场史无前列的浩劫,龙王庙也在浩劫中毁掉了。 汪雅芝他们赶到保管室的晒场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银幕前已经坐不下人了。 “不好意思,浥尘子,害你坐不了正面了。”汪雅芝有些责怪自己耽误了浥尘子看电影。 “没事,那我们就看反电影吧。”浥尘子无所谓地耸耸肩,跟汪雅芝在一起,他倒是愿意看人少的反电影。 那时候,看免费的坝坝电影,人特别多,那些来得迟的,或者喜欢清静的人就只好坐到银幕的反面,看那些画面和字幕都是反着的电影,称之为反电影。 “唉,怪我老瞎子了,害得你们两个看反电影。我老头子倒是无所谓,反正也就是听一个声音,你们就委屈了。”三爷爷一个劲埋怨自己耽误了两个孩子。 “没事,三爷爷,我们三个看反电影还清静一点。”汪雅芝就一手拉着三爷爷,一手拉着浥尘子坐到银幕的反面去了。 浥尘子手里握着汪雅芝的小手,像握着一只软乎乎的小白兔。 这一握,结下了一生的孽缘;这一握,系住了浥尘子年少初萌的情窦;这一握,误了一生,苦了一生,迷了一生,注定了一场无法消解的爱恋。 那一晚明月如水,那一晚良宵如梦,那一晚成了浥尘子一生最温暖的回忆。 “哥,我在这里呢!”汪雅芝看见哥哥汪劲松手里拿了两条冰棍,匆匆地走过来,以为他给自己买了一条,就大声地喊他。 汪劲松没有理睬汪雅芝,装着没听见,低头挤进了人群里。一会儿又看见汪劲松悄悄地出来了,嘴里吸溜着冰棍,身后还跟着同样吸溜着冰棍的一个女孩子。 汪雅芝知道那是一队的李艳梅,哥哥初中的同学。那一次一队放电影,哥哥老早就跑了,害得她一个人在家剥棉花桃。原来汪劲松这个家伙是背着她和爸爸跟李艳梅谈恋爱呢。 汪雅芝有些生气,哥哥为了李艳梅不理自己,气得小嘴鼓鼓地像含了一只小青蛙。 “雅芝,你喜欢吃冰棍吗?可惜我没有钱了,等我有钱了买好多冰棍给你吃。”浥尘子看到汪雅芝不高兴了,赶紧安慰她。 “哼,我才不喜欢,我只不高兴劲松哥哥卖给别人吃,不买给我,这个讨厌鬼。” “汪雅芝,给你冰棍。”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拿了一根冰棍站在汪雅芝面前。 “谢谢你,宋靖江,可是你的冰棍不是卖钱的吗?”汪雅芝看着小男孩不愿意接过他的冰棍。 小男孩把冰棍塞到汪雅芝手里说:“没事,我这里还有好多呢。给你拿着吧,快,电影要开始了。” 第九章 遭横祸烈焰焚村 浥尘子发现小男孩宋靖江背着一个木头箱子。浥尘子心里有些嫉妒得发痛,这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都比他有本事,他连请汪雅芝吃冰棍的钱都没有。这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难堪在那一刻深深地埋在了浥尘子心里,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 “我走了,汪雅芝,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看有没有人买冰棍。”宋靖江背着那个和他个头不相称的木头箱子走了。 “我同学,我们都叫他小财迷,他可会做生意了。”汪雅芝看着宋靖江对浥尘子说。 “哦”,浥尘子哦了一声,有些落寞。 “三爷爷,给你吃一口吧。”汪雅芝剥开冰棍的包装纸,把凉幽幽的冰棍递到三爷爷嘴边。 三爷爷吸了一口,闻到了白糖和薄荷的味道,“三爷爷闻一下就够了,你们俩吃吧。” “浥尘子,你也吃吧。”汪雅芝把冰棍递到浥尘子面前。 “你先吃吧。”浥尘子吞了一下口水,把冰棍推到汪雅芝面前。 “好吧。”汪雅芝笑着舔了一口,满嘴白糖和薄荷的味道。 浥尘子也舔了一口,满心的欢喜,那是汪雅芝舔过的呢。 电影开始了,白蛇和青蛇从云雾中穿梭出来,离开了峨眉仙山,变成两个美丽的女子。京剧旦角悠扬婉转的唱腔飘散开来,飘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你一口我一口地舔着冰棍,浥尘子已经没有心思看电影了。整个人都被那白糖味道、薄荷味道包裹了,整颗心都沉浸在甜丝丝、凉幽幽的感觉里。 多年以后,这种感觉这种味道回味起来还一如当初,只是家财万贯的浥尘子就算花尽了所有也再找不到那样的味道,那样的心境了。 有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立在不远处看着汪雅芝他们三个人。他身上有一种冷冷的气息,大夏天里也让人们对他避而远之。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仿佛一根万年冰柱。看着银幕上闪现的画面,听着白蛇和许仙悠悠的唱腔,他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偶尔扫过汪雅芝时露出了一种如水一样的温柔。当他看到跟汪雅芝一同吮吸着同一根冰棍的浥尘子时,眼睛里却闪现着刀子一样的寒意。 同样看着汪雅芝他们的还有宋靖江。木箱里的冰棍已经卖完了,他把木箱当成凳子坐下来。看着浥尘子享受着他给汪雅芝的冰棍,宋靖江杀了他的心都有。他自己都没有舍得吃的,这个小胖子居然跟汪雅芝有说有笑地,还一起舔同一根冰棍,真他妈不要脸。要不是看他年纪比自己大,块头比自己壮,宋靖江真想冲过去照着他那肥脸噼噼啪啪来上几耳光。 不过宋靖江很会审时度势,虽然他年纪不大,可是心思玲珑,惯于趋利避害。这个小胖子,等着挨老子的阴招吧,不把他弄出大龙场乡,就不算老子厉害。 看着汪雅芝小嘴含着冰棍,滋滋有声地吸舔着渐渐变小的冰棍,宋靖江觉得那小嘴和舌头就像在自己心上舔过一样,浑身酥酥麻麻的舒服。 冷峻的白衣人,年少的浥尘子,还有年幼的宋靖江,三个人都没有把心思完全放在了电影上,都在关注着无忧无虑的汪雅芝。 汪雅芝自顾自地吃着冰棍,跟三爷爷聊着电影里的画面丝毫没有发觉三个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人对自己的关注。 “他来了。”三爷爷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那双终年不曾看见过东西的眼睛,在一片黑色的背景里,看见那个白衣人,他的鼻子眼睛,他的体量身段,他像一团白光从黑色背景里脱颖而出。 三爷爷拉紧了汪雅芝的手,生怕白衣人带走了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子。 看到法海把白娘子压在雷峰塔下的时候,白衣人身子晃动了一下。纵然是法力高强的白娘子,终究也对抗不了世俗的偏见和卫道士的迫害,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宿命。 “爷爷,这法海为什么要迫害白娘子啊?她又没有害人,反而是法海处处想害人家白娘子,他才不是好人啊。”汪雅芝有些替白娘子鸣不平。 “唉,这世间的事,这世间的人,好坏善恶就在一念之间。一念恶,好人也会成魔,一念善,恶魔也会成佛。”三爷爷的话让汪雅芝听不懂。浥尘子也听不懂,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听。 “那个许仙真是太没用了,还帮着外人来害自己老婆。我要是许仙,就跟法海拼个你死我活,才不让他伤害自己喜欢的人。”浥尘子捏起了拳头,好像要冲到银幕上和法海决一死战。 三爷爷笑了笑,也许眼瞎的他比那些眼睛明亮的人更加的洞悉世道人心,很多事也不过是一笑而过而已。 电影散场了,人们笑闹着纷纷离开。保管室的晒场上一下子就没有人声鼎沸的热闹,只留下一地的瓜子壳,冰棒纸,烟屁股。 夜已经很静了,兴奋了一晚的人们也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村口的几棵柏树,被人们做成了草垛树。去年的稻草,围着树干,围成大大的草垛,像是几个臃肿的大胖子。 有零星的烟火在草垛里闪现,不知道是谁顺手扔下的烟头。 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草垛树的火星越来越多,慢慢地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苗。一个草垛树烧着了,另一个草垛树也燃烧起来。 几个草垛树都烧着了,火苗像是跳舞的精灵,从草垛树上跳到了保管室的房顶上。火的精灵借着风的翅膀舞蹈,烈烈的火焰吞噬着保管室那几间草顶的仓房。 还有火苗随风飞走,点着了保管室附近的房子。天池村在碉堡山腰,土地金贵,家家户户的房子都隔得很近,很快整个村子就成了一片火海。 大人的喊叫声,小孩子的哭闹声,鸡飞狗跳,猪跑羊逃,天池村乱成了一团。 有一道隐约的白光笼罩住了汪雅芝家的院子。那些肆虐而来的火苗在里白光三米之外就停住了,好像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无法逾越一步。 第十章 瞎爷爷看破生死 大火从村口的保管室开始烧起来,最先烧着的就是挨着保管室的小虎子家。 “着火了烧,快起来打火啊。”小虎子的爸爸汪启成跑到院子里,拿了一个瓷盆用力的敲着,带着哭腔的大喊。 连着十多天没有下雨了,村子里的一切干得见火就着。火舌很快就漫卷了他家的屋顶。 “瓜婆娘,快点把娃娃们带出来,别抢东西了。”汪启成抱着还在迷迷糊糊中的小虎子就往院子外面跑。 小虎子的妈妈已经慌了神,拿起这个又觉得那个重要,结果什么东西也没有拿出来。听见男人的吼叫,才急忙抱起还在哭泣的小虎子的二妹妹群英跑了出来。 “天啊,我们家那么多东西啊!”小虎子的妈妈哭着想要往火海里钻。 汪启成啪地给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说:“你想死啊,那些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啊。我们家的东西抢不出来了,赶紧去招呼别的人家。” “小虎子,你拉着妹妹站在这里,不要到处跑。”女人吩咐了一句小虎子,赶紧挨家挨户地去敲门。 汪启成麻利地跑进院子里,打开了猪圈羊圈的门,这关头,先让这些活物逃命吧。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大半的人家。这样的火势下,人们只是盲目地各自抢着自己的东西。 汪启明很奇怪火势没有蔓延到他家,只是事出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作为生产队的队长,关键时刻他比一般人冷静得多。 “劲松,你去把孩子们喊拢一堆,不要在这夜里被火烧着了。” 汪劲松就挨家挨户的去喊那些孩子们,把他们带到村口的空地上。 “各家的男人们,先把自己家的猪羊鸡鸭放出来,明天再去找。” “各家的女人们,先抢那些日常的用品,这天干物燥的,重的东西就不要抢了。” 汪启成嗓门大,很快纷乱的人们就紧张有序地进行抢救。 汪劲松把一个个孩子带到村外的空地上,交给建军说:“建军,你点一下名,看看还有谁没有来?” 建军开始挨个点名,村里二十几个孩子都在这里了。 “雅芝,你和建军看好孩子们,我得去帮着大家抢东西。”汪劲松吩咐一句,转头跑进了已经成了火海的村子里。 “师父,山下着火了。”浥尘子被山下的吵闹声惊醒了,只穿了一个小裤衩就爬了起来。 坏了,汪雅芝他们家不会被烧着了吧。浥尘子顾不得穿上衣服鞋子,跌跌撞撞地往天池村跑。 “鬼东西,你穿上衣服,这样打火,你他妈会被烤成肉干的。”濯云子看了一下天池村的火势,知道这样干燥的天气,那火势是灭不了的了。寻思着自己要在这碉堡山立足,还是得同村民们搞好关系。 濯云子穿好衣服,循着山坡,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山腰。回头看时,浥尘子肉滚滚的身体还在山腰滚动。 村里乱成了一锅粥。浥尘子先跑到了汪雅芝的家。很奇怪的是村里到处是火烤一样,汪雅芝的家却是一片冰凉。 浥尘子来不及细想,推开院子门跑了进去。 “雅芝,雅芝。”浥尘子呼喊了一阵,却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又赶紧跑了出来。 高温灼烤着浥尘子裸露在外的皮肤,飞扬的灰尘很快就弄得他一身黑乎乎的,只看到两只眼睛在转。 “雅芝呢,你们看到汪雅芝没有。”浥尘子问两个抬着柜子往外跑的村民。 “他们在村口的池塘边,孩子们都在那里。” 浥尘子赶紧往村口的池塘边跑。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在路上,让浥尘子摔了好几个跟头。他顾不得痛,爬起来又跑。 “雅芝,汪雅芝!”浥尘子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循着声音跑到了池塘边。 “浥尘子,我在这里!”看到一身乌黑的浥尘子,汪雅芝也忍不住哭起来。 “雅芝,不哭,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浥尘子挺起他小小男子汉的胸膛。 “浥尘子,三爷爷,三爷爷还在屋子里,没有人去领他出来。”汪雅芝哭着指着三爷爷家的方向。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找三爷爷。”浥尘子往三爷爷家跑去。 汪雅芝跟着浥尘子往三爷爷家跑去。 火焰已经完全吞没了三爷爷家的屋顶。 “三爷爷,三爷爷。”汪雅芝大声地喊着,想要往屋里冲。 “雅芝,火这么大,三爷爷可能没救了。”浥尘子一把拉住了汪雅芝。 汪雅芝回头推了浥尘子一把,“你走开,三爷爷不会死的,我要去救他。” 汪雅芝往三爷爷的房间跑去。浥尘子楞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过去。 屋子里烟雾弥漫,火焰的高温烤得人都快流油了。 “三爷爷,三爷爷。”汪雅芝呼喊着,推开了门。屋顶烧着的盖屋的麦草不停地落下来。 汪雅芝的衣服和头发开始冒烟了。 “雅芝,你快出去,为了我这瞎老头子,不值得的。”三爷爷的声音从屋子的一角传过来。 汪雅芝摸索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终于,她摸到了蜷缩在屋子一角的三爷爷。 “来,浥尘子,你来背三爷爷。”汪雅芝把三爷爷扶到浥尘子背上。 浥尘子背着三爷爷,拉着汪雅芝往屋子外面走。 哗啦一声,一大片烧着的屋顶坠落下来。 “完了。”浥尘子心里一凉,三个人要死在这火海里了。 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冲进了火海里,那一片坠落的屋顶被他一抬手打飞了。 这个人带来一片冰凉。浥尘子和汪雅芝本能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四下里都是搭屋顶的竹子噼噼啪啪爆裂的声音,到处都是浓烟和烈焰在升腾。 汪雅芝和浥尘子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一切,他们已经完全给火焰浓烟包围了。只是奇怪的是,靠着这个白衣人,他们感觉不到那种火焰灼烤的难受,反而有一种宜人的清凉。那些火焰在离他们一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了,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了。 “谢谢你。”汪雅芝看不清白衣人的脸,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没想到明明摸到那人的衣服了,触手却是一片虚空。 “不要拍,挨着我。”汪雅芝听到很好听的一个男人声音,然后一只冰玉一样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让她在弥漫的浓烟烈焰中感到无比的安全。 浥尘子心里却是一种异样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人的形状,但是却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浥尘子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他的面目,却只看到一片虚无的白色影子。 三爷爷本来年纪就很大了,被这烟火一通熏烤,已经有些气息奄奄了。他知道自己也许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老人明白自己的情况,心里反而一片平静。人活百年总有一死。哪里死,怎样死,还不都是最后归于尘土。心里安慰的是,在离开这个他从来都没有看清楚过的世界的时候,有汪雅芝和浥尘子陪着他,他也不算是孤独终老了。 “你保护好这两个孩子,我知道你能够保护好他们的。”三爷爷对白衣人说。 第十一章瞎爷爷临终遗言 白衣人看了看被他握住手的汪雅芝,小脸蛋黑乎乎的一团,头发也有些枯焦,不由得心里一阵心疼,很想把她抱在怀里。 再看看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同样也是一身黑的浥尘子,他想起浥尘子和汪雅芝一起吃冰棍的情形来,心里一阵泛酸。 “这个小道士,你也得救他,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日后他会给你带来困扰,你如果不救他,你忍心吗?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为了我,为了雅芝,他才落入险境的。” 三爷爷好像能够洞悉后事一样,他的话让汪雅芝一头雾水,让浥尘子一团迷茫。 浥尘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衣人,虽然他知道他不是“人”。跟着师父走了那么多地方,浥尘子已经见过许多奇异的事,他并不害怕这个白色的影子一样的“人”。 可是浥尘子怕死,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生命对于他才刚刚展开美好的一面,他不想就这样死去。虽然为了汪雅芝他冲进了火海,但是现在他的确有些后怕。 “大哥哥,你要把我们都救出去,三爷爷还有浥尘子一个都不能够留下,求求你了。”汪雅芝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大的年纪,但是听他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 零落的泪珠把汪雅芝的脸划出一道道明显的痕迹,那乞求的小眼神,让白衣男子的心都要化了。 “大哥,今天你要是救出我们,日后,我浥尘子一定还你一命,如有违背,天打雷劈。”浥尘子看着白衣人说。 白衣人点了点头,背起三爷爷,拉着汪雅芝,领着浥尘子往外走去。他似乎有着不同凡响的魔力,那些升腾的烈焰都自动地为他分开一条路,他走过的地方居然留下一道水痕。 白衣人带着汪雅芝他们一路走过烈火熊熊的村子,走向汪雅芝家的院子。他们看见人们胡乱地跑来跑去,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大骂,乱腾腾的一团。汪雅芝想要喊那些人,嘴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喊不出来。那些人也许是吓晕了头了,也许是根本就没有心来关注他们,一路上没有人理会他们。 汪雅芝很奇怪他们家的院子没有着火,进到院子里,也许是心情放松了,汪雅芝发觉自己能够讲话了。 “为什么我们家的院子没有着火,真奇怪,我们家在村子中间的。”汪雅芝心里很是疑惑。 浥尘子知道这一切一定是那个神秘的白衣人干的。 “雅芝啊,你得谢谢这个大哥哥,是他帮了你们。”白衣人背上的三爷爷说,“你放我下来吧,我知道你为了雅芝做了很多事。只是,哎” 三爷爷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白衣人把三爷爷放下来,放在院子里晒粮食的院坝上。 “三爷爷,我去给你拿圈椅来。”汪雅芝说着往屋里走。 四周浓烟烈焰不断,而这个小院子就像是火海里一个安全的岛屿,还有着丝丝的凉气,甚是奇特怪异。 “雅芝,你不要走,你过来,三爷爷有话对你们说。”三爷爷明显的说话有些吃力了,可是他勉力地支撑着。 三个人围着了三爷爷,看着这个在村里虽然眼瞎却德高望重的老人。 “雅芝,你是个好娃娃,只是你以后啊,会遭很多的灾祸,三爷爷恐怕是不能够保护你了。”三爷爷伸手摸着汪雅芝黑乎乎的脸蛋。 “三爷爷,你不要这样说,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听你唱白蛇传的。”汪雅芝预感到了什么,拉着三爷爷的手哭喊着。 “乖娃娃,这天池村这么多娃娃,三爷爷最喜欢你的了,三爷爷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漂亮的乖娃娃。三爷爷真想好好地看你一眼。”三爷爷的手在汪雅芝的脸上仔细的小心地抚摸,他要记住这个他最喜欢的孙子辈里的女孩。 “小道士,你过来。” “三爷爷,我在这里。”浥尘子把手伸到三爷爷手里,这个瞎眼的老人让他想起了他的师公。 “小道士,你给我发誓,今后不许欺负雅芝。” “我发誓,我要是欺负雅芝,我就肠穿肚烂。” “你最好记住你的誓言。”三爷爷微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我希望你答应我一直保护好雅芝。”三爷爷对着白衣人说,这里的人,他唯一能够看见的就是这个白衣人。 “我答应你,我会一直保护她,哪怕用了我的性命。”白衣人蹲下来,看着三爷爷。 “这个给你,你带着它,它会消磨你身上的阴气,对你对雅芝都会有好处。”三爷爷从怀里摸索出一块东西来,交到白衣人手里,“记住你说过的话。” 那是一块红色的古玉,雕刻成两只首尾相接的太阳神鸟的模样。 那古玉,色如渥丹,鲜艳欲滴,映着周遭的火光,盈盈闪烁,仿佛一团凝固的火焰。 白衣人把古玉放在胸口贴身的衣袋上,一股温和的热力从与古玉相贴的地方散发开来,中和了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冷寂的煞气,让他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 古玉离开了三爷爷之后,他生命的气息仿佛也被带走了,呼吸渐渐微弱,身体慢慢冰凉,渐至气息全无,再无心跳。 “雅芝,你三爷爷走了,走了”白衣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抹凄凉。 “三爷爷!”