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老子是皇帝》 001.穿越成皇 南宋景炎三年,雷州府侧碙州岛。 古色古香的房间,雕龙刻凤的床榻。可此时,却是有声凄厉如夜啼的哭声响起,“皇上……驾崩了!” 一众文臣武将、宫女太监顷刻间惶惶,悲啼不断。 龙床上,年仅十一岁的宋端宗赵昰形容消瘦,双眼深陷,面色青紫,已是没了气息。 床前,最受宠的贴身侍女颖儿颤颤兢兢跪着,两行清泪无声的滑落脸颊。 少皇帝是真正宠着她的人。 “嘶……” 而就在颖儿伤心欲绝时,床上已经气绝的宋端宗赵昰竟是忽地坐了起来,双眼瞪得滚圆,如同诈尸。 旁边正在嚎啕痛哭的总管太监李元秀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似的,脖子伸得老长,不可置信地看着坐起的赵昰,尖锐的声音瞬间被卡在喉咙里,出咯咯咯的声音。再旁侧的几位太医更是如见厉鬼。 满屋子的啼哭声悄然静止,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有几位胆小的权贵已经拔腿准备向外跑去。 “诈……诈……诈……” 李元秀连说几声诈字,都没能将“诈尸”这个词给完整说出来。 南宋之时鬼神之说尤为盛行。 “这是……地府?” 床上的赵昰眼神僵硬地从房内众人身上扫过,眼神中满是哀伤与痛恨。 “诈尸了!” 李元秀的鸭公嗓终于将这本是大不韪的词喊出来,满屋文武、贵人慌乱间撒丫子往外跑去,尖叫不绝。 只有颖儿扑到赵昰怀中,紧紧抱住他,“皇上、皇上,您没死!” 赵昰愣了。 皇上? 准确的说,不是赵昰,而是赵洞庭。 赵洞庭看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极为娇俏的古典美人,只觉得满脑子浆糊。 拍戏?剧组?这是什么剧? 自己吞服过量安眠药,不是应该死了才是吗? 可要说这里是地府,可怀中这美女柔软温润的酮体却是这么的真实。鬼怎么可能有体温? “美女……” 赵洞庭轻轻喊了声,试探性问道:“请问这是哪里?横店影视基地?” 颖儿抬起头,水汪汪的明眸中满是疑惑与担忧,“皇上……您怎么了?这里是您的寝宫啊!” 至于什么横店影视基地,她自然是完全听不懂的。 赵洞庭不禁皱眉,“美女,别演了,我问你这里是哪里?” 随即他看向房屋的四处角落,“咦,摄像呢?导演呢?演个诈尸,怎么连摄像的都跑了?” 颖儿眼中又有清泪流淌出来,仓惶跪到床前,“皇上、您、您大病未愈,莫非是中了风邪?” 赵洞庭低头便瞧见颖儿胸前被裹胸束缚而挣脱出来的些许雪白,更是懵。 他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拍戏不可能没有摄像和导演,而且,他觉,自己的声音竟然便得极为童稚起来。 “我……” “你……” 他尝试着又说出两个字,眼中已经满是不解,然后下床走到屋内铜镜前,看向镜子里,彻底呆住。 他原本已是青年,可此时铜镜里的他,却是个十来岁,而且看起来病怏怏的小孩子。 老子穿越啦? 他使劲搓着自己的脸,只觉得火辣辣的疼。 再看看自己的身形,纵然脸能易容,可身材还能变吗? 老子真的穿越啦?还成了皇帝? 赵洞庭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自己白手起家,创下估值数千万的传媒公司,可最后却被自己心爱的人连同好兄弟合谋骗得倾家荡产,还被他们逼得吞服整瓶安眠药,到死都不甘,没想到死后竟然穿越了。 虽然这太过匪夷所思,但自己的脸和身材,还有音色都完全变成了小孩子,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赵洞庭回过头,看着担忧、畏怯望着自己的颖儿,轻轻叹息了声,“你叫我……什么?” 颖儿犹犹豫豫答道:“奴婢、奴婢叫您皇、皇上啊……” “我叫什么名字?”赵洞庭又问道。 颖儿却是将头埋到地面,带着哭腔道:“奴婢不敢直呼皇上名讳。” 赵洞庭摆摆手道:“没事,我让你说就肯定不会怪罪你。” 话说完,却是忽觉得有些头疼,浓浓的疲惫涌上身来,“这是什么病秧子皇帝?” 他忙移到床上躺着。 颖儿漂亮的双眼始终跟着他,见他躺到床上,忙不迭起身帮他掖好被子。被子上五爪金龙刺绣精致飘逸,闪闪光。 赵洞庭此时还是觉得自己还算挺幸运的,虽然变成小孩了,还有病,但有这么个极品侍女,也算艳福无双不是? 看着颖儿吹弹可破的绝美脸颊,他轻轻咳嗽两声,又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颖儿微微皱眉,心里直想,“皇上以前总是自称为‘朕’,怎么现在改成‘我’了?” 她总觉得眼前的皇上和以前虽容貌没变,但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起码眼神就和不同以前了。 “皇上名讳赵昰。” 愣过两秒,颖儿才轻声回答。 “赵昰?” 赵洞庭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脑袋瓜开始搜刮这个名字。 所幸,他以前是重本历史系毕业,毕业后虽然投身商海,但也没将书本上的东西全部忘掉。 赵昰在古代长河中没留下几笔色彩,远不如秦皇汉帝那般光辉璀璨,是南宋第八位皇帝,宋末三帝之一,在位二年就嗝屁了。 “怎么穿越到这倒霉小屁孩身上了?” 赵洞庭惊喜之情瞬间隐去,心里泛起几分苦涩,然后又问:“现在是何年份?” 颖儿眼中疑惑更甚,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皇上,现在是景炎三年。” “何月何日?” “四月十五。” “卧槽!” 在颖儿极为错愕的神色中,赵洞庭愤愤骂了声。 景炎三年四月十五,可不就是宋端宗赵昰病死的日子?自己竟然穿越到个死人身上了。 而且,史书记载,景炎三年过去没两年南宋朝廷就被元朝给灭了。 穿越了还是得被元军给弄死? 赵洞庭心中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又问颖儿,“那这里……是碙州岛?” 颖儿跪在地上轻轻点头,“皇上说得正是。” “完了……完了……” 赵洞庭心里苦涩无比,本来还希望着穿越成皇帝能过几十年舒坦日子,现在看来,却是没几天蹦头了。 如今的南宋,已经是穷途末路。 颖儿见着皇上久久没有说话,担心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赵洞庭回过神来,看着颖儿倾国倾城的脸蛋,眼神不禁为之一亮。 既然老子已经穿越过来了,那就不能白来。哪怕当个十分钟皇帝过过瘾也好。 他挥挥手,道:“你去将门关上。” 之前慌忙逃窜出去的太监、皇亲贵戚们到现在都还没敢回来。 颖儿不解,但还是迈着小碎步去将房门掩上。 她实在乖巧得很。 等她再回到床前来,赵洞庭拍拍身旁的床铺空处,“躺上来,服侍我……朕休息。” “是!” 颖儿轻轻柔柔应了声,缓缓退去罗裙,便在赵洞庭旁边躺下,有些羞涩地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 赵洞庭看着颖儿肚兜外露出的雪白,不禁挠挠眉毛,“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管了!反正老子不能白穿越这趟。”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的手还是缓缓向着颖儿的腰腹间摸索过去。 碰到了。 那温软的触感只让得赵洞庭心中泛起浓浓的罪恶感,但同时,却又觉得异常的刺激。 颖儿看起来十**岁,不是小孩子了,本来就是暖床侍女,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皇上……” 颖儿却是满面潮红,连声音都开始抖起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紧张的模样迷人万分。 赵洞庭默不作声,右手缓缓向上摸索而去。 002.垂帘太后 颖儿的身子逐渐弓起来,柔媚的脸蛋因为羞涩而埋到被子里去。 “皇上,您……您年岁尚小……” 轻柔的、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这话,却是如同一盆凉水哐当泼在赵洞庭的脑门上。 老子! 老子附身的是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啊! 他这时才又想起这岔来。 慌忙缩回在颖儿身上祸害的手,轻轻给了自己两巴掌,“老赵啊老赵,你娘的简直是个色中恶魔啊……” “咳咳!” 刻意地咳嗽两声,赵洞庭竭力装作正经模样,“我、朕就是看看你有没有服侍朕的心,那什么,你、你先在旁边候着吧!” 颖儿听到这话,满是娇羞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穿好衣服,“待皇上年岁大些,颖儿再服侍皇上。” 赵洞庭看着她欲语还休的可爱模样,心中不禁又是邪火蹿起。 颖儿实在是太乖巧了,又充满古典美。上辈子他还没遇到过这样温婉的女人。 不行,老子不能让南宋就这么亡了!赵洞庭心里狠狠想着。 老天爷给自己重生的机会,他绝不甘心做个窝囊的末世皇帝,还没成年就被人干掉。自己怎么说也是穿越过来的,带着现代知识,就算不能光复山河,也不能让南宋亡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还有颖儿这样娇俏的侍女等着自己采摘。 作为穿越之人,赵洞庭还是带着几分优越感的。 想到此处,赵洞庭立刻对颖儿说道:“颖儿,宣诸位大臣觐见。” 上辈子执掌传媒公司十余年,早已让赵洞庭养成雷厉风行的性子。 他觉得自己的死有些古怪。史上赵昰只是感染风寒,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就翘翘了呢? 赵洞庭想要问个清楚。 颖儿轻轻点头,走出门去。 不多时,门外6续有人进来。为的却是位国色天香的丰腴美人,正是成熟年华。 大太监李元秀极具特色的鸭公嗓传进来,“太后驾到。” 杨淑妃,皇帝赵昰亲母。 随着李元秀的声音,赵洞庭的脑子里泛出这个人物。没想到,自己这副躯体的生母竟是如此美人。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搓了搓脸颊,心道: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那咱就要有个做皇帝的样子。上辈子被那个女人害得死不瞑目,当这回皇帝,算是老天爷给老子的补偿。 他才不在乎历史会因为自己而生怎样的改变。 再者,从自己附身到本已死亡的赵昰身上那刻起,历史就应该已经生变化了。 等脸上惊容未定的杨淑妃缓缓走到床畔,赵洞庭轻声喊了声,“母后。” 杨淑妃看着二十七八岁光景,贵气万分,牵虽带着几分疲倦和忧伤,但仍是显得极美。 她有些惊疑地看着赵洞庭,轻声问道:“昰儿,你感觉如何?” 这时候鬼神之说极为盛行,杨淑妃看着死而复生的赵洞庭,虽是自己亲子,却也有些害怕。 “多谢母后关心,皇儿只是觉得有些虚弱,只是……” 赵洞庭嘴里说着,眼神掠过杨淑妃,看向她身后五六位大臣贵族,却是都不认识。 他并没有融合赵昰的记忆。 见他欲言又止,杨淑妃眉毛微微掀起,难免流露出几分关心之意,“怎么了?” 赵洞庭答道:“母后,除去您以外,孩儿好像记不得其他人了。” “这……” 杨淑妃微微愕然,眼中闪过几抹疑惑之色,然后才对身后说道:“安太医,还不给皇上看看。” “是。” 在屋内几位大臣的最末尾,和大太监李元秀并肩而立的一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年男人匆匆走向床榻。 他眉头微锁,脸色显得有几分苍白。 到床榻前,他哆哆嗦嗦伸出手,“皇上,容微臣给您号脉。” 赵洞庭伸出自己的左手,心里觉得有几分奇怪,不过是号脉而已,这个太医害怕成这样做什么? 难道怕自己真是诈尸? 他冥冥中有种直觉,总感觉赵昰的死不是感染风寒那么简单。 屋内,一时间静悄悄的。 过去几分钟,安太医撤回手,对杨淑妃行礼道:“禀太后,天佑我朝,皇上龙体现在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虚弱而已。” 杨淑妃听到这话却是秀眉皱得更深,“那昰儿说他唯独记得本宫,又是为何?” “这……” 安太医足足迟疑几秒,才道:“可能是风邪入骨导致失忆,但又因为太后在皇上心中最为重要,所以这才唯独仍能记得太后。” 杨淑妃不通医术,弄不清楚其中端倪,也只能似信非信地点头。 突然,她好似想起什么,喝问道::“皇上既然无碍,那你之前为何会诊断皇上病入膏肓?” 她贵为太后,起威来,自然是威严大盛。 只听得噗通两声,安太医和大太监李元秀都跪倒在地。 安太医直打摆子,“微臣、微臣误诊,请太后饶命!” 李元秀则是啪啪啪地扇自己大耳光子,“老奴糊涂!老奴糊涂!” 之前可是他喊出“皇上驾崩”那句话的。现在他心里怕莫是恨死安太医了。 杨淑妃见着自家儿子好好的,却被这两人说是死了,心中本就恼火,此时看他们两也没个像样的解释,更是恼怒,挥挥手道:“拉下去,斩了。” 安太医和李元秀两人眼泪和鼻涕蹿将出来,忙不迭哭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赵洞庭看着杨淑妃动辄杀人,心里不禁也是害怕。他寻思着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杨淑妃当权,自己要是不小心露出什么端倪,被她瞧出什么破绽来,还不得也被她给收拾掉? 想到此处,他住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我得先掌握些权利才行! 赵洞庭忽然伸出手道:“慢着!” 虽然只是太医和太监,但总算也聊胜于无。赵洞庭想救下他们的命,好让他们效忠自己。 屋内的人都疑惑看向他。 杨淑妃问道:“昰儿,怎么了?” 赵洞庭说道:“孩儿觉得安太医和公公可能是日夜照料孩儿,身心疲惫,这才导致误诊。请母后饶过他们性命。” 杨淑妃深深看赵洞庭几眼,道:“既然昰儿你这样说,那便饶过这两个奴才吧。” 但她眼中的疑虑却是更深,死而复生,又失忆,这本是极为让人怀疑的事。不过,赵洞庭音容样貌未变,谁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淑妃同样也拿不准。 安太医、李元秀慌忙叩头拜谢。 这事儿便算揭过去。 赵洞庭心里记挂着元军的事,开口问道:“诸位,不知现在我朝和元军势态如何?” 他寻思着要是事不可为,那自己偷偷溜走算了。 可众大臣听他这样问,竟然都是向着杨淑妃看去。 这个时候杨淑妃垂帘听政,南宋的军政大权都握在她的手里。她才更像是真正的皇帝。 杨淑妃又深深看着赵洞庭,意味深长道:“昰儿,你年岁尚小,又大病初愈,还是不要操心这些烦心的事好。” 赵洞庭在史书上看过杨淑妃垂帘听政这事,听到这话,心里微紧。 连两军的势态都不让自己知道,杨淑妃这到底是关心自己,还是防备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露出端倪没有,但很显然,杨淑妃不想让自己过问朝政。 微作沉吟,赵洞庭试探着又道:“母后,孩儿大病初愈,只感觉醍醐灌顶,脑子清醒许多。既为人君,孩儿觉得操心国家大事乃是孩儿的本份。” “这……” 杨淑妃眼中划过几抹奇异之色,看向赵洞庭的眼神中少去些许亲近,淡漠道:“就算如此,那也得等你将身子养好,你说是不是?莫非你连母后的话也不听了?” 说罢,她回头向后面的几位大臣看去。 大臣们忙道:“请皇上以龙体为重!” 赵洞庭心头微沉,不敢再试。杨淑妃摆明不肯交权,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自己不对劲了。 当下赵洞庭只连道:“孩儿听从母后的便是。” 说着他便缩到被子里,“朕有些乏了……” 杨淑妃眼神深邃,听赵洞庭这么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诸臣缓缓走了出去。 屋内又只剩下颖儿。 赵洞庭看着杨淑妃她们离去的背影,心思沉重。没想到自己穿越南宋,竟是如此危机重重。 外面有元军虎视眈眈,在这里,杨淑妃好似也对自己有几分怀疑。 毕竟,死而复生这事太过稀奇,是谁都会觉得蹊跷。 他心里不禁在想,我怎样才能保护好自己呢? 难道刚刚穿越过来,就要和这副躯体的生母夺权吗? 可要是自己不能当权,就算不被杨淑妃杀,到头也得被元军杀掉。 正当赵洞庭思绪万千的时候,旁边的颖儿轻轻出声:“皇上,那您先歇息,奴婢告退。” 赵洞庭回过神来,看着满脸娇柔的颖儿,不禁说道:“颖儿,你能否留下,给朕暖暖床?” 003.死亡危机 当然,他最终并没能得逞。 到夜里,怕是担心少皇帝成熟太早,按捺不住,更是换成两个小太监进来伺候。 这只让赵洞庭苦闷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他对两个小太监自然没有兴趣,脑子里胡乱想着些东西,逐渐睡去。 正当半睡半醒,昏昏沉沉之际,却是听得两个小太监在细声私语。 “你说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安太医的药怎会没用?” “我怎知道?按理说安太医的药就算不能让皇上归天,也绝不能让皇上痊愈才是?” “莫不是安太医他暗中违背了杨大人的意思?” “安太医应当没有这个胆量吧?” “那……” “嘘,我说你真是操心的命,这关我两小人物何事?我们只要将杨大人吩咐的事办好就是了。” “毒害了皇上,我们两还真有得活?” “到时候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若是我们敢违背杨大人意思,天亮就得死!你想皇上死,还是自己死?” “我……” “别说了,去把东西拿过来。” 说罢,两个小太监在屋内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赵洞庭猛地睁开眼,听到这些话心里冰凉冰凉。我说赵昰怎么会感染风寒就这么死了,原来是那个安太医在药里面做了手脚,听这两个太监的意思,幕后是个姓杨的混蛋在筹划这些事。 内忧外患啊,难怪当年南宋那么快就亡了,果然亡得不冤。 而这时,他听到两个小太监向自己走来。 赵洞庭忙又闭上眼睛。 “皇上……皇上?” 不过几秒,两个小太监便在床边轻声呼喊着赵洞庭。 赵洞庭慢慢睁开眼,假装睡眼惺忪的模样,道:“何事?” 左边面色白净像小姑娘似的太监献宝般将双手从背后拿出来,“皇上,您看看这是什么?” 他手里捧着只用荷叶包裹的烧鸡,黄橙橙,油灿灿,散着诱人的香味。 烧鸡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南宋小朝廷常年奔波,食物自然紧缺,可想而知,这烧鸡对原本的小皇帝赵昰会有多大诱惑。但两位小太监显然怎么也想不到,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自近千年后穿越而来的赵洞庭,而且,赵洞庭还迷迷糊糊听到他们两的谈话了。 明明知道这烧鸡有毒,赵洞庭怎么会吃? 但他还是装作很惊喜的样子,问道:“你们两怎会有这美味?” 捧着烧鸡的小太监嘿嘿笑道:“这是奴才特意为皇上准备,用来帮助皇上康复龙体的。” “忠心!忠心!” 赵洞庭很是肯定地点头,看着两个小太监的眼神中满是鼓励之色。 两个小太监心里直笑,想着这个小皇帝真是幼稚好糊弄,看来自己依附杨大人果然没错。 而这时,赵洞庭却是紧接着道:“不过朕此时不饿,这烧鸡便赏给你二人吃了吧!” 两个小太监瞬间傻眼。 右侧那小太监苦着脸,道:“皇上,这是奴才二人特意为您准备的啊……” 赵洞庭轻笑道:“朕心领,你们吃,你们吃吧!” “奴才、奴才也不饿啊……” 两个小太监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以前这小皇帝夜里总喊饿,怎么这回突然改性子了? “不饿?” 赵洞庭嘴里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忽地便冷,“朕给你们的赏赐,你们两敢拒绝?” 古时候君为大,赵洞庭穿越之前是总裁,本身又带着极重的威严,这突然火,着实将两个小太监给唬住了。 噗通一声,捧着烧鸡的那小太监跪倒在地,都快哭出声来,“皇上,奴才实在不饿啊……” 右侧小太监也连忙跪倒在地。 赵洞庭本想呼唤屋外的禁卫,但心里思量一番,还是作罢。 这两个小太监显然知道些事情,得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也好知道幕后到底是谁想要害老子。 他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眼神灼灼盯着两个小太监。在烛光中,他的眼神如九幽般冰冷。 “这烧鸡上有毒,是也不是?” 这话出口,登时吓得左侧那小太监连手中捧着的烧鸡也掉到了地上,当即就要哭喊求饶。 害皇帝是死罪,这在宋朝年间是植入人骨子里的概念。 他们两之前敢害赵洞庭,那是抱着不被现的侥幸,现在被赵洞庭觉,自然是满心害怕。 “噤声!” 赵洞庭冷冷说道,眼神越来越冷,“是谁让你等害朕?安太医也是尔等同党?” 两个小太监颤颤兢兢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赵洞庭缓缓又道:“说出你们的主使和同党,朕……饶你们不死。” 左侧小太监抬头看向赵洞庭,眼神中带着希冀,“皇上……” 而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右侧那小太监却是猛地扑到床边,双手掐住了赵洞庭的脖子。 他的眼神中满是疯狂,嘴里轻声疾疾道:“还不快来帮忙!说是死,不说也是死!杀了他!我们还可能活!” 狗急跳墙了。 赵洞庭真没料到这个太监竟然敢有这样的胆量,忙不迭伸腿想要将他踹开。但是,他这副躯体才十一岁,且又常年体弱多病,实在是没得多少力气,连踹几下,都没能将这个小太监给踹开。 脖子被掐得紧紧的,喊也喊不出来。 而跪在地上的那小太监回过神来,求生的欲望将他的良知全部掩盖,也疯魔般扑到了赵洞庭的身上。 赵洞庭的脸色胀得通红,渐渐有些乏力,瞪着眼睛,心里想着,“自己难道就这么死了?” 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从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极为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得他再度生出力气,剧烈挣扎起来。 龙床摇晃着。 两个小太监虽将他压得死死的,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床榻旁摆着油灯的支架也在跟着摇晃。 “哐当!” 就在赵洞庭眼前渐渐黑的时候,油灯终于跌落到地上,出清脆的响声。 “砰!” 门被撞开,有两个侍卫冲将进来。 “大胆!” 看到扑在龙床上的两个小太监,他们铿锵拔出雪亮的佩刀,向着龙床跑来。 两人跑到龙床边,竟是单手将两个小太监给抛飞出去。 “咳!咳!” 赵洞庭剧烈咳嗽着,眼泪都被掐出来,眼中惊魂未定。若不是这两个侍卫动作快,自己怕是死了。 看着两个侍卫就要斩杀那两个小太监,他忙喊道:“慢着!” 若是这两个小太监死了,那再想要查出幕后主谋,可能就要麻烦许多了。 两个侍卫刀都斩到两个小太监脖子旁边了,慌忙收手,而后动作飞快,两手翻飞,竟然在瞬息间就用刀柄将两个小太监给敲晕过去。 赵洞庭看得傻眼,这……这他娘的是武林高手啊! 这个时候,外面剩下的几个侍卫也都冲进来。 为是个武将,身形魁梧不凡,如牛般的大眼睛飞快扫过屋内情形。 那两个敲晕太监的侍卫拱手道:“副都头大人,这两个太监意图谋害皇上!” 副都头? 赵洞庭看向这个武将。在南宋末年,副都头在侍卫亲军中仍然算是中低层将领。 恰好,这副都头也看向赵洞庭。见赵洞庭看他,又忙低下头去。 而后他走到那两个倒地的太监旁,冷声问道:“就是这二人?” 两个侍卫低头,“是!” 就在这个瞬间,这个副都头猛然抽出了佩刀。 “小心!” 赵洞庭察觉到不对,出声呼喊。 但是晚了。 两道苍白如雪的刀芒划过。 两个武艺绝不算低的侍卫头颅翻滚落地,血从脖子直喷上房梁,继而洒落满地。而后,尸才倒地。 门口处站着的两个侍卫忙将屋门关上。 眼若铜铃的副都头持刀,眼睛通红的缓缓走向赵洞庭。 赵洞庭心里再度如坠冰窖,没想到,南宋小朝廷竟然已经乱到如此境地,皇帝身边多数都是逆贼。 显然,除去刚死的两个侍卫外,其余的这些禁卫,都已经被人收买了。 但他仍要做垂死挣扎。 上一世的无数经历,让赵洞庭明白,任何事情,不到最后都不要轻言放弃。 他开口道:“你敢杀朕?” 副都头倒也不急着杀他,冷声道:“你不死,天下不宁。天下不宁,我等性命不安!” “呵……” 赵洞庭悲怆笑着,“好个天下不宁啊!朕才十岁,竟然要背负让天下不宁这样的骂名。” 副都头已经走到床边,缓缓举刀:“就是因为你年岁尚小,才该死啊……” 雪亮的刀身折射着室内的烛光,莫名有些刺眼。 004.高手颖儿 “慢!” 赵洞庭猛地抬起手,“就算要杀朕,可否让朕做个明白鬼?是谁让你弑君?” 副都头不以为然地冷笑,“告知你也无妨,命我等杀你者乃是当朝……” “哐!”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房门却是猛地被从外推开。 两个守门的侍卫猝不及防,被带倒在地。 门外站着个靓丽身影,刚一现身,眼神飞快在房内掠过,而后素手飞舞,两道银芒闪烁而过。 “唔……”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副都头闷哼一声,瞬间倒地,后脖颈插着两支明晃晃的银钗。 赵洞庭大喜过望,连忙喊道:“颖儿救我!” 其实不用他喊,房内站着的另外四个侍卫已经抽刀看向颖儿而去。 但还不等他们冲向颖儿,只见颖儿手中又是几道银芒飞逝。 四个侍卫接连应声而倒。 赵洞庭看得傻了。 这些侍卫被挑选为侍卫亲军,身手自然都绝不是凡俗,不是寻常士兵可比。就算南宋重文轻武,武风仍旧盛行。赵洞庭看着这些侍卫抽刀的度,就知道哪怕十个自己冲上去,也不会是这些家伙的对手。 可现在,颖儿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是秒秒钟就把他们给全部收拾了。 看到这些侍卫脖子上明晃晃的银钗,着实对赵洞庭产生不少冲击。这种武林高手,放到现代社会,多数只存在于想象中。 这瞬间,赵洞庭心里也油然产生强烈的想要习武的想法。 就算不能成就绝世高手,能强身健体也不错。再者说,还有颖儿这等娇俏娘子等着自己宠幸,没有副铁打的身板怎么行? 在赵洞庭愣的时候,颖儿已是急冲冲地冲到近前,“皇上,您怎么样?” 赵洞庭砸吧砸吧嘴,缓缓摆手道:“我、朕无碍。” 颖儿重重松口气,然后看向地上的尸,“皇上,他们……” “现在掌管侍卫亲军司的是哪位将领?”赵洞庭的眼神逐渐冰冷下来,问道。 颖儿答道:“是苏刘义苏将军。” “咦?” 赵洞庭微微讶然,“苏刘义不是掌管殿前司么?” 南宋时期禁军最高指挥机构为“两司三衙”,两司分别为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赵洞庭记得史书记载南宋末年苏刘义是“主管殿前司公事”,没想到,竟然连侍卫亲军司也是由他主管。 颖儿轻轻点头,说道:“皇上,现在我朝流离至此,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都由苏将军掌管。” “噢……” 赵洞庭回过味来。想想也是,现在南宋小朝廷都沦落到碙州小岛了,哪里还会有那么多官员管事? 他抬头看向颖儿,想要让颖儿将苏刘义给宣来,转念一想,又作罢,“颖儿,去将门掩上。” 颖儿奇怪看着赵洞庭,不知道这小皇帝什么想法,但还是很顺从地去将门掩上。她感觉皇上自从“诈尸”以后,性子、眼神比之以前有太大变化,这让她心里有些怪怪的,现在的皇上看起来真不像个小孩子。 等颖儿走回来,赵洞庭已经走下床,并且捡起把雁翎刀,“颖儿,将这两个太监弄醒。” 颖儿便走到两个仍旧晕倒在地的小太监旁,稍蹲下身,只见她伸出柔荑在两个小太监的面门上按了几下,两个小太监便相继醒了。 不过刚醒,这两个小太监便差点尿了裤子,因为他们的脖子上都压着把明晃晃的雁翎刀。 赵洞庭和颖儿分别站在这两个小太监的旁边。 那面色白净似女孩的小太监看到满地的尸体和血,浑身直打哆嗦,哭喊道:“皇上饶命,饶命啊……” 赵洞庭呵呵笑着,“说吧,你们幕后主使者,所谓的杨大人到底是谁。” 虽然他声音童稚,但此时却是充满刺骨凉意。 被颖儿用刀比着的那小太监怕这小太监交代,连忙喊道:“不可说!” 赵洞庭微微眯起眼睛,对颖儿使了个眼神。 颖儿会意,娇滴滴的她显然对这种血腥场面司空见惯,下手果断抹掉了脚下小太监的脖子。 一股清流带着尿骚味从白净小太监的裤裆里弥漫开来。 赵洞庭压低声音缓缓道:“朕可以让你生,可以让你死,亦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是说也不说?” 这小太监本就胆小,此时已然招架不住,带着哭腔道:“是、是侍卫步兵副公事杨万里杨大人。” 侍卫亲军司分为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和殿前司下属机构殿前都指挥使司并称“三衙”,杨万里作为侍卫亲军步军中的副职,官职自然不小。 虽然赵洞庭脑海里对这人没有印象,但也想象得到,会是南宋小朝廷中颇为重要的人物。 他抬腿将小太监踹倒在地,对颖儿道:“颖儿,将他捆起来。” 颖儿毫不犹豫地执行赵洞庭的话,从地上侍卫身上解下几根腰带,将小太监绑在椅子上,而后看向赵洞庭,“皇上,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赵洞庭的冷静,让得她不知不觉间竟是觉得这个小皇帝的形象空前高大起来。 赵洞庭没有答话,缓缓走回到床榻旁坐着,沉吟足足数分钟,才道:“宣安太医来觐见。” 杨万里位高权重,自己这个小皇帝有名无实,又对朝中情况不清不楚,单凭这个小太监,未必能将杨万里处理掉。只有将安太医先拿下,然后有两人作证,才最大可能拿下杨万里。 颖儿领命离开屋子,吩咐下去。 安太医作为太医,离皇室行宫不远,不过数十分钟,就在门外求见。 赵洞庭让颖儿去开门,并且只放安太医进来。 安太医走进屋子,看到满屋的尸,瞬息色变,苍白如纸,“皇、皇上,这是……” 赵洞庭缓缓站起,道:“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安太医额头汗水如雨,跪倒在地,“皇上、臣、臣不解。” 看他模样,竟似真的不知实情。 赵洞庭自认为这双眼睛阅人无数,看此时安太医是否在演戏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皱起眉头,索性直言道:“侍卫步兵副公事杨万里让你在药中做手脚害朕,是也不是?” “臣!” 安太医抬头看向赵洞庭,满脸震惊。这刹那,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 赵洞庭指向那被捆住的小太监,猛地拔高音调,“他已招供,你还不招?” “微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安太医死命往地上叩头。 “哼!” 赵洞庭重重冷哼,“除去杨万里,还有谁是尔等同党?” 安太医跪伏在地上,脸上满是羞愧,但嘴里却是道:“罪臣不知。” “事已至此,你还要包庇他们?” “罪臣愧对圣恩,但罪臣属实不知。” 说着,也不等赵洞庭再追问,安太医将事情始末全部交代出来,“自皇上您在海上落水感染风寒,杨万里便找到罪臣,要罪臣在您的药中做手脚,罪臣本是义愤填膺,奈何……奈何杨万里挟持罪臣孙儿……罪臣……求皇上赐死!” 赵洞庭心里阵阵寒,这个杨万里倒真是会想办法,在药中做手脚,真能神不知鬼不觉。 赵昰早亡,肯定就是被这个安太医用药弄死的。 若是不杀这人,自己怕是寝食难安。 他低头看着安太医,问道:“杨万里当真挟持了你的孙儿?” 安太医道:“罪臣绝不敢妄言!” “好!” 赵洞庭重重道:“朕这便宣杨万里来和你对质,若是你所言属实,朕饶你不死。” 当即看向颖儿,“颖儿,去将杨万里宣来。” 待颖儿走到门口,又道:“对了,将太后及苏刘义等肱骨大臣也请来。” 太后等这些掌握实权的人不在,赵洞庭还真担心自己降不住杨万里。另外,说不定他们这些人中也有杨万里同党,当着他们的面审问杨万里,兴许还能现些端倪。 005.趁势夺权 又过数十分钟,太后杨淑妃、主管殿前司公事苏刘义等人6续到齐。 看到赵洞庭寝宫内散乱的尸,众人的脸色各自有些变幻。 苏刘义掌管殿前司和侍卫亲军,看着地上的侍卫尸,还以为是有人行刺,装作惶恐对赵洞庭作揖道:“皇上,有贼行刺?” “是啊!” 在满屋子人的疑惑中,赵洞庭冷冷笑着,“不过行刺朕的,就是这些朕的侍卫亲军!” 苏刘义听到这话,是真惶恐了,慌忙跪倒在地,“臣督管不力,罪该万死,请太后、皇上赐罪。” 他倒是聪明人,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误。 枢密副使张世杰在旁不阴不阳道:“连侍卫亲军都成为逆贼,太后和皇上的安危置于何处啊?” 张世杰也是南宋末年名人,官居高位,只是这人有些爱拍马屁。 苏刘义心里怕是恨死他了,但此时也不好辩驳,只是叩头,“臣万死!” 跟着,又有几位将领跪下。 这些将领无疑都是殿前司或是侍卫亲军中的统帅。 杨淑妃脸色平静,只是问道:“昰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洞庭便当着众臣的面将事情经过缓缓说了出来,包括两个小太监想要用烧鸡毒死他。 说完,他眼神扫过众人,道:“不知侍卫步兵副公事杨万里杨大人是哪位?” 跪着的将领中有个面色黝黑的粗壮汉子抬起头来,“末将在此!” 他脸上倒不显得怎么慌乱。 赵洞庭心中暗暗惊讶这人的镇定,然后道:“杨万里,难道你不想向朕解释些什么吗?” 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些许苗头,纷纷向杨万里看去。 杨万里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末将不懂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明示。” “呵!” 赵洞庭看向安太医和小太监,“安太医,还有你,现在杨大人说他不知情,你们两可有什么要说的?” 那小太监早已是面如死灰,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安太医则是叹息道:“杨大人,事已至此,还是坦白吧!你让我在圣上药中做手脚的事,我已禀明圣上了。” “你污蔑!” 杨万里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如铜铃,“我和你无怨无仇,为何害我?” 赵洞庭也不着急,走到小太监旁边,拍着他的肩膀,问道:“是不是杨万里让你在烧鸡中下毒害朕?” 小太监的心理防线早就崩塌了,只是点头,“是!” 有两人作证,众人自然都看得出来,杨万里和这事肯定脱不了干系。 苏刘义瞬间暴跳如雷,猛地起身将杨万里踹倒在地,“你个不忠不孝之贼,我现在就斩了你!” 他声音虽厉,但模样却不怎么吓人。 南宋掌管军队的高级长官多是文臣,苏刘义便是其中之一。他头戴插着两根长翅的官帽,看起来倒更像是个老夫子。 “慢!” 赵洞庭自然不会让苏刘义杀杨万里。 说不定后头还有大鱼呢,若是杨万里死了,还怎么钓后面的大鱼出来? 他制止苏刘义,厉声喝问道:“杨万里,朕问你,你还有何同党?” 这时,忽有位跪在地上的将领说话了。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算得上是难得的俊俏男子。 “杨万里,有安太医和这太监作证,你难道还想抵赖?你若招供,太后和皇上念在你以往护驾、追随圣上至此,也算有功,兴许还会饶过你的家人。你若再负隅顽抗,那定是株连九族的下场!” 杨万里的脸色终于变了,阴晴不定。 然后只见他偏头深深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将领,缓缓出声道:“罪将并无同党。” 说罢,他如猎豹般蹿起,拾起地上一把雁翎刀,竟直接抹了脖子。 在场的人都不料他会自杀,谁也没来得及阻止。 连赵洞庭也呆了。 直到杨万里的尸体倒地,甲胄撞击在地面上出脆响,赵洞庭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骂了声,“操!” 刚刚听那俊朗将领说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细细回味,却是觉得有些蹊跷。 他明面上是在劝说杨万里招供,但现在看来,真正用意却是在警告杨万里似的。 他的意思是杨万里若敢供出幕后的人,就杀他全家吗? 赵洞庭看这俊朗将领几眼,心里总觉得古怪。 不过现在杨万里死都死了,再说什么,显然也没有什么用了。突兀问他,也只怕是打草惊蛇。 但想要事情就这么了结,也是妄想。 赵洞庭心里冷笑着,道:“在场诸位有哪些是殿前司、侍卫亲军的将领?” 有几人闻言,眼中露出微微喜色。谁都看得出来,小皇帝这是要拿这些禁军将领开刀了。 赵洞庭看到这幕,心中有些悲哀。南宋朝廷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他们竟然还有心思互相倾轧。 只是细想,朝廷中有派系之争也是无法避免的事。 跪在地上的几个将领纷纷开口。 “臣殿前司副主管公事东河里!” “末将殿前司都虞候张希在!” “臣侍卫马军公事蒋存忠!” “末将侍卫马军副公事6川遥!” “臣侍卫步军公事杨仪洞!” 看得出来,任正职的主管都是文臣。而武将,多是副手。 自都虞候以下的如诸班、诸直将领,则是没有资格进来觐见赵洞庭。 赵洞庭格外注意那个俊朗将领,侍卫步军公事杨仪洞,他恰恰是杨万里的上司。 现在南宋小朝廷殿前司和侍卫亲军都由苏刘义统率,侍卫步军主官“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自然是虚设,杨仪洞作为步军公事,可谓是侍卫亲军中摸着天的人物,在禁军中地位仅次于苏刘义、东河里两人。他的身份,还有刚刚他对死鬼杨万里说的那番话,让得赵洞庭心中更为猜疑他就是杨万里幕后的主使者。 杨万里不过是个副职,真的能买通皇帝旁边的近卫? 除非这个杨仪洞是个吃干饭的还差不多。 但看起来,杨仪洞可不像是个傻子。 赵洞庭心里想着,“虽然没有证据,但宁杀错,勿放过,老子皇帝还没有做过瘾,身边绝不能留威胁自己性命的人。就算不能杀这个杨仪洞,也要把他罢黜出去!” 当即,他说道:“朕的禁卫军中竟然出现如此多的逆贼,尔等是否有之罪?” 这种情况下谁敢说不是啊? 连苏刘义都乖乖点头,一众人低声下气道:“是……” “这样吧!” 赵洞庭趁此机会施刀,“禁卫军体系庞大,苏大人统管殿前司和侍卫亲军,终日操劳,难免力有不逮……” 话说到这,就有几个大臣眸光亮起来。 小皇帝这明摆着是要削苏刘义的权,苏刘义的权削了,岂不是有人就有便宜占了? 没曾想赵洞庭接着却是说道:“从即日起,侍卫亲军便由朕亲自统率,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都为之傻眼。 十一岁的小家伙就要统兵?这不是闹着玩么? 当下都向太后看去。 杨淑妃轻轻拍着赵洞庭的脑袋,道:“昰儿,你还小,哪懂得什么统兵啊?” 有几个想要接掌侍卫亲军的大臣忙跟着开口,“请圣上三思。” 赵洞庭心里早就想好说词,眼神严厉地在刚刚开口的几位大臣脸上掠过,然后对杨淑妃道:“母后,我们大宋沦落至此,皇儿当以光复河山为己任。虽年岁尚小,但皇儿觉得自己应当从现在就开始锤炼己身,不然日后如何统兵?如何驱逐元贼?光复先祖河山?” 他这番话可谓是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这还是以前只知道吃喝玩乐逗蟋蟀的小皇帝么? 一场风寒怎么像是让他开窍了似的? 再回想起赵洞庭刚刚收拾杨万里,以及现在要掌侍卫亲军的种种举措,可谓是滴水不漏。有些人看向赵洞庭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这可真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能够有的城府。 杨淑妃微张红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几个有心接管侍卫亲军的大臣刚刚被赵洞庭眼神警告,此时也不敢再多言。 屋内蓦然沉寂下来。 006.罚杨仪洞 赵洞庭趁热打铁,数秒后,见杨淑妃仍没说话,便道:“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众臣见杨淑妃都不再阻止,知道木已成舟,只得作揖说:“皇上圣明!” 张世杰更是道:“皇上天资聪颖,实我大宋之福,看来我大宋光复之日可期啊……” 话到末尾,这位老臣愣是挤出两滴干巴巴的眼泪来。 赵洞庭看得嗔目结舌,这要是放到现代去,那绝对是拿金鸡奖的影帝级存在啊! 然后他看向杨仪洞。 自己刚刚差点就被送去了阴曹地府,仅仅就拿到侍卫亲军的兵权,自然不够。 难道这种机会以后还能天天有? 要真天天有,那自己怕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杨仪洞,你作为侍卫步军公事,手下副职意图害朕你却浑然不知,可知罪?” 杨仪洞低下头去,闷声道:“臣知罪。” “知罪就好。” 赵洞庭轻轻点头,“既然知罪,那朕便也不为难你。你去殿前司寻个职位吧!” 殿前司的禁军不负责贴身保护皇帝,调杨仪洞去那,他就算真想害赵洞庭,也不容易。 说着,赵洞庭看向苏刘义,“苏大人,杨大人的职位便由你安排了。” 他以为,自己接掌侍卫亲军都没人反对了,收拾个区区杨仪洞,应该更不会有人反对。 但没想,杨淑妃竟然是突兀的出声制止,“昰儿不可!” 赵洞庭疑惑,“母后,怎么了?莫非觉得皇儿的处置不妥当?” 杨淑妃微凝着眉毛,没有说话。显然,她刚刚出声制止赵洞庭有些急促。 过去几秒,她才缓缓对赵洞庭道:“昰儿,从我们逃离临安城之时起,杨大人便掌管侍卫步军,为我们母子鞍前马后,劳苦功高。他熟谙侍卫步军之事,又才干突出,虽然杨万里之事他有责任,但你若这般直接将他调去殿前司,未免有些冒然了,也容易让人寒心。依母后看,不如先保留他侍卫步军公事之职,以观后效,如何?” 杨仪洞忙开口,“谢太后,臣定鞠躬尽瘁,以报圣恩。” “不妥!” 赵洞庭果断开口。 要真按着杨淑妃这么来,那不等于是没有处罚杨仪洞? 而且,杨仪洞要是继续任侍卫步军公事,那自己还怎么接管侍卫亲军? 他要是真想害自己,不还是轻而易举? 赵洞庭绝不愿意让杨仪洞这个可能是毒瘤的人物继续留在自己身边。 杨淑妃见赵洞庭否决自己的话,脸色露出些些不高兴,话语微重道:“昰儿莫要任性。” 大臣们则是没人敢开口,只是许多人心里惊讶。小皇帝真是长大了,竟然敢否定太后的话了。 当然,他们心里会因此泛出什么小九九,那就无从得知了。 赵洞庭知晓自己现在还拗不过杨淑妃,想要将杨仪洞调去殿前司显然是不可太可能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道:“依母后之言,保留杨仪洞步军公事之职也不是不可。只是,朕的旁侧必须由朕所亲自统率的亲军守护。” 他也看出来杨淑妃现在很是怀疑自己,更为迫切的想要组建自己的力量。 不过他这话落到众人耳朵里,倒也没什么。小皇帝兴许是被这场行刺吓坏了,再也信不过杨仪洞,只想着自己掌兵保护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杨淑妃也不在乎侍卫步军那点人,便道:“那杨大人便专职守护本宫的行宫吧!” 毕竟她心里也只是怀疑而已。 “太后!” 杨仪洞急了。 但杨淑妃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便让他收了声。 赵洞庭也知道这差不多是杨淑妃的底线了,也就作罢,“全凭母后意思。” 杨仪洞瞬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自然,众大臣中暗暗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 苏刘义被剥夺侍卫亲军的兵权,脸色也是不太好看。这样,他在朝中的话语权就大大降低了,此消彼涨之下,日后难免不被张世杰等人压一头。 他实在是满肚子窝囊气,当下冲着门外的侍卫喊道:“还不滚来将皇上的寝宫打扫干净。” 门外涌进来十余个披甲侍卫,忙不迭将屋内的尸抬了出去。 有个大臣则是看向赵洞庭,出声问道:“皇上,那安太医和这太监如何处置?” 赵洞庭道:“这位大人是?” 这个大臣年约五旬,两鬓已是斑白,站位就在张世杰旁侧,地位肯定不低。 他微微躬身,答道:“臣签书枢密院院事6秀夫。” 6秀夫在南宋末年是个名臣,极为忠心,到最后南宋灭亡的时候,他宁死也不愿皇帝再受辱,背负着末帝赵昺跳海自杀,和南宋共存亡。赵洞庭见是他,脸色柔和几分,道:“安太医孙儿被杨万里挟持,害朕实属无奈,便先以待罪之身仍旧在太医院任职。这小太监……目无君主,心无忠义,拉出去斩吧!” “皇上……” 小太监尖叫一声,吓晕过去。 有两个侍卫走过来,将他连人带椅子给抬了出去。 安太医跪在地上,只是不停地说:“感谢圣恩、感谢圣恩……” 屋内终于消停些。 赵洞庭又让苏刘义安排人去抄杨万里的家,救安太医孙儿,然后便不再说话。 杨淑妃瞧瞧赵洞庭,又瞧瞧杨仪洞,道:“天色已晚,昰儿早些休息。” 赵洞庭点点头,“恭送母后。” 杨淑妃便带着众大臣往屋外走去。 安太医叩头叩得额头见血,才起身,缓缓向外退去。 他现在看向赵洞庭的眼神中满是感激。 待众人到得门口,赵洞庭忽然喊道:“苏大人,明日清晨让侍卫亲军全员在校场集合。” 苏刘义的身形猛然怔住,估计实在是控制不住肚子里的火气了,头也没回,只是轻声应了声是。 赵洞庭也懒得计较,能得到侍卫亲军兵权已是心满意足,没必要再计较这些小事。 众人6续离去。 很快有小太监进来打扫卫生。 地上满地的鲜血,看着实在是渗人的很。 颖儿见赵洞庭坐在床榻上呆,也欲告退离去,“皇上,奴婢告退……” “别!” 赵洞庭偏头道:“朕心里还害怕得紧,你便在这陪着朕吧!” 刚刚从鬼门关转回来,饶是赵洞庭上一世经历颇多,此时也真是心里有些毛,说害怕,并不是假话。 颖儿却是误解赵洞庭的意思,联想赵洞庭白天的举动,还以为这小皇帝又有什么小心思,俏脸倏的红了。 但瞧赵洞庭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心里又不禁是一软,竟是点头答应下来。 其实她这真是小看赵洞庭了。 经过刚刚这些事,赵洞庭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纵然是有,以他现在年纪,怕是也没那个能力。 他抬头看向寝宫门口,怔怔出神。 杨淑妃连自己要掌握侍卫亲军都没有多加阻拦,却急切力保杨仪洞,这让赵洞庭嗅出些异样的味道。 杨淑妃为什么这么迫切的要保杨仪洞呢? 真的只是如她所说,感激杨仪洞护送她和自己从临安出逃有功么? 她之前说出那么多理由要保留杨仪洞官职,莫不是还存着想让杨仪洞重掌侍卫步军的心思? “不行!” 赵洞庭猛地握紧拳头,“吃到嘴里的肉老子绝不能再吐出去!” 他心中思量出几个主意。纵然你杨仪洞想再接管侍卫步军,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才行。 赵洞庭暗自思量时,颖儿在旁边也不敢出声打扰。 直到过去许久。 赵洞庭忽然问她,“颖儿,你怎会有这般好的身手?” “啊?” 颖儿正瞧着赵洞庭怔怔出神呢,赵洞庭忽然开口说话,让得她俏脸更为红润,而后低声细语道:“颖儿入宫前曾随父亲学过武艺。” “噢……” 赵洞庭轻轻点头,“那你父亲肯定是个身手不凡的大能人了。” 颖儿没好意思接话。 赵洞庭又道:“颖儿你日后能不能教朕习武?” “皇上,习武……” 颖儿欲言又止。 赵洞庭笑着道:“你是想说习武很苦吧?放心,朕吃得苦。” 眼下为求保命,莫说是练武,便是再大的苦,他也能吃。 颖儿见状,只能点头,轻声应下。 这整夜,颖儿都没有离开赵洞庭的寝宫。 007.校场阅兵 两人聊到深夜,最后颖儿在赵洞庭的床榻上睡下。 不过赵洞庭身子还虚弱得很,没什么花花心思,是以老实得很。 在睡前,他还特意用枕头拦在自己和颖儿中间。他睡觉不老实,怕夜里打扰颖儿。 而他睡着后,颖儿却是悄然睁开眼睛,满是柔和地看着他。 这个小皇帝真和以前不同了。 颖儿很感激赵洞庭。 刚刚两人聊到颖儿的家室上,颖儿说自从逃离临安后便和家里的父母兄弟彻底失散,赵洞庭竟然拍着胸脯说以后有机会肯定帮她找到家人。自己只是个小小侍女而已,皇上却如此看重自己,这样的皇上,是值得自己用生命去守护的。 颖儿深深看着赵洞庭,心里暗道:“皇上,颖儿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以前的赵昰也疼爱她,但眼神中多是小孩子的依赖,不像现在的赵洞庭这样。皇上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 想着想着,颖儿的俏脸有些羞红起来。 再过几年皇上就真正长大了,到时候他不会真的…… 她水汪汪的眼睛愈柔和起来。 那时候,侍女心里是断然不敢兴起什么抗拒的想法的。天下之大,尽是皇土,更何况人? 翌日清晨,天色才蒙蒙亮,赵洞庭便醒了过来。 上辈子他就有养成健康作息的习惯,如今穿越过来,生物钟仍是未改。 刚睁开眼,便听到颖儿在旁边说:“皇上您醒了?” 颖儿起得更早,已经穿好衣服在旁边伺候着。 赵洞庭轻轻点头。 颖儿又道:“天色尚早,您要不要再休息会?” 赵洞庭坐起身子来,道:“不了,我、朕还要去校场检阅侍卫亲军。” “您真勤奋。” 颖儿抿嘴笑着,“那奴婢服侍您更衣。” 心里却想,以前皇上这么早起来,也只是关心他的蟋蟀有没有饿着。现在,竟是问都不问了。 赵洞庭一愣,“好。” 上辈子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颖儿的手轻柔得很,身上还带着处子幽香,帮赵洞庭更衣室,让赵洞庭心里止不住的感慨温柔乡真是英雄冢,要不是自己这副躯体年纪太小,真有想将颖儿搂到被子里快活快活的想法。 等颖儿帮赵洞庭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已经是数十分钟之后。 之前赵洞庭在寝宫中只是穿着便服,现在龙袍在身,带着高高的帽子,心里还真是有几分兴奋。 以前总是幻想当皇帝怎么怎么爽,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真的能够品尝到这种滋味。只是,这高高的帽子戴着实在是有些不便,感觉脖子累得很。 “走,带朕去校场!” 赵洞庭甩甩宽大的袖袍,咧嘴一笑,往屋外走去。 刚走出门,在门外守卫的几名侍卫亲军便跪倒在地,“皇上!” “嗯……” 赵洞庭慢悠悠点头,“尔等随朕去校场!” 几名侍卫亲军应了声是,乖乖跟在赵洞庭的后头。他们都是练武之人,且又是深夜替班过来的,是以倒也不显得怎么疲惫。 一行人走在路上,撞见的太监宫女侍卫都跪地行礼,让得赵洞庭心里很是暗爽了番。 刚走出正门不多远,又遇到大太监李元秀领着几个太监匆匆行来。 他看到赵洞庭一行,先是愣住,随即也连忙跪倒在地,“皇上您怎么这般时辰就起了?” 赵洞庭拂手让他们起来,笑道:“朕今日去要检阅侍卫亲军,自然应当早起。” 昨夜里李元秀并没有被宣过来,是以兴许不知道赵洞庭接掌侍卫亲军的事。 “检阅侍卫亲军?” 李元秀微微惊讶,然后道:“那让奴才也随着皇上去吧?” 赵洞庭沉吟后点头,“也好。” 李元秀看样子好像是怕自己出什么事似的,赵洞庭也不好驳他的好意。 见赵洞庭答应,李元秀吩咐身后几个小太监去打扫赵洞庭的寝宫,便也跟在赵洞庭的后头。 然而,等得一行人到校场时,那里竟是空空如也。 校场旗杆上高挂着的绣龙旗帜随风飘扬,在晨曦照耀下绽放着光芒,却只显得分外萧索。 赵洞庭登时微皱起眉头来,“苏刘义这是搞什么鬼?” 随即他转身问李元秀道:“公公可知道侍卫亲军以往是什么时候操练?” 李元秀施礼答道:“禀圣上,自我朝迁居碙州岛以来,守卫吃紧,侍卫亲军们时刻都守护在各禁宫和皇亲贵胄们旁侧,是以……侍卫亲军已经许久没有操练过了。” “噢……” 赵洞庭缓缓点头,“那咱们便在此等着罢!” 他表明上没什么,心里却止不住的叹息。南宋朝廷真是到大厦将倾的时刻了,记得水浒里宋朝还号称禁军八十万,可现在,侍卫亲军竟然紧缺到连操练的功夫都没有。 士兵若是不操练,哪怕武艺再强,那又能有什么战斗力? 赵洞庭难以想象现在南宋朝廷的军队战斗力会低到什么境地。 侍卫亲军如此,殿前司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而这两者合称禁军,可是朝廷最为精锐,也是最具战斗力的军队。 过几分钟,赵洞庭又问道:“现在侍卫亲军和殿前司分别有多少军士?” 李元秀答道:“这个……老奴不知。” 赵洞庭便不再说话。 日头缓缓升高,风吹军旗,呼呼作响。 足足过去数十分钟,才6续有穿着盔甲,头戴铜盔红缨的侍卫亲军前来集合。他们都是腰悬雁翎刀,手持素木枪(南宋制式长枪),看着倒也威风,只是脸上都有懒散、低迷之色,有的还打着哈欠。 赵洞庭心里暗叹,“南宋小朝廷逃窜流连到这,果然是军心涣散。” 这些个侍卫亲军根本就没有任何士气,若是在战场上厮杀,还不得望风而逃? 到时候,只怕是比自己这个皇帝都还要跑得快。 李元秀带着怒气尖声喊道:“皇上在此,尔等还不过来拜见!” 这些侍卫亲军却仍只是慢慢悠悠踱步到赵洞庭面前,单膝跪下喊皇上,有气无力。 赵洞庭也不训斥他们,而是淡淡道:“你们且先排好队伍候着。” 这些侍卫便又懒洋洋过去站着。 他们真是久未操练了,得知小皇帝要检阅,也只是当小皇帝闹着玩儿。 赵洞庭虽是皇帝,但年岁太小,在朝中都没有什么威望,更遑论军队里面。 这些侍卫能够跟着朝廷来到碙州,没有中途逃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又等数十分钟,校场才聚集数百人。 苏刘义、杨仪洞也终于姗姗而来。 见到他们两个到来,这些侍卫亲军的表情才终于严肃些,但也仍没显得多精神。 而这两人,竟好似视若无睹似的,径直走到赵洞庭面前行礼,“皇上。” 赵洞庭也不叫他们两起来,淡淡问道:“苏大人、杨大人,朕怎么看将士们好像没什么精神?” 苏刘义瞥向杨仪洞。 杨仪洞回禀道:“禀圣上,侍卫们日夜守护禁宫,无暇休息,还请皇上见谅。” 赵洞庭轻笑,“我大宋朝都岌岌可危了,将士们终日不行操练,禁宫看护得再好又有何用?” 他这话说出来,苏刘义和杨仪洞都是色变。他们自然听得出来赵洞庭这是在责怪他们治军无方。 赵洞庭也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紧接着问道:“现在侍卫亲军共有多少军士?” 苏刘义答道:“侍卫步军六百有余,侍卫马军四百有余。” “朕怎未瞧见马军所在?” “马军在马军校场等待圣上检阅!” “好。” 赵洞庭点头,“那杨大人便开始操练,让朕瞧瞧咱们大宋亲军的威风。” “是!” 杨仪洞抱拳站起身来。 不得不说他确实生有副好皮囊,此时身披甲胄,剑眉星目,当得威风凛凛这个词。 他猛地将佩剑从腰间拔将出来,高喝道:“列阵操练!” 在场的侍卫步军徐徐散开,开始操练起来。只是动作杂乱,看起来实在是乌烟瘴气。 有些侍卫动作懒洋洋的,更像是大姑娘绣花。 苏刘义面上都不禁露出些愧疚之色。 赵洞庭瞧着,心里只是轻笑,“杨仪洞这是想要老子知难而退,不想交权啊……” 见到侍卫这么懒散,杨仪洞都不训斥两句,也不说什么激励的话,不是默认他们如此是什么? 008.大宋亲军 赵洞庭也不说什么,军士操练时,就在军旗下静静看着。 直到操练完,他才慢悠悠在军阵前踱步,嘴里道:“朕以为朕的亲军都是我大宋将士中的精锐,是以一当百的豪杰,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虽然朕不通武艺,但也看得出来你们的招式空有形而无力,纯粹是在耍给朕看。以前在临安城中,杨大人就是这般操练你们的?” 杨仪洞的脸色有些难看。 赵洞庭却不管他,接着道:“朕看你们操练,还不如去看耍猴。” 他这话着实难听,哪怕是他是皇上,有些侍卫的脸上仍是露出愤愤之色来。 赵洞庭眼神不着痕迹地在这些侍卫们面上扫过,心里暗暗有数。那些个到现在仍旧无动于衷的,大概都是些老兵油子,而那些不服气的,应当还有几分血性。赵洞庭从来就没想过要接掌侍卫亲军所有人,因为有些要了还不如不要。更何况,总不能真让杨仪洞这个主管侍卫步兵公事彻底做个光杆司令。 杨淑妃那边也绝不会纵容自己这么做。 “怎么?好像有人不服气?” 赵洞庭在阵前走过两个来回,嘴角带着轻笑,“既然不服气,那就给朕看看你们的真本事。” 他不怕这些侍卫生气,就怕他们连生气都不会。没有骨气的人,绝对不会是合格的战士。 “你们都是我大宋军中的精锐,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能够在我大宋飘摇之际,追随朕到此,朕也相信你们绝对都是忠心之士。但是,我大宋被元贼逼迫至此,朕需要的不仅仅是你们的忠心,更需要能征善战的勇士!你们,可是我大宋的勇士?” 话到末尾,赵洞庭的声音猛地拔高起来。 有侍卫听到这番话后,眼中逐渐绽放光采,呼喊道:“是!是!是!” 但也有的仍然是有气无力,全然没将赵洞庭的话当回事。 赵洞庭细细将这些老兵油子记在心里,待得侍卫们呼喊声停,却是摇头道:“不,你们不是。勇士不是光用嘴喊出来的,你们刚刚的表现,朕只看到群绣花的姑娘,而完全没有感受到我大宋勇士该有的风采。” 说着,他偏头看向跟在旁边的颖儿,柔声问道:“颖儿,可有信心和这些侍卫过上几招?” 颖儿性子柔和,但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知晓赵洞庭自有打算,当即点头道:“有。” 赵洞庭露出笑容来,而后重新看向前面的侍卫亲军们,大声道:“朕知道,刚刚朕这般说你们,你们心里肯定不服气。呵,不服气可以,不服气的就上来和朕的侍女过过招,能胜颖儿者,朕升他的官!” 侍卫亲军们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娇滴滴的颖儿身上。 只是,良久都没有人出声。 有个班直都虞候本想上前试试,却被杨仪洞隐晦用眼神制止。 这个家伙显然是杨仪洞的人,兴许还知道赵洞庭想接掌侍卫亲军的事,想上来给赵洞庭难堪。但杨仪洞却是知晓昨晚那些个侍卫都是被颖儿收拾的,自然不肯让这个都虞候上来冒头。 要是这都虞候输了,那反倒助涨赵洞庭的气势了。到时候,这小皇帝怕是真能收服侍卫亲军。 到此时此刻,杨仪洞实在不敢再将赵洞庭当个小孩子看待。 这个小皇帝行事突然如此老成,简直有如神助。 而赵洞庭见没有人上来,轻笑道:“怎么?你们是没有胆量上来?还是觉得和女人过招丢脸啊?” 没有人答话。 赵洞庭厉声道:“那要是你们在战场上遇到的敌人是女人呢?” 终于,有个侍卫走出队伍,单膝跪地道:“皇上,我愿意一试!” “好!” 赵洞庭用力点头。 颖儿走上前去,在这侍卫对面数米处站着。 侍卫将长枪和佩刀放到地上,然后又卸下盔甲,见颖儿不动,便主动冲向颖儿而去。 估计是被赵洞庭刺激得狠了,他现在眼中完全无视颖儿的美貌与娇柔,只有熊熊的战意。 他脚下虎虎生风,看得出来是习过武的。 但是,等他冲到颖儿近前,竟是在颖儿手下连十个回合都没有撑住。只见颖儿腾挪躲闪间如灵猴跃涧般灵敏瞬间,这侍卫虽势大力沉,但却是连颖儿的边都摸不着。直到被颖儿单掌拍倒在地,他还是懵懵的,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赵洞庭亲自上前将这侍卫扶起,并不取笑他,只是又问道:“还有谁愿意上来试试?” 众军士这下再看颖儿的眼神就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对颖儿抱有轻视之心,那么现在,有的只是沉沉的忌惮。 谁都知道能入侍卫亲军者,身手不会差到哪里去。可刚刚这个家伙,可是轻而易举就被颖儿给收拾了。 手底下没得几分出彩本事的侍卫,当真不敢再上来“献丑”。 “这就怕了?” 赵洞庭轻轻笑道。这时候,心里难免真正对侍卫亲军生出几分失望。 “我来!” 终于又有人冒头出来,是个满脸虬髯的汉子。 这人生得粗犷得紧,走出队伍站到颖儿对面,简直是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 队伍中有几人为他呐喊助威。 看起来,这家伙的实力在侍卫亲军中应该还是有些名头。 只见他卸掉盔甲后,大喝一声,快步冲到颖儿近前,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掌便向着颖儿的两抹香肩抓去。 赵洞庭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本以为颖儿要退,但颖儿却是出乎意料的微微蹲下身去,双肩避过大汉的双手,而后双掌势如闪电般接连拍在这大汉的胸膛上。 大汉蹭蹭蹭的不断往后退着。 队伍中的呐喊声如被掐住脖子的野鸭,戛然而止。 “噗通!” 直到接连被颖儿拍上十余掌,退出十余步,大汉终是招架不住,坐倒在地。 他嘴角已是隐隐现出血迹。 颖儿收手抱拳,“承让!” 若不是她穿着的是侍女服饰,此时定然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赵洞庭看得是直流口水,连连感慨,“入得厅房,上得战场,这样的女人上哪里找去?” 大汉脸色胀得通红,满脸愧色,爬起身忙不迭回到队伍中站着,头埋得低低的。 但周围并没有人取笑他,谁都看得出来,颖儿的武艺非同小可。 这大汉硬撑她十余掌,已经很是耐打了。 其实也不是这些侍卫不厉害,而是他们多是学的大开大合的招数,和娇滴滴的颖儿交手又不好意思倾尽全力,难免很是吃亏。 赵洞庭又道:“还有谁上来一试?” 紧接着又有两个侍卫亲军上来挑战,却仍是被颖儿轻松打败。 有个班直都虞候按耐不住,亲自上前。但是,连他也只是和颖儿交手数十招,最后仍是落败。 此时,颖儿额头上也已经是香汗淋漓,呼吸粗重起来。 “看来这些侍卫中真的没有太厉害的人。” 赵洞庭心里微微失望,打算就此作罢。 本来还想提拔几个高手的,但现在看来,高手并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我来试试。” 而在此时,从队伍的最末尾处,有个声音响起。 随即有个颇为挺拔的身影缓缓走向最前面来。 他走到颖儿对面,也不急着卸掉盔甲,而是说道:“我不占你的便宜,容你休息片刻。” 颖儿连败几人,真是累了,便不说话,缓缓调息着。 约莫过去十来分钟,颖儿才道:“可以开始了。” 这侍卫缓缓将盔甲卸掉,整齐摆在旁边,而后摆出个架势。 赵洞庭眼眸微微亮,心道:“这家伙气势不错哈,莫非真有点斤两?” 场上的两人很快交手。 赵洞庭瞧着,眼眸愈明亮起来。 因为这侍卫和颖儿你来我往,打得飞快,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他的实力,显然比刚刚那个班直都虞候还要强悍不少,并非寻常的武夫可比。 紧接着,赵洞庭心里不禁泛出疑惑,“这么好的身手,怎么才是个小兵?” “承让了。” 而就在他出神的瞬间,这侍卫和颖儿已然分出胜负。 胜负手,第四十九招。 009.猛将岳鹏 赵洞庭看去,只见颖儿柳眉微竖,满是不甘。她的面前,有只手呈爪形堪堪停在脖子三寸处。 这只是切磋,是以这侍卫才手下留情。如果是生死厮杀,可想而知颖儿的脖颈会在瞬间被这侍卫扭断。 “啪啪啪!” 赵洞庭鼓起掌来,笑道:“看来我们大宋亲军中还是有英雄的。” 虽然话说不以武力论英雄,但赵洞庭就是想在这些侍卫亲军心里营造以武为强的概念。军士不是绿林好汉,要做的只是上阵杀敌,不以武力论英雄?难道去以仁义论英雄? “谢皇上!” 赢过颖儿的侍卫冲着赵洞庭拱拱手,然后捡起地上的盔甲和武器,便欲往队伍中走去。 他脸上神情淡定,好似不觉得胜过颖儿有什么了不起。 颖儿走回到赵洞庭身旁,脸上有些歉疚。她觉得自己给皇上丢脸了。 “慢!” 赵洞庭喊住侍卫,道:“朕说过胜颖儿者,朕升他的官儿。你叫什么名字?” “岳鹏!” 侍卫答道。 赵洞庭走到他面前,“好名字,当得这身英雄气。朕封你做主管侍卫步兵副公事,你可敢当?” 岳鹏还没有说话,苏刘义、杨仪洞以及离他最近的那些侍卫步兵统帅们都已纷纷惊愕起来。 岳鹏不过是个小兵,就这般直接被封为主管侍卫步兵副公事?这不是闹着玩么? 苏刘义作揖说道:“皇上,此事是否请示太后再做定夺?” 赵洞庭闻言心里微微不爽,心想你身为臣子,竟然开口闭口用太后来压老子。当即轻声哼道:“苏大人莫非以为朕连这点权利都没有了吗?在苏大人心里,还有没有将朕当成天子?” 这话可是不轻,要是扣实了,那苏刘义最轻也是个蔑视君王的罪名。 “臣不敢!” 苏刘义噗通跪在地上,却仍是说道:“只是这侍卫无职无衔,直接晋升主管侍卫步兵副公事,此等事情我大宋开朝以来都极为罕见。臣恳请皇上暂且收回成命,要赏他,封个指挥使已是恩宠之极,能显皇恩浩荡。按照惯例,主管侍卫步兵副公事理应从都虞候或诸班正副都指挥使中选拔。” 侍卫亲军中的统领唰唰唰跪下去十余个,“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们都是侍卫亲军步兵中的高层将领。杨仪洞也同样跪在地上。 赵洞庭只是轻轻笑着,“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大宋风雨飘摇,自然应当不拘古法,提拔有能之士。你们若是觉得朕此举不妥,大可以上来和岳鹏过过招,谁最厉害,这主管侍卫步兵副公事的职位,朕便封给谁,如何?” 话到末尾,他的声音中已是带着不加掩饰的寒意。 众将心里微微一突,知道这小皇帝怕是来气了。当下没有人敢在直言劝谏。 至于和岳鹏过招,谁敢啊? 这些将领们常年混迹在军中,自然知道哪些人是难嚼的骨头。岳鹏虽无职衔,但本事在侍卫步军中是人人心里都有数的。他们没哪个有信心能够在拳脚上胜过岳鹏。 谁都看出来小皇帝这是执意提拔岳鹏,不上去,起码还不会惹祸烧身。若是上去却败在岳鹏手下,那在手下人面前威严大损不说,还得受皇帝不喜,那十足十是得不偿失的事。 赌不得,赌不得。 众将心里都这么想,是以也没人说要上来和岳鹏过招。 “哼!” 赵洞庭重重哼道:“既没本事,那就老老实实在你们现在的职位上呆着。” 众将的脑袋埋得更低。 苏刘义抬眼瞧瞧赵洞庭,心里突然泛起不详的预感。大宋的前些个皇帝个个重文轻武,可眼下这位小皇帝竟然因为岳鹏身手出众就直接将他提拔作为主管侍卫步军副公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暗示着某种信号。 难道武勋将在这小皇帝的手中重新崛起? 苏刘义位极人臣,却是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 赵洞庭训斥过众将,再看岳鹏,神色又忽然变得柔和,道:“岳鹏,你还没有回答朕的话呢!” 岳鹏跪倒在地,沉声答道:“我敢!” 看得出来他也是兴奋莫名,声音虽然沉闷,但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好!” 赵洞庭上前亲自将岳鹏扶起来,而后道:“从即日起,岳鹏便是主管侍卫步军副公事。” 众将瞧着被狗屎运砸中的岳鹏,心里都是五味陈杂。其中有个,双眼中甚至是闪过极为怨毒的光芒。 “同时,朕还有件事情要宣布。” 赵洞庭见众人默不作声,又接着说道:“即日起,侍卫亲军皆由朕亲自统率!” 这刻终于还是到来了,杨仪洞的脸色倏的变得煞白。心中存着的最后侥幸也宣告破灭。 他本想着小皇帝兴许只是闹着玩,并不会真要亲自接掌侍卫亲军,提拔岳鹏也只是率性而为。没想到,赵洞庭终究还是当着全军的面将这话给说出来。如此,让他这个堂堂的主管侍卫步军公事如何自处? 侍卫亲军若由皇上统帅,那主管侍卫步军公事还能有言权吗? 但是这事昨晚已有定论,连太后都没能拦住小皇上。现在,杨仪洞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只期望着这小皇帝还能够给自己留点实权才好。若没实权,职位再高,在朝廷中也不会有多大面子。 而这时,赵洞庭已是伸手指向军中的一个个军士,“你!你!你!……” 直到点到足足两百人,赵洞庭才罢手,道:“尔等全部出列!” 这些被他点到的侍卫便都走出军阵,到旁边站着。 若是有心,定会现,这些人多是老兵油子。 上辈子赵洞庭没有太突出的本事,唯独过目不忘这点,自认为还是没几人能够具备的。刚刚被他点出来的这些侍卫,都是他之前特意观察筛选出来的老兵油子。这些老兵油子自由散漫,心中已无多少血性,与其让他们继续在军中祸害,倒不如甩给杨仪洞的好。 走到那两百号老兵油子前面,赵洞庭道:“尔等今后跟着杨大人守卫禁宫,无需操练。” 听到这话,这两百号老兵油子中竟是绝大多数都露出欣喜之色。 赵洞庭见状,对他们更是不抱希望。他们追随至此,虽然忠心,但不适合再上战场。 那边,杨仪洞心中显然也是有数。瞧瞧这些侍卫,知晓他们都是些什么货色,顿时面如死灰。 这样的货色,别说区区两百人,就算有两千人又有什么用? 成日里好吃懒做,带着他们就是个祸害。 杨仪洞心想,“还不如依着太后的,老老实实守护太后禁宫来得痛快呢!” 但心里如此想,真要他放掉手中全部兵权,他却又仍是舍不得。于是,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苦果。 赵洞庭又走回到大队伍前面,道:“至于你们,以后卯正时分(6点)准时到校场操练,不得有误!” “是!” 前方的士兵轰然应诺。 岳鹏由小兵直接被晋升为主管侍卫步军副公事,让他们也看到希望。 赵洞庭点点头,知晓他们心思,大声道:“只要你们练出真本事,那朕就让你们都有机会封侯拜相!” 侍卫们闻言都露出激动之色来。虽然封侯拜相不太可能,但能做个小将官,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赵洞庭很满意侍卫们的表现,偏头看向岳鹏,道:“岳将军,可有信心操练好他们?” 岳鹏激动之余,单膝跪倒在地,大声嘶喊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托!” 他本以为自己在军中将会永无出头之日,默默无闻度过此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够成为侍卫步军的副公事。而且,听小皇上这话,还要将侍卫步军的实权交到自己手中。 此时此刻,岳鹏心中对赵洞庭的感激之深,便是连赵洞庭也远远想象不到。 “军中可以免行跪拜之礼。” 赵洞庭在岳鹏的眼中看到浓浓的坚定之色,心中满意,又亲自将岳鹏扶起来,缓缓道:“那朕就等着你将他们个个都训练成以一当百的雄师猛将。” 岳鹏重重点头。 其后,赵洞庭让岳鹏在这里操练士卒,自己则是让苏刘义等人带着往马军校场而去。 侍卫步军的将领们看着赵洞庭离开的背影,神色个个不同。 待他前脚刚走,杨仪洞也率着他那两百个老兵油子匆匆离开校场而去。 010.真正高手 苏刘义稍稍走在赵洞庭前面引路,几番犹豫,还是说道:“皇上真圣意已决,给岳鹏那差事?” 他显然仍是对这事耿耿于怀。 赵洞庭只当他是拘泥于那些惯例条文,有些不耐道:“朕已当着众将士封他的官,难道还是玩笑不成?” 苏刘义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当臣子的要知进退,苏刘义能够位极人臣,自然熟谙此道。 到得侍卫马军校场,四百余骑马军已经严阵以待。亮甲银盔,长矛锋利,煞是威风。 赵洞庭等人刚到,侍卫马军公事蒋存忠、副公事6川遥等人便翻身下马,迎上前来,叩拜道:“臣等叩见圣上。” 赵洞庭初瞧这马军威风,还想着蒋存忠等治军有方。在这刹那,却又忽觉得有些不对劲。 南宋小朝廷从临安城逃离至此,中途也被元军追剿过几次,被杀得丢盔弃甲。可眼下,这些马军却是光鲜亮丽,细细想来,这有些不合常理。 他们的盔甲上怎么可能连丝划痕都没有? 这是做样子给老子看啊,赵洞庭心里嘀咕着,没想到宋朝的官员都懂这套。 当下他也不点明,只是道:“朕的侍卫马军真是光鲜啊……” 苏刘义闻言,立时瞧瞧瞪了蒋存忠等人一眼。以他的城府,自然刚来就看出来蒋存忠他们耍的什么名堂。 蒋存忠他们远远没料到小皇帝竟然这般慧眼,当下也是尴尬。解释不好,不解释,好像也不太好。 主要是赵洞庭的年龄太具欺骗性了,谁会想区区十岁的毛头小孩子会有这样的洞察力? 再联想到昨晚赵洞庭夺侍卫亲军兵权的事,蒋存忠和6川遥是再也不敢小觑这小皇帝半分。对于自己特意整顿军营给赵洞庭看的事也是心知肚明,知晓自己是俏眉眼飞给瞎子看,白费劲,说不得反而让皇帝心里不喜。 好在赵洞庭没有和他们计较这点事情,只淡淡说道:“治军当以务实为主。” 蒋存忠等人连连应是。 赵洞庭也没再检阅侍卫马军的心思,又道:“即日起,每日卯正时分让侍卫到此操练,朕会亲自进行检阅。朕需要的,是能打仗、打胜仗的雄兵,而不是让尔等训练仪仗队,可懂?” 蒋存忠等人单膝跪倒在地,“臣等谨记!” 赵洞庭摆摆手,拂袖径直带着李元秀、颖儿等离去。 苏刘义左瞧瞧、右瞧瞧,最终还是选择留在校场,没跟在赵洞庭的后头,免得再受这小皇帝的脸色。 赵洞庭等人回到禁宫内,李元秀在旁边侍奉着,颖儿帮他捏肩,一众小太监端茶倒水的殷勤伺候。 眼见时辰尚早,离着午饭还有段时间,赵洞庭对颖儿道:“颖儿,你这便教朕练武吧!” 颖儿素手仍在赵洞庭肩上轻轻揉捏,嘴里道:“皇上,奴婢觉得有人比奴婢更适合教您练武。” 赵洞庭微微愣住,随即道:“你说的是岳鹏?” 颖儿轻柔笑着,道:“皇上真是聪慧。奴婢在家时,父亲教导奴婢的多是女孩子练的功夫,岳将军练的功夫要更适合您。” 赵洞庭点点头,觉得颖儿说的有道理,“可是……岳将军他要训练军士,哪有时间教朕习武?” 在这大宋危亡的关头,赵洞庭不觉得自己的个人兴趣比将士操练更为重要。 颖儿没想到这点,沉默不答。 这时,旁边伺候着的大太监李元秀忽然说道:“皇上真有心习武?” 赵洞庭看向他道:“朕也梦想做那所向披靡的英雄,虽不知有没有机会,但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若是如此,老奴愿意教导皇上。”李元秀道。 赵洞庭有些懵,“公公你会武?” 李元秀笑道:“老奴入宫前便修行武学,至今已有六十四年了。我大宋宫中,会武的太监,也远非老奴一人而已。” 赵洞庭这才想起,宋朝好像还有过太监领兵的事。在这个年代,太监会武貌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立时来了精神,问李元秀道:“那不知公公武艺如何?” 李元秀没答话,只是伸手轻轻拍在身后的顶梁柱上。这柱子是采用百年老树的树干经过特殊步骤制成的,坚硬程度可想而知,当下也不见有什么响动,但当他撤手时,大柱上竟然有寸许深的掌印。 莫说没见过这等世面的赵洞庭,便是连颖儿也呆滞当场。 谁能想到老态龙钟的老太监竟会是个绝世高手? 颖儿暗自思量,自己怕是再有个百年时间,也无法练出李公公这般雄浑的内力。 赵洞庭更是傻眼,若不是这是宋朝,他怕是得怀疑这老太监是不是在耍魔术。 他自然不知道,练功分为内功和外功,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但凡武学强者,无一不是内外兼修之辈。 外功是为招数,只要不是傻子,通常都能练得有模有样,只是时间有长短而已,但内功却是极为考究人的天赋,有天赋者日进千里,没有天赋的,哪怕练千百年也不会有太大成就。李元秀的内功深厚到这种境界,其实力可谓高深莫测。 他显然也对自己的实力极有信心,露完这手,问赵洞庭道:“皇上觉得老奴功夫如何?” 赵洞庭满脸叹服,连道:“那以后就劳烦公公了。” 他这本是客套话,李元秀听到却是瞬间满脸正经道:“为皇上尽忠乃是老奴本份。” 在这刻,赵洞庭实在难以将李元秀和之前跪地求杨淑妃饶命的形象融合起来。以他的实力,若是当时暴起,便是斩杀整个房间内的人也不在话下吧?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赵洞庭看着李元秀,心里不禁感慨,古代人的思维果真和现代人不同,以君为大深入到很多人的骨子里。南宋小朝廷沦落至此,虽然大臣们仍旧勾心斗角,但他们其中许多,真的是忠心耿耿之人。 想到此处,赵洞庭对南宋朝廷也终于是生出几分信心来。 其后,他开始跟着李元秀习武。李元秀因他身子还未痊愈,便只是先教他内功修行的法门。 如此过去几日,赵洞庭每日卯时都会准时去校场检阅侍卫操练,再练练功,闲暇时便读些兵书、古籍,练习书法等等。他竭尽全力想让自己快些融合这个世界。 这日大黑早,他还未出门,却有太监在外禀道:“皇上,太后请您去早朝。” 早朝? 赵洞庭偏头看向正在给自己更衣的颖儿,问道:“太后忽然让朕去早朝做什么?” 颖儿笑道:“皇上这几日勤苦,可能太后看在眼里,觉得您长大了,想让您去共商国家大事吧!” 赵洞庭摇摇头,苦笑道:“怕莫不是如此。” 如果杨淑妃真想让自己这个小皇帝主政,那便不会等到现在,当初自己要执掌侍卫亲军时她也不该阻拦。 但总是呆在这寝宫里终归不行,赵洞庭自言自语道:“那就去看看我这个娘想要做些什么罢!” 等赵洞庭到早朝的宫殿里,里面已经站着数十个文臣武将。靠前的都是文臣,武将排在后头,见到赵洞庭过来,都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赵洞庭任由李元秀搀着,径直走到大殿最里边正中的龙榻上坐下。 太后杨淑妃在他左侧,座榻还要高出那么几分。 赵洞庭轻轻叫声娘,杨淑妃轻笑着点头,让众臣平身。 来到南宋年间几天,赵洞庭还没上过朝,是以只是坐着,并不说话。 杨淑妃带笑环视过众人,声音软软蠕蠕的很是好听,“诸卿可有事启奏?” 立时有个人站出来,作揖道:“臣有事启奏。” 赵洞庭还记得这人,是侍卫步军中的将领。 “说。” 杨淑妃道。 这将领当即大声道:“主管侍卫步军副公事岳鹏岳大人操练军士过于苛刻,导致众将士叫苦连天,更有人劳累成疾。臣恳请太后另选他人做这步军副公事,请太后明鉴!” 听到他这些话,赵洞庭心里瞬间就骂开了。 自己才提拔岳鹏几天,他们这就开始弹劾,不是摆明想用太后来压制自己么? 而杨淑妃早不叫自己来上朝,晚不叫自己来上朝,偏偏这个时候叫,显然心里也是知道此事。 赵洞庭心里明白,这个早朝就是针对自己来的。在杨淑妃始终都还觉得自己死而复生和失忆有蹊跷。 在古代,鬼神附体的说法并不罕见。 011.打回原形 岳鹏也在殿内,听到这将领弹劾他,怒目圆睁,立刻站出来道:“那军士不适应这方气候,这才病倒,干我何事?” 这将领却是道:“为何他早适应,晚适应,偏偏就现在不适应了呢?” 岳鹏被他这般强词夺理,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这时,苏刘义突然开口,说道:“太后,事实如何,宣几位侍卫步军将领过来一问即可。” 杨淑妃轻轻点头,“那便将侍卫步军诸班指挥使以上的将领都宣来吧!” 立刻有太监匆匆出去。 赵洞庭对岳鹏使个眼神,示意他先退下,仍是默不作声。 很快侍卫步军的两个班都指挥使、都虞候,还有几个指挥使都被太监引领进来。他们好似商量好的,等杨淑妃问,便都跪在地上说道:“实是主管副公事大人操练无度,请太后、皇上明察。” “你们!” 岳鹏气得不行。他自认这几天从未胡乱操练,却没想被人这般对待。 “退下!” 杨淑妃喝退岳鹏,偏头轻声问赵洞庭道:“昰儿,你以为如何?” 赵洞庭只道:“依娘亲意思,应当如何?” 杨淑妃道:“这几日你玩也玩够了,这岳鹏是你提拔的,行事却如此无度,依本宫看,你还是将侍卫亲军交还给杨仪洞杨大人统帅,如何?” 赵洞庭心里想,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 他正襟危坐,对杨淑妃道:“娘亲,昰儿敢问这天下兵马皆属于谁?” 杨淑妃道:“你是当今圣上,当然属于你。” 赵洞庭又道:“那娘亲这个‘还’字从何而来?难道侍卫亲军本该是属于杨仪洞的不成?” 杨淑妃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孩子竟然还会从自己的话里行间钻空子,当下被问住,无可作答。 赵洞庭指向那个弹劾岳鹏的将领,接着道:“既然他说众将士们叫苦连天,现在我们还只是问过诸位将领的意思。朕觉得,咱们还应该去问问那些军士们的意思。若是连他们也都说岳副公事的不是,那朕立刻撤掉岳将军的官职,如何?” 赵洞庭不信,他们能够操控这些将领,还能够操控所有的侍卫步军。 再者,若岳鹏真的操练无度,不会练兵,那撤掉他的官职也是应该,赵洞庭并不会袒护他。 可在场的侍卫步军将领们谁不知道实情? 这几天岳鹏治军有方,仁智并施,是颇为受士兵们爱戴的。瞬间心里微微叫苦起来。 杨淑妃心里也是有数,说道:“依本宫看,无此必要。” 赵洞庭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杨淑妃又道:“且不说军士们如何说,这些将领都不服岳鹏,他日后如何领军?如何做到令行禁止?” 赵洞庭微微沉下脸,“娘亲打定主意要撤岳鹏的官职么?” “不。” 杨淑妃轻轻笑着,柔声道:“岳鹏是昰儿你提拔出来的,为娘怎会直接撤他的职?” 说着她眼神直视前方,看向大殿内众人,道:“岳将军虽治军有失方法,但本宫听闻他武艺群,乃是我大宋朝难得的悍将,从此便担任侍卫步军教头,教导军士们习武罢!” 岳鹏的脸上瞬间失去些许血色。 群臣跪下山呼“太后圣明”,赵洞庭还想再说什么,却也无从开口了。 杨淑妃叫他来,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他反驳的机会。群臣都向着杨淑妃,赵洞庭这个小皇帝根本无能为力。 此刻,赵洞庭牙关微微咬紧,心里喃喃道:“难道真的要逼我使手段来从你手中夺权么?” 杨淑妃携大臣专断朝纲,而且还是和自己这个皇上作对,这让得赵洞庭心里着实冰冷几分。 而杨淑妃根本没有看赵洞庭的脸色,接着又道:“侍卫步军仍旧由杨仪洞杨大人执掌,苏泉荡苏将军补杨万里副公事职缺。至于都虞候一职,便由杨大人和苏将军两位在军中举荐贤才担任吧!” 杨仪洞和之前那个弹劾岳鹏的将领站出身来,“谢太后!” 苏泉荡? 赵洞庭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微凛,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然后他也不在这大殿中多呆,对杨淑妃说了声昰儿身体抱恙,便带着李元秀匆匆离去。 也没谁拦着他。 初到南宋,赵洞庭刚刚打开的局面,在这早朝上瞬间又被杨淑妃打回原样。 岳鹏被降职,连侍卫步军也被杨淑妃一句话给重新夺回去,交给杨仪洞掌管了。 回寝宫的路上,赵洞庭冷声问李元秀道:“公公,这苏泉荡是否和苏刘义苏大人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心里还满满都是怒火。 李元秀是朝中老太监,对百官那是门儿清,当即答道:“苏将军乃是苏大人的亲侄子。” 赵洞庭冷笑着,“原来如此。”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提拔岳鹏做副公事时,苏刘义为什么多次阻拦了。苏泉荡原任侍卫步军都虞候,肯定有心接手杨万里留下的副公事之职,苏刘义自然偏帮自己的侄儿。 而杨淑妃,也是想帮杨仪洞重新执掌侍卫步军。 赵洞庭心里越想越冷,这场早朝,十有**就是他们自导自演出来的一场戏。 苏泉荡的弹劾,根本是有预谋的。说不得,是他们早就和杨淑妃商量好的。 现在,杨仪洞重掌侍卫步军,苏泉荡也如愿以偿升为副公事,他们可谓大获全胜。 “都是利益交换啊……” 赵洞庭心里感慨着,意识到自己的行事方法并不适合这南宋朝廷。百官各成派系,要让他们站队,就得给他们足够的利益。若非杨淑妃许给苏泉荡副公事之职,只怕苏泉荡和苏刘义也未必会这么费力弹劾岳鹏,甚至不惜联合其他将领。 一路沉思着,很快回到寝宫里。 颖儿见到赵洞庭回来,迎上来道:“皇上,早朝这般早便散了?” 她还在为赵洞庭高兴,以为赵洞庭得到太后认可了。 赵洞庭点点头,没有多说。这些烦心事,他不想让颖儿也跟着不开心。 李元秀是赵洞庭近侍太监,当初又是赵洞庭开口才从杨淑妃手中活下来的,倒是站在赵洞庭这边,此时轻声道:“皇上,依老奴看,不管侍卫步军那档子事也好,这样皇上也有精力来全心钻研武学。” 赵洞庭沉吟几声,不答话,只道:“待得早朝散去,让岳鹏来见朕。” 李元秀轻轻应是。 然而,还未等到他去宣岳鹏,不多时就有个太监在门外喊道:“太后驾到。” 然后门被推开,杨淑妃缓缓走进来。那些小太监、宫女们都候在屋外。 赵洞庭有些疑惑,淡淡道:“娘亲怎么来了?” 杨淑妃却是让颖儿、李元秀退下去,然后笑着对赵洞庭道:“昰儿这是在生为娘的气?” 瞧着屋内也没有其他人,赵洞庭索性点头,直言道:“娘亲为何不让孩儿执掌政事?” 杨淑妃在赵洞庭的座位上坐下,“你以前对政事毫不上心,怎的现在这般迫切?” 赵洞庭道:“昰儿想要光复大宋!” 杨淑妃轻轻笑着,“不,本宫不相信昰儿大病初愈后便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闻言,赵洞庭的心里瞬间紧绷起来,有种不详的预感蔓延。 果然,杨淑妃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起来,“你大病前后性情大变,判若两人。以前总是叫本宫‘娘娘’现在却称本宫为‘娘亲’,以前总是嬉戏玩耍,现在却励精图治,行事老辣。说,你到底是谁?使的什么妖法变幻成我昰儿的模样?我昰儿又在哪里?” 原来她早已经怀疑赵洞庭。 赵洞庭心里苦笑。 012.灵魂之说 他到底没有融合赵昰的记忆,性情习惯和以前截然不同,让杨淑妃察觉出太多不对劲。 想来,朝中现在同样怀疑自己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那些人没有胆量像杨淑妃这样过来直接试探自己而已。 杨淑妃自然是试探,赵洞庭心里明白得很。要是杨淑妃真断定自己不是赵昰,那怕莫根本不会再过来和自己说这些话,早就直接把自己给干掉了。她肯定是将信将疑,才不杀自己,却又不肯让自己手握权利。 