汪雅芝大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昏厥过去。一夜的惊吓,亲人的忽然离世,这个没有经历过生死别离的小女孩终于是承受不住了。 “雅芝,雅芝,你醒醒!”浥尘子哭泣着摇晃着汪雅芝。 那个白衣男子不见了,院子里多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像是一团精美的白玉雕塑。 那大蛇驮起三爷爷和汪雅芝,盘旋着飞离了小院,飞到浓烟烈焰之上,飞到星月明朗的天空之中。 “雅芝,雅芝,快回来,不要跟它走啊!”浥尘子大喊一声,觉得汪雅芝就要永远的离开他,跟着大白蛇一起走了。 情窦初开的浥尘子,不顾生死想要保护汪雅芝,现在她却跟着一条大白蛇飞到了云天之上,他再也追不上了。 浥尘子感觉到好失落,一颗心悠悠地直往下坠,坠到无底的深渊。浥尘子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十一章 瞎爷爷临终遗言 白衣人看了看被他握住手的汪雅芝,小脸蛋黑乎乎的一团,头发也有些枯焦,不由得心里一阵心疼,很想把她抱在怀里。 再看看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同样也是一身黑的浥尘子,他想起浥尘子和汪雅芝一起吃冰棍的情形来,心里一阵泛酸。 “这个小道士,你也得救他,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日后他会给你带来困扰,你如果不救他,你忍心吗?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为了我,为了雅芝,他才落入险境的。” 三爷爷好像能够洞悉后事一样,他的话让汪雅芝一头雾水,让浥尘子一团迷茫。 浥尘子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衣人,虽然他知道他不是“人”。跟着师父走了那么多地方,浥尘子已经见过许多奇异的事,他并不害怕这个白色的影子一样的“人”。 可是浥尘子怕死,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生命对于他才刚刚展开美好的一面,他不想就这样死去。虽然为了汪雅芝他冲进了火海,但是现在他的确有些后怕。 “大哥哥,你要把我们都救出去,三爷爷还有浥尘子一个都不能够留下,求求你了。”汪雅芝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大的年纪,但是听他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 零落的泪珠把汪雅芝的脸划出一道道明显的痕迹,那乞求的小眼神,让白衣男子的心都要化了。 “大哥,今天你要是救出我们,日后,我浥尘子一定还你一命,如有违背,天打雷劈。”浥尘子看着白衣人说。 白衣人点了点头,背起三爷爷,拉着汪雅芝,领着浥尘子往外走去。他似乎有着不同凡响的魔力,那些升腾的烈焰都自动地为他分开一条路,他走过的地方居然留下一道水痕。 白衣人带着汪雅芝他们一路走过烈火熊熊的村子,走向汪雅芝家的院子。他们看见人们胡乱地跑来跑去,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大骂,乱腾腾的一团。汪雅芝想要喊那些人,嘴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喊不出来。那些人也许是吓晕了头了,也许是根本就没有心来关注他们,一路上没有人理会他们。 汪雅芝很奇怪他们家的院子没有着火,进到院子里,也许是心情放松了,汪雅芝发觉自己能够讲话了。 “为什么我们家的院子没有着火,真奇怪,我们家在村子中间的。”汪雅芝心里很是疑惑。 浥尘子知道这一切一定是那个神秘的白衣人干的。 “雅芝啊,你得谢谢这个大哥哥,是他帮了你们。”白衣人背上的三爷爷说,“你放我下来吧,我知道你为了雅芝做了很多事。只是,哎” 三爷爷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白衣人把三爷爷放下来,放在院子里晒粮食的院坝上。 “三爷爷,我去给你拿圈椅来。”汪雅芝说着往屋里走。 四周浓烟烈焰不断,而这个小院子就像是火海里一个安全的岛屿,还有着丝丝的凉气,甚是奇特怪异。 “雅芝,你不要走,你过来,三爷爷有话对你们说。”三爷爷明显的说话有些吃力了,可是他勉力地支撑着。 三个人围着了三爷爷,看着这个在村里虽然眼瞎却德高望重的老人。 “雅芝,你是个好娃娃,只是你以后啊,会遭很多的灾祸,三爷爷恐怕是不能够保护你了。”三爷爷伸手摸着汪雅芝黑乎乎的脸蛋。 “三爷爷,你不要这样说,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听你唱白蛇传的。”汪雅芝预感到了什么,拉着三爷爷的手哭喊着。 “乖娃娃,这天池村这么多娃娃,三爷爷最喜欢你的了,三爷爷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漂亮的乖娃娃。三爷爷真想好好地看你一眼。”三爷爷的手在汪雅芝的脸上仔细的小心地抚摸,他要记住这个他最喜欢的孙子辈里的女孩。 “小道士,你过来。” “三爷爷,我在这里。”浥尘子把手伸到三爷爷手里,这个瞎眼的老人让他想起了他的师公。 “小道士,你给我发誓,今后不许欺负雅芝。” “我发誓,我要是欺负雅芝,我就肠穿肚烂。” “你最好记住你的誓言。”三爷爷微微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我希望你答应我一直保护好雅芝。”三爷爷对着白衣人说,这里的人,他唯一能够看见的就是这个白衣人。 “我答应你,我会一直保护她,哪怕用了我的性命。”白衣人蹲下来,看着三爷爷。 “这个给你,你带着它,它会消磨你身上的阴气,对你对雅芝都会有好处。”三爷爷从怀里摸索出一块东西来,交到白衣人手里,“记住你说过的话。” 那是一块红色的古玉,雕刻成两只首尾相接的太阳神鸟的模样。 那古玉,色如渥丹,鲜艳欲滴,映着周遭的火光,盈盈闪烁,仿佛一团凝固的火焰。 白衣人把古玉放在胸口贴身的衣袋上,一股温和的热力从与古玉相贴的地方散发开来,中和了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冷寂的煞气,让他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 古玉离开了三爷爷之后,他生命的气息仿佛也被带走了,呼吸渐渐微弱,身体慢慢冰凉,渐至气息全无,再无心跳。 “雅芝,你三爷爷走了,走了”白衣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抹凄凉。 “三爷爷!”汪雅芝大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昏厥过去。一夜的惊吓,亲人的忽然离世,这个没有经历过生死别离的小女孩终于是承受不住了。 “雅芝,雅芝,你醒醒!”浥尘子哭泣着摇晃着汪雅芝。 那个白衣男子不见了,院子里多了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像是一团精美的白玉雕塑。 那大蛇驮起三爷爷和汪雅芝,盘旋着飞离了小院,飞到浓烟烈焰之上,飞到星月明朗的天空之中。 “雅芝,雅芝,快回来,不要跟它走啊!”浥尘子大喊一声,觉得汪雅芝就要永远的离开他,跟着大白蛇一起走了。 情窦初开的浥尘子,不顾生死想要保护汪雅芝,现在她却跟着一条大白蛇飞到了云天之上,他再也追不上了。 浥尘子感觉到好失落,一颗心悠悠地直往下坠,坠到无底的深渊。浥尘子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十二章 谣言无根人也信 一夜的担惊受怕,快到天亮的时候,孩子们终于是忍受不住了,一个个趴在池塘边的石头上睡着了。 劳累紧张了一夜的大人们,此刻也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危急的时刻,人的潜能就被无限的激发出来。平时四个人才能够抬得动的装满了粮食的柜子,两个男人就抬出来了。一张沉重的大木桌,一个女人搬起来健步如飞。当紧张解除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悲伤疲惫。 现在,在微明的晨光中,天池村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呈现在大家面前。 熏黑的墙头,倔强的立在早晨微凉的空气里,还顽强地勾勒出房屋原有的形状。冒着白烟的还没有燃尽的房屋的横梁和没有抢出来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烧后的烟尘的气味。 疲惫的大人没有休息的时间,赶紧来找各家的孩子。 “雅芝,雅芝啊!”汪启明挨个扒拉那些迷迷糊糊的孩子。 “雅芝姐姐和那个小胖道士救三爷爷去了。”小虎子的一句话差点让汪启明一屁股坐在地上。 汪启明赶紧拉着汪劲松往三爷爷家跑。跑到三爷爷家,看着一片废墟的房子,汪启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爸,雅芝,他们”汪劲松不敢往下想。 “也许,他们去了别处吧。你在村里找找,我回家看看,这一夜忙得,我都没顾得上回家。”汪启明无力地摇了摇头,慢慢往家走去。 作为生产队长,这一夜他尽顾着指挥村民救灾了,却忽略了自己的家。 在一片火灾过后的废墟中,汪启明家完好无损的房子显得特别地扎眼。他自己也有些奇怪,处于村子中间的自己的房子居然躲过了这场火灾。 推开自己的门,汪启明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三爷爷倒在院坝里已经死去多时了,身子都已经僵直了。那个肥肥胖胖的小道士只穿了一个小裤衩,浑身黑得像炭块,倒在一边。小道士的一只手还拉着汪雅芝。汪雅芝趴在地上,好像是睡着了。 “雅芝,雅芝!”汪启明跑过去,把汪雅芝抱起来。 汪雅芝呼吸均匀,但是任凭汪启明怎么呼喊摇晃,就是醒不过来。汪启明想起那一次汪雅芝遇见大白蛇的事,难道这孩子又要昏迷几天几夜? “鬼东西,鬼东西!”濯云子也呼喊着从门外跑了进来。 一大群村民跟在濯云子身后涌了进来。大家都很好奇,汪启明家的院子为什么得以在大火中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 濯云子抱着浑身一团黑的浥尘子,用力掐着他的人中穴。 “师父。”悠悠转醒过来的浥尘子一眼看见一脸焦虑的濯云子,眼中忍不住流下泪来。虽然师父平时总是训斥自己,可是这世上自己也只有他一个亲人,危急时刻也只有他牵挂着自己。 濯云子扶着浥尘子坐好,看了看满院子心生疑惑的人,忽然对着浥尘子跪了下来。 “师父,你干什么?”浥尘子想要阻止师父,却又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这老道士不会是吓糊涂了吧,怎么会对着自己的徒弟跪下来。 “各位父老乡亲,我这徒弟是天上的金童临凡。徒弟,以前师父是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真身啊,你原谅师父以前对你不好啊?”濯云子居然痛哭流涕起来。 “老道士,你疯了吧?你看你那徒弟,肥得像一头小猪,哪是什么金童临凡啊?”人群里有人质疑。 “父老乡亲们,你们不知道啊,我们师徒虽然是游方道士,却也是有些修行的人,有着一颗济世救人的心。”濯云子转过身,对着大家说,“数月前,我们师徒云游到川中,发现这里有一处灵气集聚之地,一番找寻,寻到了这碉堡山。但是我同时又发现这灵气之中夹着一丝煞气,数日之内必有灾祸。所以我们师徒就住到了山顶的龙王庙中,想要消弭这一场灾祸。” 大家都被濯云子的一通神吹吸引住了。是啊,这两个游方道士,却实是在前两天到碉堡山来的。 “只可惜,我们也不能够逆天而行,这一场火灾就是天谴,我们只能够尽力护住天池村的地脉灵根所在。这天池村的地脉灵根就在生产队长汪启明家里啊,所以,他们家的房子才会在火灾中完好无损啊。” 浥尘子看着他师父舌灿莲花,吹得天花乱坠,这家伙又要趁火打劫,借机敛财了。他很配合地盘腿而坐,双掌合于胸前,做出一副金童临凡的模样。只不过他浑身墨黑,只穿了一个小裤衩,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可笑。 “父老乡亲们,这可不是我们吹牛啊,你们看这一场大火烧了所有的房子,唯独生产队长的家没有被烧掉。他们家可是在村子中间啊。你们可知道,我这徒弟是金童临凡,自有神仙暗中护着他。他待在这院子里,那这个地方就是水火不侵啊。” 大家不由得点着头。是啊,这一场大火,唯独偏偏在村子中间的汪启明家完好无损啊。这有根有据的话,纵使是谣言,也让人们相信啊。尤其在一场无端的灾祸之后,人们更需要一些心里的安慰。 “不过,父老乡亲们,这一场火灾虽然让人痛惜,但是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致。这大火烧掉了村里的煞气,金童又保住了村里的地脉灵根,那我们天池村以后就会一帆风顺了。这一股煞气,主要是前些年,人们破坏了山顶的龙王古庙,龙王爷生气,降给人们的惩罚。所以,你们要告诉周围的人,要重修龙王庙,要敬龙王爷,不然还会有灾祸降临啊。” 人们议论起来。原来是早就埋下的祸根。前些年的那场浩劫,人们毁掉了龙王庙,却报应在了天池村啊。可是天池村的人素来就敬重龙王爷,就算那些年不能够像早年那样初一十五祭拜龙王爷,大家也没有亵渎过神灵啊! 再看那个肥肥胖胖的小道士,虽然一身墨黑,但是打坐在那里,一丝不动宛如铜钟。越看越觉得那眉目之间透着一丝灵气。本来胖乎乎的浥尘子就长得一脸喜庆逗人喜爱,这一细看倒真是有几分仙气。这时候人们在灾难之后,又听得濯云子这一番天花乱坠的瞎吹,自然对他们师徒的话深信不疑。 小虎子的妈妈首先跪了下来:“金童啊,你可要保佑我们村子,保佑我们啊。” 村子里别的女人看见小虎子的妈妈跪下来,也跟着跪了下来,慢慢地那些男人们也跪了下来。 浥尘子被这样的阵势吓住了,偷眼看他师父。濯云子给他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装下去。浥尘子只好闭着眼睛,再次坐端正了。 第十三章 施金针起死回生 汪启明听濯云子说得这么的玄乎,又觉得自己家能够在火灾中幸免,却实也是一桩奇事,心里对濯云子的话就有些半信半疑。 现在三爷爷已经死了,以前他是很敬重这位长辈的。虽然他眼瞎,但是老辈子的人说三爷爷小时候有过一段奇遇。三爷爷从小就眼瞎了,三岁的时候还不会走路说话。后来一个云游的老尼姑把三爷爷带走了,过了几年,三爷爷回来后就能够又会说又会走了,还能够说唱很多古曲。 如果三爷爷没有死,他也许知道这其中的玄妙。现在,他只能够暂时相信这个游方道士的话了。可是看他小头尖脑,一脸刻薄相,怎么也不像一个有道之人啊。不过,他那小徒弟倒是憨直可爱,颇有几分灵气。 汪启明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汪雅芝,自己也有些六神无主。如果三爷爷还活着也许他能够告诉自己解救之法,现在只能够找这个尖嘴猴腮的老道士了。 “老先生,你快别说了,看看我们家雅芝怎么样了,你赶紧把她救过来啊。”汪启明抱着汪雅芝走到濯云子面前。 “哎呀,天哪!”濯云子一副夸张的表情,扑通一声对着汪启明和汪雅芝跪下来。 “道长,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汪启明被这个神神叨叨的老道士弄糊涂了。 “汪队长,你们家雅芝是九天玉女临凡啊。我说我徒弟怎么会跑来保护你们家,原来你们家不仅是地脉灵根所在,你们家还有一位九天玉女啊!这金童和玉女本来就是一对啊!” 濯云子看汪雅芝虽然昏迷,但是脸色红润,气息均匀,知道她只不过是惊吓过度,又加之最爱的瞎子三爷爷过世心里伤心,承受不住这惊吓悲伤以至昏厥,并无大碍。 “汪队长啊,这要救你们家女儿不难,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濯云子借机提要求。 浥尘子心里有些不快,这个老东西怎么能够趁机要挟人啊。但是他此刻正在装金童,又不敢开口说话。 “说吧,你要我的老命我都给你。”汪启明为了女儿,那是什么事也愿意做。 “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我家徒弟是金童临凡,你家女儿是玉女临凡,这是天作之合啊。我要是把你女儿救活了,你得成全他们的姻缘啊。”濯云子捻着颌下的几缕鼠须,眨巴着猥琐的三角小眼。 浥尘子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了。真是亲师父啊,知道他喜欢汪雅芝。 “这,道士先生,孩子还小,婚姻的事,以后再说吧。”汪启明也是多了一个心眼,这个老道士一看就让人讨厌,还是先拖一拖他再说,目前救活女儿要紧。 “那也行,且看我金针起死回生。”濯云子不敢逼汪启明太紧,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不过县官不如现管,要在这碉堡山立足少不得以后还要依靠汪启明。 濯云子摆开架势,装模作样地在院坝里一番龙行虎步的游走,然后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袱,拿出几根金光闪闪的的金针。 “哇,那是真的金针啊!” “看来,这老道士真是有些法力啊!” 人群里有人惊呼起来。 濯云子找穴插针,动作迅速准确。 几根金针插入汪雅芝体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也随着微微晃动。那几根金针也冒出几股细微的白烟来,很快白烟就化成水,接着凝结成冰。 “哇,真神奇,不愧是金童的师父啊。” 汪启明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对于濯云子的疑惑也完全没有了。 汪雅芝正和三爷爷坐在大白蛇的背上,在云天之上飘飞着。 脚下是变得越来越小的村庄和碉堡山。 无数轻薄的微云,纱巾一样的飞过身边。头顶的蓝天那么的清澈,仿佛是扩大了无数倍的葫芦荡天池。 “蛇郎哥,你带我们去哪里啊?”汪雅芝抱着大白蛇冰凉的脖子说。 大白蛇不说话,只是带着他们往高处飞。 忽然间,几道金光飞射而来。大白蛇扭动身体躲避金光,汪雅芝坐立不稳从大白蛇身上滚落下来。那几道金光全部打在了汪雅芝身上。 金光包裹了汪雅芝,她从云端上一直往下坠。 大白蛇带着三爷爷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三爷爷,三爷爷!”汪雅芝大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清醒过来。 “爸爸,三爷爷走了。”汪雅芝看着汪启明,泪水模糊了双眼。 “乖娃娃,我知道三爷爷走了。你要乖啊,三爷爷最疼爱你了,不要让他在另一个世界还牵挂着你。”汪启明紧紧抱着汪雅芝,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濯云子拔下汪雅芝身上的金针,那些冰复又化成水变成白汽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丝冰凉。 濯云子皱着眉头,把金针收入贴身的包袱里。只是那金针仍旧如同寒冰,触体生寒。濯云子知道他这次遇到厉害的角色了。 汪启明跪在濯云子和浥尘子面前,虔诚地说:“谢谢道士先生,谢谢金童,保全了我们家,救回了我女儿性命。” “金童,这是怎么回事啊?浥尘子,你怎么变成金童了?”汪雅芝看着浥尘子问。 “雅芝姐姐,你看村里所有的房子都烧坏了,只有你们家的房子好好的。这位道士先生,说的是金童保护了你和你们家。刚刚就是这位道士先生救了你啊。他还说你是玉女临凡,要你嫁给那个小胖子呢。”小虎子嘴快地说,心里对浥尘子和濯云子充满了敬佩,好像是看到了故事里的神仙一样。 “我们家的房子,是”汪雅芝想要说出事情的真相,想起蛇郎哥的话又忍住了,不能够让这些人知道她和蛇郎哥的秘密,不然又会有像法海那样的坏人对付白娘子那样的对付蛇郎哥。这个让人讨厌的老道士也许就是像法海那样的人。 “浥尘子,我才不要嫁给你。你,怎么可以”汪雅芝看着浥尘子,希望他能够自己说出真相。 “我,我很累了师父,我要回到山上去。”浥尘子不敢看汪雅芝的眼睛。 “好,乖徒弟,师父知道你累啦,师父带你回去。”濯云子抱起浥尘子往碉堡山走去。 “父老乡亲们,有什么需求就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哎呀,看来遇见这师徒两个,也算是我们村里人的幸运啊。”有人感叹着。 “鬼东西,赶紧滚下来,还跟师父装。” 山路上,濯云子一把把浥尘子扔下来。这个鬼东西,真他妈沉。 “嘻嘻,师父你不是比我更能装,更能吹牛啊。”浥尘子撅着肥肥的小屁股,赶紧往山上跑去。 第十四章 慰灾民慷慨解囊 川中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俗话又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天池村糟了火灾,附近几个村镇的人都纷纷伸出援手。这家给点粮食,那家给点衣物,还有的义务到村里帮忙搭盖烧毁了的房子。 眼看着就要秋收了,得赶紧收拾好了,好把成熟的庄稼收到家里。 汪启明也安排了村里的一些壮劳力,到附近的村镇去接收人家捐献的物资。作为生产队长他又找了乡里县里的领导,为村民争取到一些粮食和肥料的补贴。 汪启明的家就成了临时的救灾指挥中心。院子里架着几口大锅,给全体村民还有那些来帮工的人烧水做饭。 妇女们忙着洗菜烧水,孩子们也不闲着,大的打水洗碗,小的烧火择菜。人们已经从灾难中恢复过来,院子里倒是有些热闹的气氛。天池村人知道眼泪和悲伤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坚强乐观才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 宋靖江也跟着他们生产队的人过来帮忙。听说了天池村遭了火灾,心里反而有一丝窃喜。这正是他在汪雅芝面前表现关心和爱心的好机会。要是能够邀请汪雅芝到他家里住,那就更好了。 等到了天池村,发现汪雅芝家的房子居然完好无损,宋靖江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再一听说,是浥尘子保住了汪雅芝的家,那个老道士还救了汪雅芝的命,宋靖江的心就彻底的凉了。不过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汪雅芝,我来看看你们,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宋靖江走进汪雅芝家的院子就大声地喊。 汪雅芝正在跟一位大婶帮着洗大人们的衣服。这两天她心里一直不舒服。 因为天气热,三爷爷的尸体不能够久放,没有看日子就草草地下葬。大家要忙着抢修受损的房子,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注一个已经死了的孤寡老人。死人已经死了,活人还要活下去。所以汪雅芝对于三爷爷简单的葬礼心里总是充满了愧疚。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三爷爷的坟头,想着自己和三爷爷的过往,一个人呆呆地坐上好半天。 对于濯云子和浥尘子蒙骗村民的话,她又不能够拆穿。看着村民们把濯云子师徒神仙一样的敬重,汪雅芝心里就更加的烦恼了。 看见宋靖江,想起看电影那一晚的那根冰棍,汪雅芝阴霾的心明亮起来。 “宋靖江,你来了。”汪雅芝站起来跟宋靖江打招呼,脸上露出了几天来难得的笑容。 宋靖江一时之间竟然看得呆了。虽然汪雅芝看起来有些憔悴,这笑容在她的脸上依然像春风一样的柔美。 宋靖江从自己背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件半新的花衣服来,“这是我姐姐穿过的,还很新的,给你穿吧。我以为你家也烧坏了的。” “谢谢你。素梅,这件衣服给你穿吧,我的还有的,你们家什么东西都烧光了。”汪雅芝招呼在洗菜的素梅,把宋靖江给她的衣服转交给素梅。 素梅开心地笑着,连声对宋靖江说谢谢。天池村的女孩子都长得漂亮,素梅笑起来也很好看。不过宋靖江就觉得她和汪雅芝差了很远,而且她过分的热情也让宋靖江不自在。汪雅芝没有接受宋靖江给的衣服让他有些小小的失落。 “金童子来了。”有人看见浥尘子走过来,就很亲热的喊他。现在浥尘子师徒俩可是成了天池村村民心里的神明了。 “汪队长,汪队长!”濯云子进了院子就大声地喊。 汪启明正在统计收到的捐赠品和各家领取物资的情况,听到濯云子的喊声,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 “道士先生,你来了,快请坐。”汪启明对濯云子很恭敬。这些天,师徒两个可没少给村里出力,汪启明对濯云子的看法完全改变了,也不觉得他尖嘴猴腮,三角小眼一副猥琐样子了。 “来,汪队长,这是我这些年云游四方,给人做法事,驱鬼邪,攒下的一些钱,你拿去给父老乡亲买些急用的东西。”濯云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这是一千元钱,你先收着。” “哇,这么多钱!” 那些忙碌的女人和玩闹的孩子眼睛都直了。那时候一家人忙碌一年也赞不了几百元钱。一千元钱可以说得上是巨款了。 “这,那,那我替大家谢谢你了。”汪启明都激动得无法言语了。 宋靖江默默地看着濯云子,这个死道士,无事献殷勤,一定安着什么坏心眼。难道真的是希望汪启明把汪雅芝以后嫁给浥尘子。 汪雅芝从那晚之后,一直对浥尘子师徒俩不冷不热的。看见濯云子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她心里也不感动,反倒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别的目的。 “走,宋靖江,我们去菜地里摘菜去。”汪雅芝提了菜篮子,拉着宋靖江的手往外走。 宋靖江不知道为什么汪雅芝对浥尘子他们不冷不热的,但是此刻拉着汪雅芝的手,他的心已经开始云朵一样的飘荡起来。 “雅芝,等着我。”浥尘子在后面喊着,追着他们往外走。 “金童子,跟我们一起洗菜吧。”素梅站起来喊浥尘子,他已经跑出去了。 素梅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洗菜盆。这个汪雅芝,怎么谁都跟着她屁股转。她素梅哪一点比汪雅芝差了。 嫉妒像野草一样在素梅心里疯长。 “汪雅芝,你怎么不理那个金童子。” “他不是金童子,他是个骗子。” “为什么?大家都说他是金童子的。” “我就知道,他不是金童子,他是骗人的。” “好了,我们不说他了。我这里有水果糖,给你吃一颗。”宋靖江从挎包里掏出一颗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硬糖。 “你也吃啊。”汪雅芝拨开彩色的糖纸,咬了一半硬糖,剩下的一半塞到宋靖江嘴里。又把彩色的糖纸小心地叠好了,揣在口袋里。 那时候物资贫乏,吃一颗糖果就当过年呢。女孩子们爱收集彩色的糖果纸,用来折花。男孩子们爱收集香烟盒,用来折可以玩的三角包。 宋靖江咬着半块糖果,看着汪雅芝拉着他的小手,心里快乐又甜蜜。这样简单的幸福快乐,多年以后竟然成了梦里的奢侈。那个夏日午后,晴朗的阳光,蔚蓝的天空,还有相牵的小手是宋靖江童年里诗一样美丽的记忆。 浥尘子看得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几步冲过去拦住了汪雅芝和宋靖江。 “放开她,男娃拉女娃的手,羞不羞啊!” “就不,你管得着吗?”宋靖江抬头挺胸地看着浥尘子,一脸的得意。 浥尘子一低头,一甩膀子,一下子就把宋靖江弄到一边去了。 宋靖江爬起来,冲上去和浥尘子打起来。虽然他没有浥尘子壮实,没有浥尘子高大,可是在汪雅芝面前他也不想输了气势。 第十五章出狠招断子绝孙 长期习武的浥尘子根本就没有把宋靖江这个拖着鼻涕的小屁孩放在眼里。 两个回合,浥尘子就把宋靖江压在了身下。肥肥壮壮小身板儿往瘦小的宋靖江身上一坐,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宋靖江身上。 宋靖江扑棱着瘦小的四肢,费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能够动摇浥尘子丝毫。宋靖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为了女孩子打架就输得这样的没面子,真想拿把刀子在浥尘子肥肥的屁股上扎一刀。 “服不服,给不给老子滚远点。”浥尘子得意地在宋靖江肚子上摇来摇去。 “臭道士,死胖子,老子操你妈!你才应该滚出碉堡山去。” “浥尘子,你赶紧放他起来,赶紧的,你这个小骗子。”汪雅芝过来拉浥尘子。 “就不放他,这个小家伙就不是个好东西。”浥尘子还故意地用劲往下压了压。 汪雅芝急得快哭了,指着浥尘子骂:“你才不是好东西,你和你师父合伙骗大家。那天晚上的事,你自己清楚的,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金童子。” “我,我也不想做什么金童子,那是我师父说的。”浥尘子也急了,没想到师父的举动反而帮了倒忙,现在汪雅芝一口咬定他和师父合伙骗大家。不过浥尘子倒是很享受大家把他当成金童子的那种崇拜的目光。 趁着浥尘子和汪雅芝说话分神的时候,宋靖江开始动歪脑筋了。浥尘子肥肥的屁股坐在宋靖江的肚子上,撇开两腿,胯间那正在发育的一团肉就鼓鼓囊囊地对着宋靖江的脑袋。 宋靖江抬起头,照着浥尘子鼓鼓囊囊的裆部就狠狠地来了一口,一股腥臊的味道直冲口鼻。宋靖江兀自咬住了不松口。 浥尘子杀猪一样的大叫起来,没想到宋靖江会来这么断子绝孙的一招。汪雅芝看见宋靖江咬着浥尘子的部位,也不敢上来劝阻,红着脸,捂着眼跑到一边去了。 “你他妈是狗啊,还咬人。”浥尘子大叫着,照着宋靖江的脸来了一巴掌。 盛怒之下,浥尘子的手掌就加了几分力道。只不过下体疼痛难忍,浥尘子打在宋靖江脸上的掌力没有完全发挥出来。那这一掌也够宋靖江受的了。半边脸肿了起来,牙齿也松了几颗,张嘴吐出一嘴血沫来。 不过浥尘子也没有捡着便宜,裤裆里一阵火烧火燎地痛,感觉两颗肉蛋都快没宋靖江咬碎了。浥尘子捂着裤裆,连蹦带跳的跑了。身后传来宋靖江嘲笑的声音。 浥尘子跑到没人处,解开裤子,查看自己的命根子,那可是关系子孙后代的事啊。看看自己那团肉上深深的牙齿印,红肿的得像两颗马铃薯一样的肉蛋,用手一摸,就痛得龇牙咧嘴。浥尘子心里把宋靖江上下八代骂了个遍。 浥尘子可是领教了什么叫做小人心,这个拖着鼻涕的宋靖江可真他妈心狠手辣的。 浥尘子没敢再往村子里去,沿着山路往碉堡山顶慢慢地走去。走到葫芦荡天池边,脱光了衣裤,光溜溜地跳进了冰凉的池水里。 清凉的池水包裹着浥尘子,受伤部位火烧火燎的感觉有所缓解。浥尘子对宋靖江的愤恨就像种子一样落地生根了。 “宋靖江,那个浥尘子虽然不好,你也不要这样对他啊,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就麻烦了。”汪雅芝看着浥尘子往山顶走去,心里有些担心。 “他那么壮,又比我大,他先动手打我的,我才不怕他。”宋靖江说。这个远道来的小道士,弄死他都不为过。 汪雅芝一边在菜地里摘着豆角,黄瓜,西红柿,一边不住地抬头望碉堡山顶看。她毕竟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再说那天晚上浥尘子本来也是跟着她去救三爷爷的。虽然浥尘子装金童子骗村里人,不过那也不是他的本意,今天宋靖江又弄伤了他,汪雅芝就在心里原谅他了。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他在山顶有没有人照顾他呢。 “宋靖江,你把菜拿回去,我去看看浥尘子。”汪雅芝把菜篮子交给宋靖江。 “我跟你一起去吧。”宋靖江也怕浥尘子出事,这件事有汪雅芝亲眼看着的,要是浥尘子出了事他可是犯了众怒。这浥尘子被村里当成是金童子,他们师徒正走红运呢。 “你回去吧,我自己去就行了,要不然他看到你又不高兴了。” 宋靖江提了菜篮子往村子里走。看着汪雅芝走在通往山顶的山路上。山风吹动着她粉色的裙子,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看见汪雅芝这样的关心浥尘子,宋靖江觉得自己那断子绝孙的一击倒是起了反作用了。 “浥尘子,浥尘子!”汪雅芝在山顶的台地和龙王庙里都没有找见浥尘子,着急地哭了起来。 听见汪雅芝的哭喊,浥尘子心里有些暖暖的感动,她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只是浥尘子现在一身溜光地躲在天池里,也不好意思出来见汪雅芝。 “雅芝,我在这里,在天池里。”浥尘子不忍心再看见汪雅芝哭泣,只好出声招呼他。 天池的水清澈如镜,池里的游鱼,池边的水草都清晰可见。浥尘子正在发育的身体像一条白花花的大鱼,在水里纤毫毕现。他可没有在女孩子面前这样袒露过自己的身体,不禁骚得满脸通红。水中又无处可躲,只得转身趴在岸边,把自己红肿疼痛的隐秘之处藏起来,露出肥嘟嘟的小屁股。 “浥尘子,你没事吧?”汪雅芝跑过来看见水里一丝不挂的浥尘子,羞得脸像着了火,“你怎么没有穿衣服啊。” “你背过身去,我马上起来。” 看见汪雅芝背过身,浥尘子赶紧爬起来穿好衣服。今天真是糗大了,先是让宋靖江咬了一口命根子,现在又让汪雅芝看见了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浥尘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啦,我穿好了。” “浥尘子,你没事吧?” “痛,还痛呢。那个宋靖江真是阴险。” “那还不是你先动手打人的。” “我不喜欢看见他和你在一起。”浥尘子说完这句话脸又红了。 汪雅芝虽然还是一个小女孩,可是两个男孩子为了自己打架,还是让她心里有一种小小的骄傲和甜蜜。 “你们男孩子都是这样,有什么事不能够好好说吗?非要打架。” “雅芝,你不生我气了。” “不生气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找你玩吗?” “可以啊。” “嘿,嘿嘿!”浥尘子笑起来,感觉心里像头顶的天空一样,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浥尘子高兴得想要来一个后空翻,只是翻到一半,裤裆里那块肉又是一阵疼痛,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草地上。 “哈哈,看你的傻样子,哈哈!” 汪雅芝清脆的笑声合着流苏瀑布的水声在碉堡山顶飘荡。 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山顶台地的草坪上。山风悠悠,花香悠悠,天池的水也悠悠荡漾,浥尘子的心也悠悠荡漾。多希望时光就在这一刻停住。 第十六章 重修古庙敛钱财 人多力量大,心齐泰山移。 大人孩子一齐上阵,左右村镇的邻里也来帮忙。天池村的重建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时间仓促,所有的一切都因陋就简。能够用的没有烧得太坏的家具就尽量的用。屋顶找不到好的麦秆盖,就改用稻草。那时候,最好的盖屋顶的材料是麦秆。麦秆结实,中空,盖在屋顶上,在多雨的川中能够管上好几年。稻草虽然盖起来快,但是稻草相对软一些,能够管个三年就不错了。 在灾后重建中,山腰的那些翠竹可是起了大作用了。房顶烧了,用竹子搭;木床烧了,用竹子架;桌子烧了,用竹子编;板凳烧了,用竹子做 满坡青青的翠竹被砍去了一大半。那一面长竹子的山坡就像被剃了头。不过不用担心,几场雨后,竹笋就会拔节而出,满坡又是竹影随风,绿意盎然。这就像世世代代的川中人,坚韧又顽强的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灾难来时也会痛哭流涕,灾难过了,还是一样的生机旺盛。 天池村里,已经看不到愁眉苦脸的人了。灾难过了,日子还要继续。眼看着要秋收了,家家户户开始要准备农忙了。地里的包谷已经快干壳了,要等着掰回来。棉田里的棉花开始炸蕾,要等着采摘。田里的稻谷也渐渐泛黄,沉甸甸的稻穗开始弯腰向着生养它的土地鞠躬。 农忙前有一段相对悠闲的时光。不过天池村附近的几个村镇,今年却悠闲不起来。 天池村的火灾,让谣言满天飞。人人都在说,前些年的浩劫惹怒了龙王爷,龙王爷要给碉堡山附近的村镇报应了。 现在碉堡山顶来了一对游方的道士,要重新坐镇龙王庙,再度兴盛龙王庙的香火。 那老道士有无上的法力,能够起死回生。天池村的生产队长汪启明的女儿汪雅芝都快死了,被他用金针救活了。那老道士真是菩萨转世,心肠慈悲,为了天池村的重建,还拿出了一千多元钱。 那老道士的徒弟是金童临凡,有神仙保佑。那天池村的大火中,一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只有金童子在的汪启明家没有被烧。 谣言越传就越离奇。有人还说,老道士能够吞烟吐火,有金刚不坏之躯,能够眼看阴阳,有断人生死之能。还有人说,那小道士金童子能够穿云踏雾,能够白日隐身,就像当年的哪吒三太子。 其实这些谣言一多半是濯云子自己传出去的。他这是在给自己镀金,在给自己留在龙王庙造气势,也是在为自己树威信,好让别的计划顺利实施。 果不其然,在天池村重建后的第三天,濯云子就放出话去,要重修山顶的龙王庙,希望附近村镇的人们出钱出力。 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那些村民以前就有很浓重的龙王信仰。现在有人号召,自然就有很多人响应了。 淳朴的川中乡民,可能自己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是一说到修庙敬神,那就是啥都舍得了。宁拆十座房,不拆一座庙。少吃一顿肉,也要先敬神。世世代代对于自然的抗争中,人们总是觉得自己和天地万物比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只有借助神灵的力量,神灵的保佑,才能够安然地度过一生。 陆陆续续地就有人来到碉堡山顶。有的人给濯云子带来鸡蛋米面,有的人来捐十元八元的香火钱,还有的人背来砖头瓦片为重建龙王庙出力。 夜里,濯云子就捻着鼠须,在油灯下兴高采烈地清点大家的捐赠。 浥尘子知道师父心里的猫腻,也不去管他。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惭愧的,师父的这些做法根本就是在骗人,在借机敛财。但是他知道只要他去问师傅,师父都会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浥尘子不想再被汪雅芝说成是一个骗子。他依旧每日早早地起床,去到白龙洞里修习伏龙决。濯云子忙着重修龙王庙的事,也不去管他的徒弟为何每天一大早就不见了人。 浥尘子已经把伏龙决演习得很纯熟了。在白龙洞里,他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意了。练到紧要处,居然浑身发烫,像是在炉火之中。反正这白龙洞平常就没有人来,浥尘子索性脱得一丝不挂,赤裸着身子在洞里练习。 洞中的阴寒之气,渗透进浥尘子赤裸的肌肤,再游走到四肢百骸。浥尘子体内的纯阳之气再和这股阴寒之气相互纠缠融合,彼此水火相济,水乳交融。浥尘子本就是纯阳的童子之身,再加上白龙洞的阴寒之气,那进步就是非常的迅速的。 有时候,浥尘子就觉得自己身体里内力充盈,身子轻得像一片云,直欲随风而去,那一招一式简直就是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一拳一脚都有开山裂石之力。 每当浥尘子修习伏龙决的时候,白龙洞的深处总有一个隐约的白色身影冷冷地看着他。等他走出白龙洞,那白色身影就来到浥尘子刚刚练习的地方,照着他的样子演练起来。 只是,他不懂那些深奥的内功心法,只能够是照样画壶。每致紧要处,都得停下来调息修正。他也想要从石堆中拿出那一副绢布,只是当他接近时就会有一道金光电射而出,把他击退几十步。如果不是胸口那个红色的太阳神鸟的古玉抵挡了金光的进攻,他可能已经受伤颇深。 白色人影只好摇摇头,隐匿到洞的深处。 龙王古庙的重建很顺利,附近村镇的人都来义务的帮工,他们对古庙的重建抱着极大的热忱。 很快,龙王古庙就修建完成了。修葺一新的围墙庙门,平整的庙内地面都铺上了青石板子。虽然没有了往日的威武庄严,但是也有一番端庄气象。 庙里的龙王龙母的塑像被修补完整,重新上了油彩,自然有一番庄重威仪。塑像前的香炉里,濯云子每日早晚上香烧纸。龙王庙的香火终于是再度续接传承。 浥尘子经常是不在古庙里的,有空就跟山下的天池村的孩子混在一起。浥尘子长得喜庆,讨人喜爱,又加之被人认为是金童临凡,自然更得村人的喜欢。大家都不叫他的道号,都叫他金童子。 那时候,刚刚放过电影少林寺,正是男孩子们对中华武术最痴迷的时候。浥尘子就带着孩子们在山下的清水江边练武。他会教给孩子们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孩子们简直都把他当成孩子王了。 浥尘子在孩子们心里得势,让宋靖江气得咬牙切齿。他经常背着他没有卖完的冰棍,来天池村免费给孩子们吃。孩子们也喜欢他,把他当成财神爷。 浥尘子和宋靖江暗中叫着劲,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夜里山顶天池又传来飘渺的几不可闻的人声,悄然的声音,似风,似雨,似烟云,似谁梦里的呓语 “小白,那个老道士好像存心不良啊。” “老龟,你怕他。” “你也怕他,小白。” “我不拍,井水不犯河水,他若犯我,我小白也不是吃素的。” “哈哈,小白,你要是吃素的,那我老龟又吃啥啊?哈哈!” 第十七章 渡雷劫天火焚身 七月十五中元节,大鬼小鬼纷纷出。 人间黄泉一门通,天堂地狱两相逢。 风来且听游魂唱,雨过还闻冤鬼哭。 千年灵修渡雷劫,劫后余生是坦途。 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是日阴气大盛,不论幽闭于冥间的好鬼坏鬼,老鬼新鬼,还是游荡于荒野的孤魂野鬼,凶鬼恶鬼,都纷纷而出,享用人间的祭品,自由出入于阴阳两界。山中水里,成了气候的物件也会乘机而出,飘荡游走。这一日就是那些异物一年一度的节日狂欢。 那一年的中元节,碉堡山附近的村民比往年更加的虔诚。天池村灭村的火灾确实给大家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村村寨寨,家家户户,都在门前烧纸钱,供香烛,摆祭品,祈求祖先的祝福,祷告各路鬼神不要叨扰自己。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大多数的人家已经关门闭户,路上已经鲜有了人迹。这一天,是异物们的节日,人都要给他们让道的。 尤其那些孩子们,听惯了大人们的鬼故事,再加上自己丰富的想象,更是连自己家院子都不敢多走几步。一阵风声,都疑心是鬼在走动,一点异响,都以为是鬼在说话。 汪雅芝和汪劲松也在自己家门前烧纸。夜色里,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兄妹俩的脸。汪劲松有些胆怯,虽然他已经是一个大小伙子了。这个节日总是带着些诡异的气氛,总是让他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哥,今天开鬼门关,你说三爷爷会不会来看我们?我们烧的钱,三爷爷会不会来拿?三爷爷,在那边会不会还是个瞎子,看不见啊?有没有人照顾他啊?”汪雅芝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三爷爷,听得汪劲松心里直打鼓。 “雅芝,你能不能不说三爷爷啊,三爷爷不会来的,要来也来找你,可千万不要找我。” “哥,起风了,你看那些烧过的纸钱飘起来了。人家说,这是那些死去的人来拿钱来了。三爷爷,你来了吗?我们烧了好多纸钱的,你快来拿啊。”汪雅芝望着漆黑的夜空,痴痴地喊着。 夜空黑如锅底,空气沉闷压抑,不见星星,不见月亮。这样闷热的天气里,汪劲松却觉得浑身冰凉。眼前的妹妹汪雅芝好像魔怔了一样,她的神态让汪劲松觉得害怕。 “雅芝,快我们回去了,要下雨了。”汪劲松看了看天,远远的天边有闪电金蛇一样的跳动,有沉闷的雷声传过来。 “不,我要等三爷爷,我看见三爷爷了。” “你,你就是个疯子。”汪劲松的话刚说完,天空划过一道极亮的闪电。前面的大柳树在那次火灾中烧光了枝条,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树干,像是一个黑乎乎的极高的人影。 轰隆一声脆响,整个地面都在摇晃。汪劲松似乎看见那大树的后面露出一个幽幽的人影来。 “雅芝,快走,回家。”汪劲松拉着汪雅芝就往院子里跑。 汪雅芝还想要待一会儿,无奈汪劲松力气可比她大多了,连拉带拽地就把她拖进了院子里。汪劲松利索的关好院子门。