赵洞庭意识到,自己此时面临的实际上也是生死危机。稍有不慎,这条小命就可能被杨淑妃夺去。 他心念电转,道:“我的确不是赵昰。” 杨淑妃登时怒极,咬牙切齿,“你这妖人!那你将我昰儿藏去哪了?” 赵洞庭摇摇头道:“我是他,也不是他,你的昰儿就站在这里。只是这副躯体是他的,灵魂却是我的。” “你这是使的什么妖术?” 古怪也有灵魂之说,杨淑妃脸色煞白,“你为何要夺我昰儿的身躯?” 赵洞庭道:“我不会什么妖术,这副躯体也不是我夺来的。坦白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你昰儿的躯体里,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在我灵魂进入到这个躯体以前,你的昰儿已经死了。” 杨淑妃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要不是坐在椅子上,这时怕连站也站不稳。 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奇事,但所幸宋朝历代皇帝企图炼丹长生的不在少数,总有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在宫中流传,杨淑妃勉强还能接受赵洞庭的这番说辞。只是听赵洞庭说赵昰已死,实在让她伤心欲绝。 足足怔住十多秒,杨淑妃才双眼通红地盯着赵洞庭道:“那你是什么人?” 赵洞庭可不敢说自己是未来来的,杨淑妃肯定无法接受,便道:“我也不知道。” “嗯?” 杨淑妃又起杀意。 赵洞庭接着道:“我是真的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杨淑妃微微眯起好看的眸子,沉吟几秒,“既然你不是昰儿,那你便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赵洞庭直视着杨淑妃,“我不是赵昰,但这副躯体可是你儿子的,你真舍得杀?” 他刚刚之所以说出这些话,就是在赌,赌杨淑妃不会杀自己的亲儿子,哪怕知道这个亲儿子的灵魂另有其人。 杨淑妃道:“你只是侵占我儿身躯的鬼怪而已,我当然要杀你。” 赵洞庭也不知道她话里真假,知道:“你要是杀了我,大宋朝廷可就没了皇帝。” 杨淑妃冷笑,“我大宋还有广王赵昺,他也可以登基称帝。” “可他不是你儿子。”赵洞庭道。 杨淑妃闻言,脸色倏的变得狰狞起来,“但你也不是本宫儿子!” 赵洞庭道:“你不说,我不说,谁敢说我不是你儿子?谁敢说我不是这大宋天子?我重病这些天,身旁时时刻刻都有人守护,禁卫森严,这种情况下有谁会怀疑我不是赵昰?” 杨淑妃又是沉默,但其后道:“本宫不能让大宋的江山落在你这个不知来历的人手里。” 赵洞庭道:“没有我,大宋得亡。” 杨淑妃闻言冷笑,“虽然你有几分城府,但未免也太过于高看自己了。” 赵洞庭不再说话。该说的都说了,要是杨淑妃还要杀自己,那只能说自己赌输了。 杨淑妃也是沉默下去,显然心里也在思量该怎么处理赵洞庭。 时间就这般缓缓流逝着。 屋内香炉中飘出来的缕缕清神静气的檀香都不能平复赵洞庭内心的紧张,他自然担心杨淑妃执意杀他。 突然,杨淑妃站起身来。 赵洞庭眼神从香炉上移开,向她看去。 杨淑妃道:“你以后便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呆着罢,休要再想掌权的事,否则本宫定取你性命。” 赵洞庭一颗心终于放松下去,嘴角勾起抹笑容,道:“恭送太后。” 杨淑妃又深深看他两眼,径直走出门去。 颖儿和李元秀两人很快走进来,见赵洞庭脸色不太好,却也不敢问太后和他说了什么。 赵洞庭站在香炉旁,闻着檀香,怔怔出神。 杨淑妃虽然没杀自己,但也将话说白了,不让自己在妄想掌权的事。那这样,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宋朝必亡,难道自己也跟着这艘即将倾覆的大船沉没吗? 可现在自己又能去哪里? 杨淑妃不杀自己,是自己这副皮囊于她还有用处,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离开的。 赵洞庭只觉得左右为难,好似走入绝路,怎么着都是个死。 他绝不甘心,穿越南宋就这般草草收场,但此时,却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 殊不知,其实那头杨淑妃内心也并不平静,匆匆回去后便将张世杰、6秀夫、苏刘义等肱骨大臣都请了过去。 她对这些大臣都是绝对信得过的,若不是他们鼎力相助,她也无法主掌朝纲。 在宫殿里,杨淑妃对这些大臣们说道:“诸位卿家,本宫已经去试探过皇上了。” 几个大臣瞬间都是面色严肃起来,张世杰问道:“皇上如何说?” 杨淑妃道:“他承认他并不是昰儿。” 他们又瞬间色变。连皇帝都被调包,这事情可绝不小。 可紧接着却听杨淑妃又道:“可他又说他是昰儿。他有他的灵魂,可躯体却是昰儿的。” 张世杰他们听到这话,面面相觑。 签书枢密院士6秀夫皱着眉毛沉吟几秒,道:“太后的意思是……另有灵魂霸占着皇上龙体?” 杨淑妃轻轻点头。 苏刘义重重道:“我看是妖人作祟,天下哪有这等奇事?” 张世杰道:“他虽不是皇上,却又霸占着皇上龙体,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杨仪洞也在这,闻言立刻冷笑道:“自然是斩他,难道让那妖人为祸我大宋朝廷!” “慢!” 这时旁边忽然有位大臣开口。 杨仪洞却不敢怒,客气问道:“陈大人有何见解?” 这人乃是南宋朝廷的参知政事陈文龙。参知政事在南宋可不是小官,和同平章事、枢密使、枢密副使合称“宰执”,实际上就是副宰相,杨仪洞只是主管侍卫步军公事,若不是杨淑妃看重他,在这样的场合他是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的,自然不敢对陈文龙不客气。 陈文龙也不看他,只是对杨淑妃道:“太后,臣倒是曾听闻过此等奇事。” “哦?” 杨淑妃连道:“愿闻其详。” 陈文龙眼神扫过众人,缓缓道:“这事我也是偶然听位行脚医者所说。他游历南北,遇到过数次这种奇事,有的人或是大病初愈,或是受到严重刺激,甚至或是一夜苏醒后,突然间性情大变,便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杨淑妃瞪眼惊呼道:“这岂不正是和昰儿的情况相同?那到底是何原因?” 陈文龙道:“臣也因为好奇而问过那行脚医生这是何故,他说有的异人生下来便具备两个甚至多个灵魂,有时这个灵魂忽然沉眠,另外的灵魂便会控制身体,由此性情、习性都会大变。而且有时这灵魂又会调换回来,他甚至见过有人性情大变数年,而后又忽然变回去,恢复以往记忆、习性的。受两种灵魂操纵时,便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杨淑妃脸上立时露出惊喜之色,“那本宫的昰儿仍是昰儿了?并非妖人作祟?” 陈文龙拱手作揖,“臣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敢断言。” 6秀夫道:“既然有行脚医生都知道这等事情,那咱们何不将太医们叫过来问问?” 杨淑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旁边伺候着的太监道:“快些去将太医尽皆宣来。” 太监领命匆匆往外跑去。 013.静观其变 等到安太医在内的诸位太医赶到,杨淑妃等人连忙询问。 有的太医摇头不知,但也有的太医说知晓这等事情,灵魂双生或是多生却有其事。 杨淑妃心里只连连道原来昰儿还是我的昰儿,竟是喜极而泣。 在座大臣们尽皆欢喜,杨仪洞也是牵强扯出几抹笑容,只是这份牵强外人看不出来而已。 杨淑妃哭过几声,忙抹去眼泪,止不住的欢喜,又问太医:“那可有法子医治?” 众太医都是面露难色,微微摇头。 人格分裂在现代都是极为罕见的病症,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法,他们能够听说过已是相当难得了。 杨淑妃见状不禁又是有些焦急起来,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大臣们自然也没什么法子。 过去良久,还是6秀夫开口道:“太后,臣觉得这也并非是祸事,兴许还是福事。” 张世杰眼中光芒闪烁,瞬间领会6秀夫的意思,跟着点头。 其余诸臣却是不尽明白。 杨淑妃看向6秀夫道:“6大人此言何解?” 6秀夫道:“圣上虽然原本就天资聪颖,卓尔不凡,但终究年岁尚小,寄情玩乐,不思政事。现如今圣上远不及以往活泼可爱,浑然不似个少年,但胜在思维深沉,行事老练谨慎,又醉心政事,我大宋正需要这样的圣上,是以臣才说这是福事。若是圣上不逢此大变,即便天纵之资,要成长至现如今这种程度,也非得有个十余年光景不可。” 陈文龙等人听到6秀夫这么说,眼中都是放出光芒来,连连附和着说道这真乃是我们大宋之福。 杨淑妃还是微蹙着眉头,“话虽如此,可昰儿对本宫终究不如以往那般亲切依赖。” 她虽是太后,但其实年龄也不过二十七八光景,自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亲密自己。 张世杰道:“太后,皇上和您可是骨肉相连,只要您花些心思,臣相信皇上还是会变得以往那般和您亲密的。” 杨淑妃知道纵是不愿也无计可施,只得点头。 然后她又道:“那现在昰儿只想主管政事,那我等当如何处之?” 几个大臣都是微微沉吟。 陈文龙最先开口,“皇上如今胸有韬略,大志宏图,臣觉得皇上亲政也不是不可。” 杨仪洞却是在旁边说道:“可皇上如今终究年岁幼小,匆匆亲政,怕是不能服众。” 张世杰瞪眼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亲政名正言顺,谁敢不服?” 他虽然善于阿谀,平常又喜好拉帮结派,提拔嫡系,但忠心的确是无话可说。 杨仪洞可不敢和这位枢密副使大人顶撞,眼神微微闪烁,不再出声。 杨淑妃却是在乎杨仪洞的看法的,眼神扫过几人,道:“那到底让不让昰儿亲政呢?” 此时南宋朝廷原左宰相兼枢密使陈宜中早已经借着为朝廷探路的理由逃往越南去了,朝廷的大臣们隐隐以6秀夫为,即便张世杰、苏刘义等人,也都对6秀夫有几分恭敬。这时都向着6秀夫看去。 6秀夫捋捋下巴上的胡须,随即向着杨淑妃拱拱手,道:“太后,皇上如今励精图治,心中时刻想着光复大宋,这是我大宋之喜。但杨大人的担忧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我等谁也不知皇上是不是一时兴起,若是到时候皇上亲政不过几日便没了兴趣,那我等也是难堪,倒不如……先考验皇上一番,太后觉得如何?” “考验?” 杨淑妃咀嚼着这话,“如何考验?” 6秀夫笑道:“太后不是让皇上老老实实的呆在宫中,不要想着亲政的事情么?咱们便先看看皇上会如何应对。如果皇上真的就此安分下去,那只能说明皇上亲政和复国的决心还不够强烈,亲政之事咱们容后再议。” 张世杰道:“那若是皇上有所举动呢?” 6秀夫看向他,答道:“若是皇上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折服太后改变主意,那便说明皇上有着我等都远远不及的心思韬略,这于我大宋自是天大的喜事。” 张世杰向着杨淑妃作作揖,又问道:“若是皇上施展手段,但又不能折服太后呢?” 6秀夫道:“那时咱们也可以看看皇上用的是什么手段,亲政之事再做定夺。” 陈文龙几人都是点头,看向6秀夫的眼神中隐隐有着佩服。 张世杰也道:“太后,6大人此举甚妥。” 杨淑妃轻轻点头,“那便依6大人所言,咱们先静观其变,且看昰儿如何应对。” 这事情,便就这么定了下来。众大臣和太医向杨淑妃告退离去。 赵洞庭对此自然是浑然不知,仍呆在寝宫里思量办法。 时间到得夜里七点多左右。 赵洞庭正在寝宫内修习内功,颖儿在旁边伺候,门外侍卫忽然禀报:“皇上,岳教头求见。” 赵洞庭睁开眼睛,道:“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岳鹏从门外走进来,还穿着盔甲。 到赵洞庭面前,他正要行礼,赵洞庭已是单手虚扶,“免了。” 岳鹏感激看着赵洞庭,“谢皇上。” 赵洞庭瞧他风尘仆仆的,问道:“岳将军此时来见朕有何事?” 岳鹏欲言又止道:“末将刚刚巡逻完毕,有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说与皇上听。” 赵洞庭只以为他是现了细作之类,随口道:“但说无妨。” 岳鹏的眼神却是向着颖儿和李元秀瞥去。 赵洞庭心里微微诧异,寻思着莫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但想到颖儿和李元秀都是对自己万分忠心的人,便说道:“岳将军无需顾忌,颖儿和李公公朕是万分信得过的。” 但岳鹏却仍是不肯说,只道:“能不能请公公和姑娘稍作回避?” 颖儿是深受赵洞庭宠信的侍女,他也不好直呼其名。 听到这话,颖儿性子柔和,就要往屋外走去。李元秀却道:“老奴须得护着皇上安危。”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好似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他之前并不认识岳鹏,对岳鹏并不是很信得过。 岳鹏知道李元秀心里想法,也是无奈。但他要说的事情实在不便让皇上以外的人听到,只得走到赵洞庭旁边,附耳匆匆说了几句话。 赵洞庭听完却是眼睛瞪着猛大,惊得站起身来道:“真有此事?” 岳鹏道:“那侍卫与末将乃是同乡,又是小,亲如兄弟,应当不会骗我。” “空穴不来风啊……” 赵洞庭嘴里啧啧两声,满脸古怪,随即道:“带上侍卫随朕前往!” 说完就匆匆往门口走去。 他现在心里极是欢喜,没想到岳鹏竟然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消息,真是雪中送炭。 但走到门口,他又忽地站住,道:“不行!” 然后便在屋内自顾自的踱步思量起来。 杨淑妃怎么说也是自己这副躯体的生母,那也等于是自己的亲娘,要是自己就这样带着侍卫冲过去,杨淑妃只怕会落得个颜面扫地,下场如何都难以想象,这样做对她未免太过绝情。 她没杀自己,已是留着情面的。 可这有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错过? 但要是杨淑妃失势,自己这个皇帝就真能执掌大权,坐得安稳? 他绕着屋里边的香炉来来回回踱步几分钟,都没有说话。 岳鹏道:“皇上,该是时候做决断了,要不然……” 赵洞庭猛地抬头,“不行!朕不能这么做!” 然后他满脸严肃地对岳鹏说道:“此事你和你那小都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对任何人说起。” 岳鹏脸上倒也没见什么遗憾,只是作揖,“是……” 等他离开,赵洞庭又在屋内沉思起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要是杨淑妃继续这样下去,难免会被人觉,到时候下场难料,我的脸上也没光彩……” 想到这里,赵洞庭又是猛地起身,道:“颖儿、公公,随朕去见太后!” 014.胁迫淑妃 三人走出房间,门口的侍卫打算跟随,被赵洞庭喊住,“尔等不必跟随。” 有李元秀这大高手在,赵洞庭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要是连李元秀都挡不住,那这些侍卫也只是摆设。 到得杨淑妃寝宫外面,赵洞庭却是被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住。 李元秀喝道:“尔等放肆!” 侍卫领跪倒在地,“皇上,太后已经睡下,请皇上明日再来。” 赵洞庭也不强闯,只道:“朕找太后有事商议,你进去通报。” 侍卫领满脸难色,“皇上还是明日再来吧!” 他是杨仪洞的嫡系,要不然,也不会被杨仪洞派来守护杨淑妃寝宫。 赵洞庭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立刻进去通报,要么朕强闯进去。” 侍卫领不敢明目张胆违拗赵洞庭,只得起身往寝宫内走去。离开前还特意用隐晦的眼神指示手下侍卫莫要将赵洞庭他们给放进去。杨仪洞下过死命令,不许任何人闯进太后寝宫。 赵洞庭原本对岳鹏的话还没有尽信,此时却是心中有数了,觉得荒唐,也觉得有些好笑。 足足过去数分钟,那侍卫领才从寝宫里出来,对赵洞庭作揖道:“皇上,太后请您进去。” 赵洞庭点点头,带着李元秀和颖儿两人往里面走。 碙州岛贫瘠,南宋小朝廷又是匆匆迁移到这里,是以杨淑妃的寝宫也是简陋,不过有个十来平方米的小院落而已。走进大门,穿过院落就到寝宫内门。 赵洞庭看到杨仪洞穿着便服站在内门门口,故意问道:“杨大人怎么在此?” 杨仪洞不慌不忙地跪下身去,“回禀皇上,臣在此守护太后安危。” 赵洞庭不再说什么,心里冷笑,“守护……都他娘的守护到床上去了。” 他推开寝宫的门,径直往里面走去。李元秀和颖儿两人却被杨仪洞拦在外面。 寝宫里,杨淑妃穿着便服坐在铜镜前,正在梳头。青丝垂落腰间,端得是人间绝色。 只是里面却是连个侍女都没有。 见赵洞庭进来,杨淑妃问道:“昰儿怎的这个时候非要进来见本宫?” 赵洞庭关上门,也不作答,只道:“太后寝宫怎么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 杨淑妃的脸上微微露出不自然之色,随即道:“本宫本已经睡下,就没有让她们在旁伺候着。” 赵洞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走到杨淑妃面前,直勾勾地盯着杨淑妃看。 杨淑妃被他看得不禁心里有些毛,道:“昰儿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 赵洞庭见她仍然叫自己昰儿,觉得有些奇怪,说道:“太后,既然你明知我不是赵昰,这里无人,也不必再叫我昰儿了。我听着不得劲,你叫着怕也心里不是滋味。” 他觉得两个人都已经摊牌了,实在没必要这么虚与委蛇。 杨淑妃瞧着赵洞庭满脸冷淡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满是凄苦,差点就要流出泪来。 她真想将灵魂双生的事情立刻就告诉赵洞庭,好让他知道自己还是赵昰,但是,这事却又万万不能说。她想着,昰儿现在是因为以为他是别的灵魂占体,才被自己唬住,要是让他知道事情真相,他再要权,自己怕也不好阻拦。这样,要试探昰儿手段的打算也就落空了。 而赵洞庭瞧着杨淑妃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古怪之余,也是不禁柔软几分。 他想到杨淑妃终究是自己这副躯体的生母,叹息道:“你愿意叫,便这么叫罢!” 杨淑妃听到这话,心里又是有些开心起来,心想,“昰儿到底和自己还是血脉相连的……” 这样想着,她的脸色便愈柔和起来,然后再度问道:“昰儿此时来找娘亲,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娘商议?” 赵洞庭眼睛扫扫屋内,狠狠心,道:“杨仪洞怕是刚刚才从太后寝宫匆匆出去吧?” 杨淑妃的脸色登时大变,慌乱道:“昰儿、昰儿你休得胡说!” 赵洞庭指向她的床榻,“那这个……太后作何解释?” 此时,杨淑妃的床榻上被褥凌乱,而且,杨仪洞的那柄镶着珠宝的佩剑还挂在床尾处。 他出去得匆忙,却是忘记拿了。 这刹那,杨淑妃的脸上连一丝血色都瞧不着了。 赵洞庭又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没有证据,我怎么会匆匆赶过来找你?” 他虽然不打算就此事整垮杨淑妃,但也是打定主意要胁迫杨淑妃交出实权。因为在赵洞庭想来,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还心软,不把握机会,那只怕以后就真的只有呆在寝宫里面等死的份了。 同时他也担心杨淑妃狗急跳墙,和杨仪洞斩杀自己,是以这才特意将李元秀和颖儿也带来。 说完这话,赵洞庭居高临下,静静看着杨淑妃。 杨淑妃梳子跌落到地上,脸色万分复杂,惊讶、绝望、羞愧等等各种情绪纠缠。 忽地,她站起来,竟是向着房间里的柱子撞去。 这差点没吓到赵洞庭,忙将她扯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淑妃哭泣道:“娘亲贵为太后,却做出这等不齿之事,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这时是南宋,对贞洁观念看得极重,杨淑妃更是母仪天下,这种事被撞破,自然没脸活。 “至于么?” 赵洞庭却是顺嘴嘀咕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杨淑妃直被他这番大胆的言论给弄得懵了。 赵洞庭又道:“我来找你,可不是想让你死。你们看重贞操,可我并非那么看重,这事我也没有和人提及,来找你只是让你日后谨慎些,免得再被人现。” 杨淑妃仍是怔怔地看着他。 赵洞庭把她拽到床上坐下,“你从临安逃到这里,奔波劳累,心无所依,杨仪洞又是玉树临风,英姿勃,两个人生感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且又都是这样的年纪,做点出格的事实在正常。你真的没有必要寻死,要是寻死之后事情泄露出去,反而有失贞洁。” “你……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言论来?” 杨淑妃瞪大眼睛看着赵洞庭,满是难以理解之色。赵洞庭的言论和南宋时的观念可是大相悖逆。 她自然想不到赵洞庭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只想着昰儿的这个灵魂怎的这般大胆。 不过她心里也是涌现出丝丝希望来。 谁也不想死,要是自家孩儿都不计较,又能瞒着天下人,杨淑妃当然也不会执意寻死。 “你别管我怎样说,反正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赵洞庭心想反正已经摊牌了,说话也不是特别客气,“不过……太后,你要想我守口如瓶,却也得给我点好处才行,要不然,我可不保证我这张嘴会不会哪天不留神将这事给说出去。” 杨淑妃瞠目结舌,“你、你找我要好处?” 她内心深处还是把赵洞庭当作赵昰的,是以登时只觉得匪夷所思。 赵洞庭道:“当然啊,我不是赵昰,你也不是我娘,我凭什么得帮你?” 杨淑妃心里只差点没崩溃,但想着自家孩儿这时有病,才强撑着道:“那你……想要如何?” 赵洞庭轻笑道:“我不说你也知道,不是么?” 杨淑妃满脸古怪道:“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事来威胁为娘,要亲政吧?” 赵洞庭也懒得再和她周旋,道:“当然。你要我老老实实呆在寝宫等死,那我宁愿和你鱼死网破。” 杨淑妃无言,登时左右为难起来。 要是不交权,自己这患病的儿子怕是真会将自己和杨仪洞的事情给说出去。 可要交权,群臣那边问起,又该如何回答? 015.饶杨仪洞 沉思良久,杨淑妃都没有说话。这种时刻实在是让她难以抉择。 最后,她说道:“昰儿,你要亲政可以。不过,为娘不能就这般宣布让你亲政。” 赵洞庭登时奇怪道:“为什么?” 杨淑妃现在在朝中可是大权在握。 杨淑妃却是不答,只道:“你可知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全然失去以前的记忆。” 赵洞庭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故意问道:“为何?” 杨淑妃既然说到此处,自然是不打算再将事情瞒下去,道:“你患的时灵魂双生之症。从你出生起便具备两个灵魂,此时主宰你身体的灵魂和以往的那个灵魂截然不同……但实际上,你还是这大宋的皇帝,是为娘的昰儿。” 赵洞庭先是怔住,随即心里惊喜,听杨淑妃这意思,怕不是将我当成人格分裂了? 他这时也明白为什么杨淑妃对自己的态度又突然柔和亲切起来了。 这对赵洞庭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杨淑妃只当他还是赵昰,那他想要执政,就不会面临来自于朝廷和杨淑妃的阻力。而且,也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强行将心中的狂喜压下去,赵洞庭道:“既然如此,那娘亲为何不让我执政?” 杨淑妃只能将自己和6秀夫、张世杰等大臣商量出来的打算也原原本本说给赵洞庭听。 赵洞庭听完轻轻点头,心里只道:“没想到古代人的花花肠子也这么多。” 杨淑妃道:“是以娘亲才说不能这样就让你亲政,因为诸位大臣那边娘亲没法解释。” 说着,她脸上满是柔和之色,伸手抚摸赵洞庭的脑袋上,“你是为娘的孩儿,为娘怎会不依你的心意?” 赵洞庭被摸着脑袋,心里又泛起些许古怪,但他相信杨淑妃这些话不是说谎。因为,杨淑妃应该很难找出人格分裂这样的理由来,而且,短短时间内就将这些事情想得滴水不漏,除非她是妖孽还差不多。 如果杨淑妃真有这样的城府,那赵洞庭输也输得心甘情愿。 再者,赵洞庭觉得,即便杨淑妃是诓骗自己想要先安抚住自己,自己手中拿捏着她和杨仪洞私通的把柄,也未必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当下,赵洞庭道:“那娘亲觉得我该如何做,才能让那些大臣们也都认可孩儿亲政。” 杨淑妃苦笑道:“你刚刚弄得为娘心慌意乱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赵洞庭此行有此收获已经心满意足,也不再追问,道:“那娘亲早些休息,孩儿自己回寝宫慢慢思量去。” 说着他向杨淑妃行礼,便打算离开。 “昰儿。” 杨淑妃忽地叫住他,欲言又止。 赵洞庭轻声问道:“怎么了?” 杨淑妃道:“为娘和你说的这些……可不能让那些大臣们知道。” 赵洞庭轻轻笑道:“娘亲放心,这些昰儿心里晓得。” 杨淑妃脸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又道:“另外……你能不能不要为难杨大人?” 赵洞庭心里想,她真正想说的怕莫还是最后这句,问道:“娘亲是真心喜欢杨大人?” 杨淑妃羞红着脸,“自从逃离临安以来,他几次舍命救下我的性命,我……” 剩下的那些话,她实在是羞于启齿。 赵洞庭听到此处,已经知晓她的心意,轻笑道:“放心,我不会和杨大人为难。” 杨淑妃这才全然放下心去,微埋下头,没有再说话。和自己的孩子说这种事,只让她羞愧难当。 赵洞庭走出房间,李元秀、颖儿和杨仪洞还在外边。 见到他出来,杨仪洞立刻用眼神盯着他,看起来竟似有随时要暴起杀人的打算。 赵洞庭瞟他一眼,道:“杨大人随朕过来,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说着便往这小院落的角落里去。 杨仪洞跟上来,双眼仍旧紧紧盯着赵洞庭,“皇上有何事吩咐?” 赵洞庭轻声问道:“你可是真心喜欢我娘亲?” “这!” 杨仪洞的双眼瞪得猛大。 赵洞庭轻声又道:“放心,朕不是那般拘泥理法的人,我娘亲孤苦无依,有个依靠也好。” 杨仪洞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皇上您都知道了?” “你以为朕为什么匆匆赶过来?” 赵洞庭又瞧瞧杨淑妃的房间,道:“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 杨仪洞声音虽轻,言辞却是恳切,“臣甘愿为太后赴死。” “好……” 赵洞庭道:“也不枉太后让朕放过你。” 杨仪洞微微躬身,“多谢皇上,臣……臣万死。” 赵洞庭听到这话轻笑出声,“万死?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万死?” 杨仪洞满脸愧色,“臣与太后情难自禁,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自该万死。” 赵洞庭却道:“就这个?还有呢?” 杨仪洞脸色大变,瞬间苍白如纸,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说吧,为何要害朕?”赵洞庭轻声又道。 杨仪洞苦笑着,“皇上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洞庭道:“你用言语逼死杨万里,朕当然能够看出来不对。只是朕很好奇,你既然和太后如此情深,为何又要害朕?” 杨仪洞似乎已经看淡生死,道:“朝廷危在旦夕,我本想带太后离去,找个地方隐居,奈何太后放心不下皇上您,是以,罪臣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以期太后能够随同臣离开,免得日后死在乱军之中。” 赵洞庭闻言,微微凛然。这个人对太后还真是情深意重,但这心肠,也真够硬的。 沉吟几番,赵洞庭道:“那你好自为之吧,若敢对太后有半点不敬,朕必不饶你的性命。” 说完转身就走。 杨仪洞惊呼道:“皇上……您不杀我?” 赵洞庭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用几乎听不真切的声音说道:“你本该死,但朕不想让太后伤心。” 然后渐行渐远。 杨仪洞看着赵洞庭的背影,只觉得此时眼前这个尚未长开的孩子竟如山岳般的高大,跪下叩头高声喊道:“圣上隆恩,臣必为大宋,为太后、皇上舍生忘死。” 此时,他彻底被赵洞庭折服,心里也涌出几分对南宋朝廷的希望。 元贼虽强,但南宋有此圣上,未必会亡。 赵洞庭只当充耳不闻,走到李元秀和颖儿面前,“咱们回去。” 在路上,颖儿和李元秀两人什么也不问。 赵洞庭不禁说道:“颖儿和公公难道就不好奇朕和太后、杨大人说了什么么?” 颖儿不答。李元秀则是说道:“老奴年迈,只一心想服侍皇上。” 赵洞庭轻轻叹道:“要是我南宋满朝文武都如你们两个这般,那便好了……” 此时南宋大臣不合,军心涣散。赵洞庭虽然亲政在望,但内心里却仍是满是忧虑。 回到寝宫,他也无心练功,就在香炉旁沉思该如何折服诸位大臣,名正言顺的亲政。 他很喜欢这香炉中飘出来檀香味。 如此过去几日。 杨淑妃每日都来探望赵洞庭,嘘寒问暖,让赵洞庭心里也是温暖几分。 他这几天也没有闲着,除去练功之外,便是一头扎进兵器工坊里。 南宋以前就有专门的工坊,负责制造弓弩、兵器、盔甲等,如今虽然逃亡到碙州岛,但也带来不少能工巧匠,是以仍然有个小型的兵器坊。 赵洞庭暂时对别的都没有兴趣,但对青铜制的突火枪却颇有兴趣。 这是热武器,只要稍加改良,就能够具备莫大的杀伤力。南宋的工匠不知道如何改进,但赵洞庭在穿越过来以前就是个铁杆军火迷,只要耗费些时日,改良这突火枪也是不难。再者,南宋这时已有火药,赵洞庭脑袋里装着的利用火药的方法,也远远不是南宋工匠们可以想象的。 他想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让那些大臣们好好瞧瞧。 016.岳鹏挨打 那些个工匠们也不知道自家皇上躲在房间里捣鼓啥,只知道他要了不少陶瓷罐子和引线等等。 私下议论时,只猜测小皇帝是不是蟋蟀蛐蛐的什么玩儿厌了,现在想要换个口味。 但今天,他们议论的话题却是不同,和岳鹏有关。 赵洞庭在房间里捣鼓土地雷和炸弹,听到外面的窃窃私语声,本来也不在意,但不经意听到岳鹏的名字,便有几分上心了。岳鹏是他看中的人,如今虽然被贬为侍卫教头,但也仍是他的嫡系。 将手中的陶瓷罐放下,赵洞庭打开门,对门外几个忙碌的工匠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工匠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回答。 赵洞庭笑道:“你们莫要害怕,朕只是想听听你们在聊什么,我好像听到岳将军的名字。” 工匠们稍稍宽心,有个工匠答道:“回皇上,我们再聊岳将军被打的事。” 岳鹏挨揍? 赵洞庭惊讶道:“岳将军怎会挨揍?” 几个工匠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又没有谁敢说话了。 赵洞庭冲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工匠招招手,“你随朕进来。” 这工匠跟着赵洞庭进屋。 赵洞庭怕吓着他,低声道:“岳将军好端端的,挨了谁的揍?” 工匠答道:“小人听说是给侍卫揍的。” “严不严重?” “好像伤得不轻,得有几天下不来床,不过小人也是听步军中的侍卫说的。” 赵洞庭听着不禁讶然,“这怎么可能?岳将军的功夫在侍卫步军中谁人能及?” 他心里想,莫非侍卫步军中还有自己没有现的大高手? 随即却听这工匠答道:“岳将军是被上百名侍卫联手给打的。” 赵洞庭更为诧异,心想这怎么可能?岳鹏怎么说也是教头,怎么会有上百个侍卫打他? 说不定是这个工匠道听途说,以讹传讹了。 当下赵洞庭也不再问,让这个工匠出去,然后自己也离开作坊,去了侍卫步军的营房。 大高手李元秀和侍女颖儿自然是时刻跟在他的身旁。 到得营房,找侍卫问清楚岳鹏的住所,赵洞庭终于见到岳鹏。 岳鹏当真被打得不轻,鼻青脸肿,躺在床上忍不住的轻声哼哼,满屋子的药味,地上还有不少沾满血迹的纱布。 赵洞庭当即就火了,走过去问道:“岳将军你怎么样?” 岳鹏还要强撑着起来行礼,被赵洞庭按住,“你这样就老老实实躺着,还行甚么礼?” 岳鹏实在是起不来,只能歉然地对着赵洞庭点点头,“末将无碍……” “就你这样还无碍呢?” 赵洞庭有些没好气道:“朕听说你是被上百名侍卫给打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都知道岳鹏是他的人,打岳鹏,那就是打他的脸啊! 侍卫不可能有胆量群殴岳鹏,这背后摆明有人指使。 岳鹏却不肯说,知道:“多谢皇上关心,末将……末将当真无碍。” 赵洞庭沉下脸,“说,到底是谁指使那些侍卫打的你!” 岳鹏还没见过赵洞庭生气,不敢再瞒,说道:“是……是苏将军想要试探末将的武艺。” “苏泉荡?” 岳鹏说的是苏将军,自然是苏泉荡无疑。赵洞庭道:“找上百个侍卫围攻你,苏泉荡这明摆着是整治你啊,是不是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此时此刻,赵洞庭心里已是充满怒火。 苏泉荡如愿以偿得到主管侍卫步兵副公事之职,却还刻意整治岳鹏,实在是小肚鸡肠。 岳鹏有些不好意思道:“末将以前在全军会武时失手打伤过苏将军。” “原来还有这事……” 赵洞庭轻轻点头,又帮岳鹏掖了掖被子,道:“你且先安心养好伤,朕会帮你主持公道。” 岳鹏听到这话却是说道:“皇上,不过是小事而已,您实在没必要……” 赵洞庭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道:“你是朕的人,朕不能让你白受欺负。” 说完便往外面走去。 他心里想,苏泉荡敢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借口围殴岳鹏,那显然是看自己手中没有实权,不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这对于自己来说,未必就不是个立威的好机会。 到得翌日,赵洞庭早早起来,带着李元秀和颖儿直奔议政殿。 杨淑妃和大臣们正在探讨国家大事,见得赵洞庭忽然怒气冲冲闯进来,讶异道:“昰儿,怎么了?” 文武百官都向赵洞庭行礼。 赵洞庭却不答话,带着李元秀径直走到苏泉荡面前,“给朕揍他!” 李元秀毫不迟疑,抬腿便将弓着身的苏泉荡给踹翻在地,踹得苏泉荡痛哼一声。 百官全部都惊了。 李元秀又冲将上去,对着苏泉荡猛踹。 苏泉荡也是武将出生,熟谙武艺,自然还手,但奈何功夫照李元秀还差得远,只有挨打的份。 苏刘义看着自家亲侄儿挨打,实在看不过去,连忙过来拉扯,“皇上,皇上,这是为何啊?” 还有和苏家亲近的百官也过来要阻拦李元秀。 赵洞庭冷声喝道:“谁敢插手,一起揍!” 李元秀虽然面白无须,但此时眼睛一瞪,也是将那些要过来阻拦的官员给吓退。 苏泉荡可怜兮兮,很快被打得鼻青脸肿,痛嚎不止,忙不迭喊道:“太后救命!太后救命啊!” 杨淑妃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便说声说道:“公公快快停手。” 李元秀这才罢手。 苏泉荡已是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杨淑妃问赵洞庭道:“昰儿何故对苏将军如此大雷霆?” 赵洞庭兀自满脸气愤,“岳教头是朕看中的人,这是朝中人人都知晓的事。这苏泉荡竟然不知好歹,不顾朕的颜面,怂恿军士殴打岳教头,只为泄私愤。朕若不教训他,他岂会将朕放在眼里?” 说着眼神冷冷扫过在场的诸位官员,“还有你们,可有将朕放在眼里?” 这登时将朝官们吓得不轻,连忙跪倒在地,山呼道:“臣等断然不敢藐视圣上。” “知道不敢就好。” 赵洞庭腰杆挺得笔直,指着地上的苏泉荡,“若是谁再敢小觑朕,下场定然比他还惨!” 说完便带着李元秀直接往殿外走去,十足的纨绔模样,只留下众臣目瞪口呆。 看来小皇上虽然性情大变,但这小孩子脾气还是未改啊,以后可万万注意些,千万不能触他的眉头。 殊不知,赵洞庭刚走出宫殿,嘴角却是露出了丝丝笑容。 这般杀鸡儆猴,总该让这些臣子们心里掂量掂量几分。只是,着实苦了岳鹏。 他没有再回寝宫,又一头扎到兵器工坊里不提。 这边早朝散去后,杨淑妃留下几个亲近栋梁大臣,问道:“诸位觉得昰儿今日此举意欲何为?” 她当然知道赵洞庭不可能再耍小孩子脾气。 几个大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6秀夫抚须轻轻笑道:“皇上这是故意在我等面前竖立威严啊,太后您不准皇上亲政执权,皇上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向大家彰显他的地位。虽然他不亲政,但也仍然是这大宋的皇帝。” 看他眼神,分明对赵洞庭此举颇为赞赏。 陈文龙在旁边道:“难道皇上就不怕太后娘娘恼怒?” 6秀夫道:“苏将军公报私仇,殴打岳教头,皇上这番火得合情合理,太后怕也不好责怪他。” 杨淑妃殊为认可地点点头。 要说以前她误以为赵洞庭是别的灵魂占体时,可能还真会火。但她现在只以为赵洞庭还是赵昰,又怎么可能会火? 当然是顺着6秀夫的话点头了。 6秀夫越想越觉得赵洞庭这招高明,忍不住又笑,“皇上这般心思,真是让臣望尘莫及啊……” 苏刘义在旁边止不住的嘴角抽搐,“只是可怜我那苦命侄儿了,怕是得有好些天连床都下不来。” 在座几人却没有人安慰他,只是不住暗笑。 017.喜事临门 他们都是官居极品的大官,区区苏泉荡被打,自然不会被他们放在心上。反正苏泉荡又不是他们侄儿。 苏刘义看着同僚们暗暗偷笑,暗暗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他在这几位中地位颇低,朝中话语权不足,为这点事,实在是不好给这些个实权大臣们脸色看。 杨淑妃看苏刘义模样,知道他心里有气,怕伤这老臣的心,柔声说道:“伤害苏将军的事是昰儿鲁莽了,等下本宫让御医随苏大人你去瞧瞧苏将军,再从宫中拿些珍贵的药材去。” 苏刘义跪地叩头:“臣叩谢太后隆恩。” 他刚刚故意提及这事,其实就是想让杨淑妃觉得歉疚而已。 这种帝皇家的人情慢慢累积起来,以后总会有厚积薄的时候。 “苏大人不必多礼,只愿你多安抚你侄儿几句就好。”杨淑妃点点头道。 苏刘义连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起,更何况他本就不该捉弄岳教头,皇上教训他也是活该。我那侄儿虽不争气,但也绝不敢对皇上有半句怨言。” 杨淑妃感慨道:“苏大人满门忠贤,实是我大宋军民表率。” 张世杰等大臣们也都微微点头,但心里是认同还是腹诽就很难说了,多半是后者居多。 然后没有人再说话。 沉默十来秒,杨淑妃瞧瞧众人,道:“那昰儿亲政的事……” 她知晓赵洞庭亲政心切,是以也时时将这事记挂在心上。 众大臣都不禁看向6秀夫。 当初观察赵洞庭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现在也理应是他先说说他的见解。 6秀夫缓缓抚着自己下颚上的胡须,慢悠悠道:“皇上此举虽然不能彻底脱出太后掣肘,但也在无形之中拔高自己的地位,没有踩到太后底线不说,同时还能让得太后有所顾忌,最起码不可能再对皇上步步紧逼,免得朝臣议论。” 说到这,他向杨淑妃作揖,然后又接着道:“太后,臣觉得皇上此举分寸、时机都拿捏得极准,既得岳教头的心,又能威慑朝臣,还能示威于太后,非七窍玲珑之人断然做不到。是以虽然皇上年岁尚小,但臣觉得,皇上已经可以试试亲政。” 杨淑妃心里暗暗认可,看向其余几位大臣:“诸位以为呢?” 陈文龙和6秀夫向来关系颇为亲近,立时附和道:“臣觉得6大人所言甚是。” 紧跟着,张世杰也是点头。 6秀夫是签书枢密院事,陈文龙是参知政事,张世杰也是枢密副使。在左宰相兼枢密使陈宜中已经逃亡越南的情况下,他们三个其实基本上已经可以代表朝臣们的意思。剩下的主管殿前司公事苏刘义,和陈文龙同为参知政事的刘黻等人纵然是持反对意见,也无法左右大局了。 当下,刘黻等人也是跟着点头。 就剩下苏刘义没有表态。 这些个大臣中,他无疑是最不希望赵洞庭亲政的。先,赵洞庭大病刚刚初愈就削了他侍卫步军的指挥权,然后现在又打他的侄儿。且不说他们叔侄两会不会因此受人非议,但起码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个在赵洞庭的心里绝对不是讨喜的那种。 苏刘义想着,要是小皇上亲政,自己和泉荡的日子怕是会更为难过。 但是,见到其余大臣都已点头,他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满心苦涩的也点点脑袋。 在朝中为臣,看准风向是最基本的本事。这种时候要是冒大不韪,提反对意见,那他苏刘义就是个傻子。 杨淑妃心中高兴,轻柔笑道:“好,那便这么定了,让昰儿亲自执政。” 怕是连赵洞庭自己都想不到,他只是这么闹腾一番,竟然就会让得诸位大臣认可他亲政。 他以为总会要费些周折的。 等到6秀夫他们都离去后,杨淑妃便带着宫女、太监们往赵洞庭的寝宫走去。 但赵洞庭正呆在兵器作坊里,寝宫里自然是空荡荡的。 直到将近午时,赵洞庭才回来。见着赵洞庭灰头土脸的样子,杨淑妃有些心疼,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拭着他额头的灰尘,道:“又去捣鼓那些玩意儿了,你是皇帝,那些事情吩咐工匠们去做就行了。” 赵洞庭生出几分感动,咧嘴笑道:“我捣鼓的那些玩意,那些工匠们可捣鼓不出来。” “哦?” 杨淑妃好奇道:“你捣鼓的到底是什么?” 赵洞庭卖关子道:“娘亲暂且别问,以后您自然知道。” 杨淑妃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和娘亲还卖起关子来了。” 等细细给赵洞庭擦拭干净脸,她才又道:“昰儿,娘亲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赵洞庭道:“甚么喜事?” 杨淑妃却是眸波微转,道:“你不告诉为娘你在捣鼓什么,那为娘也不将这喜事说给你听。” 赵洞庭瞬间哭笑不得,举手道:“好好好,娘亲,孩儿老实告诉你便是了。我在捣鼓的是种对付元贼的利器。只待孩儿将那东西研制出来,定然可让元贼闻风丧胆。” “真的?” 杨淑妃满脸喜色。 逃离临安后的这几年,她心中其实对光复大宋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只求有个安生之地就好。 赵洞庭道:“当然是真的。” 杨淑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要是你能击溃元贼,朝野上下必将众志成城,不再如现在这般一盘散沙。” 她的年纪虽然也不大,但到底执掌南宋朝廷有段时间,对朝廷现在的情况显然也是了然于心。 赵洞庭点点头,“那娘亲您现在也可以将那件喜事说与我听了吧?” 杨淑妃道:“你在大殿暴打苏泉荡,现在群臣们都认可让你亲政了。” “什么?” 赵洞庭兀自有些不敢相信:“我不顾场合殴打苏泉荡,他们竟然还认可让我现在就亲政?” 杨淑妃忍不住笑,将6秀夫他们说的那些话都讲述给赵洞庭听。 赵洞庭听完只觉得满心欢喜,这种感觉,便好似在路上捡到张彩票还中了大奖似的,实在是意外之喜。 杨淑妃摸摸他的脑袋,“昰儿,从明日起你便可以坐镇朝堂了,可要好好争气。” 赵洞庭重重点头,“孩儿晓得。” 他知道,自己大展手脚的机会已经悄然降临了。 这夜,赵洞庭睡得踏踏实实,在睡梦中都带着笑容。 翌日大黑早,赵洞庭就已起床,但没有去议政殿,而是前往杨淑妃的寝宫。 到那里时,杨淑妃还没有起床,赵洞庭就在外面等候着。 等得约莫是将近六点的样子,杨仪洞从杨淑妃的寝宫里溜出来,见到赵洞庭就在外面,满脸尴尬。 赵洞庭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他毕竟没有将杨淑妃真正当作娘亲。 不等杨仪洞行礼,他便说道:“杨大人免礼,朕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议。” 杨仪洞行将过来,躬身道:“皇上有何事吩咐?” 他本是个傲气凛然的人,可此时对赵洞庭却是心服口服,还满怀感激。 赵洞庭道:“朕想将岳鹏提拔为侍卫步军主管公事,将你封为左右卫上将军,守卫禁宫,如何?” 杨仪洞微微惊讶,“皇上您是想将侍卫步军彻底分离出去,不再负责巡逻禁宫?” 赵洞庭也不瞒他,直接点头道:“朕想亲训侍卫步军。” 杨仪洞跪倒在地,“臣谢主隆恩。” 他只想和杨淑妃厮守,赵洞庭此举将他提拔为左右卫上将军,从二品官职,虽然手里头只有两百个以前的侍卫步军老油条,但实际上却为他和杨淑妃相处创造了便利。以后他不用掌管侍卫步军,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杨淑妃。 赵洞庭将他扶起来,道:“只要你莫怪朕将你明升暗降就好,以后你手里可就没什么兵权了。” 杨仪洞笑咧咧道:“臣不追求那个。” 赵洞庭点点头,对杨仪洞的表现很是满意,又道:“那你等下和太后说上一声,朕现行去议政殿。” 等杨仪洞点头,他这才带着李元秀往议政殿走去。 杨仪洞心甘情愿交权,赵洞庭便等于是将侍卫步军牢牢抓在手中了。虽然侍卫步军总共也不过区区数百人,但他却可以用这些身手出众的侍卫来试验自己对古代战争的诸多想法。 018.黄龙出海 到议政殿,已有不少官员在外等候。但以往总是来得最早的张世杰张大人,今日却不还不见人影。 见得赵洞庭到,得知他今日便要正式亲政的官员们纷纷行礼,然后便簇拥着赵洞庭往议政殿内走去,在议政殿内按次序站定。 这个时候早朝时间还未到,赵洞庭也就没有到龙榻上去坐着。 他走到6秀夫面前,问道:“6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6秀夫满脸古怪,不知道赵洞庭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说道:“臣昨夜睡得还算安稳。” 赵洞庭又瞧向旁边苏刘义:“苏大人睡得如何?” 苏刘义的表情就比6秀夫更要古怪了,心里只道小皇上莫不是昨天打了泉荡,现在想来和我搭话示好。他刚刚亲政,拉拢朝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转念又想原来皇上也不是那般讨厌我,眼神中微微露出喜色来,连道:“多谢皇上关心,臣昨夜也睡得安稳。” 没曾想,赵洞庭却是缓缓摇头,叹息道:“两位爱卿睡得安稳,可是朕,却几乎是彻夜未眠啊……” 6秀夫和苏刘义顿时面面相觑,旁边的几位大臣也是露出不解之色。 6秀夫问道:“皇上何故彻夜难眠?” 陈文龙、刘黻等人也忙竖耳听着。 赵洞庭道:“我听着这硇洲岛浪涛拍岸的声音连绵不绝,心里止不住的在想我们何时才能结束这样逃亡的生活,何时才能驱逐元贼,光复我大宋。那一潮又一潮的海浪声啊,便好似诸位先祖们在朕耳边不断训斥,喝问朕何时才能消灭元贼,让朕心里只如百爪挠心,又哪里能睡得着?” 众臣听得赵洞庭这话,止不住的想起这几年悲苦流离的逃亡生活,瞬间悲从中来,再联想到大宋如今岌岌可危,兵少将缺,想要驱逐元贼实在难如登天。有几个年迈些的老臣不禁是跪在大殿内嚎啕大哭起来,“臣等无能啊……” 他们这一哭更是将殿内所有人的情绪都点燃了,哭泣声登时不绝于耳,连立在赵洞庭旁边的大高手李元秀都是不住的抹眼泪。 整个大殿,怕就赵洞庭没有哭。 他瞧着这些个哀嚎连天的大臣们,心里只想,这些古人真的像金庸小说里写的那样可爱,竟然这般容易就被煽动情绪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侠士们是不是也如小说里的郭靖那样大义凛然,要真是那样,或许他们也会是股对付元军的极强力量。 当下他心思便活泛开了。 杨淑妃和杨仪洞这时从殿外走进来,瞧见满屋子的大臣都在嚎哭,满脸疑惑。 杨淑妃蹙眉问道:“诸位爱卿何故在此大哭?” 有几人止住哭泣,正要答话,却又见得殿外忽的有个微胖身影急匆匆跑来,嘴里在呼喊着,“太后、皇上,祥瑞,祥瑞啊……太后、皇上,天降祥瑞啊……” 等他跑到大殿里来,可不正是张世杰张大人。 张世杰气喘吁吁,却是满脸喜色,看着杨淑妃和赵洞庭,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后、娘娘,有数十民众在海边看到海中有黄龙翻腾。” 众人都是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张世杰又接着道:“这乃是我大宋祥兆啊!皇上刚刚亲政就出现此等神兽驰翔海上,可不正是象征的皇上当如黄龙出海,带领我大宋军民驱元贼,复国土?” 别说赵洞庭了,连其余人听到这话也是懵了,登时大殿内哭声都忽然止住了。 难道世上真的有龙? 赵洞庭当然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龙,但是他依稀记得史书上好像也记载过这事。那时候赵昰已经病死了,广王赵昺成了皇帝,有人看到海上黄龙翻滚,为此小朝廷还刻意改元祥兴,把硇洲岛升为了翔龙县。 没想到,自己穿越过来后,竟然真有这样的事情生。 当即,赵洞庭连忙说道:“黄龙在哪?我们去看。” 说着便往殿外匆匆走去。 群臣慌忙在后边小跑跟着,议论纷纷。 神龙之说虚无缥缈,谁都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许多人心里想着,若是真有神龙出世,那说不得大宋在小皇帝手中还真可能有几分复兴希望。 赵洞庭却全然没有觉得真会有黄龙出海,只以为这是张世杰刻意为凝聚人心而搞的把戏,就和秦朝陈胜、吴广起义时在鱼肚子里塞锦缎,上面写上“陈胜王”的把戏差不多。 他刚刚匆匆跑出议政殿,当然也只是做样子而已。 现在南宋小朝廷人心低迷,赵洞庭刚刚登基,不得不承认张世杰这个时机拿捏得相当准确。要是黄龙的事真能传扬开去,军民又生起信心,那张世杰当记功。 想到自己,赵洞庭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小瞧古人的智慧了。自己不过用海浪的事引起群臣痛哭,没想到张世杰这边竟然连黄龙出海都能整出来。这一比较,简直就是高下立判。 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奔向山下海边而去。 路上的侍卫们纷纷侧目,不知道今儿个太后、皇上还有诸位文武大臣们是的抽什么风。 张世杰跑在最前面领路,带着赵洞庭他们跑到海边时已经是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前面浅滩处礁石嶙峋,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哗哗作响。在这里,已然有很多人围聚着,都在向着海上观望。这些人多数是大臣、侍卫们的家眷,都是从临安带出来的,见到赵洞庭和杨淑妃连忙行礼,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赵洞庭心里想这张世杰心思还真是细腻,做戏做全套,怕是早就料到自己这些人会过来观望。 有的大臣竟然是真信了,问这些聚集在海边的人,“黄龙在哪?黄龙在哪?” 他们还不住地伸长脖子往海面上观望。 赵洞庭心里只想笑,要是这些人真见过黄龙,那还能守在这里么? 果然,在场的人纷纷都说没有看到。 大臣们便都向张世杰看去。 张世杰道:“确实有人见到黄龙在这里随浪翻滚。” 说着他看向周围人,“诸位可知晓是哪些人亲眼目睹黄龙出海的?” 这些个在这里等黄龙出现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是张三,有的说是李四,谁都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好不热闹,当下就连杨淑妃、杨仪洞、6秀夫等人也是将信将疑。 这并非他们不聪明,而是古代科技限制,神神道道的事情颇为流行,信的人要远远多过不信的人。 赵洞庭心里已是有数,但自然不会去拆穿张世杰。张世杰此举,是在为他凝聚人心。 可以想象,只要黄龙之事流传开去,那以后赵洞庭将会声威大涨。 当下,赵洞庭装作满脸激动地喊道:“神龙出海,大宋将兴。上天降下此等瑞兽,我大宋军民必能驱逐元贼,光复河山。”说着看向旁边6秀夫,又道:“6大人快快拟旨,以后将这硇洲岛更名为翔龙县,我大宋军民,就从这里开始,一步步将元贼驱逐出去!” 张世杰已经造势,他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不能让张世杰这番苦心白费了。 一时间,群臣激动,民众欢呼。 而就在这时,忽的有个几乎扯破喉咙的声音喊道:“快看!神龙又出来了!” 众人都向着海面上看去。 这下便连赵洞庭也懵了。 就在离着海岸数十米处,浪潮中赫然有条金黄色的庞然大物在随着波浪起伏,怕有十余米长,只是身上好似无鳞。它猛的甩动尾巴,卷起几朵巨大漩涡,然后便如出膛的炮弹般向着岸边射来。 岸边众人惊呼不绝。 李元秀不由分说拦在赵洞庭面前,“皇上小心!” 等这金黄色的异兽离得岸边再近些,有的人已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匆忙往后跑去。 异兽在浪潮中浮浮沉沉,头顶上竟然有若隐若现的两个峥嵘小角。 赵洞庭心里也是又惊又怕,但想到李元秀的身手,他愣是站在原地没动,没管群臣的惊呼声。 上辈子他都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奇兽,也很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不到十秒,金黄色巨兽就已经冲到浅滩礁石处。 ps:为保证大家阅读的流畅度,建议大家都下载“黑岩阅读”app,那里不会出什么问题。 019.朝堂之争 这些礁石离岸不过数米,此时众人能将这金黄色异兽的模样看得真真切切。 椭圆形的脑袋,两只眼睛冰冷无比,嘴里时不时地吐出蛇信子来。 很多大臣吓得不轻,但见得赵洞庭都没有往后退却,他们也只得双腿打摆子的留在原地。 只有杨仪洞护着杨淑妃匆匆往后退却几米。 赵洞庭双眼紧紧盯着这条蛇,生怕这蛇扑上来,那样,瑞兽言论也就不攻自破了。 还好,这金黄色的大蛇也忌惮岸上的这么多人,盘绕着礁石上,不敢轻易再往前来。 有人瞧清楚这蛇头上的两只肉角,又是害怕又是激动地说道:“当真是龙!当真是龙啊!” 赵洞庭心里却是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黄龙,分明是条年岁久远的海蛇。 他上辈子在乡下听老人说过,有的老蛇头上会长肉瘤子。而这金黄色的海蛇头上的两只龙角其实不过也就大拇指那么粗细长短而已,不是肉瘤子又是什么? 至于金黄色的表皮,那大概是基因变异而生出来的。 只是,赵洞庭看得出来,群臣们可看不出来,纷纷把这条海蛇当成真龙,连心底的惊惧都淡去不少。 有个大臣走到赵洞庭面前,奉承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这黄龙莫非是感受到皇上身上龙气,特来相见?” 金黄色海蛇的蛇尾轻轻游离,忽然间蠢蠢欲动。 赵洞庭忙低声道:“大家都不要动,莫惊扰了神龙。” 其实他是怕这海蛇扑上来。 李元秀虽然厉害,但能不能挡住这海蛇怕也难说。 群臣连忙不再动弹。 蛇类的眼睛构造和人类不同,看运动中的物体极其敏锐,但看静止的物体却常常是视若未见。 群臣们不再走动,这条海蛇瞬间好似失去目标似的,也不再动弹。 如此过去数分钟,金黄色海蛇忽地蹿回到海水中,然后瞬息远去。 赵洞庭悄然松口气。 这时,张世杰忽地跪倒在地,高呼道:“神龙显瑞,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们忙跟着跪地高呼。 再后头些,那些个家眷、百姓们也都是跟着跪倒在地。 山呼万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赵洞庭装模作样的哈哈大笑几声,朗声道:“诸位随我回朝,商议政事!” 他心里止不住地感叹自己运气真是好,这才刚要亲政,这条变异海蛇就恰恰从海里面钻出来,这样简直可以省去太多拉拢人心的功夫。 其实这些能够跟到碙州岛来的群臣百姓本就都是忠心耿耿的人,那些个墙头草早就跑的跑,投降的投降了。碙州岛上这些人只是对南宋朝廷信心不足而已,现在“黄龙出海”,他们的信心势必又会高涨。 众志成城的军队和军心涣散的军队能够挥出来的战斗力,可是截然不同的。 回到议政殿。 赵洞庭当仁不让坐到皇位上,群臣又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杨淑妃本来还打算继续垂帘听政的,现在见到黄龙显瑞,可能觉得没有听政必要了,更是连议政殿都没有进,直接带着太监、侍女们就回寝宫去了。 此时此刻,谁都将赵洞庭当作是得上天认可的能够兴复大宋的真龙天子。 赵洞庭心里也是有几分激动,摆摆手,“诸位爱卿免礼。” 李元秀在旁边尖着嗓子道:“有事启奏……” 听声腔简直就像是唱花鼓戏的。 张世杰走到大殿中间,说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赵洞庭笑眯眯道:“说。” 张世杰道:“臣昨夜收到捷报,广南东路转运判官王道夫及都统凌震率军攻下广州城。” 群臣个个面露大喜之色。 赵洞庭也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时南宋朝廷就剩那么几个区区的几个府还有兵力在抵抗元军了,重新拿下广州城,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大好事。 张世杰躬躬身,又道:“碙州岛偏于海外,孤守难援,物资匮乏,臣恳求圣上率众迁往崖山。” 他显然在昨晚收到捷报以后就在思量这个问题。 群臣们听他这话,顿时都窃窃私语起来。 赵洞庭当然知道崖山,历史上南宋就是在崖山覆灭的,6秀夫、张世杰、赵昺这些人都是死在崖山上。 要是真迁去那里,那是找死。 但他也没有直接否定张世杰的话,而是问道:“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他刚刚亲政,自然不好做出专断的样子。 6秀夫也走到大殿中央,对张世杰说道:“张大人何故独独选中崖山?” 张世杰道:“崖山居于广州外海,有天险可耻,且广州极易派兵救援,可保圣上无虞。” 赵洞庭心里直嘀咕,无虞才怪,历史上崖山还没被攻下,广州城就已经被攻下了。 他不想群臣都被张世杰说服,当下也顾不得太多,连道:“崖山虽险,但张大人可还记得朕刚刚在海边说过的话?” 张世杰微微疑惑。 赵洞庭又道:“黄龙献瑞,朕说过,要以这翔龙县为始,将元军一步一步的驱逐出去。” 张世杰顿时大急,“皇上,我们兵力匮乏,元贼势大如虎,若是攻来,这翔龙县如何守得住?” 有几个他这派系的大臣也连走出来,劝说赵洞庭迁往崖山。 更多的大臣则是还没有表态。 赵洞庭嗤笑,“朕从临安逃到碙州,一逃再逃,你们当真要朕做个逃亡皇帝,遗臭万年,以后在史书上还被封个‘老鼠皇帝’的谥号才好?” 张世杰派系的那几个大臣见赵洞庭已然怒,不敢说话了。 张世杰却是梗着脖子道:“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何苦留在此地等死?” “放肆!” 赵洞庭脸色猛然间冷下来,喝道:“谁跟你说留在翔龙县就是等死?” 张世杰做为枢密副使,陈宜中走后便独揽军权,以前有什么军事提议,杨淑妃都是满心认可,从不反对。现在赵洞庭刚刚亲政,就驳斥他的提议,这让得张世杰心头也满是火气,只道小皇上到底还是小孩子气,不愿退缩,又道:“翔龙县弹丸之地,皇上强留于此,和自取灭亡有何不同?” 赵洞庭拍案而起,“将张世杰拉出去!重杖二十!” 有侍卫登时从门外走进殿来。 群臣们都急了,连6秀夫等人都忙为张世杰说情。 赵洞庭却道:“朕绝不再抱头鼠窜,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翔龙县!” 张世杰还要再说,被6秀夫拉住。 6秀夫道:“皇上息怒,张大人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 赵洞庭冷声哼道:“他这是扰乱军心。” 6秀夫沉吟两声,“可……” 两个侍卫这时候已经走到张世杰旁边,拽着他就往外走去。 赵洞庭对下面跪下求情的那些大臣视而不见。 张世杰没料到赵洞庭真要责罚自己,脸都气红了,喊道:“昏君!昏君啊!我大宋苦也!” 直到被拉出议政殿,他都还仍在叫喊不绝。 众臣的脸色都不是特别好看。 本来黄龙出海、收服广州都是大喜的事,可现在闹出这事,却将众人心头的喜悦冲淡不少。 赵洞庭似乎也是气极,甩甩衣袖道:“散朝!” 然后就带着李元秀径直往殿外去了,就留下众臣在殿内面面相觑。 走出议政殿,赵洞庭脸上的怒色却又瞬间消失不见,对李元秀道:“公公,带朕去太医局。” 李元秀见赵洞庭转眼间就不怒了,心里疑惑,问道:“皇上,去太医局做什么?” 赵洞庭摇头轻轻叹息,却是没有说话。 到得太医院,他找到安太医,让他带上治疗创伤的药,便又要李元秀带他前去张世杰住的地方。 李元秀更是不解了,“皇上您这是……” 赵洞庭道:“朕其实并非想杖责张大人,刚刚此举,实属无奈啊……” 李元秀想不明白这各中缘由,心里不住感慨,皇上真是天人之姿,这等年纪,行事竟然就让人琢磨不透了。 等他们再到张世杰的居所,张世杰还没有回来。 他的家眷们见到皇上驾到,都是惊喜不已,只当自家大人被皇上这般看重,实乃幸事。 张世杰的夫人还刻意派两个下人在门外等候,嘱咐他们等大人回来就立刻带大人进来面见皇上。 她自己则是陪着赵洞庭在客厅喝茶,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边张世杰约莫十多分钟后才回来,被两个侍卫抬着,听到两个下人说皇上在里面,登时也是懵了。 020.冰释前嫌 他看着眼前的府门,恍然间好似觉得里面无比幽深起来。 他心里止不住的想,皇上亲临,这是想致我于死地么? 这瞬间,张世杰心中满是浓浓的悲愤与哀伤。 他这大半辈子都在为大宋朝廷劳累奔波,后面这几年更是风里来雨里去,霜鬓浮现,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也罢……” 张世杰轻轻叹息着,“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 说完,他对两个下人道:“将我扶进去罢。” 脸上尽是视死如归之色。 两个下人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家大人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子,只是并不敢问,从侍卫手中接过张世杰,往屋内走去。 到得客厅,张夫人瞧见自家老爷,兀自满脸喜色,“老爷,您可回来了,皇上……” 说没说完,已是注意到张世杰被两个下人搀着,脸色苍白,瞬间变为大惊,“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张世杰凄凉笑着,摇头并不答话,然后看向高居堂上的赵洞庭,说道:“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罪臣在殿上顶撞圣上,死不足惜……只求死后,皇上能够饶恕罪臣家人。” “天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夫人一声哀嚎,跌倒在地,脸上的血色瞬息消失殆尽。 赵洞庭微愣,随即想到,张世杰这是以为自己来是要杀他。 当即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张世杰拱手道:“朕不得已杖责张大人,还请张大人见谅……” 张世杰见到赵洞庭这样,也是愣住,随即不解道:“皇上这是……” 他想着,莫不是太后责怪皇上,小皇帝这才过来给自己道歉? 自己怎么说到底也是现在朝廷的栋梁,太后还是看重自己的。 赵洞庭走过去扶着张世杰,道:“张大人且听朕说,朕知晓你劝朕迁居崖山是为朕的安危着想,忠心可鉴,朕心里其实也是万万不想当着众臣的面杖责于你啊……” 张世杰困惑看着赵洞庭。 地上的张夫人忘记哭嚎,也是满脸疑色。 赵洞庭又道:“只是张大人可曾想过,崖山却也未必安稳,凌震、王道夫两人虽攻下广州,但元贼势大,广州怕莫难以持久,到时候崖山势必难以坚守。朕要留在这翔龙县,进可前往雷州,退可避往琼州,倒不至于被逼入绝境。再者,就算元贼来犯,朕也是有几分把握将其击溃的。” 张世杰倒是没想过这些,只想着到崖山可以依附广州,心里想着自己着实过于冲动了,“这……” 他心里也是涌出几分愧疚来,对赵洞庭的怒意便也全然消失了。 赵洞庭轻轻叹息着,“在朝堂之上,张大人态度坚决,群臣附和,朕怕军心不定,这才才不得已任性杖责张大人。只有如此,百官才能明白朕的决心,不再想着迁居之事。” 说着,他两步走到张世杰面前,再度郑重作揖道:“请张大人千万要原谅朕。” 张世杰见赵洞庭竟然又给自己作揖,心中愧疚更甚,忙道:“臣鲁莽,请皇上责罚。” 他作势就要跪下,却是牵扯到屁股上的伤,顿时倒吸了两口凉气。 赵洞庭见他疼得额头上连汗水都冒出来了,也是不好意思得很,连忙对着下人和安太医道:“快快扶张大人到室内去,安太医,朕命你用最好的药给张大人医治!” 安太医领命。 一群人便就簇拥着张世杰往室内走去。 张世杰被下人搀扶着躺到床上,心里却还不住在想崖山的事。 原本他想着自己被赵洞庭杀了也就杀了,只怪自己择主不明,可没想到赵洞庭竟然亲自来家里给自己道歉,还说出这般不得已的话来,这让得他心里可谓是万分感动,满心想着皇上原来是个如此圣明的皇帝,自然更为坚定为南宋朝廷鞠躬尽瘁的想法。 再见赵洞庭此时还满怀歉疚地守在自己床边,更是差点落泪。只觉得自己这顿打挨得万分值得。 赵洞庭看着张世杰被打得血淋淋的屁股,心里边也是歉然不已。 安太医瞧瞧张世杰屁股,回头看向众人。 众人会意,李元秀及张府的家眷、下人们都往门外走去。 赵洞庭本也打算离开,却被张世杰叫住,“皇上,臣还有些疑惑,想请皇上解惑。” 赵洞庭便留在床边,说道:“张大人请说。” 安太医小心翼翼用剪子将张世杰血淋淋的裤子剪开,只见里面血肉模糊,整个屁股都被打烂了。 饶是他动作轻柔缓慢,却也疼得张世杰不住的咬牙抽凉气。 赵洞庭脸上愧疚更甚。 直等到安太医将那被血糊住的裤子全部剪开,张世杰才重重松口气,道:“皇上适才在客厅说元贼若是来犯,有几分把握将他们击溃。臣想知道,皇上心里是何计策。” 碙州这地方地处海外,要是挡不住元军,到时候想跑都难。 赵洞庭说碙州进可福州,退可琼州,那是在不和元军正面交战的情况下。可眼下,张世杰却早就看出来,小皇上有心在碙州岛和元贼交锋。 这是关乎南宋朝廷存亡的大事,他若是不问个清楚,心里实在没底。 赵洞庭轻声道:“你且先安心养伤,待你身体痊愈,朕就带你去看看朕的底气从何而来。” 张世杰听赵洞庭这样说,心里虽然仍旧疑惑,但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他想想这几日来皇上行事都颇为沉稳,韬略在胸,应该不至于无的放矢才是。 等到安太医帮张世杰敷好伤口,赵洞庭这才带着安太医离开。 张夫人她们早已是满心疑惑,赵洞庭刚走,便忙不迭都到张世杰卧室里询问去了。 而赵洞庭则又是一头扎到兵器作坊里。 又是一日早朝。 赵洞庭没有再那般早,按着时分到议政殿内,群臣已在殿内站定。 刚坐上龙榻,却是见得张世杰竟然也站在列内,赵洞庭连道:“张大人怎的不在家中养伤?” 张世杰道:“谢皇上关心,臣并不大碍。” 在场有些大臣怕是已经知道昨天赵洞庭去看望张世杰的事,此时见君臣和睦,不觉奇怪,而那些不知晓这事的大臣们,可就是满心疑惑了。按理说,昨天早朝闹成那样,张世杰断然不可能来上朝才是,而且和皇上还这般客气。 当下他们心中各自活泛开了,各有各的想法。 赵洞庭也不管众臣的眼神交流,偏头对李元秀道:“公公,给张大人赐座。” 话刚说出口,却又想起张世杰被打得屁股开花,怕是坐不得。想了想,他亲自走到张世杰面前,拉起张世杰的手道:“张大人到朕座上躺着。” 张世杰受宠若惊到差点吓死的程度,惊呼道:“皇上,这如何使得?” 龙榻龙榻,那自然是真龙天子才能坐的地方。 赵洞庭心里却并不看重这些,说道:“怎么使不得?” 张世杰道:“臣万万不敢!” 他双脚定定站在原地,死命不肯让赵洞庭拉走。 赵洞庭知道这些古人都对礼法看得极重,说道:“朕坐于朝堂,或立于海角,是不是都是皇上?” 张世杰答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无论身处何方,自然都是皇上。” 赵洞庭眼睛环视过殿内众臣,声音变得大些,“那既然如此,他们都知晓朕是皇上,你是臣子,你卧在朕的龙榻上又有何不可?况且还是朕请你上去的。” 张世杰愕然,无法作答。 赵洞庭不由分说将张世杰拉到龙榻上坐下,又帮他躺好,自己立在旁边,这才道:“开始早朝吧!” 李元秀正要扯开嗓子高呼,却是听得张世杰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皇上,臣……愧疚难当啊……” 殿下群臣议论纷纷。 赵洞庭此举虽然有失礼法,但却着着实实让这些大臣们都心中感动。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跪在地上,高呼道:“皇上圣明……” 群臣尽皆跪倒在地。 昨日因为张世杰被打而稍有惶惶的人心,在这刻瞬间平复。 021.通灵海蛇 待得张世杰哭声渐渐止歇,李元秀才喊道:“有事启奏……” 看着下面暗暗抹泪的群臣,他心里对皇上是佩服得紧的。昨日、今日两日上朝,竟然都引得朝臣恸哭,这种本事,让他心里望尘莫及。 群臣没有人说话。 碙州岛本来就是弹丸之地,与外界又缺少联系,这点地方,哪能常常有什么大事启奏? 现在的南宋,各路军马多是各自为阵,赵洞庭这个皇帝对下面实际上已经没有太大的掌控权。 赵洞庭见他们不说话,便道:“既然诸位爱卿无事要奏,那朕便来说两件事情。” 众臣都看向他。 赵洞庭道:“即日起,擢升主管侍卫步军公事杨仪洞为左右卫上将军。” 下面诸臣心里疑惑,但还是没有人作声。左右卫上将军官职虽高,但眼下肯定并没有多少实权,杨仪洞受此晋升,对朝中的势态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和他们并没有太大利益关系。小皇上这阵子行事果断,魄力独到,他们自然不会为这点事情去触皇上的霉头。 杨仪洞走出列来,跪倒在地,“臣叩谢皇上!” 赵洞庭让他平身,又接着道:“另外,擢升原侍卫步军教头岳鹏为主管侍卫步军公事。” 群臣心里微凛,顿时心里明白这才是小皇上的真正意图。 他们心里不住的想,岳鹏真是倍受皇上恩宠啊,有不少人的心思悄然活泛开来。 苏刘义的脸色则是不太好看。 原本好不容易将岳鹏的副公事之职撤掉,现在倒好,他又直接晋升为公事了。这样以后,自家的侄儿还不是得被那岳鹏压着? 苏泉荡刚刚才得罪过岳鹏,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被那岳鹏收拾。 想到此处,苏刘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赵洞庭料到他会出头,并不惊讶,淡漠道:“爱卿直言。” 苏刘义道:“臣的侄儿苏泉荡想调往殿前司任职,还请皇上恩准。” 他知晓赵洞庭亲政,再想要扳倒岳鹏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是以索性将那侍卫步军兵权彻底交出去。以后苏泉荡到殿前司任职,起码不要受那岳鹏的欺压。 赵洞庭也不想把苏刘义这肱骨大臣得罪得太狠了,便道:“朕准了。” 若是强留着苏泉荡在侍卫步军中受岳鹏压着,苏刘义难免会心生不满。为个区区苏泉荡,实在不值得。 苏刘义心里也明白赵洞庭肯定会恩准,谢过之后淡然走回到列中。 杨仪洞和岳鹏的事算是尘埃落定了。 赵洞庭张张嘴,正要问问元军和南宋军队现在的分布态势,这时,殿外却忽地有个小太监仓惶跑进来。 他跪倒在地,喊道:“皇上,皇上,出事了!” 赵洞庭认出这是清扫自己寝宫卫生的小太监,也顾不得呵斥他不顾场合,只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好似吓得不轻,道:“那、那黄龙……到了皇上您的寝宫里。” 这下群臣和赵洞庭都瞬间不淡定了。 赵洞庭咋舌道:“黄龙到了朕的寝宫?” 小太监点头,“是啊,就盘踞在皇上您的床榻上,差点吓死奴才了。” 赵洞庭说不出话来。 那海蛇怎么突然跑到自己床上去了? 这未必是巧合? 饶是他是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也想不清其中蹊跷。若说巧合,那这也太巧了。 当下,连赵洞庭心里也是不禁嘀咕,“难道那条海蛇真通灵性?” 他真的很难想像,那么粗大的海蛇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溜到自己寝宫去的,而且偏偏选中自己寝宫。 即便以前不信鬼神的赵洞庭,现在也有几分动摇了,心想自己被穿过来,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天选之人? 这时,殿内的参知政事陈文龙忽然上前,喜道:“皇上,黄龙入室,这乃祥兆啊!” 紧随其后连连有大臣附和,说这是天大的祥瑞。 赵洞庭只是不好骂人,要不然只怕要将这些个大臣们骂得狗血淋头。 哪怕那金黄色海蛇真是通灵瑞兽,都跑到自己床上去了,赵洞庭也怕它一口把自己给吞了啊! 沉默了阵,赵洞庭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先去瞧瞧。” 他心里拿定主意,要是那海蛇带有攻击性,那不管怎么样也得把它给剁了。再是瑞兽,再如何能振奋人心,也远不如自己这条小命重要。 群臣们早就想去看了,连忙跟着赵洞庭匆匆往外跑去。只剩张世杰满脸无奈躺在龙榻上。 但是,当他们赶到赵洞庭寝宫,却只听侍卫报告,那条黄龙已然又跑了。 赵洞庭轻声喝问道:“你们怎么不拦着?”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统领苦着脸道:“皇上,我们怕伤着瑞兽,不敢阻拦啊……” 说是怕伤着瑞兽,其实当然是不敢拦,怕那海蛇威。 赵洞庭也是无奈,只得作罢,带着众臣又回到议政殿去。 在议政殿,他终于从张世杰等人嘴里得知现在南宋的情况,简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南宋就剩下湖南、广西、广东、福建、海南等少数地盘没有被元军完全侵占,而且正规军覆灭殆尽,除去湖南制置使张烈良还有文天祥等人手下统率兵马以外,其余地方竟然多数都是起义军在抵抗元军。 饶是赵洞庭踌躇满志,现在心里也是有些打鼓。 现在的南宋,和元朝比起来那几乎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兵力、财力、地盘都相差甚远。 赵洞庭心里明白,要想继续和元军周旋下去,只能依靠那些起义军的力量。 但现在偏居碙州岛,想要和那些起义军联系也是困难。而且,那些起义军到底是想抵抗元军,还是想自立为王,这都还是个未知数。 是以在议政殿内,赵洞庭也没有立刻表什么看法。 宣布散朝后,他又去了兵器工坊。 现在他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脑袋里的那些现代知识了。 到得夜里,怕那海蛇再来,赵洞庭特意从侍卫步军中抽调出十个人,安排他们都守护在自己的门外。 大太监李元秀是个大高手,自然也被赵洞庭留在寝宫内。 要是他不在,侍卫再多,赵洞庭也放心不下。 没想,夜里那条海蛇竟然是真的再度到了赵洞庭的寝宫外。 约莫是十一点多,赵洞庭已经睡下,李元秀在他床下另外开了张小床躺着。只听的外面忽然有侍卫喊叫起来,“黄龙来了!黄龙来了!” 赵洞庭和李元秀两人俱是瞪开眼睛来,随即往外跑去。 到得门口,李元秀将赵洞庭拦在身后。 那海蛇约莫是趁着夜色从绝壁上爬上来的,夜色漆黑,竟是没有被人觉,此时已在赵洞庭的院落中和那些侍卫对峙。它蛇头高高扬起,蛇尾不住摆动着,十多个侍卫抽刀围着它,却是谁也不敢动手。 稀奇的是,这海蛇竟然也没有进攻的打算。 赵洞庭觉得稀奇万分,对这通灵性的家伙也不禁生出几分喜意。 但这时,海蛇却是又忽地向院外极蹿去。 赵洞庭见它并无伤人意,喊道:“快些关门,莫要伤它!”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将门关上,然后连忙蹿开。 颗海蛇哐当撞在木门上,竟然是将两扇木门给全部撞飞出去,然后一溜烟蹿到了院外。 赵洞庭等人拔腿去追,到院门口,只见外面黑幽幽的,却是连海蛇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院内尚且还有几盏油灯,可院外并没有。 赵洞庭心里暗叫可惜,知道黑灯瞎火的找不到海蛇,只得又回房睡下。 这夜海蛇没有再来。 白天赵洞庭总是照例上朝,然后就扎到兵器工坊里。 如此接连过去几日,海蛇竟然夜夜都来,但从不伤人,只是待会儿便走。 莫说是侍卫们,连赵洞庭自己都有些麻木起来,料定这海蛇不会伤人。于是他又将那些抽调过来的侍卫步军遣回军营去,也没有让李元秀再夜夜守在自己房里。 022.蒙面刺客 这夜,海蛇又来。 外面值勤的几个侍卫见怪不怪,连喊都不喊,任由海蛇躺在院子里晒月亮。 但是过几分钟,以往温顺的海蛇却是突然起狂来。 它猛地昂起蛇头,如风般蹿将起来,将一个侍卫撞飞出去。 这侍卫根本没有防备,连雁翎刀都来不及拔,便被撞得抛飞到墙上,又滚落在地,瘫软下去,爬不起来。 “小心!” 侍卫领脸色瞬间大变,惊呼出声,噌地将腰间雁翎刀拔出来。 其余四个侍卫也是如临大敌,手握雁翎刀,紧张兮兮地看着突然暴起的海蛇。 海蛇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蛇尾呼啸摆动,将它左侧最近的那个侍卫连人带刀又都给抽飞出去。 以它的体型,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它的尾巴去势不止,撞在院内摆设油灯的灯柱上,将石质的灯柱都抽成碎块,出轰隆巨响。 几个侍卫惊骇欲死,心里瞬间生出逃跑的想法,但想到皇上还在里面,又不敢跑。 侍卫领大声呼喊:“来人护驾!来人护驾!” 而这时,海蛇已经在院内又肆虐开了。 饶是这些侍卫都是练武之人,可在这巨型海蛇面前都跟娃娃似的,脆弱不堪。 转眼又是两个侍卫被抽飞出去。 院内只剩下侍卫领兀自在叫喊,还有个侍卫拦在赵洞庭门口处,双腿直打哆嗦。 室内原本已经睡着的赵洞庭听到外面这么大的响动,自然醒来,连鞋都顾不得穿便往外面跑来。 刚打开门,便看到门口如临大敌的侍卫,还有地上瘫倒的那些侍卫,以及满院的狼藉。 守卫领瞧见赵洞庭出来,连忙大喊:“皇上小心!” 海蛇蹿将起来向他冲去。 这侍卫领的功夫颇为不错,猛地跃起,脚踏在灯柱上,借力跃到墙上。 可是,这海蛇昂起头来竟是比院墙还高,脑袋呼啸着向他撞去。 侍卫领惊骇欲死,顺着墙檐健步如飞,向着角落跑去。 海蛇的脑袋撞在墙上,将石头堆砌的院墙都撞塌一截。 赵洞庭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看得傻了。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巨蟒危机。 而就在这时,从墙外,忽地蹿进来两个黑衣人。 侍卫领匆忙之间余光瞟见这两个黑衣人,仓促大喊:“保护皇上!” 他自己也从墙头上连忙跳下,奔向赵洞庭。 但海蛇庞大,动作却是异常敏捷。侍卫领还在空中,它就捕捉到他的动作,甩尾抽去。 侍卫领在空中无法再转变身形,正正被海蛇抽中,惨叫一声,一口血喷出来,重重抛落在院墙上。 他倒在地上,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根本爬不起来了。 两个黑衣人身形飘忽顺捷,几瞬便到赵洞庭面前。有个高挑,有个玲珑。 赵洞庭身前仅剩的那名侍卫挥刀便砍。 但两个黑衣人手中也都提着剑,那高挑黑衣人挽出几个剑花,如同梅花朵朵。 她的剑术竟是极为强悍,赵洞庭连她的剑都瞧不清,便只听得侍卫痛哼,雁翎刀掉落到地上。 他捂着自己手腕疾退数步,将赵洞庭重重撞回到屋里去。 赵洞庭屁股重重坐倒在地,顾不得疼,正要爬起,又听得那侍卫惨叫,然后从门口处抛飞过去。 两个黑衣人眨眼出现在门口。 完了。 赵洞庭心里想。 这两个黑衣人摆明是刺客。 “狗皇帝,受死!” 高挑刺客喝骂一声,手中长剑直直刺向赵洞庭喉咙,好似和赵洞庭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听她声音,冷冽如泉,寒澈如冰,但却十分动听。 赵洞庭微愣,浑身的汗毛嗖的竖起来,叫喊道:“且慢!” 女刺客竟然真的将剑止住,冷冷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赵洞庭暗暗吞咽口水,心脏剧烈跳动,道:“你为何要杀我?又为何骂我狗皇帝?” 女刺客冷笑道:“你看这天下,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你不是狗皇帝又是什么?” 赵洞庭道:“你看看我的年纪,这生灵涂炭难道是我造成的吗?” 女刺客微微愣住,随即却又道:“不管是不是你,只要你死了,这战事也就休了!” 她寒光冷冽的长剑剑尖始终抵在赵洞庭的喉咙上。 赵洞庭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快运转过,脑子里不断想着应对之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这两个刺客,但现在看来,拖延时间还是极有可能的。 忙装出满脸无辜的模样,赵洞庭又道:“你当我死了,战事就会休止么?” 女刺客蒙面巾上方一双明媚大眼中露出几分不解之色来。 赵洞庭忙接着又道:“现在天下群雄并起,诸多义气之士起兵抗元。纵然朕死了,我大宋皇室并未断绝,又会有新的皇帝登上皇位,义士们仍会为我大宋奋勇征战。你的想法真是天真,要是有那本事,你将元贼驱逐出去,只有元贼灭,这天下才能真正安定。” 他当然是忽悠人的,要是他死了,南宋朝廷显然再也蹦跶不了几天。 但女刺客听到这话却是不禁陷入沉思。 虽然她极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赵洞庭这番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杀了皇帝,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再者,看赵洞庭年纪幼小,她也着实下不去手。要不然,刚刚就直接将赵洞庭的喉咙给刺穿了。 特别是赵洞庭最后那句话,对她造成的震动很大。真正的义士,都在起兵抗元。 她本以为自己来刺杀皇帝乃是义举,现在看到,倒反像是助纣为虐。 赵洞庭见她这样,知道她心里有几分动摇了,心里暗喜,连忙又道:“朕看你也是有胆识、有本事的人,生在大宋,养在大宋,为何不想着驱逐元贼,反而来杀朕这个可怜兮兮,被迫逃到碙州的小皇帝?” 女刺客无法作答。 她旁边身材小巧玲珑的那刺客显然也是女的,此时忽然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娇滴滴道:“姐姐,好像咱们真的不应该来杀他耶,他看起来好可怜哦……” 女刺客在这刹那彻底动摇,失神片刻后便收起长剑,对妹妹说道:“咱们走!” 她们转头就要走出房间。 可这时,院外大门却是忽地被推开,然后成群的侍卫汹涌进来。 原本趴在地上的海蛇瞬间昂起头来,凶威大盛。 岳鹏一马当先立在最前面,手持长枪,对海蛇浑然无惧,向屋内喊道:“大胆贼人,竟敢行刺皇上!” 侍卫们匆匆进来,将整个院落都包围住,拉满长弓,尖尖的箭头全部都对着两个女刺客。 高挑女刺客愤愤地跺跺脚,露出焦急之色来。旁边的女刺客害怕地紧紧攥着她的胳膊。 海蛇虽然厉害,她们两个功夫也极不错,但想要冲出这般重重包围,显然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忽地,门外又是有道冷啸声响,“谁敢伤害皇上!” 大高手李元秀也在这时候赶到。 他可谓艺高人胆大,冲到院内,竟然直直向着海蛇攻去。 海蛇凶性被激开来,嘶嘶吐着信子,张嘴咬向攻向自己的李元秀。 但李元秀的身形快到极致,腾挪闪动间,海蛇竟是连他的边都摸不着。 他接连几掌拍在海蛇七寸处,将海蛇都打得嘶鸣不断。 身材娇小的女刺客声音都带着点儿哭腔了,“小金!” 赵洞庭这时候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口两个女刺客旁边,喊道:“公公住手!” 岳鹏和众侍卫见他无碍,都是重重放下心去。 