头顶又是一个炸雷轰响,吓得他赶紧往屋子里蹦。 汪雅芝站在屋檐下,看着闪电奔突的夜空,听着头顶轰隆而过的雷声。她痴痴地想,三爷爷为什么不来看我,三爷爷把我忘了。泪珠顺着腮边流下来。 汪雅芝的泪珠落地,天空的雨点也落下来了。 风起,雨落,电闪,雷鸣,整个碉堡山被这狂暴的大自然无情的蹂躏着。整个碉堡山都在颤抖,天池村也跟着在颤抖,那些躲在屋里的人们也在颤抖。好多好多年了,碉堡山没有过这样的狂风暴雨。 难道是人们还不够虔诚,对龙王还不够尊敬,老龙王还要报应这些可怜的人们。 闪电炸雷,轮番袭击着碉堡山顶的台地,似乎老天爷跟这座山有仇,正在狠狠地发泄它的怨恨。 “师父,我想睡觉了。”对于濯云子在这样狂暴的雷雨之夜不让自己睡觉,浥尘子心里很是不满,不住地打着哈欠。 濯云子摆弄着从一直带在身边的包袱里拿出来的物件,不理睬浥尘子的抱怨。 那个黑乎乎一团,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大皮囊,浥尘子只知道师父一直带在身边,他从来没有接触过,更没有打开过。 现在师父把它打开来,浥尘子才发现那简直就是一个百宝囊。 濯云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形式古拙,长满了铜锈的青铜剑,接着又拿出许多浥尘子没有见过的东西。 “师父,这样的雷雨之夜,你老人家还要帮人家做法事啊?”浥尘子不解地看着濯云子。 濯云子笑着,眼睛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鬼东西,师父今天晚上要做一场大法事,不是为别人,是为我们自己。哈哈。” 濯云子伸手捏了一下浥尘子胖乎乎的脸:“鬼东西,今晚,师父就让你见识一下你师公传给我的,我从来没有让外人见识过的子午烈焰阵。” 浥尘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这子午烈焰阵是师公的独创迷阵,他很怀疑师父这个半罐子水会坏了师公的名声。 “鬼东西,你怀疑我?这个阵师父一个人还真是很难驾驭,不过有你这个纯阳童子身坐镇,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只管好好地配合师父就行了。” “师父,你这是要对付谁啊?” “师父不是告诉你,这碉堡山有千年灵物吗?今夜,师父算出那灵物就要来渡雷劫,我们就可以等它渡完雷劫,元气还没有恢复的时候抓住它。哈哈哈哈。”濯云子再一次大笑起来。 浥尘子已经看惯了师父的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快看,那家伙出来了。” 浥尘子跟随师父跑到龙王庙主殿的廊檐下,看向葫芦荡天池的方向。 一道道闪电不停地在天池上方闪耀,好似万千金蛇在狂舞,又像数不清的礼花在轰然绽放。雷声霹雳轰隆隆炸开,整个碉堡山都在摇晃。 浥尘子想要问师父这碉堡山是不是要塌了。可惜雷声太大,濯云子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何况濯云子的精力完全集中在了天池上方,哪有心思关注此刻的浥尘子。 天池的上方,浮现出一大团白光。那闪电和霹雳都在攻击那团白光。白光里有一条盘曲的大白蛇,它胸前有一团小小的红光,像是戴了一颗星星。大白蛇昂着头,吐着蛇信,正在对抗闪电霹雳。 闪电带来的天火,在白光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纵使是漫天的瓢泼大雨也无法浇灭丝毫。 忽然那大白蛇胸前的红光大作,化成两只红色的太阳神鸟,从霹雳闪电中冲了出来。 大白蛇随着两只太阳神鸟飞腾起来。不过它不是要躲避闪电霹雳,而是迎着闪电霹雳直冲云霄。 两只太阳神鸟一左一右护卫着大白蛇,在漫天的风雨里,追逐着闪电霹雳。一道道天火跟随着它们一起闪耀翻腾,整片天空好像进行着一场精彩的焰火表演。 第十八章 蛇郎半夜来求救 闪电更亮,雷声更响,风雨更大。天地间只剩下这无情又狂暴的风雨雷电。 忽然间,一道撕裂天地的闪电过后,太阳神鸟和大白蛇都不见了,只有一个巨大的火球从空中跌落。火球跌落到山顶台地之上,那些被雨水浸透的草木都猛烈地燃烧起来。 不过不一会儿,瓢泼的大雨就把熊熊的火势压制住了。最后火光消失,只剩一团焦黑的地面。 风停了,雨驻了,月亮从雨后的天空中露出来。 月亮像一只惊讶的眼睛,看着被风雨蹂躏后一片狼藉的大地。 “快,鬼东西,跟我来。”濯云子持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拿了那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冲出庙门,往火焰跌落的地方跑去。 那一场狂暴的风雨似乎对葫芦荡天池没有丝毫影响。月光之下,池水依旧不满不溢波光闪烁如同一面明镜。 天池边一大片的草木已经烧焦,现出一块黑色的大圆圈。圆圈里面,一条碗口粗通体雪白的大蛇气息奄奄地盘卧在里面。大白蛇的胸前,一块红色的雕着太阳神鸟的古玉犹自闪着淡红色的光芒,好像一点将要熄灭的火星。 “鬼东西,快点,今天可是赚大了。那大白蛇,那太阳神鸟古玉,哈哈,哈哈,都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 濯云子让浥尘子坐在烧黑的土地上,面向东南,双掌合十。然后拿出一根红色的丝线,拴住浥尘子左手中指。濯云子牵着丝线,绕着烧黑的地面一圈,再将红色丝线的一头拴在浥尘子右手的中指上。 大白蛇抬起头,看着这行动诡异的两个人,眼神里满是戒备。只是刚刚经过万千闪电霹雳的雷劫,它已经是浑身虚脱,无力反击。纵然如此,大白蛇还是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赶紧收束心神,调整气息。 濯云子把自己带来的那些七零八碎的法器按照不同的方位摆好。然后,咬破自己的中指,把一口鲜血喷在了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上。 那古剑像是有生命一样,吸了濯云子的血就活过来了。剑身的锈迹粉末一样的飘落,剑柄至剑身开始有红光游走。不一会儿整个青铜古剑就变得通红透亮,像是一块烧得快要熔化的铁。 濯云子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持剑,绕着大白蛇,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布阵。 大白蛇知道老道士是存心要取它性命,紧急之中,在子午烈焰阵还没有成阵之时,一道细微的白光烟雾一样从身体里游走而出。 全神贯注的浥尘子和濯云子没有发觉,那丝极细的白光飘逸而出,直往山下的天池村而去。 葫芦荡天池里一阵水波荡漾,一只桌面大小,浑身长满绿苔的老龟浮出水面,警惕地盯着浥尘子师徒俩。 濯云子布阵已成,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稍微喘息了一下,濯云子开始发动子午烈焰阵。 浥尘子没有想到,自己眼里半罐水的师父布出来子午烈焰阵居然也是声势惊人。 只见沿着红色丝线围成的圈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大火圈。熊熊烈火顺着丝线形成一道火墙,把大白蛇围在了中间。 散布在各处的法器,开始剧烈摇晃,发出各种色彩不同的光芒,各种各样的声音。 天池水面上的老龟,张开嘴,喷出一道蓝色光柱直击那道火墙。 蓝光过处,火势略减,露出一个缺口。 “老东西,自身难保还要救人。”濯云子大喝一声,手中剑临空一挥,一道闪电奔向老龟。 水面溅起一团巨大的浪花。老龟虽然甲壳厚重,还是被打得四脚朝天,好半天才翻过身来。 “小白,你自求多福吧。” 老龟慢慢地沉入了水底。 大白蛇把尾巴盘曲起来,身子尽量地挺直,想要突出火墙之外。只是那火墙也跟着它的身子不断增高,始终要高过它一尺左右。 “孽畜,还想逃走,乖乖地跟道爷走吧!” 濯云子抛出手中青铜剑,直奔大白蛇。 青铜剑一作十,十作百,百作千,瞬间化为无数电芒,盘旋围绕着大白蛇。 大白蛇兀自挣扎,左右冲突,努力地想要摆脱青铜剑的围困。渐渐地,它动作越来越慢,身上已经被青铜剑划出许多伤痕,殷红的血把洁白的身子全部染红了。 “哈哈,孽畜,不要挣扎了,乖乖地跟道爷走吧。”濯云子得意地笑起来。 睡梦中的汪雅芝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呼喊,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白色身影站在自己床前。 汪雅芝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雅芝,救我,救我”白色的人影伸出血淋淋的手。 “你,你是谁?” “有人要杀我。雅芝,救我,救我”白色人影说完,往门外飘去。 汪雅芝翻身起床,只穿了一件小裙子,跟着白色人影往外跑。 正是午夜时分,天池村一片静寂。月光下,白色身影飘飘而行犹如鬼魅。 汪雅芝一点也不害怕,光着小脚丫,跟着白色身影往碉堡山顶跑去。雨后的山路,泥泞湿滑,没走几步,汪雅芝就已经摔得满身泥水。 等到汪雅芝爬上碉堡山顶的时候,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她看见了被困在子午烈焰阵里的大白蛇。 大白蛇现在已经成了一条血蛇,可是它还是顽强地对抗着濯云子。 “这个畜生,刚渡完雷劫,居然还这样的有战斗力。他妈的,累死我了。”濯云子抹着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 浥尘子心里叹息了一声,这半罐水就是半罐水啊。要是师公在,这大白蛇早就是囊中之物了。 浥尘子心念一动,子午烈焰阵的火墙就暗了一暗。 “不要伤害蛇郞哥。”汪雅芝哭喊着,趁机冲进了子午烈焰阵。 忽然而来的汪雅芝打乱了濯云子的阵脚,他收回青铜古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闯进来的小女孩。 “浥尘子,你们是坏蛋,不准伤害蛇郞哥。”汪雅芝哭着,扑向血肉模糊的大白蛇,把它抱在怀里。 “雅芝,你过来,它是妖怪。” 浥尘子已经完全镇静不下来了,扔掉手中的红色丝线,整个子午烈焰阵化为乌有。 濯云子气得直跺脚,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鬼东西,不准过来。你这个鬼东西,为了一个女娃,居然不顾师父的生死。要知道,这子午烈焰阵已经发动就不能够停,你忽然撤阵,这是要为师的命啊。” 子午烈焰阵的威力反噬回来,濯云子身子像是风中的杨柳,不住地摇摆起来。 “哇!”濯云子大叫一声吐出一滩鲜血来。 “师父!” 濯云子一掌拍开飞扑过来的浥尘子,“好,既然你这样护着这个女娃,老子今天就杀了她,以绝后患。” 濯云子一挥手,手中青铜古剑刺向汪雅芝。 “师父,不要!”浥尘子挺身拦在了汪雅芝身前。 濯云子想要撤回已经是不可能,青铜古剑直直地刺向浥尘子胸口。 “鬼东西,你这是何苦。女人都是祸水,你不知道吗?”濯云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如同烂泥软瘫在地。 第十九章心太急功亏一篑 濯云子在最后关头,拼尽全力刺出的一剑自然是力道刚劲迅疾如风。眼看着剑尖就要把浥尘子刺一个前后通透,却见浥尘子在避无可避之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扭转身体,以右手食指轻轻一弹,那青铜古剑就被巧妙的力道弹到了一边。 这浥尘子长期练习太极白鹤拳,这段时间又修习伏龙决,身手自是非比寻常。虽然他自己平时不觉得,可是这生死紧要关头,他不自觉地就把伏龙决和太极白鹤拳融合到了一起。这一记精妙的招式就像是身体本能反应一样,连浥尘子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 “汪雅芝,那天夜里我说过,我会还他一命的。现在,我和他两不相欠,下一次我一定会杀死他的。” 濯云子一剑刺出,人也跟着倒伏在地。 浥尘子伏下身子,抱起濯云子,捡起那些七零八碎的法器。 濯云子气息全无,在浥尘子怀里轻得像一块纸片。 浥尘子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过过,虽然师父对他不是太好,又爱贪便宜,耍手段,一点也没有师公教导的修行人的品行,可是他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现在,师父走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个世界上了。 “师父,你一路走好吧。”浥尘子把濯云子放在龙王殿的主殿里。 师父一直渴望着成神成仙,最终为了一己贪念,枉费了卿卿性命。再也没有人骂他鬼东西了,再也没有人会拧他耳朵,踢他屁股了。 “师父,你老人家驾鹤西去,早日羽化,位列仙班吧。”浥尘子抚着濯云子嚎啕大哭起来。 “鬼东西,老子还没死,你哭什么啊?”濯云子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浥尘子,心里还是有些感动。虽然浥尘子在最后坏了他的事,那也只能够说他没有这个福缘。 浥尘子破涕为笑:“师父,你没死,你没死啊?” “鬼东西,你很希望师父死啊?”濯云子摇晃着浥尘子的脑袋,目光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疼爱。 “师父,我知道你舍不得徒儿,你要是死了,徒儿就一个人了,没人疼没人爱,多可怜啊。” “是徒儿不好,害师父受了伤。”浥尘子扑通一声跪在濯云子面前。 “哎,鬼东西,你还小,要知道这情之一字最是害人啊。你这个鬼东西,对人家一往情深,人家却是对你无动于衷。太过深情,最后受伤的只是你自己。”濯云子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样子,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受过这样的情伤。 “师父,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对她下不了手啊!” “这也不怪你,何人年少不痴狂,何人年少能更事?”濯云子轻轻地拍了拍浥尘子,“放心,只要老子不死,总会抓到那个东西的。只是下一次,你不要再心软了。” 天池边,月光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汪雅芝抱着浑身是血的大白蛇。它布满了白色鳞片的身体之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蛇郎哥,蛇郎哥。”汪雅芝轻轻地呼喊着,想要用手去摁住那些流血的伤口。只是大白蛇的伤口那么的多,任凭她十个手指头怎么也摁不过来。 “孩子,让我来。”汪雅芝抬起头,月光下站着一个灰衣服的老者,满头银白的须发随风飘舞,像是年画里的寿星爷爷。 “爷爷,你,你一定要救活蛇郎哥。”汪雅芝对着老者跪下来,啪啪啪磕了三个头。 “好,爷爷救它。可是它是一条蛇,你是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救它啊?”老者笑盈盈地看着汪雅芝问道。 “它是我的蛇郎哥,它也救过我,我们是一家人。” “好,很好。你是个好孩子,不枉小白对你的一番心思。很好。”老者捻着下颌的银色胡须,不住地点着头。 “爷爷,小白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他啊?” “喔,小白啊就是小白,你不需要认识他,你记住你的蛇郎哥就行了。” 老者盘坐在大白蛇面前,微闭双眼,双手虚空摆动,无数的蓝色星点在他指尖闪烁。 老者轻喝一声,运指如风,那些蓝色星点一一飞入大白蛇受伤的身体里。 那些蓝色星点凝聚成线,然后像许多小蛇在大白蛇身上游走开来。 汪雅芝静静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白发老者。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白发老者收势起身。那些蓝色光点不见了,大白蛇的伤口也不再流血,都成了暗红色的结痂。 “好啦,我带你回家吧?”白发老者抱起大白蛇往白龙洞走去。 汪雅芝紧紧地跟在后面。刚到洞口,洞中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汪雅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孩子,你回去吧,不要进洞里来,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放心,你蛇郎哥有我照顾没有事的。”白发老者回头对汪雅芝说。 “那,爷爷,你照顾好蛇郎哥,我会再来看它的。”汪雅芝有些不舍的转过身,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月亮已经西沉,太阳就要升起。东边的天空一片瑰丽的红色朝霞。碉堡山在群山中显得那么的高峻挺拔。汪雅芝小小的身影在泥泞的山路上蹒跚而行。 白龙洞里有缥缈的人声,如烟如雾,如云过山峦,似梦中呓语 “小白,你这是大难不死啊,可喜可贺啊。” “老龟,你这是嘲笑我吧?” “不过,也值得,那女娃说拿你当亲人看的。你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那一日,她在山头唱歌,歌声好像流苏瀑布的水,一下子就流进了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拔不出来了。” “小白,你这千年的修行也还是不够啊,这小娃娃的歌声就把你诱惑了。” “老龟,你不懂的。她的歌声,她的眼神,她是我遇见的最好的珍宝。我愿意经受这千万次的闪电霹雳,我愿意挨这千刀万剐,只是为了接近她,守护她,不伤害她。” “小白,你让我无话可说。我老龟不懂爱,做不到像你一样。” “所以,你活一万年,跟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小白,你真没良心,我耗尽了真元来救你,你却嘲笑我。” “老龟,有老友如你,也是一大幸事。” 晨风吹过来,这缥缈的声音就飘散在碉堡山顶渐渐升起的晨雾里,再也听不见了。 第二十章 一曲清歌如天籁 濯云子这一次受伤不轻,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浥尘子每一天伺候在床前,茶饭汤水照顾得周到全面。 濯云子看着浥尘子忙前忙后,心里也发生了不小变化。这浥尘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憨直,不像他这样心思玲珑手段百出,可是憨直也有憨直的好处。至少,在危难时刻,浥尘子不会弃他而去。 浥尘子照顾濯云子一方面因为他是自己师父,另一方面也是愧疚自己失误造成了浥尘子的伤害。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借助濯云子的力量消灭那条大白蛇。 那一晚,汪雅芝拼死护卫大白蛇,可以看得出在她心里,大白蛇比他还要重要。 浥尘子依旧去白龙洞修习伏龙决。现在,洞里的阴寒之气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影响了。 那天,浥尘子正在白龙洞里练功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随着不断地修炼伏龙决,浥尘子各方面的反应已经异于常人。 浥尘子轻轻一跃,躲在一块石头后面。 汪雅芝捧了一捧野花来到洞口。她把野花放在地上,然后坐下来。 “蛇郎哥,你好些没有啊?我好担心你的,又不敢进来看你。这个洞里面太冷了。” “我摘了好多野花,我给你做一个花环。你快点好起来,我还跟你玩。” 汪雅芝坐在洞口,认真地编起花环来。洞外透进来的光像一道光柱,汪雅芝就坐在这一道光柱里,神情专注。 她小小的身体,她头上的一对羊角辫,她的精巧的五官,都笼罩在这一片光芒中,那样的圣洁,像一个小小的天使。 浥尘子妒忌得心口发痛,为什么汪雅芝会对一条蛇这样的关心? 汪雅芝编好了花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色彩缤纷的野花带着悠悠的草药的清香,衬托着汪雅芝的脸蛋,那样的光彩动人。 “蛇郎哥,你看见了吗?好看吗?”汪雅芝转动着身子转着圈,“蛇郎哥,我给你唱一支歌,你听到了要赶快好起来啊。” “月亮挂在碉堡山上,清江河水轻轻流淌。河水啊,你到哪里去?为什么流向远方” 清脆的童声带着些淡淡的忧伤,在洞里绕啊绕地飘荡,也像山间的野藤缠绕在了浥尘子的心上。 歌声好似天籁,连那走过的风也轻柔起来,连那飘过的云也停下了脚步。山顶台地上的野花随着歌声轻轻摇曳,葫芦荡天池里的鱼儿也跟着歌声悠游舞蹈。 汪雅芝唱完了,把花环挂在洞口的一块石头上。 “蛇郎哥,我走了。我要回家干活了,下次我再来看你。” 汪雅芝蹦蹦跳跳地走远了。浥尘子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走出来。 看见那个色彩缤纷的花环,浥尘子心里就怒火中烧。他一把把花环扯下来,放在脚下使劲地踩着。 “臭白蛇,臭白蛇,你的花环,去你的!”浥尘子几下就把花环踩个稀巴烂,然后把它扔到了石头后面。 浥尘子走到了洞口,忽然转回身来。他想起了汪雅芝的话。难道那条大白蛇就住在这个洞里?这个洞被人们叫做白龙洞,这里面住的不是龙,是蛇。蛇在民间又被叫做小龙啊! 浥尘子摸索着向洞中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感觉也越加的阴冷。那些洞里的石壁和洞中散乱的石头也如同冰块一样触手冰凉。 浥尘子有伏龙决护体,倒是不怕洞中的阴冷之气。在黑暗的环境中,他敏锐的感官竟然能够分辨出那些散布在各处的石头。他就像具有夜行能力的蝙蝠,巧妙地避开那些散乱的石头,一步步地往洞的更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洞里慢慢变得明亮起来。有朦胧的光柔和地照着四周。 浥尘子发现周遭的一切已经完全不同了。不再是那些冰冷粗糙的石壁和石头。他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洞里面。 各式各样的冰柱、冰塔、冰乳把洞里装点成了一个奇异绝妙的世界,宛如雪宵冰宫。 