李元秀听得赵洞庭声音,也是不再和海蛇缠斗,身形极向后掠去。 海蛇吃了亏,却不肯放过他,逡巡着身子就要去追。 高挑女刺客在这时猛地扯去面上蒙面巾,大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哨。 海蛇竟是听话得很,当即就乖乖地缩回脖子,盘踞起来。 赵洞庭偏头看向这女刺客,瞬间失神。她竟是个国色天香的绝美女子。 023.是战是逃 青眉远黛,姣若秋月,此时脸上含着淡淡嗔怒的模样,便似那巫女洛神,高冷而又惊艳。 莫说是在宋朝,就是在现代时,赵洞庭也极少见过这样有气质的女人。 他回过神来,对着院内的侍卫挥手道:“尔等退下,让她们离开。” 他倒不是因为这女刺客漂亮而舍不得杀,实在是绝对这两个刺客都天真得可爱,带着侠义之气,才不想杀她们。想来有过今夜的对话,她们也不会再来刺杀自己。 “皇……” 岳鹏急了,就要说话,被赵洞庭用眼神制止。 高挑女刺客疑惑低头看向赵洞庭,“你为何不杀我?” 赵洞庭笑道:“那你又为何不取朕的性命?” 女刺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洞庭叹息着道:“朕是军,你是民,虽然你来刺杀朕,但我们两人都是在为这大宋黎民着想。朕的刀,是用去对付元贼的,却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百姓的。” “你……” 高挑女刺客的眼神瞬间极为复杂起来。 玲珑小刺客则是在旁边道:“姐姐,他是个好皇帝呢!” 高挑女刺客不再说话,牵起妹妹的手,又冲着海蛇吹了声哨,往墙角走去。 她们两个的轻功都极为了得,双腿在墙上接连轻蹬几步,竟然就这般翻越过两米高的墙去。 海蛇也跟着越墙离去。 岳鹏和李元秀匆匆行到赵洞庭面前,跪倒在地,“让皇上受惊了。” 赵洞庭意犹未尽地看着墙头,摇摇头道:“这不怪你们,是朕疏忽大意了。” 而后,他忽地想起什么,对在场的侍卫们说道:“今夜黄龙袭人之事,尔等不得宣扬!” 黄龙变成别人的宠物,这事情要是传出去,刚刚凝聚的人心怕又要涣散不少。 侍卫们连忙应是。 岳鹏拱手道:“皇上,要不要搜查那两个女贼?” 赵洞庭摆摆手笑道:“朕既然都已经放她们两个离开,还搜查她们做什么?” 殊不知,这个时候两个女刺客其实还躲在墙外面。听到赵洞庭这话,姐妹俩对视一眼,这才真正离去。 只是这夜注定不会平静。 赵洞庭刚让岳鹏他们带受伤的侍卫下去疗伤,正要睡觉,杨淑妃已是闻讯急匆匆赶到了。 当初那侍卫领大喊救驾,连岳鹏他们都惊动了,杨淑妃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 她带着杨仪洞、颖儿,还有些侍卫赶到。 对颖儿,杨淑妃是爱屋及乌,因为赵洞庭对颖儿格外宠爱,她便也对这个柔美懂事的侍女逐渐青睐起来,这两日更是要颖儿到她的寝宫中去睡,极是恩宠。当然,这其中也肯定有要遮掩她和杨仪洞之事的意图。 在寝宫里,吓得不轻的杨淑妃免不得要训斥赵洞庭几句,但自己却又眼泪直流。 颖儿也是满眼担心地看着赵洞庭,眼神颇为幽怨。 赵洞庭见杨淑妃好像比天塌下来还紧张似的,心里感动之余,也是不禁有几分头痛。 但他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连劝带哄,这般好不容易才将两个女人安抚住,回去睡觉。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两点多了。 赵洞庭累得不轻,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可到得早晨,他还是得按时按点去议政殿早朝。这让赵洞庭喃喃感慨,原来做皇帝也不是那般轻松的。 这副身体本来就虚弱得很,没有睡好,更是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顶着两熊猫眼到议政殿,赵洞庭只觉得眼睛都打不开,脑袋昏昏沉沉。但没办法,只能撑着。 自己好不容易接手这个风雨飘摇的南宋朝廷,就要做好表率。 群臣已经在殿内站定。 岳鹏伤势几乎痊愈,这时也以主管侍卫步军公事的身份立在朝中,顾盼之间眼中精芒闪闪。 他现在倍受赵洞庭恩宠,可以说正是人生得志的时候。 再看那苏泉荡,可就要可怜兮兮得多了。 他被调去殿前司,可殿前司并无闲职,苏刘义也只给他安排个班指挥使的职务,职位自然是降了。 要不是他以前是侍卫步军副公事,众人又知晓他担任班指挥使只是暂时的事,怕是连这议政殿他都没资格进。 李元秀扯着嗓子喊有事启奏。 张世杰当即走出行列,说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赵洞庭强打着精神问道:“何事?” 张世杰满脸凝重,“臣昨日得到线报,元贼皇帝忽必烈命叛将张弘范为帅,李恒为副元帅,进军福州。整顿军马,粮草足背,怕是有进军我翔龙县的打算。” 群臣皆惊,顿时议政殿内议论纷纷起来。 赵洞庭也是大为惊讶,按照历史,张弘范和李恒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进军福州才是。看来,自己的到来真的影响到这个时代的走向了。 一只彩色蝴蝶,在大洋彼岸轻轻扇动翅膀,真的引海啸。 赵洞庭原本以为自己还有足够时间准备,可现在转眼间竟是迫在眉睫。 湖南、广西等地有元将阿里海牙虎视眈眈,张弘范和李恒这时率军进驻福州,十有**是冲着碙州岛来的。 沉默半晌,赵洞庭沉声问道:“张弘范、李恒有多少兵马?” 张世杰道:“十……十五万。” 群臣更是勃然色变。 在碙州岛上,算上殿前司禁军,再有逃奔路上来勤王的各路人物,军士也总共不过两万而已。 虽然张弘范十五万军马中有大部分是运送粮草的,但真正参战的军队也绝对不会下于五万。 两万对五万,胜算可谓渺茫。 赵洞庭倒是轻轻松口气,他知道,古代军队行军打仗光是辎重就得占用不少军马。如果元军真正参战的军士不到半数,那也未必就没有胜利的希望。 正要说话,下面已是有个大臣越众而出,道:“皇上,咱们离开此地吧!”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主管殿前司公事苏刘义。 他是殿前司八千禁军的真正统帅,此时他说要逃,登时便有几位大臣连忙出来附和。 赵洞庭重重拍案,“朕说过,绝对不再做老鼠皇帝,纵然是死,也要死在这翔龙县!” 苏刘义不再说话。 张世杰急道:“皇上,可是元军势大,我们携带着数万百姓,若和元军交战,难免死伤成河啊!” 赵洞庭眼睛扫过殿内其余大臣。 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走出列来,同样请求离开碙州岛。 他们,都被元军给打怕了。 在赵洞庭来以前,南宋上到君臣,下到百姓,重文轻武,性格孱弱,多数如此。 看着下面的大臣们竟然无人说要打,赵洞庭心里难免生出几分失望。 这时,岳鹏突然走出列来,大声喊道:“皇上,末将请求率军留在翔龙县抵抗元军!” 苏刘义登时冷笑讥讽道:“你不过区区数百人马,如何和元军交战?” 岳鹏只道:“皇上不走,末将自当舍命守护在皇上左右!” “好!” 赵洞庭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闪过精芒,道:“岳将军,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有岳鹏举之遗风!” 主张离开的大臣们全部跪倒在地,“请皇上三思啊……” 赵洞庭故作愤愤道:“一退再退,若是再退下去,朕都要被元贼赶出朕的国土了。” 6秀夫沉吟几声,见赵洞庭宁死不退,出声问道:“皇上可是有退敌良策?” 张世杰听得这话,忽然想起前几天赵洞庭对他说的那番话来,眼中也是绽出希望光采,连道:“若是皇上真有退敌良策,臣也愿留在此地和元军决一死战。” 苏刘义管殿前司,而张世杰作为枢密副使,更是碙州岛两万军士的最高长官。 在名义上,枢密副使甚至还有着主管全国兵马的权利。 赵洞庭听张世杰这么说,心里总算舒服几分。他们倒也还没到怕元军怕到骨子里的地步。 苏刘义见张世杰突然转变风向,由逃转守,则是满脸不解。 刚刚还说要走,怎么这会儿又要留了? 024.整军备战 赵洞庭见6秀夫喝张世杰都眼神灼灼看着自己,点点头,道:“朕确有退敌之策,不过还得稍等些时日。” 群臣们面面相觑。 虽然赵洞庭这些时日来主掌朝政有方,但他年纪摆在这里,他说有退敌之策,他们还是有些怀疑的。 南宋那么多将领都被元贼打得节节败退,十一岁的小皇帝真能有什么办法? 主理朝政和行军打仗可是两码事。 但他们这时候也不敢再冒头说要离开碙州岛。 前几天连张世杰都还挨了顿板子呢! 赵洞庭见他们不说话,忽地问道:“雷州态势如何?” 雷州离碙州岛不远,但这些天来,雷州的知州革离君并未来面见过赵洞庭。 张世杰对这些外事最为了解,当即答道:“雷州尚且安稳,知州革离君正在整军备战。” 赵洞庭又道:“革离君其人如何?” 要说对朝廷众臣的了解,张世杰却又不如6秀夫,于是他向6秀夫看去。 6秀夫道:“早年在临安时,臣曾见过革离君。其人文采斐然,浑身正气,应当值得皇上信任。” 赵洞庭对6秀夫还是信得过的,闻言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劳烦6大人和革离君联系,让他差人配合你,将这翔龙县的百姓们转移到雷州府去安置,大战将至,难免伤及无辜。” 众臣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赵洞庭是打定主意留在碙州岛了,也是无奈。 6秀夫拱手领命,“臣领旨。” “等等!” 赵洞庭忽然又道:“在迁移百姓前,现行招募兵马,看看还有没有壮年之士愿意为我朝效力。” 说着看向苏刘义去,“苏大人,这事情朕全权交予你督办,可能办妥?” 苏刘义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能如此信任自己,大感欣喜,连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他不怕赵洞庭不给他事办,就怕赵洞庭疏远他。因为他这些天在赵洞庭面前的表现可真不算好,接连站错队伍。 赵洞庭点点头,“其余各司各部,全力督办备战事宜,防范元贼来袭,不得有误!” 各司各部的大臣尽皆应是。 议政殿内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仿佛元军就要杀到碙州岛似的。 赵洞庭想想,没有什么遗漏,沉默几秒,问道:“诸卿可还有事启奏?” 没有人说话。 赵洞庭便就此宣布散朝,。 众臣匆匆离去。 赵洞庭也带着李元秀离开议政殿,直奔兵器作坊。 如此又过两日。 这天清晨,兵器作坊的工匠们在外头敲敲打打,锤炼兵器,忽听得赵洞庭那件小屋子里出巨响。 房屋都好似颤了几颤。 工匠们都是大惊。 李元秀脸色大变,惊呼了声“皇上”,就要推门跑进去。 这时却只见得赵洞庭灰头土脸地从里面跑出来,兀自满脸兴奋,“操!终于成功了!” 工匠们当然不明白赵洞庭说的“操”是什么意思,见皇上满脸狼狈却还如此高兴,都是疑惑万分。 李元秀也是傻傻看着赵洞庭,然后又瞧瞧屋里。 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屋子里尘土喧嚣,那是好不狼藉。 李元秀讷讷道:“皇上,这……这是怎么了?” 赵洞庭止不住地笑,“没什么,没什么,快,去将岳鹏和户部尚书陈江涵宣来。” 说完他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刚刚这一炸,可差点没把他的脑袋都给炸晕了。 李元秀想要扶起赵洞庭,被赵洞庭摆手制止,也就不管,向这院落外走去。 在外面知会侍卫去宣岳鹏和陈江涵,他便又折返回来。 不多时,岳鹏先赶到了。 他全身亮银盔甲,威风凛凛,单膝跪地道:“叩见皇上。” 赵洞庭让他起身,笑眯眯道:“去将这身盔甲换了,穿上便服,随朕去趟雷州府。” 岳鹏有些不解,“去雷州府?” 他只以为赵洞庭还是童心未泯,耐不住寂寞,想去雷州府玩。他想着,要是皇上是想去雷州府玩,那自己挨上顿骂也得劝住他,大战在即,这个时刻可不是玩的时候,而且还要叫上自己这个将领去。 正想着,却听赵洞庭说道:“去采买些东西!能让我军大胜的东西!” 岳鹏心里一惊,虽然不解,但也大喜,连连点头,“末将领命!” 然后便又匆匆退下,回去换衣服。 其后户部尚书陈江涵也赶到,看到赵洞庭灰头土脸的,满心疑惑,但是又不敢问,憋得好生辛苦。 赵洞庭直接对他说道:“陈大人,给朕些银两,朕要去雷州府采买些东西。” 陈江涵眨巴眨巴眼睛,“皇上要去采买些什么?” 他也如岳鹏那样想,还以为赵洞庭是要去雷州玩儿。 赵洞庭答道:“瓷罐。” “瓷罐?” 陈江涵又是眨巴眨巴眼睛,更是疑惑了。 他天生就有这眨眼间的习惯,不论是吃饭、说话,要是不眨眼,那便是饭也吃不香,话也说不利索。 赵洞庭知道,要跟他们说“地雷”、“炸弹”,那也说不清楚,是以也懒得多说,摆出皇帝架子,道:“朕自有妙用,你去准备银两就是。朕大概要采买数万个这样大小的瓷罐,多少钱你自行去算。” 说着赵洞庭还用双手比划比划了大小。 宋朝虽有纸笔,但这个时候战乱连连,朝廷危在旦夕,只有铜钱、银锭、金锭才是硬通货。 陈江涵见赵洞庭这样说,只得眨巴着眼睛领命退下。 赵洞庭带着李元秀回到寝宫,两人也换上便服。 不多时,岳鹏来了,陈江涵也将银锭送来。 一行三人便离开禁宫,走出南宋“难民”们的聚居地,在渡口租了艘船,往雷州府去了。 赵洞庭还没离开过碙州岛,到得海上,回头见得古色古香的皇城,心里也是生出几分感慨。 没想到,被那个贱女人害死,竟是来到了这南宋。 这样湛清的海,如此蔚蓝的天,在现代可真是见不着啊…… 他仰躺在船上,眯眼瞧着近处远处的各种景色,渐渐睡去。 再醒来时,是被李元秀喊醒的。原来船已经到雷州府。 雷州府在南宋疆域的最南边,是个半岛,此时还未受战火牵连,是以渡口处颇为热闹,来往的客船、渔船连绵不绝。 赵洞庭让李元秀付过钱,带着两人上岸。 在渡口这里,就有不少贩卖小物件的商贩,其中不乏瓷器。 不过赵洞庭并没有在这里停留。 数万个瓷罐不是这样的小商贩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出来的。这样的生意,得去找大作坊才接得下。 在渡口租了两匹马,赵洞庭和李元秀共骑,岳鹏单骑一匹,三人又直奔雷州府下辖海康县而去。 一路上几番问询,费去几个小时,才终于到海康县城。 海康县城是雷州府重县,城门口处行人来来往往,小贩叫卖,好不热闹。 赵洞庭坐在马上,李元秀、岳鹏两人牵着马,步行入城。 然后在城内找到酒馆填饱肚皮,问过小厮城里最大的瓷器作坊在哪,三人便又离开了酒馆。 赵洞庭在路上见到那些卖小吃的小贩,总忍不住要买些尝尝。这古代的小吃,吃起来自又是番不同的滋味。 走走停停,又是数十分钟,才总算快要到那瓷器作坊。 三人正要进去,可恰在这时,路上竟是有数匹快马疾驰而来。领头是个富家公子哥,大声呵斥,连连挥鞭,好不潇洒。 赵洞庭正在有滋有味的吃着零食,却是没有注意到。等现时,马匹已到近前。 富家公子哥冲他喝道:“莫要挡路!快些让开!” 可他的马都已经冲到赵洞庭前面数米处了,赵洞庭哪里还躲得及? 好在李元秀反应极快,横跨两步,拦在了赵洞庭面前。 025.知州少爷 “嘿!” 只见得李元秀双腿扎马,清喝出声,双掌齐齐向着马头拍去。 这一掌便像是拍苍蝇似的,重重拍在那黑马的两耳处。 黑马嘶鸣,竟然是瞬间双眼翻白,被拍晕过去。不过它到底有上千斤重,惯性不小,还是直直向前撞来。 可李元秀的双腿似是在地上生了根,丝毫没有退却半分。双手猛地鼓起力气,将黑马脑袋死死扣住。 在这瞬间,他的衣袖爆碎成布片。 但黑马愣是给他止住了。 马上的富家公子哥因为惯性抛飞出去。不过他竟也怀有功夫,落地时仓促调整身形,虽然姿势不太潇洒,但终归没有跌个狗吃屎。 黑马跪倒在李元秀前面,双眼淌血,怕是活不成了。 李元秀回头,面色赤红,“皇……公子无碍吧?” 他刚刚也是竭尽全力,催动全部内力才挡住这匹疾驰的黑马。脸色赤红都是功过度所致。 赵洞庭震惊之余,那是佩服、艳羡万分,想着自己要是有这样的功夫那就好了。回过神来后,才道:“没事。” 而另几匹马冲出十余米外才堪堪勒住,马上的几人又调转马头急奔回来,护在那被摔下来的富家公子哥后头。有两个下人更是慌忙下马,问自家公子哥有没有什么事。 岳鹏满脸怒容,拦在赵洞庭面前喝道:“大胆,竟敢在闹市骑马疾驰,差点撞到我家公子!” 他刚刚没来得及像李元秀那般反应,现在心里是后怕不已,要是赵洞庭出什么事,他肯定难辞其咎,非得把这几个杂碎碎尸万段不可。 没想到,富家公子哥更是大怒,“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冲撞本公子的马。” 他后面那些个狐朋狗友也是不住的骂,而且还骂得很是难听。 “狗娘养的,走路不长眼睛吗?” “哪里来的乡巴佬,竟敢掌毙我们俊哥儿的马!” 他们看出来李元秀功夫不凡,但却也不显得多么忌惮,根本不将李元秀放在眼里。 “你们!” 岳鹏差点没给气死,“骑马行凶还敢如此嚣张,你们眼里还有王法?” 他眼睛瞪起来,还是有几分唬人的。 奈何,这些公子哥们却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只是不住嗤笑。 刚摔下马的富家公子哥道:“王法?你在雷州和本公子讲王法?” 他后面马上的公子哥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言谈无忌。 “这三个人连俊哥儿都不认识,肯定是外地乡巴佬,要不然,咱哥几个赌赌俊哥儿会怎么收拾他们?” “妙极,妙极!好些时日没撞见这么不长眼的人了,俊哥儿定然不让我哥几个失望。” 被称作俊哥儿的富家公子哥回头,冷笑道:“你们就瞧好吧,哥哥我最近研究出十八般武艺,正愁没地方施展呢!” 连李元秀都看不下去,微微眯起眼睛,冷芒闪烁。 赵洞庭知道这些公子哥肯定都有些背景,轻声对岳鹏说道:“试试他们的来路。” 岳鹏会意点点头,又对这些公子哥们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公子哥们哄然大笑。 他们只当岳鹏是个下人,其中有个说道:“你当你是谁,想知道我们的身份就能知道我们身份么?” 被称作俊哥儿的公子哥则是看向赵洞庭,道:“小崽子,你家里是经商的还是做官儿的?若是经商的,那立马给本公子跪下叩头,饶你不死。若是做官儿的,雷州境内的官儿,让你家长辈做好被撸到底的准备。雷州境外的官儿,三品以上,你报出你的名号,三品至四品,通知你长辈带足好处来赎人。” 他的口气大得下人,嘴角勾起轻蔑至极的邪笑,“至于四品以下嘛,你就永远留在公子旁边给公子做个伴童吧,看你唇红齿白的,公子倒也喜欢,以后好好服侍公子,兴许你家人来到雷州府,本公子还能开恩准许你和他们见上几面。” “俊哥儿还是好这口,风雅之人,风雅之人啊……” 后面那些公子哥都是大笑。 那时候不少公子哥都有养娈童、包戏子的爱好。 岳鹏和李元秀实在听不下去,怒不可遏,就要动手。 赵洞庭却是忽地拦住他们,对富家公子哥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就通报姓名了。我家里长辈签书枢密院事6秀夫,官职不高,也就正二品而已。” 他这话说出来,还在马上端坐的几个公子哥也不禁是微微色变。 南宋的官职实得很,多数是权高职低。正二品,那已经是朝中顶尖儿的官了。 “6秀夫……” 俊哥儿也是微微沉吟,不过随即便又轻笑起来,“6秀夫又如何?便是皇亲,本公子也不怕。” 他后面那些公子哥听他这样说,又恢复从容的神色。在这雷州府,俊哥儿那就是天老爷。 赵洞庭听到他这么大口气,道:“那本公子倒想问问,你家里又是什么官?竟敢如此大口气。” 旁边看热闹的路人百姓们早傻眼了。 正二品的官,这是他们寻常时连想都不敢想的通天的大人物。 俊哥儿还没有说话,他旁边的小厮就已喊道:“我们家公子哥乃是知州少爷!” 他满脸自豪模样,像极了狗腿子。 知州少爷…… 赵洞庭微微怔神,“你爹是这雷州知州革离君革大人?” 俊哥儿满脸傲然模样,指指周围的人,“你问问他们,谁不识得本公子?” 赵洞庭心里只是疑惑,6秀夫说革离君是个正气凛然的人,怎么生出来个儿子却是这种货色。当下他对6秀夫的话也是不禁有几分怀疑起来,若是革离君浩然正气,儿子不应该纵容到这种地步才是。这个大少爷,赫然一副他就是这雷州府的天老爷的模样。 想到此处,赵洞庭心里多留了两个心眼,然后才又道:“那你待如何?” 俊哥儿轻轻挥着马鞭,道:“既然你家里长辈是6秀夫,那本公子就给6大人点面子。你跪下向本公子叩十个响头,本公子就放你离去。” “好胆!” 岳鹏怒叫。 赵洞庭却不动怒,只道:“你就不怕我家长辈责怪你爹?” “责怪我爹?” 俊哥儿先是愣住,随即猖狂大笑,“莫说6秀夫了,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敢在这雷州地境上责怪我爹。小兔崽子,莫要给脸不要脸,乖乖跪地叩头,再说下去,本公子可没什么耐心了。”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自是大逆不道。 但赵洞庭却现,不仅仅他毫不在乎,他后头那些公子哥浑不在意,连周围群众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看来这家伙的品性在这海康县已是出了名了。 赵洞庭有意试探,故意沉下脸道:“你放肆,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而岳鹏和李元秀两个,要不是被赵洞庭拉着,早过去把这些公子哥揍得半死了。 “大逆不道?” 俊哥儿又是嗤笑,“小皇帝躲在碙州岛,还得仰仗我父亲鼻息,吃我雷州的粮食,我哪里大逆不道了?” 显然他根本就没有把大宋皇帝,也就是把赵洞庭放在心上。 古代人也不是个个都将皇帝当成天的,特别是大宋垂危,就更加如此了。 赵洞庭听他这么说,心里稍稍有数,冲着李元秀和岳鹏噜噜嘴,轻声道:“去把他们的衣服都扒了,人绑在马腿上。留两个小厮去给革离君通风报信就好。” 李元秀和岳鹏早就想动手了,听得这话,当即就向前冲去。 冲到那些公子哥近前,两人同时跃起,接连将几个公子哥踢落马下,然后便是好顿拳打脚踢。 那些公子哥们有的武艺浅薄,有的更是酒囊饭袋,都被酒色掏空了肚子,霎时间就被打得惨叫连连。 俊哥儿也被岳鹏打倒在地,大脚丫子踩在他的脸上。 他兀自还在大喝,“好畜生,你们竟敢打我,本公子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两个小厮没挨打,忙不迭抢到马上,挥鞭便跑。 周围围观的百姓都是目瞪口呆。 以前只见过知州少爷打人,还从没见过知州少爷挨打的。 026.定制瓷罐 他们心里都是大觉快意,但也不敢拍手叫好。这知州少爷别的本事没有,整治起人来可不含糊。 人群最后头,有双明媚的大眼睛悄然打量着赵洞庭。 岳鹏和李元秀轻轻松松收拾完这些公子哥,依着赵洞庭的话,刮去他们的腰带和外衣,将他们都绑在马腿上,而后又将马都串起来绑在街旁客栈的柱子上。当下这副场面,那是相当的震撼。 俊哥儿本来还在连胜怒骂,挨了岳鹏好顿拳头,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是老实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虽纨绔,但人不笨,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赵洞庭悠哉悠哉到街旁的阴凉处坐着,边嚼冰糖葫芦,边等着那两个小厮带人过来。 周围的人也都舍不得走。 不多时,只听得马蹄滚滚如雷,呼啸而来。 数百骑披盔戴甲的骑兵疾驰而至,惊得围观的人连忙往街边退去。 为之人穿着紫红色官服,头戴官帽,两根插云翅摇摇晃晃。国字脸,大浓眉,威严不俗。 知州少爷瞧见他,瞬间露出喜色来,“爹!” 那些个公子哥们也都是恭敬万分的连喊知州大人。 这人正是雷州府知州革离君。 其实革离君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位,但此时朝廷沦陷,他占着雷州府之地,地位自然就不同凡响了。 见着自己亲儿子被人剥掉外衣捆在马腿上,还鼻青脸肿的,革离君的脸色猛地变得阴沉下来,眼神在周围众人的身上扫过,阴沉沉道:“伤本官儿子的人去了哪里?” 他还只当伤自己儿子的人肯定已经跑了。 两个小厮忙指向坐在台阶上的赵洞庭,“老爷,他就在那呢!” 革离君定睛向赵洞庭看去。 赵洞庭悠哉悠哉站起来,道:“革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革离君已经听两个小厮说及赵洞庭的身份,此时微微凝眉,道:“你是6大人何许人也?” 赵洞庭稍微偏头看向旁边李元秀。 李元秀会意,走上前道:“革离君,见到皇上,还不行礼?” 革离君是从临安调来雷州的,以前是京官。李元秀在朝中数十年,他也有幸见过。 此时,他微微眯眼打量着李元秀,然后忽地想起来,震惊道:“你是李公公?” 李元秀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捏着嗓子道:“亏你还记得本公公,还不下马参拜圣上?” 不等革离君下马,周围的人已经是哗啦啦跪下大片,山呼万岁。 眼前是黑压压的人头。 俊哥儿和那些公子哥瞬间傻了眼。 之前他敢撂大话,说皇帝也得仰仗他爹的鼻息,那是因为皇帝不在眼前。现在得知赵洞庭就是皇帝,他心里当然也害怕,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受着君王为大的教育长大的。 革离君脸色几个变幻,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臣革离君叩见圣上!” 赵洞庭也不让他起来,说道:“革大人可真是教子有方啊……” 说完他径直扭头,就往不远处的瓷器作坊门面走去。 李元秀和岳鹏当然也不会再搭理革离君,同样跟着转身就走。 革离君狠狠瞪了眼自己的不争气儿子,跪在地上看着赵洞庭的背影,眼神阴沉不定。 走出十来步,赵洞庭忽又回头,沉声道:“革大人若不再好好管教你这儿子,那朕也只能代为管教了。” 革离君连忙收敛神情,重重叩头,“圣上恕罪。” 赵洞庭不再说话,转头又走。 人群末尾那双明媚的大眼睛,这时候也悄然离去。 等到赵洞庭的身影消失在瓷器作坊里,革离君才站起身来,让手下骑兵将自家儿子还有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解开,便上马带着军队离去。 他旁边还有个军师样的人,问革离君道:“大人,咱们不进去跟着皇上?侍奉左右?” 革离君冷哼道:“有什么好跟的,难道再去看那个小孩子的脸色!” 军师道:“可这样,皇上不得责怪大人您无礼?” 革离君冷笑,“责怪又如何?他未必还能将本官怎么样不成?” 军师眼神一凛,知道自家大人的心思了,微微沉吟,又道:“那咱们为何不将他带到府中,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美哉?” 革离君用看傻逼似的眼神看着他,“你真是个榆木脑袋!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强行带走皇上,以后外面会如何议论你家大人?” 军师讪讪笑着,“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 革离君颇为得意地点点头,回头瞧瞧在后面垂头丧气的儿子,嘱咐道:“俊儿,你这几日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再莫要出来惹事。”说到这话语稍重些,“更不要试图去找皇上的麻烦。” 他还是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的,从没吃过亏的他红了眼,怕是真敢将皇上拉下马。 革俊心里还真有这个想法,但他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死了这个父亲,当下只能老老实实点头。 而那边,赵洞庭、李元秀、岳鹏三个人走到瓷器作坊门面里。 岳鹏刚进门就轻声对赵洞庭说道:“皇上,这个革大人看起来似乎并不像6大人所说那样是个忠义之人啊,他刚刚看皇上您的眼神,末将好似在其中察觉到几分凶意。” 赵洞庭轻声笑着,“什么忠义,他没有自立为王或是投降元军已经算是不错了。” 从革离君刚刚的种种细节举动中,赵洞庭自然也能看出来不少东西。毕竟他上辈子管理着上百号人的大公司,又经历过无数的应酬,要是连这点东西都看不出来,那他这双眼睛也是白生了。 “好个佞臣!” 李元秀低声骂着,然后迟疑道:“皇上,咱们要不要先行离开,老奴怕那佞臣对您不利。” 赵洞庭成竹在胸道:“放心,他不敢的。” 然后看着岳鹏和李元秀两人不解的神色,不得不又解释道:“现在朕的身份人尽皆知,他若敢对我怎么样,事情传出去,他得受万民唾骂不说,各地的英雄豪杰势必会起兵攻他。以他区区雷州的兵力,到时候成为众矢之的,根本没有活路。” 李元秀和岳鹏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神浓浓的震惊之色。 真不知道小皇帝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般年纪,心思竟然就这般成熟老辣。 两人只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好似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似的。特别是年纪大的李元秀,这种感觉更是尤为强烈。 瓷器作坊的人刚刚也在看热闹,见赵洞庭进来,连忙跪倒在地,“恭迎皇上……” 掌柜的、打杂的,跪得满屋子都是。 赵洞庭瞧着屋内琳琅满目各式瓷器,也是有些惊讶。 宋瓷在历史上是很出名的,其中以五大官窑为最。雷州府虽无官窑,但这些瓷器做工、样式着实精美。 赵洞庭心里想着,要是这些瓷器放到现代去,那就是数之不尽的财富啊! 但他也只是想想。 稀里糊涂穿越到古代,实在没敢想着还能再穿越回现代去。 让地上跪着的人都起来,赵洞庭道:“你们这里可接制造瓷器的活?” 掌柜的躬着身子,满脸恭敬谦卑,连道:“接的,接的。” 赵洞庭又用手比划比划大小,道:“大概这么大的瓷罐,上面约莫留个一寸半的罐沿,不求精美,越不显眼越好。这样的瓷罐,大概多少钱一个?” 掌柜的想了想,答道:“回皇上,算上原料、人工等等,成本费大概两文不到。” 他当然不敢给赵洞庭报卖价。 两文钱,这价格便宜得简直乎赵洞庭想象。 按照宋朝现在的行市,两文钱能买四个包子,和现代钞票换算下来,大概也就两块钱左右。 而一两银子,能折换成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现在又是处于战乱时期,折换率实际上还要高些。 就算做几万个瓷罐,也花不了多少钱。 赵洞庭道:“你且先给朕做个样品看看。” 掌柜的忙将赵洞庭三人请到后面去,小厮又是端茶又是水果的殷勤伺候着。 这可是皇上,竟然来到自家作坊里,他们简直想都不敢想。能见到皇上,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门面后面就是作坊,赵洞庭坐在葡萄架下,看着工人们干活。 到底是大作坊,不过十来分钟,粗胚就已成型。 掌柜的端着亲自送到赵洞庭面前。 赵洞庭瞧瞧,罐型圆整,和土地雷看起来差不多,心里不禁高兴,“就是这样。朕需要定制三万个,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完成?” 掌柜的小心翼翼问道:“皇上,需不需要刻花、施釉?” 赵洞庭摇头,“不用,就这样的粗胚直接烧窑即可。” 拉肧、刻花、施釉等等,这都是制造瓷器的步骤。 掌柜的又想了想,答出个稳妥的期限,“约莫两月能够完工。” 赵洞庭却是不禁皱眉,“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不能加紧工期,再快些?” 掌柜的讪讪道:“这已经是草民将其余的活全部撂下了。” “不行,不行!” 赵洞庭却知道时间不等人,张弘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来,对这掌柜的说道:“朕要你务必在一个月内完工,人手不够,就去请别的作坊的人来帮忙。你这作坊这么大,在海康县的同行中,还是有几分号召力的吧?” 掌柜的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赵洞庭满意点头,从怀里掏出十两黄金,递向掌柜的,“这是货款,你每烧制成两千个瓷罐,便送到往碙州岛的渡口去,朕会安排人在那里收货。不过事先说好,你若不能按时交货,那可是要受罚的。” 掌柜的看着金闪闪的金锭子,虽然意动,但哪里敢接?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收皇上的钱,那不是找死么? 赵洞庭知晓他心思,将金锭塞到他手里,“朕是顾客,你是店主。卖货收钱,天经地义。” 他也不在乎这点钱,从临安城出逃,张世杰他们可是带着不少黄金珠宝出来的。 十两金子,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掌柜的颤颤巍巍捧着金锭,不敢说话。这十两金子对他来说,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赵洞庭也不管他,又叮嘱他两声务必要以最快的度完工,然后便带着李元秀和岳鹏离开。 作坊内自然又是跪满人。 到得外头,有密密麻麻的人围在外边。有的是刚刚看热闹还没走的,还有的则是听闻皇上驾到,匆忙赶过来一睹龙颜的。 见得赵洞庭出来,哗啦啦又是跪满地,山呼万岁。 赵洞庭差点被这阵势吓到,懵懵乎乎地摇手说道:“同志们辛苦了。” 在场的人全部都懵逼了。 这些古代人谁能听得懂他这现代话啊? 027.空地试雷 赵洞庭回过神来也是对自己哭笑不得,刚刚实在是“福至心灵”,顺口而出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大家免礼吧……” 跪着的人都站起来,然后看猴子似地盯着赵洞庭猛看。 饶是以赵洞庭的脸皮,也是有些招架不住,连忙带着李元秀、岳鹏上马就走。 再回到碙州岛,已经是夜色降临了。 赵洞庭吩咐岳鹏记得安排人去渡口接收瓷罐,就带着李元秀回了行宫。 翌日早朝。 群臣无事启奏,赵洞庭命令户部尚书陈江涵去采买硝、磺、木炭等东西,然后便宣布散朝。 这些是制造火药的原料。虽然殿前司禁卫军中有火铳队,也有火药储备,但是想要制成三万枚地雷还是远远不够。 散朝后,赵洞庭便又去了兵器作坊。 他手把手教那些工匠们如何制造地雷,还让岳鹏将侍卫步军的全部人马都带过来学习。 碙州岛工匠不多,仅靠他们,要想制成三万枚地雷,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就这样,整个碙州岛都显得忙碌起来。 造雷的造雷,训练的训练,招兵的招兵,迁移的迁移,整日里都是热闹哄哄。 又过两日,工匠和侍卫步军们都学会如何造雷了。只是,碙州岛上能用的瓷罐也都几乎用完了。 张世杰他们早就心痒难耐,只想知道赵洞庭捣鼓的这些火药葫芦到底有什么用。 这日散过早朝,众臣还未离开,赵洞庭道:“诸位爱卿随朕去看朕的秘密武器?” 他还是有几分得瑟的。 张世杰他们登时都露出极高的兴致来。 就这样,一众文武百官随着赵洞庭往兵器作坊里面去了。 赵洞庭从里面拿出来几个瓷罐地雷,就又带着群臣往外走去,到空地上。 那些个侍卫步军、工匠们这两日虽然造雷,但也没试过这玩意儿,同样很是好奇,都跟着赵洞庭来看。 很快,空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就连杨淑妃听到消息,也匆匆带着颖儿和杨仪洞赶了过来。 赵洞庭将几颗地雷一股脑埋在一棵大树下,又用细线牵住引线,极为小心的往后退去。 大概退出十来米,他还是觉得不稳妥。捏着手里的线,对众人说道:“退、退,都往后退。” 众人就更加好奇了,只觉得心里像猫爪子挠似的,难受得很。 如此,连连退到数十米开外。 赵洞庭这才止步,嘿嘿笑道:“都捂住耳朵。” 费出老大劲才将这土地雷造出来,他心里当然是有几分得意的,等着看这些大臣们目瞪口呆的模样。 6秀夫他们满是不解,但都依言将耳朵捂上。 赵洞庭右手牵着细线,左手堵着左耳朵,猛地将细线一拉。 这是拉雷,他还是在电影地雷战里面学的。 众人都瞪眼看着。 但是,雷没响。 赵洞庭傻眼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过去两秒,大家都将手放下来,张世杰问道:“皇上,这是……” 他对赵洞庭的秘密武器是最好奇的,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赵洞庭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可能是这个雷没……” “嘭!” “轰隆隆!” 他话没说完,只听得凭地突然接连几声巨响。 前面埋雷的地方碎石头、碎泥巴飞溅开来。那棵大树也是被连根炸断,往旁边倒去。 赵洞庭脑袋一嗡,然后就被旁边的岳鹏给压在了身下,“皇上小心!” 但土地雷的威力还是有限的。 他们站在数十米开外,除去有人被碎泥土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之外,并无大碍。 赵洞庭晃晃脑袋,只觉得嗡嗡作响,心里苦笑,早知道就不摆这么多雷了,自找罪受。 岳鹏见没什么事,从赵洞庭身上爬起来,傻眼看着那被连根拔起的大树,还有那地上被炸出的深坑。 深坑边缘满是火药灼烧的黑色痕迹。 众大臣还有那些侍卫、工匠们也全部都是傻眼瞪着,鸦雀无声。 “这……这……” 过去半晌,6秀夫伸手哆哆嗦嗦指着那炸出的坑,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已是惊讶、骇然极了。 赵洞庭此时脑袋不再那么嗡嗡响了,笑道:“这就是朕的秘密武器,不过刚刚这颗雷的药引反应慢了些。” 宋朝自然造不出电流点火器,赵洞庭这种土雷,是用两种易燃的化学物质做的雷引。 其原理构造,和抗日时期的土地雷没什么两样。 但这威力,已经足够让南宋的这些大臣们震撼了。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张世杰他们都是满脸惊喜之色。 陈文龙带着哭腔喊道:“我大宋灭元可期啊!” 陈江涵因为激动,更是眼睛眨起来个没停,估计连蚊子都能夹住。 紧接着,又是不少老臣哭泣起来。 赵洞庭满脸无语,他最受不得的就是这些朝臣们动不动就哭。不过这个年代的人很多都是这样,他也没辙。 杨淑妃的俏脸上满是惊色,讷讷地问赵洞庭道:“昰儿,这是你做出来的?” 赵洞庭点点头,“孩儿这些天在兵器作坊,就是在研究这种武器。” 杨淑妃微微颔,“你刚刚……说它叫雷?” “嗯!” 赵洞庭答道:“这东西威力巨大,直逼雷霆,孩儿就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张世杰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皇上天纵之资,真乃我大宋之福啊……” 苏刘义也道:“我大宋有如此利器,定能将元贼杀个片甲不留!” 登时又是接连不断的恭维声响起。 “诸位卿家听令!” 赵洞庭见众臣信心高涨,趁势高呼:“即日起各司各部全力备战,将士加紧操练。张弘范、李恒若敢来犯,定要将他们埋身于这苍茫大海!” 众大臣声嘶力竭的山呼万岁。 见到“雷”的威力,他们心里对南宋也是生起熊熊的希望火焰。 至此,军心算是初定。 但赵洞庭并没有就此闲着,等到诸位大臣离去后,他又回到兵器作坊,教导那些侍卫步军们如何埋雷。 这些侍卫步军都是他的亲信,地雷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让别人知道地雷的做法和用法。 到得下午,苏泉荡却是穿着甲胄匆匆来到兵器作坊求见。 赵洞庭知道他被苏刘义安排去招募军士,应该很忙才是,听侍卫说他求见,颇有些疑惑。 但他还是让侍卫将苏泉荡给带了进来。 苏泉荡到近前单膝跪下,对赵洞庭说道:“皇上,末将有事禀报。” 自从见到地雷的威力后,他对赵洞庭也是心悦臣服。 赵洞庭问道:“何事?” 苏泉荡有些讪讪,“招募营来了个女子,非说要参军。” 赵洞庭皱皱眉,只想着苏泉荡怎么这点小事也来汇报,真是不知轻重,淡淡道:“朕不是和苏大人说过,参军者,家中尚有父母者,需得留一人照料父母;家中父母双亡,但有年幼弟妹者,也同样得留一人照料弟妹;再者也言明女人不得入伍,这点小事,你来和朕汇报做什么?” 苏泉荡苦恼道:“可是这个女子她说……她说她认识您。” “认识朕?” 赵洞庭也是惊讶起来,“朕呆在这禁宫之中几乎从未出去,怎会有女子认识我?” 随即他猛地想起什么,来了精神,转口道:“快带朕去瞧瞧。” 苏泉荡连忙在前面领路。 李元秀则跟在赵洞庭的后头,他现在几乎就是赵洞庭的全职保镖。 一路走下山,到临时搭建的招募营外。 有些壮年汉子正在排队登记,但人数不多。有个扎着彩辨的小女孩站在那里显得格外醒目。 她有点儿婴儿肥,看起来十五六岁,极是精致可爱。不用想,以后定然会出落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她的彩辨,在这个时候也是引领时代潮流了。 但赵洞庭瞧瞧她,却连半点印象都没有。他本以为,要来参军的是那个高冷女刺客。 当下,他心里难免有几分失望。 028.乐舞乐婵 小女孩见到他,忙走过来跪到地上,声音清脆动听,“草民见过皇上。” 赵洞庭让她起身,疑惑道:“你认识朕?” 小女孩瞧瞧苏泉荡,又瞧瞧李元秀,娇滴滴道:“皇上,那天夜里……” 苏泉荡的表情立刻古怪起来。 赵洞庭倒是想起来,“你是那个小刺客?” 小女孩很是兴奋地点点头,然后又露出些怕怕之色,“皇上你不会要杀草民吧?” 其实也怪不得赵洞庭没认出她来,主要是他的心思全都放在那个高冷女刺客身上了。 得知她是小刺客,赵洞庭心里也是欣喜,忙问道:“你姐姐呢?” 小女孩却不说话,眼中有着淡淡防备。 赵洞庭反应过来,连道:“放心,朕不会伤害你们的。” 小女孩这才答道:“姐姐在家里照顾父亲呢!” 赵洞庭点点头,好奇道:“那你好端端的怎么来参军了?” 小女孩眼睛定定看着赵洞庭,道:“姐姐说你是个好皇帝,让我来保护你的安全。” 赵洞庭失笑,“保护朕的安全?你姐姐怎么自己不来,让你在家中照料父亲。” 小女孩嘟着嘴,好似有些不开心,说道:“姐姐她嫌我笨手笨脚的。” 赵洞庭瞧她这可爱模样,更是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这让得小女孩的嘴嘟得更高了。 赵洞庭怕她真生气,也就忍住笑,轻声道:“你还是回去吧,朕的身旁有人保护。” 大战在即,他不想将这小女孩牵扯进来。 没曾想,小女孩却是说道:“皇上,你就留下我吧,就这样回去,姐姐会骂我的。” 说着她还就地耍出几个花势来,道:“我的功夫很高的哟!” 赵洞庭瞧她这样,心里微动,“你姐真想让你留在朕身边?是她亲口说的?” 小女孩很认真的点头。 赵洞庭本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手伸出去才尴尬觉这小女孩比自己还要高些,当即又讪讪收回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侍女,怎么样?” 颖儿最近常常被杨淑妃叫去,两人俨然成为好闺蜜。赵洞庭身旁没个美女,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不行!” 小女孩却是果断摇头,然后满脸害羞地低下头去。 赵洞庭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行?” 小女孩嗫嗫嚅嚅道:“那些大老爷们家里的侍女都要侍寝,你是皇上,肯定……” 这下连李元秀都忍不住笑起来,苏泉荡嘴角直抽抽。 赵洞庭哭笑不得,“你这……你也知道他们是大老爷,朕这才多大年纪啊……” 小女孩这才恍然。 其实也不怪她,主要是赵洞庭言行举止都过于老成,这总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想了想,小女孩娇滴滴点头道:“那……好吧!” 她脸蛋晕红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赵洞庭满心欢喜,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道:“好,那你就随朕入宫。” 小女孩的脸蛋更是晕红起来。 在南宋,像她这个年纪便谈婚论嫁的女孩不在少数。对那种事情,她也不是全然不懂的,被赵洞庭这么突兀的拉着手,自然害羞。 不过她看赵洞庭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又是皇帝,就没将手给抽回去。 苏泉荡看着赵洞庭牵起女孩就要走,忙喊道:“皇上……” 赵洞庭偏头看他,“怎么了?” 苏泉荡也知道那夜行刺的事情,说道:“此事您是否再思量思量?” 赵洞庭知道他是担心小女孩是来害自己的,摆摆手道:“无妨!” 要是她们姐妹俩真想杀自己,那天夜里自己就死了。 苏泉荡见赵洞庭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他现在也琢磨出几分赵洞庭的性子。皇上决定的事情,莫说是自己,便是自己的叔叔苏刘义也很难让他改变主意。 赵洞庭牵着小女孩往山上行宫走去。 其实他心里也没多想,就是绝对小女孩极可爱而已。小女孩却是满脸羞答答的表情。 长这么大,除去自己的父亲,她还没被其余的男人牵过手呢! 虽然赵洞庭年龄还小,但说到底还是男人。 边走,赵洞庭边问小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答道:“乐舞。” 赵洞庭忙又问:“那你姐姐呢?” 他将小女孩留在宫里,难免没有抱着几分想要以此和那高冷女刺客拉近关系的想法。 虽然自己现在年纪还小,但五年后呢,五年后总是可以娶老婆的。那个时候,乐舞的姐姐年纪也不大。 小女孩当然不知道赵洞庭的这些花花肠子,答道:“乐婵。” “乐婵……乐婵……” 赵洞庭嘴里喃喃念及两遍,脑子里又泛起那长得颇似王祖贤的绝美丽影,竟是有些痴了。 饱受情伤来到南宋,连杨淑妃和颖儿都未打动他,但那个清丽淡雅的人儿,却是让得他心中狠狠触动。 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 乐舞耐不住娇羞,不着痕迹将手从赵洞庭的手里抽出去,偷偷瞧赵洞庭,见他愣,有些不解。 李元秀或许能看得出什么来,但他走在后头,却是看不到赵洞庭表情。 又行出数十米,赵洞庭才回过神来,又对乐舞道:“小丫头,朕将你的姐姐和家人都接到宫中来居住,可好?” 乐舞微微嘟起嘴,嘀咕道:“自己才这般大,竟然叫我小丫头。” 她不是宫里长大的,自然不会像颖儿那般百依百顺。且又天真浪漫,自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赵洞庭哑然,失笑道:“叫错了,叫错了。乐舞,我该叫你乐舞才是。” 乐舞这才点点头,嘴里却是说道:“姐姐她不会来宫里的。” 赵洞庭奇怪道:“为什么?” 他只以为乐婵不来参军是要照顾家中父亲,现在说要将她全家都接来,应该就没有这个忧虑才是。 “因为姐姐要嫁人了呀!” 乐舞带着几分艳羡,高兴说道:“姐姐过几个月就要嫁给秀林堡的少堡主了呢!” 赵洞庭听到这话,脸色却是猛地黯然下去,莫说高兴,只有浓浓的失落。 虽然才见,但乐婵的身形容貌却是已经深深印刻在他心里。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般奇妙。 过半晌,赵洞庭才低声道:“秀林堡是什么地方?” 乐舞得意道:“秀林堡是咱们雷州府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堡主姐夫的功夫也是极好呢!唉……要是以后我也能像姐姐这样嫁个又潇洒又本事出众的男人就好。只可惜我爹爹给我许的婚姻还在北方,那里被元贼侵占,也不知道我那未谋面的未婚夫还活着没有……” 赵洞庭生出几分希望来,眼睛放光道:“那你姐姐呢?你姐姐也是你父亲许的婚姻么?” 他却是忘记,这个年代很流行指配婚姻了。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可赵洞庭不在乎这些,只要乐婵对那什么少堡主没有感情,那自己说不得就要挥起锄头去挖墙脚。 乐舞压根不知道赵洞庭这些心思,答道:“当然是的呀!” 赵洞庭大喜,连连又问:“那你姐姐对那少堡主有没有很喜爱?” “嘻嘻!” 乐舞忽然笑起来,俏皮道:“姐姐面皮薄,还没去见过他呢!就我和父亲去过秀林堡。” 赵洞庭闻言,登时更是喜不自胜起来。连面都没见过,那就肯定谈不上有感情了。 既然没有感情,自己追求她,也没有什么吧? 只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年纪,他不禁又有些苦恼。好几秒,才咬咬牙心里狠狠道:“管他的,先拆散他们的婚姻再说。只要乐婵没有嫁人,那老子就还有的是机会。” 他越想,越是开心起来。 乐舞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天真无邪说出这些话,竟会给自己姐姐的婚姻凭添变数。 029.战火将燃 就这样,赵洞庭带着乐舞回了行宫。 乐舞本来就极惹人喜欢,赵洞庭又对乐婵满怀心思,爱屋及乌,对乐舞自然更是喜爱得紧。 颖儿见到乐舞,也是对这可爱小妹妹很是喜欢。 赵洞庭就安排她在颖儿旁边的房间住着。 时间缓缓流逝,赵洞庭来南宋的时间越来越长,身心也逐渐融入这里,不再觉得那般孤独。 其中,乐舞这个开心果就给他带来不少欢乐。特别是她学颖儿模样给赵洞庭梳头时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总是能让赵洞庭和颖儿都笑得直不起身。 她对梳头、针线、伺候人的这些活真是没有天赋,怕是生错女儿身了。 不过她的武学天赋倒是颇为不错,赵洞庭曾让岳鹏和她对练,乐舞竟是打得有板有眼。 连李元秀都瞧中乐舞的天赋,见她练武时,总忍不得要指点指点她。 过去十来天,头一批瓷罐终于送到碙州岛。 这些瓷罐都是依着赵洞庭的话,用精胚直接烧制,并不精美,但形状都很规整,让赵洞庭颇为满意。 兵器作坊里的气氛倏的如火如荼起来。 工匠还有侍卫步军们扎在里面,人人都是弄得灰头土脸,但极有干劲。因为都知道这是大杀器。 雷,是他们这些天讨论得最多的话题。 赵洞庭教会他们,自然不会再亲力亲为,练功之余,就带着李元秀、颖儿、乐舞在碙州岛上转悠。 不过他并不是观看风景,而是在画碙州岛的地形图。虽然有雷,但对付元军仍是不能掉以轻心。 现在岛上人人都对他这个小皇帝充满信心,赵洞庭也知道自己肩负着所有人的希望。 百姓们已经分批逐渐送到雷州府去,就在雷州府渡口不远处安顿下来。 李元秀曾对此事有异议,但赵洞庭清楚,革离君哪怕是反了,也不会对这些百姓们动手,因为没有任何益处。 不过那些大臣们的家眷,还有皇室的皇亲国戚们,他就改变主意,不打算再让他们去碙州岛。 他们日后若是被革离君控制在手中,难免是个麻烦。 再者,杨淑妃她们自己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离开碙州岛,离开赵洞庭。 如此,皆大欢喜。 又过十多天,张世杰得到消息,张弘范、李恒两人已从福州出,沿海路往碙州岛而来。 同时,元将阿里海牙也受命开始平定湖南、广西两地。 大规模的战争再次在这片饱受经霜的炎黄大地上蔓延开来。 元军好似要一鼓作气彻底灭掉南宋。 碙州岛上军民紧张备战。 但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却又横生枝节。 这日早朝,李元秀刚刚喊出有事启奏,签书枢密院事6秀夫便越众而出,道:“皇上,臣有事启奏。” 赵洞庭这些日子跋山涉水,脸上难免有几分疲惫,低声道:“爱卿请说。” 6秀夫脸色愤愤,“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我军的运宝船被贼人劫走。” “运宝船被贼人劫走?” 户部尚书陈江涵眼皮眨下去差点没能弹起来,“怎会如此?” 碙州岛数万百姓迁往雷州府,物品辎重自然是免不得用军船载运。但是,物品辎重被掠走事小,这运宝船被劫走事情可就大了。数万百姓到雷州府安顿,总得花钱,而这运宝船,就是运送金银珠宝的。 陈江涵是管钱的,听到这消息没晕过去已经算是不错。 赵洞庭脸色也是惊讶,随即问道:“可知是哪处贼人劫走的?” 碙州岛地处近海,在这片海域上,自然有海盗肆虐。 6秀夫羞愧地摇摇头,“暂且不知。贼人掠船即走,我们的将士不熟海域,雾气又浓……跟丢了。” 百姓迁移的事,赵洞庭全权交给他负责,现在出现这种事情,他自认为有很大的责任。 但赵洞庭现在根本就没有想追究责任的事情。他很清楚,当务之急是查出是哪伙人下的手。 如果不制裁这伙人,以后敢来劫掠的海盗只会络绎不绝。 沉吟几声,赵洞庭道:“这伙贼人必须尽快伏法,诸卿可有妙计?” 当下众人议论开了。 有的说派人去江湖上探查,也有的说干脆率军横扫周边的所有海盗。但这些,都被赵洞庭否决。 派人探查需要的时间太长,可百姓转移事急,小朝廷等不起。 至于横扫周边海盗,那更是不妥。元军在福州蓄势待,现在不宜和这些海盗大动干戈,损伤军士。 要知道,这些海盗的人数并不少。就碙州岛周围盘踞的,少则数百人,多则上千人的海盗团都有。 “皇上,咱们何不来个引蛇出洞?” 正当诸臣们苦恼的时候,已降为殿前司某班指挥使的苏泉荡突然出声说道。 赵洞庭脑子疲惫,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听到这话,眼睛倏的亮起来。 他看向苏泉荡,道:“继续说下去。” 苏泉荡弯腰拱手,接着道:“贼人掠走我军运宝船,尝得甜头,不可能就此罢手。我军只需再派运宝船出去,面上做得隐秘,暗地却故意走漏些许风声。贼人自然来犯。” 6秀夫撵撵胡须,“那他们若识破这是我们的诱敌之计呢?” 苏泉荡笑道:“一次不成,便来两次,两次不成,便来三次。贼人贪婪,不可能永远忍得住的。” 赵洞庭暗暗点头,没想到这个苏泉荡心胸狭窄,脑子里主意倒是不少。 只是,这事却也还有漏洞。 赵洞庭道:“可贼人若见我们船队众多,定然不会冒险抢夺。我们派的兵少,又如何捉住他们?” 6秀夫他们听到赵洞庭提出的这个问题,都看向苏泉荡去。 苏泉荡道:“无需抓住他们,只要派艘小船,安排数名高手,趁着夜色偷偷跟着他们,摸清他们的落足之地即可。到时候,再派将士暗袭,不仅仅可以将贼人一网打尽,还可以将此次损失的财宝给拿回来。” 众人都是眼睛放光,连连点头,连岳鹏看向苏泉荡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佩服。 在短短时间内能够将事情考虑得如此详细周密,这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到的。 赵洞庭当机立断,对苏泉荡道:“好,那朕便将这事交予你办。朝中高手,任你抽调!” 苏泉荡得到这立功的机会,面色大喜,连道:“臣定不负圣上所托!” 这天夜里,一艘载满金银的运宝船在几艘军船的护送下,再度从碙州岛“悄然”出了。 苏泉荡为确保万无一失,将大高手李元秀都从赵洞庭手下借了去。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深夜时,有数十个黑衣人顺着绝壁悄然摸进了行宫之中。 赵洞庭正睡得香熟,只突然听得外面侍卫忽然叫喊:“有刺客!” 然后便是接连的数声惨叫。 他慌忙从床上蹿起。 细细一听,竟是连兵刃相击的声音都隐约听得真切。那些刺客离他的寝宫显然很近。 赵洞庭立刻意识到,这些刺客是冲着自己来的。 刚拉开门,便看到守护在寝宫院内的侍卫们正持着雁翎刀往院外跑去。 黑暗中,依稀可以见到有人正在厮杀。原来那些刺客竟然已杀到他寝宫门口。 “皇上!” 这时候,颖儿和乐舞两人也都从房间里面跑出来,看到赵洞庭,匆匆向他跑来。 赵洞庭看看院外的刺客,知晓侍卫们抵挡不住,又瞧瞧屋内,便是藏,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好。这种时刻,心里也是有些焦急起来。他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并不是神。 颖儿、乐舞跑到他旁边,颖儿急道:“皇上,咱们快走!” 饶是经过上次刺杀事件,赵洞庭寝宫内外的侍卫已经增加到十多人,但是黑衣刺客人多势众,此时侍卫们仍是被压制到院内来,眼看就要招架不住。赵洞庭已经可以看到那些带着面巾的黑衣人攒动的人头。 乐舞娇嫩的脸蛋上也满是焦虑,这时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两圈,道:“快随我来。” 然后她便拉着赵洞庭往墙边跑去。颖儿连忙跟在后头。 到得墙边,乐舞轻轻松松踏上墙去。 颖儿轻功虽不如她,但也借力于旁边灯柱,跃上墙头。 可赵洞庭年纪太轻,只能望着两米高的院墙傻眼。 乐舞道:“皇上,快些爬上灯柱,我们拉你上来。” 赵洞庭闻言连忙爬到灯柱上,双手向着乐舞和颖儿递去。 两女拉着他的手往上扯,赵洞庭自己也踏墙借力。 但这个时候,身后却是响起轻喝声:“昏君哪里逃!” 然后便有两声尖锐的破空声响。 原来侍卫们竟然已经是在这短短时间内被全部击破。 赵洞庭闷哼一声,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好在,这个瞬间乐舞、颖儿两女也将他扯上墙头去。 三人顺势跳下。 赵洞庭滚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乐舞拽起来就跑。 沉沉夜色中,三人慌不择路狂奔。 身后不远,是不少越过墙头的黑衣人在向他们追赶。暗器的破空声接连响起。 庆幸的是这时是深夜,那些暗器没有打中三人,多数射在树上,出咚咚的闷响。 赵洞庭背后逐渐由疼转麻,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根本无暇顾及,任由乐舞、颖儿拽着踉跄奔跑。 林子里的荆棘划破他们的衣服,刺破皮肤,如同火烧。 030.生死攸关 “快!快!” 乐舞嘴里不停地喊。 后面的怒骂、喝止声,三人充耳不闻。 人在生死危机时刻,总能爆出难以想象的潜力,这竟是让得后边黑衣人一时没能追赶上来。 但今夜似乎注定是赵洞庭的大劫。 耳畔忽然传来大浪拍岸声,前方忽然间空旷起来,竟是到了崖边。 三人匆匆在崖边止步。 赵洞庭探头往悬崖下看去,只见得礁石嶙峋。他们立足之地离海面足足有十多米高。 见到这般场景,赵洞庭不禁也是心如死灰,“没想到,还没和元军对上,竟然就得死在这里……” 前是死路,后有追兵。再这种情况下想要逃出生天,除非能插上翅膀才行。 乐舞在这时候却是左手放到嘴里,吹响起口哨来。 口哨声在海风中悠扬传荡出去。 后头的黑衣人追到,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为之人身材挺拔,黑垂在脑后随风飘荡。 他冷笑着对赵洞庭说道:“狗皇帝,现在看你还往哪里跑!” 赵洞庭攥着乐舞和颖儿的手,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朕?” 黑衣领看清乐舞容貌,竟是瞬间失神。但转眼又恢复正常,道:“我们自然是替天行道之人。” 赵洞庭还要再说,却是猝不及防被乐舞扯着往悬崖下跳去,“啊……” 颖儿也跟着跳下。 有黑衣人连忙出暗器,但终究是晚了些,暗器只是刺破夜空。 赵洞庭三人重重落到海水里。 那强劲的冲击力让得赵洞庭胸腹剧痛,转眼间便昏迷过去。 在昏迷前的瞬间,他好似看到有条金黄色的影子在海水中极向着自己蹿来。 一行黑衣人匆匆跑到崖边。 其中有人问道:“咱们用不用下去瞧瞧?” 黑衣领沉默半晌,竖起手道:“不用了,我们已经惊动侍卫,不宜久留。” 而后,这些黑衣人很快在夜色中消失,划船离开了碙州岛。 天色幽幽亮了。 赵洞庭醒转过来,费力睁开眼皮,只觉得无尽疲惫,却听得耳旁有女人啜泣声。 偏头看去,是乐舞那个小丫头。 自己躺在颖儿的双腿上,颖儿低着头打瞌睡,还未苏醒。 赵洞庭张开嘴,只觉得干渴难耐,咳嗽两声,问道:“乐舞,你哭……” 话没说完,却是瞥到乐舞旁边不远处那条金黄色的海蛇。 只是海蛇此时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海蛇死了。 颖儿被赵洞庭的咳嗽声惊醒,睁开眼睛看到赵洞庭,又哭又笑,“皇上您醒了!您醒了!” 乐舞也瞧他一眼,随即却仍是低头哭泣,哭得很是伤心。 “对不起……” 赵洞庭喃喃地说。他记得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金黄色影子,知道海蛇的死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颖儿轻轻抹去赵洞庭脸上的泥沙,双眼也是泛红,“乐舞她……她将黄龙的龙胆喂给您吃了……” 赵洞庭道:“为什么?” 颖儿答道:“你背上中的暗器……有毒……” 说着也是忍不住轻轻哭泣起来。 赵洞庭沉默下去。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竟然是酿成这样的苦果。原本禁宫完全可以从殿前司抽调人手过来守卫的,但自己自信有李元秀在侧,竟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增派守卫人手。如果侍卫足够,自己绝不会被逼迫跳海,乐舞的海蛇也不会死。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和苏泉荡有没有关系。 赵洞庭的心里忽地又提起来,若是这事和苏泉荡有关系,那李元秀怕也难再活着回来。 太阳出来了,从海平面上渐渐探出头来,波光淋漓。 赵洞庭背上虽疼,但不再麻木。他强撑着坐起,看着朝阳,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颖儿轻轻摇头。 看周围,雾茫茫,根本看不到硇洲岛在哪。 乐舞哭得累了,默默走到海蛇旁边,抱着海蛇,肩膀不住颤动。到后来,沉沉睡去。 赵洞庭和颖儿看着,赵洞庭道:“我欠乐舞一条命。” 颖儿没有说话。 赵洞庭又道:“这条命,我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 他似在说给颖儿听,却实际上是说给自己听。 到南宋以来,他自问没有欠过谁,但乐舞这回舍黄龙救自己,这条命却是实实在在欠下了。 日头快要升到脑袋顶上的时候,乐舞才醒来。看着海蛇,忍不住又是哭泣。 这条海蛇是她和姐姐最亲密的伙伴,以前在海里救过她和姐姐的命。可她为救赵洞庭,却是亲手将海蛇的蛇胆剥取出来,谁也难以想象她幼小的心灵中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楚和愧疚。 哭着哭着,却是忽然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 乐舞抬起头来,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然后都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颖儿红着脸道:“我去找吃的。” “颖儿姐姐。” 乐舞却是叫住她,道:“我和姐姐来过这里,这是荒岛,没有吃的。” 颖儿看向虚弱的赵洞庭,“可皇上他……连野果都没有么?” 乐舞摇摇头。 三人复又沉默。 过阵子,乐舞轻声道:“我们吃小金的肉吧……” 赵洞庭连道:“不行,小金是你的伙伴。我们怎么能够吃它的肉?” 乐舞满脸悲戚,“小金是异兽,它的肉充满灵气,能够增长我们的内力。内力强了……我才能够为小金报仇。要是姐姐在这,她也会这么做的。” 赵洞庭心里痛楚,好像看到以前那个天真开朗的乐舞正在渐行渐远。 但是,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乐舞才好。 好阵子,赵洞庭才道:“小金的仇我会报,便是踏平这雷州武林,我也在所不惜!” 话到末尾,他的语气中已是带着浓浓的恨意。 那些黑衣人个个会武,武器杂乱,明显是武林中人。而那为领的话腔中,更是带着浓浓的雷州味。 他们肯定是雷州府的武林中人。 乐舞没再说话,从腰间抽出把小巧的匕来,割海蛇的肉。但眼泪,却是止不住的从脸颊滑落。 她这一刀一刀,便好似是割在自己的心上。 赵洞庭走过去,握住乐舞的手,道:“我来吧!” 乐舞却只是摇头,坚定地将他手拨开。 赵洞庭只能叹息。 就这样,他们在荒岛上呆了足足五天的时间。饿了,吃蛇肉,渴了,喝溪水。 其实这座荒岛离碙州岛不过数里,但是以前赵洞庭背上创伤未愈,根本不可能游回碙州岛去。 小金真是异兽,五天过来,赵洞庭的伤势便已恢复如初。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丹田处有股热气。 颖儿和乐舞都是练武之人,告诉他,这是内力修为登堂入室的表现。他已经初步拥有内气了。 小金的胆是凝聚它灵气最多的地方。 三人将小金的尸骨埋葬在荒岛深处,决定离开这里,回到碙州岛去。 赵洞庭看着巨大坟堆,心里默默地说:“小金,等我灭掉那些杂碎,在这里为你立庙……黄龙庙。” 这天海上无波。 乐舞在前面带路,三人往碙州岛游去。 赵洞庭上辈子会游泳,是以现在也会游。再有内力支持,根本不觉得费力。 过去数十分钟,他们终于游到碙州岛浅滩。 有许多的禁卫军在岛岸边巡逻,搜寻赵洞庭的尸体。 他出事的这几天以来,大臣悲恸,军心涣散。杨淑妃悲恸欲绝,下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碙州岛上的殿前司禁卫军已经被派出数千前往各岛搜寻。如果不是6秀夫等人竭力阻拦,杨淑妃甚至要将全部的海盗、雷州武林人士都灭掉,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瞧见赵洞庭三人,禁卫军纷纷围上去,“你们是什么人?” 也不怪他们不认识赵洞庭,实在是他们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 赵洞庭道:“朕乃赵昰,快些带朕去见太后。” 禁卫军们大惊,虽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是皇上,但也连忙带着他们三个匆匆往行宫而去。 031.王者归来 直到杨淑妃寝宫外。 杨淑妃门外侍卫自然是认识赵洞庭的,瞧见赵洞庭,连忙跪倒在地:“叩见皇上!” 他们脸上也是止不住的希望。这些天来,赵洞庭着实已经将这些侍卫们折服,不论是黄龙出海,还是地雷,都让赵洞庭在军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可以说,现在碙州岛上到处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禁卫军们见到这些侍卫跪下,也连忙跪下。 而后有个机灵的侍卫窜起来,连忙向着寝宫内跑去,边跑边喊道:“太后,太后,皇上回来了!” 不过数秒,杨淑妃寝宫的门猛地打开,然后便是两道身影匆匆往外跑来。正是杨淑妃和杨仪洞。 杨淑妃跑到门口,看到满身湿淋淋的赵洞庭,直接扑过来将他紧紧搂住,“昰儿,我的昰儿……” 孩儿是她的心头肉。 杨仪洞在旁边看着赵洞庭没事,激动得满脸通红。 赵洞庭任由杨淑妃抱着,轻声道:“孩儿让娘亲担心了……” 杨淑妃只是哭。 过去好久,她才将赵洞庭松开。 赵洞庭虽然知道杨淑妃只是将自己当成赵昰,但心里依旧感动,伸手抹去杨淑妃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娘亲,随我去议政殿吧,孩儿有些事情想要和诸位大臣们商议。” 小金的死,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心。让他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些黑衣人给揪出来。 杨淑妃紧紧拽着赵洞庭的手,生怕他再消失在自己眼前,轻轻点头。 杨仪洞对旁边的侍卫们说道:“去将诸位大臣请到议政殿去。” 侍卫们领命而去,那些带着赵洞庭来到行宫的禁卫军也离去。 赵洞庭一行人前往议政殿。 乐舞的脸色呆呆的,水灵灵的大眼睛上没有几丝神采。这几日,她常常这样。 到议政殿不久,便6续有大臣匆匆赶到。 这些个大臣见到赵洞庭真的无碍,都是激动不已,甚至有人嚎啕大哭。刚刚听到侍卫传报,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 等数十分钟,朝臣们便已到齐,有不少人在下面哭泣。 “别哭了!” 见到他们哭,赵洞庭莫名有些烦躁,冷声喝道。 群臣们愕然,那些还在哭的大臣连忙用衣袖擦拭眼泪。 赵洞庭用手狠狠地揉自己的眉头,问道:“可查出来是什么人袭击朕的寝宫没有?” 苏刘义、杨仪洞两人走到殿中,都跪倒在地,“请皇上赐死!” 赵洞庭心里叹息,知道他们这么说,肯定是没有查到了。 不过他也明白,这件事不能怪他们两个。苏刘义和杨仪洞都曾说过要增加人手守护禁宫,是赵洞庭自己以不得耽误军士操练为由,否决了他们的提议。 想到此处,赵洞庭摆摆手道:“你们起来吧,此事不怪你们。” 苏刘义、杨仪洞两个人却仍是不敢起来。当然,这也是因为心中有愧。 赵洞庭微微皱眉,道:“朕让你们起来便起来,在这跪着能查到是何人行刺朕吗?” 虽然明明知道这不是苏刘义、杨仪洞两个人的错,但想到小金的死,他的心里仍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两人不敢再跪,连忙告罪起身。 赵洞庭不再理他们两个,看向殿内的苏泉荡,问道:“苏将军,运宝船之事进展如何了?” 苏泉荡出列道:“回皇上,我们的高手已经追寻到贼人藏身地点,现在正在查探他们虚实,相信不用多久便可以归来。” 赵洞庭沉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李公公他们还未回来咯?” 苏泉荡心里微惊,不知道皇上的话里为什么竟然带着点杀气,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赵洞庭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现在,他对苏泉荡的怀疑极大。 但没有证据,他也不能断定。 这接连的两件事情,让得赵洞庭也是极为心烦意乱。 见着大臣们在下面不说话,他冷冷道:“增派人手护卫禁宫,将搜寻朕的禁卫都召回来。散朝吧!” 说着他便走下龙榻,往议政殿外走去。 杨淑妃也起身,忙在后头跟着。 颖儿、乐舞在殿外等候,见得赵洞庭出来,一行人便往他的寝宫走去。 到得寝宫里,杨淑妃又陪着赵洞庭许久,这才离开。 她刚走,颖儿便问:“皇上,查出来是谁行刺您了吗?” 她知道赵洞庭匆匆在议政殿内召集群臣,肯定是问这事。 赵洞庭叹息着摇头,“没有。他们的功夫都极好,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我让我未来姐夫去查。” 始终沉默的乐舞忽然在旁边开口。 小金的死,她是最悲伤的。 “不行!” 赵洞庭道:“你姐夫是武林中人,他去查可能走漏风声。而且,可能还会为他带去麻烦。” 乐舞忽地火,“那小金的仇怎么办?” 说完便又哭起来。 颖儿本想说她不得对皇上无礼,见她哭泣,也只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赵洞庭愧疚道:“乐舞,给我些时间,小金的仇我必给它报,可好?” 乐舞哭泣半晌,最终才轻轻点头。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知道赵洞庭刚刚说得对。之所以火,实在是这些天的情绪积压在心里,不不快。 她到底年纪小,又不是在宫中长大,当情绪抑制不住时,自然不会管赵洞庭是谁。 假若是颖儿,那哪怕是有再大的火气,也是绝不敢冲赵洞庭撒的。 时间很快又过去十多天。 黑衣人刺客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进展,那些人功夫很高,来无影去无踪,真的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赵洞庭也开始明白,功夫在古代真的有很大的作用。 他练功更为勤快起来。 这日夜里,李元秀他们终于回来,顾不得休息,赶到赵洞庭的寝宫求见。 赵洞庭自然是连忙起来,宣他们进来觐见。 同时他对苏泉荡的怀疑也淡去几分,看来,这应该只是巧合。李元秀不是苏泉荡故意调走。 不等李元秀他们跪下,赵洞庭便摆手问道:“调查得如何了?” 李元秀还并不知道赵洞庭被刺的事,带着些喜色,道:“皇上,老奴等已经将贼人的情况打探清楚。” 赵洞庭道:“快些说与朕听。” 李元秀顿了顿,说道:“劫掠宝船的共有六股贼人,都是游荡在这雷州湾附近颇具势力的海盗。他们每家都有派出人手,被劫掠的财宝也被他们分去不少。只是……还有大部分财宝他们却纹丝未动,也不知道是为何。老奴等怕打草惊蛇,不敢再继续探查下去,这才赶回来,请皇上责罚。” 赵洞庭哪里会责罚他们? 这话只当是没听见,又问道:“那这几股海贼的势力你们也打探清楚了?” 李元秀点点头,“少则五百,多则八百。” 赵洞庭微微沉吟,“人数不少啊……加起来岂不是得有数千人……” 他心里也是无奈,世道沉沦,战火焚天,这些人不来参军,去做海盗,也是正常。 乱世之年,总是难免盗匪横行。 李元秀试探着问道:“皇上,咱们要不要点齐兵马去将他们歼灭?” “不。” 赵洞庭道:“那大部分财宝未动,说不定他们背后还有人存在。且先不急着去剿灭他们。” “嘶……” 李元秀听到这话,倒吸口凉气,道:“莫不是革离君在幕后主使?” 赵洞庭顿时也是愣住。 但随即他又摇头,“应该不会,革离君坐拥雷州,应该不至于将这点财富放在心上。” 说着,他身子稍稍探向前,对李元秀说道:“公公且再安排两个信得过又机灵的人,继续去那些海盗那里盯着。朕就不信,若是他们背后有人,还能迟迟不来取这些财宝。” 李元秀轻轻应是。 032.勇士何在 而在此时,雷州府的某处地方。 有数名海盗头目正站在一个满头白,却极为精神,双目隐现精芒的老人面前。 “前辈,我们接连掠得朝廷两艘运宝船,是不是将金银都送过来?” 老人背对海盗头目们站着,没有回头,摆手道:“不急,不急。等元军来攻碙州岛,宋军彻底败亡或逃逸时,你们再将财宝送过来也不迟。现在送来,若被宋军现,难免很是麻烦。” “前辈英明!” 诸海盗头目连连恭维,看起来,他们在这老人面前,倒像是学生似的,乖巧得很。 老人却被他们的恭维浑不在意,又摆摆手:“若是无事,你们便回去吧!没事不要来我这里。” 海盗头目们连连点头,接连退出屋去。 老人喃喃自语,“我慕容家走到现在,靠的就是谨慎。这般道理,岂是你们这些蠢货能够明白的……” …… 时间又过去数日。 6秀夫派数艘军船,近千禁卫护送运宝船,终于是将财宝送到雷州。 其实,那两船财宝他们也没有太过在意。对比从临安带出来的财宝,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除去李元秀安排两个高手继续盯着海盗外,赵洞庭也没有再派人去调查这事。 他没管过钱,但也知道现在碙州岛上的金银珠宝有多少,所以同样不是特别在意。相对这事,他对那些黑衣刺客的事显然要上心许多。 只是接连派出几拨人去打探,甚至买通江湖上贩卖消息的人,都没能得到任何线索。 那些黑衣刺客好像在雷州府凭空消失了。 这也让得赵洞庭暗暗怀疑,是不是真是革离君知州府内的人做的。他有这种能耐。 不过渐渐,赵洞庭也没有太多心思来追查这件事情。因为,元军离碙州岛越来越近了。 张弘范、李恒两人率军真是冲着碙州岛来的,而且是直奔于此。 赵洞庭没得办法,只能将全部身心都放在备战上。每次看到沉默的,不再复以前欢声笑语的乐舞,他心里总是涌起浓浓的歉疚。乐舞乐舞,她本该是个如蝴蝶般翩翩起舞的快乐少女,可现在,根本看不到她再露出笑容了。 最后一批瓷罐也终于送到碙州岛,比赵洞庭定的期限还要早两天。 碙州岛上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两万军士日夜操练,喊声沸天。兵器坊内工匠、步军忙碌不停。 最新入伍的军士们则多是被派去做些后勤的活。 赵洞庭这几日都在爬山查勘地形,嫌爬山太累,突奇想,用宋朝已有的有色琉璃锤炼出无色琉璃,打磨出十余副望远镜。 这些望远镜被他赏给各军统帅,直让得那些统帅是啧啧称奇,好不欢喜,恨不得睡觉都抱着。 张世杰说:“有此利器,我军将于千里之外洞察元贼秋毫之变。” 千里之外自然是夸张,但看几千米却着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不可想象。 七月刚到,广西境内潭州率先燃起战火,阿里海牙率军进攻民间义军周隆、贺十二等人。 碙州岛上朝野震动。 这件事让得碙州岛上气氛愈紧张起来,好似浓浓乌云时刻压在顶上。 各司各部更是连连督促,加紧备战。 兵器作坊内,地雷越造越多。 张弘范、李恒的军队也离碙州岛越来越近,几乎每天都有新的线报赶到。 6秀夫带着侥幸请命到雷州府要求革离君派兵增援碙州岛,却闹个怒气冲冲地回来。 革离君竟然以防范元军这样的虚伪借口,拒绝了他。 众人这便知晓革离君心已不在大宋,对他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赵洞庭早有预料,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开始安排侍卫步军们在碙州岛上埋雷。 这件事,他是亲历亲为地呆在旁边指挥。 若说行军打仗,赵洞庭自然并不是特别在行,但有苏刘义、张世杰、岳鹏这些人,还有朝中的诸多文武大臣在,大家依着赵洞庭所画的地形图细细研究,也将元军可能选择的登岛地点、进攻方向推测出来。 让赵洞庭颇为意外的是,苏泉荡竟然真是个战术行家。他每每言,见解独到,让人叹服。 看来当初海盗那件事他出谋划策,并不是突奇想,而是真有本事。 便是岳鹏,在商议时也不禁连连向苏泉荡投去震撼目光。 6秀夫、张世杰他们这些大臣也毫不吝啬,对他好生赞赏,让得苏泉荡是喜不自胜。 苏刘义也是颇为得瑟,每当有人夸赞苏泉荡时,他便轻拈着胡须微笑。 到得七月中旬,张弘范、李恒大军离碙州岛已是不远,在广南东路潮州暂作驻扎。 从这里到碙州岛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海程。 可恨的是,雷州知州革离君对此竟仍是不闻不问。 碙州岛上众人对他唾骂不已。 赵洞庭却懒得骂,只是派人送密信给在惠州境内的文天祥,但信里写的什么,谁也不知道。 七月底。 张弘范、李恒两人领军已到雷州境内,就在雷州沿海驻扎休整,准备动进攻。 但即便如此,革离君竟然仍是不管不顾。有小道消息称,他好像还私下去见过元军主帅张弘范。 这让得赵洞庭心里也是微紧,担心革离君在这个时候降元。那样碙州岛将面临更大压力。 只是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 革离君在这个时候降元,难免会被当成炮灰派来攻打碙州岛,以革离君的为人,应该会选择与之周旋。 八月来临,三万颗雷才终于全部被埋好。 拉雷、踏雷、绊雷、母子雷等等各种各样的榨干赵洞庭脑汁的雷,密布在碙州岛各处。 碙州岛上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固起来。 这日,赵洞庭亲率两万余禁军在碙州岛崖畔举行誓师大会。 他穿着皇袍站在山崖的最高处,就是当初他跳下去的地方,下面,是绵延无尽的宋朝将士。 一杆杆笔直的枪戟折射着日光,显得是那般的锋利。 颖儿、乐舞还有杨淑妃等人都站在赵洞庭身侧。近前是南宋朝廷的文臣们,武将则都在列中。 海风刮过,将一面面各色镶龙军旗吹得呼呼作响。 赵洞庭凝精会神看过半晌,突然高高举起手中长剑,朗声喝道:“我大宋将士何在?” “在!” “在!” “在!” 极为洪亮的呐喊声以赵洞庭为中心,一圈一圈的往山下荡漾开去,震耳欲聋。 无数枪戟高高举起,似要将这天都捅破。无数军旗照耀挥舞,似要将这地都掀开。 赵洞庭的长剑未落,呐喊声便不见停歇。 足足过去数分钟,他才将长剑猛地放下。呐喊声也戛然而止。 但不过数秒,赵洞庭又再次将长剑举起来,喝道:“我大宋勇士何在?” “在!” “在!” “在!” 呐喊声也再度彻响起来。 “勇士们怕死乎?” “不怕!” “不怕!” “勇士们怕元贼乎?” “不灭元贼,与海同眠!” “不灭元贼,与海同眠!” …… 最后这声呐喊,更是持续足足有近两分钟之久。 南宋将士们的战意被激到顶点。 赵洞庭手持利剑,站在崖边,看着茫茫大海,在这时刻,一颗心终于彻底融入大宋。 再看着眼前绵延的将士们,他告诉自己,你不再是以前的赵洞庭,而是这南宋的皇帝。 他彻底与前世诀别,决定忘记前世所有恩怨情仇。 誓师大会就此结束。 紧随其后,两万余禁军便分别被部署开去。 除去数千被安排在各处爆雷,其余的全部都被暂时部署在山腰处行宫。 赵洞庭回到议政殿内,和满朝文臣武将们做最后的战斗部署。 元军,就要来了。 033.黑云压城 虽有漫山地雷作为陷阱,但是,光有陷阱没有诱饵也是不行的。 连动物知道前面是陷阱,都不会傻傻去踩。 赵洞庭坐在龙榻上,问道:“元贼匆匆攻到,势必会试探我军,诸位爱卿……谁敢去吸引元军?” 古代人打仗也是有很多学问的,并不是到战场上就傻乎乎的往前冲。赵洞庭没想过那些元军会傻乎乎地往山上行宫里冲。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辛辛苦苦地跋山涉水到处勘察地形。 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沉重,因为这必然是个极为凶险的任务。元军势大,冲出去很可能回不来。 群臣们也都知道,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十余秒后,岳鹏越众而出,道:“皇上,末将愿往!誓死吸引元军到葫芦沟!” 葫芦沟是碙州岛上一处地面,那里是个峡谷。谷内遍布数尺高的荒草,两边都是巍峨高山。 经过众人的探讨,葫芦沟是最适合埋雷的地方之一。是以,葫芦沟内埋雷无数。 赵洞庭看着岳鹏,心里满是不舍。这满朝文武,他最中意的就是岳鹏了。 但他知道,眼下对于岳鹏来说也是个机会。他虽是侍卫步军公事,但并无功绩,难免遭人诟病。 这个险,岳鹏必须得冒。 正要说话,苏泉荡竟也站出身来,说道:“皇上,末将也愿往!引一路军马吸引元军前往黄龙岭。” 黄龙岭是赵洞庭将碙州岛升为翔龙县后新命名的地名,就在当初现小金的海滩附近。黄龙岭不高,但碎石遍布,且又有葱郁的树木用于隐蔽。赵洞庭派人在那里埋下无数的拉雷,只要元军到,那些地雷估计能够让整个黄龙岭都在霎时间地动山摇。 “好!” 赵洞庭快步走到岳鹏和苏泉荡面前,“只待灭得元军,朕给你们二人记功!”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他知道,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岳鹏有勇,苏泉荡有谋,两人未必会死。 随即,赵洞庭便吩咐开了。 “岳鹏、苏泉荡听命!” “末将在!” “朕给你们每人精兵五千,且战且退,势必要将元军引到葫芦沟、黄龙岭!” “末将领命!” “张世杰、东河里听命!” “臣在!末将在!” “你二人率军四千镇守行宫!不得让元军踏进行宫半步!” “臣、末将领命!” 他们两人是主管殿前司正副公事,张世杰经验丰富,东河里擅长守城,算是最佳拍档。 “张世杰听命!” “臣在!” “你居中指挥,统帅全军!” 张世杰听到这话却是愣了,“那皇上您呢?” 赵洞庭道:“朕不擅打仗,在旁观望即可。” 张世杰心里赞叹几分,点头应是。他自然不知道,赵洞庭心里还有其他的打算。 岳鹏、苏泉荡两个人未必能够吸引到元军,但自己这个皇帝,却绝对能让张弘范见兔撒鹰。 其余的枝末细节,赵洞庭也没有再做吩咐,这就让众臣众将门下去准备。 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将整个碙州岛两万余将士都如臂指使地调动起来。他能做的,也就是将大概的战争思路部署下去。至于到时候元军攻来,何时进,何时退,何时拉雷,何时死战,那除去张世杰的居中指挥外,还得是统帅们临机应变。 赵洞庭作为君王,总不可能亲自去拉雷,他也没法同时操控这么多雷。 君指挥帅,帅指挥将,将指挥卒。莫说古代,便是在现代战争中,也同样是如此。 哪怕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他也得依靠下面的将领。 宋朝孱弱,赵洞庭愿意给这些将领们锻炼的机会。若是战败,那也最多是个死,他能来宋朝,这条命等于就是捡的,这些天来,他已然做好心理准备。 其后几夜,碙州岛上众人都没有睡得太安稳,似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浓浓的肃杀气息。 赵洞庭将己方的战争策略反反复复的推敲思索,没再现什么遗漏。 他已经竭尽全力。若这样还是战败,那只能说是天意。 碙州岛上百姓早已全部撤走,剩下的文官武将家眷们,全部都聚集在行宫内。 这日夜深,碙州岛最高峰处突然有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元军终于来了。 这篝火是瞭望台的信号。 一时间,苍凉的号角声在碙州岛的各处响起。 赵洞庭门外的侍卫惊呼:“皇上,篝火燃起来了!” 赵洞庭蹭的从床上蹿起,听着号角声,披着衣服便往外面跑去。 李元秀慌忙跟上。 这些天担心元军派遣高手偷袭,他都是睡在赵洞庭屋里。 跑到崖边。 赵洞庭用望远镜一瞧,只见得夜色中密密麻麻的元军战船声势浩荡,乘风破浪正向着碙州岛涌来。 南宋小朝廷的存亡时刻,到了。 许多人从行宫内跑出来,在崖边往海上观望。只是夜色浓浓,没得望远镜,他们却是瞧不清楚。 