浥尘子有些讶异,这碉堡山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藏着这样一个奇幻的地方。 这个冰块形成的洞厅比龙王庙的面积还大,虽然四周都是坚冰,却并不是十分的寒冷。 洞厅的正中有一个两米多高,十米见方的平台。平台之上一根合抱粗的冰柱直通洞顶,仿佛孙悟空的定海神针。 冰柱的中间,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一团柔和的光。整个洞厅的光源就来自那里,就像是装了一个功率很大的灯泡,使整个冰柱熠熠闪烁如同北方冬天里的冰雕。 此刻,一条通体雪白的大蛇,正盘绕在冰柱之上。它头部皮肤慢慢地裂开一道口,然后裂口越来越大,蛇头从裂口处探出来。 大白蛇缠绕在冰柱上,慢慢地蠕动着身子,像脱衣服一样把那层外皮慢慢地脱落下来。 不过,那白蛇受了那一晚濯云子的青铜古剑的剑伤,似乎元气还没有恢复,身体摆动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喘息一下。 它那脱出旧皮的身子更加的细嫩白净,像是剥了壳的鸡蛋。 一只桌面大小的绿毛老龟,卧在冰台之上,伸着头张着嘴,不住地对着大白蛇哈气。 浥尘子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这两个灵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白蛇终于从旧皮中挣脱出来。那脱落的蛇衣像一匹白绢挂在冰柱之上。 大白蛇好像重获新生,很兴奋地围着老龟游走了几圈。 冰台之上,交缠着一蓝一白两道光团,仿佛在轻柔地舞蹈。一会儿光芒消失,大白蛇和绿毛老龟都不见了。 浥尘子小心地走过去,把那条蛇衣拽下来。那蛇衣轻柔柔韧,入手丝绸般细滑,并不像一般的蛇衣一样有一股子腥味。 浥尘子知道这大白蛇的蛇衣是难得之物,小心地将它收起来,放在怀里。 看那冰柱之上的那一团光源,居然像活物一样在冰柱里游走。浥尘子想要抱着冰柱爬上去看个究竟,无奈冰柱滑不留手,难以攀爬只好作罢。 想着这是大白蛇的老巢,浥尘子一个人也不敢久留,只好悄悄地往洞外走去。 走出洞口,强烈的阳光让刚刚从暗处走出来的浥尘子有些不适应。站了一小会儿,浥尘子往龙王庙跑去。 第二十一章 遇流氓少年被偷 “鬼东西,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濯云子站在龙王庙主殿的门口,看着跑进来的浥尘子问。 “师父,你怎么起来了。” “你跑出去这么半天都不回来,为师只好起来找你了。” “师父,是我贪玩,忘记时间了。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浥尘子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往厨房跑。 “这一半天的,你干啥去了?” “我,我,”浥尘子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大白蛇的蛇衣来,“师父,我在葫芦荡天池边看见那大白蛇脱皮了。我看这蛇衣有些怪异,就拿回来给你看看。” 浥尘子隐瞒了他进到白龙洞的事。 “鬼东西,你捡到宝贝了。”濯云子把那白绢一样的蛇衣捧在手里,仔细地看了又看,“这千年灵蛇的蛇衣,用处可大了。它可以用火烧成粉末作为药材有着奇异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裁剪后作为衣料。用它作为贴身的衣服,可以强身护体,而且刀兵不侵。穿在身上夏天不流汗,冬天不受寒,真是难得的宝贝啊。” 浥尘子听濯云子这么说,就把那蛇尾的一段捏在手里,用力扯了扯,居然极富弹性,堪比上好的牛筋。 “师父,既然你说它刀兵不侵,那我们也没有办法裁剪,拿来也是没有用啊。” 濯云子微微一笑,说:“这东西在别人手里也许是没有办法,可是在师父手里那就是小菜一碟了。你去做饭吧,师父用这蛇衣给你做一套贴身的内衣。” 濯云子因为浥尘子意外得到的蛇衣,心里有些高兴,身体似乎也好了很多。 浥尘子自去厨房忙碌午饭。 濯云子拿了蛇衣回到自己的房间。 把那蛇衣平铺在床上,柔韧洁白的蛇衣足有一丈多长。 濯云子从那个皮囊里找出青铜古剑来。那古剑已经没有那晚擒拿大白蛇时的通红透亮,已经恢复到了锈迹斑斑的古朴样子。 濯云子一手按着蛇衣,一手持了古剑,慢慢地把蛇衣从中间划开。看起来有些钝的青铜剑尖居然慢慢地把柔韧的蛇衣从中间划开了。 蛇衣从中间划开后,展开来居然有一尺多宽。 濯云子用手比划着尺寸,用青铜古剑把蛇衣裁剪开来。 等浥尘子把午饭做好,濯云子已经把蛇衣裁好了。他给浥尘子裁剪了一件无袖圆领的背心,一条平角的裤衩。还剩了许多的蛇衣和碎片,濯云子仔细地收捡起来,放入那个皮囊中。 吃过午饭,趁着浥尘子午睡的时候。濯云子用金针在蛇衣上扎眼,穿引着棉线缝制蛇皮衣。 濯云子带着浥尘子四处云游,平常衣衫破了也是自己缝补。针线活虽然说不上精致,但是穿针引线还是可以的。 等浥尘子睡醒了,濯云子也把衣服做好了。 浥尘子看着师父摆在自己面前的蛇衣,有些小高兴。虽然濯云子的针线活不敢恭维,而且他考虑到浥尘子正在长身体,把衣服做得有些宽大,有些对不起这难得的蛇衣,但是那白绢一样轻薄柔软的蛇衣还是让人喜爱。 浥尘子脱了衣裤,光着身子把蛇衣做的背心裤衩穿在身上。想着这是那大白蛇脱下的皮,浥尘子免不了有些恶心的感觉。 那蛇衣穿在身上,轻薄柔软,细滑如丝,还带着些凉悠悠的感觉,在这大夏天里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全无炎热的烦躁,心里身上一片清凉。 “哇,师父,真是不错,凉快极了。”浥尘子跳起来抱着濯云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好了,喜欢你就一直穿着吧,对你身体有好处的。” “对了鬼东西,明天是大龙场赶集的日子,你下山去买些猪肉和油盐,再给师父在药店里抓些草药。”濯云子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钱递给浥尘子,又给了他一副药方子。 “哎,师父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你自己去就可以了,我还要多休养些时候,不能够妄动。” 第二天,天刚亮,浥尘子就告别了师父,一个人往山下走去。 路过天池村的时候,浥尘子停下了脚步,想要进村去找汪雅芝。想了想,浥尘子还是没有进去,因为那条大白蛇让浥尘子心里有些不平衡。 路上,浥尘子碰见了去收花站卖棉花的小虎子和他爸爸汪启成。三个人就一路去了大龙场。 在收花站门口,和小虎子父子俩分了手,浥尘子独自往街里走去。 八十年代川中的场镇已经有了些繁荣的景象。各种物资已经颇为丰富。赶场的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刚刚从那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过来的人们,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温饱已经解决,就更多了些物质和精神的追求。 那时的物价还不太高,猪肉一块钱一斤,鸡蛋一块钱十个。 浥尘子兜里的二十元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浥尘子第一次兜里揣这么多钱,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弄丢了。想起那一次和汪雅芝一起吃冰棍的事来了,可惜今天没有邀请汪雅芝一起来,要不然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请她吃冰棍了。 浥尘子正想着,忽然有人从背后撞了他一下。浥尘子本能地一闪身子,避开来人。没想到那个人收势不住,一下子整个身子扑在了浥尘子身上。两条胳膊紧紧抱着浥尘子,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浥尘子想要推开那个人,那个人死死地抱住他。 “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浥尘子生气地说。 那人笑了笑说:“对不起小兄弟,是我走路不小心。” 浥尘子闻到一阵浓重的口臭,赶紧扭开头。那人作势在浥尘子身上抓了几把,爬了起来。 浥尘子觉得这人有些奇怪。想了想觉得不对,赶紧一掏衣兜。坏了,师父给他的二十元钱不见了。 “你给我站住,把我钱还给我!”浥尘子大声喊住了那个碰倒他的那个人。 那个人大约有十八九岁,停住脚步,转过身恶狠狠地盯住浥尘子:“小孩子,你可不要乱说话,谁拿你钱了。大爷我孙虎可不是一般人,你在这大龙场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孙虎啊。” 那小子穿了一件红色的运动背心,一条及膝短裤,露着一身的横肉,慢吞吞地朝着浥尘子走过来,随着他的走动,那一身的横肉都跟着微微地抖动。 这孙虎可是大龙场的一个泼皮流氓,哪里把浥尘子这个半大小子放在眼里。 第二十二章小少年集市扬威 “就是你,刚才偷了我的钱。”浥尘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孙虎。 “笑话,你们谁看见我偷他钱了,谁看见了?”孙虎大声地问周围围上来看热闹的人。 那些人都惧怕孙虎这个泼皮流氓,谁敢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啊。 “小子,你看清楚了,老子这里有钱,这么多,哪一张是你的啊,你要叫得答应了,我都给你。”孙虎掏出一把凌乱的钱来。有一块的几毛的,还有十块五块的。 这下真让浥尘子为难了,要从那一堆钱里找出他的钱来还真是不容易。 “就是你偷的,刚才把我碰倒的时候从我身上偷走的。”浥尘子急得快哭了。这是师父第一次给他这么多钱,弄丢了他怎么向师父交代啊。 “你看,让你挑你还挑不出来,你娃娃是不是找打啊!”孙虎举起他碗口大的拳头在浥尘子面前晃了晃,似乎一拳头就能够把浥尘子的脑袋砸碎了。 有人认出了浥尘子是龙王庙里的小道士,赶紧出来圆场,“虎哥,这人是龙王庙里的小道士,说是什么金童临凡的。你别为难他了。” “不是我为难他,是他为难我。诬陷我偷他的钱,我孙虎怎么着也是一条堂堂七尺的汉子,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了,他休想从这大龙场走出去。我管他金童子,还是天王老子。”孙虎斜着眼睛看着浥尘子,满嘴喷着唾沫。 “你,就是你偷了我的钱。”浥尘子翻来覆去就这句话,死死咬定孙虎偷了他的钱。 “哎呀,小道士,金童子,你啊兴许搞错了,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丢了。赶紧给虎哥认个错啊。”那劝说的人见孙虎油盐不进,赶紧过来劝浥尘子。 浥尘子不依不饶,指着孙虎:“就是你偷了我的钱,你不还给我我跟你没完。” “哟呵,臭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挺牛筋的。怎么着吧,老子就是偷你钱了,你把老子球咬两口啊!”孙虎凑上前来,拿胯部去顶浥尘子。 浥尘子闻到一股成年男子下体浓重的腥臊味道,怒不可遏地伸手一推。 孙虎站立不稳,被浥尘子推得蹬蹬退了好几步。 孙虎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他轻轻一推居然把自己推了这么远。这一下可是丢丑了,这在这么多父老乡亲面前,他的脸往哪里搁啊。以后,他就没法再这大龙场地面上行走了。 “虎哥,这外乡来的小子都爬到你头上拉屎了。”有一个小孩在人群里喊。 浥尘子寻声望去,看见宋靖江背着那个卖冰棍的木头箱子站在人群里,露出个小脑袋,正大声地喊呢。 看见浥尘子在看他,宋靖江赶紧闭了嘴,把眼睛往一边看。 听到一个小孩这么喊,孙虎脸上更挂不住了。瞪着一双牛眼睛,冲着浥尘子说:“不是老子欺负你这个小子,是你娃娃太不懂规矩了。那今天我孙虎就教教你什么是大龙场的规矩。” 孙虎这个泼皮流氓曾经跟着一个跑江湖卖药的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在这大龙场上,他一个单身汉,打架不要命,出手又狠又毒,谁都怕他几分,他就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把谁也不放在眼里。 今天这个半大的小孩子,他觉得自己一拳就能够把他脑袋打分开了。 孙虎挥动拳头照着浥尘子脑袋打过来。 浥尘子身子一矮左手上举托着孙虎的拳头,右手翻转抓住孙虎的裤腰,吐气开声,呼的一下就把孙虎举了起来。 那孙虎正当年轻,体格壮硕,少说也有一百四十多斤,被浥尘子轻轻松松就举了起来。 “你给老子滚吧。”浥尘子手一松,孙虎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弄得一脸尘土。 孙虎这下可是把脸丢大了,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拳脚就雨点一样的打向浥尘子。 浥尘子虽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可是对付孙虎这样的莽汉,就太极白鹤拳里最简单的招式就足够了。 胖乎乎的浥尘子展开太极白鹤拳,整个人就变得灵动飘逸起来。 脚走太极,身如鹤翔,把那借力打力的招式用到极致。 孙虎就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一团漩涡,一只轻盈的白鹤,那雨点般的拳脚就像落进了水里。 那些围观的乡民都是些粗俗的农夫村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比那电影少林寺的武僧对敌还要精彩。 有人就忍不住给浥尘子叫起好来。 “不错啊,真不愧是金童子啊。” 也有人平时受尽了孙虎的欺负,这一次终于是有人替他们出气了,就大声喊:“金童子,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家伙。” “是啊,好好地教训他。” 这才是一人喊百人应,可见这孙虎平时是多么的招人仇恨。这个臭流氓今天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听得大家为自己叫好,浥尘子那孩子的顽劣心性就来了,就想要捉弄孙虎一番。 左手挡开孙虎打过来的一拳,右手一扒拉孙虎的脑袋,孙虎就滴溜溜的转了起来。 浥尘子双臂一张,像白鹤一样凌空而起,双脚连环迅疾地踢出。 那众人只见人影晃动,满场里好像有数不清的浥尘子在踢腿。那孙虎就像一只皮球一样滴溜溜地满场乱滚。 “金童子,小爷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孙虎哪里还顾得什么面子,一个劲地连声求饶。刚才那种如狼似虎的架势荡然无存。 浥尘子收势停住,鹤立当场,面不改色气不喘。 宋靖江在人群里看了浥尘子的架势,吓得扭头就走。只是心里有些不甘,暗暗寻思自己也要找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学一学,怎么可能让这个小道士占尽了风头。 宋靖江一路走一路寻思,真给他想起一个人来。他远房的一个表舅,早年间曾经做过棒客。据传说能够飞檐走壁有一身的异能,只是心狠手辣让人不敢接近。虽然解放后收手做了良民,只是名声早就被毁了,也没有成家。孤零零地住在村子里的保管室里。 只是这个老家伙性格孤僻,不大容易接近。现在他老得像一根朽木,大家都怀疑他当年那些行径是不是只是一个传说。 不过宋靖江是深信不疑的。小时候他经常缠着这个表舅。那老头子没有子嗣,对心思玲珑的宋靖江格外疼爱。 村子里的小孩子都害怕老头子的阴冷,不愿意接近他。宋靖江曾经亲眼见过老头子随便捡起一块地上的石子就把天空飞过的麻雀打下来了。 那时候宋靖江吵着要跟他学,他始终没有答应。 宋靖江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缠着表舅,让他教自己。 第二十三章 心机儿童来拜师 孙虎趴在尘埃里,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金童子,小爷爷,这钱我都给你,你饶了我吧。” 孙虎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捧到浥尘子面前。 浥尘子伸手拿回了自己的二十元钱,想了想又多拿了五元钱:“这五元钱,就当是我刚才教训你的工钱。你不会不服气吧?” “服气,服气。” “那好,那你走吧?” “哎。”孙虎赶紧夹着屁股,灰溜溜地跑了。 身后传来那些赶场的乡亲们的大声的哄笑。 浥尘子这一次可算是出尽了风头,满条街都在议论他教训孙虎的事。赶场的人都争着来看这个金童子,把他当成了传奇的英雄人物。 那些卖肉的,卖菜的,都争着招呼浥尘子到他们那里买东西。都是价钱最优,质量最好。原本浥尘子计划着要讨价还价,尽量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在二十元钱内完成,如果略有盈余,就可以大大方方的买一根冰棍给汪雅芝了。 那时候的浥尘子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之所以多拿了孙虎五元钱,也是想着他的钱多半都是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拿了就可以多给汪雅芝买一点东西了。 浥尘子没想到办完师父交代的所有事,那二十元钱不但没有用完,还剩了三元钱。这样,浥尘子手里就有了八元钱可以支配了。这可把浥尘子高兴坏了。 小虎子和父亲在收花站的时候,就听到人们夸大其词的谈论金童子教训臭流氓孙虎的事了。那些亲眼见过的人,就把浥尘子说得神乎其神,那些没见过的就直感叹自己没有眼福。 小虎子跑到街上找到浥尘子的时候,一大帮小屁孩跟在浥尘子后面,缠着要跟他学功夫。 小虎子拦着那一帮小屁孩,很得意地说:“金童子只教我们天池村的孩子,你们门都没有,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帮孩子羡慕地看着小虎子,只恨自己怎么就没有生在天池村。 “不过,你们也不要难过,今天认识你们我也很高兴,我请你们吃冰棍。”浥尘子掏出钱给那些跟着他的孩子一人买了一根冰棍。 “来,排好队,一人一根。”小虎子叫那帮孩子排好队。 浥尘子拿着一大把冰棍,给那帮孩子挨个地发。他很享受这种江湖大哥般的地位和荣耀。多年以后,浥尘子都会不经意地想起在大龙场的街头,一根冰棍带给他的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成了他一直迷恋和追求的目标。 打发走那帮纠缠的孩子,浥尘子拉着小虎子来到卖小饰品的摊前。 各种颜色的塑料发卡,红色的可以结蝴蝶结的丝带,轻薄柔软的丝巾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能够吸引好多女孩子的眼睛。 “金童子,这些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你买来干嘛?”小虎子不解地看着浥尘子,他自己更喜欢的是那种玩具枪,会跑的小车子,会响的小喇叭。 浥尘子没理他,自己挑了一根粉色的塑料发卡,一对红色的丝带,一块黄色的丝巾。 “哟,金童子,你这是喜欢上哪一家的女孩子了?”买东西的摊主笑着问浥尘子。 “不是,我给我妹妹买的。” “你哪里来的妹妹,不就是你跟着你师父吗?”小虎子说。 浥尘子脸红了,说:“我老家的妹妹。” 路过天池村的时候,浥尘子憋住了去找汪雅芝的念头。他不想让小虎子知道这些东西是送给汪雅芝的。 等到下午汪雅芝赶着羊到碉堡山顶去的时候,浥尘子悄悄地跟了过去。 自从那一次在山腰遇到大白蛇后,天池村的孩子们除了汪雅芝再也没人有敢到山顶放羊了。他们宁愿把羊赶到更远的清水江边。 “雅芝,这个东西给你。”浥尘子羞怯地把包裹好的东西递给汪雅芝。 “什么东西啊?”汪雅芝接过那个小包。 “你自己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哇,你哪来的钱买的这些东西?” “我自己攒的钱,你喜欢吗?” “我喜欢,可是我不能够要。” “那,你还在生我气啊?”浥尘子看着汪雅芝的脸说。 “我不生你的气了,那件事是你师父的主意,你自己不想伤害蛇郞哥的。” “那就好。”浥尘子高兴起来,“那你收下吧?” “我还是不能够要的,这得多少钱啊?” “不贵,再说你要是不要,我一个男孩子拿了也没有用啊。难道让我带发卡,扎蝴蝶结,围丝巾。” 浥尘子说完,他和汪雅芝都笑了。 “你带上试试。” “嗯。” 汪雅芝借着天池里的水面当镜子,把发卡戴在头上,蝴蝶结扎在羊角辫上,纱巾围在脖子上。 “好看,真好看,像仙女一样。”浥尘子拍着手。 汪雅芝羞红了脸,站在水波粼粼的天池边,仿佛亭亭玉立的荷花。 那些简单的礼物,让这个山村女孩展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动人的微笑。后来浥尘子送给那么多女人,那么多贵重的礼物,可是她们都不会流露出这样纯净天然如同山野清风的笑容来。 那笑容诱惑了年少的浥尘子的心,误了一生一世的情。 宋靖江拿出自己藏在家里围墙边的那个石墩下面的钱。那些钱,是宋靖江暑假里卖冰棍攒下的。 他总是等到家里没有人了,才悄悄地藏在石墩下面。 宋靖江的哥哥宋清江把家里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宋靖江把钱藏在哪里了。 宋靖江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想到却生下这么一个心思玲珑的儿子来。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赚钱,还会精打细算,什么事情都算得滴水不漏。以至于老两口有什么事有时候都还得征求年幼的宋靖江的意见。 哥哥宋清江就有些埋怨父母时时处处偏袒维护弟弟,总想着背着父母教训弟弟。可是他那脑袋瓜三个都抵不了宋靖江一个,经常被宋靖江指使得团团转,还在一旁傻乐。 宋靖江咬了咬牙,数出十块钱,把剩下的又原样放了回去。 宋靖江跟父母说了一声,就往大龙场跑去。 已经是快要散场了,集市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宋靖江花了五块钱在卤菜摊上买了一只卤鸭,又买了一瓶酒,一包烟。 那卤得油亮金黄的卤鸭,让宋靖江馋得直流口水。想了想,他打开纸包,把卤鸭子拿出来舔了舔。 我的妈呀,真他妈香啊。宋靖江长这么大,还是去年过年第一次吃卤鸭子。那是父亲卖了养了一年的猪,才咬着牙宰了半只卤鸭子。 那半只卤鸭子的美味,让宋靖江久久回味。每一次路过卤菜摊,他都会站上一会儿,闻一闻那诱人的香味。 强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宋靖江把卤鸭子放进纸包里,提了酒,揣了烟,向着表舅家走去。 他要去拜师学艺了。 第二十五章 灭天良辣手摧花 濯云子修养了有半个月,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一天,他慢慢踱步到了白龙洞。洞里依旧一片安静,洞的深处传来水滴低落的叮咚声,更加衬托出洞中的静寂。 濯云子不知不觉走到了洞的深处。他往日里只能够走上百十来步,就抵御不住洞里的阴寒之气。今天他居然走了那么远,一直走到了光线暗得看不见地方。 濯云子心里有些奇怪,难道那条大白蛇遗弃了这个洞穴。不可能啊,这可是它的老巢。它刚刚渡完雷劫,又脱了皮,元气大伤不可能离开老巢的。 濯云子又不敢往里进得太多,那东西毕竟是成了气候的灵物。他这样贸贸然的进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濯云子在光线的最暗处停下来,寻思着。 这大白蛇渡了雷劫,又脱了皮,肯定在洞的深处修养元气。因为它元气大伤,所以这洞里才不那么的阴寒。 一定是这样的!濯云子很肯定自己的推测。只是这大白蛇躲在洞里不出来,也拿它没有办法啊。等它养足了元气,那时候他们师徒二人再想抓住它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濯云子正在犯愁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凝神细看,发现汪雅芝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洞口。 “蛇郞哥,我又来看你了。你好了没有啊,你看我给你带了花环来了。” 汪雅芝把一个野花编结的花环放在洞口的石头上。 “蛇郞哥,我唱歌给你听,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汪雅芝对着洞里清了清嗓子,唱起那首关于清水江的歌谣。 清脆的童声宛如天籁,濯云子都听得呆了。 等汪雅芝唱完歌,走出了白龙洞,濯云子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着汪雅芝小巧的背影,濯云子想出一个恶毒的计策来。 濯云子离开白龙洞后,一个虚幻的白色身影从洞中飘出来。他捡起那个花环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 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汪雅芝坐在村边的柳荫里给自己缝制一个新书包。 山村里的孩子都很独立,汪雅芝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手巧。 所谓的新书包不过就是穿旧了的衣服改成的。汪雅芝用做新衣剩下的新花布改成荷叶边缝在书包两边的缝隙上,看起来秀气又漂亮。 汪雅芝很满意自己的作品,把新书包背在肩上,愉快地转了几个圈。 “小女孩,你的新书包很好看啊!”濯云子笑着从一棵老柳树后面转出来。 “你,你来干什么?”汪雅芝把新书包抱在胸前,看着这个想要杀了蛇郎哥的老道士。 “我来看看你啊。看你多漂亮,手多巧啊。哎,可惜了。”濯云子看着汪雅芝摇了摇头,“可惜了,你居然会保护那条大白蛇,坏了我的好事。” “你为什么要抓蛇郎哥,你是个坏人!”汪雅芝涨红了脸,愤怒地看着濯云子。 濯云子捋着颌下的鼠须,阴阴地笑着:“小女孩,你那蛇郎哥是一条修炼了千年的蛇精,本道爷抓它是为民除害。” “你胡说,蛇郎哥根本就没有害过人,你才是个害人精,就像白蛇传里的法海。” “那大白蛇没有害人,那是它的道行还不够。不过现在它渡过了雷劫,很快就会妖性大发,会把天池村附近所有的人都吃掉。” “你胡说,蛇郎哥不是这样的。” “哼,你这样的冥顽不灵,就别怪本道爷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不懂得怜香惜玉。”濯云子说完,一挥手,一股刺鼻的黄色烟雾从他手里喷出来,喷在汪雅芝脸上。 汪雅芝来不及呼救,一头栽倒在柳树下。 汪雅芝静静地躺在柳荫之下,紧闭着双眼。白里透红的脸蛋好似山花带露,娇小玲珑的身体如同巧手精雕。 濯云子一时间也看得呆了,这样的女娃娃可真是少见的美人坯子啊,不由得心中一团邪火呼呼升起。 罪恶的手就伸向了汪雅芝的身上的衣服,想要解开它。 “素梅,我们躲到那一片柳树林子里,他们一定找不到的。” 一阵孩子的话语吓了濯云子一跳。他轻巧的一纵身躲到了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柳树上。 小虎子和素梅跟伙伴们做迷藏,躲到柳荫里的时候发现了昏迷的汪雅芝。 看着脸色苍白,牙关紧咬的汪雅芝,小虎子和素梅吓坏了,赶紧回村叫来了大人。 看着两个孩子走开了,濯云子跳下树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汪启明流着泪把汪雅芝抱回了家。这个可怜的孩子,自从招惹了那条大白蛇,已经几次三番的昏迷了。 “我看这孩子应该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把她送到龙王庙找那个老道士吧?”小虎子的父亲汪启成说。 汪启明眼看着大家掐人中,喷冷水,始终无法见汪雅芝醒过来,只好招呼汪劲松背着妹妹,跟着他和汪启成去见濯云子。 “哎呀,汪队长,这雅芝真是招惹了妖物了。”濯云子看了看昏迷的汪雅芝,装模作样的一番探查,然后神色凝重地说,“不过,得亏你们遇到了我。今天我就去捉了这妖物,为民除害。” “道长,你真是神仙下凡,有你出手,这妖物一定会手到擒来。”汪启成恭敬地对濯云子笑着,拿手捅了捅汪启明。 汪启明领会过来,赶紧说:“只要道长救了我女儿,抓住那妖物,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为民除害是我们修行人的本分,你不要谢我,只要给龙王庙里捐些香火钱,恭敬神灵就行了。”濯云子故意地装出一副清高的修行者模样。 浥尘子自从汪启明抱着汪雅芝进来,一颗心就扑在了汪雅芝身上,他的师父在那里装腔作势的表演,他很看不惯,但是也不敢说破。 “师父,那我们赶紧救雅芝吧。”浥尘子焦急地望着濯云子。 濯云子抬头看着天空,伸出一只手,掐指算着。 “这样吧,我已算出那妖物就是住在白龙洞的大白蛇。等到午夜时分,我会带着雅芝到洞里,等那妖物出来,我就和金童子一举将它擒获。” “那劲松,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道长的好消息吧。”汪启明打算在龙王庙里住下,等着濯云子把大白蛇抓住。 濯云子眼珠一转,说:“汪队长,你们放心的下山等着去吧,明天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你们要是留在山顶,那白蛇闻到了生人的气息就不会出来了。” 这个时候,汪启明已经把濯云子当成了救命菩萨,对他的话那是言听计从。赶紧带了汪劲松下山去了。 “师父,这大白蛇怎么会害汪雅芝啊?汪雅芝拼死护着它,对它有救命之恩的。”浥尘子当着汪启明和汪劲松的面没有敢说出心中的疑问,等他们走远了才问濯云子。 “傻瓜,这是为师的妙计。那汪雅芝是中了为师下的毒,现在我们只有用她来吸引那大白蛇出来。它刚渡完雷劫,又脱了皮,正是元气最弱的时候,如果现在不抓住它,以后就再也抓不住它了。” “啊,师父,你,怎么用活人做诱饵。”浥尘子惊讶地看着濯云子。 “哼,无毒不丈夫,带上这个女孩跟我去白龙洞。为师可警告你,这一次你要是再心慈手软,那我们就不再是师徒了。” 浥尘子默默地抱着汪雅芝,跟着濯云子往白龙洞走去。 第二十六章 贪念起师徒反目 夜晚的碉堡山,一片宁静。山风吹过来带来山下清水江的水汽,渐渐变成薄雾萦绕在山顶。星星和月亮悬垂在空中,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 山顶台地边那一溜隆起的山脊像一头沉睡中的巨兽,那白龙洞就像是它不经意间张开的嘴。 浥尘子抱着汪雅芝跟在举着火把的濯云子后面,走进了白龙洞。 洞里没有了往日的阴寒,显得凉爽舒适。 “鬼东西,把那女孩子放在洞的中间。” 浥尘子木然地听着濯云子的安排,他打心里不愿意这样对待汪雅芝,尤其要用她做诱饵来诱出大白蛇。他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已经鬼迷心窍,对成神成仙痴迷的师父。他只是祈祷着师父对汪雅芝用的毒不要太厉害,以免伤了她的身子。 濯云子在洞中摆开了子午烈焰阵。这一次,他没有让浥尘子坐镇。受伤后的十几天,他仔细思考过子午烈焰阵的布阵方法,找出了许多以前自己忽略的破绽。他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抓住那一条大白蛇。 濯云子踱着步子算计着位置,在八个方位上各插了一炷香,然后用丝线围城一个圈,把汪雅芝围在中间。 濯云子又拿出那些七零八碎的法器布置在不同的地方。 浥尘子漠然地看着濯云子所做的一切,他只希望赶快结束这一切,好给汪雅芝祛毒。 濯云子照例开启了青铜古剑,持着变得通红的古剑,对着洞中大喊:“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杀了这个女孩。” 浥尘子被濯云子的话吓得差一点叫出声来。濯云子冲他眨着眼,他忍住了就要冲口而出的呐喊。 濯云子连喊了三遍,喊声在洞里嗡嗡地回响。 洞里还是一片安静,能够听到洞的深处水滴的声音。 “好,你不出来,那我就杀了她。”濯云子忽然挥剑刺向汪雅芝。 浥尘子惊呼一声,运掌如风,拍向青铜古剑。 濯云子的青铜古剑刺得又快又急,浥尘子的掌却比他更快更急。 砰的一声,濯云子被浥尘子连人带剑拍飞了出去。 浥尘子又惊又急之下用尽了全力,他这段时间修炼伏龙决可谓进步神速,已不再是濯云子眼中那个憨傻的鬼东西了。 “你不准伤害她。”浥尘子挡在汪雅芝面前,怒视着濯云子。 濯云子不知道这个鬼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这个鬼东西自己已经不是他的敌手了。 “鬼东西,你连师父也敢打。为了这个女孩,你连师父也不认了。”濯云子有些伤心,师父再亲也比不上春心萌动的少年心里的女孩子亲啊! “老实告诉你,我最近练了从龙王庙废墟里捡到的伏龙决,你是打不过我的。”既然已经出手打了师父,浥尘子就决定不再隐瞒。 “我明白了,这段时间,老是见你偷偷往这白龙洞跑,原来你是到这里来练习伏龙决了。很好,鬼东西,你长大了,知道对师父耍心眼了。”濯云子很后悔,一直在心里把濯云子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原来他的心比他的身体长得更快。 “好吧,鬼东西,师父答应你,等抓到那条白蛇,我就放了汪雅芝。只是你得配合我,听我的话。” “来,你过来,师父告诉你怎么做。”濯云子向浥尘子招了招手。 “师父,对不起,我是一时心急,你原谅我的莽撞和无理吧?”浥尘子满心愧疚地走向濯云子,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听师父的话,从来不敢忤逆师父,这一次为了汪雅芝居然向师父出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总觉得这一次是自己做错了。 “师父不怪你,你长大了,师父很高兴。”濯云子笑着拉着浥尘子的手。 “师父,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师父要你”濯云子忽然间迅速出手,一把捏住浥尘子的喉咙,把一棵苦涩的药丸塞进浥尘子嘴里。 “师父,你”浥尘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濯云子。 “哼,鬼东西,你居然敢大逆不道,对师父下手。你娃娃还是嫩了一点,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濯云子得意地笑着,“为师已经给你吃下了断肠丸。你要是乖乖地听师父的话,师父就会成全你和这个女孩子,给你们解毒,你还是师傅的好徒弟。” 浥尘子完全没有想到濯云子会对他下黑手,他还那么年轻,他不想死,也不想汪雅芝死。 “师父,我听你的。”浥尘子跪了下来。 “好吧。你已经长大了,现在师父就教你做大人做的事。”濯云子猥琐的笑起来。 “什么叫大人做的事?”浥尘子有些迷茫。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吗,今天师父就成全你们让她成为你的人。” “啊?”浥尘子终于明白濯云子所说的什么叫大人做的事了。 “她,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师父,我下不去手啊!” “混账,她早晚都是要嫁人。这个女孩子,师父算过她命犯桃花,你要是不先下手,她可能就是别人的人了。” 浥尘子喜欢汪雅芝,觉得她就像那葫芦荡天池里的水,那样的纯洁晶莹,那容得这样的猥亵玷污。而且还是当着师父的面,在她昏迷未醒的时候。 “混账东西,你要是不去,师父就去了。”濯云子作势要走向汪雅芝。 这个老东西,真是不要脸,还想老牛吃嫩草。浥尘子心里对濯云子的所作所为是彻底失望了,没想到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师父,竟然这样的算计和利用他。 伤心失望之余,对濯云子更是充满了仇恨。这样的人如果成神成仙那还不是遗患万年。既然他这样的不仁不义,自己干嘛还要认他做师父。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保住汪雅芝的清白。 “师父,我答应你。”浥尘子跳进了子午烈焰,走到昏迷的汪雅芝面前。 濯云子暗自欣喜,这个鬼东西跟他比毕竟还是太嫩了。他只是想用这招逼大白蛇出来,哪里能够真的当着徒弟的面去侮辱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他是想等浥尘子和汪雅芝玉成好事之时,那大白蛇定不能够见汪雅芝被侮辱,一定会挺身而出,他就好从旁擒获。 白龙洞里有了细微的变化,感觉像是有一阵风从洞的深处吹出来了,带着些凌冽的寒气。 “动手啊,鬼东西,你呆着干什么?”濯云子手中的剑抵着浥尘子的后背,眼睛紧张地盯着洞的深处。 浥尘子轻轻地解开汪雅芝的衣服,一件件地往下脱。他心里不住的念叨着,大白蛇你赶快来啊,来弄死那个该死的老道士。 犹如剥开了春笋的笋衣,露出了白净的笋芽。一件件的衣物退去后,汪雅芝白嫩的肌肤就展露在摇曳的火把亮光里。 像是剥了壳的滑嫩的鸡蛋,像是刚出水的洁白的莲藕,更像是晨风里摇曳的含苞未放的白莲。 浥尘子的心也不禁摇荡起来,浑身的热血直往头顶冲,然后又呼拉拉地倒流回来,集中在小腹那里,燃烧成熊熊的火焰。 浥尘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身体的某个部位变得滚烫起来,忍不住要发狂。 “师父,我”浥尘子脸红心跳的转过身面对着濯云子。 “混账,把你自己也脱光了。”濯云子手中有些发烫的青铜古剑抵着浥尘子的胸口。浥尘子能够感到透过剑尖传过来的锋利。 “师父” “脱,快点!”濯云子的眼睛里满是跳动的火焰。 第二十七章 一贪成魔终命丧 随着衣物的脱落,浥尘子年轻的身体裸露在了濯云子面前。 这段时间的锻炼,浥尘子的那一身肥肉已经变得紧实健硕,透露出青春少年的蓬勃生气和男子气概的阳刚雄劲。 正在发育的身体像是带着清晨露珠的笋鞭,让濯云子也有些羡慕。这个鬼东西,这样一幅好身板,以后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啊! “去,弄她,快点!”濯云子猥琐的笑着,等待着看一场活春宫的表演。 浥尘子转过身,面对着白玉一样的汪雅芝。尽管他一直克制压抑内心邪恶的想法,可是身体的反应变化却是他自己无法控制的。 浥尘子并不知道,濯云子喂给他并不是什么断肠丸,而是催情的春药。 心中的火越烧越旺,浥尘子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一阵怪异的阴风从洞的深处刮出来,插在洞壁上的火把也几乎被吹灭,洞里的光线暗了一暗。 浥尘子觉得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抽了一下,整个人就飞了起来,落到子午烈焰阵的外面。 浥尘子在空中连着翻了几个跟斗,稳稳地落在地上。 再看子午烈焰阵里面。汪雅芝已经被一条大白蛇缠绕了起来。那大白蛇把汪雅芝缠在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把赤裸的她包裹起来,昂着头吐着蛇信,怒视着濯云子。 濯云子已经发动了子午烈焰阵。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墙包裹了大白蛇和汪雅芝。那些法器闪烁着光芒,发出摄人心魄的声响。 濯云子举着青铜古剑,不停地刺向被子午烈焰阵困住的大白蛇。每一下都带着风雷之势,挟着霹雳之威。 整个白龙洞里一时之间电闪雷鸣,烈焰飞腾。 浥尘子心中的气血愈加的翻腾不休,那股春药催动的邪火在身体里乱窜,让他直欲疯狂。 浥尘子赶紧盘膝坐下,背靠着冰凉的石壁,按照伏龙决的心法导引着体内紊乱的气息。 等到浥尘子终于平息了体内紊乱的气息,洞里已经是一片静寂,那些杂乱的声响,那些沸腾的烈焰,已经消逝无踪。 汪雅芝和大白蛇还有濯云子都不见了。 浥尘子穿好衣服,拿起洞壁上的火把,开始寻找。 他已经知道这白龙洞里面的情况,这一次走起来就更加的顺畅。 只是那濯云子配置的春药余劲还在,还让他眼前时不时浮现出汪雅芝的身体,他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还在蠢蠢欲动,让他还有烈焰焚身的感觉。 浥尘子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呼喊着濯云子。喊声在空荡荡的洞里白龙洞回荡,更加显得空洞寂静。 忽然一个身影从洞的深处猛冲过来,挥舞着利剑胡乱的毫无章法的刺向浥尘子。 浥尘子躲到一边,一掌把来人拍飞开来。 “给我,休要抢走我的东西。”那人爬起来挺着剑全力刺向浥尘子。 “师父,是我啊,我是浥尘子啊!”浥尘子躲避着濯云子的攻击,不知道为何他会这样的疯狂? “哈哈,你是谁,你是不是想要跟我抢东西?”濯云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疯疯癫癫的。 浥尘子只好打掉他手中的青铜古剑。失去了青铜古剑的濯云子却像村妇打架一样,扑上来,用手掐着浥尘子的脖子。 浥尘子没有想到发狂的濯云子力气会这样的大,感觉脖子都要被他捏断了。喊又喊不出来,推又推不开。 浥尘子可不想就这样死在发狂的濯云子手里,慌乱中摸到了掉在地上的青铜古剑,顺手就把古剑用力刺进了濯云子身体里。 濯云子和浥尘子几乎就是身体相贴在一起,他这一剑就把濯云子刺了一个前后通透,血如泉涌。 慢慢地濯云子的手失去了力量,人也烂泥一样的瘫软在地。 “师父,师父。”浥尘子摇晃着濯云子。 濯云子已经从疯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凄然地笑着,看着浥尘子:“鬼东西,师父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师父,你要是死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啊?”浥尘子含泪跪在濯云子面前。他给自己下了毒,自己刺了他一剑,这一下算是扯平了。也好,黄泉路上,师徒俩也可以做个伴了。 “鬼东西,师父这一次算是想明白了,成神成仙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师父是被这狂热的理想给害了。”濯云子的气息慢慢地微弱,这样说话已经让他很吃力了。 “师父,我杀了那大白蛇给你报仇。” “鬼东西,这是其实是师父不对。想那白蛇千年修行也是不易,我们想要取它性命,得它灵气,原本就是一贪成魔,反而害了自己。可惜师父是明白得太迟了。” “师父,那我体内的毒,你能给我解了吗?”浥尘子看着濯云子气息渐若,生怕他一下子断了气,自己得不到解药,真的就要跟他在黄泉路上做伴了。 “鬼东西,你这个小傻瓜,师父那里舍得给你下毒。师父给你其实是一丸春药,根本就不是毒药。”濯云子伸出手抚摸着浥尘子带泪的脸,眼神里带了从来没有过温柔。 浥尘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原来他一直误会了濯云子,还对他心生怨恨。刚才刺他的那一剑,他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的。 “鬼东西,你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到这碉堡山,也不要惦记那个女孩汪雅芝了,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我们的。” “嗯。”浥尘子含泪点着头,把濯云子的手捧在手里。只是那手渐渐冰凉,再也没了生气。 “师父!”浥尘子抱着濯云子冰凉的身体,这一次濯云子是真的驾鹤西去了。 碉堡山顶,葫芦荡天池边,一堆黄土掩埋了濯云子,也掩埋了他妄图成神成仙的狂热理想。 浥尘子回到龙王庙,收拾着自己的衣物,整理濯云子的遗物。其实他们师徒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收拾,长期的云游已经让他们习惯轻装简从。 濯云子那个百宝囊一样的皮囊里面,一些做法事的法器,几本泛黄的古书,一柄青铜古剑。浥尘子在皮囊的最里面发现一个暗袋,打开来里面是一大摞零散的钞票。这些年,濯云子的收入都在这里了。 现在师父所有的一切都归他了,尤其那个皮囊,浥尘子总是渴望着能够拥有它。现在得到它了,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浥尘子背起行囊,一步步走下碉堡山。