赵洞庭兀自站在最前面,脸色凝重,没有说话。 看元军战船,得有数百艘之多,显然是倾巢来袭。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赵洞庭只是脑子里想想,并不觉得有多震撼。现在亲眼所见,才现原来数万人的军队真的能够让人心生惧怕。那浩浩荡荡的气势,便如乌云滚滚荡荡而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赵洞庭握着望远镜,盯着元军的战船,动也不动。 不多时杨淑妃也过来,心疼自己的儿子,又忙回去接过来大氅给赵洞庭披上。 不到两刻钟,元军战船就在碙州岛沿岸停下。他们的战船排列有致,显然训练有素。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立刻进攻。 元军居中帅船甲板上,侍卫林立,正有两个男子安坐对饮。 左侧那人长须及胸,浓眉大眼,长相不凡,威严极盛。正是元军主帅张弘范。 和他对坐的那人身材臃肿,脸色白净,但双眼中精光隐现,乃是副帅李恒。 大战在即,两人却是从容淡定,有说有笑。 他们两个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元朝人,是以平常在朝里的关系也极为不错。 元皇帝忽必烈是出名的用人不疑,是以,也不计较派遣这对私下朋友分别为正副主帅。 对此,元朝廷中有很多外族的将领以及南宋降将,对忽必烈是相当感激涕零的。张弘范、李恒两人便是。 张弘范抬手指向碙州岛,对李恒道:“李恒兄以为,我们能在多长时间内攻下这碙州岛?” 李恒笑道:“南宋小儿皇帝身边不过区区两万军马,纵是顽抗,也不能抵挡我军过两日。” 张弘范轻轻哦了声,饶有兴致道:“那我军该当如何布置?” “呵呵。” 李恒端起酒杯,道:“弘范兄这是在考究我啊,想必心中已有良策……围城必阙?” 说着他也指向碙州岛,“宋军的战船都在那侧,你却选择在这侧登岛,不去将他们最后的希望都给抹杀掉,想来是让那些宋朝君臣们心中还留下些希望。只待我们起进攻,他们抵挡不住,必会选择登船逃逸。到时候,我们依仗海船之快捷,轻易便能追上去,让宋朝君臣尽皆丧生鱼腹。” “知我者,李恒兄啊……” 张弘范啧啧感叹,举杯和李恒碰杯,却是又道:“不过,我可不打算给他们登船的机会。” “哦?” 李恒微微诧异。 张弘范饶有得意道:“我军水6两路,只需登岛将士在南宋君臣逃亡时牵制住他们的尾巴,战船再从这里迂回过去,两面夹击。李恒兄以为,宋军还会有登船的可能性吗?” 李恒拱手,“弘范兄神机妙算,李恒自愧不如啊……” 两人就这般边饮酒边谈军事,竟好似全然不将南宋的军队放在心上。 南宋军队极怕元军的同时,这也导致元朝上下对南宋军队的蔑视。 直到天蒙蒙亮,元军都还没有进攻。张弘范、李恒这两个主帅,更是回船舱睡觉去了。 崖畔,仍是站满南宋朝廷的大臣、贵族们。 元军旗帜,在朦胧的晨光中飘摇。 034.叛将劝降 赵洞庭也还没有回去歇息。 见得天色都已经亮起来,元军还不进攻,张世杰在旁边问道:“皇上,元军这是何意?” 他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推测的,故意这么问,也是有些考究考究赵洞庭的意思。 赵洞庭轻轻笑道:“以逸待劳,想要威慑我军,让我军将士无法休息而已。等到我们的将士疲乏,他们再行进攻,到时候事半功倍。” 张世杰听得这话,心里不住赞叹皇上真是天资聪颖。 而后,他却又道:“那我军该当如何处置?” 赵洞庭觉张世杰是在试探自己,笑问道:“张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 张世杰微微愕然,没想到皇上会反问自己,但他到底是南宋名将,心中早有主意,道:“元军以逸待劳,我军自然是该静观其变。只是……皇上,您觉得元军会何时进攻?”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的确拿捏不准。 赵洞庭放下望远镜,道:“走罢,回去歇息,让将士们也都歇息。他们愿意何时进攻,就何时进攻。” “啊?” 张世杰傻眼,“那元军攻来怎么办?” 赵洞庭指指这碙州大地,道:“这里到处都被我们埋着雷,朕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碙州岛到处都埋着雷,哪怕宋朝将士呆在行宫不动,元军想要攻上山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个时代可没有探雷器,元军也不会排雷,赵洞庭心里有这个底气。 说完,他也不等张世杰在说话,便直接往寝宫走去。 站在崖畔的大臣、贵族们见赵洞庭离开,也缓缓散去。 张世杰召来各军统帅们,让他们吩咐将士好好歇息,然后也回去睡觉。 如此过去两天,碙州岛上的气氛竟然不再那么凝重。将士们看着元军迟迟不动,都已经有些习惯元军的浩荡阵势了。 有些老兵油子知晓此战过后可能不能活,更是大鱼大肉,好不快活。 赵洞庭也不管,只要这些将士不犯军规,便任由他们快活。 这日丑时,张弘范、李恒两人又在帅船上对坐。不过身前还站着许多身穿甲胄的将领。 天色黑得浓郁,即便是就在碙州岛岸不远,他们瞧碙州岛也瞧不真切。 李恒问道:“弘范兄,可是打算进攻了?” 从这两天张弘范总是让将士们好些休息,他就看出来张弘范不会拖延太久。载着他们此行从福州直达雷州,粮草不丰,也根本没有足够的本钱耗得太久。 “嗯。” 张弘范轻轻放下酒杯,眼眸微微睁开,轻喝道:“众将听令!” 他自认为此时宋朝军队肯定已经疲乏不堪。 站在他们前面的元朝将领们纷纷单膝跪下,齐声答道:“末将在!” 这些将领中,有蒙古族将领,也有外族将领,但更多的还是南宋降将。张弘范、李恒两人特意带这些降将来,是因为他们熟悉南宋的情况。 眼神从那些降将们的脸上扫过,张弘范道:“哪位将军愿意去劝降南宋小皇帝?” 南宋降将们看到他刚刚的眼神,知道这件差事肯定得落在自己头上。不过,这的确是个捞军工的好机会。 登时就有四个降将拱手道:“末将请命!” 张弘范轻轻点头,眼神最终放在一个魁梧将领的身上,道:“范将军,此行便由你去罢!” 这魁梧将领名为范文虎,在投降元朝以前,乃是南宋禁军的副都指挥使。 说着,张弘范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劝降信,向范文虎递去。 范文虎连忙起身上前接过,并道:“末将定当完成主帅任务!” 张弘范摆摆手,“嗯,去罢!” 他的官威极浓,即便是这轻微的动作,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范文虎抱拳离开。 然后,他带着两个兵卒,手持火把,划船往碙州岛上去。 两个兵卒嘴里不住呼喊:“我们乃是元朝使者,求见南宋皇帝!” 帅船上,李恒问张弘范道:“弘范兄,你猜南宋皇帝竟然不离开碙州,是不是早已抱着投降的心思?” 张弘范轻拈胡须,笑道:“这并不重要。若他投降,我们省去兵戈之苦,若他不降,见到我军使者,张世杰那些人也会猜想得到我们准备进攻,以他们那点胆色,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得颤上两颤。南宋朝廷,必当在我们兄弟两个的手下败亡。” 说完,他便对身前将领们说道:“尔等下去备战,若是宋皇帝不降,前军、中军寅时一到,立刻攻岛,务必直捣宋帝行宫!后军整备,若是宋帝逃逸,立刻绕到岛屿后方,烧毁他们的船只。” “领命!” 众将领命,匆匆各自回去船队。 张弘范选择寅时进攻这也是有学问的,寅时是凌晨三点,正是人最为疲乏,想要睡觉的时候。 李恒稍作沉吟,佩服道:“一耗、一吓,宋军身心疲惫,败局已定,仁兄大才啊!” 张弘范脸上也不禁是微有得意。若是被别人夸赞,他或许不在乎,但李恒可也是元朝有名的大将,不比他张弘范要差多少,他的夸赞含金量可不低。 而这个时候,范文虎也已经到得岛上。 一队巡逻的南宋禁卫军瞬间将他们围拢起来。 范文虎昂挺胸,说道:“我乃元朝使者,来劝降你们皇帝的,快些带我去见。” 虽然他自己以前也是南宋将领,但却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南宋军士。他很清楚他们有多么的孱弱。 只是他自然怎么也想不到,碙州岛上这些天经历这么多事,将士们也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心思。赵洞庭的坚韧不拔的战意感染到他们,让得他们心里也早已燃起熊熊火焰。 当即,这队禁卫的小队长就喝道:“元朝使者又怎么样?到得碙州岛,是虎你也得给我趴着!” “放肆!” 范文虎怒不可遏。 但那小队长却懒得理他,对手下士卒吩咐道:“将他们押起来,带去面见皇上。” 士卒们的长枪立刻就对准了范文虎和他旁边的那两个小卒。 范文虎是武夫出身,身手不俗,大怒之下就想要动手,但是想起张弘范的命令,却又只得忍着。 他知道,就算自己干掉这些南宋禁卫,回去也只有挨罚的份。张弘范治军严格,向来都不讲什么情面的。 再者他是降将,心里就更害怕张弘范拿自己立威了。 “哼!” 想到此处,范文虎重重哼了声,任由禁卫用枪押着往山上行宫走去。 他心里打定主意,若是宋帝不降,等到大军进攻,定要把这碙州岛上的将士都赶尽杀绝。 就这样,一队禁卫押着范文虎三人,避过埋雷区,到了赵洞庭的寝宫外。 侍卫进去禀报。 赵洞庭很快走出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范文虎,道:“你是谁?” 范文虎不卑不亢道:“元将范文虎!” 这个时候,李元秀也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范文虎立刻露出怒容来,“范文虎你个叛将!竟然敢来!” 范文虎嗤笑道:“我乃元朝使臣,来劝降尔等,为何不敢来?” 他以前在临安为官,和李元秀自然是认识的。 李元秀愤愤道:“你有何面目来见皇上?” 范文虎道:“你们南宋君主昏庸,佞臣当道,我投元是明哲保身,要说没有面目,也该是你们这些昏君佞臣没有面目见我才是。” 李元秀更是怒不可遏,还要再说,但是却被赵洞庭止住。 赵洞庭见范文虎口口声声都是你们南宋,对南宋的孱弱嗤之以鼻,知道这个降将心思都已经在元朝,心里微微冷笑,说道:“既然你是来劝降的,那就得有个劝的样子。你且说说,你打算怎么说服朕弃械投降?” 范文虎满脸自信指向大海,冷笑道:“我朝雄军在此,你若不详,只有死路一条。” 赵洞庭道:“那我若是降呢?” 李元秀在旁边大急。 范文虎更为得意,“你若是降,兴许我朝皇帝还能许你做个安乐王爷。” “安乐王爷?” 赵洞庭笑笑,“貌似也还挺不错的。” 不过紧接着他却豁然变脸,脸色彻底阴沉下去,喝道:“来人,将这不忠不义的叛将拉下去,斩示众!” 旁边禁卫的长枪立刻叉到范文虎的脖子上。 范文虎被架住,有些懵,随即勃然怒道:“你敢杀我?” 035.碙州首战(一) “不敢?” 赵洞庭冷冷道:“你本为宋将,投降元朝乃是不忠。奉命劝降,对旧主、同僚出言不逊,乃是不义。像你这样不忠不义的人,人人得而诛之,朕怎不敢杀你?” 范文虎见赵洞庭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杀气凛然,心里也不禁有些害怕,张张嘴,说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难道连规矩都不顾了?”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视死如归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叛宋投元。现在只想以这个理由保住自己的小命。 赵洞庭只是嗤笑,“抱歉,朕不懂这些规矩。你可以去阎王那告我。” 说完便向那些禁卫打了个眼色。 禁卫们会意,几杆长枪瞬间戳进范文虎的后背,架在脖子上的那两杆更是将他的脖子都给划开大半。 鲜血喷涌。 可惜范文虎满身武艺,竟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魂归了地府。 他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南宋皇帝敢杀自己,只想着该怎么好好在南宋那些旧同僚面前好好耀武扬威,让他们看看,虽然他以前官位不高,但现在,也是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 现在,这些愿望自然只能跟着他烟消云散了。 两个元军小卒跪在旁边看到范文虎被杀,吓得脸色大变,簌簌抖。 赵洞庭看着范文虎血淋淋的尸体也是有些犯恶心,他毕竟没怎么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强行将心里的不适压下去,他对两个元军小卒说道:“你们带着他的头颅回去,告诉张弘范,再派这样的降将来,朕来一个杀一个。” 说完他便拂袖又回寝宫里去了。 范文虎的头颅被禁卫割下来,元军小卒哆哆嗦嗦地捧着,被禁卫们又押下山去。不过他们能够逃得性命,已经是万分侥幸了。 很快,两人又划船回到元军船队中,然后直奔张弘范帅船而去。现在三军未动,各船之间都连着桥板。 张弘范看着他们两捧着范文虎的头颅回来,和李恒两人都是大惊,对望一眼,俱是觉得不敢置信。 张弘范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他真没想过范文虎完完整整的去,只会剩个头颅回来。战端未开就先折损大将,这可不是好兆头。 两个小卒哆哆嗦嗦、老老实实答道:“范将军带着我俩刚刚见到宋朝皇帝,没说几句,宋朝皇帝就下令将范将军给斩了,他还说……” 张弘范已是大怒,“狂妄小儿!他还说什么?” 小卒低着脑袋答道:“他说主帅您若再派降将去劝降,他便见一个杀一个。” “好好,好哇……” 张弘范怒得咬牙切齿,“我倒是小瞧你们这些人的胆量和决心了!” 李恒突然在旁边轻声道:“弘范兄,制怒啊……” 张弘范微微怔住,然后脸上的怒色竟然是极快隐去。他坐回到椅子上,稍微感激地看了眼李恒,对两个小卒摆摆手,“行了,你们下去罢!” “制怒”两字,对一军主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两个小卒叩头就走。 张弘范看着他们离开帅船,对李恒道:“多谢李恒贤弟提醒,若不是你,老哥怕是都要忍不住立刻挥军杀上山去了。那个宋朝皇帝竟然连使臣都斩,实在是对老哥我莫大的侮辱啊……” 李恒闻言淡淡一笑,举杯道:“弘范兄何不这样想?南宋君臣不顾规矩匆忙斩杀范文虎,定是害怕军心大乱,这足以说明他们现在已是惊弓之鸟。失个范文虎,却得知南宋军心大乱的情况,也不是亏本的事。” 他虽然也不是蒙古族人,但向来瞧不起范文虎等这些南宋降将,是以他对范文虎的死根本没有任何痛心,就好像死只蚂蚁一般。 别看他李恒笑起来像弥勒佛似的,但实际上可是个心狠手辣,在元朝朝廷都颇有名气的笑面虎。 张弘范听他这样说,想想也是,脸色真正的彻底缓和下来。 而这时,离着寅时也已近了。 这边赵洞庭回到寝宫里,也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突然惊想,“元军要来进攻了!” 他想着,张弘范早不派人来劝降,现在派来,定有用意。 他刚刚果断斩杀范文虎,也的确有防范军心不稳的心思。再者,也是想威慑张弘范,免得他再派人来劝降。同时,还有威慑南宋大臣的意思。赵洞庭心里明白,哪怕自己最近威望极高,朝廷中也肯定还有不少人抱有投降的心思。 从床上缓缓站起身来,他走到门外,对门旁侍卫说道:“去通知张世杰大人,做好战斗准备。” “是!” 侍卫们领命下去。 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南宋将士们肯快都行动起来。这两天元军睡得好,他们同样也吃得好、睡得香。 寅时刚到(3点),只听得元军战船上号角声铺天盖地般响起。 要起进攻了! 赵洞庭抱着望远镜又往崖畔跑去。 李元秀、颖儿、乐舞,还有数十名武艺不俗的侍卫紧紧跟在他的旁侧。 到得崖边,只见到元军战船继续向着碙州岛挺近。不过数分钟,便到岸边,数百艘船沿岸列开。 每艘海船上都有极宽极长的板桥从里面探出来,然后搭在碙州岛岸上。 紧接着,号角声忽然转为如雷鼓声。一响接着一响的鼓声好似要将这夜空都震破。 无数背负箭囊,手持长枪的女真族士卒率先从战船内冲向碙州岛上,踏得板桥吱呀作响。 自战船上还有小船放下来,将一批批战马输送上岸。 元朝军队驳杂,皇帝忽必烈知人善用,纳得无数贤臣名将。其中军队组成大概分为蒙古族本族军、灭金后招降的女真族军、汉军,以及后面6续投降的南宋军。张弘范是汉族,但是是在金国境内被降的,他的手下有不少女真族将士,而且倍受他的信任和喜爱。 是以,这些女真族将士在他指挥的军队中向来都是担任前锋。 不过十余分钟,便有上万名女真族将士在碙州岛岸登6,并且离开阵势,蓄势待。 紧随其后,又是中军。这些多是金国境内的汉人军队组成,声威虽不及女真军队,但也不弱。 忽必烈兵锋极盛,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初具雏形。 又过去些许时间,前锋军、中军足足接近四万人登上碙州岛,在海滩上列阵,密密麻麻,火把涌动。 赵洞庭手持望远镜在崖畔看着,勉强能够看得清楚。 张世杰在他旁边,也拿着望远镜,说道:“皇上,看来元军这是想要一鼓作气攻上来啊!” 赵洞庭轻轻点头。 张世杰面上露出微微笑容来,“看来他们的粮草并不丰足。” 赵洞庭又是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震撼,原来古代打仗人山人海,这么唬人。 饶是他高高站在崖畔,也能感觉到元军军队那弄弄的肃杀之气。 而在元军帅船上,张弘范、李恒和那些蒙古族监军们自然是看不到碙州岛上情况的,但他们个个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显然对碙州岛志在必得。 有将领来报,“主帅,我军已准备妥当!” “好!” 张弘范挥斥方遒,“击鼓进攻!” 元军的擂鼓手得到号令,鼓声立刻由缓转急,轰隆隆如雷雨夜连绵不绝的雷声。 几乎同时,碙州岛上宋军的鼓声也是震响起来。 “冲啊!” 元军女真族前锋军以马军为前阵、步军殿后,呼喊声震天,就要向着行宫杀去。 而这时,在他们的左右两侧,各自有一股南宋军队冲杀过来。 夜色浓郁,元军看不到宋军的布置,可岳鹏他们个个都有望远镜,却是隐约瞧得清楚元军的动向的。 元军登岛时那么多火把招摇,他们就已经带着军士在旁边不远处埋伏起来了。 不过元军将领们倒也不慌,知晓宋军不是傻乎乎瞪眼看着己方的军队冲上行宫,呼啸起来,各自带着人马就朝岳鹏、苏泉荡的军队迎去。 元军出名的能征善战,士卒勇敢,也只是片刻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 在他们的眼中,南宋的军队,那就是小绵羊。 036.碙州首战(二) 两军喊声沸天,很快厮杀起来。 元军匆匆攻岛,自然是轻装上阵,不可能携带非常规武器。南宋军又有地雷作为底子,没有制造任何的防御工事,是以两军都是直接冲锋,血淋淋的兵刃见红。 崖畔,赵洞庭看着元军火把涌动,喃喃自语,“冲杀了……” 他心里自然还是有些紧张的。 张世杰这时候已不在旁边,到山腰处去指挥全局去了。 崖畔上的人看着下面的火把,听着海风中挟带上来的喊杀声,谁都没有说话。 这种震撼的场面,总是能让人心生凝重。 元军帅船上,张弘范、李恒两人却是对饮笑谈。他们都是战场老将,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 不断有传讯兵过来汇报战场情况,两人恍若未闻。 战场上。 岳鹏踏马持枪,冲杀在大军的最前面,他怒目圆睁,嘴里大声呼喝:“元贼受死!” 以前他只是个小卒,宋军又是连连避战,逢战必逃,连战场都没怎么上过。如今他却是先锋大将,得遇圣君,只觉得浑身血脉喷张,对周围元军小卒不管不顾,直奔那些元军统帅而去。 冲到一元军千夫长近前,岳鹏一招灵蛇探头,枪头直取这千夫长喉咙。 他乃是名将岳飞后裔,虽不是嫡系,但也将岳家枪法练得滚瓜烂熟,如臂指使。 元军千夫长连忙用手中大刀招架。 只听得“当”的脆响,元军千夫长只觉得双手传来巨力,不禁骇然,连座下高头大马都后退两步。 岳家枪法是岳飞所创,不及很多武林功夫那般精妙,却是最为适合战场厮杀。 元军千夫长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而这时,岳鹏的枪已经又是朝他头颅刺来。 他出招势大力沉,如同雷霆。 “宋军怎会有这般骁勇的大将!” 元军千夫长仓促挥刀架住,竟是双臂微微麻,更是骇然起来。 岳鹏枪被架住,脸色不变,瞬间变招,由刺为削。 元军千夫长慌忙低头,但头上铜盔却是被银枪扫落在地。 他登时心怯无比,勒转马头便想奔逃。但方等他勒马,岳鹏银枪已是直直刺穿他的心口。 战场厮杀,生死只在瞬息,心生怯意往往离死不远。 “杀!” 岳鹏将元军千夫长挑落马下,振臂高呼。 南宋禁卫们见到主将如此厉害,都是呐喊,军心大振。以前只见过己方将领或败或逃,实在很少见过这样将元军将领给干脆利落挑下马去的。 一时间,饶是元军悍勇,竟也被南宋禁军冲垮前排阵势。 这便是悍将的用处。将怂兵怂,将勇,则兵勇。 如此战到天色微亮。 两军仍是厮杀不止,喊声连天。 地面上躺着无数的宋、元两军尸,杂乱横陈。 只是岳鹏、苏泉荡两人虽然骁勇,南宋将士也是军心振奋,但到底人数远远不及元军,这时已经露出颓势来。 他们两人竭力集合兵马,周围军士数量也不过三千。而元军浩浩荡荡,根本难以看到边际。 元军帅船上,张弘范、李恒两人还在对饮,只是脸上显得更是成竹在胸。 崖上,赵洞庭挺风而立。 有侍卫匆匆来报,“皇上,张大人问是否鸣金!” 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是古代打仗时的传令方法。 赵洞庭点点头,“鸣金!” 他虽是个门外汉,但也看得出来岳鹏他们被包围得越来越紧,若是再不收兵,他们怕就冲不出来了。 元军中军已经摆出弓阵,只等得岳鹏和苏泉荡彻底被围,两军不再混战,立刻就会有漫天箭雨向他们落去。 张弘范看向硇洲岛岸,轻声道:“宋军两万余人,这里怕是只有半数吧?” 他的眼力竟是极准。 李恒笑道:“宋帝君臣怕死,不敢倾巢而出也是应当。” 两人又是碰杯,不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眼看着这两股宋军就要支撑不住了,只待他们被灭,那山上的宋军也只有被步步蚕食的份。 胜利的天平,似乎越来越向着元军倾斜。 就在这时,宋军山上终于响起连片钲(一种铜质乐器)声。 岳鹏、苏泉荡眼神各是一凛,大喝道:“随我冲杀!” 旁边举着大旗的将领连忙摇旗。 终于鸣金了。 岳鹏、苏泉荡这时候心里其实也重重松了口气,再不鸣金,他们真的要撑不住了。 不过元军将领们也不是傻的,见到宋军鸣金,立刻振臂高呼:“杀!” 他们只以为宋军必定心生怯意,这个时候正是一鼓作气将他们彻底灭掉的最佳时机。 他们自然想不到,这只是宋军的诱敌之计。 宋军将士们都知道硇洲岛上到处埋着雷,压根不惊慌,只是跟着岳鹏、苏泉荡向外猛冲。甚至他们的战斗力有再次回涨之势,因为他们都想看看元军现中计时会是什么场景。 如此又过去数十分钟,岳鹏、苏泉荡两人竟是率军硬生生先后冲出元军包围圈去。 元军弓箭手摆好架势许久,却连放箭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身后,只有成群的元军在追击。到嘴的鸭子都飞了,他们气得不行,哪里舍得让岳鹏、苏泉荡就这么跑掉? 而且最可恨的是,经历刚刚这连番厮杀,他们的损失比宋军还要大。 以前和南宋打仗以来,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元军的将领都觉得不能忍,这时候主帅没有鸣金下令,他们自然是追击不停。 那边,传讯兵跑到张弘范帅船上报告战局,连张弘范都不禁是微怒,“怎的这般无用?” 他也没想到己方数万人竟然还被会那两股宋军给冲出去。 李恒微微沉吟,说道:“看来小皇帝旁边的这些禁卫还真不是那些厢军可比的。” 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论在谁看来,南宋君臣都已经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也没谁觉得岳鹏、苏泉荡逃跑有诈,因为他们真是到撑不住的时候才逃离的,看起来实非得以。 再者说,便是有诈,他们也不用怕。五万元军对两万宋军,他们又是常胜之师,不可能会败。 于是,张弘范和李恒继续坦然坐着,全然没有鸣金收兵的打算。 赵洞庭在崖畔看着苏泉荡、岳鹏领军离葫芦口、黄龙岭越来越近,心里有些激动,连呼吸都渐渐急促。 胜负的关键时刻就要到了。 忽地,他喊道:“杨将军,率两千军士随我下山!” 杨仪洞和杨淑妃这时也在崖边,听到赵洞庭这么说,微微愣住,“皇上您要下山?冲杀?” 杨淑妃忙说:“昰儿,不得莽撞!” 赵洞庭哭笑不得地摇头道:“不是,我是佯装下山逃跑,吸引元军来攻而已。” 他也不是傻的,虽然没打过仗,但元军不烧毁宋朝船只,这摆明是给宋军故意留条后路做圈套。这根本就不能说是阴谋,已经算是阳谋了,因为宋军若败,他们只有上船,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杨仪洞听赵洞庭这么说,瞬间反应过来,连忙下去集合兵马。 只是杨淑妃还不放心,说道:“昰儿,此时下去是不是太危险了?” 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赵洞庭再遭遇任何危险。 赵洞庭心里也没底,但嘴里还是说道:“无妨,有李公公在侧,孩儿定然无恙。” 这时,颖儿在旁边忽然说道:“皇上,要不让奴婢扮做您的模样,去诱导元军吧!” 赵洞庭果断摇头,“不行!你身形样貌和朕的区别太大,元军有可能看出端倪,到时候反而坏事。” “我去!” 乐舞猛地走到赵洞庭面前,“我的身高和你差不多,穿上你的衣服,元军定然看不出来。” 赵洞庭愣住。 颖儿则是说道:“那我假扮太后娘娘,随乐舞下山。” 赵洞庭心中感动,但却更是不愿让两女前往,只道:“朕不同意,朕必须亲自……” 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前的乐舞竟是突然动手,一记掌刀砍在了赵洞庭的后脖子上。 赵洞庭瞪圆眼睛,怔怔看着乐舞,晕倒在地。 他虽然练武有些时日,但一来没和人交过手,二来也没有防备,自然躲不过乐舞的偷袭。 037.碙州首战(三) 不多时,行宫中便有两千余军士匆匆往山下行去。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是被元军帅船上的张弘范等人瞧个清楚。 张弘范重重将酒杯顿在桌上,激动道:“宋皇逃逸了!命令后军出烧船拦截。” 元军帅船上鼓点如雨。 极快,便有数十艘海船匆匆往硇洲岛的另一侧开去。这些海船两旁都装有许多水车似的轮桨,度极快。 李恒微笑道:“我军胜局已定了。” 宋帝逃跑,更让他们觉得宋军已无依仗。 那头苏泉荡和岳鹏也迟早得被追上,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时间缓缓流逝。 等赵洞庭幽幽醒转过来,人还在崖上。他低头瞧瞧,身上盖着件大氅,是那边户部尚书陈江涵的。颖儿、乐舞已不见人影,杨淑妃穿着颖儿的衣服。 赵洞庭轻轻叹息了声,“她们下山去了?” 旁边李元秀轻声应是。 赵洞庭爬起身来,用望远镜往山下瞧去,虽然他晕倒的时间不长,但这个时候乐雾、颖儿已经随着大军往山下去了。 再看海上,元军数十艘海船正拨浪疾行。张弘范帅船旁边只剩下寥寥几艘战船。 山脚下,岳鹏、苏泉荡率军还在逃窜,渐渐将元军吸引往黄龙岭和葫芦沟。 赵洞庭轻声呢喃,“终于倾巢而出了,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地雷盛宴吧……” 随即他的眼睛又紧紧盯向乐舞和杨仪洞那支军队,并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你下去吩咐杨将军,只待元贼到达北岸,立刻让他率军后退,同样将元贼引去葫芦口,和岳将军汇于一处。另外,务必将颖儿和乐舞给安全送上山来!” 旁边侍卫连忙应是,然后往下面杨仪洞的部队跑去。 过阵子,赵洞庭又道:“去告诉张大人,让将士们做好准备,只待雷声响起,便冲下山去,雷声停时冲杀,务必将来犯元军赶尽杀绝!” 禁卫还有近万人马未动,屯于张世杰帅营周围。 “是!” 又有个侍卫领命匆忙离开。 赵洞庭站在崖畔纵观全局,不再言语。 终于,碙州岛北岸率先火起。 南宋数十艘搁浅在海滩处的战船被元军后军用火油点燃,霎时间大火滔天,浓烟滚滚。 张弘范看着浓烟直冲云霄,握拳道:“大事成矣!” 旁边元朝的监军们都是面泛微笑,李恒也露出弥勒佛似的笑容。 杨仪洞得到侍卫的传令,按着赵洞庭的意思,连忙往葫芦口“逃窜”而去。 在路上,他又派遣一队侍卫,要他们将颖儿、乐舞送回山上去。他知道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孩都是皇上的心头肉。 没曾想,乐舞却是不愿,喊道:“我要杀贼!” 杨仪洞哭笑不得,可不敢对乐舞不客气,只能求助的眼神看向颖儿。 颖儿微笑着,对乐舞说道:“丫头,你穿着龙袍,怎么杀贼?只会成为活靶子的。” 乐舞这才想起这茬来,撇撇嘴,只能作罢。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穿着龙袍会成为元贼的众矢之的。 杨仪洞对颖儿投去赞赏眼神,连忙让侍卫护送她们两个立刻上山。 等她们刚走,他便又率军往葫芦口而去。这个时候,北岸的元军已经在6续登岸。 又过去数十分钟。 杨仪洞赶到葫芦口,正巧和被元军“追”进葫芦口的岳鹏遭遇。 “岳将军!” 杨仪洞驱马到岳鹏旁边。 岳鹏惊讶道:“杨将军怎的来了?” 杨仪洞答道:“皇上让我吸引北岸元军,来和你汇合。” “好!” 岳鹏道:“我等这次必将元贼全军覆没。” 说完两人也不再说,跃马扬鞭,率军匆匆往葫芦口内赶去。后头元军离得近些的,已不过数百米。 苏泉荡那边,离黄龙岭也是不远。 元军帅船上张弘范等人得知这种局面,更是觉得宋军败局已定。 有个蒙古族监军说道:“还说宋朝的什么张世杰是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原来就这点本事。” 旁边有人立刻道:“都是宋军鼓吹而已,除去襄阳之战的那位,宋军名将屈指可数。” 张弘范、李恒两人闻言也不禁是微微点头。 如果宋军的防御策略真是张世杰定的,那只能说,张世杰真是浪得虚名。他的策略,完全是自寻死路。 可想到此处,张弘范的心里却陡然生出些不详的预感来。 南宋张世杰就算浪得虚名,也绝不至于如此草包才是。 莫非有诈? 可现在占尽先机,他却舍不得鸣金收兵。便是想要鸣金,旁边的李恒和那些监军怕也不会同意。 脸色微微沉吟下来,张世杰心里暗道:“且看看战局如何变化再说……” “轰隆隆……” 他正想着,只突然听得巨响。 碙州岛上忽然灰尘涌起,山石滚滚,巨响不断,似乎连整座岛都在微微摇晃。 张弘范脸色瞬间大变,“宋军有诈!” 他当然知道这种动静绝不可能是己方将士弄出来的,情急之下连声音都破音了,“快鸣金收兵!” 旁边蒙古族监军们的微笑僵在脸上,李恒震撼望着碙州岛。 相比他们,在崖畔的赵洞庭等人明显兴奋不已。 赵洞庭看着元军追进葫芦口,就知道大势已成。他在葫芦口内、两旁崖壁上都装了无数的拉雷。 这些拉雷足足有数千个之多,来再多的元军也吃得下。 听到元军帅船处仓促响起的鸣金声,赵洞庭等人脸上的笑容就更为畅快了。 张弘范反应虽快,但他太过异想天开了。 这军,不是他想收回去,便能收得回去的。 话说元军前锋军大将石抹明安和后军大将李和睦也在葫芦口汇聚。两人眼瞧葫芦口地形,连忙勒住马头,止住军士。 葫芦口乃是谷地,逢谷不入,这是每个将领都知道的常识。石抹明安和李和睦都是元军大将,自然不会连这都不懂。 立在谷口,身形高大,手持狼牙棒的石抹明安问旁边偏将道:“此地地形极好埋伏,你说宋军会不会是故意诱导我军来此?” 他乃是金朝降将,素来以天生神力闻名,是元朝收纳的降将中出名的高手。 偏将听他问,大道:“将军,主帅说宋军不过两万余人,我们此时已见得上万,他们纵是在崖上埋伏,也最多不过数千人。我女真儿郎们骁勇善战,又有后将军李和睦率军在此,共同攻进去,哪怕宋军真的埋伏于此,我们也可以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 石抹明安轻轻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说罢,他猛然将手中狼牙棒高高举起,大喝道:“女真儿郎们,随本将军冲杀进去!” 然后双腿猛夹胯下坐骑,率先向着谷内冲去。 旁侧李和睦见到石抹明安大军开动,也不再迟疑,也是高呼:“将士们,随我冲杀!” 两股人马便如同两股洪流般向着葫芦口内冲去,马蹄阵阵,尘土飞扬。 冲进葫芦口,见到宋军的后排将士还在前方,他们更是卖力,“将宋军赶尽杀绝!” 然而,就在他们全军三万余人浩浩荡荡都冲进葫芦口时,却只听得两旁崖壁轰隆声响。 石抹明安抬头一瞧,脸色微变。 之间两侧崖壁上碎石滚滚,无数的石头炸开,往下滚落而来。 “果真有埋伏!” 石抹明安强自压下心头惊慌,再度大喊:“儿郎们!杀!” 他手中狼牙棒挥舞得密不透风,接连将滚落到头顶的石头砸开。 但那些女真士卒可没有他这么好的本事,登时惨叫连连,无数人被石头砸得血肉模糊。 战马受惊,元军阵形大乱。 李和睦乃是南宋降将,麾下兵马还不如女真士卒,更是损失惨重,哀嚎连天。 他勒住马头,就要退走。但马蹄才刚刚抬起,身下却是响起轰隆声。 李和睦连带着他旁边的几个近卫都被尘土覆盖,而后抛飞出去,浑身焦黑,顿时毙命。 他所率的后军见到主帅阵亡,将旗倒下,更是慌乱。 紧接着,地雷爆炸声便如雨夜春雷般不断炸响起来。 不计其数的元军被炸得血肉模糊。 石抹明安当真骁勇,仍是率军往前冲锋。 但是,才冲不到数十米。他的脚下也突然是有爆炸声响。 石抹明安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掀飞出去,倒在地上,嘴角汩汩淌出鲜血。 他后面的那些女真骑兵勒不住受惊的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马从主帅身上踩踏过去。 一路尘土过去,石抹明安连尸体都瞧不着了。 这位在史上都留有名号的元朝大将,竟是因为赵洞庭的到来,而被改变命运,横死葫芦口。 元军两位大将接连阵亡,士卒损失无数,那些心生怯意的军士便都向谷外跑去。 但刚跑到谷口,无数地面炸开,又是将他们一个个都炸飞出去。 到处都是雷。 直到这个时候,元军帅船上的鸣金声才传过来。 仅剩的将领们有心想要率军冲杀出去,但是根本已经号令不住。只能满脸绝望地看着一个个士卒被炸死,无奈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元军三万人马互相践踏,因此折损的人甚至不必滚石砸死、地雷炸死的人要少。 有将领通红着双眼仰头痛呼:“我军完矣!” 然后眼睁睁看着滚石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大,整颗头颅被砸得粉碎。 短短时间内,葫芦口内元军已是碎尸遍地,很少有人还能留个囫囵尸。 赵洞庭站在崖畔,受着气氛感染,不禁举剑高呼,“杀!” 无数南宋老臣在旁热泪盈眶。 现在的大宋,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宋军帅营处,数千兵马俯冲下山。 而苏泉荡、杨仪洞两人冲出葫芦口后听得地雷声便勒马止军,命令后军做前军,只待往回冲杀。 只是,黄龙岭那边,元军却是还未冲上黄龙岭。 他们听得帅船鸣金,竟是匆匆停住,不再追击。 元军军纪严明,出名的令行禁止。再者,葫芦口那边的地雷声也是让他们心生忌惮。 苏泉荡看此情形,不禁微急。 “随我往回冲杀!” 他调转马头,将背后弓箭取到手上,又往回向着元军冲杀过去。 038.碙州首战(四) 禁卫军们虽然疲惫,但听得雷响阵阵,也是振奋。忙随着苏泉荡掉头往元军冲杀而去。 元军听得鸣金,则是慌忙撤军。 于是,刚刚还是元军在追,宋军在逃,在眨眼间,双方角色就生了对换。 苏泉荡率军杀到元军尾侧,枪舞如龙,奋力斩杀。 他心知想要再把元军引上黄龙岭已是不太可能了,他只想尽可能拖延住元军,等主帅派人来援。 元军尾不能相援,将领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后军被逐渐蚕食,心里那是憋屈万分。 他们两万人,竟是被南宋区区三千军士咬着尾巴打。 只是,金鸣声不断传来,主帅催促退军,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自是不知道,其实在帅船上,张弘范比他们更要无奈,更要憋气,更要生气。 因为,葫芦口内震响连天,却迟迟不见元军大部队奔逃出来。 张弘范在船上得知这个消息,就知道冲进葫芦口的将士怕是难以再活着出来了。要是能冲出来,不至于等到现在。 只是他实在是想不通,宋军是如何弄出来的这么大的响动。 “鸣金!鸣金!” 张弘范越想越是恼怒,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不断呼喝。 他想要派兵去救,可此时身边却无兵可用,这让他憋屈无比。刚刚还胜券在握,转眼却是遭逢大变,更让他怒不可遏,一口气压在心口,只恨不得将眼前所有人都杀死泄愤才好。 此时此刻,他才觉原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 之前的所有,显然都是宋军的诡计。亏他以为,他们正在将宋军渐渐逼入绝路。 还在黄龙岭的元军听到金鸣声更为急促,不禁更是焦急。 如此过去十余分钟,葫芦口那边炸响声才渐渐停歇。 岳鹏、杨仪洞立在阵前,听到爆炸声停止下来,立时举起武器高声喝道:“将士们!杀呀!” 数千人马瞬间卷起无数灰尘,如黄龙般向着葫芦口内又冲杀进去。 待得他们刚刚出现在葫芦口里,崖壁两侧负责拉雷的侍卫、禁卫们也都纷纷冲杀下来。 在地雷余波中侥幸逃得生天的元军士卒们更是心如死灰,看不到丝毫胜利的希望了。 有不少人直接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任由那些将领们如何呼喝,也没有丝毫作用。 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仅剩不到数千残军,又被宋军包围,还有什么好打的? 在古代,投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谁也不想枉自白白送掉性命。 岳鹏、杨仪洞率军冲杀进来后,也不管那些跪在地上的降卒,对着那些兀自顽抗的元军就是一通砍瓜切菜。 一方战意昂然,一方士气全无,其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半个时辰,在场便只剩下数千跪倒在地的元军降卒。 南宋将士们呐喊连天,激动不已。 岳鹏手下将士已经糜战数个小时,其后,杨仪洞让他留在葫芦口收拾战场,自己率军又往黄龙岭赶去。 这个时候,黄龙岭元、宋双方还在血战之中。 苏泉荡率军死死咬住元军尾巴,拖延将近四十分钟,从行宫冲下来的援军终于赶到。 这些都是生力军,见到葫芦口大捷,士气也是极盛。他们从战场左侧插入,直捣元军腹部。 元军想要逃到海上,奈何追得太深,这个时候离着海边尚且都还有不近距离。 行宫禁军的加入,更是让得他们的形势如同雪上加霜。 海上金鸣声兀自在响,但元军却是想撤都撤不掉了。 坐镇军前的大将完颜章看到中军都被咬住,知道怕是执意撤退也得损失惨重,咬咬牙,索性不再管那金鸣声,振臂呼道:“众将士随我往回冲杀!” 将旗飘舞,一众元军又向往回杀去。 但是还没冲多远,完颜章却是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他率前军往回冲,可如惊弓之鸟一般的中军、后军还在仓惶后退。光是这些后退的军士就将他们的去路牢牢拦住了,根本连宋军的边都挨不住。 眼看着宋军如虎,以极快的度将己方的将士吞食掉,完颜章只觉得回天乏力。 虽然他所率军士逾两万人,但都经过数个小时的拼杀,已是疲乏不堪,又军心大乱。现在根本不是宋军的对手。 重重的将手中长枪扔在地上,完颜章叹道:“我军败了,投降罢!” 他不是蒙古族人,对元朝廷并不至于到死忠的地步。 旁边的蒙古族监军立时喝骂:“完颜章,你竟敢投降?” 说着他抽刀便砍向完颜章而去。 完颜章心有防备,侧身躲过,从旁边侍卫手中夺过长枪,扭身就是一枪。 这枪直接将那不会武艺的监军胸膛洞穿。 完颜章高声喝道:“大势已去,我等若不投降,难道等着被宋军杀死吗?” 他是主将,听到连他都这么说,本来就心生惶惶的元军们更是没有丁点儿战意了。况且,这些军士里面本来就有不少是完颜章的旧部。 忽必烈重用外族人,虽然军威极盛,但也不得不说有不少的隐患。 完颜章旁边的亲信们率先扔下手中武器。 然后这情形便如骨诺牌似的,一圈一圈在元军中荡开,无数的元军都选择了弃械投降。 有些不愿降的元朝死忠,因为不忿周围人的行径,甚至被自己人给斩杀当场。 苏泉荡浑身浴血,身上数处受创,但还在军中厮杀,杀着杀着,突然察觉,眼前的元军竟然都跪下了。 这只差没让他热泪盈眶,举枪长啸起来。 他没能将元军吸引到黄龙岭上,但所幸,还是将他们全部给留下来了。 他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 等杨仪洞匆匆赶到的时候,仗已经打完了,南宋军士们正在收拾地上降军的武器。 元军降卒被聚拢到一起,团团包围着,竟是还有上万人马。 杨仪洞见状大喜,连忙差遣手下传令兵道:“去将捷报禀告太后和皇上。” 葫芦口、黄龙岭接连大捷,此战尘埃落定,宋军可谓大获全胜。 其实,不用他报,赵洞庭已经在崖畔用望远镜瞧得清清楚楚。可以说,刚刚大战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 见到黄龙岭元军投降,赵洞庭放下望远镜,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来,对周边大臣们道:“元贼降了。” 这些个大臣们之前听到雷响,但却看不清山下情况,心里本是有些惴惴不安,此时听得这话,不禁都是狂喜。随即,无数的恭维声便向着赵洞庭扑面而来。 赵洞庭坦然受之。 颖儿在他旁边轻轻微笑。 过去几分钟,赵洞庭才挥手道:“走,咱们下去瞧瞧咱们的将士们!” 说着他不由分说牵起旁边颖儿和乐舞的手,便往山下走去。 两女分别易装成他和杨淑妃下山吸引元军,虽然没出什么危险,但也让他心中极为感动。 被他牵着,两女都是有些娇羞,俏脸微红。 众大臣们连忙跟上。 海上,元军帅船鸣金声还在不断传来。 张弘范脸色苍白,坐在船上,甚至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传讯兵回来通报战场情况了,通常这种情况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元军全军覆没。 可是,己方五万雄军,宋军不过两万人马,怎么可能会被全军覆没? 张弘范实在不敢相信,心中还存着侥幸,是以迟迟不愿退去,只让士卒不断鸣金催促。 他喃喃告诉自己,肯定是追击太深,是以手下将士这才还没能撤出来。 此时,这名威震天下的元军大将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的自信。 039.首战落幕 等赵洞庭一群人到达黄龙岭,苏泉荡正躺在草丛里歇息,任由士卒替他包扎。 杨仪洞在指挥将士收拢阵亡将士尸。 战争是残酷的,黄龙岭血战,宋军阵亡人数也并不少。 眼前,血流成河,浮尸遍野,浓浓的血腥味简直直冲云霄。 赵洞庭之前在崖畔上瞧着倒也没什么,此时亲临战场,只觉得阵阵血腥味扑鼻,让他直欲呕吐。满地的尸也让他心里惶惶。 他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惨状。这根本不是电影上的那些镜头可以还原的,太过血腥,太过凄惨。 见到他到来,宋军将士尽皆肃然而立,山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现在对这小皇帝可谓心悦诚服。他神机妙算,竟然真以两万军士大败五万元军,这在以前,他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莫说两万,便是十万宋军,也未必是五万元军敌手。 赵洞庭一力主战,明神雷,设计元军,这一切的一切,在将士们看来都是天人之举。 而且要知道,元军的主帅可是号称常胜将军的张弘范。 一时间,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在黄龙岭下响彻起来,经久不息。 直到赵洞庭站到山丘上,高高举起手中长剑,呼喊声才逐渐停歇。其实不是他想站到山丘上去,而是身高太矮,不站到山丘上,他就算举起长剑,也没多少人瞧得见他。 远处,降将完颜章见到宋朝小皇帝竟然有如此威望,吃惊之余,不禁也是大感困惑。 他自然不知道,宋军的这场胜利,并非是出自张世杰等人之手,而是这个在他们眼中还不过是个小屁孩的小皇帝。 这刹那,完颜章突然觉得,元朝想要覆灭岌岌可危的宋朝,或许并非那么容易。 赵洞庭等众将士高呼止住,朗声道:“我大宋的勇士们,你们辛苦了!” 将士们又举起手中长枪高呼。 赵洞庭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意气风,再度高声道:“众将士,随朕去会一会元军主帅!” 这个时候元军鸣金声仍在传荡,赵洞庭虽然知道想要活捉海上的张弘范不太可能,但也想去恶心恶心他。 众将士齐声大喝,举阵押着元军降卒们,向着海边行去。 赵洞庭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被颖儿半搂着,头枕着颖儿的酥胸,摇摇晃晃,好不悠哉,好不快活。 颖儿俏脸晕红,只感觉酥胸酥麻不止,皇上的脑袋有些不老实,但这么多人在侧,她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强忍着。到海边的时候,她的俏脸已然晕红得能滴出水来。 乐舞瞧见,问道:“颖儿姐姐,你这么热么?” 颖儿嘤咛一声,羞不可抑,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洞庭得意洋洋,看到元军帅船,高声喊道:“张帅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折兵。” 这句话是从三国中借鉴过来的,当年周瑜就是被诸葛亮用这话给气死。 宋朝臣民将士们听到赵洞庭这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都高声跟着大喊,“张帅妙计安天下,赔了战船又折兵。” 乐舞也不禁莞尔。 这是她自从小金死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赵洞庭恰巧捕捉到,嘴角也悄然勾起几抹微笑。 众将士们喊过几句,又都是畅怀大笑起来。 这时候张弘范的帅船已经调头了,他在看到宋军出现在岸边的时候就知道大势已去,元军断无幸存可能,怕宋军追击,连忙调头就走。 可是,宋朝将士们的呐喊声还是传到他的耳朵里。 “啊……” 张弘范再也按捺不住愤怒,拔剑砍开身前的桌子,双眼通红,“气煞我也……” 也幸亏是他身上没有伤,要像周瑜那样有箭伤,估计也得气得伤口崩裂而死。 李恒这笑面佛在旁边也是脸色阴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张弘范。 五万元军全军覆没,他心里在想,就这般回去,可如何向皇帝交代? 但他们身侧此时只剩数百亲军,根本无法翻盘,只能连连催促着快些划船。 岸上宋朝众人见到元军帅船一溜烟的离去,更是开怀不已。 众将士心里想着,原来元军也不过如此。 但苏刘义却是没有笑,他微微皱着眉头,问赵洞庭道:“皇上,咱们不追击张弘范么?” 他以前在张弘范的手下吃过亏,知道这个常胜将军的厉害。 赵洞庭闻言却是摆手,轻笑道:“若是杀了张弘范,何人替我们去整顿那数万民兵?” 张弘范当初率十五万大军进军福州,再沿海岸线到达雷州,虽然没有将全部军马都带过来,但光是运送粮草,还有各种后勤民兵都足足有数万之巨。这些人现在都还驻扎在雷州边缘,他们虽然战斗力低下,但要是知道元军全部覆没,哗变起来,数万民兵变成数万强盗,那也是麻烦。 放张弘范回去,就大概不会有这种麻烦。他肯定在驻地还留有兵马,能镇住这些民兵。 苏刘义闻言沉默半晌,道:“那……张弘范再率兵来犯可如何是好?” 赵洞庭道:“他战船尽失,就算能将那数万民兵组成武装,又能怎样?” 苏刘义瞧瞧海边的元军战船,不禁是露出笑脸来,连忙捧道:“皇上深思熟虑,臣拍马不及。” “嘿嘿!” 赵洞庭取得大胜,心里也是些微得意,挥斥方遒,举剑道:“回朝!” 张弘范帅船已逐渐远去,碙州战,算是彻底落幕。 南宋在危亡之际,因为赵洞庭的到来,创造奇迹。 但赵洞庭心里明白,想要求得真正的安稳,他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率领众臣回到议政殿,他便对陈江涵道:“陈大人,差人再去定制两万瓷罐。” 陈江涵眨巴着眼睛,问道:“皇上,元贼已败,还用瓷罐做什么?” 6秀夫、陈文龙等人也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赵洞庭。 至于苏刘义、张世杰、杨仪洞等人,他们还在打扫战场,处理后续事宜。 赵洞庭道:“元贼虽败,但未必不会卷土重来,雷州府……还有个革离君啊……” 众臣瞬间面色肃然,从取胜的喜悦中惊醒过来。 革离君对朝廷命令置之不理,反叛之心昭然若揭,很明显也是个威胁。 可李元秀有些疑问,轻声道:“皇上,革离君敢对我们动手?” 他还记得当初在海康县生的事情,以及赵洞庭当时对他说的那番话。 赵洞庭微微眯起眼睛,“以前他不敢,但现在不同了。元将阿里海牙震慑湖南、广西两地,群雄苦于自保,这个时候就算他革离君兵来攻打我们,甚至覆灭我们,群雄也抽不出身来对付他。” 李元秀倒吸一口凉气,“这……” 革离君手下也有数万兵马,若是来攻,对碙州岛绝对是个极大威胁。 陈江涵听到这些话,也不敢再怠慢,慌忙走出议政殿,安排人去采买瓷罐去了。 6秀夫等人议论纷纷。 直到傍晚时分,一众君臣还没有离开议政殿。 枢密副使张世杰匆匆赶过来,满脸喜色,进殿便拜道:“皇上,大捷、大捷啊……此次战役,我军俘虏元军一万七千余人,收获战船二百六十七艘,战马三千余匹,兵刃盔甲无数!” 可话说完,他却注意到殿内诸位大臣似乎兴致不高,疑惑之下,问道:“诸位难道不觉惊喜?” 没有人回答他。 赵洞庭也只是问道:“我军伤亡多少?” 好似对此番胜利全然不放在心上。 张世杰心里满是古怪,但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我军将士阵亡七千零六百余人。” 这些将士,除去在岳鹏、苏泉荡吸引元军时阵亡的以外,多数都是在黄龙岭血战中阵亡的。 两万对五万,敌方全灭,己方只是阵亡七千人,这本是令人兴奋的战绩,可赵洞庭心里,却是有点儿高兴不起来。 这七千人,可都是大宋的将士,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众臣注意到赵洞庭脸色,一时间,议政殿内气氛有些沉重。 040.各怀鬼胎 与此同时,雷州府海康县知州府内。 知州革离君高居堂上,下面雷州府一众文臣武将分列左右,各自坐着。 留着两抹小胡须的师爷带着满脸狡黠站在革离君旁边,他天生贼眉鼠眼,显得分外猥琐。 革离君面上看不出喜怒,眼神扫过堂下诸人,说道:“元军大败硇洲之事,想必诸位已经知晓了吧?” 堂下的人尽皆点头,不过神情各不相同,有的惋惜,有的欣喜,还有的若有所思。 革离君将这些人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缓缓又道:“诸位认为,我等当如何处之?” 话刚出口,他左侧最上的那人便说道:“元军覆灭,宋军亦是损失惨重,末将以为,我等应该趁此良机一举拿下硇洲,擒得宋帝!” 他名为祁书才,乃是雷州军总管,同时也是革离君的小舅子。革离君的正妻,现在的知州夫人是他的亲姐姐。有些这层关系,祁书才自然是革离君的亲信死忠。 有人听到祁书才这话,微微色变,嗅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随即,堂中有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忽地怒不可遏起来,拍案喝骂道:“你这逆贼,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我等乃是大宋武将,拿着朝廷的俸禄,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这虬髯大汉名为柳弘屺,是雷州府出名的猛将,雷州飞天军都统,官拜正八品御武校尉。 当然,他的官职实不如祁书才的。祁书才为军总管,是整个雷州军的训练长官。 见柳弘屺这样大怒,祁书才却毫不在乎,也不生气,只是轻笑道:“你是大宋武将,那硇洲被攻时,怎不见你去援啊?” “那还不是知州……” 柳弘屺看向革离君,话说一半,突然醒悟过来,忙的住嘴,坐下身去。 他虽然生性鲁莽,但也不是傻子。当初元军攻打碙州岛时,他极力向革离君请命,要求增援碙州岛,是革离君始终不允。现在祁书才说出这些话来,他当然也琢磨得到革离君的心思。 再联想起最近的那些流言蜚语,柳弘屺心里不禁叹息,“难道知州大人真的要投元么?” 他是个心存忠义的人,绝不愿意弃宋投元,但他也知道,若是现在出头,只会被革离君给收拾掉。 革离君见柳弘屺猛然坐下去,眼中泛过几抹冷笑,又道:“本府有件事情想要提点诸位大人,这些年来战乱连连,朝廷可是许久都没有拨俸禄下来了。你们的俸禄,可都是从本府的手里给下去的。” 下面众人听他这么说,顿时更加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摆明是要反宋。 那些个死忠革离君的人立刻拱手说道:“我等必唯大人马是瞻!” 革离君主掌雷州府近十年,在这里已培养出极大的势力。这些立即表态的人占据堂内人数大半。 紧随其后,那些个原本有些游离不定的文臣武将也都拱手,“我等听候大人差遣!” 登时,堂内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没有表态。 柳弘屺心中满是怒意,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握住,但看过堂内众人,知道大局已定,心中思忖几番,只能拱手说道:“末将柳弘屺愿听大人号令!” 他做为飞天军都统,在雷州军中素有威信,原本几个没表态的人也都是他的亲信。 此时,见得柳弘屺表态,那几人也跟着拱手道:“末将等愿听大人号令!” “好!” 革离君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也不枉本府这些年来对诸位的关照。” 师爷则很是适时的在旁边谄媚说道:“大人,那咱们接下来作何打算?” 革离君道:“宋朝灭亡在即,我等自然是趁此良机,拿下宋帝,送与元朝皇帝邀功。” 他的确去见过张弘范,也正如赵洞庭所想那样,他是怕张弘范要用他做炮灰,才没有立即表态投元。现在,元军大败,宋军受创,他意识到这个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才匆匆招手下文臣武将来到知州府。 只要拿下宋帝,那他革离君就是以大功之臣的身份加入元朝,到时候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想到得意处,饶是以革离君的城府,眼中也不禁泛出几分得意之色。 师爷在旁边忙弯下腰,“大人圣明。” 他别的本事没有,但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却是个好手。 堂下祁书才道:“大人,那我等现在就回去召集兵马,准备攻打碙州岛。” 其实他说的这些话都是革离君授意的,用现代的话说,那就是个托儿。革离君为彻底收服手下众将,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用稍微赞扬的眼神瞥了眼自己的小舅子,他缓缓点头道:“好,那诸位将军这边回去备齐军马,五日后,战船在西流渡口集聚,诸位将军卯时之前率军到西流渡口,兵碙州岛。” “是!” 一众文臣武将领命,6续退了下去。 等堂下无人,师爷稍稍欠身道:“大人,李恒李大人已在书房候着了。” 革离君微微诧异,“张弘范没有亲自前来么?” 他素有傲气,是以对败军之将张弘范也没有太看在眼里,直呼其名。 师爷道:“张大人借口大败之际,需要整顿军务,婉言拒绝了您的邀请。” “哼!” 革离君轻轻哼道:“败军之将还如此高的架子,待我拿下宋帝,定要在元帝面前好好羞辱他一番。” 师爷轻轻笑着,没有说话。 “也罢!” 革离君自言自语般又道:“李恒身为副帅,既然是他前来,那本官便去见上一见。” 说完他便起身,往书房走去。师爷忙在后头跟着。 革离君走出两步,却又道:“你去派两个人盯着柳弘屺,防他有变。” 他知道柳弘屺素来忠义,以宋将自居,虽然刚刚在堂内表态听命,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师爷也没多问,快步离开。 革离君独自去往书房。 等他走到书房时,身材臃肿的李恒正在饮茶,旁边两个侍女伺候着。 “李帅!” 脚刚踏进书房,革离君脸上便堆起笑容,拱手喊道。 他虽然心高气傲,但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在李恒面前摆太高姿态。他们虽然战败,但仍是元朝重臣。 李恒也是装模作样地拱拱手,“革大人!” 其实他心里又何尝看得起革离君? 要不是五万元军在碙州岛全部覆灭,他和张弘范此时无军可用,他根本不屑得来见革离君这个区区的五品知州。虽然革离君国字脸极具威严,但他说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的知州,雷州也只是一个下州而已。 革离君到主位上坐着,道:“冒昧将李帅请来,还请李帅见谅啊……” 李恒轻轻笑着,“那不知革大人请我来,是所谓何事啊?” 两人可谓各自心怀鬼胎。 革离君道:“听闻贵军兵败碙州,本官深感惋惜,请李帅来,是想再和李帅商议攻打碙州岛之事。” “哦?” 李恒微抬眼皮,故意装作疑惑道:“革大人不是不愿加入我朝么?这话又是何意?” 革离君呵呵一笑,端起茶杯,“李帅就莫要装糊涂了,本官请李帅来,只是想在事成之后,能请李帅在皇上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李恒道:“我一败军之将,谈何美言,到时候还得劳烦革大人为我和张帅求情才是啊……” 革离君笑而不语。 两人沉默半晌,他才又道:“本官还有件事情想要请教李帅。” 李恒说道:“革大人请说。” 革离君此时眼中是真正露出疑惑,“你和张帅五万人攻岛,宋军不过两万人,何以会败?” 李恒嘴角微微抽搐,说起这事,就只觉得扎心的疼。 革离君看他表情,心里暗自冷笑,嘴里却是连道:“本官问得突兀,李帅莫要见怪。” 李恒心知短时间内想要报仇只能依靠革离君,强行压下心中的憋屈与愤怒,道:“本帅并非见怪,只是革大人的问题,本帅着实无法回答。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军五万军马先后攻上岛屿,宋军望风而逃,但到碙州岛腹地时,却见得岛内尘土飞扬,震响连天,张帅连忙鸣金收兵,但是连个斥候都没有再跑出来。” 革离君闻言也不禁嗔目结舌,“这……” 李恒叹息着,又道:“等我们再见到我军将士时,他们只剩下约莫万余人,都已弃械投降了……” 他这还真不是说的假话,直到此时,他和张弘范都还不知道宋军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 赵洞庭将有关地雷的事情管得非常严密,根本没有泄露出去。 当下,革离君和李恒又都陷入沉默。 革离君微皱着眉头,心里不住在想,宋军到底是如何打败的元军呢? 忽地,他脑子里冒出件事情来,就是那日在海康县见到赵洞庭的事。可他事后派人去查过,赵洞庭当日不过是在那瓷器作坊定制了三万个瓷罐而已。 他心里登时就想,莫非……和那些瓷罐儿有关系? 可瓷罐儿又能做什么? 041.何为忠义 革离君自然怎么也想不到,赵洞庭能用瓷罐做出地雷那种威力巨大的东西。 但他向来多疑,还是将这事记在心里。 这时,李恒突然问道:“革大人打算何时攻岛?” 革离君也不瞒他,道:“五日后卯时在西流渡口集聚。” 李恒轻轻点头,又道:“届时我和张帅率领五千军马为革大人掠阵,如何?” 他和张弘范手下现在就剩下这么多能作战的士卒了,而且还都是守卫驻地的预备队。 革离君听他这话,只当他是想顺带着捞些军功,日后元皇帝忽必烈追究他们战败之事,他们也还有个功劳抵过,也不介意给李恒这个顺手人情,笑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李恒又道:“可我军无船,还得仰仗革大人。” 革离君摆摆手,“无妨无妨,战船嘛,我雷州多得是。” 雷州近海,这些年元宋征战,革离君除去私募士兵之外,也的确造了不少战船。 李恒心中微喜,站起身拱手道:“那就多谢革大人了,我先行告辞。” 革离君便亲自将他送到府外去。 他怕是也想不到,李恒刚离开他的府邸,嘴角就已经泛出阴冷的笑容。 他和张弘范损失五万军马,哪里是掠阵这点小小功劳就能够功过相抵的? …… 那头,柳弘屺回到家中,兀自怒气冲冲。 他的夫人见到自家夫君满脸不忿,疑惑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柳弘屺将夫人拉到室内,叹息道:“革大人要弃宋投元,率军攻打碙州岛!” “什么?” 柳夫人大惊,“革大人怎的如此不讲忠义?” 她对自己的夫君自然也是极为了解的,知晓自家夫君素来都是主张宁死不降,更莫说攻打大宋皇帝。 柳弘屺忿忿地拍着桌子,“想他革离君初来雷州为官时,也是忠义凛然,真不知道如今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柳夫人轻轻握住自家夫君的手,柔声道:“他久居高位,执掌大权,心性变化也是使然。” 柳弘屺摇头感慨,“人心不古啊,食君俸禄,竟然不忧君所忧,反而助纣为虐。只可惜现在雷州府我能说得上话的人除你之外也就只剩区区数人而已,这些话要是给别人去说,怕是立刻得绑我去见革离君,然后将我杀之后快。” 柳夫人不禁忧心忡忡,“那革离君有对你动手之意?” 柳弘屺道:“我在堂上说必定听从他的军令,他倒是没有表现出要对我动手的意思。不过我冲动之下曾呵斥祁书才不忠不义,革离君肯定能揣摩出我的心思。我估摸着纵是不对我动手,也会对我有所防备。” 柳夫人瞧瞧屋外,轻声道:“那夫君你打算怎么办?” 柳弘屺重重答道:“我柳弘屺虽只是一介武夫,但也是大宋子民,让我投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着,他忽地摆手道:“夫人你去拿纸笔来。” 柳夫人愕然道:“拿纸笔做什么?” 柳弘屺道:“我给皇上写封书信,告知他革离君的不臣之心。再言明我先假意带军随着革离君攻打碙州岛,只待到得岛上,我再行反戈,为皇上斩杀叛军!” 柳夫人微微沉吟,“可革离君知晓你品性,会给你反戈的机会么?” 她是女人家,心思到底要细腻些。 柳弘屺闻言咬咬牙,“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不能反戈,起码也能让皇上知道革离君的打算。” 柳夫人点了点头,走出门外去拿纸墨笔砚。 两人夫妻多年,她也仰慕柳弘屺的忠义,自然不会出言劝阻。她心里就想着,若是到时候夫君死了,那自己也跟着他去地府便是了。自己的夫君,可是将忠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不多时,她拿纸笔进来。 柳弘屺却是乖乖让座,让她坐到椅子上去,然后站在旁边磨墨。 柳夫人轻提毛笔,粘上墨汁,轻声问道:“夫君,该如何写?” 原来柳弘屺虽是武将,却并不识字。 他琢磨琢磨,道:“我就按着我的话说,夫人你帮我好好润色润色。末将雷州飞天军统帅柳弘屺遥禀圣上,雷州知州革离君意图谋逆,将于五日后卯时大军集结在西流渡口。末将假意率军与他攻岛,到得岛上时再行反戈,助圣上诛杀此贼。” 柳夫人奋笔疾书,字迹俊秀,然后抬头道:“完了?” 柳弘屺挠挠头,“就这么多了。” 柳夫人不禁莞尔,又自顾自添上几句场面话,说道:“你啊,平时让你念书你不念,这下可好,连句恭维圣上的话都不会说。” 柳弘屺讪讪笑道:“这不是还有你么?十多年来都是你替我执笔,我都已经习惯了,去学那些字作甚?” 柳夫人摇摇头,哭笑不得,也无可奈何。 又在信的末尾添上日期,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递给柳弘屺,“你打算让谁去送信?” 柳弘屺道:“要不……让希逸那小子去?” 希逸是他家中佣人。 柳夫人点点头道:“希逸性子机灵,我看可行。” 柳弘屺有些兴奋地握着书信,“那我这便去找他。” 说完匆匆出门。 柳夫人看着自家夫君离去的背影,嘴角泛起柔和微笑。 她父亲是海康县的私塾先生,她也自幼博览群书,算是书香门第,但嫁给柳弘屺这个粗野汉子,她却从不后悔,因为夫君虽然粗犷,对她却是万分体贴。这些年来她没有子嗣,柳弘屺待她仍是一如既往。 想到此处,柳夫人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眼中不禁露出几分惋惜。 希逸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长相普通,但穿得齐整,柳弘屺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给他养的那只纯白色的小猫咪喂食。 柳弘屺是个粗人,走进去看到这幕就忍不住说道:“你对这只猫倒是比对你自己都好。” “老爷。” 希逸回过头,却是笑眯眯的,“这只猫咪对我来说可有大用。” 柳弘屺没好气道:“一只猫而已,能有什么大用?” 希逸机灵,没有子嗣的柳弘屺对这小子也颇为中意,奈何,这小子实在不求上进,让他参军也不去。 见柳弘屺满脸不屑,希逸也不做解释,只问道:“老爷找我何事?” 他当然不会告诉柳弘屺,他养这只猫儿,常常能在大街上惹得富家小姐们驻足观望逗弄。 柳弘屺瞧瞧屋外,将门掩上,走到希逸面前,将书信拿出来,轻声道:“你去碙州岛,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皇上。这封信关系着你老爷的生死,你可能做到?” 希逸只是个家丁,听柳弘屺这么说,纵是机灵,也不禁愕然。 老爷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官儿,至于面见皇上,他压根连想都没有想过。 柳弘屺见他愣住,微微皱眉道:“怎的?你不敢?” 希逸接过书信,笑道:“不是不敢,就是老爷您说要我去见皇上,我有点激动而已。” 因为柳弘屺家中总共也就只有两个下人,除去希逸外,还有个伺候柳夫人的婢女,所以主仆关系向来颇为亲近,柳弘屺在希逸面前没什么架子,希逸再柳弘屺面前也不怎么拘谨。 柳弘屺见希逸好像没什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又叮嘱道:“你可得小心些,现在知州大人已经准备投降元朝了,要是你被他抓住,瞧见这封信,我们全家都得掉脑袋。” 希逸听得这话,面色凝重起来,“老爷,我会小心的。” “嗯。” 柳弘屺点点头,“那你尽快去办吧,记得,越早将这信交到皇上手中越好。” 希逸将书信塞到怀里,“那我这就去。” 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可走到门口,他却又折返回来,将床上的纯白色小猫抱到怀中。 柳弘屺没好气道:“都甚么时候了,你还带着这猫做什么?” 希逸嘿嘿笑着,“老爷您别管,反正小的肯定将信送到就是了。” 而后他便又匆匆往屋外走去。 柳弘屺看着他的背影笑骂,“臭小子……” 042.白猫传信 希逸走到柳弘屺家门口,却是将信塞到白猫嘴里,“宝贝宝贝,传闻知州大人向来疑心甚重,这回说不准可要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张开嘴巴啊……” 白猫竟好似能听懂他的话似的,将信衔在嘴里,嘴巴闭得紧紧的。 当然,更可能的是因为它慵懒。因为刚衔好信,这白猫便又在希逸的怀里打起了盹。 希逸抱着白猫走出门去。 才不多远,身后就传来喝声,“站住!” 希逸依言站住,回头见到是几个带刀的士卒,笑眯眯问道:“几位军爷是在叫我?” 这几个士卒,都是革离君那师爷安排来看着柳弘屺的,他们刚刚亲眼见着希逸从柳弘屺家出来。 为的十夫长领着人走上来,问道:“你是柳将军家里下人吧,天色已黑,这个时候你要去何处啊?” 希逸欲言又止。 十夫长瞪眼道:“快些说,要不然我立刻捆你去见知州大人!” 希逸装作满脸害怕的样子,咬咬嘴唇,说道:“几位军爷,这……小的是去城西头找何姑娘。” 十夫长道:“何姑娘又是谁?” 希逸羞涩道:“是小人的意中人。她喜欢小人的这只猫儿,小人特意给她送过去。” 说着,他连忙走到几个士卒前面,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来,又道:“几位军爷何故会守在我家老爷门口,莫不是我家老爷犯了什么事?” 其实这些士卒也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师爷让他们盯着,不让柳家任何人离开海康县。 接过银子,十夫长的面色稍好些,说道:“我等也不知道,不过师爷有交代,你们府中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县城。” 希逸赔着笑,“军爷辛苦!军爷辛苦!小的就是去城西头,不会出城,不会出城的。” 十夫长掂着手里的碎银子,摇头晃脑道:“你这样我们很难办啊,谁知道你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偷偷溜出城去?” “真他娘的贪得无厌。” 希逸心里暗骂,不得不又掏出些碎银子来塞到十夫长手里,赔笑道:“这些碎银给军爷们喝酒,要不劳烦哪位军爷随我走上一遭?何姑娘难得开口向我借这猫儿玩耍几天,我要是不将猫儿给她送去,怕是她以后都不得再理我了,这……唉……” 十夫长见他这么懂事,又是柳弘屺家丁,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 他嘴里说道:“要去也行,待军爷们先搜过你的身。” 旁边立刻有两个士卒走上来,将希逸浑身上下摸索了个遍。 不过信在白猫嘴里,他们自然搜不出什么来。 十夫长见没搜出什么来,也不再怀疑,对一士卒道:“那你便随他去城西头一趟吧!” 这士卒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只得点头。 希逸连连道谢,带着这个士卒往城西头就走去。 他暗自庆幸自己将白猫给带出来了,没想到,知州大人竟然真的派人守在老爷屋外。 夜里的海康县静悄悄的,路上鲜有行人。 走出不远,希逸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碎银子,塞到旁边士卒手里,“劳烦军爷。” 士卒接过钱,脸色也就好看些,不再那么板着脸。 一路无话到城西头,希逸在一名为“康定镖局”的镖局前面立足,然后扣了扣镖局大门的铜锁。 里面很快有人将门打开,是个老仆,见到是希逸,问道:“公子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希逸是他家老爷的远房亲戚,在柳弘屺家做家丁这两年也给康定镖局帮了些小忙,是以这老仆对希逸颇为客气。 这个年代,在黑白两道没点关系,根本没法跑镖。 希逸说道:“何小姐想念我的猫儿,我特意赶过来送给她逗弄几天。” 何小姐是镖局东家的亲闺女。 老仆不疑有他,让出道路。 希逸对跟着自己的士卒说道:“军爷随我进去?” 士卒摆摆手,“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可莫要耍甚么滑头。” “军爷放心。” 希逸笑嘻嘻的说上一句,就往镖局里走去。 老仆带着他到何小姐的屋前,希逸朝着里面轻声喊道:“何小姐,何小姐。” 不多时,房门打开,有个女子走出来。 她穿着粗布衣,眉宇间却是英气逼人,若不是胸前高高鼓起,看起来倒更像是个俊俏青年。 希逸登时露出笑脸来,又喊道:“何小姐。” 英气女子微微愣住,然后道:“希逸……你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老仆在旁边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希逸走到英气女子面前,低声道:“何小姐,能否进屋说话?” 何小姐微微蹙眉,但还是点点头,往屋里走去。她和希逸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还算不错。 刚走到屋里,希逸脸上的笑容消失,拱手便道:“希逸有一事请求小姐,还请小姐答应。” 何小姐见他表情凝重,问道:“什么事你如此慎重?” 希逸知晓康定镖局的东家何大海和这小姐何青衣都是爱国之人,将白猫递到何小姐怀里,说道:“知州大人意图谋逆,我家老爷让我送信去碙州岛皇上那,可我被知州府的士卒看得紧,只能请求小姐帮忙了。” 说着他重重作揖下去。 何青衣听得他这番话,也不禁是大惊,“知州大人真要谋反?” 这些天来她在坊间也听得不少类似传闻。 希逸点头,“这是我家老爷亲口跟我说的。” 何青衣见过柳弘屺,知晓他性子,不再怀疑此事真假,面色凝重道:“信在哪?” 希逸指着白猫,道:“信在白猫嘴里,幸得我有所防备,没有将信放在身上,要不然就让那些军士搜出来了,我老爷全家都得掉脑袋。” 说着,他又作揖下去,“何小姐,我不知道我此番来你这会不会引起知州府的人怀疑,所以劳烦你去碙州岛时将这白猫也带过去,它懒得很,寻常不会张嘴,纵是你们被知州府的人拦住,也不至于牵连到你们。” 何青衣将白猫抱在怀中,轻声道:“放心,明天镖局正好有趟去碙州岛的镖,我亲自给你去送信。” 希逸感激道:“多谢何小姐了。” 说罢他也不敢再在康定镖局多留,匆匆又走出镖局去。 门外士卒见他这么快便出来,顺口问道:“白猫送到你那意中人手里了?” 希逸嘿嘿赔笑着,“送到了,送到了,何小姐高兴着呢!真是多谢军爷了。” 士卒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回到柳家,希逸又向几位士卒道过谢,便进了家门。 柳弘屺听到门外响动,走出房门,见到是希逸,问道:“你怎么这就回来了?” 希逸走过去,悄声将门外有士卒看守,还有自己拜托何小姐送信的事情说给了柳弘屺听。 柳弘屺听完,轻轻叹道:“只求莫要连累到何小姐他们一家才好……” 其实他们倒是多虑了,守在门口的那几个士卒压根就没有将希逸送白猫的事给报上去。 翌日上午,赵洞庭正在兵器作坊里忙活。 他现宋朝的兵刃都十分沉重,但质量又不咋地,寻思着改良军队的兵刃。 忽地有禁卫来报,“皇上,行宫外有个青衣女子求见!” 赵洞庭疑惑道:“青衣女子?长什么样?” 禁卫答道:“高高的,就是脸色有些冷。” 赵洞庭还以为是乐婵,兀自惊喜,忙道:“快些带朕过去。” 说着他扔下手里的枪头,带着李元秀就跟着这禁卫往行宫外小跑过去。 而行宫外候着的,当然不是乐婵,而是抱着白猫过来的何青衣。 禁卫带着赵洞庭走到门口,指着何青衣道:“皇上,就是这位女子要见你。” 赵洞庭虽然见到不是乐婵,但也没有将何青衣赶走,而是让禁卫将她领过来,问道:“禁卫说你要见朕?” 何青衣跪倒在地行了大礼,说道:“民女是替雷州飞天军都统柳弘屺将军来送信的。” 送信? 雷州飞天军都统? 赵洞庭面色微微凝重起来,道:“送什么信?” 他的嗅觉向来异常敏锐,知晓平白无故不会有人送信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何青衣将手中白猫递向赵洞庭,道:“信在猫的嘴里。” 李元秀在旁边抢先接过猫,将猫嘴掰开,拿出里面的信,对赵洞庭道:“皇上,真的有封信。” 赵洞庭摊开信纸,信纸上面的字迹因为黏糊糊的口水浸润而变得有些模糊,但尚能看得清楚。 可他有些古字还认不全,便将信递给李元秀,道:“有些字朕瞧不真切,公公你念给朕听。” 李元秀又接过信,按着信上面的字念起来。念到末尾处,他不禁也是怒容满面。 赵洞庭倒是不觉意外,让李元秀将白猫递还给何青衣,道:“劳烦你了,等此事了结,朕再行封赏。” 何青衣谢过之后,怕有耳目,不敢多留,便往山下走去。 赵洞庭微微眯眼远眺着大海,心中的杀意逐渐浓郁。 他虽然想过革离君可能会谋反,但也没想到革离君会这样积极。四五天时间,再想造雷已然来不及了。 043.安置降卒 这一看,便是直到将近中正午时分,赵洞庭才转身回宫。 刚用过膳,稍作歇息,他又让颖儿将6秀夫、张世杰、苏刘义、陈文龙、陈江涵等肱骨大臣都宣来。 等众人到得赵洞庭寝宫中,他问道:“打扫战场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张世杰作揖道:“禀皇上,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我军将士遗体和元军尸体都已各自聚拢焚烧。兵刃、战甲、军马等都已整理入库。” 他是枢密副使,掌管全国兵马,全权负责此事。 赵洞庭点点头,又问:“我军将领伤亡如何?” 张世杰脸色微微黯然答道:“我军侍卫马军副公事6川遥不幸阵亡,另有班都指挥使两人、直指挥使六人、禁军千夫长两人、百夫长十四人,也都不幸阵亡,受伤者不计。” 战争总是两败俱伤的,难有完胜的战役。 赵洞庭也是轻轻叹息,然后道:“诸位将领、统帅的家人要妥善安置,他们的子嗣后代由国库出资培养。阵亡士卒的抚恤金按照以前规格的两倍放,切不可委屈了他们的家人。另外,现将他们的骨灰妥善保管,待真日后为我大宋这些阵亡的勇士们建祠立碑。” 屋内的肱骨大臣们心中感动,尽皆跪倒在地,高呼皇上圣明。 赵洞庭摆摆手,没有说话。 过会儿,张世杰道:“皇上,臣有一事需要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赵洞庭随口问道:“何事?” 张世杰苦着脸,“那些降卒……臣等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 他这两天实在是为这事伤透脑筋。 此时硇洲岛上宋军总共只剩不到一万五千人,而元军降卒却足足有一万七千多。纳降的话,难以管理,而且粮食不够,可要是不收纳这些降卒,又不知道把他们安排到哪里去。 赵洞庭微做沉吟,看向6秀夫等人,“诸位爱卿认为如何处置妥当?” 这些个大臣们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 苏刘义抢先答道:“皇上,我军现在兵员紧缺,不如将他们纳降,分散打入各军。只是暂且先不给他们兵器,这样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不妥,不妥。” 但他话音刚落,参知政事陈文龙就反对道:“自古防人之心不可无无,元军降卒多达一万七千余人,若是造起反来,纵是没有兵刃,于我军也有太大麻烦。我看不如将他们配琼州,让他们在琼州开矿,也算为朝廷做点贡献。” 苏刘义道:“现在朝廷哪有船只和兵员送他们往琼州去?” 陈文龙顿时哑语。 虽然收获战船两百六十七艘,但总不能全军尽出,将这些俘虏送到琼州去。那样碙州岛就空虚了。 这些肱骨大臣们也没得什么万全主意。 当然,这倒也不怪他们,古时候对待俘虏,无非是流放、纳降,或者赶尽杀绝这几种办法而已。 本来杀了倒是干净,可现在宋朝正缺人,要杀掉那些降卒,他们又舍不得。而且宋朝重文轻武,这些饱读诗书的大人们总是认为坑杀降卒是有违天和的。 赵洞庭昨夜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见这些大臣没得主意,砸吧砸吧嘴,道:“依朕看,便这么处置吧!今天且先好吃好喝的款待他们,到得夜里,再问他们是愿意降还是愿意走。要走的,给他们盘缠,让他们自行回家,要留的,那就是我大宋的军士,留在军中为我大宋效力。” 众臣若有所思。 其后,陈江涵满是心痛的说道:“皇上,他们是降卒,放他们回家,我们还给他们盘缠么?” 赵洞庭知道这铁公鸡户部尚书是舍不得花钱,笑道:“这里好吃好喝,北地离此遥远,途中又是战乱纷纷,降卒多是女真和汉人,你以为能有多少人会选择回去的呢?朕估计只有那些还有家室在北方的士卒才会坚决要回去。你不要舍不得银两,现在我军缺的是粮草。” 陈江涵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觉得心痛。 赵洞庭又道:“对了,说起这件事情,朕倒是想起件事情来,元军俘虏中的原我大宋将领都不得再行录用,这些人心无忠义,让他们都滚回家去。” 对这事,众臣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张世杰上前两步,也只是说:“皇上,我们释放这些降卒回去,他们若是再加入元军可怎么办?” 赵洞庭微笑着,说道:“我们给他们盘缠,放他们回家,朕相信稍有些良知的人都不会再继续加入元军助纣为虐的。” 他记得国共内战时期,**就是这么优待俘虏的,后期共军中就有不少**效力。 众臣见赵洞庭这样说,自己又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便纷纷点头答应。 赵洞庭从怀里把柳弘屺的那封信掏出来,递向6秀夫,“这封信,诸位看看。” 6秀夫看完信,脸色微变,又朝张世杰递去。 等屋内几个大臣看完时,脸色都不好看,又是担忧,又是愤怒。 张世杰满脸焦虑道:“我军现在兵员紧缺,雷又不足,这可如何是好?” 纵然他是战场老将,一时间也觉得有些难以应对。 赵洞庭似胸有成竹,道:“朕心中已有良策,给这封信给诸位看,也只是想让诸位做好准备。” 张世杰顿时由忧转喜,连道:“皇上您有退敌之策?” 经过之前覆灭元军的那场战役,纵然是他,现在也对赵洞庭佩服得紧。皇上虽然不懂如何排兵布阵,但打仗之法却让人难以捉摸,对大局的把控也是极强。 “以守为攻!” 赵洞庭幽幽说道:“我军尚且还有许多地雷埋在岛上各处,军中又有不少防范元军骑兵的铁蒺藜等用以埋伏的兵器储存。这几日,咱们大军便全力在岛屿各处挖掘壕沟,埋下暗器,等到得革离君来犯之日,全军守护在行宫之中,以逸待劳。先用滚石、火球、弓箭弓弩等消耗他们的兵力,待得他们攻岛行宫,再和他们进行血战。” 张世杰听完更是大喜,“臣这就下去安排!” 赵洞庭也没什么再要说的,便点点头,让几位大臣都退下了。 他也只能指明大概方向和策略而已,要他去挖陷阱、埋暗器,他压根不懂。 这种事看似简单,但其实其中也是有许多技巧和讲究的。 等6秀夫他们离开,赵洞庭自己也往兵器作坊走去。南宋时的冶炼术还是不错的,能够炼制出钢铁,但到底还是受到科技水平限制,锻造出来的武器甲胄等虽然坚固,但份量太重,动辄上十斤,而且也不够锋锐。 虽然革离君来犯在即,赵洞庭仍是想要改进南宋的冶炼术。 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军队的武器能够得到改进,以后战斗力势必大涨。 李元秀见赵洞庭径直走向兵器作坊,忍不住问:“皇上,不去见见那元军降将完颜章么?” 赵洞庭抬眼道:“去见他做什么?” 李元秀道:“难道皇上不打算招降他么?” 在古代,见着厉害的将领,君王通常都舍不得杀,譬如曹操对待关羽。 赵洞庭从现代穿越过来,却不这样想,他摇摇头道:“元朝势大,我朝势微,但凡完颜章不是个傻子,都不会真心投于我大宋的。他要走要留随他便是,朕才懒得见他,他走了更好,他在这,那些女真士卒们总是以他为主,或许生变。” 李元秀诧异道:“完颜章若降,不会如此不守信用吧?” 那时候很多人将仁义礼智信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 赵洞庭嗤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人的信念,总会随着时局的改变而改变的。 到得翌日早朝,在朝堂之上张世杰禀报道:“禀皇上,降卒之事已经处理妥当。元军愿归顺我军者共计一万二千余人,其余接近五千人我们已经派盘缠,打他们各自回家去了。” “嗯。” 赵洞庭轻轻点头,“那先将他们分散纳入我军各部,让他们随我军士卒一同挖掘陷阱,不派武器,其余一切吃穿用度和我军士卒相同。” 张世杰微微躬身,“那些将领统帅如何安置?” 其实这两天赵洞庭也被这事弄得有些心烦,闻言颇有些不耐道:“且先登记在册,待此间事了,朕再行对他们进行安置。” “是。” 张世杰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赵洞庭揉揉太阳穴,又道:“对了,那完颜章是去是留?” 他虽然没想招降完颜章,但对这个元军大将还是有些放在心上的。 张世杰答道:“他留在了军中。” “哦?” 赵洞庭闻言也是不禁诧异,“他竟然没走?” 张世杰瞧向旁边苏刘义,苏刘义站出身道:“禀皇上,臣去见过完颜章,他说他的部族多数留在军中,他在北方无牵无挂,是以也愿在军中效力。” 有大臣面露喜色,毕竟完颜章在元朝也颇具威名。 赵洞庭想了想,道:“那先给他个厢都指挥使之职,但不给兵权,让他先呆着吧!” 众臣没有说话。 有时候他们还真不习惯小皇帝的说话习惯,感觉古怪得很。他们自然不知道,有时候赵洞庭见他们说话文绉绉的,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稍微沉默,赵洞庭见众大臣好像也没什么事要再启奏了,便道:“此役大捷,诸位爱卿皆有功劳,等将叛贼革离君打退,朕再一并进行封赏。