回头望去,已经看不见濯云子的新坟,只有离离荒草被秋风吹得开始泛黄。 太阳已经把万丈光芒洒在了碉堡山和清水江上。浥尘子的心却不能够随着初升的太阳一起变得明亮起来。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碉堡山和山腰的天池村,这里的一切就随着脚步留在身后了。前面的路,没有了师父,不知道该走向何方? 不管往哪走都是生活,脚步停下的地方就是新的开始。浥尘子挺起了胸膛,他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没有什么可以畏惧。 第二十八章 太阳神鸟归原主 白龙洞的深处,那一片冰宫雪霄里,一条虚幻的白色身影久久地端坐在一个冰台之上。 冰台正中,汪雅芝静静地躺在上面。被浥尘子剥掉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她依旧昏迷着,牙关紧咬,一脸苍白。 白色身影凝视着汪雅芝,像看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刚刚经历的一幕还让他心有余悸,他的额头还有未擦去的汗珠。 “小白,已经没事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衣老人走过来拍着白色身影说,“刚才,多亏了我们配合默契,不然还真是着了那老道士的道了。” 在最紧要的关头,那子午烈焰阵越缩越小,把大白蛇和汪雅芝困得紧紧的。那些烈焰已经把大白蛇的皮肉都快烤焦了,它依然拼死守护着汪雅芝,不让那些烈焰烧到她一分一毫。 “孽畜,吐出你体内的灵丹吧,不然我就把你和这个小女孩烧死了。”濯云子持着剑不停地催动子午烈焰阵。 大白蛇终于放弃了抵抗,一张嘴吐出一颗光华灿灿的珠子来。 那珠子有鸽卵那么大光芒四射如同从夜空里坠落的星斗。 濯云子得意地狂笑着,伸手把珠子抓在手里。他张开嘴,想要把那颗灵丹塞进自己嘴里。 “哼,老道士,你未免想得太好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够一人独享。” 眼前人影一闪,濯云子手里的珠子已经到了一个灰衣老人手上。 那老人一头雪白的头发垂到腰际,几缕同样雪白的胡须垂到胸前,长眉如染,星目如电,一副飘逸出尘的神仙气度。 “老东西,你是什么人?敢来跟我抢东西,你是找死啊!”濯云子挺剑刺向灰衣老人。 灰衣老人将身一跃,衣袂翻飞,像一只灰鹤飘然向洞的深处飘去。 濯云子急怒攻心,这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够让它飞了。他举着青铜古剑在后面紧追不舍。 灰衣老人回头冲着他微微一笑,一扬手,那颗光华灼灼的珠子越过濯云子的头顶,落到大白蛇的身上。 一片闪耀的光芒笼罩了大白蛇和汪雅芝。 “给我,快给我!”濯云子转身扑向大白蛇。 光芒一闪而逝,汪雅芝和大白蛇也不见了。 “哇哇,哇哇!”濯云子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这样不见了,自己就要达成的神仙梦想化作了泡影,整个人变得疯狂起来。 濯云子举着剑狂乱地劈刺着,往洞的深处跑去。 “小白,那个老道士已经被他自己的徒弟杀死了,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你了。” “哼,他这是罪有应得。” “小白,你先歇一会儿,这小女孩交给我吧。” 灰衣老人盘膝坐在冰台之上,凝神聚气,双掌渐渐升腾起一团白色的烟雾。 老人把双掌放于汪雅芝的额间。那源源不绝的白烟就把汪雅芝笼罩起来。 “老龟,谢谢你了。” 灰衣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老龟,你送她下山吧。等她醒来看到我们这个老巢,说不定又被吓住了。” “嘿嘿,难道你觉得我们这老巢比那老龙王的水晶宫差。” “这里毕竟不适合她久待的。” 灰衣老人把汪雅芝抱起来,她苍白的小脸已经渐渐红润,像一朵沾了露珠,等待开放的花蕾。 白衣人走过来,捧起她的脸,爱怜地轻轻亲了一口。 白衣人从脖子里解下那个太阳神鸟古玉,挂在汪雅芝的脖子上。 “小白,你不需要这个了。” “不需要了,渡过了雷劫,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这本是她最爱的瞎爷爷的东西,还是还给她吧。” 白龙洞口,初升的太阳带来了光明和温暖。天池里的鱼儿跃出水面,鳞片迎着阳光闪耀夺目。树梢的鸟儿也开始了愉快的歌唱。昨夜的噩梦已经被清爽的晨风吹散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汪雅芝睁开眼睛,看见了那个慈祥的灰衣服的爷爷。她正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他的怀抱让她想起了已经去世的瞎子三爷爷。 “爷爷,我怎么会在这里?蛇郎哥呢,我梦见那个老道士要用火烧死我和蛇郎哥,我好害怕啊。” “孩子,不用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的蛇郎哥没有事了,你也没有事了,有事的是那个老道士。” “他怎么了?” “他死了,就埋在那里了。”灰衣老人抬手指了指那个天池边的土堆。 “他怎么死的?” “他该死,所以就死了。” “那,那个浥尘子呢?” “他该走,所以就走了。” “哦。” 汪雅芝想起浥尘子憨憨的笑脸来了,那个可怜的家伙。他师父死了,他到哪里去了,他能够去哪里呢?也许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汪雅芝忽然有一点点难过。对于浥尘子,她有一种兄长的依赖,有一点伙伴一样的友情,更有在火灾中共过患难的回忆。 “他,还会回来吗?” “也许,不会回来了。”灰衣老人摇了摇头。这个善良纯洁的女孩子,要是知道浥尘子被濯云子逼着意图玷污她清白的身子,她又会怎么想呢? “爷爷,这个古玉怎么在我这里了?” “这是你三爷爷的,他最爱你了,你留下它做个念想吧。” “哦。”汪雅芝抚摸着那块莹润的古玉,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蛇郎哥。 “走吧,孩子,爷爷送你下山。” 灰衣老人拉着汪雅芝的手往山下走去。 “爷爷再见。”汪雅芝在村口同老人挥手告别。走了几步,回头看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如同消失在了空气里。 浥尘子走到大龙场,有很多人认出了他,笑着跟他打招呼。浥尘子没有心思理睬那些人,师父已经死了,他已经不需要金童临凡的谎言了。 坐上了开往陵州县城的班车,浥尘子离开了大龙场,他想要远远地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傍晚时分浥尘子已经来到了离陵州地界一百多里地的庆阳县城。清水江在这里汇入了大龙江,向着从雪山一路奔来的浩浩长江流去。 庆阳有铁路通过,又紧靠着大龙江,得水陆之便,自然比陵州繁华得多。 浥尘子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下,准备第二天乘火车到更远的地方。安顿好了,洗了个澡,穿了一身干净衣服,浥尘子便独自一人到街上寻一点东西吃。 那时候,庆阳县城火车站一带鱼龙混杂,人员来往频繁,当然也有着一种别样的热闹。 火车站一带,杂乱地挤着几个批发市场,几条七弯八拐的小街。 那些小街里隐匿着一些人做着见不得人的事。初来此地的浥尘子当然不会知道这里的规矩。 浥尘子找了一个街边的小店准备简单的吃一碗豆花饭。 羊肉汤和豆花饭是庆阳的特色。 豆花是那种细腻又有弹性的井水豆花。家家的豆花都一样,不同的是各家的蘸料。火辣辣的二金条辣椒面,香麻麻的花椒油是必不可少的。别的十几种调味料就各家各不同,就形成了不同的风味。 那时候五毛钱一碗的豆花,一毛钱一碗的饭。一块钱就可以吃得肚皮溜圆。 羊肉汤就比大众化的豆花饭高级些了。汤色乳白,肉片细薄,一锅汤上桌,满条街飘香。至于那做法就是人家的不传之秘了。 浥尘子选的这一家又买豆花饭又买羊肉汤,生意自然是特别的好。 浥尘子选了一个店家放在街边的小桌子,要了一碗豆花,两碗饭,慢慢地吃起来。 “老板,弄一锅上好的羊肉汤,整三斤羊肉。肉要好啊,弄都不好老子把你摊子砸了。再整几个小炒,老子今天要好好的喝一顿。” 浥尘子听到一个响亮霸道的汉子的声音,像是凭空打了一个炸雷。 第二十九章 街头初逢心已动 浥尘子抬起头,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领着一班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汉子有一米八左右,这在身材普遍偏低的川中汉子里算是少见的了。他长得又黑又壮,眉毛粗,眼睛大。尤其那双眼睛,眼珠子鼓凸,黑白分明,不怒自带三分杀气。 浥尘子觉得这个汉子要是再手拿一柄丈八蛇矛枪,站在街头,那么哇呀呀的一声吼,那就是活脱脱的张飞再世。 那汉子长得粗犷,却穿了一件花格子的短袖衬衣,一条及膝的大脚短裤,一副墨镜挂在胸前。一副典型的模仿港台剧里黑帮大佬的模样。不过这汉子的气势确实有几分黑帮大佬的架子。 汉子后面跟了三个男人,个个都比他矮了几分,形象也没有他那么的威猛。这几个人都弄得花里胡哨的,有的还染了头发,弄一个八十年代流行的爆炸式。 这群汉子中间居然还有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有些妖艳的女人,穿了一条露胳膊露腿的超短连衣裙。烫着大波浪头,画着眼影,涂着口红,一副很俗气的模仿港台明星的样子。这样的打扮在当时可谓是非常前卫,非常时髦的,一般正经人家的女人是不会这样打扮的。 然而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没多久,人们的思想意识处于剧烈的变化中。一开始,对于那些港台的东西都认为是西方的,资产阶级的,是腐蚀人思想和灵魂的东西。后来就认为那是最时髦的,是代表了最新流行风向的。于是乎,不管高矮胖瘦,不论美丑,都一味地模仿。 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里面格外地招人,忍不住让浥尘子多看了两眼。 那女人却是非常豪放,一双桃花眼四处放电,也不管背后人们的议论纷纷。看到浥尘子在看她,她就大胆的,直勾勾的瞪着浥尘子。看得浥尘子都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吃他面前的井水豆花。 那女人名叫花艳红,在这庆阳火车站一带可是很有些名气的。她作风豪放,大胆开放,很多有些头脸的人物都做过她的裙下之臣。 常年清修的浥尘子虽然穿着打扮很普通,可是他自是比一般人多了些出尘脱俗的气质。加之常年习武,又正当少年,浑身都透露出一种青春洋溢的气息,眉目间也散发着一股清新阳刚的气质。 在男人堆里打滚了那么多年的花艳红,第一眼就对这个淳朴的少年动了心。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少年郎,那风度气质实在是迷人。 “黑三爷,快点里面请,你们几位来了那是我的荣幸,一定好好的招呼你。”店老板谄媚的笑着迎了上来。 “花艳红,你个臭逼婆娘,眼睛往那里看呢?有黑三爷在,你他妈还到处勾引男人,怕黑三爷弄不死你个烂婆娘。”领头的黑大汉黑三爷看花艳红眼睛乱飘,心里就有了醋意,伸手到花艳红的裙子底下恨恨地掐了一把。 花艳红咧了咧嘴却不敢叫出声,眼神却有些幽怨地落在了浥尘子脸上。 浥尘子也捕捉到了花艳红眼睛里的委屈幽怨。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让他想起了汪雅芝。汪雅芝的眼神那么的清纯,容得下云影天光,如同碧波荡漾的天池水。花艳红的眼神却是这样的幽怨哀婉,像是落入了狼群里的小绵羊,激发起浥尘子那种想要保护她的强烈欲望。 “哟呵,看上这个半大小子了。这家伙可能毛都没长全,你可不要害了人家良家少年。”黑三爷顺着花艳红的眼神看见了坐在街边的浥尘子。 这样一个农家少年,虽然长得健壮,不过也没什么出奇之处。这花艳红这个臭婆娘,也是老牛想要肯嫩草了。 “小子,你从哪里来啊?我看你也有几分力气,要不跟着我黑三爷混,老子管饱让你吃香喝辣的,还会有女人玩。”黑三爷路过浥尘子身边,忽然大声地对他说。 没有防备的浥尘子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刚好夹了一块豆花,扑通一下掉进了碗里,溅得满桌都是汤汁。 跟着师傅云游了那么久,浥尘子已经懂得隐忍,也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看这黑三爷说话做事的风格,就知道他是这一带有些实力的地痞。浥尘子只是路过庆阳,不想多生事端,故意装出害怕的样子。 “哈哈,花艳红,这就是个还没有脱胎毛的嫩鸭子,亏你妈的还对人家飘眼神。还是老子这只老鸭子够味,老子管饱一会儿让你死去活来。”黑三爷哈哈地笑着,走进了饭店。 花艳红临进门还回头瞅浥尘子,浥尘子却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浥尘子匆匆忙忙地吃完了剩下的饭菜,找老板结了帐。 “黑三爷,还是你有门路,这一次从南方过来的那一批彩电可是让你赚翻了。他妈的那些人都排着队来买呢。” “那是,老子的东西可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价钱还比国营商店的便宜。这改革开放啊就是给老子们开了一个发财的方便之门,你们几个龟儿子跟着老子混,不要两年,每个人整一辆摩托车,弄一个全套家电。” “是,有三爷你带着,兄弟些那是响应了邓爷爷的号召,在致富路上大步向前啊。” “来,大家敬三爷一个。” “敬三爷一个!” 屋里的一张大桌子上,黑三爷一伙已经整得一团乌烟瘴气。 花艳红有些落寞地坐在这一群男人中间,索然无味地吃着那些菜肴。 “花艳红,陪老子喝一个。你个臭婆娘,摆你妈个死人脸,诚心惹老子不高兴是不是?”黑三爷粗鲁地扭过花艳红的脸,端起一杯啤酒灌进她的嘴里。 花艳红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这些粗俗的男人,只知道在她身上发泄欲望,有谁真正的心疼她,关爱她。她只是他们的玩物,也许等到年老色衰,她都不如他们扔在床边的一双臭袜子,一只旧鞋子。 花艳红抬起头,结完账,往外走的浥尘子的目光正好看过来。那目光里有那么一种怜惜,心疼。 花艳红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样的眼神曾经是那么的让她熟悉,留恋,那么的让她不顾一切。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遇不到这样的眼神了。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初次见面,没有任何言语交流的少年身上,又看到了这样让她心动不已的眼神。 一愣神间,那少年已经飘然而去,只留一个雄伟的背影在街的转角。就像曾经熟悉的眼神,如今只能够在梦里,在记忆里搜寻。 “看你妈个屁,人家都不鸟你。你个臭婆娘,怎么就对这个半大小子了这么上心。癞客马(川中俗语癞蛤蟆),去把那个娃娃抓过来,老子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黑三爷对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说。 第三十章 混风尘以泪洗面 癞客马往外面一看,浥尘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今天跟着黑三爷出来混吃混喝,他才舍不得挪窝呢。等他把人找回来,这帮家伙都把这些酒菜吃得差不多了。 “三爷,一个奶娃娃,走都走球了,莫要跟他怄气,喝酒。”癞客马喝了酒,整个麻子脸都泛着红光。 “行了,三爷。今天我跟你喝一个交杯酒,做一回子夫妻。”花艳红也担心心狠手辣的黑三爷对这个陌生的少年下黑手。 “好,你他妈的今天终于是露出笑脸来了。”黑三爷高兴地跟花艳红喝了一杯交杯酒。 “不行,我们也要喝!”癞客马三个人也跟着起哄。 “好,三爷我也是有福同享。花艳红,跟兄弟们来一个。” “不行,三爷,我酒量不好。” “你他妈的少跟老子装良家妇女,喝,赶紧的。” 花艳红只得强装笑脸跟另外三个汉子一一喝交杯酒。 浥尘子信步漫游,不觉间走到了大龙江边。 大龙江的水没有了清水江的清澈,江面却更加开阔,江水也更澎湃湍急,已经有了一条大江的雏形。 站在江边,吹着略带腥味的清凉的江风,看着滚滚东去的大江,浥尘子心里充盈着一种要闯荡世界的豪气。 江上来往的轮船,鸣着低沉的笛声。远去的火车,车轮咔嚓咔嚓地轰响。江上弥漫的薄雾被血色的夕阳映照得一片绚烂。 暮色笼罩的小城,街上的行人都匆匆地往家赶,归家的脚步总是那么的急切。在这城市的某一个角落,总有一扇门,一盏灯,抚慰着奔波了一天的身心。 浥尘子看着暮色中的行人,面对着这样的景色,心里那种孤独飘零的感觉猛烈地涌上来,盖过了刚刚面对大江时的那股豪情。 每个人都有一个家,不管豪华还是贫寒,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以前师公在的时候,终南山的小道观就是他的家。后来师公死了,跟着师傅云游,有师父的地方就是他的家。现在师父也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家了。 浥尘子毕竟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想起这些,心里难免一阵酸楚。 浥尘子转身往落脚的旅馆走去。路过那家吃晚饭的饭店时,浥尘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花艳红那幽怨的眼神,像小手一样一直在他心里挠着,让年少的他有些动情。这一动情,那些残留在身体里的春药催动着青春的激情,熊熊的火苗就在年轻的身体里燃烧起来。浥尘子就觉得自己所有的生理反应都来了。 浥尘子在饭店门口停下脚步,抬眼往里看了一眼。那一伙人还在,仍旧吵吵嚷嚷地在喝酒嬉闹。 热闹终归是人家的,自己所拥有的只是那份漂泊天涯的孤独。浥尘子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这份莫名的情愫感到有些好笑。那花红艳一看就是一个混风尘的女人,自己这样的穷酸少年怎么能够对她有什么想法,她也不会看上落魄江湖的他。 浥尘子抬腿正要离开,却听到了花红艳的哭声。在一片嘈杂中,这略带悲切,略带委屈的哭声,显得更加的柔弱可怜。 “花红艳,你这个烂婆娘,再陪老子喝一杯。”黑三爷伸手抓着花艳红的头发,把她的脸扭向自己。 “三爷,我真的不能够喝了,真的。”花红艳哭泣着,希望自己的眼泪能够换来黑三爷的可怜。 “你他妈跟老子装,今天要扫老子的兴是不是?”黑三爷不但不可怜一脸哀求的花红艳,反而觉得这女人的哭声,求饶,更让他觉得很男人。 这一帮男人,找花红艳来就是玩的,她的眼泪更激起了他们有些变态的取乐心理。 “喝,这婆娘是给脸不要脸!” “对,老子们给了你钱,就是要你好好地陪着玩,你他妈的别跟我们装!” “操你妈的,跟老子哭丧啊!”黑三爷一把扯烂了花红艳胸前的衣服和乳罩,她那一对鼓鼓的就跳了出来。 “哦呀,这个骚婆娘还真他妈有本钱,天生就是赚男人前的货。”癞客马伸手就在花红房上使劲抓了一把。 花红艳虽然是一个混风尘的女人,这大庭广众下,女人的羞耻心还是有的。赶紧把撕烂了的衣服在胸前合拢来,想要掩住那外泄的春色。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更加激起了黑三爷戏弄她的兴趣。 “你他妈个烂婆娘,你这对不知道他妈的多少男人摸过,还跟老子装什么黄花闺女,把手拿开。”黑三爷扇了花红艳一耳光,一把打开了花红艳的手,那一对鼓胀坚挺的又暴露在了空气中。 黑三爷咽了一口口水,把手里的一杯啤酒全部倒在了花艳红的胸前。 饭店老板和那些食客都在那里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制止这一帮男人戏弄花红艳,相反他们觉得花红艳这样臭女烂婆娘活该被人戏弄。觉着今天是看了一出免费的好戏。 花红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不敢大声地哭,也不敢拿手去掩盖胸前那属于女人的私密的地方。 花红艳又想起了那个少年的眼神,那种怜惜,疼爱。那是记忆里让她觉得安全温暖的眼神。 “再喝一杯,来!”黑三爷抓着花红艳的头发,再一次把啤酒杯举到她的嘴边。 花红艳无奈地张开嘴,灌入的啤酒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可是黑三爷没有打算放过她,依旧不停地往她嘴里灌着啤酒。花红艳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放开她!”黑三爷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坚决有力。 “哟呵,嫩毛鸭子,你还真回来了,老子正想去找你。”黑三爷抬眼看了看浥尘子说,“你这半大小子还真是被花红艳这骚婆娘给勾引住了。” “我叫你放开她!”浥尘子逼视着黑三爷。 癞客马心想这半大小子是不是活腻了,敢来招惹黑三爷。这可是在黑三爷面前表现的时候。 “小子,你怎么跟黑三爷说话呢,你他妈找死是吧?”话音一落,癞客马抄起桌子上的一个空啤酒瓶照着浥尘子头上打下去。 浥尘子身子一歪,左手拍向落下的啤酒瓶,右手照着癞客马胸前就是一掌。 癞客马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中的啤酒瓶破了,人也飞了出去。 “哼,看不出来这嫩毛鸭子还有点功夫,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黑三爷放开花红艳,站了起来。 他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座黑铁塔,那逼人的气势,吓得那些胆小的食客纷纷躲到了一边。 “三爷,你不要怪他,他只是一个孩子。”花红艳知道黑三爷的手段,不想这个孩子为了自己受到伤害,赶紧拉住了黑三爷。 “滚你妈的。”黑三爷一把把花红艳推了好几步远。 花红艳退了几步险些跌倒,浥尘子一伸手搂住花红艳的腰。