若是无事,这便退朝吧,挖掘陷阱之事务必赶时赶点,不能延误。” 众大臣谢的谢,应的应,等李元秀宣布退朝,纷纷往殿外走去。 就在这日的下午,碙州岛上便尘土喧嚣起来。无数的将士降卒握着铁镐挖掘陷阱,木轮车装着各种陷阱用的武器漫山遍野的跑,兵器作坊内储存的枪车、巷战车、拒马、弩车等一应守城器械纷纷被搬运到行宫内外。不计其数的望楼开始在行宫各处拔地而起。 碙州岛大战刚落,又要迎来大战。 044.得见梦人 西流渡口处也是热闹异常,不断有战船6续到此集结,或是装着粮草,或是装着攻城器械。 革离君派两千军士日夜把守渡口,以防有变。 也幸亏是何青衣去得早,要不然她就算是以着押镖的名义,怕也别想到碙州岛去。 陈江涵派去采购瓷罐的人都被挡在西流渡口,没法回到碙州岛。 这几年来,革离君不断招募私兵,至今兵员多达六万之巨,分为六军,每军逾万人。就这,还不算各地的驻军在内,若是加上驻扎各县的驻军,那还得多上两万人。 当然,要不是有这么多兵力,他也没底气进攻碙州岛。 但这日夜里,却还是有艘小船飘飘荡荡向着碙州岛而来。 挖掘陷阱的士卒都已歇息,碙州岛沿岸只有巡夜的士卒还在巡逻。 小船在夜色中径直向着岛屿西侧的绝壁划去,这绝壁上头,就是南宋行宫的一角。 以前,小金、乐舞姐妹俩,还有那些黑衣人都是从这里攀爬上去的。对于常人来说,要攀爬这绝壁自然难如登天,但对于稍有身手的练家子来说,只要有铁爪钩在手,要攀爬上去也不算太难的事。 只见这小船在绝壁靠岸,然后小船上那人影竟是徒手向着上面爬去。 她身形极为矫健,在绝壁上只如同壁虎般手脚并用,爬得飞快,而且姿势还颇为好看。 不过十来分钟,她就已经攀爬到崖畔上,然后蹿到林子里,往行宫跑去。 到行宫外数十米的地方,她才停下来,藏身在树后头。 有前面两次被刺的经历,赵洞庭学乖了,现在已然让士卒将行宫墙外五米内的树木尽皆砍伐掉。哪怕是夜里,此时也有两队侍卫在这里举着火把来回巡逻。 莫说是人,便是蝙蝠,要穿过这五米的空白区,也得被侍卫觉。 那人躲在树后想了想,过几分钟,嘟起红唇,忽学了几声鸟鸣。 两队巡逻的侍卫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在赵洞庭的卧房里,乐舞却是忽地跳起来,“姐姐来了!” 她和颖儿都还没有睡,在这里陪着赵洞庭。这些时日来,赵洞庭熬夜是常有的事。 赵洞庭许久没有见到乐舞这样兴高采烈了,正想着事,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也不禁露出惊喜之色,“你姐姐来了?在哪呢?” 乐舞笑道:“你听这鸟叫声,这只有我和我姐能学得出来。” 说着她也嘟起粉嘟嘟的嘴唇,学了几声鸟鸣,然后便忙往外边跑去。 赵洞庭也连忙跟上。 自从那天夜里见过乐婵容貌,他至今念念不忘。 颖儿、李元秀自然也连忙跟着。 等他们到外面,乐舞已经翻上了墙头。不过,她却又忽地愣住,随即又跳了下来,垂着头向回走来。 赵洞庭奇怪道:“怎么了?” 他也听出来那鸟鸣声是从墙外边传进来的,不觉好笑,乐婵竟然仍然是选择攀崖。 乐舞垂头丧气道:“我还是不要见姐姐的好,小金的事……” 她这些天来为小金神伤不已,此时得知姐姐来到本来高兴不已,可在墙头上时却突然想起姐姐肯定会问小金,这让得她的内心很是复杂。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姐姐,姐姐也是将小金当成最亲密的伙伴的。 赵洞庭也是愣住,然后叹息道:“这事是朕的错,朕和你姐姐说。” 乐舞道:“可是姐姐她还是会伤心的。” 赵洞庭道:“但她迟早会知道,不是么?” 说着他走到墙边,让李元秀将他举到墙上面去,对着外面林子里喊道:“是乐婵姑娘吗?请过来吧!” 巡逻的侍卫见到自家皇上爬墙头,还在喊什么姑娘,都是嗔目结舌。 乐婵从林子里走出来,到空地上,跪倒在地,“民女乐婵见过皇上。” 她虽然穿着黑衣,但仍是将身形勾勒出来,瓜子脸,柳叶眉,琼鼻挺立,显得极美。 赵洞庭见真的是她,高兴不已,连连道:“快些请起,快些请起,乐婵姑娘请进来吧!” 那两队侍卫跪在地上行大礼,他都没工夫搭理。 乐婵站起身来,走到墙边,忽地跃起,脚在墙上连踏两步,人就已到墙头,翩翩如仙女。 赵洞庭这瞬间看得是色授魂与,只感觉魂儿都飞到乐婵身上去了。 乐婵倒是没瞧见他眼神,看到乐舞就在下面,忙跳下去走到妹妹身前。 乐舞低眉顺眼地喊了声,“姐姐。” 乐婵对她的性子却是极为了解,见她这般乖巧,揉揉她的脑袋,带着浅笑问道:“怎的这般乖巧?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事了?” 以前,这妹妹若是隔着几日不见她,总是会直接扑到她怀里的。 乐舞不敢说金龙的事情,仍是低着小脑袋,只是说道:“姐姐你怎的来了?父亲呢?” 乐婵柔声道:“父亲病情好转,在家歇息,我没什么事,就寻思着过来看看你。” 前段日子乐舞给家里写过家书,说她现在在赵洞庭的身边做贴身侍女。 对于这件事,乐婵心里还是有些感激赵洞庭的。不仅不计前嫌,还这般善待她的妹妹。 赵洞庭这个时候也跳下墙来,让李元秀接着落地,走到乐婵旁边,笑眯眯看着,并不说话。 等两姐妹说完这两句,他才说道:“外边凉爽,要不去朕的卧房里再聊?” 碙州岛这边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温度极高,太阳火辣,但夜里却是有些寒冷。 乐婵道过谢,几人便往赵洞庭卧房里走去。 到得里面,赵洞庭让颖儿去拿些茶点水果,然后又笑眯眯看着乐婵。 因为他只是个孩子,乐婵被他这样看着,也没觉得什么古怪。 乐舞心里始终想着小金的事,低着头不说话。 乐婵问赵洞庭道:“皇上,乐舞在宫中可还听话?”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所谓伴君如伴虎,可乐舞性子野,她还真担心这妹妹闹出什么事来。 赵洞庭闻言连忙答道:“听话,特别听话,她还救过朕的命呢!” 乐婵并不知道黑衣人行刺的事,奇怪道:“她救过您的命?” 赵洞庭便将那也黑衣人的事情,还有乐舞带着他跳海,又被小金相救的事情给全部说了出来。 只是小金的死他没直接说,怕乐婵一时间接受不了。 乐婵听完,素来清冷的俏脸上也不禁露出几抹笑容,随即问道:“那小金呢?” 乐舞在旁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赵洞庭道:“小金它……” 话还没说完,乐婵已经是察觉到不对,脸色倏的有些苍白起来。 赵洞庭见状,不忍再说下去。 乐婵瞪眼看向乐舞,语气颇有些重,“小妹,小金呢?” 乐舞只是哭。 赵洞庭歉疚道:“乐婵姑娘,这事怪朕。那夜朕被贼人用暗器所伤,暗器上又粹了毒,为了救朕的性命,乐舞才不得已给朕服食了小金的蛇胆。你若有气,便拿朕撒气吧……” 乐婵脸色更为苍白,娇躯摇晃几下,差点晕厥过去。 在她心中,小金就是她的家人。 这个刹那,无尽的悲伤侵袭她的心头。 可她又怎么可能拿赵洞庭出气? 她也很明白,小妹肯定也是万般无奈,才会忍着心痛亲手摘下小金的蛇胆。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小妹此时的心里肯定比自己还要忧伤。 她忍不住流出泪来,抱住低头啜泣的乐舞,姐妹俩抱头哭泣。 赵洞庭在旁边看着,自责之余,心里暗暗誓,等解决革离君,一定要将那些黑衣人给揪出来! 颖儿端着茶点水果进来,见姐妹俩在哭,悄然将东西放在桌上,也没有说话。 过去许久,姐妹俩才渐渐止住哭声。 乐婵自己红着双眼,却还是为乐舞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小金是为了救皇上而死的,也算死得其所,小妹你也不要太过伤心。若是姐姐在,也会选择和你同样的做法。” 刚刚止住哭的乐舞听到这话,差点又哭起来。 乐婵自己其实也是伤心难忍,站起身对赵洞庭道:“皇上,天色已晚,民女就先行告辞了。” 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大哭一场。 赵洞庭自然舍不得她走,想了想,说道:“乐婵姑娘的父亲病情已经好转,姑娘何不在宫中暂住几日?现在雷州知州革离君意欲谋反,不日则来攻打碙州岛,有你在这,也能护着乐舞。” 说着,他还朝低头不语的乐舞噜了噜嘴。 乐婵一时也是有些犹豫起来。 045.亡妻之名 沉默半晌,她才轻轻点头。 赵洞庭心中狂喜,忙偏头对颖儿说道:“颖儿,去给乐婵姑娘安排房间。” 乐婵却道:“多谢皇上,民女和小妹同住即可。” 赵洞庭欣然点头答应,“如此也好。” 乐婵拉起乐舞的手,“那民女和小妹就先行去休息了。” 赵洞庭又是点头。 等姐妹俩离开,他还兀自在乐呵呵。颖儿在旁边瞧得奇怪,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虽然赵洞庭最近行事成熟,宛若成年人,但谁又会想他这么小就懂得男欢女爱的事呢? 接连过去三天,赵洞庭连兵器作坊都不去了,除去早朝之外,就是呆在寝宫中陪着乐婵、乐舞,向乐婵献着殷勤。但乐婵、乐舞只以为他是心中愧疚,连颖儿、李元秀也都这样认为,只当赵洞庭是在弥补小金的死。 杨淑妃来过,对乐婵颇为喜欢,但也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乐婵多大,赵洞庭又才多大啊? 赵洞庭虽然很想表明心中爱慕,但也知道那太过吓人,只能忍着。能陪着乐婵,他已极为满足。 到离何青衣送信的第四天今夜,碙州岛上终于安静下来,士卒们不再挖掘陷阱。 此时,碙州岛各处布满陷阱,行宫内外一应守城器械也都已布置妥当。 沿海各处数十队巡逻的禁卫来回穿梭,严密把守。 大战即将来袭。 接近卯时,密密麻麻的宋朝将士涌向行宫,在各军统帅的指挥下到各自的防御地点严阵以待。 宋军原本五人为伍,百人为都,五百人为营,那些个元军降卒们都被分散在各个队伍中,补充上回的战损之外还出不少,但他们手中都没有派兵刃,多只是负责运送器械或是给那些弓弩手做上弓手而已。 军中统帅们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将他们安排到哪里去,给他们兵器又怕他们倒戈,只能如此。 降将完颜章此时立在城头,在苏刘义等人的旁边,看着宋军井然有序的到各处防守,眼中有些感慨。 他以前没少和宋军打仗,但从未见过士气如此强盛,军纪如此严明的宋军。 其实,这也并非都是赵洞庭的功劳。他虽然积累然威望,但还不至于让士卒们如此战意昂然。 这和整个国家的大势有关系。 原本宋朝廷不断退却,随时都可能灭亡,这些将士们自然是得过且过,可现在,皇上贤明,又有黄龙献瑞,战大捷,他们看到复国希望,自然都是充满干劲。 与此同时,西流渡口处也是军卒连绵,黑压压的大片,将整个渡口都站满。 雷州飞天军、定海军、威武军、护州军、护持军、破敌军六军共计五万余人,在此集结。 这些军卒中大部分都是能够参战的正规军。 不过,他们的士气显得并不高昂。这些天来,得知是要去攻打碙州岛,各军中甚至都生了不少哗变。 这个年代心存忠义的人还是极多的。 飞天军都统帅柳弘屹、雷州军总管兼威武军都统帅祁书才等雷州军将领身穿甲胄,立在革离君面前。 远处些,张弘范、李恒两人率着五千士卒也已集结,只是那些士卒中多是老弱。 前次大战,真是将他们此行带来的精锐给打光了。 李恒望着人山人海的雷州军,眼中闪过几抹阴狠至极之色。 革离君立在高处,长剑高举,似在做战前动员,说些什么鼓舞士气的话。 只可惜,下面响应的声音始终都不震撼。 他说着似乎也觉没趣,不多时便让祁书才等人率军登船。数万将士熙熙攘攘向着战船上走去。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左右,太阳从海平线上露出头来,照耀在船上将士们的兵刃上,登时寒光闪烁连天。 革离君端坐在主船上,高声喝道:“击鼓开拔!” 鼓声如雷,数百艘战船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向着碙州岛行去。 革俊坐在自家老子旁边,满脸激动,问道:“爹,咱们准备怎么打?” 以前他光在雷州寻花问柳,到处祸祸了,还真没有见过这等震撼的场面。 革离君对这个独子还是抱有几分期望的,闻言问道:“你觉得该如何打?” 革俊抹抹头,“依我看,我军如此兵多将广,碙州岛上那些军卒肯定害怕,坚守不出。用火攻,火烧碙州,定可一举歼灭他们。” 军师在旁边忍着笑。 “白痴!” 革离君可不客气,直接骂道:“碙州岛到处都是石头,你拿什么烧?” 革俊满是委屈道:“我也不知道那里都是石头啊,孩儿又没有去过……” 革离君懊恼摇头,满是无奈,心里只道,老子这么精明,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笨蛋玩意儿! 他心里自然早就想好攻岛之法,而且都已经给军中将领们吩咐下去了。 如此过去约莫个把时辰,数百艘长达三十米、宽、高都接近十米的海战船便已乘风破浪到得碙州岛外。 碙州岛最高峰上,滚滚浓烟早已燃起。 但此时,在岛的沿岸却是连个鬼影都见不着。赵洞庭打定主意死守,将巡逻的士兵都给召集了回去。 原本在岛上埋好的拉雷也都被撤掉,取下拉线,改做踏雷重新埋好。 可以说,现在的碙州岛是齐聚了古今两种军事科技的陷阱之地。 赵洞庭率着一众文臣还有颖儿、乐婵、乐舞等人离在崖畔,看着雷州战船疾驶来。 他面前还有张小桌子,此时他就坐在这桌子旁,悠哉悠哉的喝着果酿。旁边还有颖儿时不时地为他啵个芒果,送到他嘴里。 赵洞庭张嘴的时候难免碰触到颖儿的素手,这让得颖儿连耳朵根子都通红起来。 不过他是小孩,也没谁觉得他举止轻浮。 乐婵也只觉得有趣。 这三天来,她偶尔看到赵洞庭处理政事军务,也如同6秀夫他们那样,只觉得他这脑袋瓜真不像是小孩子能够具备的,思维之成熟简直非常人能比。这让她对赵洞庭也是有些好奇起来。 很快,雷州军战船在碙州岛西侧沿岸停住。 前面便是赵洞庭他们从元军手里得来的两百多艘战船。 赵洞庭就让其摆在那,也不怕革离君将其毁掉。因为革离君压根不会给自己等人逃离的机会,这些战船,估计也会被他视为囊中之物。他会舍得烧毁自己的东西么? 拿起桌上的望远镜,赵洞庭往雷州军战船瞧去。 革离君的主船坐镇正中,船桅上帅旗高挂。他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自然不会再用宋军旗号。 赵洞庭见此,心中只是冷笑。 而后,便又看到主船望塔上的旗手们接连挥舞手中的各色彩旗。 古代行军打仗,击鼓则进,鸣金而止,以旗为号。士卒们接受操练的时候还得受到关于目、耳、手、足、心等几项训练,其中目,就是专门训练他们认识旗号的。 只见彩旗扬起后,雷州有五军便先后开拔,战船向着碙州岛各处行去。 军师在旁边轻声询问革离君道:“大人,当真让柳弘屹也率军攻岛?” 革离君冷笑道:“他的夫人被我请我府中居住,他敢倒戈?” “大人英明。” 军师忙不迭吹捧,“难怪这几日来他柳弘屹舍得将他那些哗变的士卒斩杀了。” 革离君道:“忠义,呵,忠义哪能有性命和家人重要。” 殊不知,此时在飞天军的主船上,柳弘屹双目泛红,血丝密布,却满是杀意。 他的确没有料到革离君会挟持他的夫人还有希逸以及那个侍女,但这,并不能阻止他。 夫人离去前曾跟他说,“夫君,若我死了,墓碑上也要刻的是大宋御武校尉柳弘屹亡妻之名。” 046.再起兵锋(一) 不多时,雷州五军战船各数十艘,已是将碙州岛各方团团围住。 革离君主船旁侧有留下数十艘海战船,乃是他的小舅子祁书才掌管的威武军。 在他主船后方,张弘范、李恒战船二十艘,纹丝不动,当真掠阵。 “咦?” 赵洞庭这几天没收到任何来自雷州府的消息,忽地见到张弘范、李恒的主船,难免有些吃惊。 同时,他也不禁担心起来。 若是张弘范、李恒两人率军来攻,那些降卒怕有不少得立刻哗变。 幸运的是,看张弘范、李恒船队不动,似乎并没有进攻的意思。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革离君主船上鼓声已是响彻起来,“咚、咚、咚咚咚……” 雷州五军的战船都在碙州岛沿岸排开,士卒将桥板搭在沙滩上,纷纷涌下船来,转眼便站满沙滩。 革俊瞧着战船如此分散,问自家老子道:“爹,你为什么把军力全部分散?” 他倒也不完全是个战争白痴,还是看过些兵书的,也见过类似以强攻弱应当集中兵力以攻之的话,此时,他心中的确有些不解。 革离君心中不耐,但对自己儿子也是没有办法,答道:“上次元军五万军卒攻岛,却被宋军兵分三路引进岛屿深处,中了埋伏,阵亡无数,余数尽皆被俘,你父亲我怎可重蹈他们的覆辙?” 说到这,他的面色有些得意起来,“我让五路人马分头进攻,途中不管遭遇多少宋军,只管斩杀,不可追击,直奔行宫活捉赵昰即可。” 革俊道:“父亲你就不怕宋军将我军逐个击破?” 革离君心中实在是失望,摇头叹道:“寻常为父让你多看些书,你总是偷溜出去逛花楼,现在便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懂了吧?你算算宋军总共才多少人马,他们纵是再为能征善战,又哪里有时间将我军逐个击破?” 革俊有些不耐地偏过头,不再说话,心里只道:“看兵书哪里有逛花楼好玩?” 革离君只瞧不起这个儿子,却不知道,革俊也瞧不起他这个只知道玩弄权柄的父亲。不会享受生活。 崖畔,赵洞庭看到雷州军竟是分头进攻,只差点没抚掌大笑。 他原本还担心雷州军一股脑地涌上行宫,那很多陷阱也就白费了。现在,雷州军队竟然分散进攻,那等于是将陷阱的作用最大化了。 这革离君,还真是个白痴。 在行宫城头上,张世杰、苏刘义等人看到雷州军从四处进攻,也都不禁是哈哈大笑起来。 降将完颜章满脸无语的表情。 他这些天看着宋军们挖的陷阱,此时仿佛已经可以想象得到等下雷州军吃大亏的场景。 约莫一刻钟,沿岸各处的雷州军便已又重新列好阵了。 鼓声还在响。 碙州岛上行宫却悄无动静。 各路的雷州军统帅见到没有宋军出现,都是疑惑。但其后,在密集的鼓点声中,各军统帅还是挥旗进军,全部都是向着行宫所在的那座山开拔过去。 柳弘屹虎目含泪,沉默良久,却不开拔。 旁边的监军不阴不阳问道:“柳将军,为何大军还不开拔?若是延误军机,你可担待不起啊……” 他就是革离君特意安排到柳弘屹身边来时刻“提醒”他的。 “哼!” 柳弘屹重重一哼,拔剑直接将这监军的脑袋给削了去,“无耻小人!” 他这刹那只将这监军当成是革离君了。 下边众将见到柳弘屹还未开拔就斩杀监军,不禁都是愣住。 随即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竟然都是拔出佩剑来,喝问道:“柳弘屹你竟然斩杀监军大人?” 柳弘屺兀自不理他们,猛地将手中大刀举起,高声喊道:“诸位弟兄可愿随我斩杀逆贼、匡扶大宋?” 飞天军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脸色瞬间都是大变,他们当然听得出来柳弘屹嘴里说的逆贼是谁。 副都指挥使更是直接喝道:“柳弘屹,你夫人可还在知州府里!” 他们两都是革离君的亲信,和那监军一样,是特意被派过来掣肘柳弘屹的。革离君为人疑心甚重,若不是柳弘屹在飞天军中威望太盛,他甚至在战前都想要将飞天军的都指挥使换成他最亲信的人。以前他信任倚重柳弘屹,可显然自然不同了。 柳弘屹听这副都指挥使说起自己夫人,眼睛更红,咬牙道:“纵是我夫人身死,我也要拉你们陪葬!” 说着他又喝道:“我柳弘屹的弟兄何在?” 阵中无数将士齐声大喝,“在!” 革离君以前毕竟还是倚重柳弘屹的,因为那时候战端还未激化,革离君也没打定主意要叛宋,是以飞天军也是全权交给柳弘屹管理。等到后来他生出异心的时候,也只来得及在飞天军上层将领中安插亲信,飞天军的中下层将领,以及大多数士卒们,都仍是唯柳弘屹命是从。 柳弘屹向来忠义,他手下的士卒如何,自然也可想而知。 统帅的性格是能够极大程度影响到全军的,在古代更是如此。 听得将士们举枪大喝,柳弘屹心中愤慨、豪情一并涌上来,声音冲出喉咙,“随本将诛杀逆贼!” 然后他抄着大刀便直直向离自己不远的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杀去。 夫人被挟持,他不得已军法处置那些哗变弟兄,这间种种,早已让他是愤怒满腔。 那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都知道柳弘屹的本事,吓得不轻,忙不迭就往军阵里面跑去。 飞天军一时大乱。 将领、士卒互相斩杀。 柳弘屹双眼通红,只是追着那副都指挥使和都虞候猛砍。 不过数十米,都虞候率先被他砍翻在地,脑袋囫囵滚了出去。 赵洞庭在崖畔看到五路雷州军进攻,唯独飞天军在自相残杀,问道:“那是哪支人马?” 杨仪洞从他手里接过望远镜,一瞧,欣喜答道:“是雷州府飞天军。” “好!” 赵洞庭拍掌激动道:“派人去见飞天军统帅柳弘屹,让他在原地等候,不要上山。” 杨仪洞也知晓柳弘屹投诚的事,当即领命,“臣就这去办。” 说完他将望远镜递还给赵洞庭,便匆匆往下边跑去。 6秀夫疑惑道:“皇上,为何不直接让柳弘屹率军上来驰援?” 赵洞庭道:“此时四处都是陷阱,连我们自己都没有留下退路,他如何上山?” 6秀夫叹道:“当时没有想到这点,却是有些可惜了。” 赵洞庭笑而不语,却并不觉得后悔。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柳弘屹是假投诚。 三国时,周瑜打黄盖,难道不是个血淋淋的教训? 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赵洞庭也不敢小觑这些古人。他们打仗,鬼主意多了去了。 不过十余分钟,飞天军混乱逐渐止住。 这到底是柳弘屹执掌多年的亲军,一番砍杀下来,被斩杀的将士不过六百余人。这些人都是心志不坚的,寻常喜欢在军中放些流言蜚语,蛊惑人心。飞天军士卒们日日共处,自然分得出哪些是真正的弟兄,哪些是革离君的走狗。 那都虞候也被乱刀砍死。 柳弘屹让众将重整队列,立在海边,满脸是血,狰狞喝道:“众弟兄,可敢随本将杀回主船?” 他已然是怒极了,不再打算上山勤王,而想去杀革离君。 飞天军内也多是热血之士,知晓自家将军的悲愤,高声喝道:“誓死追随将军!” 几波高喊,响彻碙州岛沿岸。 “登船!” 柳弘屹也不管那些死亡的将士,径直向着主船上走去。 众士卒在各将领的指挥下也6续登船。 而这个时候,雷州军其余四路往行宫攻去的兵马正在哀嚎连天,一众将领气急败坏。 047.再起兵锋(二) 他们见过埋陷阱的,但没见过这么打仗的。 光埋陷阱,连个人影都不冒出来,这算是怎么回事? 还没走几步,前面的地面便突然塌了,一些士卒跌落到地面,被削尖的树干捅成了筛子。又没走几步,前面的地面又塌了,又损失不少士卒,再走几步更为夸张,地面突然就炸了,直接将不少士卒炸成了残尸。 这仗还怎么打? 对付寻常陷阱他们倒还有办法应对,可面对地雷,却是束手无策。 其余陷阱坑杀几个士卒后便露出行迹,可以绕到过去,地雷一碰就炸了,怎么避得过? 各军的统帅瞧向那高高在上的行宫,只觉得这段路是如此的漫长和艰辛。 其中护持军的都指挥使更是领命还没走出多远,自己就被炸了个粉身碎骨。现在由副都指挥使统帅。 可革知州又命他们不管遭遇什么,都务必直奔行宫,听着战鼓兀自响彻不停,这些个统帅们心里有多憋屈就别提了。 一路跌跌撞撞,没斩杀敌军,先自损不少。这些军队的士气自然也是低迷不已。 过不久,有不少不想叛宋的将领和士卒眼神中已是有些犹豫起来。 他们不想叛宋,不过是大势所趋才不得已参战。想到是去攻杀皇帝,只觉得自己这般死了也不会留下好名声,于是这些人越来越向后头缩去,还不忘拉走三两个好友。 这无疑大大拖慢行军度,但纵是那些将领们叫喊不停,鼓声不断,也没有什么用处。 革离君机关算尽,但终究还是漏算了一件事。 原本南宋朝廷懦弱,连年逃亡,导致民不聊生,这些士卒们对朝廷也不再抱有任何期望,投元也无所谓。但前几天赵洞庭打破元军,这事早已在雷州府流传开来,甚至传得神乎其神,还有前些时日黄龙现瑞之事,这让得百姓们又看到希望,对南宋朝廷生出些期望来。 雷州军将士的家人们都是百姓,他们怎么可能不受到影响? 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想要叛国呢? 南宋时,朝廷的凝聚力还是相当高的,要不然也不会涌现如岳飞、韩世忠等这些名将。 于是,各路军马的行进度那是要多慢就有多慢。 碙州岛方圆不过五十多平方公里,可等这些军队压到行宫山下,竟然已是接近午时。 革离君听着一个个斥候回来禀报军情,只差点没给气死。 光是这四路人马熬到行宫山下,就已经折损人马足足近万人。可想而知,宋军做的陷阱有多么密集。 飞天军更是连个斥候都不见回来。 革离君心里生出不安,知晓柳弘屹怕莫还是反了,但他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他不久前还满是自信地跟军师说柳弘屹定然不敢反,现在说出来,可不是打自己的脸? “击鼓!击鼓!” 心中烦闷起来,革离君又是冲着那些击鼓的士卒怒喝。 各军统帅听得鼓声又急,更是心中叫苦不迭,但也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催促士卒进攻。 这仗还没正式开始打,他们就有些担心将士会哗变了。 而岛屿那头,飞天军这时候都坐在沙滩上休息。 话说柳弘屹带着将士登船完毕,正准备杀回去的时候,杨仪洞派遣下来通信的人终于到了。 这队斥候背上插着几杆背旗,赶到海边时刚好看到柳弘屹大军就要开拔,连忙大喊:“柳将军且慢!柳将军且慢!” 柳弘屹在船上见得这队斥候都穿着宋军禁军服饰,忙让传令兵鸣金。 原本缓缓开拔的战船便又停止下来,将锚抛到海里。 柳弘屹站在船头问道:“你等何人?” 一队斥候直接跑到海水中,为什长回道:“我们乃是侍卫步军斥候,你可是柳弘屹柳将军?” 柳弘屹点头道:“正是。” 斥候什长又道:“皇上在上头见得飞天军大军不行进攻,知晓是柳将军到来,特意命我等前来通报柳将军,让柳将军率大军且先在此休息。” 柳弘屹作为将军,自然也不是没有任何疑心,瞧瞧行宫方向,疑惑道:“我军尚离着行宫如此遥远,皇上怎会知道是我飞天军?” 斥候什长从怀里掏出一副单筒望远镜,向着柳弘屹抛去,“将军且看!” 这望远镜是杨仪洞怕这些斥候找不到飞天军所在,特意从一禁卫统帅手里借来给他们的。 柳弘屹接过望远镜,又按着斥候什长的话放在眼前一看,登时大惊,“天下竟有如此奇物?” 斥候什长得意道:“这乃是皇上亲手所制,名为千里眼,我军中统帅人人都有。” “皇上所制?” 柳弘屹不禁更为惊讶起来,当下对这些斥候也不再怀疑。 雷州军中可没有望远镜这种东西。 然后,他便向着行宫方向摇摇拱手,道:“末将柳弘屹谨遵皇命!” 说着将望远镜小心翼翼抛还给斥候什长,又对旁边士卒道:“传令将士,就地休整。” 楼船顶上,传令兵挥舞旗帜,通报全军。 斥候什长对着柳弘屹拱拱手,“柳将军,那我等先行回去复命了。” 说罢他便又率着那几名斥候匆匆往行宫跑去。 他们行进时专沿着大石头走,也就避过陷阱危险。 元军帅船上。 张弘范看着岛上迟迟不见动静,说道:“革离君的雷州军怎的这般无用,现在还未攻上山去。” “他们无用才好。” 李恒坐在他的对面,意味深长地道:“宋军大败我军,威望高涨,现在雷州府内抗元之声日益响彻,他革离君的这些雷州军没有哗变倒戈已是不错了,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帮他攻打大宋皇帝?” “嘶……” 张弘范倒吸一口凉气,“贤弟是说革离君会败?” 李恒道:“未必会败,但定不能胜。我最希望他们来个两败俱伤,那样也不枉我和老哥你冒着海风来这里给他革离君掠阵了。” 张弘范作为元军主帅,心机城府当然不俗,稍微沉吟便琢磨出李恒的打算,喜道:“贤弟的意思是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行攻上岛去,将这功劳抢到手里?” 李恒却是笑得阴险奸诈,“若是真有如此良机,我军攻上去大声呼喝,怂恿我军降卒哗变,莫说是擒得宋皇,顺手将他革离君收拾掉,也是大功一件。老哥应该还未将革离君投诚之事上报朝廷吧?” 张弘范闻言更是惊喜,连连道:“没有,没有。” 说罢他也不禁感慨,“贤弟对大局和人心的掌握非我能及啊,现在就看老天爷给不给咱哥两个这立功赎罪的机会了。” 李恒呵呵笑着,竟是转眼变得憨厚起来,又似那弥勒佛样。 到得下午两点左右,雷州军中的破敌军率先到达行宫外面,在离行宫城墙五百米处集结。 其后数十分钟,定海军、护州军、护持军也总算相继赶到。 因碙州行宫两面环海,西、北都是绝壁,是以这四支军队只是在东、南两方汇聚起来。 行宫城墙上,宋军将士们严阵以待,无数炮车(投石车)林立,城墙弩基中露出弩箭头,寒光逼人。 张世杰、苏刘义、岳鹏、苏泉荡等将领都站在城墙上,满脸严肃。 雷州军虽然折损万人,但也还剩三万左右,这般列阵分布开来,也是漫山遍野。 很少有人见到这种阵势,还能够保持轻松的。特别是现在宋军中还有降卒这个隐患。 等过数十分钟,斥候终于将此情况汇报到主船革离君那里。 革离君大喜,忙道:“吹号!” 主船上顿时有苍凉沉闷的牛角号声呜呜呜的响彻起来。 雷州军各军统帅听得号角声,猛地咬牙,俱是举起手中兵刃,高喝道:“攻城!” 048.再起兵锋(三) 前排持着盾牌和抬着云梯、推着攻城车的各种士卒交叉向着行宫冲去。 定海军、护州军、破敌军的将士虽然士气低迷,但好歹还在向着行宫起进攻,一股脑地往前冲。 可护持军的副都指挥使吴温礼连喝几声,却也不见军中有多少将士向前冲锋。 他原是革离君幕僚,算是死忠,原都指挥使被地雷炸死,他可谓临危受命。好不容易催促着军士赶到此处,本想好好表现,争取头功,现在看到将士们这样,自然傻眼。 而后他咬咬牙,命令旗手挥旗,举剑大喝道:“众将士,随我冲上行宫,捉拿宋帝。斩敌千夫长者赏银十两,斩敌大将者赏金十两,活捉宋帝者,封官加爵!” 这回他可算是下血本了,这种赏赐并不是革离君承诺的,他可能得自己掏腰包。 喊毕,吴温礼便挥鞭骑马准备率先往行宫冲去。他以为,有重金赏赐,将士们定然积极。 可冲出不远,他却察觉仍是没有多少人随着自己冲锋,更听不到那惊天动力的呐喊声。 多数护持军将士逡巡不前。 这他娘的! 吴温礼怒上心头,回身喝骂道:“你们这些混蛋,还不冲锋?没有听见本将命令吗?” “嗖!” 这时,从军中竟然是突然射出支冷箭来,直取吴温礼喉咙。 吴温礼猝不及防,被冷箭直接刺穿,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嘴里汩汩冒出血来,摔下马背。 有一左眼带着眼罩的独眼士卒将手中长弓高高举起,喝道:“革离君卖国求荣,吴温礼贪婪暴戾,你们当真要为他们攻打我们大宋皇帝吗?” 说罢,他将手中长弓重重摔到地上。 本来护持军中这些个不愿冲锋的将士就都是怀有爱国之心的,此时见到吴温礼被冷箭射死,又有人高声大喊,已经带头,心中都勇气都涌上来,也不管那什么狗屁号角声,成片的人接连将兵刃扔到地上。 其后,那些守护将旗的士卒也将将旗砍倒在地。 吴温礼这几年来在军中不断做着剥削之事,克扣军饷,早就让人怨声载道了。 前头冲锋出去的护持军将士见到后头哗变,缩缩头,又连忙往回跑来。 有的将领虽然忠于革离君,但见到大势所趋,也不敢再强行命令士卒,怕会落到如吴温礼那样的下场。 于是,城还未破,护持军就等于已是投了降。 张世杰他们在城头看到这幕,自然是好生欣喜。 在护持军旁侧攻城的护州军都受到影响,那些个亲近革离君的将领们好不容易才总算是将士卒稳住。 但这样的军队,能挥出来的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 刚冲不到三百步,只见得行宫城墙上令旗挥舞。 随即轰隆隆的声音连响。 “放!” “放!” 沿着城墙排列的近百架投石车的掷石杆齐齐高高扬起,能有马头那般大小的石头向着护州军、定海军、破敌军的进攻阵列中呼啸而去。 前排有些扛着盾牌的士兵连人带盾被砸倒在地,有推着攻城车的士卒更是被砸得头破血流。 不过投石车到底还是太少,杀伤力也不足,相对于数万大军,作用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护州、定海、破敌三军在军旗指挥下仍是向前冲锋。 可又刚冲不到百步,只见得前面地面纷纷炸裂开来,碎石飞溅。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盾牌兵霎时间被炸得四仰八叉,残肢满地。整个行宫城墙前好似遭到天谴似的,轰隆阵响,天摇地动。 赵洞庭早已让人在这里埋着满满的踏雷,作为行宫最后的防御。 当初元军没有攻上行宫就被覆灭,现在革离君的军队倒是享受到了这顿地雷盛宴。 城墙上,完颜章瞪眼看着这幕,心生骇然。他好似忽然明白,当初葫芦口那支军队是怎么被覆灭的了。 看着雷州军成片成片的被炸得血肉横飞,他只道宋军这种陷阱简直非人力可敌。 南面城墙外,护州军前排盾兵眨眼被炸死近百之多,场面之血腥让人心生惧意。他们本就受到护持军的士气影响,此时见得前面如此凶险,那些盾牌兵顿时不愿再向前冲锋。又瞧瞧旁边在原地看戏的护持军,更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再为革离君卖命。 雷州六军,以前只有飞天军、威武军、定海军、破敌军是革离君嫡系,护州军和护持军是后来招募村勇扩编的,在革离君心中地位本来就不高,战斗力也低。他们寻常多是担负守城、巡逻、救灾等职责,对革离君根本没有太多的忠心。 当下,护持军前排的盾牌兵和攻城步兵都是死死的定住了脚。 后排的将士涌上来,却被挡住,场面瞬间一团糟。 军中统帅骑着战马却连战马都迈不开蹄,兀自叫骂,却也没人理睬。 大军竟然是缓缓往后退却。 连城墙上的宋军也是傻眼,心里只想,这还没让你们尝到厉害的呢,你们怎的就哗变的哗变,撤退的撤退了? 不过他们自然是高兴的,举起兵刃高声呼喝起来。 他们士气如虹,让得护持军是更为害怕。撤退得更快,那些将领叫破喉咙也止不住。 赵洞庭在崖畔看到这幕,心里稍微有数,将杨仪洞叫到自己旁边,跟他耳语了几句。杨仪洞满脸喜色的向着行宫墙头跑去。 杨淑妃瞧得奇怪,问道:“昰儿,你又让杨将军去做什么?” 赵洞庭他还以为杨淑妃只是怕累着杨仪洞,心里哭笑不得,说道:“母后待会儿便自然知道。” 当着众大臣的面,他通常还是叫杨淑妃母后的。 杨淑妃见他卖关子,更是好奇,又向着行宫城墙处看去。在崖畔这里,视野开阔,几乎能将整个战场都尽收眼底。 东面城墙。 定海军和破敌军的忠诚度还是较高的,虽被地雷炸死不少人,但仍旧在喊杀着冲向行宫。 只见得不断有地雷被他们引,轰隆声阵阵,尘土喧嚣,炸死无数士卒,甚至还有将领。 “放弩箭!” 可离着城墙还有数十米,城墙上头却是又有大喝声起。宋军传令兵双手连拨,变换旗语。 不计其数的弩箭从城墙个个弩基中爆射出来,带着破空声,直射到两军阵中。 宋朝的弩威力已是极强,有盾牌兵连盾带人都被洞穿,惨叫连连。 再往前数十步,行宫城墙上又是箭如雨下。 一时间,饶是定海军、破敌军想要破城活捉赵洞庭,也是有些被打懵了。 地下有雷,城墙上有投石车、弩、弓箭手,这般密集如雨的倾泻下来,已是让他们死伤无数。 攻城战本来就极耗兵力,若是五军齐攻,或许真能冲破行宫,但现在雷州军仅仅就剩下他们两军在进攻,自然是力有不逮了。区区不到两万人马,想要攻破层层防御的行宫,连两军的将领都看不到多少希望。 他们匆匆让斥候去将这消息禀报革离君,让他派兵来援。 而后,两军都指挥使竟然是都下令撤退,又到离着行宫的五百米处集结下来。 第一波冲锋,宋军竟未损一人,雷州军连城墙都没摸到,白白损失上千人马。 连完颜章都不禁摇头叹气。 这才应该是真正的宋朝军队嘛,怎么自己就那么倒霉,偏偏碰到小皇帝这股极为强悍的宋军呢? 他真有些想不通,都是宋军,怎么区别就这般的大。要是他们攻岛之日遇到的是雷州军这样的宋军,他们肯定得大获全胜。 而这时,南面城墙上禁军忽然齐声高呼,“尔等都是宋朝军民!皇上有命!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这喊声逐渐冲破云霄,将北面城墙上的禁军都感染到。 苏刘义双眼湿润,扯着嗓子也喊道:“投降不杀!” 苏泉荡在旁边微微愣住,随即也将手中长枪高举起来,喝道:“众将士,随我高呼!”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一时间,这样的喊声竟是响彻整个行宫内外。 雷州军更是军心大动,只差点又起哗变。 这自然是赵洞庭的授意。乐婵、杨淑妃、众大臣们看向赵洞庭的眼神中已满是叹服。 049.再起兵锋(四) 南面海上,革离君收到斥候消息,脸色胀得通红,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他没想到自己五万人马攻城,落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未战飞天军先行倒戈,而后护持军又起哗变,护州军逡巡不前,定海、破敌两军未近城头就被打退。 军师在旁边瞧着他的脸色,不敢问话。 好半晌,革离君才捏着自己眉心,沉声道:“命令各军就地安营扎寨,围住行宫。” 说着又看向旁边军师,“传令祁书才,让他派两千威武军随我上山。” “这……” 军师微微迟疑,看向不远处元军的船,问道:“大人,那元军那边……” 革离君倒是忽略这事了,赞赏的看了一眼军士,忽地又面露喜色,道:“你亲自去面见张弘范和李恒,让他两人率军随我上山,围死行宫。他们粮草有限,我军却有雷州府源源不断送来后勤补给,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够坚持多久。” 他也知晓,要强行破城已是不易,竟然想到围城的法子。 可军师又道:“大人,那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威武军全部攻上山去?” 革离君忍不住又是咬牙,“柳弘屹那个混蛋倒戈了,我留祁书才在此坐镇,是要防范于他。” 军师不禁是咽了口口水,没想到飞天军竟然真的倒戈了。但他知道革离君心情肯定不好,也不敢多说,让士卒放下小船,就往元军船阵那里去了。 革离君又派别的人去通知祁书才。 军师匆匆到得张弘范主船下,被元军放下小船拽上去。 刚见张弘范、李恒,他便跪倒在地,道:“见过张帅、李帅!” 李恒在知州府里见过他,微微疑惑道:“你不是革知州的军师么?怎的到我们这来了?” 军师有些讪讪道:“我军攻城受挫,打算围困行宫,知州大人请两位大人前去坐镇。” 六万人对一万多人,却打成这样的局面,饶是他脸皮够厚,现在也是觉得火辣辣的。 张弘范和李恒闻言则是面色微变,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李恒说道:“革知州不再打算强攻了?” 军师知道若不说出实情,张弘范和李恒怕是不会轻易动军,当下也是无奈,将雷州军的遭遇全盘说了出来。 张弘范两人只差点没傻眼。 他们本来还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现在可好,雷州军压根没能和宋军火拼上。 当下两人也是惋惜,知晓擒宋帝、灭革离君的机会已然不可能有了。 张弘范看向李恒,问道:“贤弟,你以为咱们当如何处置?” 坐山观虎斗的主意是李恒出的。他也不在乎这军师在场。 李恒低头微微沉思,而后对军师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去通报,我们随革知州上山掠阵。” 军师大喜,连连谢过。又让元军将他放下小船,往革离君主船赶去。 他刚离开,张弘范便问李恒,“贤弟是何打算?” 李恒叹道:“我们想坐收渔利已是不可能了,宋帝和革离君比起来终究还是宋帝重要。老哥,此种形式下,我们也只能帮助革离君灭宋,以期来日皇上能够赦免我两人大军折损之罪了。” “唉……” 张弘范也是不禁叹息。 他号称常胜将军,雄师南下,本来气势如虹,雄心勃勃,没想到最终却惨败在孱弱的宋军手下。 而且,连具体是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这于他而言,自然是莫大的屈辱。 李恒此时又道:“我哥俩前去,若是能引得降卒哗变,反抗宋军,也算是大功一件……” 张弘范自然也能想得到这点,无奈叹道:“此时也只能如此了。” 过些时候,革离君战船十艘和张弘范战船二十艘便缓缓向着碙州岛岸边靠去。海上只留祁书才威武军八千将士防范柳弘屹。 到得岸边,雷州军和元军相继登岸,革离君少不得和张弘范、李恒寒暄几句,而后便战鼓擂响,两军沿着之前护州军的进军路线往行宫而去。 赵洞庭在崖畔见到这幕,遥望向雷州方向,眼眸中不禁有些担忧。 革离君他不怕,但张弘范、李恒两人,却是极可能引得元军降卒哗变。 这可如何是好? 皱着眉头沉思半响,他忽地站起身来,对李元秀道:“公公随我前往城头!” 然后便匆匆向着行宫内走去。 李元秀连忙跟上。 杨淑妃喊道:“昰儿,怎么了?” 赵洞庭只是摇头,没有答话。雷州军围而不攻,革离君突然上山,这让他意识到形势危急。 颖儿瞧着赵洞庭稚嫩的背影,有些担心,道:“太后娘娘,奴婢也随皇上去。” 说着便小跑追向赵洞庭。 乐婵、乐舞姐妹两对视一眼,也是拔腿追去。 杨淑妃微蹙着秀眉,却也想不明白赵洞庭为何突然这样凝重。但众大臣还在这里,她也只得留下。 不到两刻钟,赵洞庭五人便到南城墙上。 镇守南面的张世杰、岳鹏等将领见到皇上亲临,连忙过来行礼。 赵洞庭摆摆手,径直向着城头上走去。 正要登上城头,却是被岳鹏拉住,岳鹏道:“皇上,城头危险。” 虽然城外护持军和护州军离着城墙尚有数百米,但他还是担心生什么意外。赵洞庭现在不论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南宋朝廷的主心骨。 “没事。” 赵洞庭掰开岳鹏的手,道:“有公公在侧,朕无恙。” 说罢,他兀自登上城头。站在墙垛上,望向城下连绵的护持军、护州军将领士卒。 张世杰问道:“皇上,您要做什么?” 赵洞庭看着雷州军卒离着城墙还有数百米,知晓声音传不出这么远,微微皱眉,然后猛然沉声道:“岳将军,领精兵五百,随朕出城!” 岳鹏吃惊不已,“皇上,您要出城?” 赵洞庭只是点头,并不答话。 张世杰不明白赵洞庭为何要出城,噗通跪倒在地,“皇上,城外危险,出不得城啊……” 赵洞庭终于开口,“我若不出城去,这城内才是真正危险。” 说着他又看向岳鹏,语气颇重,“快快下去准备。” 岳鹏对赵洞庭是打心眼里佩服的,见他这样凝重,不敢怠慢,连忙跑下城头去挑选精兵干将。 张世杰刚刚始终盯着城外雷州军,并未注意到革离君的动静,此时忍不住问道:“皇上,您何故执意出城?” 赵洞庭叹道:“我们漏算了张弘范和李恒,此时,他们两个已随着革离君上山来了。” 张世杰能够统管三军,自然头脑不俗,听到这话,很快想到其中利害,脸色也不禁是大变。 元军降卒终究是个隐患。 过十数秒,张世杰道:“皇上,要不便由臣代皇上去招揽城外军卒吧?” 此时此刻,他当然能够想得到赵洞庭的打算。 城内禁军不过一万五千人,降卒却有一万两千多。要是不招揽这些雷州军,等张弘范等人上山,降卒哗变起来,就足够禁军喝一壶的,到时候城外雷州军再行进攻,行宫必破。 赵洞庭摆手,道:“此事还是朕去最为合适。” 说着,他轻轻叹息了声,“若是朕此行出城遭遇不测,你便率军投降投降罢……” 他对此行出城的结果也没有信心,但是却很清楚,此时不得不赌。 战争,是容不得任何疏忽的。因为漏算张弘范和李恒,转眼间宋军形式就变得岌岌可危。 张世杰闻言,却是瞪着眼道:“皇上,臣必与大宋共存亡!” 赵洞庭轻轻摇头,“朕不想太后、你们,还有朕的将士们白白送掉性命,投降,兴许还有活路。” 正说着,岳鹏已经回来,拱手道:“皇上,末将已召集五百精兵,随时可以出城。” 赵洞庭不再说话,跳下墙垛,朝岳鹏走去。 数分钟后,南面城门吊桥缓缓放下,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五百持盾骑兵团团护着赵洞庭,向城外驰骋而去。 岳鹏一马当先,持着银枪,威风凛凛。 赵洞庭被护在中间,却是躺在乐婵的怀里。 乐婵、乐舞、颖儿都要跟着出城,他没能阻止。和乐婵共骑,是他执意要求的。 此行出城能不能活着回来,还说不准。他只想着,若是死了,死前能够享受享受乐婵的怀抱,也算没白白穿越来到南宋这趟。 乐婵见小皇帝缩在自己怀里,嘴角还兀自带着几抹微笑,只觉得心头古怪。 她想不明白,这个小皇帝怎么好似对自己格外的亲近,那种感觉,又好似是种依赖。 050.再起兵锋(五) 城外护持、护州两军的将士本来都已经坐到地上休憩,此时见得有骑兵出城,慌忙站起身来。 步卒连忙捡起地上兵刃,骑兵翻身上马,弓兵弓拉半月。 一众将领神色肃穆,准备迎战。 虽然他们甚至算不得正规军,但到底也训练有些年月,战斗力如何尚且不说,反应倒也不慢。 待得瞧清只有数百骑兵,其后再无人马之后,他们的神情才逐渐又放松下来。 不到两分钟,五百骑军便到两军阵前百米处。 岳鹏举起手中银枪,众骑军齐齐勒缰止马,军容齐整。 赵洞庭让乐婵驱马到最前面,高声喝道:“我乃大宋皇帝赵昰,护持军、护州军将领何在?” 他从6秀夫的嘴里得知这些军队的番号。 雷州军卒听得他是皇上,都是懵住,但他们早生降意,是以也没人动手。 当然,那时候的弓也鲜少有能射到百米的。 6续有十余名两军的将领驱马到阵前,惊疑看着赵洞庭,并不说话,也不参拜。 赵洞庭又高声喝道:“你们既到得城外,何以不率军攻城?” 出列的将领中没有人答话。他们中间有的人是心存忠义,还有的是士卒不听使唤,迫于无奈。 作为低级将领,他们看到穿着皇袍的赵洞庭,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赵洞庭只是个孩子,但他那身皇袍,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威。 过几秒,军中忽有人喊道:“我们乃大宋士卒,岂能倒戈攻打皇上?” 护持军弓箭手阵中有一士卒缓缓走出阵来,正是那个放冷箭射死吴温礼的独眼箭手。 他刚刚喊出来的话,让得不少人心生摇曳。 “好!” 赵洞庭又是大喝,“看来我大宋即便危亡在即,仍有不少忠义勇士!” 说着,他的眼神从两军阵前扫过,声音更是拔高几分,“你们,可是我大宋的忠义勇士?” 要说这鼓舞士气、煽动人心,赵洞庭还真是把好手。他上辈子开传媒公司是靠什么吃饭?那就是靠嘴吃饭! 他手底下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们,总是能被他煽动得嗷嗷直叫。 这话他喊出嘴来,可谓掷地有声,气冲云霄。 连他身后的乐婵、旁边的乐舞、李元秀等人都不禁动容,可想而知本来就生出降意的雷州军是何感觉。 他们只觉得胸膛里面有股气,好似不吐不快。他们被迫来到碙州岛攻打禁军,心里本来就不是滋味了。 突然,军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喝道:“大宋护持军士卒张三,叩见皇上!” 他这声喊,将无数士卒心中的忠义催出来。 “大宋护持军士卒李四……” “大宋护持军士卒王五……” 一时间,高喊声不绝于耳,护持、护州两军的士卒接连成片单膝跪倒在地。 乐婵喜不自胜,赵洞庭心中也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这些雷州军到底还是心向着大宋的。 前排的将领们见到士卒如此,心知无法改变大局,也先后翻身下马,向赵洞庭遥遥跪倒。 之前想降又不想降,想攻又不敢攻的那些人,现在也随大势所趋了。 赵洞庭心知时间紧迫,立时又道:“好,那诸位勇士这便随朕入城,助朕抵抗逆贼!” 听他这话,有些人迟疑起来,怕城中有陷阱。 但也有的人已经彻底决定倒戈,站起身来,向着城中走去。那些其实不太想降的将领们也不敢阻拦。 赵洞庭怕迟则生变,率领着骑兵又向城内冲去。 再回到城头时,只看到下面已经有连绵的雷州军卒向着城门涌来。 不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骨子里总有种随大流的想法。有人带头,自然是越来越多的士卒入城。 张世杰看着赵洞庭短短时间就劝服这么多雷州军入城,眼中不禁满是佩服之色。 赵洞庭摊开自己手心,低头瞧瞧,手心上已经满是汗水。他刚刚的紧张,只有他自己清楚。 东面定海军和破敌军的斥候见到南面军卒入城,连忙禀报统帅,可两军的统帅又哪里敢去阻拦? 见识过地雷阵的威力,他们现在连靠近城墙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知晓护持军和护州军是哗变了,纵是有心去拦,也怕自己被那些哗变的士卒砍死。 等到革离君、张弘范他们率领军队终于赶到行宫城外时,南面城墙外几乎已是空空如也。 革离君满是疑惑,问旁边军师道:“我们的军队呢?” 军师也是满头雾水,讪讪道:“这、这,大人……我也是不知啊……” 革离君重重地哼了声,正要派斥候去叫各军的将领前来集结,却见前面有近十骑呼啸而来。 现在整个南面城墙外,护州军和护持军的将领士卒加起来也不过千人了。 到得近前,革离君看清楚有几人是自己安排到两军中为将的亲信。等他们过来,便连问道:“你们的士卒何在?” 那些个将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低下头,不敢答话。 革离君心里生出些不详感觉,沉声喝道:“本府问你们话呢!” 有个他的亲信将领硬着头皮抬起头道:“大、大人,他们……他们都入城去了。” 革离君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攻进城去了,兀自惊喜,“你们破城了?好!待回雷州,本府必给你们论功行赏。” 那将领咽了口口水,“他……他们都哗变了。” 革离君脸上的惊喜之色霎时间凝固在脸上。 随即,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僵硬起来,话语间已是带着浓浓杀意,“你说什么?” 这将领再是亲信,也怕被暴怒的革离君斩掉,当下不敢再做回答。 革离君的双手微微颤抖,这时已是怒极攻心。若不是他素来沉稳,这时候怕已是经受不住这等冲击,摔下马去。 等过去足足数分钟,他才将这股狂怒勉强压下去,喝令左右道:“将他们拿下,全部斩!” 这些个护州、护持军将领们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连忙下马跪地求饶。 军师在旁边低声劝道:“大人,临阵斩将怕是不妥。” 革离君却不耐烦地摆摆手,“他们手下兵卒尽皆哗变,要他们还有何用?” 左右涌出数十名亲军,将这些将领尽皆砍倒在地。 鲜血流淌到革离君战马脚下,他低头瞧着,怔怔出神。 其实他也不想临阵斩将,但是,不杀这些废物,他心头的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又过阵子,他才冷着脸道:“就地扎营!” 声音虽厉,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逼人的锐气。无疑,三军哗变,对他的信心打击也是很大。 张弘范、李恒率军在东南角集结下来,倒是没有看到这幕。 城内的元军降卒看到张弘范帅气,暗暗有些骚动起来。 到得傍晚,革离君和张弘范共计接近三万将士已在行宫外头扎营生火,起灶做饭。 城内,也是阵阵米香传荡。 赵洞庭决定搏就搏到底,将这些刚刚投诚的雷州军卒派到各处协助防守,同时,当然也有防范元军降卒的意思。他现在根本没得选择,只能够信任这些投诚的雷州军,要不然行宫迟早城破。 “皇上!” 此时,他和乐婵等人正在房中用膳,6秀夫却是匆匆赶到,脸上带着些许焦急。 他为文臣之,一应后勤事宜赵洞庭都全权交予了他负责。 见得他匆匆进来,赵洞庭问道:“6大人何事如此焦急?” 6秀夫道:“钱粮官刚刚来报,城中突兀增员近三万人,粮草怕是撑不住多长时间了。” 他自然是为这事焦急,行军打仗,谁都得填饱肚子,若是断了粮草,士卒就算不哗变,也会士气大跌。 赵洞庭放下筷子,也是微微皱眉,“还能撑多少时日?” 6秀夫沉吟道:“就算精打细算,怕也至多只能支撑五日了。五日之后,必然断粮。” 没曾想,赵洞庭听到这话,神色竟然突然放松不少,道:“五日啊,那应该差不多了。你且先将这消息牢牢压住,粮食该怎么配便怎么配,不用节省,免得将士心生疑虑。” 6秀夫微微愣住,然后喜道:“莫非皇上心中已有退敌良策?” 赵洞庭笑着,却不答话,只是又拿起筷子吃饭。 051.再起兵锋(六) 如此过去两天。 行宫城外革离君、张弘范的军队不动如山,只是每日操练,威慑行宫。 而行宫城内,赵洞庭对此不管不问。将士们也是照常防守,因6秀夫瞒住,是以也没人知道粮草短缺之事。 张弘范和李恒两人焦急,只想让革离君起进攻,两人好设计让那些元军降卒倒戈,挣得功劳。但奈何,革离君吃得三军哗变的亏,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兵攻城,只打定主意要熬到行宫内断粮。 海上,祁书才率战船压到飞天军数百米外,时刻盯着。 柳弘屹率着将士在船上操练,也不理睬。他心里始终记着赵洞庭让他不动的命令。 只是,他现在心里也是微微焦急起来。因为他们出时也只带着三日粮草,此时已然快要断粮了。 革离君能有船队源源不断从雷州府送粮食来,可他并没有,他甚至已经想着是不是要率军和祁书才血战,然后去劫掠革离君的运粮船队。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日落时分,竟仍迟迟不见革离君的船队出现在海上。 柳弘屹心里暗自疑惑,按理说,革离君其余几路军马也应已接近断粮才是。 他不知道,其实雷州军帅帐中,此时革离君比他更为焦急。 革离君立于帐中,身前跪着钱粮官。 他不断喝问:“粮草呢?为何粮草到现在还未至?” 几个钱粮官却是无法作答,他们只是负责在军中派粮食而已,也不知道雷州府为何还没有送粮草来。 军师在旁边轻声劝道:“大人息怒,已经派出几波斥候前去,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正说着,门外忽地响起喊声,“报!” 有个斥候满身狼狈地冲到帐前,因为焦急,噗通摔倒在地。 革离君见状,脸色微变,问道:“可有打探回来消息?粮草为何迟迟不至?” 斥候喘着粗气说道:“大人,事情不好了。西流渡口被敌军攻占,粮草全部被劫了。” 革离君的额头上霎时间冒出汗来,脸色苍白,随即强自长舒着气道:“你何以敢假报军情?敌军都被我军围困在行宫内,西流渡口哪来的敌军?” 斥候答道:“是、是宋军旗号。旗上镶着文字。” “文……” 革离君忽地瘫坐在地,脸色更是煞白,微微闭眼道:“我雷州……完矣……” 军师在旁边惊呼,“莫非是右丞相文天祥的兵马!” 他的脸上霎时也是冷汗直冒。 随即他心里只是不断地想,“文丞相不是在惠州境内?怎会突然率军到达雷州来?” 但这斥候亲眼所见旗上有着“文”字,他也知道,这事断然不假。 雷州府仅剩些散兵游勇守城,怕是真的危矣。 这个刹那,军师心中甚至都差点生出降意,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降了也是个死。 他偏头向着瘫坐在地的革离君看去。 革离君倒也算是个奸雄,在这种大变下,虽然瘫倒,但竟然很快起身,然后脸色阴沉如水道:“传令,让全部兵马备战,戌时一到,即刻攻城!” 军师瞧瞧外面天色,低声道:“大人,戌时攻城是不是过于仓促了,现在已经接近戌时了。” 革离君恨恨道:“若是再不攻城,等到文天祥来援,你觉得我等还有活路?” 军师不敢再说,忙下方通知各军将领。 革离君看着帐内斥候,道:“你且上前来。” 斥候不明所以,走上前去。 革离君竟是忽地拔剑,将这斥候的肚子洞穿。斥候瞪着眼睛,临死前眼中兀自满是不解。 “哧!” 革离君将剑拔出来,冷喝道:“祸乱军心,该死!” 然后他看向守护帅帐的亲军们,道:“此事尔等不得宣扬,否则定斩不饶!” 一众亲军都是跟着革离君多年的死士,对他极为忠心,立时应诺。 当然,若是他们不是这么忠心,革离君怕也不能让他们活着。他也知晓,一旦这事传出去,本来就军心不稳的雷州军势必哗变。 刚让亲军将这斥候的尸拖出去,张弘范和李恒两人竟又联袂而来。 他们两个这两天没什么事总是往革离君的帅帐跑,催促他攻城。 看到他们两,革离君想到城中降卒,心中总算生出些希望,笑道:“张帅、李帅可是又来催促本府攻城?” 张弘范、李恒微微愣住,随即张弘范说道:“革知州言下之意,可是打算攻城了?” 革离君点点头,轻笑道:“我已传令下去,戌时攻城,正准备差人通知两位。” 他不敢露出半点慌张,怕张弘范、李恒察觉出什么不对。若是他们两人逃跑,想要破城就真难了。 革离君心里只想,“他们若跑,还可以回去元朝,我若是跑,又能去哪里?” 文天祥在南宋素有威名,他知道,光凭雷州府那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挡得住他。 现在的革离君只想着背水一战,若是能擒拿宋帝,再和张弘范、李恒一起逃往临安,虽然雷州没了,但有宋帝在手,得到元朝忽必烈皇帝赏识,必然能东山再起。 张弘范、李恒两人也不疑有他,兀自惊喜。 李恒连道:“那我两人这就回去准备,革知州攻城时,我等在侧擂鼓助威。” 革离君却是微微笑道:“两位只是擂鼓助威么?那城中降卒……” 李恒又露出弥勒佛般笑容,“这点知州放心,我和张帅二人在军中还是有些威望的。” 说着他们两便连帅帐也不进了,直接又往回走去。 因为不知道文天祥兵到雷州的事,他们倒是真心实意打算帮助革离君攻城。 待得军师回到帐中,革离君坐在书案后边,正在眯着眼睛呆。 军师走过去,问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召祁将军率军上山?” “不用。” 革离君摇头道:“他还需牵制着柳弘屹那叛贼。若是他率军上来,柳弘屹也率军攻击我军后方,情况将会更加不妙。” 军师闻言本想拍句马屁,但想到现在形势,还是作罢。他怕马屁拍到马腿上。 戌时将至,雷州军定海、破敌两军,还有革离君亲率的军马,张弘范的五千元军,都走出帐外集结。 守卫南面城墙的苏刘义、苏泉荡叔侄两连忙让军士戒备,并派人将此情况禀报赵洞庭。 赵洞庭正在寝宫里和乐舞嘻嘻,听到禁卫来报革离君准备攻城,登时大喜,“终于来了!” 乐婵在旁边疑惑道:“皇上,为何敌军准备进攻,您反而这么高兴?” 赵洞庭得意笑道:“朕说的不是敌军来了,而是我军的援军已到雷州!” 这下连李元秀都疑惑起来,“皇上,我军哪来的援军?” 赵洞庭道:“朕早已让文天祥率军前来勤王了。” 李元秀微微愣住,然后惊喜道:“就是您七月中旬给文丞相写的那封迷信?” 他当时是在旁边看着赵洞庭写的,只是不知道内容。赵洞庭有些字不会写,还问过他。 “正是。” 赵洞庭道:“革离君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朕岂能会防范于他?” 说出这句话,赵洞庭心里也不禁暗自庆幸当时革离君没有立刻投元,跟着张弘范、李恒过来攻打碙州岛,要不然就算有地雷这种神器,碙州行宫怕是也同样守不住。 李元秀在旁边满眼震惊之色,“皇上年纪轻轻,却是神机妙算啊……” 赵洞庭不置可否,又道:“革离君仓促攻城,定然是知晓文天祥大军已到。哼,只要我军撑住他几波攻势,待得文天祥率军赶到,他雷州军必乱!到时候,朕必取这逆贼的狗命!” 他这番话,说得那是个意气风。 李元秀只是赞叹,却不知,赵洞庭其实也有故意耍帅给乐婵看的心思。 男人嘛,总是喜欢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出出风头。虽然……现在的赵洞庭看起来还只是个小孩。 052.再起兵锋(七) 戌时刚到,行宫城外忽地鼓声如雷,号角如泣。 无数喊杀声起,密密麻麻的两万余雷州军开始攻城。这两只军队乃是革离君亲信执掌,还算卖力。 行宫城墙上,火把将城头照得如同白昼。 等雷州军到得三百米距离内,投石车轰隆抬起,石头向着城外军阵中抛去。 无数禁卫拥挤在城门处,围得水泄不通。 雷州军顶着石头再行数十米。 又是无数弩箭从城墙弩基中呼啸出来。 极多雷州军前排士卒中箭倒地。 他们又这般顶着投石车和弩箭再行两百米。 苏泉荡、苏刘义、岳鹏等将领在城墙上齐声大喝,“放箭!” 因为革离君将军队都聚集在东面进攻,南面没有敌军,岳鹏也被调到东面来协助防守。 霎时间,火箭如雨,向着雷州军阵中倾泄而下。 这些火箭上头都裹着火油,也就是石油。落到雷州军阵中时,不计其数的雷州军卒被火点着,火焰瞬间升腾起来,将那些军卒烧得变成火人,惨叫乱舞,极为凄惨。 他们比那些直接中箭倒地的士卒还要凄惨得多,因为火焰不会瞬间就要了他们的性命。 革离君坐镇在军阵最后头,只是兀自叫喊不停,“擂鼓!擂鼓!擂鼓!” 他知晓单凭自己这点兵力,破城没有任何可能,满心希望都寄托在元军那些降卒身上。 谁心里都清楚,只要张弘范、李恒登高一呼,元军降卒中绝对会有人立刻哗变。 这些降卒被纳降的日子还极短,不可能对南宋朝廷真心拥护。 如此过去数分钟,雷州军顶住数波箭羽,留下遍地尸,终于冲到城下。 城墙上南宋军队也不再使用投石车,士卒们纷纷抬起石头就往下砸去。现在城下密密麻麻都是雷州军卒,根本就无需瞄准,砸下去总有倒霉蛋被砸得头破血流。 雷州军数支攻城小队推着攻城车,旁边盾牌兵护着,抢功城门。 城头上石头、箭矢如雨,这些士卒倒下,后头又立刻有士卒补充上来,不断推着攻城车前进。 城墙沿线各处,数十架云梯被雷州军士卒架起来,直搭城墙墙垛。 无数弓箭手拉弓射箭,向城墙上的大宋禁军还击。 说起来,行宫城内虽然四万多军卒,但元军降卒形同虚设,刚刚投诚的雷州军卒又战斗力低,且多被安排在那些元军降卒的旁边,是以真正的战斗力,其实也并没有多少人,甚至连两万五都不到。其中还有五千人在南面城墙布防,防止敌军偷袭,东面城墙处,真正的战斗力绝不到两万人。 但庆幸的是护持、护州两军中忠义之士的确不少,他们投石、放箭也很是卖力。 城下的雷州军无时无刻不再付出极大的代价。 攻城本就需要数倍于守城的兵力。 僵持数十分钟,城下雷州军仍是没有人能攻上城头。 城门处,虽然攻城车已到门口,不断撞击,但被钢铁牢牢卡住的吊桥便不是轻易能破的。 革离君在后头看着自己的心血不断损失,攻城却无进展,不禁焦急,向着张弘范军中看去。 张弘范和李恒却是丝毫不急,只是让军士替雷州军擂鼓助威。 直到亥时,城下雷州军怕是已经折损数千,这才堪堪有人顺着云梯登上城头。 他们其实已经被打怕了,但是不见鸣金,只能硬着头皮抢城。 岳鹏持枪立在墙头,见到一雷州军顺着云梯爬上来,一枪便刺过去。 那雷州军卒登时鼓起眼睛,生机瞬间消弭,向着城下跌去,还连带着撞倒两人。 岳鹏怒目圆瞪,兀自大喊:“你们这些杂碎,有种上来!” 这时,却有士卒匆匆来报,“将军,石头和箭矢都已不足了!” 碙州岛工匠不多,原本已是箭矢短缺,纵是这些时日不断加班加点,又有从元军降卒、雷州投诚军得到的不少箭矢,但也经不住这么消耗。 “大爷的!” 岳鹏愤愤骂了句,喝道:“没有箭矢,就让弓箭手抽刀给老子上!能砸的东西都给老子扔下去!” “是!” 传讯兵领命匆匆跑开。 不多时,有士卒竟然将投石车都给推下去了。 岳鹏看着,不禁低声骂道:“这群败家玩意!” 随即却又看到这投石车落下去砸倒不少雷州军,登时又咧嘴笑,“砸得好!” 恰时,一枚箭矢向着他飞来。 夜色中,饶是以岳鹏的眼力也瞧不真切。幸得,这箭矢只是擦着他的头顶过去,射掉他头盔上的红缨。 岳鹏又骂:“操你姥姥的!” 然后竟是顺手摘掉自己头顶上的头盔,就往下面砸去。 如此又过数十分钟,城墙上能砸的东西真的几乎都砸完了。 苏刘义知道是岳鹏下的令,只差点没过来和他拼命。 箭羽停后,雷州军在弓箭手掩护下,终究还是抢登上城头。他们的家底却是要比南宋禁卫雄厚得多了。 两军兀自在城头上展开白刃战,只雷州军登上城墙的兵卒终究只在少数,始终被压制着。 岳鹏杀得满脸血污,兀自叫骂不止。 他长得其实清秀,但此时看来,却是如同魔神。 苏泉荡功夫不错,但和他性格不同,只是率着士卒到处奔跑,看到哪里支持不住便往哪里支援。 革离君从传讯兵嘴里得知士卒已抢上城头,露出些微喜色,对旁边军师道:“去让那些武林高手助我军抢夺城头,本府养他们这么些年,也该是到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在这个年代,练家子极多,官府中养些武林高手也不是什么奇事。 军师领命下去。 不多时,便见得数百持着各式兵刃、形色各异的雷州军从营帐中跑出来,冲向城头。 他们行进时极为散乱,身上虽穿着甲胄,但也是松松垮垮,更像是做个样子。这些人,自然是革离君收买的那些武林高手。 他们正儿八经打仗自然不行,但此时雷州军已有士卒抢上城头,南宋禁军又没有足够的石头阻挡他们登上城墙,这些武林高手的作用就能够挥出来了。以他们的身手,只要登上城墙去,就能对南宋的禁军造成不小威胁。 但此时此刻,城墙血战,夜色中,并没有南宋将领注意到这些人。 几乎与此同时,张弘范所率的元军也向着行宫冲杀而来。 他们边冲锋边喊:“元军将士,还不打开城门,助我夺城,更待何时?” 城内那些元军降卒们听到这些喊声,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眼神也不断瞟向旁边的南宋士卒。 南宋势微,若不是怕回不去北方,他们又有几人会选择留在碙州岛? 现在张弘范领军再来攻城,他们自然看到希望。投降乃是无奈之举,他们觉得主帅定然不会责罚,要不然,主帅也不会让将士呐喊,让他们协助夺城。 不过数分钟,雷州军中那数百武林好手便有不少人已登上城墙。 他们的身手大多不错,远远非寻常士卒可敌。 而城内,也果真有元军降卒开始哗变。他们忽地暴起,与旁边的南宋士卒扭打厮杀起来。 这种哗变也如多骨诺牌那样,很快蔓延开去,越来越多的元军降卒开始动手。 完颜章这元军大将在城头立时被数十南宋禁卫围着。 他眼神微微闪烁,几经变化,竟未动手,而是向着城下喊道:“女真将士快快住手!” 连不远处都苏刘义都觉得有些惊讶,但也始终未让围着他的禁卫撤离。 城下有女真族的士卒听到完颜章的喊声,抬头见到是将军,竟然真的住手,再度跪地投降。 完颜章在女真族军卒中还是有着极高威望的,毕竟他是元朝中并不多有的女真高级将领。 不过,此时城下混乱纷纷,他的喊声,也并没有取得太大的作用。 雷州军数百武林高手在城墙上肆虐开来,只不多时,竟是硬生生为雷州军夺下十数米的立足之地。 053.亲临阵前 越来越多的雷州军和元军顺着这里的云梯攀爬上来,和南宋军士搏杀。 岳鹏离得不远,瞪着眼睛本欲冲上去,被匆匆赶过来的苏泉荡拉住,“且慢,那些人都是高手!” 岳鹏却是怒道:“高手又如何?难道就任由他们这般抢占城墙?” 苏泉荡道:“眼下元军降卒多数哗变,我们又没有守城器械,形势危急,你若是再冲上去送死,我军痛失大将,士气必然低落,你是想我军败北吗?” 听得苏泉荡这样说,岳鹏冷静下来,愤愤哼哼两声,不再挣扎,只道:“那你说现在如何是好?” 苏泉荡道:“消灭哗变降卒,先安定城内,然后再行和这些雷州军血战。只要城内无虞,城门不失,以我军的人数,迟早能够将他们击退。” 南宋有禁军一万五,雷州投诚军近两万,就算元军降卒全部哗变,人数也不会比革离君少多少。 而且元军降卒没有兵刃,全靠抢夺。就算投诚军中同样有人哗变,行宫也未必会失。 苏泉荡擅长兵法,对大局的掌控却远远不是岳鹏能够相比的。 岳鹏又瞧瞧那些肆虐的高手,跺跺脚道:“好,他姥姥的,就先去收拾那些不知好歹的元贼!” 说罢他呐喊几声,带着些士卒向城墙下跑去,砍杀那些哗变的元军降卒。 完颜章只是来回奔走,不断呼喊。 苏泉荡悄然松口气,继续带着士卒到处援助。 硇洲岛沿岸,飞天军中早有军卒瞧见行宫方向火箭漫天,禀报柳弘屹。柳弘屹记着赵洞庭的吩咐,强行按捺着心中冲动,没有率军驰援行宫。 此时眼见过去个多时辰,皇上又迟迟没有派人下来传令,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忽的起身喝道:“诸位弟兄,随本将驰援行宫,诛杀逆贼,保护皇上!” 不少睡着的士卒被他的大嗓门惊醒。 很快,飞天军中有鼓点响起。 在柳弘屹的命令下,他们抛下所有负重,搭桥下船,向着行宫方向急急跑去。 而不远处海面上,祈书才听到飞天军动静,想着自家姐夫的嘱咐,连忙命众船靠岸,率领士卒匆匆下船,去追击柳弘屹的飞天军。 柳弘屹听得斥候报告后边动静,怒骂几声,而后喝道:“不管他们,我们支援行宫。” 在他旁边,军中一将领忽的拦住柳弘屹,道:“将军,若是我军带着这大尾巴冲到行宫,革离君率军调头夹攻我们,可能危险,到时候说不得还得连累皇上派兵出城营救我等。” 柳弘屹微微思索,“你的意思?” 这将领道:“不如我军就在这里和威武军血战,先剿灭他们,再去驰援行宫。此时行宫开战尚才个多时辰,应该不至于短时间内失守。” 柳弘屹闻言,咬咬牙,“好,那就先干这群狗日的逆贼。” 说着他高声喝道:“众弟兄,随本将回头,诛杀逆贼祈书才!” 飞天军近万人马,便又向着海边杀去。 夜色中,他们不多时便只和威武军相隔不过数十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祈书才和柳弘屹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自然没什么好多说的,几波箭雨对射后,两军便冲锋到一起,厮杀起来,呐喊连天。 一时场面,比山上行宫还要震撼。 行宫处自然还在厮杀。 革离君那些武林高手起到极大作用,抢占下的城墙越来越长,更多的雷州军和元军攀爬上来。 岳鹏、苏泉荡等将领却是全力带着士卒砍杀那些哗变的元军降卒。 但元军降卒终究还是太多了,他们听得元军的呼喊,奋力攻向城门,确实让守城的禁卫猝不及防。 过去不长时间,在混乱中,行宫城门终究失守。 厚重的城门都被撞裂开来,一众雷州军刀盾手叫喊着从城外冲杀进来。 城门口的禁卫后排和哗变降卒厮杀,前排刀车将城门口牢牢堵住,中间十余辆猛火油柜,这油柜以石油为燃料,倏的喷出长长火焰来,将掩盾攻城的刀盾手烧得惨叫连连,化为焦黑尸体,阵阵焦味在城门口处逐渐飘荡开来。也幸得守护城门的都是精兵,要不然见到这样的场面非得呕吐起来不可。 但很快后头有更多雷州军冲杀进来,还有张弘范的元军,他们避让过猛火油柜的火柱,纷纷冲向那些只能起到阻挡作用的刀车。 刀车的威力较之猛火油柜自是远远不足。 “巷战车!巷战车!” 岳鹏这时也已杀到城门口来,接连刺死两个元军哗变降卒,大声呼喝。 立时有不少禁军推着前面绑有长枪的巷战车向这里冲来,挡住那些被冲破的刀车露出的空档。 双方虽然还不能说已经杀到白热化,但也在渐渐杀得激烈起来。 城墙上和城门口处满是双方军卒尸。其中城门口处厮杀尤为激烈,双方都是在用命来填。 雷州军和元军几次冲击,都被岳鹏率军打退出去。 行宫深处,赵洞庭寝宫门外不断有传讯兵来禀报军情。此时,他听说雷州军中竟然有高手,夺下不短距离的城墙,也是有些吃惊,而后拍桌起身道:“朕要亲临,鼓舞士气。” 他知道士气对军队来说有多么重要。 不过是数百武林高手而已,暂时能大显神威,杀得南宋禁军心惊胆寒,但只要南宋军卒变得士气如虹,光是用口水就能淹死他们。 颖儿闻言却是大急,“皇上,去不得啊,城墙危险。” 赵洞庭道:“有公公保护,谁能伤我?” 他见过李秀元身手,对这个名声不显但功夫极强的皇宫老太监有着极强的信心。 说罢,他便匆匆要往外走去。 乐婵、乐舞、颖儿三女见状,竟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也去。” 赵洞庭回头,“外面太危险,你们在这里等着朕回来!” 但颖儿听他的话,乐婵和乐舞姐妹俩可就没那么听话了。 见他跑到外边,两女仍旧是跟了出去。颖儿秀眉微蹙,也拔腿追去。 等赵洞庭率着数十侍卫接近南面城墙时,双方的战斗已经更为惨烈起来。到处都是士卒在厮杀。 有敌军见到赵洞庭,嘶吼着便扑杀过来,而后被侍卫斩成肉泥。 赵洞庭的这些侍卫自然都有不俗的身手。 三女匆匆追上来,颖儿素手连,暗器连中几名敌军的面门。 赵洞庭回头看到她们跟来,也是无可奈何,怕她们生意外,只能喊道:“到朕这里来!” 三女便跑到赵洞庭的身边。 李元秀手持长剑,倒是没有动手。 此时,城门处的雷州军、元军尸已是层层叠叠,堆起近有半米高,但仍是有人不断冲杀进来。 杀到现在,心头哪里还能有什么忠义?理智? 双方都是看到对方的士卒就往上扑,只恨不得用牙去咬才好。 赵洞庭匆匆行到城门口处,高喝道:“众将士,斩杀敌军!诛杀逆贼!” 南宋的将士们见到赵洞庭亲临,担忧之余,果然士气高涨。 现在他们的表现可都是被皇上看在眼里。 堵在城门口的禁卫们大声嘶吼着,红着双眼竟是向外反扑过去,将刚刚涌进来的敌军又给杀退。 赵洞庭眼瞧着,只是短短的数分钟时间,城门口竟是几度易手。 不过,因为他的到来,南宋军士倒是硬生生地将敌军挡在城门口,冲不进来。 岳鹏身先士卒,双手微颤,杀得红眼,已不知斩杀多少敌军。 赵洞庭心知城门口暂时无虞,向着城墙上看去。 有那数百武林高手,敌军已在城墙上清理出大片地方,双方正在浴血搏杀。 他向着身边的侍卫们喝道:“随朕杀上城头!” 众侍卫拱卫着他向城墙上跑去,沿着阶梯,路过所遇的敌军都被他们顺手斩杀掉。 赵洞庭的靴子很快湿黏黏的,竟然已是被地上的鲜血给浸透。 054.独眼箭手 到处都是凌乱尸、破碎旗帜。烟尘滚滚,火焰丛丛。 赵洞庭此时只觉满腔愤慨,竟是不觉得可怖。 刚上城墙,便有不少敌军现他,向他这边扑来。但是,还未接近,就被南宋将士斩杀在地。 此时大部分城墙还是在南宋军队的手中。 有赵洞庭到,他们士气大涨,将那些散兵游勇斩杀后,大多跑到赵洞庭旁边,拱卫皇上。 只不多数,赵洞庭身旁竟是聚集有近千将士之多。 他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向着被雷州军武林高手抢占的那段城墙跑去。 在混乱不堪的城墙上,这近千人,自然已经是股极为凝聚的强横战斗力。 所到之处,那些失去理智扑过来的敌军往往还没能挥刀,就被长枪给刺成筛子。 原本在不断侵蚀城墙范围的那些敌军,竟然因为赵洞庭率军赶到,而被硬生生地给逼退回去些。 不过,赵洞庭的亲临也已被不少敌军现,不断有人大喊:“宋帝在此!宋帝在此!” 在他们的眼中,赵洞庭那就是富贵荣华,是飞黄腾达。 过来护驾的南宋士卒不少,扑过来想要擒下赵洞庭的雷州军、元军同样也是不少。 赵洞庭对那些冲杀过来的敌军理也不理,剑指前方,喝道:“众将士,杀!” 他的前方,就是那些攀上城墙来的雷州军、元军,还有那数百并未分散的武林高手。 瞧见被一众南宋将士团团拱卫的赵洞庭,这些个武林高手瞬间好似看到绵羊的狼,眼睛直放光芒,各自露出狰狞之色来,“快快擒拿大宋皇帝!” 他们都是革离君的狗腿子,自然没有什么忠义,要不然也不会跟着来攻打碙州岛。 绿林好汉并非都是好汉,其实有很多行径和强盗贼人并无区别。想那水浒,其中就有不少贼人。 赵洞庭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见他们竟然嗷嗷叫着还要擒拿自己,怒声喝道:“将他们都给朕打下去!” 侠以武乱禁,他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和平年代都会扼制那些武林门派了。他们的本事的确能对统治者造成威胁,便是他自己,就连番差点被乐婵姐妹,还有那群黑衣人给刺杀掉。 在赵洞庭的呼啸之下,数百禁卫持枪或刀冲向那些武林高手而去。 南宋军代的武器其实也颇为杂乱,只不过比那些武林中人要好些罢了。 嗖嗖嗖的破空声联想,那些武林高手中赫然有用暗器的高手,转瞬间竟是放倒数十个南宋士卒。 颖儿呆在赵洞庭旁边,却是不好出手。 “皇上,老奴去会会他们!” 这时,李元秀忽然出声。他看出来,要凭靠这些寻常的士卒对付这些武林好手,怕是不易。 军队对付这些家伙,除非是团团围住,以箭阵齐射还差不多。可现在,城墙上连箭都找不到多少。 短兵相交,以士卒身手,只有吃亏的份。 赵洞庭还有数百侍卫拱卫,也不担心自己安危,点头道:“好,公公小心些。” 话音刚落,只见李元秀轻喝出声,忽地跃起,竟是如同掠空飞雁般,双足踏上前面侍卫的肩膀上,然后脚下又如蜻蜓点水般轻巧点落,轻飘飘从数十侍卫的肩头踏行而过,身子连半点倾斜都不见得。 赵洞庭看得傻眼,只觉得李元秀这身手,就算不如武侠小说中那样夸张,也相去不远了。 乐婵喃喃感叹,“想不到李公公竟有如此身手……”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比赵洞庭更为清楚,想要如李元秀这般飘忽,需要多强的轻功和内力。 只是数个呼吸,李元秀就已掠到众南宋士卒前面,那些武林高手上头。 “这老太监好强的功夫!” 有人惊呼,双手暗器向着李元秀直甩过去。 李元秀人在空中,竟然还能剑走龙蛇,将这些暗器尽数挑落,叮叮当当的不断脆响。 甫要落地,他双脚蹬在两个武林好手的脑袋上,竟然又是借力冲出数米,落到那群武林高手中间。 这两个武林好手表情瞬间僵住,紧接着七窍流血,软倒在地,怕是连脑袋都被震碎了。 那些武林高手都是大惊,慌忙向着李元秀攻去。 李元秀身处重围,却是丝毫无惧,也瞧不起他剑招痕迹,只见寒芒闪烁,如夜空点点流星划过。 接连有人捂着脖子踉跄后退,忽而猛地僵住,眼睛瞪着滚圆。松开手,喉咙处有鲜血飞溅出来,继而瘫倒在地。 他竟然几乎招招都削在这些个武林好手的喉咙上。 南宋士卒士气再度大受鼓舞,见着这些武林好手在李元秀手下只如酒囊饭袋般被砍瓜切菜,嗷嗷叫唤着上前涌去。 刚刚还势不可挡的那些武林好手,竟是被迫得连连后退。 那些寻常士卒就更不用说了,被大队人马蜂拥而上,乱刀砍死。 李元秀身边时时刻刻都有十来人围攻,而且身手颇为不弱,可却是连他的边都摸不着。 赵洞庭震惊之后回过神来,只觉得气血沸腾,满腔豪气聚在胸膛,不吐不快,高声大喝:“好!” 要不是他还有些理智,知道自己冲上去只是送死,怕莫也得抄家伙就往上冲去。 没曾想,他这声带有童稚的喊声却是惊醒了那些武林高手,有人竭力喊道:“大家伙不要管这老太监,擒拿宋帝!” 这些人以往都是过得刀口舔血的日子,多数头脑机灵,刹那间不少人反应过来。 只要拿住赵洞庭,那李元秀再强悍,也得投鼠忌器。 登时,许多人真的不再管李元秀,向着赵洞庭冲杀过来。甚至有人踏着墙垛疾行,轻功也是不弱。 守护在赵洞庭身前的侍卫连忙阻拦。 但他们的身手还是比不得那些武林高手,接连有人惨呼倒地。 “你们这些武林败类!” 乐婵虽是女流,但心存侠义,此时只觉怒不可遏,拔出剑来竟也跃上墙垛,就向那顺着墙垛冲过来的武林高手迎去。 乐舞担心姐姐吃亏,也拔剑连忙跟上。 她们两姐妹的功夫都极为不错,较之那些武林高手甚至还要强上不少。 “乐……” 赵洞庭心里焦急,正要喊住,可姐妹俩都已经踏着墙垛跑过去了。 乐婵素衣飘飞,脸色清冷,恍如月宫之中飘落下来的仙女。 颖儿护在赵洞庭旁侧,逮着空隙,手中便有寸芒爆射出去,刺破夜空。 她的暗器手法极强,每每有破空声响,总是有人应声而倒。 那些个武林高手虽强,但短时间内也别想挨到赵洞庭的边。他们和那些士卒不同,没有纪律性,不是个个都愿意为革离君舍生忘死的。 瞧着南宋士卒越聚越多,他们刚刚抢占的城墙又渐渐被南宋士卒夺回去,有人悄然退却。 李元秀见着这些人想要擒拿赵洞庭,大怒之余,又往回杀过来。 他掠过之处,纵是那些武林高手,也没有人能抵挡住他两招。 只是那些人中竟然也有极强高手,忽有个人也蹿起来,大步踏着别人的肩膀狂奔,“哈哈,想不到我沙万里今日竟然有幸能够擒住宋帝!” 那些被他踩过的人,不论元军宋军还是雷州军,骨骼都是出震响,而后软倒在地。 这家伙的脚力简直大到惊人。 “皇上快退!这人厉害!” 颖儿面色微变,连连喊道,同时自己不由分说挡在赵洞庭前面,素手接连向那沙万里甩出暗器。 沙万里手持八环刀,怕是得有数十斤重,可挥舞得极快,叮铛作响,将暗器尽皆挡住。 他脚下那些士卒举枪便刺,可他下盘也是灵活,接连避过。 数百侍卫竟然真有些挡不住他。 李元秀也想借力,可他旁边的人见他厉害,大多数不敢离他太近,让他也是无奈,只能叫喊:“皇上小心!” 乐婵瞧见这幕,也是焦急,就想回身保护赵洞庭。 可她面前还有几个武林高手也不是好惹的,她刚要回身,就有一剑刺向她的胸膛。 要不是她慌忙之间避让些许,这剑怕是就将她穿胸而过了。 饶是如此,她的左臂也是被刺破,瞬间有鲜血蔓延出来。 “姐姐!” 乐舞大急,连忙过去帮她。 赵洞庭见着沙万里居高临下冲向自己,惊怒交加,举着长剑骂道:“操你妈的!” 沙万里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愕然。 谁能想到小皇帝竟然也会骂粗口啊? 就在这时,空中忽的有道冷箭急窜而过,直取沙万里的脑袋。 沙万里武功当真不俗,仓促之间还是用刀挡住。 可没想,这箭后面竟然紧跟着一剑,却是射向他的胸膛。 连珠箭! 沙万里再为厉害,大刀挡在面前,也来不及再抵挡这箭了。 只听得他闷哼一声,这箭带着极大力道射破他的胸甲,刺进他的胸膛里。 他露出痛楚之色,再顾不得赵洞庭,翻身就向旁边墙垛掠去。掠到城墙边缘,而后又回头恶狠狠地盯了赵洞庭一眼,竟然就翻过城墙去了。 赵洞庭悄然松口气,回头去看,看到那个独眼箭手正看着自己。 055.奸雄末路(上) “杀!” 赵洞庭知道刚刚肯定是他射的箭,赞许地点点头,举剑高喊。 李元秀见着赵洞庭转危为安,也是放心,但同时也是大怒,剑如梅花点点,不断刺向旁边的敌手。 南宋士卒也是越战越勇。 很多武林高手见到事不可为,也学沙通天那样,偷偷翻出墙去。 城墙虽高,不过有云梯,以他们的身手想要下去,根本不是难事。 这段城墙上的元军、雷州军接连被杀,逐渐减少。 硝烟味和血腥味混淆着,在空中时凝时散。 冷箭连响,不断有武林高手中箭倒地。都是那个独眼箭手所为。 赵洞庭忍不住又瞥他两眼,将这士卒样貌牢牢记在心里,心里止不住道:“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很快,李元秀、乐婵、乐舞都掠回来。 那些武林高手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已经难以再成什么气候。他们对寻常士卒倒也没什么兴趣。 赵洞庭瞧见乐婵手臂上的血迹,只觉得心里抽搐,抓住乐婵的手便问道:“你受伤了?” 乐婵看到赵洞庭眼中神色,微微愣住,随即有些不自然道:“只是小伤,无碍。” 她感觉赵洞庭此时的眼神,便好像是自己年幼时跌倒,父亲慌忙跑过来询问时看自己的眼神那样。 这种眼神,让她心中微微触动。可赵洞庭却又是个孩子,这又让她心中古怪。 其实,以前的乐婵不是这般清冷的。只是父亲有恙后,她见过太多太多的无情面孔,才逐渐变成这样。 赵洞庭听她说是小伤,但仍不放心,连道:“回宫,回宫,我让太医给你包扎。” 他出来就是冲着那些武林高手来的,现在危机已解,乐婵又受伤,他自然不想再留在这里。 数百侍卫拱卫着赵洞庭又往寝宫行去。 赵洞庭兀自拽着乐婵的手不放。 乐婵脸色古怪地低头瞧他几眼,最终,嘴角若隐若现勾勒出些许弧度来。 到得寝宫内,赵洞庭忙宣来安太医,让他给乐婵包扎。 看着乐婵血淋淋的手臂,他心里有多疼就别提了。 外面喊杀声仍旧未歇。 如此,竟是从天黑战到天明。 城墙、城门口几度易主,尸体已堆积满地,血流成河。 碙州行宫沦为绞肉场,人间地狱。 革离君早已气急败坏,张弘范、李恒两人也是面色难看。 他们没料到那些投诚的雷州军竟然会尽心尽力地帮助南宋皇帝抵御他们。若非是这些投诚的雷州军,碙州行宫根本不可能坚守到现在,毕竟南宋禁军总共也就那么多人,而且器械匮乏。 海边沿岸,飞天军和威武军同样还在厮杀。 沙滩上、石堆上到处都是尸。 柳弘屹虎目通红,手中大刀早已砍得卷刃。他每次体力不支了,便歇息会,而后又持刀大战,如此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次。 威武军被革离君抽调去两千士卒,损失比飞天军更为惨重。祁书才心里叫苦不迭,边打边退。 这样下去,他的威武军迟早被柳弘屹的飞天军给吞掉。 日头约莫升到两杆。 赵洞庭在寝宫中才刚刚休息下来,门外却是忽有士卒禀报:“皇上,海上又有百余艘战船驶来!” 赵洞庭蹭地坐起,跑到门口,忙问道:“船上可是文丞相旗号?” 虽然雷州军、元军并没有占据上风,但无时无刻也有着不少南宋将士在希望,他心中同样迫切。 士卒答道:“张大人并未说明来军是何旗号,只是让我匆匆来向皇上禀报。” “那定然是文丞相的军马无疑了!” 赵洞庭兴奋得重重拍手,“你回禀张大人,让他传令,收缩防御,让敌军入城!” 说完,他却又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罢!” 说着他便又带着李元秀往寝宫外匆匆走去。 至于颖儿、乐婵、乐舞三女,她们也才刚刚歇息,赵洞庭不想再打扰她们。 直到现在,雷州军和元军都还被挡在城门口和城墙上,没能攻入城内。 赵洞庭率着李元秀和众多侍卫到崖畔找到现在掌控全局的张世杰。 张世杰也是彻夜未眠,再加上前几日都没能歇息好,双眼布满血丝,但兀自振奋。 见到赵洞庭道,他便慌忙说道:“皇上,海上有支船队向我碙州岛驶来。” 赵洞庭点点头,满脸笑容,道:“即刻传令,让将士们收缩防御圈,放敌军入城。” 张世杰登时愣住,“皇上,何故放敌军入城?” 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文天祥已经率军赶到的事,心里还在为这支船队到底是敌是友而担忧。 赵洞庭道:“难道张大人没有看清那船队旗号么?” 张世杰纳闷道:“旗号上绣着‘文’字,但附近各州各府,理应没有此种旗号才是啊,皇上知道他们来历?” “那是文丞相的船队。” 赵洞庭笑道:“朕在张弘范来犯之时就已书信给文丞相,让他率军来援了。” 张世杰大喜,“文丞相真如天降神兵啊,哈哈!臣这就传令下去。” 他也是老将,自然知道赵洞庭放敌军入城是什么想法。 请君入瓮。 只要敌军深入城内,等得文天祥率军登岛,他们便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而这个时候,革离君、张弘范他们根本还不知道文天祥已到,毕竟他们没有望远镜,只能靠斥候探报。 很快,南宋军中鸣金声响。 战士们虽然不解,但也徐徐往后退去。 岳鹏还在城门口浴血搏杀,正杀得兴起,但见金鸣不止,还以为是赵洞庭遇险,连忙率军抛弃城门,往后退去。 无数元军、雷州军顿时涌入行宫。 他们早就想冲进去了,只是一直遭遇顽强抵抗,没能冲得进去而已。 不多时候,张弘范、革离君都从斥候嘴里得知大军已冲到城内的消息。 张弘范、李恒兀自大喜,只以为此次宋朝必然灭亡。 革离君却是面色苍白。 他不傻,知道大军不可能突然就冲破南宋军卒的防线。此番突然生变,那只可能是宋军知道文天祥已到,再故意放他们入城。 他知道文天祥率军到雷州的消息,自然会往这方面想。 当下,革离君叹息说道:“撤退吧……” 军师知道全情,默不作声。 旁边革俊却道:“父亲,我军好不容易破城,为何此时撤退?” “撤退!” 革离君实在压制不住心头的愤恨,突然爆喝,满脸狰狞。 革俊被他吓到,“那、那孩儿这就去让将士鸣金收兵。” “收个屁!” 革离君仍是只觉怒不可遏,“他们回不来了,我们先撤!” 只是,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撤往哪里才好。 败局已定,他知晓雷州完了,自己的雷州军也要完了。此时心灰意冷,只想寻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 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士卒? 文天祥赶到,他若是带着大群士卒撤退,只被会文天祥大军盯上,便是想跑也跑不了。 当下,革离君点上数十亲军,以督战为名,便带着革俊和军师离开了军营。 其余士卒,全部被他给抛弃了。 张弘范、李恒并不知情,还在军帐中饮酒,等着斥候传来捷报。 如此过去两刻钟左右,城外元军、雷州军都已涌入城内,和南宋将士们在城内厮杀。 巷战中,无数的巷战车来回奔袭,双方将士都是红着眼浴血奋战。 而文天祥的大军,也已在碙州岛南侧登岛。 赵洞庭在崖畔看到这幕,嘴角露出笑容来。他知道,胜局已定。 说起来也该是革离君倒霉。 他知晓文天祥会在南侧他们战船停靠的地方登岛,便带着人选择从东面下山,可却恰恰碰上溃败的威武军还有追击的飞天军。 柳弘屹刚巧看到他,瞬间眼睛通红如血,嘶吼着就向他杀去。 “革离君,给老子纳命来!” 革离君慌忙跑到溃散的威武军中,随着威武军奔逃。 056.奸雄末路(下) 此时此刻,他只想找艘船快点离开碙州岛。他知道,自己率军攻岛,宋皇帝连投降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但正踉跄跑着,旁边却是忽地有人将他踹翻在地,然后他的脖子便被一剑架住。 革离君大惊,瞧见是自家军师,喝问道:“你做什么?” 军师三角眼中尽是狠色,“大人,你不死,我们都活不了。” 旁边的革离君亲军见到,立刻就要斩杀军师,却被后头飞天军追上,顾不得这些,连忙拔腿又跑。 革俊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瘫倒在地。 只是转瞬,革离君便被柳弘屹带着数百军卒团团围住。 军师谄媚笑着,“柳将军,这逆贼革离君,我替你擒住了。” 柳弘屹话也不说,手中大刀忽地挥过,将这军师头颅砍落在地,“卖主求荣的小人!” 他早就瞧这心性奸猾,只会溜须拍马的军师不顺眼了。 革离君心如死灰,瘫坐在地。 柳弘屹大刀横架在他脖子上,数十斤的重量瞬间压得身心疲惫的革离君面色潮红,“我妻子现在何处?” 革离君却恍然得了失心疯,突然喃喃笑着,“时也……命也啊……” 柳弘屹冷冷喝道:“你谋逆犯上,天道不容,败局早定,有何资格感叹时也命也!” 革离君却道:“南宋腐朽孱弱,我归顺元朝乃是大势所趋,本该擒拿宋帝,平步青云,奈何被你们这些迂腐之辈坏我大事。哈哈,你们这些鼠目寸光之辈,今日杀我革离君,来日迟早被元军歼灭。” 柳弘屹怒不可遏,虎目圆瞪,“当真冥顽不灵,我问你,我妻子在哪里!” 革离君呵呵笑着,“她已经被我杀了。” “啊……” 柳弘屹再也忍不住心头愤恨,挥刀重重将革离君头颅斩落在地。 雷州知州革离君就此身陨。 革俊在旁边吓得嚎啕大哭,不住求饶,“柳将军,放过我,放过我啊……” 柳弘屹心中对革离君恨意滔天,却哪里会饶过他,又是一刀,将革俊也砍杀当场。 然后他猛地向着雷州方向跪下,哭泣道:“惠儿……你的仇,夫君替你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柳弘屹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 旁边飞天军士卒看着柳弘屹如此,恨意又上心头,嗷嗷叫着又向威武军追杀过去。 威武军早已溃散,此时四处奔逃。 直到这个时候,张弘范、李恒两人才收到斥候探报,得知山下有大军向着行宫涌来。 两人连忙跑到革离君帅帐,想要问询情况,却哪里还见得到革离君人影? 霎时,两人都是脸色大变。交换眼神过后,匆匆回营,然后率着仅剩的军队就往山下跑去了。 鼓声忽地停了。 城内仍在血战的元军、雷州军忽地听不到鼓声,都是懵住,人心惶惶。 不多时,文天祥率着两万大军冲到行宫城外,见城外尸体成堆,慌忙率军入城。 元军、雷州军顿时腹背受敌,还不到正午,便是死的死,降的降。 血腥味滔天,黑烟仍旧滚滚,行宫内外满目疮痍。 但将士们欢呼不止,红色旗甲在行宫各处飘摇,皇上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行宫内外。 崖畔,赵洞庭迎风而立,诸臣跪倒在地,皆呼圣明。得知是赵洞庭早些时候派迷信宣文天祥来勤王,他们对赵洞庭都是万分佩服。 赵洞庭远眺行宫,看着那些举兵欢呼的红色将士们,微微闭上眼睛。 这刻,他不仅仅再为自己性命而战。 他彻底将自己代入南宋皇帝的角色,不再想着声色犬马,大被同眠,而是为这国家而战,为无数心中呐喊匡扶大宋的平民百姓而战。 海风徐徐刮过,好似带着无数人的呐喊,呼唤着他赵洞庭抗元复宋。 那些浴血沙场的亡魂凝聚的意志,此刻尽皆倾注到他的身上。 这刹那,赵洞庭尚未长开的弱小身子,落在朝臣的眼里却是那般的伟岸。 不多时,文天祥率着数十亲卫匆匆赶到。 此时文天祥四十三岁,颔下续着短须,儒雅如玉,见到赵洞庭便叩拜道:“臣文天祥叩见皇上。” 赵洞庭睁开眼睛,瞧见这历史名人,连忙上去扶起,道:“文丞相快快免礼。” 他没见过文天祥,但能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等诗篇的,绝对是忠勇之人。 文天祥却是不起,又道:“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这是哪里的话。” 赵洞庭轻笑着说道:“丞相来得刚好是时候。” 末了,他又问道:“对了,雷州如何?” 文天祥答道:“臣接到皇上密旨便匆匆率军从惠州赶来,以于昨夜招降雷州沿岸各县守军。现留一万军卒在海康县镇守。” “好!” 赵洞庭忍不住又是重重拍手,“文丞相此番为我大宋立得大功,朕定重重赏你。” 文天祥道:“都是将士功劳,臣愧不敢当。” “都会封赏,都会封赏。” 赵洞庭笑着将文天祥拽起来,握着他的手道:“走,丞相随朕前往议政殿!” 文天祥见皇上对自己这般亲近,心中顿时好生感动,差点落泪。 他在南宋朝廷的际遇极其曲折,还是宋恭帝赵显在位时,他就在临安任职。 那时候谢太皇太后执掌朝政,还是他文天祥提议封当时的吉王赵昰为益王,任福州通判,信王赵昺为广王,任泉州通判,南宋皇室才得以保留这两支血脉。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赵洞庭。 可后来,谢太皇太后却是深信左宰相陈宜中的话,又是想跑,又是想降,摇摆不定。 等到元将伯颜率军围城,陈宜中派监察御使杨应奎带着传国玉玺和降表,向元朝宣布无条件投降。 可他陈宜中自己却是偷偷跑了。 文天祥在这种情况下被谢太皇太后任命为右丞相,但他的使命,却是和新任左宰相吴坚一同去元朝大营请求伯颜接受南宋的投降。 这次升官,可谓是让文天祥心中愤愤不平。 他性子刚毅,不肯委曲求全,跑到元军大营不仅不降,而且还对元军的行径进行声讨。 这个时候,其实他已经是抱着求死的决心了。 但伯颜却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囚禁在元朝军营中。 然后,谢太皇太后率人投降,文天祥被押着一起送往元朝都城。 这其中,降将范文虎被伯颜派去追击赵显、赵昺,被驸马杨镇拦住,就捉拿了杨镇。 说起来也是报应,他此番随着张弘范来进攻碙州岛,还请命劝降,却是被赵洞庭给当场格杀,也算是报了杨镇的仇。 后来,文天祥趁夜逃出元军军队,又是几经波折,才拉起抗元人马。 他听说赵显和赵昰没死,人在福州,辗转追到福州,又被任命为右丞相兼知枢密使,统领各路军马。 本以为这下总能抒心中抱负,扛元复宋了,得,却是又被陈宜中和张世杰合伙排挤。 陈宜中也算是个人才,两度临阵逃亡,竟然还能被南宋朝廷重用。 其实赵洞庭刚刚穿越过来时不喜张世杰,就是因为在史书上看过他和陈宜中排挤文天祥的事。 文天祥没能干过两人,被排挤出福州,派往江西。 但他并不气馁,在江西又拉起抗元人马,和元军大战,接连收复不少地方。 再到后来,他得知元将阿里海牙镇压湖南、广西,便连忙率军进军广东惠州,准备从海路支援广西,以免身在碙州岛的南宋朝廷陷入重围。就是在这里,他收到赵洞庭的信,让他兵雷州,防范革离君叛变,并告诉他,要是革离君叛变,就趁机拿下雷州。 他顾不得广西,慌忙率军从海路赶往雷州。 这不,刚好赶上革离君率军攻岛。 文天祥依着赵洞庭的密旨先是拿下沿岸各县,然后就直奔碙州岛来了。 他满心为宋,却屡屡遭到排斥。如今,刚到就被小皇帝拉着手,满是亲近,心里自然感动。 赵洞庭在史书上知道文天祥的遭遇和品性,对他自然也是格外信任,还很敬佩。 带着诸臣和文天祥到议政殿内,他都不肯松开文天祥的手,硬是让文天祥和他同坐龙榻。 这让得文天祥惶恐之余,更是感激万分。 张世杰带着人进来汇报战果,瞧见这幕,脸色微变。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冲文天祥点点头,而后便道:“皇上,敌军尽皆伏诛,可山下雷州飞天军和威武军还在厮杀,请皇上定夺。” 赵洞庭挥挥手,“率军助阵飞天军,务必彻底接灭威武军!” “臣遵命!” 张世杰见文天祥这么受宠,满心不爽,一眼都不想再看,领命转头就走。 他本来还想回报些战果的,现在也懒得说了。 文天祥知道张世杰的性格,瞥见他刚刚脸色,轻声道:“皇上,臣还是去下边站着吧!” 赵洞庭轻声问道:“你是怕张世杰心里妒忌?” 文天祥沉默不语,他满腹圣贤书,不喜在背后嚼人舌根子。 赵洞庭自顾自又道:“朕就是要治治他的这些心思,我大宋危亡在即,他竟然还有心思和朝臣互相倾轧。” 文天祥听着只是震撼不已,他自然也是万万想不到,小皇帝的心思竟然会有这般深沉。 这哪里像是个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而赵洞庭说完,就又笑了,他可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反正现在碙州岛上的大臣都已经习惯了。 057.春色无边 等不多时,岳鹏和苏泉荡喜冲冲跑到议政殿来。 两人以前有过节,但经过两场大战,现在关系已是颇为不错。战场上总是能磨砺出过命的交情。 岳鹏进殿就嚷嚷道:“皇上,大捷啊,大捷,敌军已经尽皆伏诛了!哈哈!” 赵洞庭看着他还是满身血污,哭笑不得,没好气道:“你这浮躁的性子何时改改,多向苏将军学学。” 苏泉荡闻言,立时颇有得色。 岳鹏挠挠脑袋,嘴里嘀咕:“末将这不是高兴嘛……” 赵洞庭自然也不会真跟他生气,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可清点出来了?” 岳鹏又是挠头。 苏泉荡则是作揖答道:“皇上,我领的五千禁卫阵亡一千八百余人,伤者一千二百余人,那些元军降卒应有人哗变,暂时还未做统计。” 岳鹏听到这话,脸倏的就红了,忙道:“末将这就去清点。” 然后连忙往议政殿外跑去。 殿内群臣瞧着,都不觉莞尔。 其后,6续有将领来禀报战后情况。 文天祥请命率军清理战场,赵洞庭也没留他,让众臣都去协助,自己也离开了议政殿。 大战初歇,雷州到手,他心中稍稳,却也是觉得浓浓的疲惫席卷上来。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张弘范、李恒运气较之革离君要好得多,在海边找到原护持军的战船,带着数百残勇逃离了碙州岛。 到得傍晚时分,在张世杰的帮助下,威武军被全灭,都指挥使祁书才被柳弘屹亲卫生擒。 张世杰对心存忠义的柳弘屹很有好感,两人刚刚相见,便夸他忠义无双,而后又道:“柳将军这就随我去面见皇上,我为柳将军请功!” 柳弘屹拜谢,却道:“多谢张大人美意,只是末将还需率兵返回雷州,此事,容后再说吧!” 张世杰闻言不禁诧异,见着柳弘屹浑身是血,疲惫难掩的模样,问道:“你此时还回雷州做什么?” 柳弘屹强忍着悲伤道:“我妻子尸还在革离君府中,我……” 话未说完,他已是没法再说下去。 旁边飞天军将士听得柳弘屹这样说,眼眶皆红,跪倒在地:“将军!” “这……” 张世杰满微微愣住,随即叹息道:“柳将军节哀。” 随着连忙对身边统帅道:“你领两百精兵,随柳将军前往雷州府!” 然后又看向柳弘屹,“尊夫人舍生取义,我定禀明圣上,请圣上为她立祠。” 他知晓柳弘屹此番投诚,日后肯定会受皇上重用,刻意趁着这机会和他交好,送他人情。 柳弘屹心中感动,深深作揖道:“末将再谢大人,不过,雷州凶险,末将率本部亲信前往即可。” “哈哈!” 张世杰闻言,愕然道:“谁跟你说雷州凶险的?” 柳弘屹有些不解,他并不知道文天祥拿下雷州的事情。 张世杰瞧他这样,又道:“皇上天机妙算,早已让文丞相率军驰援,现在雷州府沿岸各县尽皆已在文丞相大军掌控之中了。我派亲军战船送你前往,是担忧丞相军卒不识你的旗号,误将你当成雷州军卒,那样就不好了。” “竟有此事?” 柳弘屹吃惊过后,不再坚持,“那便劳烦大人了。” 随即他将麾下将士托付给张世杰看管,便随着张世杰亲军匆匆登船,往雷州府去了。 不多时,到得西流渡口。他们刚下船便被文天祥的军卒围住。 柳弘屹表明身份,将张世杰的亲军留在渡口,由几名文天祥的军卒快马送往海康县。 路上,柳弘屹黯然神伤。虽然大捷,可夫人的死讯却让他半点高兴不起来。 他对得起君民,对得起大宋,却唯独对不起自己这心爱的妻子。 快马到得海康县知州府,快马还未止住脚,柳弘屹便匆匆翻身下马,往知州府内跑去。 守卫在门口的士卒正要阻拦,被护送他的士卒拦住。 柳弘屹双目含着泪水,跑向府内。 到府内大院,有许多知州府的家眷、仆人都被聚集在这里,被文天祥的士卒看管着。 地上还有些许尸。 柳弘屹疯似的扑到这些尸旁,寻找自己妻子的遗体。 护送他过来的士卒连忙对院内的士卒说明情况。 看守的士卒百夫长沉吟道:“府内的人都在这里,柳将军的夫人……” 柳弘屹听到这话,魁梧的身躯微微摇晃,脸上瞬间再无血色,差点摔倒在地。 他只觉得这个消息将他全身的力气都抽了去,连最后的那丝希翼都没了。 可等他看过所有尸,却并未见到自己妻子,连希逸还有那侍女的尸也不曾见到。 他通红着双眼回头,“我夫人为何不见?” 那百夫长愣住,而后微喜道:“我们攻占知州府时,曾有不少人趁乱逃脱,莫不是您的夫人也趁乱逃脱了?” “难道那革离君是诓骗我的?” 柳弘屹只觉得浑身又涌出力道,话都顾不得说,拔腿便往外跑去。 他的眼中尽是焦急和希翼。 等到护送他的士卒追出府去,他已骑着马跑到街头,却是追不到了。 风迎面呼啸刮过,柳弘屹浑然不觉,眼睛兀自瞪着,不知不觉中泪水再度模糊双眼。 他和惠儿相濡以沫多年,虽没有子嗣,却相亲相爱,早已将生命各自融入到对方的心里。 如果不是心系大宋,且心中存着希翼,在碙州岛岸斩杀革离君后,柳弘屹兴许已经挥刀自尽。 胯下战马卖力奔驰,好似也能感到柳弘屹心中焦急。 到得家门前,他大喊:“惠儿!惠儿!” 人滚落下马,囫囵蹿起,又向着屋内跑去。这战场上百夫难挡的将军,魁梧大汉,此时竟是显得那般无助。 可是,屋内却是空荡荡。他的喊声在屋内来回荡漾,并没有人答话。 柳弘屹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脸,“惠儿……惠儿……” 若是惠儿真逃离了知州府,又怎会不在家中? 柳弘屹心里不禁在想,是不是妻子已被革离君秘密处决。 他不悔,但却痛恨自己,为何不早早将惠儿他们送走。 “老爷!” 这时,门外忽地响起声激动的喊声。 柳弘屹猛地怔住,回头去看。门外那人正是希逸那小子。 希逸跑过来,“老爷,您回来了!仗打完了?” 柳弘屹眼中爆出神采来,死死拽住他的手腕,“夫人呢?夫人呢?” 希逸被拽得生疼,答道:“我将夫人藏在康定镖局了。” “好,好哇!” 柳弘屹眼中紧绷住的泪水这刹那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如同魔怔般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 希逸又道:“我和夫人被革离君带到知州府中,昨夜不知道怎么回事,外头突然乱哄哄的,我趁机打晕看守我们的家丁,趁乱带着夫人离开知州府,又怕士卒来抓我们,便又将夫人带去了康定镖局,藏在那里。转念又想,若是老爷你回来找不着我们,定会担心,便又偷偷跑到家外面藏着,等老爷您回来。” “好好。” 柳弘屹连连道,满是感激、赞赏地看着希逸,“走,带我去康定镖局。” 得知妻子未死,他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妻子身边去才好。 希逸点点头,扶着柳弘屹起来,也是满脸喜色,“老爷,昨晚上闯进知州府的军队是皇上的兵马?” 柳弘屹没有松开希逸的手,任他搀扶着,脸上仍是惊喜,喘着气道:“那是文丞相兵马。” 彻夜糜战,又经历如此大悲大喜,他浑身已是没有任何力气。 希逸见老爷累成这样,没有再问。扶着柳弘屹到外边,又扶他上马,而后两人又往康定镖局而去。 此时此刻,柳弘屹只觉得连风都是甜的,不是出爽朗笑声。 希逸在旁边偏头瞧着,心里止不住想,“老爷怕莫不是失心疯吧?”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短短时间内经历希翼、失望、绝望、惊喜的柳弘屹此时心中是个什么感受。 在柳弘屹眼中,此时这整个世间都充斥着春色的。 心有喜意,世界便是春色无边。 058.封赏诸臣 这边夫妻重逢,如何相拥痛哭略去不提。 碙州岛上,张世杰押得祁书才去见赵洞庭,得到赞赏,心满意足离开。 祁书才被车裂而死。 整夜,将士们虽糜战疲惫,却是干劲十足,打扫战场。实在扛不住睡意,便跑回营房匆匆睡下,而后却又被满心的欢喜激昂折磨得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又跑出营房去继续清理战场。 清理所得,尽皆交到十夫长手中,十夫长又转交百夫长,百夫长再亲自押送到堆积战利品的聚点。 攻城器械、盔甲武器、散碎银钱,堆成数座小山。 大小押粮车在大街小巷穿梭不停,连巷战车也被暂时用来运送战利品,还有阵亡将士的尸。 如此过去两天,竟然才是将战场清理完毕。行宫内残垣断壁,毁坏的房屋却也来不及修缮。 待得尸体焚烧以后,赵洞庭怕将士们累垮身子,下严令让他们回营休息,见到谁在大街上溜达,以军法处置。兀自兴奋不已的将士们这才各自回营睡觉。 当夜,睡饱醒来后的将士们饥肠辘辘,将碙州岛的全部存粮都给吃光了。 翌日早朝,赵洞庭宣布三日之后在南城门外犒赏三军。 户部尚书陈江涵这回不再精打细算,拿出库存的钱财大肆购买食物。两日间,数十艘战船驶到雷州府,大肆采买,酒水、蔬果、粮食、牲畜等等,东西往往堆满战船,又请得沿岸各县数百厨子,这才返航。 为防止海盗劫船,文天祥亲率五千兵卒掠阵,旌旗飘舞,军容肃穆。 岛上数百工匠紧急赶制酒桌,日夜操劳不停。 柳弘屹心中牵挂飞天军将士,在康定镖局陪伴妻子两日,也坐船回到碙州岛。 大战过去后的第四天清晨,赵洞庭早早起床,颖儿和乐舞两女细细帮他装扮了番,费去约莫半个时辰。其中乐舞丫头多数是在帮倒忙,耽搁时间。 等赶到议政殿,群臣已到齐。 6秀夫、文天祥两人分立左右上,张世杰、苏刘义等人紧随其后。 赵洞庭刚坐上龙榻便问道:“6大人,犒赏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6秀夫上前答道:“禀皇上,酒桌酒宴已准备妥当,只待吉时,皇上便可登城楼,犒赏三军。” “好!” 赵洞庭大声说道,心中也是振奋。 碙州岛两番恶战,接连大捷,士气高昂。他这做皇帝的心里自然也是欣喜。 伤亡情况早已经统计出来,六万雷州军攻岛,三军投诚,其余三万除去三千余人跪降以外,尽数被诛,四千多元军和哗变降卒也全部被歼灭,南宋朝廷收获盔甲一千余件,一应攻城器械数百架,兵刃箭矢无数,另有战船三百六十二艘,钱宝不计。 而禁军将士不过折损两千三百余人,投诚军阵亡八千六百余人。 这些将士多数是在城内血战时阵亡,其中飞天军和威武军厮杀,就折损三千人之多。 此时,在碙州岛上共有禁军一万二、飞天军七千、护持军七千八百、护州军六千九百、元军降卒八千四,其余雷州军降卒三千六百余人。南宋朝廷历经两场大战,军卒却从两万增员到接近五万,自然是大胜。赵洞庭虽然痛惜那些阵亡将士,但也为这样的大胜感到心喜。 如果不是元军哗变,箭矢不足,凭借着守城便利,禁军和那些投诚军的损失还会更少。 赵洞庭对那些从临安追随过来,却葬身在这异地他乡的将士心怀愧疚,但也清楚,这是战争。 是战争,便免不了伤亡。 这个时候,张世杰忽然走出列道:“皇上,请问如何封赏三军统帅?” 以前的皇帝有甚么封赏,往往会早日便和亲近的大臣们商议,但眼下犒赏在即,赵洞庭却从未提过这事。不仅仅是他,殿下的其余诸臣同样疑惑。 “这事朕心中已有定数。” 赵洞庭摆摆手,缓缓说道:“我大宋朝廷初得雷州,百废待兴,朕决定推行新政。” 新政? 殿内群臣,包括6秀夫、文天祥等人在内,都是惊讶。因为此前赵洞庭连半点风声都未露出来。 赵洞庭眼神在他们脸色扫过,自顾自接着又道:“朕决定废除古法,重新设立官员制度。废左右宰相、三省六部、二十四司……” 随着他的话,殿下群臣的脸色更是沉重起来。 废除古法,这可是和他们利益相关的大事。 这时,赵洞庭又接着说道:“以后自朕之下,设立国务省、军机省、监察省、律法省。四省并列,分掌国务、军事、监察百官、断案之职能。国务省以下再设国防、外交、教育、财务、司法、人事、建设、农业、科技等部,各司其职。” 殿内群臣全都懵了。 他们听赵洞庭说推行新政,但没想到会推行得这么彻底,几乎和以前大相径庭。 他们自然不知道,赵洞庭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按着南宋的旧法,官员任职多是权高职低,但他赵洞庭穿越而来,自是不管这些。 按他的想法,那就是有用的官职就留着,没用的官职,就撤掉。 以前南宋官僚机构庞大,光是豢养那些吃干饭的闲职就对国家财政造成极大负担。此时南宋危亡,几近于从头再来,赵洞庭当然不会放过这样推行新政的好时机。他带着现代理念穿越,自然是要将现代的官员制度在南宋推行开来。 不管怎么说,现代的官员制度总是要比南宋的成熟许多。 他这种制度,完全就是借鉴的现代社会制度。 殿下有人想要请求赵洞庭三思,但转念又想,皇上此时还未将各省各部的主官宣布出来,若是自己能担任各省各部的长官呢? 是以,群臣都是按捺着,没有出言。 赵洞庭知晓他们心中大概是个什么想法,嘴角微微勾勒出笑容,道:“6秀夫上前听封。” “臣在!” 6秀夫走出行列。 赵洞庭道:“此次大胜,诸位栋梁及我军将士尽皆有功。朕此前有言,此战一了,一并封赏,6大人辅佐政事、治理朝政有功,朕且封你为国务省国务令,主掌朝中政务,统管各部。” 6秀夫大喜过望,慌忙拜倒:“谢皇上。” 其实南宋大官任职还有套冗长的程序,只是此时危亡关头,自是万事从简。 赵洞庭轻轻点头,又道:“文天祥上前听封。” 文天祥走上前。 赵洞庭道:“文丞相抗元有功,在民间威望甚足,朕擢升你为军机省军机令,统领全国兵马。” 文天祥感激涕零,眼眶泛红,“谢皇上!” 他只觉得自己满胸抱负终于可以尽情施展出来了。 殿下群臣愕然,张世杰更是额头见汗。 国务省和军机省分统军政,等于将朝中大权尽皆掌握在手,如同以前的中书省和枢密省。 陈宜中逃亡,他张世杰以前为枢密副使,就等于是枢密使,可现在,这军机令的职衔却没有落在他的头上。这岂不是等于他的军衔被剥夺了? 虽然明明知道此时冒头会惹得赵洞庭不喜,他还是按捺不住,上前道:“皇上,推行新政之事事关重大,是否从长计议?” 当然,殿下群臣除去他之外,也没几人有资格提出异议了。 见他出头,有些亲近他的官员连忙跟上,走出列来,“请皇上三思!” 张世杰若是去掌军大权,都他们整个派系都是莫大打击。 而且他们中间有不少就是六部官员,以前因亲近张世杰而和6秀夫颇为疏远,要是6秀夫统管各部,他们说不得要改换门庭,到时候中间牵扯的利益关系可就难以估量了。 议政殿内的气氛忽地凝重起来,又很微妙。 赵洞庭眼看着这幕,并不意外。自古以来,官员改制就没有不是阻挠重重的。 他知晓这些朝中臣子各成派系,不会轻易容许自己触碰他们的利益,但这也更加坚定他改制的决心。 此时南宋朝廷大鸟小鸟三两只,若是还无法改制,等到以后壮大,改制只会更加难如登天。 当下,他脸色变得冷漠下去,重重道:“朕心已决,如果谁有异议,大可辞官隐退!” 他是下定决心,就算损失不少贤能,也要将官员制度杂乱庞大这颗大毒瘤给彻底拔去。 张世杰他们听得赵洞庭这样说,心中愕然万分。谁也不料,小皇帝魄力竟然已经大到如此地步。 那些个张世杰派系的一众官员不敢再说,都隐晦看向前面的张世杰。 张世杰此时也只觉得进退两难,若退,军权不保,可若是再执意谏言…… 他在想赵洞庭会不会真让他辞官隐退,随即他骇然现,自己心里竟是没底。 赵洞庭执掌朝政以来,诸多行径都让他琢磨不透,他虽然是肱骨大臣,权柄在握,也拿不准赵洞庭会不会真的舍弃他,而且,以赵洞庭现在威望,他就算以辞官相逼,怕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更重要的是,他张世杰从未想过要辞官隐退。 他虽然喜好拉拢派系,玩弄权柄,但这颗心还是向着大宋,向着赵洞庭的。 “皇上圣明……” 最终,张世杰心中叹息着缓缓退回列去。 他虽然舍不得权柄,但以前也是想挽救大宋于危亡。此刻皇帝贤明,自己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那些跟他风向的大臣们见他退下,也都纷纷跟着退回列中。 连张世杰都妥协,他们自然不会不自量力的再行劝谏。 赵洞庭微微点头头,对张世杰的举动颇为认可。刚刚若是张世杰再敢多言,他真有将张世杰罢官的念头。 此时的南宋再也经不得百官折腾了,想要兴盛,必须百官同心。 赵洞庭想要振兴南宋,推行新政的念头不会动摇。哪怕有再大的反对声,他也会执意坚持下去。 一时间,殿内大臣眼神恍惚,个个若有所思起来。 而这时,赵洞庭已是又道:“张世杰上前听封。” 张世杰心中几乎已不存着什么希望,脚下麻木地移到殿中,“臣在。” 他的声音都不再那么中气十足。 赵洞庭道:“朕特设监察省,现擢升你为监察令,监察百官!” 张世杰懵了,整个议政殿的大臣都懵了。 本以为张世杰会大权旁落,没想到,他却又被封为监察令。这等于是持着百官的生死牌啊! 监察令虽然手中没有军权,但其权威,甚至不再国务令和军机令之下。 被皇帝这般信任,以后谁敢小觑张世杰? 张世杰回过神来,惊喜跪倒:“臣叩谢皇恩!” 他不是惊喜自己仍旧握有莫大权柄,而是惊喜于赵洞庭对他的信任。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为大宋做的牺牲、努力,没有白费。皇上心里是都清楚的。 不过同时他也明白,任监察令,以后再想拉拢派系也是不可能了。 监察令监察百官,那些个官员们谁还敢过于和他亲近? 想到这,张世杰心里不禁又有些复杂起来。 其后,赵洞庭又封苏刘义为副军机令,协助文天祥统领全国兵马,坐镇朝堂。 原参知政事陈文龙、刘黻被封为副国务令,协助6秀夫主管政务。 苏泉荡接任苏刘义原来的职位,任主管殿前司公事,等于是戌京军区的司令。 岳鹏被任命为主管侍卫亲军公事,等于是京师守备司司令。虽然,现在的南宋已经没有京师了。 其余所有文臣武将多有封赏,不管实权有没有变动,官阶总是高了些。 只是因为改制的事,这些大臣都是心思沉沉,并未露出多少欣喜。 只有铁公鸡性子的陈江涵被任命为财务部尚书,仍旧掌管全国钱财,兀自喜滋滋的。 等到封赏完毕,赵洞庭又道:“因处国家危亡之际,律法令暂且不立,国法不变。望诸位爱卿能够与朕同心协力,上抗元贼,下泽黎民,早日光复我大宋浩瀚疆土!” 众臣山呼万岁。 完毕,张世杰带着疑惑走出列来,“皇上,此役诸多武将有功,如那柳弘屹等,不行封赏么?” 赵洞庭道:“朕自有思量,柳弘屹等人,朕需当着三军将士赐封,以鼓舞我三军将士之士气。” “皇上圣明。” 张世杰不再疑惑,退了下去。 他刚刚还在想赵洞庭怎么没将柳弘屹等人宣进殿来封赏,原来是这样。只道皇上行事真是另辟蹊径。 但他不得不承认,当着三军的面封赏柳弘屹等人,的确比在议政殿封赏要更为有用得多。 虽然说到底,南宋朝廷现在也就数万军卒而已。 很快,赵洞庭宣布散朝,诸臣心事重重地离去。 张世杰以往离开大殿时总有不少朝臣过来凑热乎,可今日,却是根本没人敢近他的身。 他回看看议政殿,露出苦笑,可随即,这抹苦笑又逐渐洒然起来。 他想着,只要是为皇上效力,在哪个职位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非得要掌兵权不可呢? 他知道赵洞庭封他为监察令是刻意瓦解他的派系,但他此时心中并无埋怨,有的只是对赵洞庭的佩服。 赵洞庭此举,是对他的警告,同时,也是莫大的恩宠。要不然,完全可以让他辞官隐退的。 想到此处,张世杰跪倒在地,向着议政殿内叩了三下,这才大步离去。 他的背影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重,反而满是轻松起来。 059.城门庆功 不得不说,南宋朝廷虽然濒临绝境,但留在身边的臣子,都是忠臣。 6秀夫是,文天祥是,张世杰也是。如果他们有反意,南宋朝廷根本延续不到现在。 如陈宜中那样的心志不坚的佞臣,大多早已离开。这也可以说是流亡数年的意外收获了。 至此,赵洞庭算是初步将南宋朝廷的官制根基确立起来。 到得近午时分,城外忽地鼓声阵阵,号角绵延。 三军将士集结。 赵洞庭又离开寝宫,带着李元秀、颖儿、乐婵姐妹俩前往行宫南城门。 乐婵知道是三军大摆庆功宴,想想自己身份,本不愿去,却被赵洞庭强行拉着,感动之余,也是无奈。 她自然察觉得出来,小皇帝特别的亲近依赖自己。 他们到时,众大臣都已到场,立在城墙上,杨淑妃也在场,穿着华服,极是美艳。 他们的身前都摆着长条形的木桌,上面摆着些许酒菜糕点。 杨淑妃手里还牵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神色有些沉闷,是赵昰同父异母的弟弟,广王赵昺。 按着史实,赵昰病死后,6秀夫拥立他为皇帝,然后在位不到两年,就在崖山被6秀夫背着跳海自尽了。 现在赵洞庭穿越过来,赵昺自是没有当皇帝的命,只能继续做他的广王。 赵洞庭走到杨淑妃旁侧,轻轻喊了声母后,又摸了摸赵昺的脑袋,然后走上城头,面向城外。 天色有些沉,乌云盖顶。 城下,是数万南宋将士。殿前司禁卫、飞天军、护持军、护州军,还有元军降卒,以及后来的雷州军降卒,都在列中。数个军阵呈方阵泾渭分明地排列着,军甲森严,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在每横列的军卒前,都摆着半人高的长条形木桌,从队列的这头蔓延到那头,得有两百余米长。 这些木桌上同样摆放着不少酒菜,隐隐还有着木香散出来,是数百工匠连夜赶制出来的。 赵洞庭不怕花钱,也不吝啬花钱,但万万不敢亏待这些为南宋欲血奋战的将士们。 至于那些降卒,自然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们只能在远处观望着,既无盔甲,也无兵刃。 闻着浓郁的酒香,他们也只能暗暗吞咽口水。 赵洞庭刚上城头,数万将士便是齐声山呼:“叩见皇上!” 这惊天动地的喊声,将地上的灰尘卷起,还似要将天上的黑云都给震散。 赵洞庭微微摆手,三军立刻肃穆。 他大声说道:“诸位为我大宋浴血搏杀,英勇抗敌,辛苦了!” 说着,他看向城墙上的李元秀。 李元秀端着酒到他旁边。 赵洞庭倒一杯酒,端在手里,又道:“不过……这杯酒,朕要先敬我大宋阵亡的将士们。他们随朕来到这碙州荒岛,忠心耿耿护卫在朕左右,朕确没有能耐带着他们回去,是朕的过错。这杯酒,敬英烈、敬亡魂!愿他们的魂能护佑我等,让我等驱逐元贼,光复大宋!” 说罢,他将杯中的酒饮尽。 城头下的将士听清楚他的这番话,不禁动容,大声喝道:“敬亡魂!” 一个个将士饮尽杯中的酒。 一声声敬亡魂响彻在整个行宫南城墙前面。 乌云滚荡,似是那些将士的亡魂在回应,在竭力高呼驱逐元贼,光复大宋。 无数三军将士落泪,更有人跪倒在地。 那些阵亡的将士中,有他们的亲人、兄弟,甚至还有父亲、儿子。 等到呐喊声逐渐停歇,赵洞庭才又倒一杯酒,朗声道:“这杯酒,朕再敬你们。敬你们的忠肝义胆,敬你们的英勇顽强。朕初登大宝,能有你们护佑在朕左右,是大宋之幸,是朕之幸。朕只愿,有生之年能带着你们这群狼虎之师行千里,归故土!” 说完,赵洞庭又饮尽杯中酒。 他年岁幼小,身子骨又向来不好,此时连饮两杯,脸上已是露出潮红。 “归故土!” “归故土!” 将士们大声高呼,其中夹杂着无数的哽咽。 流离海外,难望故土。他们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梦中见到故土,然后霍然惊醒,默默垂泪。 是心中的忠义支撑着他们随朝廷来到碙州岛,也是心中的忠义,才支撑着他们活到现在。 没有谁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繁荣的临安。 那威严壮阔的皇城,那宽敞无比的禁军操练场,那有着卖艺人耍杂技的天桥,那有着众多斗鸡斗蛐蛐游手好闲人士聚集的曲家巷子,还有那夜夜无数花船摇曳的南湖,那搔弄姿的花魁们。 当然,最为想念的,还是自己的家,那或许简陋,却总是能让人觉得温馨的家。 越来越多的将士哽咽出声,甚至嚎啕大哭,多是那些从临安追随过来的禁卫。 就连城墙上的臣子们,也有不少忍不住垂泪。 赵洞庭再倒一杯酒,端在手中,“这杯酒,朕不敬天,不敬地,是为元贼准备的断头酒。有朝一日,朕定让元贼有如此杯!” 说罢,赵洞庭将手中酒杯重重砸下城头。 城头下,岳鹏、苏泉荡、柳弘屹等将领热泪盈眶,纷纷砸下手中瓷碗。连降将完颜章都不禁动容。 此时他忽的想起自己的故土,想起那金国的都城,想起还未被元军覆灭以前的大金。 他忽的很是后悔,痛恨自己。元军灭金,自己竟然还屈身事贼? 他原本想要乞求赵洞庭让他率军卸甲归田,从此退隐,但这刻,心头却是兴起想要追随赵洞庭,杀回北方,夺回故土的想法。若是能够灭元复宋,立下大功,说不定赵洞庭会将他原来故乡赏赐给他。 一个个瓷碗在地上炸裂开来。 一声声灭元复宋荡漾不止。 这些瓷碗,有如将士们玉石俱焚的决心,不回故土,便舍身成仁。 旌旗招展不止,无数将士大声呼啸。 “灭元!” “灭元!” 赵洞庭良久没有说话。 酒意涌上来,让他摇摇欲坠,旁边李元秀连忙悄悄用手扶住,惊出冷汗,就要劝赵洞庭下来。 而这时,赵洞庭已是又道:“此役我军大胜,全是仰仗诸位之功。现在,朕特封诸位为我大宋黄龙禁军,柳弘屹忠义乾坤,心存大义,骁勇善战,朕封为黄龙将军,正四品,统帅黄龙禁军,掌管原雷州护持、护州、飞天三军勇士。” 柳弘屹在城下懵了,听得苏泉荡出言提醒,才连忙跪倒在地谢恩。 他以前飞天军只能算是地方军,和禁军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赵洞庭缓缓又道:“除去柳将军之外,朕还有一人要特别封赏。”说着他目光远眺护持军阵中,朗声喝道:“那位救朕于危险关头的独眼箭手何在?” 声音顺着冽冽寒风飘荡出去。 护持军中,有一人走出列来,缓缓走向城下。 正是那独眼箭手。 他乃是弓箭手,背负着弓和箭囊,穿着红色布甲,走到城下跪倒在地,“卒叩见皇上!” 赵洞庭瞧见他还活着,自是大喜,问道:“你何以如此好的箭法?” 独眼箭手答道:“卒左眼天生眼盲,不擅使刀枪,是以苦练箭术,方有所成。” “好!” 赵洞庭大声道:“身残志不残,你当为我军表率。你是何名字?” “卒张红伟。” “好!” 赵洞庭又是点头,面色通红,“朕封你为侍卫亲军龙卫左厢军统帅,正五品定远将军!” 他还记得当初扶持军投诚时也是这张红伟率先出阵,对他的忠义自是没有怀疑。 张红伟叩谢。 柳弘屹从正八品御武校尉直接被提升为正四品黄龙将军,他更是从无名小卒被提拔为正五品定远将军,虽然这等封号并不和实权对等,但也可谓皇恩浩荡。自是让他们这些有心报国之士感激涕零。 赵洞庭嘴角露出笑容来,酒意愈浓郁,知晓自己支撑不住多长时间,忙又道:“其余有功之人,朕择日再行封赏。即日起,朕将这山更名为宋军山,朕,要在这山上为我军阵亡将士立祠,让他们的英魂永垂不朽。” 全军尽皆跪倒,高呼万岁。 以前皇帝没有这么重视士卒的,赵洞庭算是南宋头一个。 赵洞庭摇晃两下,鼓尽最后力气大喝:“半月后,我大军迁徙雷州!以图北伐!” “北伐!” “北伐!” …… 060.亡魂忠勇禀天知 醉醺醺的赵洞庭被李元秀扶着匆匆送往寝宫里去。 南宋将士们的吼声兀自不绝,直到走出许远,才听不真切。 杨淑妃留在城墙,主持众臣、士卒饮宴。 三军将士开怀畅饮,特别是那些禁军,自离开临安以后,他们还从未这般大快朵颐过。 颖儿、乐婵、乐舞自然也是跟着赵洞庭回宫。 赵洞庭是真醉了,被颖儿轻柔放在床上,嘴里还在碎碎呢喃。 起初尚且还听不清楚他念叨的什么,逐渐的他声音越来越大,却是让得乐婵清冷的脸蛋倏的通红起来。 赵洞庭的嘴里,竟是在念叨着她的名字。 她感觉得到皇帝亲近自己,但没想过他睡梦中都会念及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念个不停。 连乐舞的脸色都不禁古怪起来,眼神在赵洞庭和自家姐姐身上来回看着。 颖儿也是偷偷去瞟乐婵,俏脸也是有些晕红。 她却是知道自家这皇上有些早熟。 李元秀尴尬笑道:“呵、呵呵,看来乐婵姑娘很是得皇上喜欢啊……” 乐婵被两女瞧着,又听李元秀这么说,只差没掩面而逃。她清冷,但往往这样的女人面皮更薄。 不多时,她被乐舞拽着悄悄走出赵洞庭寝宫。 南宋时候的女人多数十多岁便懂些那种事情,乐舞也懂,走到外面,轻声问乐婵道:“姐姐,你说皇上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乐婵嘤咛一声,面色更红,嗔道:“你这妮子,瞎说什么,皇上还那般小,我……” 乐舞却道:“那娘亲还比父亲也要大上几岁呢!” 乐婵沉默下来。 过半晌,她叹息着道:“不要再瞎说了,他是皇上。而且,姐姐已有婚约。” 她恍然觉赵洞庭对自己的亲近竟可能是因为爱慕,心头也有些复杂。 那时候娃娃亲、指腹为婚、童养媳遍地皆是,十多岁便谈婚论嫁的也不在少数,有皇族十多岁就生有子嗣的,她倒也不觉得奇怪。真要说,也只能说是皇上有些早熟而已。 乐舞瞧瞧姐姐神色,又问:“姐姐,那你喜欢皇上么?” 乐婵眼神有些恍惚。 她无法忘记那也他喝令士卒放自己和妹妹离开时的坦然,无法忘记他轻轻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温柔,无法忘记他在自己面前刻意殷勤时的无赖,更无法忘记他举剑高呼时的豪情。若他是个伟岸青年,自己多半会倾心于他吧,只可惜,他却还是个孩子。 脑子里划过种种画面,乐婵轻轻叹道:“我只是将皇上当成弟弟对待。” “噢……” 乐舞轻轻低下头,没再说话。 两女都怔怔出神。 赵洞庭到傍晚时分才醒来,瞧见颖儿、乐舞、李元秀都在旁侧,却不见乐婵,问道:“乐婵呢?” 他还在回味刚刚的梦,乐婵依偎在自己怀中,前方是绵延无尽的南宋将士,那是何等畅意人生。 乐舞微微嘟着嘴答道:“我姐姐回家去了。” 赵洞庭愣住,“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回家去了?” 乐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颖儿在旁边红着脸道:“皇上在睡梦中呼唤乐婵妹妹的名字,可能她有些不好意思吧……” 乐婵要比她稍小几个月,也是十八的年纪。 “啊?” 赵洞庭听到这话,不禁瞠目结舌,“朕刚刚在梦中喊了乐婵的名字?” 随即他心头不禁有些焦虑起来。乐婵听到自己在梦中喊她,就这么回去了,也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想法。 赵洞庭知道,乐婵肯定已经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了。 他也恨自己重生到这小屁孩身上,连谈个恋爱都不方便,但也无可奈何。 时间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过去几天。 乐婵离开,赵洞庭全心扑在政事上,将新政推行到底。那些降卒遣散的遣散,愿意留在军中的则是被分配到各个军中。 甚至有些雷州士卒都被赵洞庭遣散。 他有严令,家中有父母弱小无人照顾者,不得入伍。 他不想穷兵黩武,那不是长久的路。 对于完颜章等元军降卒,他吃过元军哗变的亏,不愿再留,让他们自行离开。 但是,当让苏刘义将这命令颁布下去后,完颜章却是到议政殿外求见。 赵洞庭从苏刘义嘴里得知他大战时呼喝那些元军哗变降卒的事,对这个金国的统帅还是有些好感的。微微沉吟过后,还是将他宣进殿来。 完颜章进殿便叩,“降将完颜章叩见皇上。” 赵洞庭见他自称降将,说道:“完颜将军,朕不是已让你等离开么?你怎的还来见朕?” 完颜章道:“完颜章请求皇上,让我同往雷州!以期北伐!” 赵洞庭奇怪道:“你要伐元?” 完颜章苦笑道:“我本是金国将领,元军破我家园。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才降了元军。” 赵洞庭道:“你也想夺回家园?” 完颜章再度叩倒,“完颜章愿为皇上先锋,只求皇上日后能让我女真族有生息之地。” “好!” 赵洞庭见他面色不似作假,道:“那你便领着元军降卒,朕封你为讨元将军,随朕同往雷州。” 南宋现在说到底大将还是太少,屈指可数,这完颜章,其实赵洞庭舍不得杀。要是舍得,也不会放他离开。 此时完颜章主动投诚,他自然是欢喜的。 完颜章也是重重松口气,“臣完颜章谢皇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心中充满希望的感觉了,以前随着元军打仗,只如行尸走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谁而战。 为元皇帝忽必烈的那滚滚雄心么? 可他完颜章不是忽必烈,他想的,只是自己的部族能够拥有休养生息的地方。 又过近十天。 宋军山行宫前的义士祠已经搭建起来。 祠前立有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册上被划去的那些名字,阵亡的将士。 这日,赵洞庭率领三军在祠前祭拜。 他立身于军前,身后是殿前司禁军、侍卫亲军、黄龙禁军,还有文天祥的兴**、完颜章的讨元军,浩浩荡荡七万军马。 这些士卒整齐排列着,旌旗被风刮得呼呼作响,前方禁军身披甲胄,枪尖寒芒闪烁,气吞万里如虎。不论是军容还是气势,都远非之前仓促逃亡时可比。 赵洞庭早已沐浴焚香,打扮妥当,此时站在义士祠前恭谨参拜。 号角声嗡鸣不绝。 三军将士纹丝不动,鸦雀无声。 赵洞庭叩上几叩,忽地对李元秀道:“李公公,替朕以剑为笔,在这碑上刻字。” 李元秀问道:“皇上要刻何字?” 赵洞庭看着石碑,缓缓沉吟道:“我军上万将士埋骨于此,甚至有的连姓名都未曾留下。你便刻‘宋军山,义士祠,亡魂忠勇禀天知’,朕要让他们知晓,纵然他们未曾青史留名,他们的忠勇、功绩,也自有黄天看在眼中。” 李元秀点点头,神色肃穆地走到石碑前,拔剑。 剑光飞舞,石屑纷飞,只是几瞬,石碑上便出现一行字来。 宋军山,义士祠,亡魂忠勇禀天知! 赵洞庭凝视半晌,豁然回头大喝:“众将士,随朕班师,前往雷州!” 众将士齐声大喝,“喏!” 不多时,许多车马,还有这些南宋将士们浩荡往山下而去。 赵洞庭在渡口亲自接见数百残疾士卒。 这些士卒都是在这碙州岛两役中残疾的,自愿留守碙州岛,看护旧行宫和义士祠。 看着他们眼中的期盼,赵洞庭道:“你们放心,等朕收复临安,必将回来接你们,再去领略那临安繁华。” 数百残疾士卒叩倒在地,默然不语。 其后,数万将士在这渡口登船,向着雷州府西流渡口而去。 数百海船,渐行渐远。 赵洞庭立在船头,看着眼前茫茫大海,嘴里喃喃:“这里,只是开始……” 这刻他心中没有任何私欲,有的只是那些南宋士卒们倾注在他身上的光复大宋的决心与希望。 只因他,是这南宋的帝王。 渡口处,那数百残疾士卒眼中含泪看着船队远去,跪地迟迟不起。 忽有一老卒哭着高喊:“皇上,我等在此等您归来!” 声音传出去许远,又在海中,渐渐弥散。 061.班师雷州 这日的西流渡口分外热闹。 皇上两战大捷且将于今日班师雷州府的消息早已传遍坊间。革离君最近几年来厉兵秣马,强拉壮丁,早已让得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对于皇帝的到来,民众们心中是充满殷切与希望的。 而且这些日子文丞相的兵马收服整个雷州,驱贼人,灭强盗,短短时间内就让得雷州秩序空前良好,更是让民众对南宋朝廷好感十足。 又恰恰这日天朗气清,民众自是成群结队早早赶到西流渡口,准备一睹皇上军伍的威风。 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小贩趁着机会穿梭叫卖不绝。 热闹中,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声,“皇上的船队来了。” 民众们都向海面上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原来是有小孩玩的狼来了的把戏。 不过十来秒,就听得这小孩被父母胖揍的哭泣叫喊声,民众轰笑。可却有越来越多的小孩争先效仿起来,一声声皇上来了的童稚声音就快要盖过那些小贩的叫卖声。 小孩子嬉戏玩闹,沿着岸堤奔跑,家长在后边边骂边追,更是热闹非凡。 文天祥留在雷州府的兵马士卒此时在渡口沿岸整军以待,又沿着渡口连接的南渡河绵延到看不清的河道远处。朝廷早有旨意下来,皇上船队将沿着西流渡口到南渡河,再到雷州府内6,在中途登6,直往雷州府衙,也就是知州府。 文丞相,不,应该说是文军机令有严令,务必让皇上和百姓们都看到他们的虎虎军威,是以,个个兴**士卒都是昂挺胸,不论是穿着甲胄、头戴红樱、背披红披的将领统帅,还是穿着布甲,只是简单扎着头的下等士卒,尽皆神采奕奕。 他们将民众拦在后头,岸堤两米内都被禁严。 这倒不是怕有人伤着皇帝,而是怕群情激动,有人被挤落到水里去。 “来了!” “来了!” 过数十分钟,忽的有人接连惊呼。 海面上船队徐徐驶来,前方二十艘战船一字排开为,浩浩荡荡,纵横千米,遮天蔽日。 南宋战船光是俘获元军和雷州军的就有足足六百多艘,再有文天祥的战船,加起来更是足足有八百多艘。八百多艘宽、高达十米,长达三十米的战船结阵是个什么概念? 就算这些战船无缝衔接,摆在海面上那也足矣让人瞠目结舌,当真像是滔天巨浪从海上涌来。 民众们先是激动,随即被这船阵的气势镇住,又逐渐静默下去,连那些小孩都不在嬉戏打闹,俱是鼓着眼睛看着缓缓驶来的船阵。 船阵到西流渡口沿岸忽然止住,一众兴**将士单膝跪地,喝声如雷,“叩见皇上!” 民众们跟着跪倒,喊声此起彼伏,“叩见皇上。” 那时候的皇权之盛是难以想象的,即便南宋危亡,这些民众也万万不敢对赵洞庭有任何不敬。皇权不可渎的思想早已经深植他们的脑海。不是那些权柄在握的大官,根本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赵洞庭自然没有再站在船头,也怕有武林高手暗算自己。他坐在船舱里,听着这一声声的呐喊,思绪有些飘远起来。以前他是传媒公司老板,只需要关心公司上百号人有没有饭吃,现在他作为大宋皇帝,却得心系万千黎民百姓。 这些呼喊声中,都带着期待和渴望。 “哒、哒、哒……” 赵洞庭的右手中指无意识地轻轻扣响书案,已是在想如何治理雷州,才能让雷州百姓生活尽快富裕安定下来。这两年革离君的所作所为他也有所耳闻,民间几乎被他搜刮空了。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军卒倒戈于他。 战争不是仅仅兵锋所指就可以的,没有安定的后方,前方再如何百战百胜也没有用。 过数分钟,船阵阵型缓缓变动,三船出阵,并列而行,驶向南渡河河道。 民众眼睛时刻盯着那艘挂着无数龙旗的龙船。只是始终没能瞧见皇帝打开窗子,当下心中稍有失望,却也更觉得皇帝威严。 船队所到之处,沿岸的士卒、百姓尽皆跪倒,山呼万岁。 战船船阵在南渡河上缓缓而行,逐渐挤满河道,绵延十余里。 只有最后文天祥的百艘兴**战船和柳弘屹黄龙军的护州军战船停留在渡口。 护州军原本就是拱卫西流渡口的,营地便在这里。 龙舟四周的战船上旗甲林立,护卫森严,弓箭手穆然而立,时刻注视着岸边的风吹草动。 皇上班师雷州,容不得出现半点乱子。 两岸兴**士卒用长枪牢牢将群情荡漾的民众挡在后头。 虽然民众中夹杂有些用布包裹着兵刃的练家子,但此时也没人敢冒犯龙船。 数万禁军在此,莫说是这雷州弹丸之地的练家子们,就算是在江湖最享有盛誉的剑神空荡子亲临,冒犯龙舟,怕也别想全身而退。 但就在这时,却忽有两人从人群中蹿起,如大鹏展翅般越过数名兴**士卒,到得河堤旁。 士卒大惊,举枪便围拢上去,龙舟旁侧的护卫船上,箭矢齐刷刷地对准两人,寒光直冒。 “大胆!” 兴**士卒大喝着正要制住两人,这时,两人却已是跪倒在地,“皇上!民有冤情!皇上!” 这两人皆是魁梧大汉,古铜色的面庞,满脸胡须,显得煞是威猛。 他们的声音也是如同洪钟,竟是震得旁边士卒微微有些耳鸣。 赵洞庭在船上听得呼喊,微微怔住,而后对着李元秀吩咐道:“公公,下令停船。” 李元秀迟疑道:“皇上……恐是乱民闹事,不宜理会啊……” 赵洞庭道:“若是朕对黎民百姓的冤情视而不见,民众会如何看待朕?会如何看待朝廷?停船!” 李元秀无奈,只得走出船舱外,呼喝将士停船。 浩荡的船队在令旗的指挥下缓缓停下来。 赵洞庭微微掀开帘子,看到河堤上被枪架住的两个大汉,又道:“让他们上船来。” 李元秀命士卒放下小船去,不过十余分钟,便将两个大汉接到船上来。 岸上的民众抬头看着,议论纷纷。 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真的理会这两个大汉。当下,心中对南宋朝廷殷切期望更是浓郁起来。 两个大汉满脸激动地被带到船上,任由侍卫搜过身,然后在赵洞庭船舱前跪倒,“草民叩见皇上。” 赵洞庭在船舱内道:“你们两有何冤情?” 左侧大汉道:“皇上,我名赵大,这是我兄弟赵虎。我兄弟两本是海康县县郊佃户,家庭和睦,兄弟两在家中侍奉年迈父母,可两月前,我这兄弟带着弟媳去城中采买,那天杀的县丞吴顺昌瞧见我弟媳貌美,竟是派兵到我家中强夺弟媳。我兄弟二人怀有武艺,愤恨之下出手反抗,吴顺昌竟是指挥士卒杀我父母家人。我兄弟二人拼死逃出来,却又被他下令缉拿,控诉无门,请皇上为我们做主!” 他说罢,旁边赵虎已是忍不住咬牙低声哭起来。他实在是恨得极了。 赵洞庭听得也是震惊不已,“吴顺昌何以此等目无王法?” 赵大道:“他深得原知州革离君器重,向来横行跋扈,强夺妇女之事并非只生在我兄弟二人身上,还请皇上明察。” “好。” 赵洞庭心里也是生气,没有想到南宋地方官竟然腐朽到这种地步,大声道:“你二人随船到海康县,我宣那吴顺昌和你两人对峙,若是真有此事,朕定饶不过他!” 此时此刻,赵洞庭雄心勃勃,眼中可谓容不得任何沙子。 赵大和招呼惊喜之下,连忙谢恩。 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来拦赵洞庭的船,未必没有抱着告御状不成便但求一死的想法。 不多时,船队又缓缓开动,向前行进。 岸上百姓见告御状的两人没有下船,立在船头,有些爱看热闹的便忙又三五成群,往海康县赶去。 062.城外斩官 不多时,到得南渡河的渡口,禁卫军先行上岸,严行戒备。 近前侍卫亲军拱卫着赵洞庭的御辇,前方近万马军开路,后侧数万步兵跟随,保护着南宋朝廷大大小小的大臣、贵族家眷们,向着海康县而去。 赵大、赵虎兄弟两被安排在侍卫亲军中,都骑着马,满脸期待。 沿途已经没有多少民众,见到军队,连忙让到路旁。 前方马军刚到海康县外,便看到海康县内大小群臣已在城门口候着。 为正是县丞吴顺昌,他年约五旬,留着及胸的胡须,头戴插云翅,躬腰候着。 革离君碙州岛被杀,累得雷州府武将大多被株连,是以城门口多是文臣。他们没得武艺,不擅统兵,被革离君留着镇守雷州,又因为文天祥大军到时见机投降得早,所以现在倒还安然活着,官职也没有被罢。 又过数十分钟,赵洞庭御辇终于遥遥在望。 肃然而立的马军分向两旁,穿着银色鱼鳞甲胄的侍卫亲军拱卫着御辇到得城前。 城外候着的百姓们连忙跪倒,“叩见皇上!” 吴顺昌堆起满脸笑容,带着群臣小跑到御辇队伍前,“微臣海康县丞吴顺昌携城中大小百官恭迎皇上。” 饶是海康县是雷州重县,其实那时候的县丞也不过是正八品的小官而已。 也就是这时情况特殊,要不然,吴顺昌根本连迎接赵洞庭的资格都没有。 赵大、赵虎兄弟两人瞧见吴顺昌,霎时已是红了眼睛。 吴顺昌此时低着头,倒是没有看见这兄弟俩。 赵洞庭听吴顺昌报上姓名,微微愣住,然后直接道:“吴县丞,朕听闻你素有抢夺民女的喜好,可有此事啊?” 吴顺昌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大呼:“皇上,冤枉啊,这定是哪个天杀的在诽谤微臣啊……” 赵洞庭起身走出车辇,居高临下看着吴顺昌。 吴顺昌宽额头,身材颇为臃肿,看起来便是长日养尊处优的模样。 他心里已经是有些定数,偏头看向赵大赵虎道:“赵大、赵虎,你们说的吴顺昌可是他?” 赵虎红着眼睛吼道:“皇上,就是他,他便是化成灰,草民也记得。” 吴顺昌抬头瞧见兄弟俩,却是压根不记得了,冷喝道:“你二人是谁?为何在皇上面前诽谤本官?” 赵虎恨恨道:“吴顺昌,你两月前杀我父母、掳我妻子,这便不记得我兄弟二人了么?” 吴顺昌冷汗蹭蹭直冒,只感觉背后官袍瞬间湿了,但兀自镇定道:“你二人纯熟污蔑,本官根本不认识你二人。” 他此时心中已是悔极了,只恨当初为何不增派士卒,将这两个莽夫捉拿归案。 现在,就算皇上不查处他,他在皇上心中的印象怕也是差到极点了。 他甚至都不敢再抬头看赵洞庭。 而这时,赵洞庭已是看向城头跪着的那些百姓,大声道:“你们还有谁要控诉县丞吴顺昌的?” 吴顺昌只差点没软倒在地。 他现在自然是看出来了,皇上也是有心要收拾他。 但让他稍稍放下心去的是,赵洞庭话音落下后,那些跪着的百姓中竟然没有人答话。 吴顺昌心里暗喜,“看来本官在民间还是素有官威的……” 可这时,只听赵洞庭又说:“你们不要害怕,尽管直言,朕替你们做主。” 吴顺昌轻微摇晃两下,冷汗如雨。 “皇上,草民有要控诉吴县丞霸我田产!” “皇上,草民……” 见皇帝这般说,那些原本心有忌惮的百姓们鼓着勇气大喊出来。 霎那间,城门处竟是热闹得紧。 赵洞庭对岳鹏吩咐几句,让他派人将那些有话要说的百姓都叫到御辇前面,“你们一个个说。” 这些个百姓见得赵洞庭虽是小孩,但威严甚重,也是一个个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他们的有的人被吴顺昌霸占财产,有的被吴顺昌诬陷勒索,更多的,如赵虎这样被他夺去家中女眷。 每说一人,吴顺昌的脸色便白一分,到最后已是没有任何血色。 赵洞庭听得这些人说的吴顺昌所做那些荒唐事,心里也是惊怒,没想到古时候的官员贪腐起来竟然这么肆无忌惮,特别是雷州这种偏远之地,简直可以说是完全目无王法。他再联想到那革离君之子革俊等那些纨绔子弟当日在海康县内的所作所为,更是怒上心头,喝道:“将吴顺昌就地斩,以儆效尤!” 还未入城便要斩杀县丞,直将海康县百官吓得面无人色。 吴顺昌瘫倒在地,兀自不死心,哭喊道:“皇上,微臣乃朝廷命官,听凭这些草民之言,皇上便要斩于我,微臣……微臣心中不服啊……” “不服?” 赵洞庭冷冷笑着,又看向那些百姓们,“那朕再问问,可有谁要为吴县丞求情的?” 数百百姓却没有一人说话。 吴顺昌平时在革离君面前阿谀拍马,在地方却是横行无忌,实在早已惹得民怨四起了。 赵洞庭见状,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 岳鹏跃马而出,长枪猛然刺下,将吴顺昌刺杀当场。 官袍下浸出鲜红的血液,眨眼间便蔓延开来。 那些海康县的大小官员吓得纷纷向后退去,跪倒在地。海康县已腐朽到根子里,他们心里也是害怕得紧,要是查处起来,他们中间难有几人能够逃脱劫难。 百姓中有人大叫皇上万岁。 只是赵洞庭倒也不急着收拾他们,初来雷州就想要将贪腐完全治好,那根本不现实。 他的眼神扫过跪着的百姓们,让岳鹏过来,对岳鹏耳语了几句。 岳鹏听完大声喝道:“皇上有令,大军进城,将在原知州府侧设立监察司,众百姓凡对雷州官员有冤情者,可去监察司击鼓报案,皇上定命监察司秉公处理!” 百姓们都是愣住。 以前雷州府也有提刑司,可那提刑司,基本上和知州府沆瀣一气,根本不管事的。 直到数秒后,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山呼万岁。 这一山呼,便惹得众多百姓尽皆山呼起来,群情激动。 赵洞庭还未进城,因为吴顺昌这事,倒是收获不少民心。 他缓缓退回到车辇里坐着,沉声道:“入城!” 对那些海康县官员却是理也未理。 大军立时浩荡入城,马蹄声滚滚如龙。 只是除去禁卫军和侍卫亲军外,其余军卒分别被带往城外各处军营。 海康县乃是雷州重县,是雷州府直辖县,以前的雷州六军都是拱卫在海康县周围,赵洞庭也没有打算将这些士卒派到其他的县城去,毕竟元军仍旧虎视眈眈,元军阿里海牙还在广西肆虐,随时可能来犯。 到得城内,百姓又是跪迎。 赵洞庭没有再掀开窗子,听着一声声万岁入城。 他自然没有瞧见,在城外百姓群中,有个清丽绝美的身影正瞧着他的车辇,嘴角缓缓勾勒出微笑来。 很快,大军便到知州府外。 革离君全家被抄,此时知州府已是清理出来。原本6秀夫提议重新建立行宫,被赵洞庭以劳民伤财否决,决意住在这知州府中。 侍卫亲军马军呼啸而去,将知州府外团团围住。 禁卫军开往不远处的城内校场。 赵洞庭由李元秀扶着走下车辇,和杨淑妃还要赵昺同往知州府内走去。 虽是知州府,但这知州府内却是比赵洞庭在碙州的行宫还要奢侈得多,假山、花园、清池比比皆是。 文天祥安排看守知州府的统帅见着皇上和太后驾到,慌忙带着他们前往寝宫。其后,赵洞庭又跟着他逛过这整个知州府,弄清楚议政殿在哪,御书房在哪,如此,竟是耗去个把时辰的时间。可见知州府有多大。 6秀夫、张世杰等文武大臣也被兴**士卒各自带往自己的府邸。 等到安排妥当家眷们,他们才又赶来知州府。 赵洞庭在议政殿接见他们,只道:“诸位爱卿,我军初到雷州府,这雷州府便是我军的根基之地。想来诸位在进城之时也看到了,原雷州府官员腐朽不堪,治理无度。现在朕便将这雷州府作为诸位的考场,各省各部各司其职,以最快的度将雷州府治理妥当。” “广开渡口,鼓励外商,开办学院,扩宽河道,修整道路,各部各司不得怠慢。诸位虽是国之重臣,但朕也要瞧瞧你们是否真有治国之贤能。朕丑话且先说在前头,若是谁连这区区雷州之地都治理不好,那便不要怪朕不念情面,罢你们的官。朕需要的,是真有治国之才的贤士。” 6秀夫等文臣连忙叩,“臣等遵命!” “嗯。” 赵洞庭摆摆手,“那诸位这便去忙吧,张大人,监察司之事便交与你了。” 张世杰躬身,“臣这就去办。” 然后众臣便又匆匆退去。 他们这边刚走,赵洞庭就跑回到寝宫,找到乐舞,“乐舞,带朕去你家瞧瞧?” 还只是刚从雷州出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牵挂着这事了。和乐婵呆过几日,他是天天都想见到她。 063.洞庭赐婚 李元秀在旁边若有所思,如今就是连他,也瞧出来几分赵洞庭的心思。 他心里只想,“是不是该禀明太后,让皇上纳妃了?” 那时候皇亲贵族十多岁娶妻的并不在少数,更有皇帝十四五岁时便已经诞生子嗣的。 皇室对血脉的延续比民间更要看重万分。 乐舞傻傻瞧着赵洞庭,却道:“皇上您真的要去奴婢家里啊?” 赵洞庭奇怪道:“怎么了?” 乐舞难得的低眉顺眼,“我姐姐说了,要是您说要去奴婢家里,叫奴婢不要带您去。” “为什么啊?” 赵洞庭有些急了。 乐舞红着脸道:“反正姐姐就是这么跟我交代的就是了。” 她不想见我? 赵洞庭沉默下来,脸色有些黯然,刚刚的兴奋劲全然不见。他本来想去见见乐婵的父亲的,没想到,乐婵竟然是早有所料,不让自己去她家里。 还是因为我的年纪太小了么? 赵洞庭心里也知道,自己在梦里喊出乐婵的名字,乐婵肯定也已经看出来些自己的心思了。 当下,他心里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乐舞瞧见赵洞庭这样,也是沉默下去。 过好半晌,赵洞庭才叹息着道:“公公,去知会柳弘屹,就说朕今天晚上请他在宫中用膳,让他携他的夫人和家眷,还有那位康定镖局的何青衣何姑娘前来。” 碙州岛战胜后,赵洞庭问及过柳弘屹白猫送信的事,也记得自己在城门口说要赏赐何青衣的话。 李元秀领命下去。 乐舞嘟着嘴,鼓起勇气问道:“皇上,您是不是喜欢我姐姐?” 赵洞庭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连你都看出来了么?” “您都在梦中喊出她的名字了。” 乐舞轻声嘀咕着,“您年纪还这般小,怎会就懂得这些事情呢?” 也只有她敢在赵洞庭面前这么说话了。 听得她的话,赵洞庭哑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乐舞又道:“可是我姐姐她已有婚约,她说……在她成婚之前,不会再见您。” 说这话时,她的脑袋也是微微低下去,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赵洞庭。 那个时候,对媒妁之言是相当看重的。赵洞庭纵是皇帝,也不便从强行拆散别人的婚约,就算他真的执意这么做,对乐婵的名声也会有极大的影响。 赵洞庭仍是默然,只是轻轻叹息。 他是真喜欢乐婵,也曾的确打算强娶乐婵,但到雷州之后,他才现纵是皇帝,也并非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有着无人能比的权威,却也要做这万民的表率。 可是,难道就这么放弃么? 赵洞庭不愿意。 自己穿越到南宋来,成为皇帝,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得到,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想着想着有些烦恼起来,对乐舞和颖儿道:“乐舞、颖儿,你们先下去吧,朕想休息休息。” 乐舞和颖儿点头悄然离开屋子。 赵洞庭呆呆看着屋内,心中不断剧烈挣扎。他不想做那些苟且之事,可乐婵,他又实在是真心喜欢。 时间缓缓到夜里。 柳弘屹得知皇上请自己全家到宫中用膳,自然是受宠若惊,早早让妻子和希逸,还有那侍女小荷用心打扮,自己沐浴焚香,也是穿得妥妥帖帖,等到何青衣到家中来,这才往宫中走去。 有太监在知州府门口等着,见得柳弘屹到,忙将他们领去赵洞庭专门吃饭的房间。 以前在临安,皇帝自然有专门吃饭的宫殿,还有光禄寺这种机构专门伺候皇上吃饭。只是雷州偏远之地,革离君捞到不少钱都用去招兵买马,是以知州府当然远远不及临安皇宫那般繁华。赵洞庭吃饭的地方也只是个房间而已。 当然,这房间也不小,得有数百平米见方,里面雕花刻凤,满目琳琅。 地上摆着数十个书案,柳弘屹等人被领到里面,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他的妻子何慧香紧紧搂住自己夫君的手臂,她还没见过皇上,心里只在想,皇帝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只差没将赵洞庭想成是个三头六臂的神祗。 希逸和那侍女小荷就要更为紧张了,缩着脖子偷偷瞄室内的摆设。 何青衣性情洒脱,又见过赵洞庭,倒是要坦然几分。 太监殷勤让他们落座,他们也是不敢。柳弘屹连忙推脱,“皇上还未至,我等站着等候便好。” 正说着,那边有太监已是尖声喊道:“皇上驾到。” 赵洞庭带着颖儿、乐舞、李元秀走进院子,向着这挂着“养心殿”牌子的房间走来。 柳弘屹带着夫人跪倒在地,希逸、何青衣和小荷也连忙跪下,“叩见皇上。” 赵洞庭笑眯眯的,“柳将军、柳夫人不必多礼,都起来罢!” 然后他率先走进屋内,坐到屋里最里边的那个书案后,摆摆手,“传膳吧!” 柳弘屹他们却不敢坐。 赵洞庭道:“坐啊!” 说着又指指自己前边的书案,道:“你们就挨着朕坐着。” 然后又看向旁边的颖儿、乐舞和李元秀,“你们也坐,在朕面前,无需这么拘谨。” 乐舞以前常常在寝宫内和他用膳,闻言笑嘻嘻的,就跑到下边坐下。从临安跟过来的那些个御厨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些时日足足让这个小吃货胖了好几斤。 颖儿和李元秀知道赵洞庭性子,不似以前皇帝那般拘泥于俗礼,稍作犹豫,也都坐到书案后去。 等得众人都坐好,赵洞庭笑着对何慧香道:“夫人舍身取义,气节斐然,让朕很是佩服啊!” 何慧香脸色倏的红了,嗫嗫嚅嚅没敢答话。 她虽是书香门第,但嫁给柳弘屹后,也并未见过什么大世面,连革离君都只未见过,更遑论皇帝。 赵洞庭知道她紧张,也不在意,又道:“朕封你为四品硕人,赏金百两,赐侍女五名,表率天下。” 何慧香听到这么大赏赐,更是不知所措起来。 柳弘屹忙轻轻扯她的衣袖,“还不快快谢恩。” 何慧香立起身来,走到殿中跪倒在地,“民女谢过皇上。” 赵洞庭笑道:“现在你可是四品硕人,再也不能自称民女了。” 何慧香红着脸,仍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元秀从衣袖中掏出用抹金轴装裱好的绣瑞荷诰命圣旨,走到殿中递到何慧香面前,“恭喜夫人了。” 何慧香接过圣旨,又瞧瞧赵洞庭,这才退下去,双手兀自还有些抖。 虽然赵洞庭只是个小孩,但毕竟是皇上,她感觉自己双腿都是有些软。 赵洞庭笑着,又看向何青衣,道:“青衣姑娘,你还未婚配,朕封你为夫人倒不合适,你冒险替朕送信,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你且说说,想让朕赏赐你些什么?” 虽然他知道革离君会叛变,但柳弘屹白猫送信,说出准确时间,的确是给朝廷帮了大忙。 何青衣道:“民女……” 她欲言又止,却是看向旁边希逸,羞答答道:“民女全凭皇上的意思。” 赵洞庭何等眼力,瞧见她脸色怪怪的,看向希逸的眼神柔情似水,哪里还能不懂? 当下他心里止不住的叹息,希逸真是命好,可惜自己喜欢乐婵,却是有这么大的年龄差距,她还有婚约。 他不知道,希逸以往常常往康定镖局里蹿,还老帮忙,早已是让何青衣心中有了他。 要不然,冒险送信那么大的事,可能连累整个镖局,何青衣怎么会轻易答应他? 只是那时候女人不管内向外向,这种事情总是羞于启齿的。何青衣能隐晦看向希逸,已经是很难得了。 赵洞庭笑眯眯看向希逸,“希逸,你白猫送信有功,想要甚么官儿?” 希逸作揖道:“皇上,草民想要做这雷州的官儿,造福百姓。” 柳弘屹在旁边忍不住轻轻哼道:“难怪我让你去从军你小子都不去,原来是抱着做官的心思。” 何慧香轻声道:“老爷,希逸夜夜苦读圣贤书,不愿参军,做官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却是知道,自家老爷将希逸当成亲儿子看待,只想要希逸继承他的衣钵,做个驰骋战场的将军。 柳弘屹满脸柔和看向自己夫人,便也不再说什么。 赵洞庭知晓何慧香这“夜夜苦读圣贤书”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也不在意这点妇人心思,对希逸道:“那朕姑且先让你做这海康县的县丞,不过朕可先和你说好,若是你治理不好这海康县,可莫要怪朕罢你的官,改赐你个闲职啊,黎民百姓的生活是开不得玩笑的。” 希逸满脸喜色走到中间,跪倒在地,“叩谢皇上。” 赵洞庭摆摆手,又道:“另外,朕为你做媒,让何姑娘嫁给你做夫人,如何?” 何青衣的脸色倏的通红起来。 希逸愣住,随即看向何青衣,更是止不住的喜色,连连道:“谢皇上赐婚。” 他若是不喜欢何青衣,当初送信也不会第一个便想到何青衣了。 李元秀在旁边道:“希县丞和何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皇上这可谓是成人之美啊……” 他虽是高手,身手绝佳,但在宫中呆得久了,溜须拍马这套也是顺手拈来。 赵洞庭只觉有趣,又道:“朕封何姑娘同样为四品硕人,待你们大婚之后,圣旨便送到你们府上。” 说着看向何青衣,“何姑娘,你的品阶比希逸还要高,以后可要替朕好好管着他。” 何青衣羞答答地点头,只差没将脑袋埋到胸口。俏脸晕红,娇艳欲滴,让得希逸都是看呆了眼。 赵洞庭看他们郎情妾意,两情绵绵的,止不住的又想起乐婵。 这时一众太医宫女传膳进来,众人便不再说,安心用膳。 到末尾,赵洞庭还说让安太医有空去给柳弘屹和何慧香瞧瞧不孕之疾,让得夫妻俩大喜之余又连是叩谢,然后带着希逸他们满心欢喜的回去。心中对赵洞庭的感恩戴德自是不必多说。 只是这夜,赵洞庭自己却是稍有落寞的让李元秀带着自己爬上屋顶,看着明月呆。 064.习房中术 月明星稀,只有稍许黑云。 赵洞庭穿着便服躺在寝宫屋顶上,李元秀持剑在旁边守护着。 闻着不带丝毫工业气息的清新空气,赵洞庭心里就在想,“乐婵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上辈子也只谈过那一次恋爱,还被深深中伤,此时情窦又开,可谓是大有茶不思、饭不想的势头。 赵洞庭不想时时都想着乐婵,但脑子里却不时冒出乐婵的清丽身影来,让他也是无奈。 想着李元秀他们反正也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乐婵的事了,赵洞庭索性偏头问道:“公公,你说乐婵姑娘现在在做些什么?是否已经睡下?” 李元秀满脸古怪,道:“皇上,您或许可以考虑纳个妃子了。” 赵洞庭哭笑不得,“朕只是钟意乐婵姑娘,又不是想做那春宫之事,纳妃子做什么?” 李元秀道:“老奴年少时便阉割进攻,皇上恕罪,这相思之苦,老奴实在也不知道该何解啊……” 赵洞庭轻轻叹息着,内心也是有些好笑,自己和太监说这些做什么? 他现在忽地有些怀念现代的贴吧,要是在贴吧里帖子,肯定得有不少人出馊主意。 用双手撑着下巴,他又起愣来。 夜晚的海康县并不热闹,多数街道都是黑漆漆的,少有烛火,只有那么仅有的两条街灯火通明。那是海康县的烟花巷,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红灯区。 宋朝不宵禁,重文轻武,对那种事情也不禁止,教坊司还有专门的官妓,是以这种地方也颇为热闹。 赵洞庭忽地感慨,“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他只想着,若是乐婵没有婚约就好了,那自己说什么也得把她娶入宫中。只是眼下,这事情却是麻烦起来。 皇帝若是强抢民女,在雷州这小地方很快就得传荡开来,到时候对南宋朝廷的负面影响太大了。 他怔怔地看向知州府的正门,那街对面还有间屋子里亮着灯。灯前有两个人影,对面坐着,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正值百无聊赖,却是听得下面呼喊,“皇上。” 赵洞庭低头去看,见是安太医,问道:“安太医你怎的这个时候来见朕?” 安太医道:“我朝初定,太后娘娘吩咐微臣来教您房中术。” 房中术? 赵洞庭有些懵,“我这么小,就学房中术?” 安太医回禀道:“皇上,房中术自是愈小练习愈好,时间长了才能见效。以往历代皇帝都是八岁时便练习房中术,您身子骨不好,已是耽误许多时日了。太后娘娘那里着急得很呢,只有房中术练习好了,您以后才能多多诞生皇子皇女啊……” 赵洞庭嘴角抽搐,看向旁边李元秀,“真有此事?” 李元秀点点头。 赵洞庭对古代房中术也有几分好奇,便拍拍膝盖站起身来,“那公公便带朕下去吧!” 李元秀抱起赵洞庭便往下面跳去,数米高的房屋,他抱着赵洞庭,竟仍是安安稳稳落地,好生潇洒。 赵洞庭本想说公公若不是个太监,光是这身手便能迷倒万千少女,但怕打击到李元秀,便又忍着没说。 走到屋内去,安太医跟着进来,李元秀在外边候着。 赵洞庭问道:“怎么练?” 安太医作揖道:“微臣且先教皇上导引之术。” 然后他慢吞吞给赵洞庭讲解如何引气,如何导气,哪个穴位又在哪里,直将赵洞庭弄得是瞠目结舌。 他自是没想到,古代的房中术竟然还有内气引导之术。 不过这内气引导之术倒不繁复,赵洞庭跟着李元秀学过这么长时间的内功,又吞服过小金的蛇胆,已有武功根底,只是两刻钟不到便学会了。 安太医说:“皇上夜夜练习,日勤不辍,日后定能让后宫嫔妃们尽皆满足。” 这话,赵洞庭听着都脸红。 其后,安太医又教导他练习腰力、卡住阳关等等的方法,直把赵洞庭累得是大汗淋漓。 特别是其中有招叫铁板桥的,两张椅子横摆着,头和脚放在椅子上,腰背却得悬空,这直让赵洞庭腰酸得不行。但听着安太医说的那种种神效,他却又舍不得不练。 男人嘛,总是都希望自己那方面无可匹敌的。 等赵洞庭掌握这几个姿势,安太医笑道:“皇上,这些姿势坚持得越久,效果越好。” 赵洞庭道:“这就完了?” 安太医道:“皇上,学起来容易,但要练有所成,还需要长时间的锻炼啊!” 说着他拱手道:“皇上天资聪颖,学起来才这般迅。微臣这便先向太后复命去。” 赵洞庭也是浑身疲软,摆摆手让他退下,对门外太监喊道:“朕要沐浴。” 等他走到专门用于他洗澡的房间外边,里面已是热气弥漫。 赵洞庭走进去,里面竟是有八个貌美娇嫩的侍女在两旁侍候着。 在碙州岛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待遇。 他略微怔神,随即明白,这怕莫是杨淑妃的意思。 南宋朝廷搬到雷州,暂时无虞,皇室凋零,杨淑妃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赵洞庭诞生皇子。 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可看着这些侍女殷切中带着点点渴望的眼神,赵洞庭难免真的有些意动。 她们都是自愿的,只要能怀上龙子,那她们就不再是侍女,而将是贵人、嫔妃。 八个侍女同时围拢到赵洞庭面前,捏着兰花指行礼道:“奴婢给皇上宽衣。” 霎时间,赵洞庭还真有些不习惯。愣愣地看着这些貌美侍女给自己剥了个光洁溜溜,就像是剥去皮的荔枝似的。 上辈子他也没享受过这待遇啊…… 八个侍女给他宽过衣,便跪倒在地上,“请皇上沐浴。” 赵洞庭走到偌大的澡盆里躺着。 八个侍女又都围拢过来,竟是缓缓褪去身上的薄纱,有两个更是要坐到澡盆里去伺候。 “等等!” 赵洞庭几经犹豫,还是咬着牙说道:“你们且先将衣服穿上吧,朕现在还不想……”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几个侍女竟然已是都慌忙跪倒,“皇上饶命……” 赵洞庭愕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有个侍女哭哭啼啼道:“奴婢们奉太后娘娘旨意来伺候皇上,皇上莫非是嫌我们姿色平庸?” 这几个侍女都是美女,身材也丰腴,绝对算不得平庸。 赵洞庭顿时明白,杨淑妃怕是下了死命令,这些个侍女要是不能伺候自己,下场只怕凄惨。 古代皇宫就是这么无情的。 当下,他说道:“你们无需担心,朕会亲自去和母后说的。不会让她追究你们。” 他并不是那种色中恶魔,虽然有些意动,但还不想太早的就和这些女人生关系。特别是心中还有着乐婵。 几个侍女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但也不敢多说,只得谢过,又慢悠悠地将衣服穿上。 赵洞庭总算是悄悄松口气,她们若是再不穿衣服,自己怕是圣人也忍不住。 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赵洞庭不想和这些侍女生关系,其实也是怕自己沉沦在这皇帝生活的奢靡里。现在的南宋才只刚刚立足雷州,和元朝比起来如同蚂蚁,自己根本还没有资格过这种生活。 当然,也怕累坏身子。 杨淑妃也是,竟然派来这么多侍女,也不怕将自己这皇帝给榨干了。 在一番香艳中,赵洞庭用莫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才总算没坏事,穿好衣服后,只觉得忽然轻松不少。 回到寝宫,他又让李元秀带他去屋顶看了会月亮,这才睡下。 没曾想,翌日大黑早,还未到早朝时间,杨淑妃竟然就匆匆赶过来兴师问罪了。 065.查秀林堡 赵洞庭才刚起,乐舞和颖儿正在给他梳头,杨淑妃就闯进来,“昰儿,你对那些侍女不满意?” 看她神色,分明有几分责怪赵洞庭的意思。 赵洞庭怔怔神,苦笑道:“娘亲,现在孩儿岁数太小,是不是太早了些?” 杨淑妃道:“这有什么早的?我们大宋的先祖皇帝中,也不是没有十多岁便怀有子嗣的。” 乐舞和颖儿露出微微诧异之色。对于昨晚的事情,她们并不知晓。 赵洞庭苦口婆心解释道:“娘亲,我们刚刚搬到雷州府,百废待兴,孩儿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加之元贼在北面虎视眈眈,孩儿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想这个,您也请稍安勿躁,好不好?” 杨淑妃却还有些不愿,“国家事情重要,难道我们大宋皇室的血脉传承便不重要么?” 说着她竟是眼眶微红起来,“现在皇室就剩下我们几人,你不诞生子嗣,为娘有何颜面下去见列祖列宗啊?” 赵洞庭嘴角直抽搐,强笑道:“您还这么年轻,离见列祖列宗还早着呢!” 说着他连忙站起身帮杨淑妃捏着肩膀,“娘亲是要长命百岁的,以后可不许再说这些话了。” 杨淑妃见赵洞庭难得这般乖巧,和自己亲近,心也软下来,叹息了声,“唉,你总是要着急些的。” 不过她倒也没有再咄咄逼人了。 赵洞庭轻轻松口气,道:“对了,娘亲,你也勿要责怪那些侍女,实在是孩儿没那个心思。” 杨淑妃又是叹气,轻轻点头。 这个时候也快要到早朝时间了,赵洞庭便留下颖儿和乐舞陪着杨淑妃,自己带着李元秀往议政殿去。 议政殿,就是以前知州府的大殿。 赵洞庭到时,百官已经等候在殿内。刚进来,百官便肃穆站好,向着赵洞庭躬身。 他们手中持着玉板,又叫笏,头戴插云翅官帽,倒也有几分意思。 赵洞庭到殿中坐好,李元秀道:“有事启奏。” 又是张世杰率先出列,道:“皇上,臣昨日设立监察司,有许多百姓举报这雷州府官员贪赃枉法,其中涉及的官员多达数十人,请问皇上该如何处置?” 他也是难办。因为那些被涉及的官员,几乎牵扯到整个雷州府稍微能上台面的官,若是追查到底,只怕这雷州府的官场得来此大震荡,可能留不下几人。 赵洞庭微微皱眉,却道:“仔细调查,按律查办!” 张世杰道:“可是皇上,那这样雷州府的官员可能留不下几人了。” 赵洞庭道:“留不下便留不下,我们再择贤能就是。就算无人为官,也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继续为祸!” 张世杰神色凛然,“臣遵命。” 缓缓退回去。 赵洞庭又看向6秀夫,“6大人,各部各司的府衙可已经准备妥当?” 6秀夫答道:“回禀皇上,现在各部各司已经正式运行起来了。” “嗯!” 赵洞庭微微点头。 他对6秀夫他们的办事效率还是挺满意的。 然后他又看向文天祥和苏刘义,“文大人、苏大人,军务方面如何?” 文天祥虽未军机令,但执掌手中兴**,还待回去江西继续主持抗元大局,是以这边多是苏刘义负责。苏刘义上前答道:“禀皇上,我们各军都已在营地驻扎,且已设立招兵营,昨日下午就有人来投军。” 赵洞庭又是轻轻点头。 其后又有几个大臣言,总的来说,整个朝廷机构在雷州府的铺设还算不错。 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各个部门都安排妥当,这的确有些出乎赵洞庭的意料。对这些官员们的办事能力也颇为认可起来。 他们或许不会打仗,但自幼读书,处理政事的确是把好手。 要不然,南宋也不能在后世被评为中国历代朝代中经济最为繁华的朝代。 过去数十分钟,早朝才算结束。赵洞庭想想,却是对柳弘屹喊道:“柳将军你先留下,朕有些话还想要和你说。” 其余大臣用些微疑惑的眼神瞧瞧柳弘屹,然后6续退走。 赵洞庭走到龙榻下,到柳弘屹面前,问道:“柳将军可听说过秀林堡?” 乐舞说乐婵的未婚夫是秀林堡少堡主,赵洞庭不愿放弃乐婵,自然是想查查这个秀林堡。若是秀林堡有什么问题,他也有理由打压秀林堡,甚至将秀林堡少堡主关押什么的,到时候乐婵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赵洞庭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光彩,但却更舍不得放弃乐婵。 再者说,秀林堡若是真有问题,那朝廷对付他们也是应该。 “皇上也知道秀林堡?” 可让赵洞庭没想到的是,柳弘屹听到这话却是露出笑脸来,“说起这秀林堡,可是我们雷州府武林的泰山北斗了。” 赵洞庭微微皱眉,“那这秀林堡名声如何?” 柳弘屹颇有赞赏道:“秀林堡在我们雷州的名声是相当好的,堡主慕容川乐善好施,为人仗义,对江湖人多有帮助,堡内聚集不少英雄好汉,江湖人称‘雷州及时雨’。少堡主慕容豪据说也是人中俊杰,这些年来为民驱强盗、赶海贼,在雷州府名望颇高。” “对了。” 柳弘屹说到这,忽地抬起眼皮,“皇上,就在昨日黄昏时,秀林堡还有两百义士来投军呢!” 赵洞庭只是讷讷地点头。听完柳弘屹的这番话,他心里着实复杂得很。 秀林堡名声这般好,自己难道真要鸡蛋里挑骨头,对付他们? 可若是不对付秀林堡,乐婵又怎么办? 沉吟半晌,他叹息道:“你帮朕去打探打探秀林堡,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龌龊事吧?” “龌龊事?” 柳弘屹却是不解,“皇上,莫非您是听到了什么传闻?秀林堡名声斐然,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龌龊事才是。” 赵洞庭道:“你且帮朕去打探就是。” 柳弘屹不敢再说,拱手道:“末将领命。” 赵洞庭止不住又是叹息,“嗯,那你先退下吧!” 柳弘屹退出大殿去,赵洞庭坐在地板上,起了呆。他在良心和私欲之间剧烈挣扎着。 他乃是这大宋的九五至尊,又有数万军马屯在雷州府,纵是秀林堡真的木秀于林,在雷州江湖中享有极大威望,他要想对付秀林堡,也并不困难。但坏就坏在秀林堡是个名声斐然的好门派,而且派义士来投军,赵洞庭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对付他们,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哪怕是上辈子见识过太多尔虞我诈,他也仍然坚守着害人之心不可有的原则。 他是穷苦家庭出来的,知道什么比财富、权势更为重要。他不允许自己做那些苟且之事,若是那样,又有何颜面面对乐婵?有什么颜面继续率领这南宋军民? 直过去许久,赵洞庭才默默离开议政殿。 就这样过去十余天。 南宋朝廷在雷州府的工作有序开展起来,监察司秉公执法,行监察之责,这些天率领士卒捉拿不少雷州府原贪赃枉法的官员,国务省下辖各部修路的修路,帮助农民修缮房屋的修缮房屋,海关司极力促进和海外的贸易往来,柳弘屹率军打压山贼路霸,让得雷州民间普遍为南宋朝廷叫好,连带着来投军的义士也越来越多。 希逸那小子年纪虽小,但据赵洞庭了解,他处理海康县的政务竟然也是有板有眼。 只是南宋朝廷欣欣向荣,赵洞庭的心情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每夜,他都会坐在屋顶呆。 对乐婵的爱慕,甚至让他有种病入膏肓的感觉。而这种相思病,却又连妙手安太医都没法医治。 相思不是病,想起来真要命。 066.分田制度 这日清晨,照例早朝。 海关司司长率先奏道:“皇上,今日来往商船逐渐增多,但是海盗为患,伺机而动,让得不少商贩受到损失,纷纷到我海关司来报案。微臣奏请皇上派兵剿匪。” 古代盗匪横行,尤其是战乱时代更加。 赵洞庭闻言不禁皱眉,上次劫宝船的事情还没清算,没想到这些海盗竟然变本加厉。 他询问过李元秀那两个探查海盗的大内高手所得的情报,剩余的珠宝他们始终放在老巢里,未曾动用。 宝库里的钱财不动,却宁愿出来冒险劫掠海船,这不合常理。 赵洞庭真假确信,海盗势力的背后绝对有人。革离君已死,那幕后之人绝对不是他。 可是,又会是谁呢? 正当他思索时,柳弘屹已是走出行列,道:“皇上,末将愿领军剿灭海盗!” 他是雷州军旧将,雷州沿海,军卒擅长水战,由他率军,倒是再为合适不过。但赵洞庭心里却是在想,若是如此清剿海盗,那幕后的人还能够浮出水面么? 可若不对海盗采取行动,任由他们这么肆意妄为下去,雷州府的海外贸易便始终难以开展。 沉吟半晌,赵洞庭才点头道:“好,那便由柳将军你率军清剿海盗!” 幕后真凶虽然事大,但到底只是牵扯到两艘宝船,和民生比起来,自然还是民生更为重要。 雷州府被革离君搜刮得民不聊生,南宋朝廷需要以最快的度将雷州府的经济盘活起来。 海关司司长大喜,连道:“多谢皇上!” 他执掌海关司,手下不过是些小吏,并无兵卒。海盗闹事,他也只能望洋兴叹,若是赵洞庭不派兵剿匪,他的工作施展不开,那对他的政绩也会是大有影响的。南宋以前就有官员考核制度,赵洞庭执政后,更是将那考核制度完善不少,他们这些当官的,也都开始重视政绩起来。 赵洞庭点点头,环视众人,“哪位爱卿还有事要奏?” 堂下无人说话。现在各部各司工作开展起来,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总是有大批的事情要奏。 赵洞庭见他们不说话,又道:“既然诸位爱卿无事要奏了,那朕便来说件事情。朕打算在雷州府境内实行分田到户制,每家每户,不论贫富贵贱,皆以人数重新分配土地,人均两亩。这件事,便交由农业部去办。” 南宋时候并非是没有过分田制度,只是多未成功实施下去。这在朝廷里,可谓是个老生常谈,却又始终无法解决的问题。 相对于教育、贸易等等问题,分田制度涉及大地主阶层的根本利益,又和平民百姓息息相关,其实施难度着实要艰难百倍。 堂下群臣听得赵洞庭说要实行分田制度,都是大惊,随即国务令6秀夫拱手道:“皇上,我们初到雷州,此时分田怕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分田之事牵扯甚广,势必引起贵族豪绅的不满,神宗年间,宰相王安石变法之时便遇到贵族豪绅竭力反对,到最后不了了之。我们现在根基未稳,若是引得这雷州府贵族不满,以后的各种工作怕都很难持续下去。” 紧接着又有几名各部官员走出列来,各有说法,不过都是反对现在实行分田制的。 赵洞庭听完,只道:“大宋的天下,不是那些贵族豪绅的天下,而是黎民百姓的天下。朕这些天整治贪官,已经触犯到不少贵族利息,朕不在乎再触犯他们的利益。他们要田,可以,拿钱去农户们的手里租嘛,那样农户也有饭吃,不至于祖祖辈辈都在那些贵族田里打工,连饭都吃不饱。”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朕也不是说非要打压贵族豪绅,朕的目的,只是让百姓们能有饭吃。他们有吃的,才有人为我大宋效力,而且也只有这样,我们大宋的赋税才能够真正收缴上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去剥削那些百姓们的命。” 现在时局未稳,南宋实力微弱,赵洞庭也不想将那些贵族阶层得罪得太狠。 “可是……” 6秀夫道:“那些贵族豪绅的土地多是赏赐或者购买所得,他们如何愿意交出来?” 赵洞庭淡漠道:“朕可以将田地赏给他们,自然也可以收回来。