花红艳整个人都趴在了浥尘子怀里,那柔软的胸部就紧紧地贴在了浥尘子的胸膛上,让浥尘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浥尘子脱下上衣披在花红艳的身上,红着脸说:“大姐,你先站到一边,我看看这黑三爷到底有几斤几两。” 第三十一章 天涯沦落心相惜 浥尘子虽然年少,但是体型已经完全是成年男子的体型。那上衣披在花红艳身上已经显得很宽大。 花红艳披着浥尘子的上衣,掩住了自己已经暴露在外面的胸部。这少年的衣服,带着些微的汗味,还有那种青春洋溢的气息。那是这个少年人身上特有的味道,这味道水一样的包裹了花红艳。 花红起刚才扑在少年怀里的感觉。他的怀抱那样的宽阔温暖,足以让任何女人感到安全。尤其当她柔软的胸部接触少年胸膛时,她感觉到了他肌肤的颤动,还有他有些紊乱的呼吸。她还感觉到了他别的地方那突出的颤动。 花红艳被这样的感觉诱惑着,喝过酒的身体就发生了其妙的变化,脸蛋潮红,心跳加速,有一种想要完全拥有这个少年人的渴望。 再看脱去了上衣的浥尘子,青春的躯体暴露在晚风里。那结实的胳膊,鼓凸的胸肌,那样的壮硕有力。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棵挺拔的松树,那种力量和气势,那样致命地吸引着花红艳。在这样的紧张的时候,也忍不住让花红艳浮想联翩。 黑三爷比浥尘子更加的壮硕高大,他看见浥尘子一副让男人羡慕,女人惊叹的身板,也一把抓下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黝黑的肌肉来。 黑三爷比年少的浥尘子高了一个头,浑身纵横的蛮肉,让他像一头山林里跑出来的大黑熊。 饭店里的食客一看这两个人一副拼命的样子,生怕殃及自己纷纷躲到了门外,但是又不愿意远走,怕错过了这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饭店老板心疼着自己店里的桌椅板凳,餐具酒器,这一打起来还不弄得稀巴烂。可是他又不敢上前阻拦,他深知自己的小命可是比这些东西更宝贵的。东西没了可以买,命没了那里去买啊? 花红艳没有那些看客的惊慌,她居然悠闲地找了一根凳子坐下来,看着两个为了她裸着上身,像两只斗鸡一样的男人。花红艳心里已经有数,这个少年深藏不露,这一次黑三爷一定会栽一个大跟斗。 “去死吧!”黑三爷大喝一声,饭店的房顶似乎都抖了抖。他抓起一根板凳,抡起来,带着呼呼地风声劈向浥尘子。 黑三爷自认为自己这一板凳下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一定会血溅当场。 黑三爷没有料到,一板凳下去,浥尘子却不见了人影。他只是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少年就鬼魅一样的不见了。 然后,他手里的板凳就咔嚓一声断了,他自己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一只脚就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不知道这一瞬间,浥尘子斜身错步,腾身劈腿,一连串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曼妙飘逸却又雷霆万钧。 黑三爷没想到自己一身筋肉,一把力气,还不到一个回合就败在了少年脚下。那些食客和饭店老板也没想到黑三爷那样猛烈的一击,就这样被这个少年轻轻飘飘地就化解了。他们都担心着少年会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花红艳也吃了一惊,她料到黑三爷会输,没想到会输得这样快,这样惨。她忍不住为浥尘子鼓起掌来。 黑三爷不服气的扭动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少年的一只脚山一样的压在他的后背,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人抓住的螃蟹,只能够胡乱的划动腿脚。 浥尘子微笑着收回了脚。黑三爷觉得背上一轻,翻身坐了起来。他瞪着浥尘子,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败在了这个少年手里。他爬起来,调整呼吸,低着头,像一头蛮牛冲向还在微笑着的少年。 浥尘子身子微曲,双臂伸展,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他施展开了太极白鹤拳,这样的拳法最适合对付黑三爷这样蛮打蛮干,一身蛮力的蛮牛。 浥尘子纵腾跳跃,身形灵动,就像一个富有经验的斗牛士。黑三爷只看见满场都是浥尘子飘逸的身影,自己费尽力气却碰不到他一丝一毫。 满场桌翻椅倒,盘碎碗裂,噼噼啪啪响成一团。饭店老板心疼得直颤,却又不敢出声。 那些剩饭残酒弄得黑三爷满身都是,让他看起来想一个讨口要饭的叫花子。 癞客马几个人平常也是欺软怕硬的家伙,这一次遇见硬茬了,哪里还敢强自出头,早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浥尘子不想再戏弄黑三爷了,忽然间收势停身,黑三爷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在浥尘子怀里。 “黑大个,找你奶奶去吧。”浥尘子双手一搂一送,黑三爷就皮球一样的滚了出去。一路撞倒了一片桌椅板凳,脑袋磕到了饭店的门口才停了下来。 黑三爷已经是脸上挂彩,嘴里掉牙,一副狼狈不堪。他爬起来想要跑,浥尘子一步上前,抓住他的裤腰把他拽了回来。 浥尘子少年爱玩闹的心情又来了。他又想起那一次在大龙场戏弄孙虎的事来了。 浥尘子把黑三爷拖到花红艳身边,扔在地上说:“这位大姐,刚才这个狗东西那样的欺负你,你说怎么弄他吧?” 花红艳站起身来,浥尘子那宽大的外衣披在她娇小的身子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她看着斗败的公鸡一样的黑三爷,心里说不出的解气。 花红艳用她高跟鞋的鞋跟踩在黑三爷那曾经猖狂不可一世的脸上,照着他的脸吐了一口唾沫:“黑三爷,你也有今天。你他妈不是喜欢喝酒吗,老娘陪你喝。” 花红艳拿起一瓶啤酒打开盖子,照着黑三爷的脑袋倒下去。 饭店老板见好戏已经收场,赶紧过来说话:“花大姐,这位小哥,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这顿饭算是我请你们的,这些桌椅板凳,餐具酒器的损坏了也就算了,正好我也想要换一批新的。” “那怎么行,这些家伙都算在黑三爷头上,他不是刚刚赚了一大笔吗?老板你这小本经营的怎么能够跟财大气粗的黑三爷比,人家拔一根腿毛都比腰杆粗。”花红艳不依不饶,仍旧踩着黑三爷的脸。 “我赔,我都赔。”黑三爷算是彻底丢尽了脸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好了,你滚吧,要是再让我在庆阳看见你,见一次打一次。”浥尘子踢了黑三爷一脚,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威武又男人。 黑三爷爬起来,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赔了饭店老板的钱,灰溜溜的走了。 浥尘子看到了黑三爷临出门回头时那眼睛里的怨恨和恶毒。可是浥尘子不怕,年轻就是这么的胆大和任性。 第三十二章 一夕风流花间眠 “走吧,没有你的事了。”浥尘子对花艳红说,没有涉猎过情场的浥尘子说不出让女人心动的话。 说完,他起身往门外走。 花艳红心里有些遗憾,这个毛头小子,也不知道说些安慰体贴的话。不过转念一想,她又高兴起来,这不说明这孩子还是一个纯纯的真童子吗? 浥尘子走了几步,见花艳红没有跟出来,又转过身瞪着她。其实他是不敢面对花艳红这样一个成熟性感的女人,他这样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面对她时有些把持不住。浥尘子发觉那些残留在体内的春药这一刻发作起来更加的猛烈,他几乎都要燃烧起来了,恨不得找一个清凉的古井一头扎进去。 花艳红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披着浥尘子的衣服走出来。喝过酒的她一脸的潮红,刚好包住臀部的裙子在晚风里摇曳,那浑圆的臀部欲盖弥彰地在昏黄的街灯中摇晃。浥尘子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过于宽大,江面吹过来的风时不时地吹起衣服的一角,露出她傲人的身材。 女人的诱惑就在那种遮遮掩掩,欲露不露之间,那样才会引人遐想,让人窥而不得,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浥尘子哪里还敢看下去,只得低了头往前走。 浥尘子的那种羞涩,那种想看又不敢看的神情,全部落在了花艳红眼里。她婷婷袅袅地跟着浥尘子,高跟鞋在路面上咔哒咔哒地响,锤子一样的敲打着浥尘子的心。 路灯下,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光着上身的浥尘子引得路边一些大胆的女人盯着他看,这让花艳红有些不高兴。 “哎,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救了我。”花艳红知道自己不说话这个小家伙是不会开口的。 “我叫浥尘子。”浥尘子话音轻柔,丝毫没有了刚才打斗时的气势。 “浥尘子,这,这么像一个道士的名字?” “是的,我就是一个游方的道士。” “你是一个道士?哈哈,一个道士。”花艳红好像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跑到浥尘子前面拦着他,笑着盯着他看。 浥尘子又脸红了,低下眉眼,不敢看他宽大外衣掩盖不住的花艳红火辣的身材。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是我长得丑,还是我长得恶?”花艳红忽然觉得逗弄这个不解风情的小道士很有趣。 “我,你”纯良的浥尘子有些结结巴巴。 “你要是没事我得回旅馆了。”浥尘子转身朝着自己下榻的旅馆走去。 “哎,你住在哪里?明天我把你衣服还给你。”花艳红有很大的失落感,对着浥尘子的背影喊。 浥尘子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想要跟着花艳红走:“不用了,我还有别的衣服。” “你这个小道士,你说一个男人的衣服,我拿了有什么用?” 浥尘子依旧没有回头。 花艳红想了想,哭着说:“你就放心这样让我回去?你说你今天打了黑三爷,你一个游方道士,说走就走了。可是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对付那一群恶棍。你还不如刚才不救我。” “那,你要我怎么做?”浥尘子停住脚步转回身,看着泪眼朦胧的花艳红。 “最起码,你得安全地把我送到家吧。” “好吧。” 浥尘子跟着花艳红往她的住处走去。 路灯昏黄,夜风微凉,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初秋的夜晚有些微凉,光着上身的浥尘子心里一团火热。他知道跟着这个女人走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他甚至有些淡淡的渴望,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生理反应更强烈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街道,这样的两个人,不需要言语,某些情愫已经水一样在两个人心头漫延。 花艳红住在临江的一座小楼的楼顶。站在楼顶的平台上就能够看见滚滚东去的大龙江和江上来往的船只,还能够看见绵延伸向远方的铁轨和呼啸而过的列车。 那时候的庆阳小城还没有太多的夜生活,入夜以后,整个城市就变得安静起来。 “进来吧。”花艳红打开房门。 一种女人闺房特有的芳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浥尘子还是第一次单独进入一个女人的房间。 “你到家了,我就不进去了。”浥尘子犹豫了一下。 “进来吧,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 一双柔软的手拉着浥尘子的手,一把把他拉进了屋子。 房门在身后关上。明晃晃的灯光让浥尘子有些眼晕。 更让他眼晕的是屋里的人。 屋里是一个的女人。 那一件披在肩上的衣服已经滑落。撕坏了的连衣裙也落在了脚边,像一朵缤纷开放的花朵。 花朵的中央是的花艳红。成熟,性感,像蜜桃芬芳诱人,像蜜汁欲流欲滴。 浥尘子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感觉鼻子里有鼻血快要流出来。 “花姐姐,你” 浥尘子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嘴已经被堵上了。 花艳红像一只蜘蛛,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的猎物。 浥尘子的嘴被花艳红的舌头填满了,满嘴柔滑,满嘴细腻,满嘴馨香。 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花艳红的手抚摸着浥尘子,他的脸,他的脖子,他年轻的身体和的渴望。 浥尘子觉得自己的生命之树好像遇见了一场甘霖,所有的一切都在蓬勃的生长。 仿佛张开了翅膀的鸟,向着高远的云天,飞翔,飞得更高,飞得更远。那里阳光灿烂,那里鲜花盛开,那里适合安静的睡眠,那里适合绽放青春的热血和激情。 花艳红仿佛久旱的禾苗遇见了从天而来的雨露。 她如同含苞的花蕾,在浥尘子火热的躯体下尽情的开放。 这个少年,这年轻的身体,那么的让她迷恋。她愿意为了他粉身碎骨,愿意跟着他万劫不复。只要这快乐在身体里绽放。这酣畅淋漓的如醉如痴的感觉,今生拥有一次,至死也不后悔。 太阳升起的时候,鸟儿开始歌唱。江上来往的轮船,汽笛声声。又是一个喧闹繁忙的早晨。 浥尘子不愿意醒来,他还沉睡在旖旎的梦境里。 梦里鸟语花香,梦里流水潺潺,梦里年轻的他赤裸着肌肤,有缤纷的花瓣飘落如雨。 花艳红看着沉睡的浥尘子,他的眉目,他的鼻翼,他的唇角,他仿佛是一个绝美的天神。 花艳红轻轻地吻着浥尘子,温柔而执着。 “花姐姐,你真好。”浥尘子睁开眼睛,那黑漆漆的眼珠仿佛是两颗珍珠,连窗进的朝阳也为之黯淡。 “我不是好女人,你知道的,我是一个任人欺负的烂女人。”花艳红眼里含着眼泪。 浥尘子伸手抹去花艳红眼里的泪水:“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嗯。”花艳红笑着,眼泪夺眶而出。 第三十三章 带泪诉说尘封事 浥尘子年轻有力的臂膀再一次紧紧地把花艳红搂在怀里。 一夜的雨露滋润,花艳红像带露的玫瑰,更加娇艳欲滴。 浥尘子很想把她含在嘴里,揉进怀里,和她完完全全的融合在一起。 浥尘子已经不再是昨天那个不解风情的懵懂少年,这一夜,花艳红把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初试云雨的浥尘子一发不可收拾,身强力壮的他像一条游进了大海的蛟龙,尽情地兴风作浪。 “行了,该起床了。”花艳红拍了拍浥尘子的屁股,像是慈爱的母亲在哄贪睡的孩子。 在浥尘子心里,花艳红像是母亲,又像是情人。母爱是浥尘子心里多年的缺失,情人是年轻的他心里的渴求。 花艳红像是一只妖艳的蜘蛛精,用无边的柔情编结出一张无法逃避的网,让浥尘子醉在温柔乡里,再也迈不开漂泊的脚步。 接下来的几天里,花艳红和浥尘子像许多平凡的夫妻一样过起了日子。卖菜做饭,洗衣扫地,日子平实又安宁。 浥尘子不问花艳红的过去,花艳红也不问浥尘子的未来。 花艳红混迹风尘多年,手里也小有积蓄,一直想找一个好人嫁了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可是她这样的女人,知道底细的谁敢要她。她又阅人无数,经历过那么多男人,一般的人她还不愿意凑合。 现在遇见了浥尘子,她觉得他就是老天赏赐给她的最好的礼物。能够跟他做一天夫妻,她死也瞑目了。 只是现在虽然夜夜拥着浥尘子入眠,花艳红还是觉得有些虚幻,生怕一睁眼醒来这是一场旖旎的春梦。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风尘女子,是残花败柳,配不上浥尘子。浥尘子应该有比她更好的女人陪在身边,而不是她这个被人唾弃的女人。 因为了存了这样的心思,花艳红知道自己不能够长久的陪在浥尘子身边,她就更加珍惜和浥尘子在一起的日子。 她给浥尘子买最好的衣服,带他去庆阳城里最好的饭店。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爬城外的白塔山,一起在江边柳树下吹风,他们比许多热恋中的情人更加的如胶似漆。 一直跟着师公师父两个男人,浥尘子从来没有体会过女人的温柔和多情。跟花艳红在一起,浥尘子觉得日子就像是在天堂里。 浥尘子停下了漂泊的脚步,就想守在花艳红身边,和她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师公的那些清修戒律,师父的那些神仙理想,通通的都是一片浮云,只有这双宿双栖的日子才是能够紧紧抓住的幸福。 “花姐姐,我不想一直这样子。”在又一次云雨之后,浥尘子对花艳红说。 花艳红心里一惊,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浥尘子已经对她厌倦了。 “好兄弟,花姐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女人,花姐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花姐知道你是一个好男人,如果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随时可以离开。”花艳红说着说着已经是双眼含泪,梨花带雨。 浥尘子把花艳红搂在怀里,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心疼的说:“傻瓜,我不是说要离开你。我是说我们不能够一直这样子下去,什么事也不做,老是用你的钱,再多的钱也会用完的。再说,我一个男人,应该是我挣钱养家的。” 听了浥尘子的话,花艳红觉得自己被幸福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曾经家对她来说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现在身边的这个男孩说要给她一个家,要养着她,这怎么不能够让她感动呢! 她整个身子蜷缩在浥尘子怀里,嘤嘤嗡嗡地哭起来。 浥尘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花艳红,只好紧紧地搂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肩头。 仿佛一阵惊雷,带来了一场淋漓痛快的暴雨,冲走了心里所有郁结的块垒。一番痛快淋漓的哭泣后,花艳红觉得自己好像是破茧重生的蝴蝶。 “花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浥尘子看花艳红不哭了,小心地问她。 花艳红亲吻了一下浥尘子的额头,说:“好兄弟,花姐从来没有跟你讲起过我的过去。” “花姐,我知道你一定有一个痛苦的过去,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想要告诉你,也许讲出来,我就可以彻底的告别过去了,彻彻底底的做你的女人。”花艳红觉得这就像一个仪式,虽然回忆过去有些痛苦。但是就像手术刀划开了流脓的伤口,割尽了腐肉才会愈合伤口,流尽了污血才会新生。 花艳红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嫌弃家里的贫穷跟着一个跑江湖的艺人跑了。父亲疯了,跳进村口的山湾塘里淹死了。 花艳红是跟着叔叔婶婶长大的。在叔叔婶婶家里,她不是一个孩子,是一个使唤丫头。粗活重货是她干的,好吃好喝没有她的。 可是她就像是苦水里泡大的花朵,越是苦难的生活,越是让她出落得水灵秀美。十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让村里村外的男人垂涎欲滴了。 那时候,村里有一个少年叫毛毛。毛毛也没有母亲,跟着石匠父亲一起长大。毛毛自然也成了一个石匠。 石匠毛毛有一身的蛮力起,壮得像一头小牛犊。小牛犊一样的毛毛就经常帮着花艳红做事。 毛毛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疼爱,怜惜,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是赤裸裸的色欲。这也是花艳红看到浥尘子眼神时怦然心动,勾起往事回忆的原因。 那一年,一个炎热的夏日中午,毛毛帮着花艳红一起砍柴。 砍完了柴,毛毛和花艳红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把年轻躯体诱人的曲线完美的勾勒出来。 看着彼此玲珑浮凸的身体,两个人就有些脸红耳热,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和欲说还休的情愫。 毛毛经常跟那些老石匠在一起。那些汉子没事的时候最爱说的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毛毛耳濡目染早就不是一个纯洁的少年了。 长期的劳动,让花艳红长得很健康,发育得很好,没有那种城市女孩的娇弱,更显得火辣性感。 面对着这样的花艳红,毛毛哪里还把持得住,身体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路过一个废弃的采石场时,两个人坐下来休息。 那采石场经过数代人的辛苦采伐,已经成了一堵壁立的悬崖,一直深入地下好几丈。 那石场的底部,蓄水成池,一汪清凌凌的水透着清凉。还有那些开采过的遗迹,形成一个个平整的石台,像是精心修整过的石床。 “艳红,这天热得难受,我想下到下面去洗澡。”毛毛放下背上的柴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