至于那些购买的田地,补偿他们些钱财就是。” 说着他看向陈江涵,“陈尚书,我朝从临安带过来的那些财宝,回收这雷州已贩卖的土地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陈江涵眨着眼睛抹额头上瞬间窜出来的汗,“有的,有的。” 但他有句话实在想说,照赵洞庭这么败下去,再多的珠宝也迟早得用完,只是没敢说而已。 这时副国务令陈文龙站出身来,“皇上,那要是有贵族豪绅闹事,可如何是好?” “闹事?” 赵洞庭道:“他们若是闹事,那就查的查,抓的抓。朕的数万将士都不是吃白饭的,那些行径无道的贵族豪绅,更是可以抄没他们的家产,以充国库。朕不信只是买回他们的田产,他们还能以命相博。” 堂下群臣听得这话,心中微凛。皇上怕是圣意已定。 不过他们倒也真有几分心动。皇上说的没错,有人造反闹事,派官兵镇压就是,数万官兵不至于连个雷州府的治不住。当然,因为他们大多都不是雷州人,和这事利益牵扯不深,分田也不会受到什么损害,所以这才心头也没什么抵触。 柳弘屹以前虽是飞天军统帅,但向来心存大义,将大义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皇上施行新政,要收回他们这些人的田产,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心疼的。他已经在思量着,等下回军营如何去劝说那些家中有大量田产的统帅。 革离君以前为拉拢人心,的确曾赏赐不少田产给雷州府的各阶文官武将。 见得陈文龙也不再说话,群臣都是拱手道:“臣等谨遵圣令。” 赵洞庭心满意足,又道:“分田制度实行的同时,允诺百姓免税两年,让他们有余钱耕种。另外,其余各种赋税能免则免,不能免也要大幅调整,我们大宋不能苛捐杂税。国务省五日内拟出改税条例呈交给朕。” 6秀夫又是拱手,“臣遵旨。” 陈江涵却是急了,额头上的汗水真个冒出来,连道:“皇上,若是减税,那我朝财政……” 赵洞庭咬咬牙道:“再难也要坚持住这两年,让百姓的生活好起来。以后朝廷自朕开始,宫内的所有开支用度全部减半。” 群臣惊讶。 古往今来,荒淫无度的皇帝不少,但向赵洞庭这样自愿自少开支的,绝对是屈指可数。 谁心里都对赵洞庭生出敬佩,齐声喊道:“皇上圣明。” 赵洞庭小小年纪,知大意,体民情,又行事果断,计智百出,着实让这些大臣对朝廷生出莫大希望来。 又过两日,柳弘屹率领原飞天军卒,战船百艘,从南渡河开往西流渡口,出征讨贼。 同时,文天祥也率领三万余兴**将士,整军出,准备驰援广西。 元将阿里海牙早前奉忽必烈命平定湖南、广西两地,时至今日,潭州民间义士周隆、贺十二等人战败已被斩,连湖南制置使张烈良也力战而死。湖南境内只剩下小股力量还在抵抗元军,阿里海军前锋部队已禁军到广西境内,不用多少时日,广西必定会有大战。 雷州就挨着广西,朝廷内谁都知晓,广西万万不能失守,不然雷州危矣。 赵洞庭御辇亲自送文天祥到海康县城门外三里处。 晨风徐徐,君臣将别。 赵洞庭虽然早知道文天祥会离开,但此时心里还是不舍。历史上,文天祥的结果并不好。 他战败被擒,宁死不降,最后在菜市口刑场被杀。 死时,他的衣带上留有一绝命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赵洞庭担心文天祥会出事。当初将文天祥从江西叫来雷州,也是因为按照史书所写,文天祥将会在江西兵败。赵洞庭叫他率军来援,有防范革离君的意思,但同时也有救文天祥的用意。 他终究还是害怕事情会按照历史的车轮展下去,如周隆、贺十二、张烈良等人战死这样。 但是,此时朝野之中只有文天祥在民间的威望最高,不派他去,谁也无法组织民间力量抵抗元军。 067.太后遇刺 车辇之上,赵洞庭和文天祥对坐。 赵洞庭的侍卫亲军和文天祥的兴**将士都已缓缓停下,肃然无语。 旌旗飘扬,蔓延向道路的远方。 赵洞庭双眼定定看着文天祥,忽地轻声道:“文大人此行出征,危险重重。元将阿里海牙素来以能征善战闻名,又兵多将广,文大人无论如何都得保住性命归来。朕这朝廷,可以倚仗的人,不多了……” 文天祥眼眶有些泛红,“待臣剿灭元贼,定然再来侍奉皇上左右!” 赵洞庭端起身前酒杯,强笑道:“来,朕为文大人践行!祝文大人旗开得胜,大败阿里海牙。” 文天祥闻言也端起酒杯,“臣不惧死,但为皇上和这大宋黎民,也必会战败阿里海牙。只愿皇上在宫中也要多多歇息,不要终日操劳政事,皇上年岁还小,以后抗元复宋的担子势必全然落在您肩上,您可千万不能累垮了身子。” “来!” 赵洞庭举杯碰上文天祥手中的杯子,“你我君臣,我主内,你主外,一同抗元复宋!” 说着将杯中的酒饮尽。 脸红了,眼也红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赵洞庭也被文天祥的大义折服。若非万不得已,他真不愿意文天祥率军前往。 “皇上保重!” 文天祥重重放下酒杯,大步离开车辇。 “文大人!” 赵洞庭忽地喊住他。 文天祥回头。 赵洞庭道:“战败没有关系,我们大宋还有机会。你……千万要留着性命回来。” 文天祥怔住,随即猛地跪倒在地,却道:“皇上圣恩,臣……若不胜,死不足惜!” 说罢,他回头走出车辇,翻身上马,向着阵前驰去。 赵洞庭看着文天祥离去的背影,怔怔呆。 文天祥的性子太过刚毅,若是不胜,怕是真的不会选择活着回来。 赵洞庭心里喃喃,“我对他太好,反而会害了他么?” 旁边颖儿见赵洞庭神色,轻声安慰道:“皇上,太后娘娘清早已去无量观为文大人祈福,文大人定然会得胜归来的。” 赵洞庭轻轻叹息,“他说不灭元贼不归,可元贼,何时才能灭啊……” 相对于南宋,元朝此时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饶是赵洞庭穿越过来,面对忽必烈那种人杰,心中着实也没有太大覆灭元朝的把握。 晨风携带着凉意吹进车辇里。 不多时,文天祥的兴**缓缓开拔,无数将士扛着旗帜,跟着大纛旗渐行渐远。 直到瞧不真切了,赵洞庭才下令回宫。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种淡淡的不详预感,不浓烈,却又如附骨之疽,始终消弭不去。 侍卫亲军马军在前,步军在后,岳鹏和李元秀骑马护在赵洞庭车辇两侧,往知州府缓缓行去。 还在途中,却是有一骑疾驰而来。 马上是个头戴铁盔红缨的统领,左肩上有银色披肩,却是杨仪洞麾下左右卫中的左卫军中统领。 碙州大捷后,赵洞庭给杨仪洞麾下增派不少兵马,至今也有千余人。 这统领骑马匆匆到侍卫亲军马军阵前,竟是不止,只是喝道:“快快让他,我有急事紧报圣上!” 但侍卫亲军哪里会放他过去,只是喝道:“来人止步!” 这统领神色匆匆,见到侍卫亲军举枪相对,神色更急,翻身下马,大声道:“我要面见皇上!” 侍卫马军公事蒋存忠在后头些瞧清这统领模样,惊道:“章统领!” 姓章的统领见他说话,忙看向他去,“蒋将军,快些带我去面见皇上。” 蒋存忠惊疑道:“生甚么事了?你如此焦急。” 章姓统领却不答话,只是往中军处的御辇跑去。 蒋存忠见他如此焦急,挥起马鞭,赶到他旁边,道:“章统领上马!” 这统领也是好身手,双腿猛蹬,轻喝出声,只是伸手虚搭马背,人已到马上。 蒋存忠催马快跑到御辇前面。 章姓统领翻身下马,急急跪倒在御辇前,低声喊道:“皇上,祸事了!祸事了!” 赵洞庭在车辇内微微皱眉,随即拉开车帘,走出来道:“出什么事了?” 章姓统领红着眼睛答道:“太后娘娘在前往无量宫祈福归来的途中,遭遇到贼人埋伏……” “什么?” 他话没说完,赵洞庭已是惊呼出声。饶是他心性沉稳,此时也是不禁有些慌乱。 或许是因为血肉相连的关系,他对杨淑妃总是极为关心的。 章姓统领道:“杨大人率军浴血抵抗贼人,太后无事,只是……” 赵洞庭的心微微沉下去,“只是怎么了?” 章姓统领道:“那帮贼人武艺高强,杨大人他……他为保护太后,身中数剑,现在怕是……” “他们在哪?” 赵洞庭的声音已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想到,现在大军坐镇雷州,竟然仍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杨淑妃。 章姓统领道:“他们还在和贼人厮杀,杨大人叫末将来送信。” “带朕去!” 赵洞庭冷着脸,走出车辇,让旁边岳鹏将他拉上马去,大喝:“马军随朕出!前往无量宫!” 章姓统领也是匆匆蹬上蒋存忠的马,往军前去了。 赵洞庭留下步兵,率着八百马军跟着章姓统领,向无量宫绝尘而去。 杨仪洞现在在朝中虽然只相当于是担任虚职,但他以前屡次救杨淑妃,可谓有功。而且他又和杨淑妃两情相悦,这是赵洞庭允许的。他若出事,赵洞庭不知道杨淑妃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说起来杨淑妃也真是可怜,贵为嫔妃、太后,却没能享受宫廷生活,只能连年跟着朝廷大军逃亡。 不幸中的万幸是,赵洞庭他们离无量宫并不算太远。 约莫两刻钟不到,他们便已到无量宫山脚下十余里处。 还有近百侍卫在和那些蒙着面的贼人厮杀,地上已是倒着不少尸体,竟然多数是侍卫的。 惨叫声、闷哼声迭起,刀光闪烁。 贼人足足有近百号人,个个武艺不俗,竟是已将侍卫逼到杨淑妃车辇周围。 “杀!” 赵洞庭阴沉着脸大喊。 八百余骑侍卫马军顿时挥舞着刀枪,呼喝着向那些贼人杀去。 贼人中有个蒙面人回头看来,举起手中的八环刀大喝:“撤!” “沙万里!” 赵洞庭低声惊呼。 他始终记得大战那也,沙万里掠过数百禁卫逼到自己近前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一众贼人颇有纪律,竟是令行禁止,舍弃车辇前的侍卫,向着旁边的林子里蹿去。 道路两旁都是丈余高的山壁,他们个个身形矫健,轻松攀上去,转眼便消失在茂密的林子里。 侍卫马军追到近前,看着这么高的山壁却也无奈。有人下马登山去追,但贼人已是跑得远了。 岳鹏愤愤道:“可恶!” 赵洞庭跳下马,跑向杨淑妃的车辇。 “皇上!” 守卫在车辇旁的侍卫跪倒在地,有人竟是已带着哭腔。 赵洞庭体恤军士,虽然领兵不多,但在那些老卒中颇有威望。要不然,以前他也没法教唆杨万里和那些侍卫暗害赵洞庭。 赵洞庭急匆匆蹿到车辇上,拉开车帘,愣在当场。 车辇中,杨淑妃跪在地上,抱着杨仪洞,泪流脸颊,神色却是呆滞。 杨仪洞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潇洒俊美,嘴角汩汩淌出鲜血。他的胸前,还插着把剑,兀自明晃晃的。 血几乎流淌到车辇边缘。 赵洞庭看得出来,杨仪洞虽然未死,但已经到弥留之际了。 只是看到赵洞庭到来,他的双眼中竟是突然爆出一团光芒来。 068.窗内之人 “皇上,我、我不行了……太后……” 这铁铮铮的汉子,身体被刀剑戳出数个血洞都未流泪,话说到这,眼中却是淌出泪来。 赵洞庭知道他想说什么,叹息道:“太后朕会照顾好的。” 杨仪洞嘴角扯出丝丝笑容,眼神又看向杨淑妃,“可儿,我、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呆滞的杨淑妃眼中慢慢有了神采,却是满满的恨意,微微闭上眼睛,随即尖叫起来,“啊……” 她心中的恨意到达极致了。 流亡的这些年,都是杨仪洞在支持她、关怀她、陪伴她。在她的心中,除去赵洞庭,最重要的人就是杨仪洞了,可现在,杨仪洞竟然是为保护她,落到如此下场。 她恨。 恨那些贼人。 杨仪洞堂堂大将,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这些贼人手里。 纵是死在战场上,杨淑妃的心里也不至于这么悲痛。 杨仪洞伸手,想要再抚摸杨淑妃的脸,可眼中的神采却终究是逐渐淡去了。 赵洞庭黯然不语。 杨淑妃叫许久才停下来,眼神直勾勾盯着赵洞庭,“昰儿,母后要让他们死,要让他们都给仪洞陪葬!” 她这刹那眼神中的恨意几乎化为怨毒,让得赵洞庭接触她眼神的瞬间,心中竟然都有些慌乱。 怔怔神,赵洞庭沉重道:“母后,朕会查出来是谁下手的。” 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查出来这伙贼人到底来自哪里。 私,杨仪洞曾数次救杨淑妃的性命,又是她的情人。 公,杨仪洞乃是朝中大将,这些贼人在这里将他刺杀,是对南宋朝廷莫大的挑衅。 杨淑妃没有再说话。 赵洞庭知晓她受到的刺激极大,心里暗暗叹息,转身面向外面,说道:“将阵亡将士们的遗体带回军中,妥善安葬,记上阵亡勇士名册。有家人者,以战场阵亡的规格以补偿,列为阵亡勇士家属。” “是!” 外面众士卒带着愤慨领命。 等到他们将地上的尸体扛到马上,近千马军拱卫在杨淑妃车辇旁边,向着宫内缓缓而去。 回到宫中,赵洞庭既宣来宫中画师,又将颖儿、乐舞、李元秀都叫到身边,细细回忆沙万里的模样,让画师画沙万里的肖像。 紧接着,他又宣来新任的雷州知州穆康巽,将画好的画像交给他,“此人名为沙万里,率贼行刺太后,导致左右卫将军杨仪洞阵亡,你拿去让画师临摹,张贴于各县各镇,通缉于他。有提供沙万里行踪者,赏银百两!” 穆康巽以前是南宋朝廷中的侍郎,年约六旬,此时得任雷州知州,可谓是在官场上焕了第二春。他小心翼翼接过画像,连道:“微臣这就去办。” 说罢匆匆离去。 南宋朝廷坐镇雷州,他虽为雷州知州,但其实也没多少事能轮得到他说话。此时赵洞庭亲自委派他任务,他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办妥。 赵洞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道:“随朕去太后那里看看吧……” 但是,等他和颖儿、乐舞、李元秀走到杨淑妃寝宫外,却是被门外的侍女拦住。 侍女跪在地上说道:“皇上,太后说了,此刻谁也不见。” 赵洞庭微微怔住,摆摆手,带着颖儿他们又离去。 他知道杨淑妃是伤心极了。 杨仪洞的死,他心里也不舒服。 这天夜里,赵洞庭又穿着便服坐在房顶上呆。 其实下午的时候他在海康县兵器作坊中终于成功的改进冶炼术,锻造出堪比现代钢铁武器的兵刃,这于南宋朝廷是天大的喜事,但是,文天祥的离开、杨仪洞的死,还有乐婵的事,总是让他心事重重。 这两天,民间亦有不少贵族豪绅反抗分田制度的实施。 不知是为什么,赵洞庭总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这看似并不大的雷州,却有太多沉在水面下的东西未露出来。如沙万里那群人,还有在碙州刺杀他的人。 知州府对面街道上的那间屋子里还是亮着灯,只有这间屋子,几乎每夜灯都亮着。 而且,窗前总是印着两个对坐的人影。 赵洞庭心绪有些烦乱,指着那亮着灯的房间,对李元秀道:“公公,带朕去那里瞧瞧?” 他也有些好奇,那两个人每晚坐在那里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李元秀有些迟疑,“皇上,我们两单独出宫……” 赵洞庭偏头道:“难道公公对自己的身手没有自信么?” 李元秀愣住,然后点头道:“那好吧!” 其实也不怪他,他常年呆在宫中,只知道自己功夫还可以,但也未必会将自己高看到哪里去。他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功夫放到江湖中那也绝对是最为拔尖的那个层次。 说吧,李元秀抱着赵洞庭跳下屋顶,便往知州府外走去。 沿途的侍卫见皇上要微服出宫,也不敢阻拦。 走到街对面,李元秀和赵洞庭两人就在窗外站着,听到里面轻微的声音。 “走马!” “呵呵,马军虽勇,但却容易绊足啊,上象,看我让你的马变成绊脚马。” 原来屋内的两人竟是在下象棋。 南宋时候,象棋已经有楚河汉界,颇为流行起来。 赵洞庭在外听着,微微心惊。两人虽然在下象棋,但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和当前国家势态有关。 听得只几分钟,只听到里面两人连革离君都说到了。 有个人说:“革离君便似这过河的卒子,心思迫切,却不知自己职位卑微,根本不足以驾驭麾下士卒,兵败碙州,也是当然。” 另一人说:“可现在皇上身边只剩下一枚车,还有双士双象,正如你我这棋局,真能抗元?” 那人哈哈大笑,“皇上年幼,却已现非常之能。帅者,纵横驰骋也,杀尽这棋局又有何不可?” 那时候的帅和将是可以在整个棋盘上到处跑的。 说着,这人的声音却是又忽然冷下来,道:“屋外来客,何不进来一观?” 李元秀微微色变。 赵洞庭心惊,没想到自己和李元秀悄悄站在外面,里面的人竟然也能够现。 当下他整整衣裳,走到门口轻轻叩响铜扣。 李元秀立在旁边,双手搭在剑上,脸色凝重。很显然,屋内刚刚说话那人功夫不低。 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这般敏锐的感知。 屋门很快被打开,里面走出来的却是个头乱糟糟如鸟窝,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糟老头。 他看到李元秀和赵洞庭,也是微愣,然后作揖道:“老朽见过皇上。” 李元秀的脸色倏的大变,差点忍不住要出手。 赵洞庭轻轻压住他的手腕,对面前的糟老头说道:“长者何以知道我是皇上?” 他倒也没计较这老头见君不跪的失礼之处,还对着老头生出几分好奇来。 屋内对弈,又一语道出自己是皇上,这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到的。 像乞丐似的,不,应该说本就是个乞丐的糟老头稍稍让开身子,将赵洞庭和李元秀请进去,轻轻瞥了眼李元秀,道:“这街对面即是知州府,这大半夜的,谁敢没事到这里来溜达?老朽观这位……面白无须,定是太监无疑,却又气息绵远,内力极高,除去皇上,谁还能大半夜带着功夫极高的太监出来偷听我和好友对弈?” 赵洞庭暗暗打量这老头,他左手没有大拇指,只有九指。 能够一眼就看出来李元秀功夫极高,他的武功造诣显然也绝不会低到哪里去。 想到这些,赵洞庭微微笑道:“还未请教长者名号。” 糟老头虽衣衫褴褛,但看起来颇为心高气傲,淡笑道:“皇上是皇帝,而老朽我嘛,也是皇帝。” “大胆!” 李元秀闻言大怒,再也按捺不住,拔剑便向着糟老头刺去。 069.乞丐皇帝 糟老头动作极快,飘然向后掠去,竟是极为轻松躲过李元秀的攻势,伸手道:“且慢!” 只是李元秀却哪里会理他,剑光如瀑,瞬间将这糟老头笼罩在内。 赵洞庭在旁边看得傻眼。 因为这糟老头左躲右闪,李元秀那连绵的剑影竟是丝毫没有触碰到他。 他的功夫,怕是不在李元秀之下。 “住手!” 赵洞庭怕两人有什么闪失,回过神来,连忙呼喊。 李元秀对他的话是极为听从的,登时抽身而退,脸上兀自有些惊色。 他自然比赵洞庭感受得更为真切,这个老乞丐的身手纵是不胜过他,也在伯仲之间。 “好功夫。” 糟老头仍是呵呵笑着,道:“不过且听我说完再打也不迟,皇上是这天下的皇上,而老朽我,却是这天下乞丐的皇上。” 其实若是江湖人士,听他这么说,肯定能推断得出来他是什么人。 奈何,赵洞庭初来南宋,李元秀以前也从未离宫,两人仍然只是目中茫然。 糟老头也不在乎,看向李元秀,“老朽观你路数,好似对剑法并非特别擅长,而能将内力练至你这般登峰造极者,外练功夫也定然有出众之处。抽个时间,你拿出你最厉害的本事,再和老朽过过招,如何?” 看他傲慢模样,显然是想说,刚刚他接连躲闪,也没有使出真本事来。 李元秀虽是太监,但也有脾气,梗着脖子道:“过招便过招,你以为老夫怕你不成?” “两位可莫要把我这屋子给拆咯!” 而这时,里屋又走出来一人,话语中带着笑意。 赵洞庭和李元秀同时瞧过去。 这也是个老者,穿着虽然朴素,却极为齐整,头梳得有丝不苟,满脸儒雅气质。 他和糟老头,可谓一个干净到极点,一个邋遢到极点了。 “老朽向东阳叩见皇上。” 走出里屋,到赵洞庭面前,这老人便缓缓跪倒在地。 看他气质模样,和那些朝中饱读圣贤书的大夫、学士们有些相似,但赵洞庭却并不敢小觑。 糟老头不是寻常人,功夫然,这个名为向东阳的老人能和他对弈,想必也绝不会是凡俗之辈。 赵洞庭亲自伸手扶起向东阳,道:“向老不必多礼。” 自号乞丐皇帝的糟老头兀自在旁边笑吟吟的。 “不敢当,不敢当。” 向东阳则是连连摆手,“老朽不过是一教书先生而已,当不得皇上这声‘向老’。” 紧接着他又指向糟老头,道:“这位乃是在下好友,丐帮帮主洪无天。他素来闲散惯了,没有规矩,刚刚冲撞圣上,老夫代为赔罪,万望圣上切莫见怪。” 观他言行举止,都是有板有眼,很是有些迂腐气息。 “丐帮帮主?” 赵洞庭闻言有些傻眼,怔怔看向洪无天。 洪无天胡子邋遢,头散乱,满身补丁,满脸散漫,不仅是个乞丐,而且应该还是个老油子乞丐。 “这简直就是洪七公原型啊……” 赵洞庭心里直想,忍不住出口问道:“洪前辈可是绰号洪七公?” 洪无天愣了,“什么洪七公?” 向东阳在旁边也是有些奇怪,道:“皇上怕莫是弄错人了,我这老友江湖绰号洪九指。” 说着他捋捋下巴上的长须,微笑道:“不过敢叫他这外号的人,整个江湖也就那么寥寥十数人而已。” 话说到末尾,他也是有些为洪无天得意。很显然,洪无天在江湖中的地位极高。 洪九指? 赵洞庭心里微微沉吟,又轻轻松口气。 他不叫洪七公,这时又不是北宋年间,而且武林功夫也没有金庸小说中写的那么夸张,看来金庸应该没有穿越到古代来过,那些小说都是想象出来的。 赵洞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松口气。 或许,是如果有其他现代人来到南宋,自己便再也不会有这种优越感了吧? 又或许,是因为有其他人穿越过来的话,可能会威胁到自己? 人嘛,总是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皇上?” 向东阳见赵洞庭忽然愣,轻声喊了声。 赵洞庭回过神来,对着向东阳笑笑,然后又看向洪无天,“刚刚妄言,洪前辈海涵。” 洪无天没所谓地摆摆手,“你这皇帝常年呆在深宫大院,弄错老朽的绰号也正常。老朽也不会和你个小孩儿计较。” 他大刺刺的模样,可真没把赵洞庭当成皇帝的意思。或者说,把自己摆在和赵洞庭同样高度了。 李元秀气得直哼哼。 向东阳知道自己老友性格,连忙圆场道:“皇上、公公,请入内饮茶吧!” 但他话音刚落,赵洞庭还没动,乞丐皇帝洪无天便已经摇摇晃晃地往里去了。 李元秀见他竟然敢走在赵洞庭前面,更是瞪起眼睛,想要喝骂,但还没骂,便被赵洞庭用眼神给止住了。 在赵洞庭看来,仅仅为这点虚礼,非要和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丐帮帮主较劲,得不偿失。 虽然,赵洞庭穿越过来后,并没有听说过丐帮这个名号。 但他想着,这个洪无天能够这般洒脱,丐帮的实力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估计不是区区雷州可以衡量。 刚走到里屋,赵洞庭便看到摆在草席上的棋盘。 这局棋还没有下完。 向东阳忙活着又去泡茶,洪无天自顾自在棋盘一头坐着。看他的棋,仅仅只剩下三颗,一枚帅,还有两枚士。再看向东阳的黑棋,却仅仅丢掉两个卒,还有个炮。棋力高低,立时可见分晓。 李元秀搬来椅子让赵洞庭坐着。 赵洞庭笑道:“刚刚在窗外听两位前辈论起国家之事,只是未曾听得真切,不知两位前辈认为我大宋现在形势如何?” 洪无天捏起两枚棋子轻轻敲击,并不答话。 向东阳那边边沏茶,边回答道:“元朝张弘范、李恒兵马刚败,我朝雷州短时间内应该无虞。皇上以强硬手段扼制雷州官员,又准备施行分田制度,雷州可谓欣欣向荣。只是以全国之势来看,恕老朽直言,仍是如星星之火,还未现出可以燎原之势啊……” 赵洞庭心里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向东阳呆在家里,对国家大势竟然还真有些看法。 他心里显然是有想法的,要不然,绝不敢轻易在自己这个皇帝面前说这些话。 微微沉吟,赵洞庭又问道:“那前辈觉得朕的分田制度可行不可行?这星星之火,又有没有燎原之日?” 他看向东阳也不是凡俗,有些考验考验他的意思。 若是向东阳真有见地,便是年纪再大,赵洞庭也得把他给拉到朝中去。 现在的南宋朝廷太缺贤才了。 甚至,相较于乞丐皇帝大高手洪无天,赵洞庭对这个教书先生似的向东阳更有期待感。 可没想,向东阳泡茶过来,却只道:“分田制度可行,却难行。星星之火,犹未可知啊……” 赵洞庭不解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东阳却不答话了,坐回到洪无天对面,道:“请皇上饮茶,乡野粗茶,多有怠慢,勿要见怪。” 洪无天则是笑咧咧道:“当皇帝的细皮嫩肉不好,现在我们大宋还多的是仗打咧,多喝些乡野粗茶更好,像是老朽我这般皮糙肉厚,上战场也能少受些伤。” 说着他端起茶碗大喝了一口,嘴里咂咂两声,呼出一道热气,“香!真香!” 说罢又忙不迭放下茶碗,将棋盘上的棋子拂乱,道:“来,来,再来杀一盘。” 向东阳只是苦笑,“你这臭棋篓子,又耍无赖了。” 但他嘴上这样说,手却很老实地去摆棋子。 两人很快拉开架势,竟是将赵洞庭这个皇帝给晾在旁边了。 赵洞庭微作思索,心中了然。 洪无天看起来放荡不羁、不拘俗礼,向东阳则是彬彬有礼,态度温和,但说到底,两个人都是心中有极高傲气的人。只是洪无天的傲更外露,而向东阳的傲,则相对内敛许多而已。 他不愿跟赵洞庭说为何分田可行而难行,是还没有认可赵洞庭这个皇帝。 070.论分田制 看两个老头也没有再要招呼的意思,赵洞庭对李元秀打个眼色,起身道:“两位前辈,朕先告辞了。” 洪无天没有说话,向东阳也只是作揖道:“恭送皇上。” 赵洞庭刚进来时,他眼中有殷切之色,可此时,却又莫名其妙显得淡漠许多。 李元秀看不过这两个老头的傲慢,微微哼了声,和赵洞庭往外走去。 到得外头,赵洞庭将门关上。走到知州府里,李元秀再也忍不住,问道:“皇上何以对那无礼的乞丐这般客气?” 洪无天和向东阳两人,他显然更瞧洪无天不顺眼。当然,也可能是棋逢对手,起了争胜之心。 赵洞庭笑道:“洪前辈武功非凡,又是江湖人士,不似公公你这般常年呆在宫中,傲气出众也是正常。” 李元秀愤愤道:“可他竟然自称自己是皇帝,简直就是罪不可赦。” 他是满心向着南宋朝廷的。 赵洞庭道:“洪前辈直言自己是乞丐皇帝,又口口声声称是‘我朝’,这反倒说明他是心胸坦荡之人。比起那些如革离君那般暗地里想要谋反的人,要值得信任得多了。” 李元秀微微怔住,不再说话。 而此时,屋内的洪无天和向东阳两老也在交谈。 洪无天笑问:“你这老头,平日里总是念叨怀才不遇,这回皇上亲至,你怎的反倒摆起架子来,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也没有向皇帝请求入仕。” 向东阳微笑着,只道:“你觉得皇上如何?” 洪无天道:“年纪虽小,但自信斐然,心胸也宽广,态度谦和,日后当是我宋朝难得的圣明皇帝。” 向东阳道:“那你这糟老头怎的不说想要让你手下的那些小乞丐们加入行伍,为国效力呢?” 洪无天捏着手中棋子,神色稍微认真起来,“若是他真能将这雷州治理好,无需我多劝,我们丐帮的弟兄们也会心甘情愿抵挡元贼。若是他连雷州都治理不好,日后纵是消灭元贼,天下也难太平,我倒不如让我手下那些弟兄们安安心心的乞讨为生要好得多。” 向东阳又道:“那若是我治理这雷州府呢?” 洪无天轻笑道:“虽然你这酸臭老头别的不行,但治理政务,自是不再话下。咦……你这意思,还是决定要出山辅佐皇上了?” “呵呵,我这满腹诗书还是值些钱的。” 向东阳却道:“我主动去求,皇上怕是不会重视于我。” 洪无天瞬间明白向东阳的打算,“原来你这老头竟然还想拿捏皇上,待价而沽啊!你就不怕等你老死,都没得机会施展你这满胸的抱负?” 向东阳认真道:“孔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要是皇上不重视我,那我宁愿永不出仕。” 洪无天轻轻点头,“你说得倒也在理,只是老朽刚才看着,皇上对你好似并无招揽之意啊!他问你分田制度为何难行,又问你星星之火何以燎原,你若是将你心中的那些想法说出来,他定然会请你出仕,可你这老家伙心高气傲,却是不说。我看他啊,好像心里也是有些生气呢!” 向东阳道:“三国时刘皇叔三顾茅庐请诸葛,行军打仗我不在行,可若是论到治理朝政,展地方,我却自认不在诸葛之下。小皇上若是心怀苍生,此番没有得到我的答案,自会再来问询。若他不来,也只能说明他对分田之事还不够重视,对黎民百姓还不够重视。纵使我为他出谋划策,又有何用?” 洪无天轻笑着,不再答话,只道:“下棋,下棋。” 然后两人又接着对弈起来。 这边,赵洞庭刚回寝宫,即对李元秀说:“公公,明日备些精美水果,再陪朕去向老家里。” 李元秀不解道:“皇上,还去他家里作甚?” 他始终对洪无天和向东阳的傲慢耿耿于怀。 想想,皇上到谁家里不得受到殷勤招待? 可那两个老家伙,竟是只泡杯茶,然后再理也不理。那洪无天更是可恶,连跪都不跪,甚是无礼。 赵洞庭知道李元秀的想法,轻声道:“公公按朕说的去做就是。” 人到老年,若仍旧傲慢,定然有非同常人的本事。这点,赵洞庭在前世就有结论。 又是一天过去。 翌日夜里,赵洞庭没有再去房顶呆,让李元秀到屋顶看过,得知向东阳屋中亮着灯,便提着水果,带着李元秀又着便服往向东阳的家里去了。 在外敲门,开门的仍是洪无天。 见着是赵洞庭,洪无天微微诧异道:“皇上怎的又来了?” 赵洞庭笑道:“朕在宫中尚无睡意,过来看看两位前辈。” 说罢他亲自提着水果进门,走进内屋。 向东阳坐在席上,见到赵洞庭到,眼中闪过喜色,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作揖道:“老朽见过皇上。” “前辈无需拘礼。” 赵洞庭将水果放在案几上,道:“昨夜匆匆来访,有失礼数,今日特带些水果来,还请前辈收下。” 向东阳也不客套,立刻让洪无天去洗水果,嘴里说道:“皇上怎么又来寒舍了?” 洪无天有得吃倒是没什么架子,笑嘻嘻地就拿着水果出去了。 赵洞庭道:“昨夜听前辈说分田之事可行却难行,朕回去思量到深夜,却没想到什么妥善解决的方法,今夜特来请教前辈,请问前辈可有良策?” 原本在赵洞庭的想象中,有大军压阵,分田制度应该不会过于艰难才是。但这两天的情况却告诉他,他太过于低估南宋这些贵族豪绅们的蛮横了。 仅仅是刚颁布分田令的这两天,就接连有豪绅闹事。有的聚集家丁坐在田中,不让农业部的小吏去丈量田土,更有甚者,更是对小吏恶语、棍棒相向。这些豪绅多数都有关系,朝廷不派军队出动,官府竟然是左右掣肘,连连有官员向上边诉苦。这让得赵洞庭和6秀夫也很是烦恼。 可那些豪绅又没有做得太过分,派兵镇压,就显得过于小题大作了。 赵洞庭说请教,并非是客气话,而是心里真没用什么好主意。 向东阳拈着胡须,微笑道:“皇上真想听老朽拙见?” 赵洞庭道:“朕诚心求问,还请前辈指点。” 向东阳却是又问:“皇上以为,这雷州府贵族们为何阻挠分田?” 赵洞庭答道:“朕要将这雷州田土平均分配给百姓们,他们的田地受到剥夺,利益受损,自然阻挠。” “依老朽看,却不仅仅如此。” 向东阳微微摇头,“这些个贵族们家家户户极为殷实,又多有产业,失去些田地,真正受损的利益却并非太大。” 赵洞庭闻言不禁沉吟起来,然后道:“既然如此,朕还允诺百姓会有减税免税的政策实施下来,贵族们受到的利益损害更小,他们又为何这般剧烈阻拦呢?” 说着,他还从袖子里掏出6秀夫呈交给他的减税免税条例,递向向东阳。 向东阳细细看过,忽地离席跪倒,叹道:“皇上心系黎民百姓,实乃苍生之幸啊……” 赵洞庭忙将他扶起来,道:“只可惜这分田之事阻挠重重,真要实施下去,也不知得到什么时候。” 向东阳意会到赵洞庭意思,知道他是在诱导自己,也不在意,作揖说道:“皇上,其实依老朽看来,那些贵族们计较的并非真是田土,而是他们的脸面。” 看过赵洞庭的减税免税政策,他断定赵洞庭分田真是在为黎民着想,当下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 赵洞庭闻言,不禁惊讶,“脸面?” 向东阳道:“是也。百姓们将他们当贵族,那是因为他们家有良田前倾,这是朝廷对他们的特殊恩泽。可若是朝廷将他们的田土收回去,那便等于是这恩泽没了,他们除去家中殷实些,和寻常百姓已无异同。届时,贵族不再是贵族,他们又如何会肯朝廷将那田土收归回去?” 赵洞庭听向东阳这么一说,浑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是了,自己光想着这些贵族的利益问题,却没有想过他们的脸面问题。 古时候的豪门贵阀,可不就是在家宅大、良田多上体现出来的? 收归他们的田土,他们即便还有其他的生财路数,但也没法体现出然寻常百姓的身份了。 071.拿沙万里 一时间,赵洞庭心里止不住的暗暗惊喜,这趟果然没有白来。 然后他又问道:“那前辈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理才好?” 这时候洪无天洗好水果进来,悄悄放在旁边,自己拿一个苹果塞到嘴里,没有说话。 向东阳又摊开手中的减税免税条例,缓缓道:“老朽观这条例,皆是为民着想,为民谋利。只是不论贵族、豪绅、军属、百姓,尽皆一视同仁,有些不妥。百姓能分得田土,已是皇恩浩荡,再免两年的农田税,无非只是雪中送炭之后的锦上添花而已,而且还将会对朝廷的财务造成极大压力。其余的减税免税政策,也都大同小异,虽然于民有利,但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分田制度难以施行的问题。” 赵洞庭亲自递了一颗梨到向东阳的手里,认真听着。 向东阳接过梨,深深看赵洞庭一眼,又接着道:“若是按老朽所想,倒不如将这减税免税的政策区别对待。寻常百姓者,按人分田之后,朝廷给他们些采买种子的银钱即可,免税并无必要。而军属、豪绅、贵族,则可以分别减税、免税,甚至朝廷还给他们补些良田补偿。这样他们仍然可以区别于寻常百姓,另外利益的损害也可减至最小,而朝廷将田土分配下去之后,补偿给他们的银两,从百姓手中所得的税收不仅可以补足,而且可以大大有余也,这样朝廷的财政也不至于有什么负担。” 赵洞庭点点头,喜从中来,接口道:“而且军属减税,还可以提高百姓从军的积极性。” 向东阳赞赏看着赵洞庭,“皇上果然天资聪颖。” 赵洞庭兀自乐滋滋的,“朕明日早朝散后便和军机令商议此事。前辈之言,实在有如醍醐灌顶啊!” 说着他深深作揖道:“我大宋正值危亡之际,朕能否请前辈出山相助?” 呆在家中,却能有这种见地,赵洞庭要是再想不到向东阳的本事,那就是个傻子了。 这样的贤能,自然不能放过。 向东阳也没有再拿捏架子,再度跪倒在地,道:“老朽叩谢皇上隆恩。” 他满腹经纶,故意夜夜和洪无天在这屋中掌灯下棋,何尝又没有想观察朝廷和引起朝廷注意的想法? 洪无天嘴里咬着苹果,看到老友寻到良主,也是乐呵呵的。 李元秀此时也是大喜。 赵洞庭又将向东阳扶起来,喜道:“那朕明日便来接前辈去早朝。” 向东阳更是感激,“老朽在家中恭候。” 这倒也不是他拿捏架子,而是如果他冒然去早朝,朝中大臣怕也不会如何高看他。 赵洞庭亲自来请的自然就不同了,那些个大臣们心头自然得掂量掂量他有什么本事让皇上这么高看? 对他的言行举措,也就不会过于无视。 话说完,赵洞庭也没打算再继续呆下去,便带着李元秀告辞离开。 到得门口,洪无天忽然道:“对了,老朽也有份礼想要送与皇上。” 他将苹果咬在嘴里,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递向赵洞庭。 这纸可不怎么干净,上面有不少油渍,好似还有些鼻涕。 饶是赵洞庭,也不禁是微微怔住,然后才将纸接过。摊开来看,脸色微变。 然后他将纸收在袖中,对着洪无天作揖道:“多谢前辈了。” 说罢便匆匆带着李元秀往知州府里走去。 李元秀不解道:“皇上,何事如此焦急?” 赵洞庭将袖中纸条递给李元秀,喜道:“快快点齐军马,让捕快带路,随朕前往城外柳村捉拿沙万里。” 李元秀捏着纸条,忍着之心打开,眸子猛然瞪大。 纸条上面赫然写的是,“沙万里藏于柳村山神庙,独一人。” “老奴这就去办。” 惊喜过后,李元秀捏着纸条就往知州府侧侍卫亲军衙门跑去。 等不多时,岳鹏带着侍卫马军公事蒋存忠,还有左厢军统帅张红伟,携带着数百军士驰马到知州府外。 再一会儿,李元秀又带着海康县丞希逸和十余个捕快赶到。 赵洞庭坐到李元秀马上,率领大军飞往柳村而去。 柳村外有溪流,因溪流旁柳树成荫,而此得名。山神庙,则是在柳村的某处偏僻地方。 希逸带来的那些捕快都是海康县的老捕快,对海康县的地方门清,带着大军直直杀向山神庙。 数百马军,驰骋起来自然是马蹄声滚滚。纵是众将士不呼喝,动静也颇大。 刚赶到山神庙外,里面便有一人蹿出来,肩上八环刀在月色下明晃晃的闪烁着寒光。正是沙万里。 瞧见数百军容齐整的马军,他的脸色自是倏然大变。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赵洞庭什么也不说,直接喊道:“射!” 两百有余的龙卫左厢军弓箭手拉弓搭箭,向着沙万里射去。其中又已张红伟的箭最快最疾。 他箭术非凡,又自小修有内功,力大无穷,着实是难得的箭手。 “狗皇帝!” 沙万里大喝着,挥刀拨开数支箭矢,知道不敌,忙向着山神庙里退去。 纵然他功夫非常,但想要抵挡数百严阵以待的侍卫亲军也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当然,侍卫亲军要想灭掉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他刚跑进山神庙,数百马军便奔驰而出,团团将山神庙围住。 赵洞庭喝道:“沙万里,你已无处可逃,快快束手就擒!” 里面沙万里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束手就擒,你就能放过老子?” 赵洞庭道:“放过你自是不可能,不过你若说出是谁指使你刺杀太后,朕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山神庙的门忽然打开了。 众侍卫纷纷吃惊,但是,沙万里却并非是出来投降的。 他手中竟是挟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年乞丐,眯着眼睛恶狠狠道:“狗皇帝,你若再敢用箭射老子,老子就让他给老子陪葬!里面还有六个,不信你试试!” 赵洞庭愕然,没想到古代人竟然也会挟持人质这套。 虽然被挟持的不过是个乞丐,但是,这终究是活生生的性命。 他手半举在空中,放不下来。这些乞丐是无辜的。 沙万里见状猖狂大笑,“哈哈,狗皇帝,快叫大军让路,给老子一匹快马,放老子离开。” 赵洞庭心里直骂娘,“你大爷的,怎么不让老子给你架飞机啊?” 但是他却也没有办法,几经犹豫后,终是冷声道:“让道,给他匹马,让他走。” 旁边李元秀急道:“皇上,就这么放他离开?” 好不容易才逮着沙万里,他心里实在是不甘。 赵洞庭脸色也不好看,说道:“乞丐也是朕的百姓,而且,公公你忘了这信是谁给朕的了么?” 信是洪无天给的,洪无天又是乞丐皇帝,丐帮帮主。有这层关系在,赵洞庭更不好为这事牵累到这些庙中的乞丐。 “唉……” 李元秀重重地叹了口气。 岳鹏挥挥手,侍卫都向两旁让去。 一马军跃下马去,满脸愤愤地拍了下马屁股。马便向着沙万里跑去。 沙万里哈哈大笑,马到近前,就要裹带着那老乞丐上马。 但就在这时,被他用八环刀压着脖子的老乞丐竟是忽然如泥鳅般向着旁边滑去。 他的度极快,身形扭转,刚脱离八环刀,便回身又是一掌向着沙万里的腰腹间重重拍去。 沙万里哪会像得到这老乞丐竟有如此般的身手? 他根本没有防备,被老乞丐一掌重重拍在腰腹间,痛哼出声。 但他也算了得,不做纠缠,借着这掌的力道跃到马上,一掌拍在马屁股上,径直往前方被侍卫阻拦的小路跑去。 一众弓箭手搭箭便射。 只是沙万里虽然重掌,却好似并无大碍,奋力挥舞大刀,将到近前的箭矢尽皆拨落。 连李元秀都不禁低声惊叹,“好厉害的横练功夫。” 他自是看得出来,老乞丐那一掌势大力沉,便是他受那一掌,也不会好过。 但是,此时箭矢如雨,他也不便去拿那沙万里。 “嗯……” “唔……” 其后,沙万里拼着身中两箭,竟是得以冲着侍卫面前。 他八环刀连挥,铜环响,拦在他面前的两个侍卫横枪抵挡,却被连人带枪给劈成两半。 在一众人瞠目结舌中,沙万里依仗着武功,愣是冲出包围圈去。 龙卫左厢军弓箭手又射出一波箭羽。 沙万里回身抵挡,但终究有些不便,又中两箭。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未死,骑着马沿着小路仓惶逃了去。 “追!” 赵洞庭自然不愿放过他,率着一众侍卫马军驰马便追。 如暴风疾雨般的马蹄声在黑夜中又炸响开来。 072.到秀林堡 如此过去两刻钟的时间,赵洞庭和一众侍卫竟仍是没能追上沙万里。 沙万里身材魁梧,武功横练,身上插着四支箭矢,还中了一掌,竟然始终都没有衰落下马来。 疾驰之中,弓箭手也无法再用箭矢射中他。 如此,不知不觉竟是奔到一连绵的城寨面前。寨子里房屋高耸,鳞次栉比。 赵洞庭他们骑马到城寨前,已是不见沙万里的人影。寨门口倒是有不少手持兵刃、火把的人严阵以待。 看这些人架势,分明都是练家子。 岳鹏立马喝道:“刚刚可有人闯入你们寨中?” 赵洞庭抬头看这城寨的牌匾,却是若有所思。 秀林堡…… 沙万里怎会跑到这里来? 一众守卫没有人答话。 岳鹏驱马又上前几米,喝问道:“本将军问你们话,刚刚是否有人闯入你们寨中?” 有个头领模样的人答道:“他闯进去了。” 岳鹏立时举枪喝道:“跟本将军进去拿人。” 说罢便起码要往寨子里面冲去。 但没曾想到,那些个城寨守卫却是不让,仍是将门口堵得死死的。 岳鹏怒道:“我等进去缉拿要犯,尔等安敢阻拦?” “就不劳烦将军了。” 恰在这时,却是有声爽朗笑声从里面传来。然后有十数人从城寨内走出来。 为之人是个精神奕奕的老头,额间正中有缕白。他单手提着一事物,竟是沙万里。 此时沙万里已然气绝了。 老者走出城寨大门,将沙万里的尸抛到岳鹏马前,“将军要找的要犯可是他?” 沙万里的尸体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面部朝上。眼睛竟然是兀自瞪得滚圆。 岳鹏不禁微微吃惊,沙万里虽然受伤,但毕竟功夫非常,闯到城寨中才这么点时间就被杀了? 但此时这城寨的人已经把沙万里的尸抛出来了,他也只能拱手说道:“有劳了!” 为老者说道:“将军客气了,我秀林堡为朝廷效力乃是应当。” 他这句话,说得可谓是大义凌然。随即,眼神向着赵洞庭和李元秀瞥来。 赵洞庭深深看着那高挂的“秀林堡”牌匾,对岳鹏说道:“将沙万里级带回,走!” 岳鹏用枪划下沙万里的脑袋,提在手里,一众马军拱卫着赵洞庭很快离去。 一路上,赵洞庭始终皱着眉头。 他很疑惑沙万里怎会驰马跑到这秀林堡来,难道是因为巧合么? 行不多远,在路前方夜色中忽然有十余人疾奔而来,奔跑的度竟是不比马要慢上多少,轻功了得。 岳鹏大惊,连忙拦在前面。 那些人到得近前止住,竟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为之人赫然是洪无天。 赵洞庭微微讶然,喊道:“洪老前辈,您怎么会在此?” 洪无天却是忽地单膝跪倒在地,而后对赵洞庭说道:“丐帮帮助洪无天,携丐帮长老叩见圣上!” 他身后那些乞丐也都跟着跪倒,“叩见皇上!” 那个被沙万里挟持,并出其不意伤到沙万里的老乞丐也在其中。 赵洞庭嗅出些不寻常的味道来,疑惑道:“洪老前辈你们这是?” 洪无天站起身来,笑着解释道:“还请皇上恕罪,我等现沙万里以后,便故意让几个长老装扮成寻常乞丐守在他左右。被他在山神庙中挟持,也不过是刻意为之而已。” 赵洞庭一怔,恍然道:“洪老前辈这是在试探朕吧?” 洪无天有些讪讪地笑,随即道:“皇上心系天下苍生,为我丐帮弟子甘愿放走沙万里,老朽也放心将丐帮众弟子交予皇上了。只是……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将我丐帮弟子纳入军中?” 赵洞庭大喜,忙问道:“前辈丐帮有多少弟子?” 洪无天道:“身体健全能入伍者,雷州境内约有万余!” “好!” 赵洞庭更是喜不自胜,“朕特设……神丐军!明日便安排将领收纳丐帮子弟入伍!” 洪无天身旁的丐帮长老们闻言都是大喜在望。 寻常的丐帮弟子不似他们,多是生活所迫,流离失所才加入丐帮。此行帮主带着上万弟子来到雷州,生存都已成问题,若是不能加入军队,只怕又得到处离散。现在赵洞庭亲口允诺,并且特设神丐军,以后那些丐帮弟子们总算可以衣食无忧了。 再者,匡国救民,本来就是丐帮有史以来的宗旨。 洪无天也作揖道:“多谢皇上。” 他试探完赵洞庭,对赵洞庭心生认可,自然不再像之前那般傲慢。 赵洞庭笑着问道:“那洪老前辈和诸位长老,是否也随众加入大军?” 他对此自然是很期待的。洪无天功夫不比李元秀低,还有这些丐帮长老,要是有他们加入,朝廷以后对付武林中人就不会再那么无力。 只是,洪无天却是婉拒了,道:“老朽散漫惯了,还是留在江湖中率领弟子们继续抵抗元军的好。” 其余那些长老也都是这个意思,没人表示要入伍从军。 赵洞庭心中有些预料,听完倒也没觉得太失望。他刚刚,也只是抱着些许希望而已。 通常,这些江湖人士都是不愿加入朝廷的,毕竟他们不会理政,又多不好带兵打仗。要不然,南宋朝廷的高手也不会这般少了。 赵洞庭拱拱手,“如此也好,前辈大义。” 洪无天洒脱的也是拱拱手,“皇上,那老朽便暂且别过了。” 说着他长笑着,带着众长老便就这般离去。 赵洞庭看着他们洒脱的样子,心里喃喃感慨,“这就是江湖中人啊……” 一时间,他心里竟也有些羡慕这些江湖中人的洒脱自由起来。 这夜得向东阳出山,杀沙万里,又得丐帮万余子弟,总算是将赵洞庭心中的烦闷冲散不少。 回到宫中,他又练了会内功和房中术,便沉沉睡去。 他已是许久没有这般轻松入睡了。 翌日清早,还不到早朝时候,他便又带着李元秀离开知州府,亲自去向东阳家中请向东阳去早朝。 李元秀双手捧着官服,乃是宣和殿学士官服。 到得向东阳家门前,赵洞庭亲自敲开门,瞧见向东阳便道:“请向前辈任我朝宣和殿学士,辅佐政事。” “这……” 向东阳震惊看着赵洞庭,随即跪倒在地,感激道:“臣叩谢皇恩。” 他的确没有料到赵洞庭竟然会这般轻易的赐予他官职,而且是宣和殿学士。学士虽然并非是有实权的官员,但却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在南宋历朝,都只有皇上宠信的近臣才能够获此殊荣。 李元秀笑着将官服递给向东阳,道:“恭喜向学士了。” 赵洞庭则是道:“先生之才,只此虚职自然是委屈了。只待分田制度实施下去,朕再另行封赏。” 向东阳又是叩拜,“多谢圣上。” 好在这时候大黑早,路上也没有行人,要不然怕又得是跪满街的场景。 赵洞庭将向东阳扶起来,其后,等向东阳关好门,便往知州府内议政殿去了。 等到百官到齐,看到穿着宣和殿学士官袍的向东阳,都是面露疑惑之色。 赵洞庭坐在龙榻上,道:“向诸位爱卿介绍一位同僚。” 说着指向向东阳,“这位乃是向东阳向老先生,先生有大才,朕请他出山辅佐政事,暂且先居宣和殿学士之职。虽是虚职,但向学士有权议国务省各部各司之事,诸位对向学士的提议,都不得怠慢。” 众臣更是惊讶,不知道这个老朽向东阳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如此得皇上信任。 但赵洞庭都已经这样说了,他们也只得都应道:“臣等遵命。” 赵洞庭点点头,看向苏泉荡,又道:“苏将军,丐帮近日将有万余子弟入伍,朕已答应特设神丐军,你朝后既去设立神丐军招兵营,将丐帮诸弟子登记在册,神丐军暂且先由你统帅。军中所需事物,都由军机后勤处尚书柳大人提供给你即是。” 苏泉荡大喜,和军机后勤处的柳尚书同时应是。 赵洞庭又看向雷州知州穆康巽,道:“穆知州,昨夜凶犯沙万里已被斩,你即日便将对沙万里的通缉令撤去吧!” “这!” 穆康巽却是苦着脸讶异道:“贼人沙万里已伏诛了?” 赵洞庭疑惑道:“怎么了?” 穆康巽吞吞吐吐道:“昨……昨日傍晚时分,有当地贵族豪绅聚众于府衙前闹事,太后娘娘疑他们和无量宫山下行刺的贼人有关,已着下官将他们全部入狱了……” “什么?” 赵洞庭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有多少人?” 穆康巽颤颤巍巍答道:“有数十人,都是这雷州府内有名望的人士。” 赵洞庭愣住,苦从心来。 本来以为按着向东阳的方法,分田制度应该能够顺利施行下去,但现在看来,只怕又得凭添波澜。 那些个贵族被捕入狱,只怕得对朝廷心生埋怨啊…… 073.海盗夜袭 但是,这事责怪穆康巽显然也无济于事。这毕竟是杨淑妃下的令,他不敢不从。 当下,赵洞庭也只是忍着怒气道:“以后此等事情勿要忘记知会于朕!” 穆康巽额头见汗,唯唯诺诺地连忙应是。 赵洞庭微微蹙眉,又道:“等散朝后,你立刻去将那些贵族释放出狱,且要好言好语安慰,不能让他们心生怨怒。且不论他们和刺杀之事有没有关系,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我们也不能随便拿人。” 穆康巽满心的苦涩,但也只能点头应下。 想他堂堂雷州府知州,却要去给那些地方贵族赔礼道歉,也是憋屈了。但赵洞庭话,他又能怎样? 而赵洞庭交代完这句,则是环视堂下诸臣,“诸位爱卿可有事要奏?” 没人答话。 这些天来各部各司的工作都已经进入正轨,那些小事,自然也没傻到会来禀报给赵洞庭听。 赵洞庭等几秒,见没人说话,便对向东阳说道:“向学士,那便劳烦你说下你关于分田制度减税免税的想法吧!” “是。” 向东阳向着赵洞庭作揖。 然后他面向诸臣,将自己分层次减税免税的想法缓缓道出口来。 他不急不缓,神态从容,颇有隐士之风。 群臣起先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听着听着,面色越来越惊讶,到最后,已是有不少人露出惊叹之色。 向东阳的想法,绝非寻常人可以想出来的。 当下,他们心中也再不敢小觑向东阳。 按层次减税免税,以补贴,这或许真的可以消除贵族们对分田制度的抵制。 6秀夫满眼惊叹,出声道:“向学生真是见解独到,想到我等所之不能想。若是向学士散朝之后无事,可否到我府上稍坐,我愿意洗耳恭听向学士关于各种政务的见解。” 向东阳拱手笑道:“国务令所邀,在下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他从6秀夫的官袍推断出6秀夫的身份。对6秀夫这个民间都颇有名声的大官,他心里也是有些敬佩的。 其后接连又有几位国务省的大员主动说要去6秀夫府邸中做客,商议政事。 赵洞庭见到这种场面,心里自然还是高兴的,朝廷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气氛,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互相倾轧。 紧接着,见众臣无事,他便让李元秀宣布散了朝。 雷州府大局初定,他这个当皇帝的总算是可以稍微悠闲下来了。 回到寝宫中,颖儿和乐舞两女正在给院内的花草浇水。 赵洞庭本想去杨淑妃宫中跟杨淑妃说说关押贵族的事,但想想还是作罢。他知道杨淑妃是心中悲愤才这样做的,不想再为这事却惹得杨淑妃伤心。 闲来无事,他便在这院中让李元秀教他练起些武功的基础把式。 李元秀、洪无天、沙万里的身手,都让得赵洞庭对古代武学升起强烈的兴趣。 虽然他是皇帝,但也想成为神龙见不见尾的绝世大高手。 李元秀绝对是武学天才了,在宫中无人教导,却硬是将武功练到如此境界。 有他教导,赵洞庭觉得自己在武学上的道路未必就不能取得成就。 当然,李元秀的武功能够这般精湛,也和他心无旁骛有关系。凡专心致志者,做任何事都多有所成。 赵洞庭心里也明白,自己琐碎的事情太多,想要到李元秀那般境界,怕也困难。 但这并不能消减他练武的决心。 他愿学,李元秀愿教,当即两人就在院子里施展开来。 赵洞庭以前只练过内功,从未练过把式,如今初学自然蹩脚,直惹得颖儿和乐舞连连娇笑。 这般,直到肚子有些饿了,赵洞庭才罢休。 到得正午时分,赵洞庭正在寝宫中午睡,门外侍卫忽然禀报,“皇上,黄龙禁军柳将军求见!” “柳弘屹这就回来了?” 赵洞庭微微疑惑,打开门走出去,只看到柳弘屹正满脸愧色的跪在外边,连盔甲都还未脱去。 他显然是刚班师回来,还没有回家便直往宫中来了。 赵洞庭心中生出些不妙感觉,说道:“柳将军你且先起来,出什么事了?” 柳弘屹跪着道:“末将出征不利,未能剿灭海盗,还请皇上责罚。” 赵洞庭上去将他拉起来,道:“出征不利?你且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弘屹满脸的憋屈与难堪,“末将率大军往雷州府附近各岛屿剿灭海盗,可那些贼人竟然都望风而逃,末将……末将率领大军,却根本就摸不着他们的行踪。三日以来,连……连海盗的影子都几乎没见着。” 赵洞庭不禁怔住,然后叹息道:“海盗狡兔三窟,又熟悉海域,这不能怪柳将军你。” 他这话,却是让得柳弘屹脸上愧色更甚。只觉得自己有负于赵洞庭的信任。 而且,让他难堪的是,当初还是他自己在议政殿内请求去剿灭海盗的。 而这时赵洞庭已是又道:“这样,柳将军你且先回去歇息,等到用过晚膳再来朕的寝宫,叫上苏将军、岳将军他们,朕再你们细细商议剿灭海盗之事。那些海盗异常狡猾,匆匆围剿,怕是我们全部的将士都到海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赵洞庭没和海盗打过仗,但也猜得到,那些海盗能够在雷州府海外肆虐这么久,肯定不好对付。 当初,倒也是自己将这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柳弘屹满脸愧色地点点头,“末将遵命。” 说罢,他这便准备离去。 “对了。” 赵洞庭忽然想起来件事,问道:“柳将军,朕叫你探查秀林堡之事,如何了?” 柳弘屹道:“末将这番前去剿灭海盗,还未与那些探子联系。等与他们取得联系,末将再回禀圣上。” “好。” 赵洞庭点头道。 到得夜里,凉意骤然至了。 柳弘屹叫上苏泉荡、岳鹏、苏刘义他们一起,来到赵洞庭的寝宫。 君臣见过礼,便在赵洞庭的寝宫内开始讨论如何剿灭海盗的事。 现如今分层次减税免税政策即将出台,雷州府展的大形势初定,只有这些海盗还是阻挠。 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夜,又有海盗袭击雷州府近海的遂溪县。 上百艘小船趁着夜色从海中飘飘荡荡而来,偷偷摸摸登6,数百海盗轻车熟路向着遂溪县外的某村摸去。 这些海盗对近海处的地理,甚至比之官府都要更为熟悉。 而这些村寨,又通常都不会有士卒把守。 只是这回,他们摸到村外,还没来得及进去烧杀抢掠,却是有群人从旁侧山林中忽然杀将出来。 众海盗大惊,然后瞧见这些人都未着军服,还以为是同伙,海盗头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群从山林中冒出来的人不过近百,但个个手执兵刃,为者是个年轻人,英俊潇洒,颇为倜傥。他手中持着寒光闪闪的长剑,冷笑道:“我们乃是秀林堡之人,来取你们这些贼人狗命!” “秀林堡?” 许多海盗的脸色大变,长相粗犷的海盗头头手持着钢叉,狠道:“我们和你们秀林堡素无瓜葛,你们来管老子们的闲事作甚?莫非是做了朝廷的走狗?” 年轻人却是幽幽道:“就是因为没有瓜葛,你们才该死啊……” 说着他振臂挥剑,再不多言,率先向着海盗团伙冲去。 观他步伐,轻快飘逸,轻功造诣显然非同小可。 他后头那近百持着武器,穿着粗布衣服的人也都是冲杀向海盗,嘴里呼喝有声,个个中气十足,赫然都是练家子。 他们的喊声,让得村内立时亮起不少灯火来。 海盗头头恨得直咬牙,但竟是没有胆气和他们厮杀,只是喝道:“咱们走!” 其实不用他说,光是“秀林堡”的名号,就已经让不少海盗吓破胆了。 秀林堡在这雷州府,确是屈一指的江湖势力。 见着海盗落荒而逃,秀林堡为的青年人兀自冷笑着,追上去将一海盗刺了个透心凉,高声喝道:“勿要放过这群贼人!杀!” 他带来的那些人个个武艺出众,追将上去,竟是如砍瓜切菜般将那些海盗斩于手下。 海盗中也有练家子,可是在他们面前,竟是根本抵挡不过几招。偶有稍微厉害的,也被围攻杀死。 他们是杀也杀不过,跑也跑不赢,登时惨叫迭起,呜呼连天。 村内的村民听到响动,很快也跑出来,男女老幼、老弱妇孺们都拿着菜刀、锄头等等物事,虽然脸上有些害怕神色,但兀自满眼愤慨。 雷州府沿岸各村常受海盗袭扰,早已让得他们对这些海盗是恨极了。 但他们还没有冲上去,就听那秀林堡的年轻人喊道:“厮杀危险,你们莫要过来。” 说话时,他还动作飘逸地用长剑又接连划破两个海盗的喉咙。 海盗头头眼看着手下弟兄接连被杀,怒不可遏,再也忍受不住,咬牙持着钢叉便往回跑,“弟兄们,和他们拼了!” 年轻人冷笑,踹翻两个拦路的海盗,向着海盗头头迎去。 看他神色,分明没有将这些海盗放在眼里。 074.赏秀林堡 116.有心无力 117.刺客离歌 118.平南被围 119.冒死出城 120.文起报信 121.兵发平南 122.平南之战(上) 123.平南之战(中) 124.平南之战(下) 125.直捣黄龙(上) 126.直捣黄龙(下) 127.斩将破敌 128.马蹄铁 129.斩杀降将 130.流水生产 131.决战平南(一) 132.决战平南(二) 133.决战平南(三) 134.决战平南(四) 135.决战平南(五) 136.决战平南(六) 137.决战平南(七) 138.决战平南(八) 139.决战平南(九) 140.决战平南(十) 141.秦寒之谋(一) 142.秦寒之谋(二) 143.秦寒之谋(三) 144.秦寒之谋(四) 145.洞庭之谋 146.劝降书 147.伯颜来援 148.梧州之殇(一) 149.梧州之殇(二) 150.梧州之殇(三) 151.梧州之殇(四) 152.梧州之殇(五) 153.梧州之殇(六) 154.梧州之殇(七) 155.梧州之殇(八) 156.梧州之殇(九) 157.梧州之殇(十) 158.城下血战 159.破伤风 160.理念之争 161.梧州惨状 162.湖中仙子 163.青衣剑仙 164.情人相见 165.治疗之法 166.洞庭醒转 167.谷主的态度 168.龙求凤 169.顿悟剑意 170.城中丽影 171.再相遇 172.君臣重逢 173.历史轨迹 174.三令齐出 175.雄城泼泪 176.武鼎堂 177.匪寇夜袭 178.暗渡陈仓 179.皇上回宫 180.太后催婚 181.刘黻病死 182.做皇帝苦 183.布恩令 184.不破不立 185.感情观 186.条件交换 187.敲打贵族 188.又是年关 189.虎将张珏 190.天下道门 191.气运之争 192.韵锦拜师 193.引蛇出洞 194.活擒离歌 195.胸前玉坠 196.离歌身世 197.斩尽贵族 198.迎娶颖儿 199.洞房花烛 200.一席红影 201.暗流涌动 202.清查细作 203.竹海论天 204.金丹之道 205.酒肉穿肠过 206.再往平南 207.处罚离歌 208.设暗影殿 209.第一剑客 210.真仙岩恶斗(上) 211.真仙岩恶斗(下) 212.巴县天花 213.世外蜀中 214.白首相思 215.蜀道剑门 216.入藏剑阁 217.黑剑湛卢 218.绿林营 219.高手迭出 220.一枪建功 221.北山秋死 222.百花第二 223.必取蜀中 224.元朝鹰爪 225.终回平南 226.再见秦寒 227.商议方针 228.据江而守 229.百姓之心 230.火器之盛 231.太后套路 232.光学运用 233.龙柱虎柱 234.三种法门 235.孔明灯 236.准备出发 237.娇羞的夜 238.布开防线 239.敲山震虎 240.纸上谈兵 241.梧桐岭之战(一) 242.梧桐岭之战(二) 243.梧桐岭之战(三) 244.梧桐岭之战(四) 245.梧桐岭之战(五) 246.梧桐岭之战(六) 247.伯颜之忧 248.大局所迫 249.也速儿 250.时代变了 251.夜袭端溪 252.一网大鱼 253.斩首行动 254.灯下黑 255.岳玥癖好 256.炮阵迎敌 257.两军对垒 258.炮火战术 259.再行斩首 260.战局已定 261.伯颜决定 261.元军攻城 263.广西之战(一) 264.天威杨帆 265.各有谋划 266.飞鸽传信 267.大戏上演(一) 268.大戏上演(二) 269.大戏上演(三) 270.大戏上演(四) 271.大戏上演(五) 272.大戏上演(六) 273.大戏上演(七) 274.大戏落幕 275.心各有志 276.战局剧变(一) 277.战局剧变(二) 278.战局剧变(三) 279.战局剧变(四) 280.战局剧变(五) 281.夕阳血战 282.官道交锋 283.明珠驾到 284.最惨之战 285.最终战果 286.壮士可敬 287.改变方针 288.皇上一跪 289.新式装备 290.半破虎柱 291.乐婵下山 292.局势突变 293.火速夺镇 294.饯行酒 295.杨帆献计 296.百姓君王 297.岳玥受创 298.情人相见 299.长相厮守 300.互相算计 301.高手袭营(一) 302.高手袭营(二) 303.高手袭营(三) 304.高手袭营(四) 305.西夏皇族 306.营外之斗 307.可怜公主 308.皇族交易 309.攻麒麟岛 310.公主一跪 311.高傲使差 312.神武厚德 313.元帝之断 314.俊美肖玉林 315.广西决战(一) 316.广西决战(二) 317.广西决战(三) 318.广西决战(四) 319.广西决战(五) 320.广西决战(六) 322.广西决战(八) 323.广西决战(九) 324.广西决战(十) 325.广西决战(十一) 326.广西决战(十二) 327.广西决战(十三) 328.广西决战(十四) 329.广西决战(十五) 330.尘埃落定 331.一国若成 332.情人离别 333.天下局势 334.雷州战火 335.雷州战火(一) 336.雷州战火(二) 337.雷州战火(三) 338.雷州战火(四) 339.雷州战火(五) 340.惊鸟退敌 341.李恒之怒 342.柳府火起 343.火攻之法 344.大火烧身 345. 346.众志成城 347.熊熊火焰 348.海康血战 349.柳暗花明 350.兵败山倒 351.巾帼许夫人 352.畲民入城 353.超大喜讯 354.只爱十年 355.谷主故事 356.大军近海康 356.宋理交锋 358.大理尖刀 359.秦寒杀招 360.玉玲珑评 361.飞天震天 362.灭国易,兴国难 363.天真公主 364.许洪之斗 365.许洪往事 366.凯旋海康 367.乐舞哭了 368.送亡魂 369.设提刑院 370.可怜道士 371.大宋死结 372.经济改革 373.发行纸币 374.大理现状 375.嚣张惠么王 376.秦寒威慑 377.大庾之悲 378.军中改制 379.张茹之心 380.感情契机(上) 381.感情契机(下) 382.在世佛无得 383.赵昺求封 384.权之妙处 385.黄华归宋 386.官船出海 387.巨骗陈宜中 389.大好人 390.离开马队 391.遭遇土匪 392.洞庭之怒 393.要做大官 394.马家生变 395.直闯府衙 396.大鱼吃小鱼 397.大收好处 398.杀鸡儆猴 399.岑溪动荡 400.福建局势 401.荒唐婚事 402.马到朱家 403.悬梁自尽 404.人工呼吸 405.取我剑来 406.刘子琪死 407.青蚨青瓷 408.大理盛事(上) 409.大理盛事(下) 410.大宋暗堂 411.得遇妙人 412.入住观内 413.年轻师祖 414.绝色道姑 415.后山仙女 416.完犊子了 417.小娘皮 418.剑术之斗 419.元真子挨打 420.观剑子邀斗 421.杀机凛然 422.打铁老头 423.雁羽旧人 424.剑名万钧 425.河边伏击 426.土鸡瓦狗 427.塔河截杀 428.真武之斗 429.激斗落幕 430.双帅之死 431.龙虎之危 432.性情天师 433.元军围山(上) 434.元军围山(中) 435.元军围山(下) 436.元军搜山 437.龙虎大劫(上) 438.龙虎大劫(下) 439.黄教和尚 440.罗宗武巴 441.接受传功 442.洞庭出手 443.大战起兮 444.天师之怒 445.极境六剑 446.民心所向 447.剑意突破 448.山中惨事 449.福建战火 450.元军袭扰 451.兵到永福 452.金光大阵 453.苗民村落 454.苗族密辛 455.无功而返 456.大军攻永福 457.浓雾杀机 458.擒乐无偿 459.赵大请命 460.攻城步伐 461.特种战法 462.中心开花 463.立兀合死 464.飞天做饵 465.绿柳夫人 466.胜负初分 467.府衙落定 468.拿下永福 469.黄华打算 470.蛊虫攻寨 471.熊野现身 472.枪伤熊野 473.诱之以利 474.无偿蛊解 475.终到邵武 476.邵武汇合 477.元军将至 478.战前动员 479.赵昺之心 480.九大真武 481.无所披靡 482.斩张夔寺 483.小人物 484.白马出蜀 485.曝尸三日 486.邵武之战(一) 487.邵武之战(二)) 488.邵武之战(三) 489.邵武之战(四) 490.出城引敌 491.难得机会 492.空善和尚 493.极境强者 494.前世因果 495.直逼上元 496.再回邵武 497.一人当千 498.万夫莫开 499.诛心为上 500.高兴破绽 501.三城硝烟 502.黄华近城 503.大宋使臣 504.军情急报 505.元将抉择 506.议和之议(上)) 507.议和之议(下) 508.身份暴露 509.战局胶着 510.夫君小心 511.火光冲天 512.大都圣旨 513.两军休战 514.天祥之择 515.双方会面 516.寿庚心思 517.龙到闽清 518.意境冲击 519.两个条件 520.元皇震怒 521.达成议和 522.寿庚投宋 523.一日纸尽 524.信到巴州 525.夏蜀对峙 526.两个剑客 527.断义三剑 528.泷欲退走 529.夔州开战 530.西夏求援 531.在世菩萨 532.两排牙印 533.蒲寿庚死 534.初说迁宫 535.交流交流 536.蒲家之变 537.高手争锋 538.机关算尽 539.各擅胜场 540.明争暗抢 541.白费功夫 542.高兴控局 543.见蒲立信 544.福建落定 545.大鹰爪到 546.议和将近 547.兄弟再聚 548.疯魔鹰爪 549.老乞丐搅局 550.城门议和 551.福建落定 552.接掌福建 553.港口繁盛 554.往来偶遇 555.朕受之有愧 556.难得霸道 557.国事家事 558.数十年福祸 559.再得高手 560.舞剑舞袖 561.再设三殿 562.新江湖榜 563.流求盟主 564.冲天炮 565.朝廷迁宫 566.斗恩升仇 567.东沙海盗 568.财要露白 569.又来一波 570.红娘子 571.洞庭出手 572.红娘臣服 573.西夏之议 574.西夏帝师 575.终到流求 576.阿猴暗堂 577.星夜交谈 578.薛姓总管 579.斗北威风 580.五人挑宗 581.寻求绝境 582.到上元境 583.黄绸血书 584.蔡剑九死 585.高手屠尽 586.降龙奥妙 587.双皇对话 588.配合愉快 589.双皇拜别 590.打尖儿么 591.又遇海盗 592.罪有应得 593.银尸逞威 594.刀王西狂 595.威慑海盗 596.登海龙帮 597.马到章家 598.吓死老爷 599.天各一方 600.城外城头 601.永睦之战(上) 602.永睦之战(中) 603.永睦之战(下) 604.望元称帝 605.陵水气象 606.绝世魔头 607.美人如衣 608.到静江府 609.相思相思 610.上错了马 611.论广王昺 612. 613.鬼谷夜谈 614.老卒行乞 615.两项新政 616.重庆之战(上) 617.重庆之战(中) 618.迎娶张茹 619.谷主之恨 620.往事成烟 621.尽释前嫌 622.佛升极境 623.改变主意 624.终须离别 625.西夏使臣 626.再设禁军 627.大理犯边 628.游哨之战 629.将军近老 630.轻骑出城 631.重庆再战 632.轰炸战术 633.白马攻城 634.岳鹏进城 635.乱军厮杀 636.岳玥出手 637.斩吴思马 638.枯槁剑士 639.逼退秦寒 640.交接重庆 641.破军高手 642.打草惊蛇 643.茶馆恶斗 644.接连受创 645.青衣红衣 647.剑仙之言 648.伤势稳定 649.银甲挡城门 650.一封密信 651.重庆安定 652.兄妹对话 653.船到东沙 654.对峙结束 655.大小魔头 656.双军到长沙 657.出宫祈福 658.皇上薨了 659.公主回国 660.强势公主 661.折服帝师 662.祈福无果 663.再见刀奴 664.破军宫主 665.能胜不胜 666.破入后期 667.摊主无名 668.又添真武 669.年关将近 670.秀淑回宫 671.定下大局 672.女帝手段 673.新高手榜 674.疑窦消起 675.静妃有喜 676.女帝登基 677.宋岳元帅 678.请求指教 679.胜过岳玥 680.前街偶遇 681.岳鹏求亲 682.科举考试 683.新科状元 684.知识实践 685.洞庭封官 686.出状元了 687.繁繁人心 688.贵不相忘 689.剑仙剑阁 690.一招断剑 691.为国为民 692.佛对星辰 693.吼破剑心 694.欣欣向荣 695.剑仙回宫 696.暗查广王 697.美人入城 698.膏粱齐现 699.三家之斗 700.一出好戏 701.邕州密信 702.再听满江红 703.当退则退 704.皇城旨到 705.太后垂泪 706.寝宫之秘 707.又有圣旨 708.准备出宫 709.君到靖州 710.风雨欲来 711.兵发邕州 712.拿下自杞 713.名花有主 714.妇唱夫随 715.恩城将战 716.玲珑坦白 717.夜袭恩城 718.恩城之战(上) 719.恩城之战(下) 720.横山寨之战(上) 721.横山寨之战(中) 722.横山寨之战(下) 723.赵昺逃亡 724.解立三之威 725.双宗战魔头 726.赵昺身死 727.张茹生了 728.前往百草 729.闯天仙阵(上) 730.闯天仙阵(下) 731.碧绿玉簪 732.兵至大理 733.大才诸温 734.攻破秀山(上) 735.攻破秀山(中) 736.攻破秀山(下) 737.将遇良才 738.火烧秀山 739.阿四回家 740.阿四成婚 741.现代战法 742.再获大胜 743.天网密信 744.释放降卒 745.攻威楚府 746.军营大乱 747.血雨泪歌 748.拿下威楚 749.炮轰联军 750.萱雪入宫 751.蜀中嘉定 752.段氏麒麟 753.大军汇合 754.善阐之战 755.腹背阻敌 756.苗成赶到 757.全线反扑 758.战局反转 759.胜局在握 760.天将明 761.战后总结 762.大军凯旋 763.段兴智死 764.大理易主 765.女帝无奈 766.四方云动 767.元朝使臣 768.歹毒用心 769.破口大骂 770.凶猛杀价 771.杀价成功 772.比斗之约 773.分往东西 774.又出新榜 775.金刚临世 776.金刚之威 777.极境交锋 778.搏杀落幕 779.消息传开 780.六指空空 781.宋元论武(上) 782.宋元论武(中) 783.宋元论武(下) 784.剑神赶到 785.吊打武巴 786.剑神邀斗 787.碾压法王 788.不同年夜 789.宁入空门 790.准备迎驾 791.谢后之心 792.小镇杀戮 793.乐婵为后 794.红被醉人 795.江湖动荡 796.有意立威 797.杀人立威 798.心烦意乱 799.群臣生隙 800.离断遇险 801.雷霆之殇 802.逃出生天 803.兵发紫荆 804.暗中筹谋 805.兵到紫荆 806.女帝驾临 807.公布消息 808.安抚群臣 809.原始征伐 810.剑神之威 811.严刑逼供 812.终于来了 813.热脸冷脸 814.当庭力争 815.社稷为重 816.宣齐武烈 817.庄主招供 818.收服紫荆 819.政绩考评 820.秀淑离宫 821.恍然大悟 822.风云初起 823.又一年榜 824.又有噩耗 825.一门忠义 826.活着回来 827.扩充兵员 828.太平战火 829.太平寨殁 830.兴道大王 831.山道埋伏 832.主帅惊魂 833.奇袭后军 834.完成任务 835.寨内周旋 836.回援袍泽 837.将军之泪 838.镇守重庆 839.城外阻击(上) 840.城外阻击(中) 841.城外阻击(下) 842.夕阳曙光(上) 843.夕阳曙光(下) 844.人心叵测 845.稍触即退 846.忽起变故 847.钦州大捷(上) 848.钦州大捷(下) 849.重新政审 850.玩躲猫猫 851.近而不攻 852.主动求战 853.横山开战 854.袭营之战(上) 855.袭营之战(中) 856.袭营之战(下) 857.打退敌军 858.奇袭长林 859.长林炮响 860.捷报连连 861.又传捷报 862.松溪开战 863.铁骑冲阵 864.憋屈撤退 865.温水煮青蛙 866.局势稍稳 867.攻开江城(上) 868.攻开江城(中) 869.攻开江城(下) 870.破清水县 871.接连破城 872.打退敌军 873.化州生事 874.忘不能忘 875.乱民为祸 876.信件如雪 877.我喜欢你 878.阿淼出剑 879.拒绝出兵 880.形势再变 881.见玉玲珑 882.乐舞回宫 883.岳鹏折道 884.死守军营 885.横山血战(上) 886.横山血战(二) 887.横山血战(三) 888.横山血战(四) 889.横山血战(五) 890.横山血战(六) 891.横山血战(七) 892.横山血战(八) 893.援军到了 894.猛虎神雷 895.池风鼓败 896.横山寨祸 897.前往宋营 898.子乾投宋(上) 899.子乾投宋(下) 900.动手收割(上) 901.动手收割(下) 902.议论军事 903.援军赶到 904.是打是罢 905.大军逼城(上) 906.大军逼城(下) 907.烧杀抢掠 908.宋瑞立降 909.佯装纳降 910.理军扎营 911.事情败露 912.横山决战(上) 913.横山决战(中) 914.横山决战(下) 915.宋军完胜 916.耍泼太后 917.决定攻理 918.夔州府战(一) 919.夔州府战(二) 920.夔州府战(三) 921.夔州府战(四) 922.夔州府战(五) 923.夔州府战(六) 924.大军撤退 925.准备动手 926.再作突破 927.泷欲进宫 928.恩怨情仇 929.监察大狱 930.苦命女人 931.再拒出兵 932.君临小雪 933.出动紫荆 934.左丞到长林 935.刺客袭城 936.大将陨落 937.刺杀失败 938.泉荡动情 939.新宋借道 940.再下诏书 941.福州开战 942.小股作战(一) 943.小股作战(二) 944.小股作战(三) 945.真武老者 946.雁羽旧人 947.张珏出兵 948.辰州奇袭 949.大理王爷 950.两军硬战 951.欲切后路 952.突围作战 953.山地作战 954.陷入险境 955.虚空七剑 956.武力破关 957.大军汇聚 958.下九茅隘 959.大火烧山 960.北疆形势(上) 961.北疆形势(下) 962.天助大宋 963.九茅隘战 964.连挫敌军 965.示敌以弱 966.九茅隘决战(上) 967.九茅隘决战(下) 968.理军投降 969.天降甘露 970.雨幕之殇 971.众僧离开 972.毅然留下 973.建宁府战(上) 974.建宁府战(中) 975.建宁府战(下) 976.抗命不尊 977.战事升级(上) 978.战事升级(中) 979.战事升级(下) 980.突围回城 981.关陈吊眼 982.战火漫北疆(上) 983.战火漫北疆(中) 984.战火漫北疆(下) 985.文焕投诚(上) 986.文焕投诚(下) 987.出城决战(上) 988.出城决战(中) 989.出城决战(下) 990.江陵府定 991.俘耶律铸 992.前往襄阳 993.泉荡定情 994.兵出九茅 995.众臣进宫 996.喜报频传 997.乐婵之点 998.血信家书 999.难解困局 1000.迅雷战术 1001.成功埋伏 1002.官道相遇 1003.天祥罚将 1004.洞庭离军 1005.木娃之伤 1006.终是相遇 1007.福州城战(上) 1008.福州城战(中) 1009.福州城战(下) 1010.福州城战(末) 1011.道士白衣 1012.弃守外城 1013.永寿被围 1014.两贼进宫 1015.讪讪离去 1016.外城血拼(上) 1017.外城血拼(中) 1018.外城血拼(下) 1019.福建节度 1020.福州生机 1021.吓傻元军 1022.阿术惊恐 1023.援军破城(上) 1024.援军破城(中) 1025.援军破城(下) 1026.援军破城(末) 1027.元军退守 1028.皇城来信 1029.阿术自尽 1030.元军投降 1031.席后座谈 1032.黄华书报 1033.兵临大理 1034.英雄回城 1035.皇上回城 1036.福州来信 1037.红剑舞娘侍君王 1038.洞庭布局 1039.斩首罪官 1040.元皇卧病 1041.麒麟之思 1042.攻石城郡(上) 1043.攻石城郡(下) 1044.女帝求助 1045.答应出兵 1046.出兵进襄 1047.爷孙谈心 1048.兑换人质 1049.布局大理(上) 1050.布局大理(中) 1051.布局大理(下) 1052.新丁投诚(上) 1053.新丁投诚(下) 1054. 1055.西夏欲战 1056.时局动荡 1057.见庞红光 1058.暗箱操作 1059.武鼎宗门 1060.各怀心思 1061.元朝大使 1062.襄阳会军 1063.众臣出宫 1064.桑哥疑虑 1065.再下一城 1066.玉文出城 1067.攻襄阳府 1068.下襄阳府 1069.岳帅到长 1070.君臣座谈 1071.阿淼做官 1072.阿淼出宫 1073.刀冢报名 1074.阿淼提亲 1075.提亲成功 1076.煞费苦心 1077.望风而降 1078.飞龙回城 1079.言语交锋 1080.重新部署 1081.到褒州城 1082.元使臣到 1083.真金回都 1084.元皇让位 1085.元军撤军 1086.陆续回宫 1087.收了岳玥 1088. 1089.天究军长 1090.镇南军区 1091.军中隐患 1092.星皇到长 1093.流求尊皇 1094.大宋天帝 1095.西夏局成 1096.出兵往理 1097.大理皇城 1098.上香礼佛 1099.崇圣正殿 1100.劝僧借粮 1101.将领调动 1102.六大军区 1103.阿淼省亲 1104.苦命淼淼 1105.寡淡吴家 1106.坦露官衔 1107.麒麟到宋 1108.为摄政王 1109.秦寒起复 1110.圣旨下达 1111.新旧元帅 1112.互相算计 1113.平乱之战(上) 1114.平乱之战(中) 1115.平乱之战(下) 1116.势如破竹 1117.叛军覆没 1118.放弃救援 1119.囊外安内 1120.平敌王爷 1123.重庆夜乱(上) 1124.重庆夜乱(中) 1125.重庆夜乱(下) 1126.城头血拼(上) 1127.城头血拼(中) 1128.城头血拼(下) 1129.右里遇险 1130.泸州军到 1131.高手再动 1132.强破瓮城 1133.登临伪极 1134.两败俱伤 1135.高手殆尽 1136.杀杀杀杀 1137.信到长沙 1138.故技重施 1139.体内变故 1140.命悬一线 1141.是福是祸 1142.登临真武 1143.蛊虫之秘 1144.无情秦寒 1145.再添高手 1146.明珠到宋 1147.重庆动乱 1148.欲再屠城 1149.秦寒身死 1150.麒麟震怒 1151.最后底牌 1152.到兴元府 1153.兴元府战 1154.履行承诺 1155.节前大庆 1156.明珠进宫 1157.君到阴山 1158.高手汇合 1159.说开心结 1160.潼川府战(上) 1161.潼川府战(中) 1162.潼川府战(下) 1163.厮杀落幕 1164.攻重庆府 1165.无敌剑神 1166.修伟离去 1167.剑仙伪极 1168.重庆府定 1169.麒麟失态 1170.同门反目 1171.宫主之死 1172.大局已成 1173.世间最孤 1174.红袖香消 1175.下应灵县 1176.合兵嘉定 1177.追段麒麟 1178.自相残杀 1179.山穷水尽 1180.解死段亡 1181.找到尸体 1182.天意难测 1183.蜀中元帅 1184.大军回长 1185.女帝生娃 1186.儿李走肖 1187.见图兰朵 1188.乐婵生产 1189.女赵舒雅 1190.再遇妙人 1191.欧洲大使 1192.麻逸使团 1193.到中兴府 1194.私会女帝 1195.分析利弊 1196.强闯皇宫 1197.走肖抓阄 1198.女帝演戏 1199.寻找奶娘 1120.又是年夜 1121.聚临安府 1122.嘱咐文龙 1123.仲孙之怒 1124.动身临安 1125.逼人表态 1126.百花楼聚 1127.又是科举 1128.惊艳狗蛋 1129.最大的官 1130.四家联盟 1131.皇子回宫 1212.信到歙州 1213.狗蛋高中 1214.宣布任命 1215.到临安府 1216.成都之治 1217.城门之乱 1218.欲露狰狞 1219.开始阅兵 1220.临安阅兵 1221.阅兵结束 1222.神兵督造 1223.真金哼曲 1224.剑神坐化 1225.西夏聚兵 1226.岳鹏发兵 1227.见李狗蛋 1228.狗蛋做官 1229.韵景生女 1230.四军汇聚 1231.四将会面 1232.各出高手 1233.女帝传信 1234.岳鹏向蜀 1235.城门被阻 1236.中兴府乱 1237.围追堵截 1238.交锋落幕 1239.形势突变 1240.西夏求和 1241.再见玲珑 1242.再度求见 1243.有意撤退 1244.答应撤军 1245.禁军出动 1246.稍作试探 1247.雨夜大战 1248.大军云动 1249.雨夜厮杀 1250.攻清川县 1251.清川县失 1252.发动决战 1253.两败俱伤 1254.非我族类 1255.禁军惨胜 1256.女帝出宫 1257.寒流天灾 1258.制蜂窝煤 1259.女帝驾到 1260.尴尬相遇 1261.宣李庆云 1262.增补军械 1263.狗蛋之言 1264.新江湖榜 1265.雁羽之殇 1266.元皇驾崩 1267.丽妃离宫 1268.夜郎自大 1269.真金遐想 1270.发兵南海 1271.欲往濠镜 1272.仪仗出宫 1273.明珠请辞 1274.海军出征 1275.初次交锋 1276.空竹之计 1277.再虐海盗 1278.九州官兵 1279.痛打战船 1280.萨摩夜战 1281.萨摩大名 1282.破萨摩町 1283.扬长远去 1284.麻逸之变 1285.到得广州 1286.大船出海 1287.海峡被围 1288.海船之盛 1289.再挫敌军 1290.杀到国都 1291.君到岑溪 1292.煤矿塌方 1293.事情严重 1294.组织救援 1295.渤泥文莱 1296.渤泥开战 1297.横冲直撞 1298.退满剌加 1299.班师回朝 1300.拨款岑溪 1301.请求赐婚 1302.可怜天下父母心 1303.两女进宫 1304.收图兰朵 1305.欲填中枢 1306.狗蛋画车 1307.黑山来信 1308.请动刀冢 1309.西夏欲战 1310.横山渡战(上) 1311.横山渡战(下) 1312.兴师问罪 1313.三路调查 1314.主动进攻 1315.法王极境 1316.死战不退 1317.弃车保帅 1318.生死存亡 1319.八方云动 1320.吐蕃动兵 1321.煽风点火 1322.积极备战 1323.夜半喜报 1324.下顺州城 1325.旨到大理 1326.罕见俊哥 1327.不情之请 1328.原是女儿 1329.满剌加使 1330.法王闯宫 1331.刀主、法王 1332.一字之差 1333.枯木逢春 1334.刀主醒转 1335.逼退法王 1336.书房迤逦 1337.新金丹道 1338.到得西夏 1339.立新道观 1340.大宋示威 1341.主动求战 1342.月牙夜乱 1343.空竹中镖 1344.改变想法 1345.唐州开战 1346.血夺唐州(上) 1347.血夺唐州(中) 1348.血夺唐州(下) 1349.占据唐州 1350.作诗一首 1351.真人进宫 1352.这间屋子 1353.参加诗会 1354.苟且之徒 1355.捐献银钱 1356.连下两城 1357.宣温解元 1358.解元封爵 1359.唤醒民心 1360.商议破元 1361.携美骑马 1362.亲王女装 1363.一舞倾君 1364.无力开战 1365.兵发韦州 1366.韦州之战(一) 1367.韦州之战(二) 1368.韦州之战(三) 1369.韦州之战(四) 1370.韦州之战(五) 1371.韦州之战(六) 1372.韦州之战(七) 1373.韦州之战(八) 1374.韦州之战(九) 1375.韦州之战(十) 1376.韦州之战(十一) 1377.韦州之战(十二) 1378.韦州之战(十三) 1379.韦州之战(十四) 1380.韦州之战(十五) 1381.天子守城门 1382.屠杀降卒 1383.占据韦州 1384.盱眙被破 1385.穆易传信 1386.女帝受伤 1387.使者来到 1388.竟要交好 1389.仇恨难消 1390.兵压泗州 1391.风骨大义 1392.太师仙逝 1393.弹劾奏疏 1394.真金议事 1395.温和将军 1396.先锋大将 1397.西夏死战 1398.义士满城 1399.冲冠一怒 1400.劝降吐蕃 1401.女帝失心 1402.元夏之谈(上) 1403.元夏之谈(下) 1404.丹巴称臣 1405.众路高手 1406.俏脸月辉 1407.终到开江 1408.进军吐蕃 1409.洛陀出宫 1410.以身做饵 1411.世信亲王 1412.洛陀来了 1413.斩破天地 1414.洛陀陨落 1415.墨脱投降 1416.再破萨摩 1417.破波窝城 1418.谈判失败 1419.两路救援 1420.劝佘拓护 1421.再见司空 1422.城头大乱 1423.定中兴府 1424.老公我怕 1425.打花须镇 1426.下花须镇 1427.琼州欲战 1428.西沙海战(上) 1429.西沙海战(下) 1430.一战全胜 1431.下克夷门 1432.白马归复 1433.率军回都 1434.直捣黄龙(上) 1435.直捣黄龙(中) 1436.擒敌主将 1437.反突围战 1438.成功突围 1439.一战定局 1440.狗蛋傻乐 1441.强势大宋 1442.本全一郎 1443.破平安京 1444.大夏投降 1445.天才狗蛋 1446.治理诸国 1447.再纳三妃 1448.成立明镜 1449.旨到倭国 1450.再下广西 1451.广西生乱 1452.匪徒作乱 1453.静江内斗 1454.问劭立果 1455.丧心病狂 1456.一网打尽 1457.先斩后奏 1458.空竹到长 1459.易名改任 1460.又回来了 1461.众女吃醋 1462.少年游 1463.花魁会,月老灯 1464.做媒恩公 1465.公主的心 1466.终于定罪 1467.新任节度 1468.参加婚礼 1469.江湖榜出 1470.年关突破 1471.改元鼎昌 1472.红娘子到 1473.公主病了 1474.园里到任 1475.阁员齐聚 1476.初议攻元 1477.明镜新权 1478.旭日初升 1479.进士放榜 1480.探探口风 1481.玲珑回朝 1482.无人入眼 1483.吴阿淼归 1484.竹海夜醉 1485.明镜台会 1486.三兄弟聚 1487.姐妹之议 1488.五使齐聚 1489. 1490.又近年关 1491.又出江湖榜 1492.真武中期 1493.又添一人 1494.大赦天下 1495.再议攻元 1496.诛杀暗棋 1497.全军备战 1498.聚兵南疆 1499.强闯皇宫(上) 1500.强闯皇宫(下) 1501.国主下跪 1502.攻乾佑镇 1503.又下丰阳 1504.连下三镇 1505.弱肉强食 1506.大肆扩张 1507.进攻上洛 1508.上洛被破 1509.连战连胜 1510.巾帼彩蝶 1511.万里相思 1512.破虏请辞 1513.狗蛋受封 1514.荒诞要求 1515.被逼投宋 1516.狗蛋上任 1517.东路开战 1518.暗袭小队 1519.阵仗渐大 1520.围还是打 1521.文起计策 1522.热气球破城 1523.铁骑冲阵 1524.鲜明对比 1525.攻下宿迁 1526.要再改革 1527.提议被拒 1528.元老太监 1529.压到蓝关 1530.石开济的计策 1531.炮覆蓝关 1532.供奉之战(上) 1533.供奉之战(下) 1534.占据蓝关 1535.东海将战 1536.洪涝灾情 1537.小船奇袭 1538.爆发海战 1539.元军失利 1540.海战落幕 1541.占据海州 1542.越李宰相 1543.越李称臣 1544.彩蝶逼婚 1545.玉林醉酒 1546.大理军到 1547.救急大使 1548.有心无力 1549.姜夔被撤 1550.庭恩入伍 1551.大军汇合 1552.特种斥候 1553.到达蓝田 1554.空竹献计 1555.进城劝降 1556.空竹被扣 1557.齐心赈灾 1558.狼烟遍地 1559.终于投诚 1560.完美刺杀 1561.洞庭暴怒 1562.杀徐汇元 1563.抢攻京兆 1564.京兆苦战 1565.镇国军到 1566.流求密谈 1567.糜战京兆 1568.京兆惨像 1569.三原惨事 1570.杀父之仇 1571.逼近府衙 1572.拿下京兆 1573.三原城乱 1575.进驻蓝田 1576.杨淑妃薨 1577.朕意已决 1578.拒绝觐见 1579.攻芒砀山 1580.元军诡计 1581.碾压获胜 1582.士卒黄草 1583.元朝动荡(上) 1584.元朝动荡(下) 1585.白锦之难 1586.招白锦军 1587.求粮渤泥 1588.亲王相思 1589.三路形势 1590.情报传递 1591.出其不意 1592.狼烟再起 1593.军到谷孰 1594.试探虚实 1595.进攻谷孰 1596.谷孰苦战 1597.又想亲征 1598.暗夜风暴 1599.战事焦灼 1600.河畔之战 1601.攻城受挫 1602.破城之计 1603.猛烈进攻 1604.拿下谷孰 1605.紧锣密鼓 1606.商议方针 1607.文龙到唐州 1608.宋城将战 1609.危机来临 1610.下渭南县 1611.拔下阵地 1612.危机来临 1613.冲杀下山 1614.情况危急 1615.值了 1616. 接连生变 1617. 悲歌 1618. 全军覆没 1619. 元军高手 1620. 舍生忘死 1621. 以命换命 1622. 一往无前 1623. 救命箭矢 1624. 栖霞宫 1625. 强势退敌 1626. 元军主力赶到 1627. 天剑出蓝田 1628. 形势紧张 1629. 大举进攻 1630. 突发奇想 1631. 派出奇兵 1632. 第二波进攻 1633. 元军懵了 1634. 发起反攻 1635. 全线后撤 1636. 互相袭扰 1637. 折损过半 1638. 白热化 1639. 最大危机 1640. 援军终到 1641. 一声保重 1642. 刚烈破阵 1643. 悲壮气息 1644. 突袭中军 1645. 奉命突围 1646. 最后杀招 1647. 大纛齑粉 1648. 中军溃散 1649. 硝烟散尽 1650. 无尽悲怆 1651. 还是别走了 1652. 元军撤退 1653. 准备立序 1654. 开往宋城 1655. 旨到京兆 1656. 颁发勋章 1657. 灵光突现 1658. 斥候赶到 1659. 张良东被抓 1660. 破敌大炮 1661. 有蘑菇云 1662. 神仙岭报 1663. 暂停步伐 1664. 京兆形势 1665. 汇聚宋城 1666. 泉荡醒转 1667. 天剑到栎阳 1668. 试探虚实 1669. 元军出城 1670. 飞天飞龙到泌阳 1671. 岳鹏调令 1672. 河边交锋 1673. 流求出征 1674. 暂且休兵 1675. 义军云起 1676. 半月年关 1677. 红裙又现 1678. 观潮客栈 1679. 又是花魁大会 1680. 不高不低 1681. 蒸蒸日上 1682. 出宫观潮 1683. 相见不识 1684. 老卒出手 1685. 铜花捕头 1686. 洞庭被捕 1687. 带到府衙 1688. 展露意境 1689. 跪地求饶 1690. 公事公办 1691. 耿少回家 1692. 九歌. 云中君 1693. 新花魁 1694. 微服出宫 1695. 桃花庵歌 1696. 善解人意 1697. 收阿诗玛 1698. 海路集结 1699. 又一伪极 1700. 暗夜行动 1701. 拜年 1702. 突发巨响 1703. 一个模子 1704. 大宋城主 1705. 赵如悟剑(上) 1706. 赵如悟剑(下) 1707. 择名师 1708. 收佳徒 1709. 不得不防 1710. 永享荣华 1711. 老太监出宫 1712. 红叶谷主 1713. 陈年旧事 1714. 塔楼之谈 1715. 前嫌散去 1716. 召见徐鹤 1717. 未雨绸缪 1718. 徐家青衣 1719. 诗嫲离开 1720. 桀骜大发 1721. 衙内之营 1722. 有老乞丐 1723. 姑姑旧人 1724. 神奇功法 1725. 众志成城 1726. 大会结束 1727. 父女离别 1728. 玉蟾任务 1729. 冥冥缘分 1730. 玉蟾出手 1731. 客栈对话 1732. 追根问底 1733. 遇到老者 1734. 结伴同行 1735. 欲传其功 1736. 极境闯宫 1737. 开口邀斗 1738. 再燃精血 1739. 黑雾异相 1740. 无可匹敌 1741. 伪极全灭 1742. 留有余地 1743. 划清关系 1744. 无缘极境 1745. 研究原因 1746. 准备练功 1747. 分析利弊 1748. 命脉所在 1749. 兵到高丽 1750. 全州投降 1751. 情报之傲 1752. 泉荡请战 1753. 一个难题 1754. 不好预感 1755. 玉蟾失踪 1756. 条件交换 1757. 豆芽表白 1758. 棘手案件 1759. 连发凶案 1760. 文武两派 1761. 居中之法 1762. 凶手露相 1763. 社安公事 1764. 凶手身份 1765. 缉拿玉蟾 1766. 玉蟾被擒 1767. 没有异样 1768. 禁闭玉蟾 1769. 自废丹田 1770. 前因后果 1771. 玉蟾求亲 1772. 表明心迹 1773. 联名血书 1774. 终于应承 1775. 商量婚事 1776. 两兄弟 1777. 高国使者 1778. 议和事宜 1779. 受害者到 1780. 丰厚补偿 1781. 兄妹秘密 1782. 泉荡焦躁 1783. 梦中孤魂 1784. 救国之法 1785. 泉荡探城 1786. 分配任务 1787. 准备抗命 1788. 求后无忧 1789. 接连出营 1790. 事情败露 1791. 枪声示警 1792. 一来二去 1793. 天雄集结 1794. 解除职位 1795. 潜伏进城 1796. 战术安排 1797. 埋头赶路 1798. 拒不受命 1799. 危机笼罩 1800. 夜袭城门 1801. 成功破门 1802. 双门齐破 1803. 巴根身死 1804. 大军进城 1805. 孤立府衙 1806. 进攻军营 1807. 攻击受挫 1808. 准备离开 1809. 元屋企的退路 1810. 府衙之斗(上) 1811. 府衙之斗(中) 1812. 府衙之斗(下) 1813. 攻营受挫 1814. 元军出营 1815. 阻击元军 1816. 三军汇聚 1817. 攻北营区 1818. 拿下阵地 1819. 下令强攻 1820. 离开密室 1821. 形势危急 1822. 局面好转 1823. 希望的代价 1824. 再度恶化 1825. 持续恶化(第五章) 1826. 全线撤退 1827. 再折大将 1828. 血雨腥风 1829. 被困太庙 1830. 突围、突围 1831. 深陷重围 1832. 完全恶化 1833. 就地结阵 1834. 超级阵仗 1835. 最终抉择 1836. 危机解除 1837. 大军齐至 1838. 还是要打 1839. 全面进攻 1840. 巾帼军团 1841. 文起探话 1842. 开封易主 1843. 扣押回京 1844. 拒绝求情 1845. 画全家福 1846. 劝说出宫 1847. 失魂落魄 1848. 安排出宫 1849. 出宫去了 1850. 欲再出手 1851. 信传到了 1852. 召回皇城 1853. 分出高下 1854. 到濠镜岛 1855. 船队起航 1856. 泉荡回来 1857. 家法处置 1858. 正式审判 1859. 推举任命 1860. 城中骚乱 1861. 威望、民心 1862. 暂避风头 1863. 苏府遇刺 1864. 苏府惨案 1865. 冲霄愤怒 1866. 玉簪相思 1867. 决心练功 1868. 入土、谋局 1869. 准备修行 1870. 洗心阁 1871. 奇怪的事 1872. 破除心魔 1873. 进展缓慢 1874. 交权中枢 1875. 又生心魔 1876. 大俗、大雅 1877. 真醉假醉 1878. 众生平等 1879. 何谓天才 1880. 大使回朝 1881. 又起暗涌 1882. 真金被拒 1883. 又出宫了 1884. 又见红衣 1885. 一路相随 1886. 狼烟北起 1887. 撤出开封 1888. 真金赶到 1889. 一退一进 1890. 到襄阳府 1891. “运粮”成功 1892. 君似无情 1893. 乌克迸 1894. 打算试探 1895. 恢复原状 1896. 都到郾城 1897. 会文天祥 1898. 继续向北 1899. 闯金虹帮 1900. 全部拍飞 1901. 消息终到 1902. 到平阳府 1903. 闯紫金门 1904. 强势破宗 1905. 大战在即 1906. 飞龙出击 1907. 神兵天降 1908. 战力差距 1909. 扬长而去 1910. 没信心了 1911. 左右为难 1912. 救是不救 1913. 骑鹤老头 1914. 遂平迷阵 1915. 再战西平 1916. 攻营夺粮 1917. 气得吐血 1918. 深入敌后 1919. 驼口交锋(上) 1920. 驼口交锋(中) 1921. 驼口交锋(下) 1922. 发起反攻 1923. 攻防转换 1924. 飞龙胜利 1925. 期盼已久 1926. 霸道门主 1927. 终要交锋 1928. 断绝希望 1929. 难分胜负 1930. 石灰神器 1931. 真武后期 1932. 吸伪极境 1933. 全线阻击 1934. 突破防线 1935. 回汝阳城 1396. 一行圆满 1397. 排兵布阵 1938. 武鼎力量 1939. 纳栖霞宫 1940. 临时挂帅 1941. 安排战术 1942. 肃杀气息 1943. 蛛网齐聚 1944. 破敌上场 1945. 夜色火光 1946. 无奈之举 1947. 狭路相逢 1948. 丰盛斩获 1949. 接近伪极 1950. 终到伪极 1951. 生擒哈尔巴拉(为武汉祈福) 1952. 废掉巴拉 1953. 真金听劝 1954. 前往宋寨 1955. 双皇碰面 1956. 言语交锋 1957. 真金一跪 1958. 我们赢了 1959. 柴立人降 1960. 放帝归都 1961. 四帅齐至 1962. 条件翻倍 1963. 终是答应 1964. 要褥羊毛 1965. 善济会 1966. 准备撤退 1967. 阴霾散去 1968. 终到北美 1969. 环肥燕瘦 1970. 到大宋城 1971. 谁的孩子 1972. 最小孩子 1973. 到了唐州 1974. 如何封职 1975. 突发事件 1976. 可笑反转 1977. 金刚师傅 1978. 衣钵传人 1979. 有明白人 1980. 建议表彰 1981. 到了襄阳 1982. 枕簟被掳 1983. 扩大范围 1984. 退隐之心 1985. 中枢密信 1986. 再回中都 1987.皇城矛盾 1988.宣布投降 1989.有人行刺 1990.秒杀真武 1991.老祖宗 1992.为了颜面 1993.幕后真凶 1994.出宫抓捕 1995.城外树林 1996.金蝉脱壳 1997.王妃送信 1998.大军向北 1999.一封密信 2000.各怀鬼胎(上) 2001.各怀鬼胎(下) 2002.积极应对 2003.真正动手 2004.拦路截信 2005.有力证据 2006.二月三月 2007.金屋藏娇 2008.全部认了 2009.北方强人 2010.村内之人 2011.百倍奉还 2012.小人受罪 2013.准备逃走 2014.谁算计谁 2015.报应不爽(上) 2016.报应不爽(下) 2017.无奈计策 2018.越闹越大 2019.江湖路远 2020.再回皇宫 2021.信到了 2022.杨梅、紫薇 2023.雄心壮志 2024.拟抚恤信 2025.败报传高丽 2026.主动称臣 2027.三等属国 2028.王昛心苦 2029. 灰衣人拦路 2030. 有结果了 2031.盯梢人 2032.幕后主使 2033.郡王世子 2034.健王之子 2035.煞星 2036.挟世子行 2037.亲者痛仇者快 2038.身份暴露 2039.岳州巴陵 2040.世子哑了 2041.佛魔参半 2042.终到中都 2043.绿林蛛网 2044.强势纳降 2045.亡国之君 2046.老寿星吃砒霜 2047.兹事体大 2048.关宗正寺 2049.试探黄门 2050.追到长沙 2051.岷江龙王 2052.健王诚意 2053.心里发麻 2054.嘉定动荡 2055.防线松动 2056.赶尽杀绝 2057.会长交代 2058.哪位国丈 2059.都有问题 2060.左右难为 2061.相继而至 2062.步步相逼 2063.带走长老 2064.美好未来 2065.大言不惭 2066.枕簟献曲 2067.缘由论调 2068.请李国丈 2069.出宫拜年 2070.再生几胎 2071.主动招供 2072.国丈开悟 2073.押出中都 2074.草原雄鹰 2075.八百勇士 2076.邀功请赏 2077.强取虎符 2078.铁穆耳称帝 2079.全军效忠 2080.秉公处理 2081.上庄拿人 2082.一剂猛药 2083.决意敲打 2084.齐武烈回庄 2085.府尹赴宴 2086.龙王被废 2087.语化前嫌 2088.心念神往 2089.高国使团 2090.希王赵格 2091.八方来客 2092.脱胎换骨 2093.法号金刚 2094.喜忧参半 2095.两叠资料 2096.那达慕节 2097可汗齐至 2098.以卵击石 2099.铁穆耳的打算 2100.痛下杀手 2101.那年今夜 2102.新任会长 2013.腾伯达 2104.新科主考 2105.中了圈套 2106. 真正目的 2107. 真真假假 2108.私人银号 2109.终是要查 2110.终到长沙 2111.温仁王 2112.分封元臣 2113.花园之谈 2114.请求告老 2115.发出请柬 2116.聚兴凯湖 2117.自治路 2118.五月初一 2119.授勋仪式 2120.三件大事 2121.监国之臣 2122.终于出海 2123.打算发难 2124.借钱遭拒 2125.齐苏求救 2126.惊动中枢 2127.关系拉近 2128.鱼儿上钩 2129.先拿健王 2130.健王驾到 2131.钦差到了 2132.捉拿健王 2133.带到长沙 2134.谁的天下 2135.孔元洲的提点 2136.商船队里的小和尚 2137.神秘老头 2138.三司会审 2139.郡王伏法 2140.赵大领命 2141.飞龙出征 2142.出谋划策 2143.终到北美 2144.再见玲珑 2145.难得霸道 2146.三人团聚 2147.先礼后兵 2148.终要开战 2149.静夜敌袭 2150.苗成的坚持 2151.赵大的揣摩 2152.开始撤退 2153.投降诚意 2154.希望渺茫 2155.钟健的远虑 2156.派遣高手 2157.自成天地 2158.终到极境 2159.战孔元洲(上) 2160.战孔元洲(下) 2161.三人缠斗 2162.付出代价 2163.双双重创 2164.垂死挣扎 2165.孔元洲死 2166.皆是定数 2167.决定归隐 2168.折道渤泥 2169.父亲怀抱 2170.回到皇城 2171.又生冲动 2172.决定前往 2173.又出了宫 2174.大宋的影响力 2175.痛击海盗 2176.到新加城 2177.都主教 2178.试试成色 2179.初见法术 2180.以武破法 2181.招揽王五 2182.大宋“使者” 2182.大宋“使者” 2183.做和事佬 2184.糖衣炮弹攻势 2185.探讨极境之上 2186.穿越猜想 2187.到达西方 2188.西方大宋城 2189.见到林冲 2190.使者到来 2191.不欢而散 2192.骑士攻城 2193.国公到来 2194.苦修士 2195.西方禁术 2196.圣女到来 2197.适当让步 2198.教皇邀请 2199.乘车同行 2200.意利都城 2201.面见教皇 2202.放巴博斯 2203.西方美人 2204.进行追踪 2205.帝国边境 2206.接近营寨 2207.混乱交锋 2208.活捉铁穆尔 2209.杀滕伯达 2210.高手再来 2211.再见教皇 2212.赠送火器 2213.再回军营 2214.兄妹团圆 2215.观摩观摩 2216.抄录书籍 2217.战船来了 2218.冉安国的顾虑 2219.再临琼州 2220.再到义士祠 2221.回了长沙 2222.新政想法 2223.臣有异议 2224.皇室定位 2225.狗蛋惊喜 2226.第一台蒸汽机 2227.新国务令 2228.秀淑恢复 2229.寿辰将近 2230.纷往长沙 2231.座谈相饮 2232.寿诞到了 2233.后继有人 2234.古筝和舞 2235.展示蒸汽机 2236.军中改革 2237.躲进藏书阁 2238.枕簟之心 2239.决定册封 2240.法术总论 2241.法术限制 2242.换取禁咒 2243.禁咒之秘 2244.元素之心 2245.集体闭关 2246.洪无天坐化 2247.李秀淑回西夏 2248.集中力量 2249.年前惊喜 2250.克里斯蒂娜要走 2251.该舍当舍 2252.延缓迁都 2253.人员聚集 2254.四处看看 2255.先往蜀地 2256.当街行凶 2257.沅陵剑仙 2258.准备练手 2259.法术对敌 2260.试验威力 2261.败上元境 2262.上旭日剑派 2263.赵洞庭怒了 2264.离开沅陵 2265.新想法 2266.突破法尊 2267.一方土地 2268.桃李学堂 2269.一股劲 2270.问题回到原点 2271.沔州遇事 2272.进府衙 2273.栾宏茂 2274.过失致死 2275.主动请罪 2276.杀向监狱 2277.齐写状书 2278.辛修伟 2279.抄家 2280.贾宇信 2281.撕开缺口 2282.严才哲松口 第2281章 快刀斩乱麻 2284.栾宏茂自尽 2285.到西夏 2286.集市男孩 2287.刀主之徒 2288.赐名沈放 2289.再相逢 2290.赵洞庭的提议 2291.收义子 2292.两件大事 2293.钟健头疼 2294.离开西夏 一家之主尚且难做,就更莫说是一国之主了。 钟健虽然不是一国之主,但现在却是在替赵洞庭执行着一国之主的责任。 想到赵洞庭,他就忍不住苦笑。 皇上雄才伟略自是不假,但这性子……终究是散漫了些。 他很希望这个时候赵洞庭能够在宫里。 因为从栾宏茂自尽的事情中他也意识到不对劲,这意味着可能还有比栾宏茂官阶更高的人也与利州西路的事情离不开关系。 但赵洞庭不在,他哪里敢查? 若是查到各省顶尖官员头上,甚至是查到中枢内阁那些官员们身上呢? 这些人个个都是国之重器,他实在不敢轻动。因为动谁,都可能造成动荡。 在书房内又沉思良久,钟健才给毛崛回信。 让他一查到底。 中枢内阁会尽力给他最多的支持。 直到凌晨三点多,这书房里的烛火还在摇曳。 钟健心力俱疲,就这么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其后不多时,余敏和温庆书两女联袂而来,见钟健这么趴着,眼中都是闪过疼惜之色。 温庆书应该是最能感同身受的。 作为明镜台的秘书长,她的事情也很多。她能够体会到那种事事都需要去烦心,去左右衡量的感觉。 而钟健作为国务令,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绝对比她还要多许多。 她轻轻摸了摸钟健的脸。 就任职国务令的这短短时间,她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钟健越来越“老”了。 这种老,不仅仅是在表面上,也是在精力上。他的精力几乎被压榨到极致的地步,也就越来越显得沉稳,沉默寡言。 “老爷。” “老爷。” 余敏则在旁边轻声地喊。 钟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里面满是血丝,“天亮了么?” 余敏摇头低声道:“还没有,回房间睡去吧!” 钟健轻轻点头,随着两女出门。 书房里这才归于黑暗。 …… 时间转眼又过去几天。 赵洞庭在西夏皇宫内陪了李秀淑和李走肖数日,终究是打算要走了。 他能够感觉到李秀淑和李走肖的不舍,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时下已是十月初,再有不到三个月就要过年了。他还要去大宋其他地方考察,时间实际上是比较赶的。 他也不好在这里过多的贪恋儿女情长。毕竟国事为重。 清晨。 赵洞庭抱着李走肖,站在西夏皇宫的门口。 李秀淑站在旁边,眼眶有些红润。 赵洞庭放下李走肖,将她揽入怀中,道:“再过两年,走肖就大了。到时候你就放心交给他吧,有众臣辅佐,再有咱们看着,西夏出不了什么事的。到时候你就陪在朕的身边,朕在哪,你就在哪。” 李秀淑轻轻点头,嘴里却说:“再过两年,他也才多大?” 赵洞庭轻笑,“不算小了。朕在他这个年纪,还不是已经统管全**政大事了?” 李秀淑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 心里却是欢喜的。 赵洞庭道:“朕的孩子,只会比朕更优秀。” 如果李秀淑愿意,他甚至都希望李秀淑现在就让位给李走肖才好。 西夏国土面积不大,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有大宋鼎力相助,他真不担心西夏能出什么问题。 只是李秀淑肯定不愿意的。在她的眼中,李走肖年纪再大,估计也还是个孩子。 赵洞庭心里打定主意,再过两年,怎么找也得让李秀淑将皇位让给李走肖。 再为不舍,也终是避不过分离。 在宫门口,赵洞庭又和李秀淑说了会儿话,终是依依惜别。 他带着乐舞等女,再有沈放一家子坐上马车。 离去。 李秀淑牵着李走肖,目视着马车离去,良久,没有回头。 李走肖问:“母亲,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和父亲在一起生活呢?” 李秀淑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却是说不出话来。 李走肖是西夏太子,赵洞庭是大宋国君。他们注定没法在一块生活的。 只是没曾想,李走肖竟然又说:“母亲,若是咱们西夏国归属于父亲的大宋国,那您是不是就不用再操心这些国事了?” 李秀淑微愣。 她的确没有想过李走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是谁和他说过这些么? 她知道,其实西夏有不少人对于归属大宋并不抵触。 她内心是有些复杂的。 沉默半晌,问李走肖道:“走肖,这西夏国君之位是祖辈们传下来的。你可知道,若是归于大宋,娘亲便会成为亡国之君?” 李走肖道:“可是咱们和父亲是一家人啊……为什么要分彼此呢?” 李秀淑听着这话,又沉默下去。 2295.到刀冢 时间转眼到十一月的中旬。 气候已经逐渐冷了。 赵洞庭带着乐舞、岳玥等人从中兴府往河东北路,再到河北西路,又往西南方向,经南京路、河东南路、京兆府路、京西南路,再到夔州路境内。 在这些地方,他只是如走马观花般,并没有再详细去调查当地的民情。 百姓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其实只需要用眼睛看就能看得出来。 这绝对比去官府询问,或者是做调研还要更为直观些。 大宋的整体情况还是相当不错的。 根据赵洞庭的观察,那些城市里的百姓们不说都能够做到衣食无忧,但生存下去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有的人富,有的人穷而已,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眼下还生活困难的是那些偏远地方的人。 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的确很难见到出路。 或许读书就是他们家庭的唯一出路。 但偏远的地方往往教育也跟不上。 他意识到,朝廷接下来的重点并不是如何展农业,而应该是扶贫。 社会当然要展,但在这展的同时,还是得把这些贫困地方的人的生活给保障起来。 荆湖北路毗邻荆湖南路,展自是比北方那些地方要好不少的。 甚至可以说如今荆湖北路是除去荆湖南路以及几个沿海地区以外,最繁华的地方。 赵洞庭对这里并不担心,是以在到荆湖北路境内后,只是带着沈放等人直接前往刀冢。 如今,总算是到刀冢门外了。 澧州大浮山。 这里仍然是山清水秀。 放眼望去,大山重重叠叠,烟雾缭绕。 刀冢还是如隐世门派那般栖息在这大山里。 这大概和刀冢众长老的性格有关系。 他们练枯刀法的,性格难免要孤僻些。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刀冢迁出大浮山。 刀冢甚至连个门碑都没有。 兴许在这里随便遇到个穿着粗麻衣的人,就是刀冢的高手都说不定。 数十间茅屋错落,怎么看都不像是武鼎宗门应该有的气象。 不过这样的地方往往能出绝世高手。 追寻武道在练心,如赵洞庭这样的终究只是极少数。 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门口的大石头旁,连看门的弟子都没有。 赵洞庭几人站在门口,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赵洞庭对着里面运气喊道:“故人来访,请刀冢长老出来一会。” 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有许多道气息冲天而起。 只是这些气息里,真正能够算得上高手的并不多。 看样子刀冢青黄不接的确是事实。 刀冢的行事作风,注定不会收到太多太多的弟子。 能够慕名而来的,都是对刀道有着极大追求的人。 紧接着,有两道气息向着赵洞庭这里爆射而来。 这是刀冢仅存的两个长老。 二长老和三长老。 大长老已经仙逝。 他们一路掠到赵洞庭等人面前,瞧见赵洞庭,顿时愣了。 然后连忙拱手道:“见过皇上。” 紧接着,眼神便又凝聚在沈放的身上。 他们都是修枯刀法的,对枯刀法的气息自是格外敏感。 “这……” 两人眼中都是露出极为惊讶之色。 刀冢以枯刀法立派,这门功法可能从来没有外传过的。 赵洞庭瞧他们这样,不禁笑起来,道:“两位长老不妨猜猜这孩子的身份?” 二长老迟疑道:“莫不是我们刀冢谁遗留在外的弟子?” 但紧接着又说:“这不可能啊,我们刀冢枯刀法是严禁外传的,除非得到刀主……” 话没说完,眼睛便瞪得滚圆起来,“莫非是刀主弟子?” 整个刀冢,也就刀主能够擅自收徒,并且传授枯刀法。 赵洞庭笑吟吟点头,“正是。这孩子是刀主在西夏收的徒儿,朕也是偶然遇到他。” 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接着说:“朕可是将这孩子带过来了,接下来就交给两位长老了。” 二长老和三长老连胡须都颤抖起来。 “刀主弟子……” “他是刀主的弟子……” 赵洞庭能够意识到的事情,他们也同样能意识到。 沈放能够被晨一刀收为弟子,天赋肯定不低啊! 他们可都清楚晨一刀的性子。 晨一刀本身就是天资卓越之人,那心气是相当高的。寻常人能入他的眼? 激动半晌,三长老对着赵洞庭道:“老朽代表刀冢多谢皇上了。” 赵洞庭摆摆手,“三长老见外了。朕只希望刀冢能再出一个极境高手。” 说到这事上,二长老和三长老干枯的脸上都是些微黯然。 如果刀主未死…… 然后二长老道:“皇上放心,我们两人必定全心教导刀主的弟子。” 他们显然是要打算亲自教导沈放。 赵洞庭也就放心了。 有两位长老教导,沈放以后就算不能到极境,武道成就也不会低到哪去。 2296.绝不姑息 其后,赵洞庭等人跟着两位长老进刀冢。 赵洞庭没有在刀冢多呆,只是到晨一刀的坟前祭拜,然后便离开。 晨一刀的坟墓很普通,如刀冢其余人那般,只是个寻常的土坟。 这让赵洞庭的心里有些感慨。 再有权有势,修为再高,到最后谁又能免得过黄土一捧呢? 生命的意义大概就是在有限的生命中做足够有意义的事情吧! 而于自己而言,有意义的事情便是为大宋建立万世功业,再就是陪众女到老。 沈放全家在刀冢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还有李秀淑赏赐的侍女照顾着。 赵洞庭便也只是跟两位长老说,若是刀冢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朝廷提。 但心里清楚,以两位长老的性格,大概不会对朝廷提什么要求。 离开刀冢,便直接往长沙行。 不紧不慢地赶路,历经月余,便到长沙。 二月中旬出宫,十二月中旬回来。赵洞庭此次出行历经整整十个月的时间。 不过相对于他走过的地盘,这短短的十个月显然还是颇为仓促的。 赵洞庭自己也能够意识到这点。 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作为皇帝,他不能在某个地方扎根太久。对各地进行考察,只能是期望见微知著。 好在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十个月的考察的确让他心里生出不少想法。 虽然这些想法有不少又被他自己推翻,但也还有些保留下来,打算实施试用。 回到宫中以后,赵洞庭连后宫都没去,直接到御书房,让张破虏把钟健等人都请了过来。 国务令钟健、监察令赵与珞、军机令文天祥、提刑令王文富,再有副国务令希逸、李繁荣,副提刑令朱河淙、姚雨师等人,以及各部尚书,纷纷都被宣到御书房内。 他们这会儿都还不知道赵洞庭回来的事,得知皇上宣召,自是高兴不已。 特别是钟健。 赵洞庭回来,他心里那件事也就不需要再时时刻刻惦念着了。 数十人聚集到御书房来,“臣等参见皇上。” “众爱卿平身。” 赵洞庭笑着摆摆手,然后最先问李照恩,“照恩,蒸汽机的事情如何了?” 哪怕是当着众臣的面,他都是叫李狗蛋为“照恩”,足以说明心里对李狗蛋的喜欢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狗蛋大概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缘故。 “回皇上。” 李狗蛋却是有板有眼地施礼,答道:“从各地研究人员进宫至今,对于蒸汽机在各行各业的推广运用已经取得初步成果。臣有信心,再有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尝试将蒸汽机投入到实际的使用当中去。” 他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具体有什么进展,但光是这话,就足以让赵洞庭高兴。 “好,好啊!” 赵洞庭笑着道:“那朕就等着你们一鸣惊人了。” 李狗蛋这些人竟然能够这么快就取得实际性的进展,着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 然后他又问钟健,“钟爱卿,利州西路的事情如何了?” 如今距离他离开利州西路已经过去四个来月的时间。想来利州西路的事情也有结果了。 “回皇上。” 钟健拱手禀道:“对于利州西路官场的调查已于半月前正式结束。臣分别派遣监察、军情处以及新任官员调查贪腐之事,各有斩获。共处置有枉法行为的官员两百四十三人,其中量刑者一百一十四,降职任用者六十三人。其余人皆是予以警告处分。再有明镜台受牵连者共计九人,全部被剥夺明镜身份。军情处四人,全部量刑。” “嗯。” 赵洞庭轻轻点头,叹息道:“希望能借此还以利州西路一个青天,也给其余诸路一个警醒。” 对于这个数字,他并不是特别惊讶。 因为他知道,连主官栾宏茂都畏罪自尽,那受到牵连的人绝对不会少到哪里去。 钟健稍微沉吟,又说:“只是栾宏茂之事……” 赵洞庭道:“栾宏茂之事怎么了?” 钟健道:“栾宏茂虽是畏罪自尽,但终究于国有功,臣等不敢擅自定夺,是以现在还为给他正式定罪。另外,臣等以为,栾宏茂之所以畏罪自尽,怕是上头还……” 他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继续查。” 赵洞庭只淡淡道:“查到底。至于栾宏茂,该如何定罪就如何定罪,功是功,过是过,这是两回事。若是因他有功就置国法于不顾,那我大宋有功之臣这么多,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居功自傲,蔑视国法了?朕理朝至今,从未赐过免死金牌,你们就应该知道,朕对徇私枉法这种事情是绝不姑息的。” “是。” 钟健听着赵洞庭这种口气,自是连忙答应。 众臣心里也不禁是微凛。 有的心里想着,是不是该叫家里人收敛些才好。 他们倒是问心无愧,但难免有家里人因为他们的身份要跋扈些。 毕竟,赵洞庭也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收拾长沙城内的那些纨绔了。 2297.真正的无敌 “只是……” 这时钟健又迟疑道:“栾宏茂已经是当朝二品,再往上查……” 他稍微斜眼瞥了眼赵与珞。 赵洞庭见状心里不禁暗笑。 钟健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机灵,也越来越八面玲珑了。 自己刚刚的确有些不妥。 这种事情应该是叫监察省负责的,而不应该是直接吩咐钟健。 朝廷是由一个个部门组成的,不能因为组建了中枢内阁,就忽略了其本身部门的存在。 自己若是什么事情都直接吩咐钟健,其余人心里会如何想? 如希逸他们应该还好,但赵与珞这种,可是资历要远在钟健之上的啊! “呵呵。” 赵洞庭轻声笑道:“这件事情,当然是由监察省直接全权负责的。不过中枢内阁也不能袖手旁观,在这件事情上,任何衙门都得配合监察省行事。朕不希望有任何衙门以任何形势来组织监察省的查案,朕的意思,诸位爱卿能懂吧?” 众臣连忙答应,“臣等明白。” 同时心里也是微微凛然。 看来皇上的决心是非同小可啊! 这是要整个中枢内阁都配合监察省查探此案啊! 而中枢内阁,可不是几乎已经将朝廷个个衙门都包括在里面了? 也不知道栾宏茂上头到底还有没有人,要是有,估计是要倒大霉了。 赵与珞更是道:“皇上放心,不管是查到谁都头上,臣都绝不姑息。” 他估计是又想到那些郡王们的身上了。 他想着,也就那些郡王们可能有胆子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至于中枢内阁的这些人,上年纪的应该不会做,年轻的……应该还没有这个底蕴。 赵与珞却是没有想到,因为这种想法,让他的调查从开始就走向了歧途。 说完这时,众人稍作沉默。 然后身为副国务令的希逸便笑着问道:“不知皇上此行微服出巡可有什么收获?” 众臣的眼神都汇聚在赵洞庭的身上。 赵洞庭笑道:“收获当然是有。在外亲眼看的,和在宫中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啊……” “朕此行虽是匆匆而行,但看到不少人间疾苦。这,是朕以前没有想到的。朕在宫中只看到各地如何如何展迅,农业、工业取得如何如何的成果,但经过此番游历,朕却是看到咱们大宋其实还很落后。” 众臣懵了。 钟健愣道:“皇上,咱们大宋可已经是世界最强的国度,您为何说咱们仍然落后呢?” 赵洞庭道:“对,咱们大宋算得上是举世无敌了。但是,这就不能是落后吗?” 他并不意外钟健等人会感到疑惑。 因为自这个世界成长的他们,眼界本身就已经受到限制。 他们没有接触过汽车、电灯、洗衣机、电视机、网络等等,又怎么能知道什么才是先进呢? 只是赵洞庭也明白,自己有生之年大概是不可能看到大宋成长到那个地步了。 毕竟那是后世全世界经过数百年突飞猛进的展才达到的地步。 “你们可想象过,当科技展到一定的地步,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赵洞庭道。 众臣仍然是愣愣地看着他。 只有李照恩若有所思的样子。 赵洞庭接着道:“且不说其他,只说蒸汽机。当蒸汽机正式运用起来,你们可能想象得到作坊里没有工人,全是机械在运作、制造,这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奔跑的不再是马车,而是可以光靠蒸汽机就跑起来,度还比马车快很多的交通工具?再有那种能运载不计其数的货物的由许多许多个车厢组成的东西,穿山越岭而行?” 又是半晌的沉默。 钟健感慨说:“皇上的想象力真是……天马行空啊……” 只是他们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反正赵洞庭凡脱俗的想象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从皇上“觉醒”后,做出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创作出来的以前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东西还少么? 现在就算赵洞庭说出更为惊世骇俗的话,估计他们也都能够接受。 只是,他们脑海里对于充满汽车、火车的世界,显然仍然不会有什么概念。 他们对于交通工具的概念,还停留在马车上面。 最新鲜的,也就是自行车了。 赵洞庭也没期望他们能懂,只微笑看到李照恩,“照恩,这就要看你们科技部的了。等什么时候能够有又快又能运输无数货物的巨大交通工具出现,朕想,那就是大宋真正无敌于世界的时候。” 他知道,真正的无敌,只会是科技上的领先。 而实际上,大宋现在虽然战斗力无双,但科技方面,并没有领先太多。 只要其余国家,譬如西方教廷,全力研究科技,可能都不要十年,就能达到现在大宋的地步。毕竟,学比创作要容易很多。 现在不就有很多各国“留学生”在大宋学习么? 2298.年复一年 李照恩心领神会地点头,眼中也是流露出期待之色来。 他同样想看到那样的世界。 在场的人里,大概也就他和赵洞庭最能懂得科技的力量。 钟健等人则仍然是眼巴巴看着赵洞庭。 科技方面的事情他们不太懂,就期望赵洞庭还有没有别的收获。 赵洞庭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稍微沉吟后又说道:“至于除去科技展以外,朕另外还有两点尚且不能算是完全成熟的想法。第一个是区域经济,结合环境优势、历史优势,以区域为模块展地方经济。争取让咱们大宋每个地方都能有自己的支柱性产业,不管是农业、工业、商业,甚至是旅游业等等。第二,则是精准扶贫,由中枢内阁带头,组建朝廷专门的扶贫衙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我们大宋每个地方的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有出路。” “在那些土地格外贫瘠的地方,咱们可以尝试劝说百姓集中起来。集资建立安置区,将他们迁徙到适合生存的地方。” “这些想法,朕不能说肯定可以,但肯定是值得尝试的。你们中枢内阁进行过讨论以后,若是觉得没有问题,便开始实施吧!” 钟健等人又是沉默。 然后钟健问道:“皇上,那不知这扶贫的衙门由谁负责?” 赵洞庭想这些问题已经有些时间了,心里自然有答案,道:“让皇室赈灾基金会的监察使徐福兴老先生负责吧!” 曹枕簟入宫为妃后,徐福兴仍然在皇室赈灾基金会任职。 其实皇室赈灾基金会也同样需要他,但和扶贫办比起来,扶贫办显然更为重要些。 徐福兴经历过人间疾苦,又走过许多地方,还有皇室赈灾基金会的任职经验,无疑是去扶贫办最好的人选。 他应该能以最快的度让扶贫办挥效应。 钟健等人也都知道徐福兴,自是没什么意见。 其后,众臣在御书房内又和赵洞庭谈及各种事情,大概过去两个时辰才散去。 这一年来,大宋总体来说是没有出什么问题的。 当然,有旱灾、水灾等等灾害这是难免的事情,只是都不严重。有的地方都没惊动中枢内阁就自行解决了。 现在大宋的官员数量不知道要比以前多多少,但相对的,解决问题的能力也同样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因此朝廷也产生大笔的俸禄开销,但不得不说是极为值得的。 转眼,赵洞庭回宫已有两天。 这两天时间内他自是在宫内陪着众女还有孩子们。 再有就是到御书房处理公事。 其实这甩手掌柜当的时间长了,需要他再操心的事情便也不那么多了。很多事情都只需要扫两眼然后盖上大印就行。 中枢内阁和下面的各部衙门在呈上来这些文书的时候就已经在下面拟好应对的方案。 除非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亦或是有什么需要赵洞庭亲自接待的人物到来。否则,真没太多让赵洞庭操心的事情。 而在这个年代,大宋又是举世无敌,又能有什么太多紧急事件呢? 哪个国家若是敢对大宋用兵,那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差不多。 不过紧急事件没有,趣事倒是有。 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又来了。 如今花魁大会是越来越风靡,可以说是大宋百姓生活中的一抹光鲜色彩了。 花魁大会也不再仅仅限于那些各地清倌儿们参加,倒似成了选美大会。大家闺秀、豪门千金们报名的也不在少数。 无非,或是想博个名头,或是想挑个金龟婿而已。 要知道,连皇上身边都有两位娘娘是出自花魁大会。 韵锦和阿诗玛。 尤其阿诗玛,当时可是震惊长沙城,艳绝了整个大宋。 赵洞庭对花魁大会自然也是有些特别情愫的。再有在这个年代,也很难有什么精神消遣的方式。 再加上除去乐舞、岳玥以及美清子外,其余众女也是在宫内闷了一年了。听着花魁大会,他自是要带众女和孩子们去看看的。 每年到这时节,各地花魁啊,杂耍艺人啊,再有唱戏的,弄小吃的,很多很多都会会聚到长沙来。也算是象征着年关的开始。 年复一年啊…… 赵洞庭在傍晚时分带着众女和孩子们出宫,另有十来位武鼎堂顶尖高手陪护着。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他心里便有些感慨。 这换着以前,即便是他也连想都不敢想的。在那山河破碎的年头,放眼望去尽是苍凉,何尝能有这样的盛景。 2299.隔代亲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长沙城内华灯初上。 街道上悬挂着各式的灯笼,还有不少人手提着灯笼,虽不说亮如白昼,却是更显得热闹。 赵洞庭一群人也随着人潮往河边去了。 花船已经集中在河中的小岛旁。 河面上漂浮着不少莲花灯,随波逐流。夜空中也有不少孔明灯冉冉升起。 今日的长沙真是今非昔比了,已经是一个完全的国际大都市。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可以看到不少外国面孔,穿着各有特色的服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一而足。 这是在大宋曾经最为繁荣的那个时代也绝对看不到的场面。 “炊饼,热乎的炊饼啊……” “煎饼果子……” “臭豆腐,油炸臭豆腐咯……” 街边摆着各种小摊,飘香四溢,小贩站在摊旁,吆喝着嗓子叫卖着。 那悬挂着的灯笼下,是一张张喜庆洋洋的脸。 如果要在这个年代评选最具幸福感的城市,那长沙应是当之无愧的。 赵洞庭回头瞧瞧孩子们,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这些小家伙们啊,到底还是在宫里闷坏了。你看这,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的,手里还拿得满满当当。 那一张张小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又童真的笑容。 只却是苦了武鼎堂的那些个大高手们。 瞧,现在已是武鼎堂副堂主,跻身真武境的国丈大人朱宗耀,可不就是被两孩子糊得满脸是油,却不舍得怪罪半句,还满脸陪笑? 他左手抱着赵青,右手抱着赵蚨。这是朱庆瓷、朱青蚨姐妹两给赵洞庭生的孩子,也就是朱宗耀的外甥和外甥女。 两个小娃娃都才不到九岁的年纪,又本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朱宗耀是比对自己亲孙子、孙女更疼爱的,哪里又舍得骂? 哪怕是被弄得满胡须是油,也只能苦笑着。 而他这还算好的。 在他旁边,堂堂的青衣剑仙、极境高手,也同样是当朝国丈的君天放,还有全世界当之无愧的最强者空荡子,哪个不是衣领上都是油? 但这些光说出名号便能让大宋江湖震荡的高手们,此时个个都满脸是无奈之色。 他们其中不少都没有后代,是将赵洞庭的这些孩子当成亲孙子、亲孙女对待的,比对赵洞庭还亲,比赵洞庭对孩子还要宠溺。 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毫不为过。 赵洞庭瞧在眼里,却也只能听之任之。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跟这些前辈们说不要惯着这些孩子,这些前辈们也听不进去。 到河边码头处,便是愈的热闹了。 这里真正是摩肩擦踵。 如若不是有空荡子、君天放等人相陪,赵洞庭还真不敢随便带着众女和孩子们来这样的场合。哪怕已经经过易容。 这里是看那些花船看得最为清楚的地方。 每年到这个时节,居住在这里的人也能借此点小财。 他们将自己家里楼上靠窗的位置租赁出去。有的是富家公子愿意花不小的价钱租下来。 不为别的,就是一睹那些花魁们的风采。再就是自己身份的象征。 谁家公子哥要是连个好位置都弄不到,那就是没面子的事情。甚至可以上升到家族颜面上去。 这种事情,就算是赵洞庭再怎么管束这些公子哥也没法避免的。而且赵洞庭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打压这些风气。 因为知道不会有什么用。 看着沿街窗口上那些意气风的、指点江山的年轻公子哥,或是含羞带怯的富家小姐们,他也只是摇头笑笑。 朱宗耀则是面色有些讪讪。 因为他赫然看到有自己朱家的后辈了。 不过想到自家后辈还有分寸,也就释然。每逢花魁大会,各家公子哥都齐聚河边,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更和可有的家族的确在花魁大会里找到不错的女眷。 赵洞庭等人来得晚,又没什么安排。接连问过几个客栈,竟然都是满座,别说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安排不下。 在河边,更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孩子们都有武鼎堂的高手们抱着,但这也不是个事。 还是朱宗耀讪讪提议,“皇上,我看到我家那两个小子了。要不咱们去他们那?” 他说的是已经提升为副提刑令的朱河淙的两个儿子。 如今朱河淙的两个儿子也分别有十九和十七的年纪,倒也能谈论婚嫁之事了。 老朱家一个国丈,一个贵妃,还有一个副提刑令,一个天究军总都统,现在可谓是大宋当之无愧的顶尖家族了。 赵洞庭自然也犯不上和朱宗耀客气,点点头道:“好。就听老丈人的。” 然后一群人便向着那间客栈走去。 2300.鼎昌十年 “轰隆隆。” “砰!” “啪!” “开始了!” 随着无数的烟火齐齐升空,在夜空中炸开色彩斑斓的火花,极尽绚烂。人声在这刹那更是鼎沸起来。 今年其实是有些特殊的,也是近几年来花魁大会最为声势浩荡的一次。 今年是鼎昌十年。 十年前,赵洞庭决定改元。由祥兴改为鼎昌,也算是大宋进入到新的时代。 如今转眼便是十个年头过去了。 十年前,赵洞庭派兵灭樱花国全境。如今,倭路已经在大宋的统治下渐渐走向繁荣。 也是十年前,赵洞庭准备攻元。 而如今,元国大地也尽归宋土。 接连十声的炮响,让正踏入客栈的赵洞庭顿足。他偏头,对巧笑嫣然兮的乐婵道:“娘子,今年是鼎昌十年了吧?” 乐婵点点头,道:“是的。等过了年,便是鼎昌十一年了呢!” 赵洞庭喃喃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转眼间,他来到这个世界都二十年有余了。 乐婵听着好笑,“可夫君你仍然年轻啊,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慨?” 赵洞庭不禁是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个话题。 也是,虽然时间过得挺快的,但自己还年轻,还仍然有大把的时光。 只待自己把大宋的根基打造起来,还有许多的时间能够陪伴众女和孩子们。 他大步走进客栈去。 再由朱宗耀领着走到朱家那两小子所在的楼上雅间门口。 朱宗耀敲响房间门。 里面似乎挺可热闹的,接连敲了几下,里面才响起应答声,“谁啊?” 朱宗耀听出来是自家那个大小子的声音,有些没好气道:“还不给我开门!” 朱河淙两个儿子,大的叫朱嘉年,小的叫朱承恩。 朱嘉年已经进学学府毕业,前两年参加科举,成绩还算不错,中得进士。如今在国务省下的教育部任职。 同时也是赵洞庭身边小黄门的人选之一。 只是现在赵洞庭似乎越来越没有这个念头,以至于连张破虏外放的事情都始终没个着落。 不过现在微服出巡结束,想来也很快会帮张破虏安排了。这毕竟是他答应过张破虏的。 朱承恩前年刚刚进学毕业,正巧赶上科举改革。算起来,应该是刚好参加了改革后的新科举。 赵洞庭想起这事,问朱宗耀道:“岳丈,承恩去年可是参加了科举?成绩如何?” 现在他是家大业大,朱宗耀等人没和他主动提起过这事,他也还真忘记去过问这小侄儿的情况。 当然,这也和赵洞庭本身的理念有关系。 朱承恩虽是出自朱家,但什么也得依照能力来定。赵洞庭不想因为自己是皇帝,就格外帮助朱承恩安排什么。 若是自己都如此,那如何去约束下面那些大臣们? 他越来越不想把皇帝这个位置放在太特殊的地位上。起码不能让人以为君为重,社稷为轻。 朱宗耀其实还是对自家两个小子挺自豪的,微笑道:“去年参加了科举,就是荆湖南路的科举。成绩还算不错,在前百行列。” “那确实不错。” 赵洞庭点点头,轻笑道:“我们大宋如今读书人不计其数,能够在荆湖南路取得前百成绩,已然很难得了。” 接着又问:“那他现在是否已经入仕?还是有别的打算?” “没有入仕。” 朱宗耀答道:“教育部今年不是准备在进学之上再设立更高的大学么,这小子准备再去大学学习。现在就是在家等着消息。” 赵洞庭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大宋以前有小学、初中、进学。其中进学就相当于是前世的高中。 而国子监,其实教的也是这些东西。 大学还是没有的。 只是前两年教育部在他的推动下也的确是在筹措开设大学的事情。和进学不同的是,进学教的还是基础知识,大学,则是专业性较强的,而且是针对以后工作的。现在民间大概还不知道这样的消息,这不得不说是朱承恩他们这些豪门子弟的“便利”了。 门开了。 朱嘉年和朱承恩两个小子都出现在门口。 他们这样的年纪,家境又是极为不菲,脸上难免有几分意气风。 本来还有点儿要找麻烦的意思。 刚刚乱糟糟的,他们并没有听出来朱宗耀的声音,心里还只想着,谁说话这么大口气呢? 他们两个都像是朱河琮、朱海望那样,对武道并没有兴趣。这不得不说也是让朱宗耀极为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怎么说也是武鼎堂的副堂主,真武境的大高手,但家里却是连个继承武道衣钵的人都没有。 “爷、爷爷!” 瞧见朱宗耀站在门口,朱嘉年和朱承恩顿时愣了。紧接着脸上的意气风也消散不见,变得有些讪讪。 这出门来看美女,被自家爷爷撞见,着实有点儿小尴尬啊…… 再瞧瞧朱宗耀手里抱着的赵青和赵蚨,还有赵洞庭身边的众女,以及后面那些武鼎堂大手子和他们怀里抱着的孩子……更是懵了。 2301.鸠占鹊巢 赵洞庭和众女都易容过,但武鼎堂的这些大手子们可没有,孩子们也没有。 他们本来就很少有百姓见过。 但普通人认不出他们,朱承恩和朱嘉年自然还是认得出的。他们以前小时候也是被朱宗耀抱着去过武鼎堂的。 而且朱宗耀在武鼎堂多年,和这些大手子们来往也不少,有几位更是府上的常客。 再有赵洞庭的这些孩子们,他们两个也是见过的。尤其是赵青、赵蚨,这两位小表弟、小表妹,他们见的次数还不少。 这要是还不知道是哪位驾临,那他们两人的进学算是白上了。 缓过神来,朱嘉年和朱承恩就要跪倒,“叩……” 赵洞庭伸手虚抬,阻止两人,传音入密道:“朕易容出宫,你们就不要暴露朕的身份了。” 两个人愣愣看着赵洞庭。 这时朱宗耀又说道:“还愣在门口作甚?还不快请我们进去?” 兄弟两个更是傻眼。 赵洞庭这浩浩荡荡可是有几十号人……听爷爷这意思,是都要挤进来? 怎么感觉像是来蹭雅间的? 只可怜兄弟俩却哪敢多说半句什么,只得连连让开身子。 赵洞庭等人向着包间里面走去。 好在是这雅间足够宽敞,要不然非得被挤爆了不可。 但雅间里的十多个人看着赵洞庭他们这群突然“杀”来的人,还是懵了。 这十多个人里有男有女,全都是年轻人。其中还有赵洞庭能够认出来的面孔。 能够和朱嘉年、朱承恩两人混迹,这些人的家室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其中光是赵洞庭认出来的当朝两品以上大员的后代子弟就有四个之多。 甚至还有外国面孔。 只是他不认识,但肯定来历背景也不简单就是。 朱嘉年、朱承恩两人满脸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局其实是他们组的,相邀的就是几个要好的玩伴,或是常来玩的家庭里的,或是在初中、进学里面结交的。 这是他们小圈子的聚会。 类似这样的聚会,在这沿河一条街还有不少。甚至这家客栈里就有几个雅间是同样家境不俗的家伙包下来的。 朱嘉年、朱承恩两人都知道。 但他们没想到自己就会这么“倒霉”,被自家爷爷给看到。而且把皇上和娘娘们都给带过来了。 让皇上和娘娘们和这些家伙一起? 貌似不合适。 但是把这些家伙都赶出去? 貌似也不合适啊! 且不说他们都背景不俗,毕竟个个都是交情很不错的好友啊!要把他们赶出去,他们还不得闹翻天? 而皇上却又交代,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足足愣了好几秒,朱承恩扯了扯朱嘉年的衣袖,朱嘉年才满脸古怪地对朱宗耀道:“爷爷,你们请坐……” 朱宗耀轻轻哼了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满这房间里飘荡的酒香。 好在是这里面并没有出现红倌儿和清倌人,说明朱嘉年、朱承恩还有分寸,不然他可得要狠狠收拾这两小子。 雅间里这些小辈们也个个都是从小耳濡目染长辈们为人处世的八面玲珑,听朱嘉年这话,顿时会意。 原来是他爷爷来了! 那不可就是当朝国丈,武鼎堂的副堂主? 雅间里就剩下那么些椅子,其余的都被他们给坐了,朱国丈能坐哪去? “国丈……” “国丈……” 一个个连忙站起身,给朱宗耀施礼,顺势把座位给让出来。 那三个外国面孔的小辈都是。 一个白人,估摸是洲域那边来的。 还有一个黄皮肤女人,明眸大眼,很是漂亮。甚至在赵洞庭所见过的女人里面都能排得上号。 另一个也是黄皮肤,男子,却是不知道具体来自哪个国家了。 朱宗耀看向赵洞庭,赵洞庭轻轻使了个眼色,他便率先坐下。 然后赵洞庭等人才坐下。 但椅子还是不够。 朱承恩连忙跑出去,对着楼下喊小斯上来添椅子和吃食等等。 他们这些被“鸠占鹊巢”的人,一个个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毕竟,朱宗耀那是实打实的长辈。 赵洞庭坐在最靠窗的位置,被众女环绕着,向窗外看去。 花魁大会已经开始了。 那些花船正由着中央小岛渐渐向着岸边靠过来。 以他的视力,自是可以看到那船上撒着花瓣的侍女们。只鲜少有花魁们露面。 这些都还是前头戏。 真正的花魁角逐还得到后天,在岸边上,众花魁斗艳。到时候连这长沙府府尹都会出席。 说起这事,好似还是几年前,时任长沙府府尹的温园里牵的头。 今晚上不过是众花魁们先露露面,攒攒人气而已。 当然,也可能有花魁就此遇到如意郎君,然后退出花魁竞选也不意外。以前常有这样的事。 有不少花魁们本来就是抱着寻如意郎君的想法来的。 她们其实和那些在岸边放月老灯的寻常女子并没有太大区别。 2302.美女如云 赵洞庭瞧着花船靠岸还要些时间,知道这最是“调口味”的时候,忽地回头,笑着喊朱嘉年道:“嘉年。” 朱嘉年连道:“在。” 赵洞庭道:“可有今年花魁们的名册?” 大宋如今幅员辽阔,足足有数十个路之多,几乎是每路都会参加花魁大会。即便是原来元朝的那些地方,再有就是大理路、越李路,甚至偏居于海上的倭路都不例外。光是这些路的花魁就有数十位之多,再加上有些通过各种途径塞进来的,实际上参加花魁评选的估计得在一百人之上。 这越来越宏大的场面,也让得这花名册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有的想借此出名的花魁们,得借着这个机会给这些出花名册的商家好好打点,让他们在形容上多做些修饰。 再就是这花名册的销售了。 这些商家们等于是吃完原告吃被告,两头赚钱。 花名册也有以前薄薄的一本,变成了如今的厚厚一本。 朱嘉年他们手里当然是有这些东西的,兴许都不用自己花钱去买,就自然有商家主动给他们送过来。 “有的,有的。” 听着赵洞庭的话,朱嘉年连忙答道,然后拿了本花名册递到赵洞庭的面前。 紧接着更是把雅间里的花名册全部都收集起来,分别送到朱宗耀等人的手里。 其余那些人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心里隐隐推测出来赵洞庭的身份,只是不敢多言什么。 赵洞庭打开花名册。 印在页的就是这荆湖南路的花魁。 这花名册上的百多人已经是经过轮海选推举出来的。 这位花魁便能算得上是绝色。 只是赵洞庭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审美疲劳了。 看到这明眸大眼的女子,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惊艳。 大概是可能平时和张茹等人朝夕相处的原因。 就他的女人里面,便有几位当初是以姿色碾压整个世间的。 其实容貌到某种程度,便已经没有什么差距了。真正的差距,在于气质。 若是气质方面也都顶尖,那就看欣赏者的眼光如何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赵洞庭一页一页地翻过。 这些花魁们大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还有不少真是大家闺秀。 个个的容貌都算得上是顶尖。 赵洞庭依稀记得,以前的花魁大会好像没有这么高的质量。 可能和这些年大宋的生活水平日渐提高有原因吧! 生活美好太平了,人们也就越来越追求美了。 看过以后,没现有特别值得关注的花魁,赵洞庭将花名册合上,又随手递还给朱嘉年,笑道:“现在天下的美女倒是越来越多了。就这花名册上的这些花魁们,若是放在十年前,那个个都是能惊艳一方的绝色吧?” 朱宗耀、空千古他们这些老人自是不会接这话茬。 朱嘉年见无人开口,讪讪接口道:“可能是花魁大会的影响利越来越大了吧!” 赵洞庭只是哈哈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还不至于在朱嘉年这些年轻人面前讲话题延申到国家治理的层面上。 乐舞在旁边笑眯眯的问,“那夫君要不要再给我们添几位姐妹?” 赵洞庭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这都什么年纪了。” 光是乐舞说出来这话,他就好似感受到来自众女身上的“杀意”了。 这不是送分题,简直是个送命题。 瞧他这样,空千古、君天放等人都不禁是哈哈笑起来。 很少见到皇上这么讪讪的样子。 那些花船仍然在缓缓靠岸。 赵洞庭扫眼瞧过屋内那些年轻人,笑道:“嘉年,不给我介绍介绍你这些朋友?” “是。” 朱嘉年连忙答应。 有几个年轻人隐隐露出激动之色来。 他们暗中揣摩出赵洞庭的身份。 能够被皇上记住名字,那绝对是件大好事。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朱嘉年、朱承恩这样的好运气。 他们两位姑姑都在宫中为妃,是皇亲国戚,如此才能被皇上熟悉。寻常的,哪怕是二品大员家的孩子,也未必能让皇上记住名字。甚至连一品大员的孩子,赵洞庭也未必能个个都喊出名字来。 毕竟有的家庭已经开枝散叶,孩子多的有十多个。 而大宋,现在有多少一品大员? 各省的正副职,再有已经退休的以及到明镜台等处任职的,还有那些顶尖的皇亲国戚们,再加上军伍里的。且不多说,三四十人总是有的。 他们的后辈子弟有多少? 二品大员那就更多了。 整个大宋得有两百多人,这还是在职的。 如果朱青瓷、朱青蚨不是赵洞庭的女人,赵洞庭不见得能记住朱嘉年和朱承恩的名字。 而他们的这些个好友里面,家里面官职最多的其实也就正二品而已。 毕竟,朱河琮也是才刚刚由财务部尚书升任副提刑令不久。 2303.身份不俗 而且朱嘉年、朱承恩平时也行事低调,并没有去和那些当朝一品官员的子侄过多来往。 他们是皇亲国戚,非常人能及。但同时因为这个,平时也要多注意些。 只是那些最为顶尖的官宦子弟们也不敢对他们不客气就是。 朱嘉年将他这些好友的家室一一说出来。 那几个当朝二品官员的子侄,赵洞庭不知道名字,但都有印象。 其余的则比较陌生了。 让他颇觉有趣的是那几个外国人的身份。 那个欧域白人小伙子,金碧眼,很是帅气。竟是来自拜占庭帝国。 而且在拜占庭帝国也算得上是个人物,是个公爵的后代,叫什么喀什。 现如今欧域明面上还是比较稳定的,公爵数量并不多,赵洞庭甚至都知道他父亲的名号。只是据赵洞庭所知,这位公爵有十多个儿子。这家伙被安排送到大宋来学习,也不知道是受青睐还是不受青睐。但就算不受青睐,怎么也是个公爵继承人,只是不知道排到多少号而已。 而那个极为漂亮的黄皮肤女子,来历竟然更是惊人。 以至于让赵洞庭都惊讶她怎么会和朱嘉年兄弟两关系这么好。 她不应该和大宋那些比朱嘉年兄弟两背景更好的官宦子弟结交么? 这女人,来自天竺。种姓,婆罗门。 天竺国的种姓制度起源很早,分为四个等级。 位于第一个等级的就是婆罗门。 他们是祭祀贵族,掌握神权。拥有临架于皇权之上的地位。 第二个等级刹帝利,才是掌握世俗权力的行政和军事贵族。 第三等级吠舍是自由平民阶层。 第四等级陀罗绝大多数是被征服的土著居民,他们多数从事低贱行业。 而这个名为shuk1a的女人,即便是在婆罗门中都地位极高。 她这个名字,是纯洁的白色的意思。 朱嘉年说,她是天竺当代大祭司之女。 这要是放在大宋,那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公主。 看着这位天姿国色的“长公主”,赵洞庭都不知道天竺的当代大祭司怎么就舍得把她给送到大宋来。再看她傻萌傻萌的样子,估摸着是还没有揣摩出自己的身份。 相比起来,另外那个同样黄皮肤的年轻男子就要聪明得多了。 赵洞庭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到浓浓的尊敬。 很显然,这个叫森的家伙是看出来自己的身份了。 而他的来历也同样不差,是来自泥婆罗王国的王室成员。 泥婆罗王国位于大宋吐蕃以南,和吐蕃接壤。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怎么说也是个王国。这些年和大宋交好,主动尊称赵洞庭为天帝以后,展更是相当不错。 看着他们紧张兮兮的样子,赵洞庭微笑,也就没有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伸手在脸上抹过,卸去了易容。 “见过天帝。” 已经推测出他身份的喀什和森连忙跪地给他行礼。 他们的汉语学得还算不错,礼仪显然也学到不少。 只有那名字翻译过来为舒克拉的祭祀之女仍然是愣愣的样子,捂着嘴,满脸惊讶。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 只是伸手在脸上摸摸,竟然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好半晌才回过神,也连忙跪倒在地上。 在天竺,她大概是不需要给任何人行礼的。但见到赵洞庭,谁都不敢怠慢。 毕竟名义上赵洞庭的地位比之天竺的大祭司还要高。 哪怕是她的父亲在这里,也需要给赵洞庭行礼。 天帝这个称号可不是闹着玩的,字面意思是天下共主。起码如天竺这些承认大宋霸主地位的国家,都得承认赵洞庭的地位还要在他们的最高权力者之上。 只是舒克拉却是问出句让众人都不禁笑的话。 她声音清澈悦耳,“天帝陛下,请问您是神吗?为何能随意变换容貌?” 好像在她的认知里,只有神明才有这也的能耐。 赵洞庭哈哈笑道:“不,这只是我们大宋的……呃,一种神奇的技艺而已。” 易容术,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武学。它就像是川剧里的变脸。 “噢……” 舒克拉仍然是满脸惊讶的样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真的太神奇了。” 不得不说,她的眼睛特别美,就好似瞳孔里面含有无限美好。 赵洞庭都不得不承认自己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 但也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心态老了,看舒克拉这些人总有种看小孩的感觉。 而实际上,舒克拉他们比赵洞庭也就小十多岁而已。 喀什和森在旁边看着赵洞庭和舒克拉说话,有些艳羡,却不敢随意开口。 还是赵洞庭主动找他们说话,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大宋的?” “回天帝,我四年前来的,在大宋念了进学。” “我已经来了六年了,还上了两年的初学。” “我……我今年才来第二年……” 最后舒克拉说道。 2304.文化融合 赵洞庭颇为意外,“去年才来的,汉语就已经这么熟悉了?” 舒克拉道:“因为我在国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习汉语了呀,我们那里就有专门教导汉语的老师呢!” 赵洞庭这才了然,心里是极为高兴的。 这说明大宋在全世界的影响力已经达到某种程度了。 要看国家的影响力,绝不是看军事力量。而是看文化输出。 若是等到什么时候,每个国家都有专门的汉语教学,甚至以汉语为官方语言,再就是学习大宋的各种文化,流通大宋的钱币,那大宋的霸主地位就可以说是无可动摇了。 这是文化融合。 这就像是以前秦王扫**的过程。 没有统一铸币、文字,没有焚书坑儒,那中原大地的大混乱不知道还要持续多少年。 然后他又问道:“你们怎么会想到来大宋呢?而且毕业都不回去。” 他似乎谈性颇佳。 而喀什、森和舒克拉的回答其实是差不多的。 也没有出乎赵洞庭的意料。 他们来大宋、留在大宋,都是想学习大宋的文化。 而这种使命,无疑是他们的家族交给他们的。 他们有个共同点,在家族中的地位都颇为不错,颇受家里那些长辈们赏识,但想要接任父辈的职位却又几乎没有希望。他们的家族把他们送到大宋来,就是希望他们能给学有所成,然后回去成为后继家主的有力臂膀。 现如今,大宋不管是政治制度,还是经济模式,都是遥遥领先的。 赵洞庭听他们说完,又问:“那如你们这样的外来学子,长沙应该有不少吧?” 这回朱承恩抢着回答,道:“回皇上,不仅仅是不少,应该可以说非常多。” “非常多?” 赵洞庭愣道:“有多少?” 他还真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 朱承恩稍作沉吟,道:“单单是长沙城内,应该就有不下于两千人吧!” 这的确是个很惊人的数字。 要知道以这个年代的交通水平,其余国家的人要来大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两千多外国学子分别来自哪里? 他们中间祖国离大宋远的又该有多远? 天知道他们是经历怎样的艰辛才到大宋来的。 连赵洞庭都觉得很惊讶。 原来不知不觉间,大宋的影响力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有很多学子其实都是在他公布蒸汽机的事情以后才到大宋来的。 这世上还是有不少眼光高远的人的,能给看出来蒸汽机的潜能。 而谁先从大宋这里把蒸汽机给学起,那谁将可能是继大宋之后,因蒸汽机而得到最多好处的国家,或是势力。 而赵洞庭并没有往这么方面想。 听着朱承恩的话,他只是在想,这两千多人,以后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他们在大宋结交如朱嘉年兄弟两这样的人,又会给大宋带来什么影响? 甚至于,这些人里会不会有外国的间谍? 其实这些年过来,他渐渐的不喜欢不能把控的东西。尤其是可能对大宋造成影响的因素。 且不说朱承恩他们这些人以后会有怎样的前途,就单说现在,其实他们在大宋的影响力就不小。因为他们可能从某种方面影响到他们家中长辈的决定。 而他们的长辈们的决定,又是和大宋未来的展息息相关的。 他们和这些外国来的人太过交好,不见得是好事。 赵洞庭很愿意帮助这些国家,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在不损失大宋本身利益的情况下。当然,如琉球、勃泥、麻逸这些上等属国又另当别论,大宋对他们的帮助真是尽心尽力了。 “是不是也该约束约束这些‘留学生’?” 赵洞庭心里暗暗想着。 也不知道,喀什、森和舒克拉要是知道赵洞庭此时心里想法,会作何感想。 窗外,如潮的欢呼声忽然响起。 有花船已经接近岸边。 赵洞庭便不再说什么,向着窗外看去。 这个雅间的位置极好,距离河边仅仅隔着条街。灯火通明中,完全能够看到花船上的情形。 以赵洞庭的目力,当然就更是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眼中那艘花船上,撒花的侍女脸上那几颗俏皮的小雀斑都能看得分明。 有花魁坐在船头,并未用纱巾遮面,怀抱琵琶轻抚。 这是一号花魁,也是这荆湖南路的花魁。 她的花船排在最前面。 赵洞庭不得不承认这花魁的确很好看,而且有种柔弱的气质。那秀眉轻蹙,仿若梨花带雨。 能够当选花魁的,就算不是荆湖南路最漂亮的,那肯定也是名列前茅的。 这花魁的姿色,甚至比当初排在百花榜十八位的韵景都不遑多让。 赵洞庭过目不忘,还记得花名册里关于她的介绍。 2305.外交漏洞 陶觅荷。 荆湖南路邵州人。 其父乃是邵州市监局的公事,也即是一把手。 虽然不是多大的官,但起码也算是书香门第了。 以前的花魁大会还是很少出现这样的大家闺秀的。 只赵洞庭对这样的“小姑娘”自是已经没有什么想法。 他回头对着朱嘉年、朱承恩道:“还是将地方让给你们吧,朕下去逛逛。” 相比起看花魁,他倒是宁愿去大街上凑凑热闹。 不知不觉,原来自己也已经人到中年了。 图兰朵在旁边问道:“皇上,难道是这些花魁们不好看么?” 众女都觉得有些好奇。 赵洞庭虽然不是那种太贪图美色的人,但男人嘛,根骨里都有欣赏美的本能。 赵洞庭些微苦笑,道:“并非是她们不好看,只是我觉得,她们都该叫我叔叔咯。” 众女愕然,然后止不住地笑起来。 紧接着心里也有点儿复杂。 是啊,如今花魁大会是这些小姑娘们的事情了。她们,这些年连花魁榜都退出来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只是谁又能抵挡得住岁月的流逝呢? 再绝美的容颜,也终将老去。 还好的是,她们现在也都还算年轻,还有大把的韶华可以陪伴赵洞庭。 而且赵洞庭也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等到楼下热闹的大街上,众女便将心里这点儿些微复杂的想法摒去了。投入到人潮里。 她们喜欢的是这种热闹。 赵洞庭也陪着她们东逛西逛。 雅间里,朱嘉年等人总算是重重松口气。 刚刚赵洞庭等人在这,可是让他们压抑坏了。 舒克拉有些奇怪地问道:“嘉年、承恩,你们的皇上常常出宫么?” 她觉得很新奇。 因为在她的故国,她的父亲,还有国王,甚至那些贵族们,是很少愿意和平民们接触的。 朱嘉年脸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听说是经常出去,我也不太清楚。” 其实他是不敢说。 赵洞庭喜欢做甩手掌柜,普通人不知道,但他们这些人还是知道的。 皇上出宫算什么? 溜出去几年的事情他都做过。 舒克拉捂着嘴突然笑起来,“天帝陛下真是有趣呢!” 她本就长得极美,这一笑,更是如同阳春白雪,冬花盛开。 朱嘉年、森、喀什等几个年轻人都看得有些傻了。 朱承恩呐呐道:“舒克拉,你应该下去参加花魁大会的。可能拿下花魁的名头都说不定。” 舒克拉的确有这样的潜力。 就她的姿色气质,那花名册里鲜有花魁能够和她相比。 舒克拉俏皮地笑笑,“我又不要找金龟婿,才不去呢!” …… 这一夜,赵洞庭带着众女和孩子们颇晚才回宫。 翌日,到御书房,将外交部尚书周兴言宣到了御书房内。 周兴言最先是驻元大使,其后升任外交部右侍郎,是外交部的老人了。如今,更是已经掌管外交部。 以大宋现在和外国的交流之多,这绝对算是国务省下诸多衙门的重要衙门了。 “臣周兴言叩见皇上。” 到御书房里,周兴言还是有板有眼地给赵洞庭施礼。 “周爱卿免礼。” 正在批阅公文的赵洞庭抬起头,轻笑道:“外交部快要放假了吧?” 周兴言答道:“今日便放假了。” 他今天其实就是来处理年前最后的事务的,本来到下午就开始放假。没想到赵洞庭突然召见。 赵洞庭又问:“周爱卿,那些国外来大宋的学子,可有经过咱们大宋的审批?” 周兴言微愣,然后拱手答道:“回皇上,没有。” 他眼神里还有点纳闷。 不知道赵洞庭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些人来大宋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只要不在大宋为非作歹就行。为什么要经过审批? 现在可还没有居住权、国籍这种东西。 那些外国来的人,最多也就是需要在所在地的衙门办个临时的身份牌而已。 而且也同样不用审核。 这的确是之前赵洞庭疏忽了。 他微微皱眉,道:“那以后还是要做审批才好。咱们大宋如今影响力极大,前来咱们大宋定居的人也越来越多,难免良莠不齐。要是国外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都往咱们大宋跑,难免扰乱咱们大宋的治安。” 周兴言只说:“皇上圣明。” 赵洞庭又说:“那这件事情就由你们外交部负责。要审批很难,但还是要弄清楚他们的家室底细的,不管是谁,到咱们大宋来,也不能是不清不白的。” “这……” 周兴言愕然抬头,有些为难之色。 这压根不是他们外交部就能办到的事。 查清楚那些外国人的底细,怎么可能? 难道还派人去查不成? 赵洞庭瞧他神色,也知道他为难在哪里,轻笑道:“你先别着急,且待朕思量仔细,到时候出个详细的方案给你。” 周兴言这才轻轻松口气,“是。” 2306.去扶贫办   等他离开御书房,赵洞庭便在御书房内开始沉思起来。   张破虏在旁边陪着。   半晌,赵洞庭问他,“破虏,你以为对这些外国人该如何?”   张破虏沉思了会,道:“我以为,应该如朝廷中选拔官员那样。他们要到咱们大宋来学习,咱们欢迎,因为这样可以让咱们大宋的文化和威名远扬海外。但就怕其中有别有用心之辈,所以我们应该给他们立档备案。臣以为更妥当的是,让这些想来咱们大宋的外国人在他们本国的大宋外使馆进行申请。我们大宋外交部很难去调查他们的情况,当地的外使馆却可以做到这点。”   赵洞庭眼中登时一亮。   张破虏这番话倒是让他茅塞顿开了。   是啊!   大宋的外交部不可能派人去别的国家调查那些想来大宋的人的情况。但是,大宋在各国的外使馆却是可以做到这点的。只是前提,需要大宋在世界各国都设立外使馆才行。   不过这本来也是赵洞庭要做的事情。   大宋在世界各国设立外使馆,这是迟早的事情。而且一直都在进行中。   他乐呵起来,道:“你的话,倒是让朕茅塞顿开了。”   他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着外交部先对已到大宋的外国人的身份、背景进行统计。   然后又分别写下来中国暂居和定居的条件。   定居的条件肯定要比暂居高。   现在大宋是全世界最鼎盛的国家,可不是说谁想来定居就可以定居的。   过十数分钟,赵洞庭才写完。仔细想想,已经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他放下笔,又对张破虏说道:“想好去哪没有?”   张破虏有些愣愣地看着赵洞庭,没领会他什么意思。   赵洞庭微笑,又道:“朕出宫前问你想留在长沙还是去地方,你心中没有主意。现在随朕到处走了走,可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皇上……”   张破虏稍微迟疑,道:“我、我想去扶贫办。”   赵洞庭不禁是愣了愣。   这段时间在他的操作下,扶贫办已经正式成立。挂在国务省的下面。   因为扶贫需要诸多部门齐力协作,是以并未单独立部,而是协调机构的性质。   其部门等级要比各部低上半级。   暂且看来,也不是什么显眼的部门。   他还真没想到张破虏会想去扶贫办,不禁说道:“扶贫办可能相当的辛苦,而且并不那么光鲜亮丽,你怎么会想着要去扶贫办的?”   张破虏微笑道:“不管去哪里,都是为朝廷效命。而且我看着那些贫困地方的人,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若是前往地方,我或许能帮助一方百姓,但是在扶贫办,我却可能帮助全国许许多多的贫困百姓,帮他们摆脱困境。而且,扶贫办需得联合诸多部门,我以为这也是对我的历练。”   “那倒也是。”   赵洞庭轻轻点头。   张破虏是祥兴十三年进宫做小黄门的,至今,已有整整十个年头有余。   初进宫的那年他尚且才十七岁,如今,脸上早已没有当初的稚嫩。   在宫中做小黄门十年,其实他在人际关系处理方面的能力上并没有太大历练。   毕竟作为小黄门,实际上就是赵洞庭的陪读加传话筒。   放他去扶贫办历练历练,的确是各不错的选择。   想到此处,他又点头道:“也好,就放你去扶贫办。担任徐福兴老先生的副职吧!”   张破虏作为张希在的孙子,又十年小黄门,朝廷大员都颇为熟悉,这倒也能弥补徐福兴的短板。毕竟,徐福兴和朝廷这些大员很少来往,扶贫办工作的展开可能不那么容易。有张破虏去帮忙,就要轻松许多。   张破虏连连点头,“谢皇上。”   然后犹豫了下,终是忍不住问道:“那皇上打算让谁接任小黄门?”   赵洞庭轻笑,“谁让你问的?”   张破虏有些讪讪道:“很多人都问了,我数不过来。”   赵洞庭只是笑。   这实在是正常得很。   毕竟小黄门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个黄金跳板。   最初的小黄门朱河淙、朱海望,如今一个是副提刑令,一个是天究军总都统。   李照恩也是科技部的尚书。   张庭恩如今也是岳鹏麾下的副总都统级别将领。   他们这些人全部都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的,甚至可以说已经大放光彩了。   大宋的这些朝廷大员们,谁不想把自己家中小辈塞到赵洞庭的御书房里去?   这绝对是最佳的生前途径啊!   赵洞庭没有回答张破虏的话,自己心里,却也是在掂量起来。   自己身边总得有两个人才好,可是选谁合适呢? 2307.丰腴萱雪 这一想,倒是想出个不错的主意来。 这小黄门之职,也不打算去正式选拔了。就当作是给朝廷重臣们的福利吧! 毕竟他们是真真切切为大宋奉献了这么多年。 再者,这也未必不是个约束大宋那些权贵子弟们的好途径。 谁都想要这个职位,行,那就看谁更有本事。 就像是花魁大会那样,干脆来个竞选。这样,谁家都有希望,也不至于有怨言。 再者,经过选拔的人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赵洞庭可没心思帮哪位大臣来教育后辈。 他又问张破虏道:“破虏,你可知道如今朝廷那些二品以上大员们的后辈当中,有多少是十六岁至二十岁这样年纪的?” 张破虏知道赵洞庭这是在考虑新任小黄门的事了,连忙答道:“大概有数十人。” 赵洞庭又问:“那可有格外突出的?” 张破虏心里一凛,“难道皇上这是在询问自己的意思?” 但这话他可不敢轻易回答。 推荐人是好事,可是这种事情也会得罪人啊! 推荐了张家的,却没推荐李家的,那李家的人会怎么想? 赵洞庭看他迟疑,心里瞬间明白他的想法,轻笑道:“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朕又不会说出去,实话实话就行。而且朕总是要对他们进行考量的嘛!” 张破虏这才推荐出几个人来。 全都是在长沙城内的,名声和学识都不错。 赵洞庭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过半晌,才又道:“把军情处总管萱雪叫来吧!” 张破虏答应了声,往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萱雪便过来了。 这些年和李阿四相濡以沫,她倒是显得丰腴了些。 赵洞庭瞧见她便笑道:“看来阿四的厨艺又有长进啊!” 饶是以萱雪的性子,俏脸也是有些微红起来。 因为赵洞庭说对了。 她这段时间还在埋怨李阿四的饭菜做得太好吃,导致她变得丰腴起来了呢! 赵洞庭瞧她这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年来,萱雪的性子倒是越来越不像从前了。 但心里同时也有点儿叹息。 萱雪不再像是以前那样铁血手腕,这对军情处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这回利州西路的军情处出问题,便是个教训。 不过他觉得以萱雪的悟性,应该是不需要自己提醒的。萱雪的成长过程,可谓是历经磨难了的。个中原因,她自己能够看得通透。 起码据他所知,萱雪最近便对军情处进行了小规模的清洗。 只是他没有过问而已。 待萱雪脸上红润消退,他才又道:“朕有件事情想交给军情处去做。” 萱雪拱手道:“请皇上吩咐。” 脸上又恢复冷厉模样。 她很清楚军情处在赵洞庭的心里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军情处主管朝廷,天网,主管江湖。 只赵洞庭接下来的话却是稍微出乎她的意料。 赵洞庭道:“朕想要你们军情处对朝廷二品大员以上的嫡系后代们做个调查,看看他们人品、学识如何。这件事情,朕不想惊动任何人。” 萱雪些微诧异,“臣能知道皇上为何要这么做吗?” 这件事情,朝廷应该有不少部门都能做。 赵洞庭也没瞒她,笑道:“朕这不是缺两个小黄门么。” 萱雪瞬间便了然了。 然后笑着看向张破虏,“那萱雪在此是不是要恭喜张公子了?” 她当然听得出来赵洞庭这是要把张破虏给放出去了。 又是一颗朝廷新星即将腾飞啊! 张破虏有些讪讪地笑。 萱雪又对赵洞庭道:“臣领旨。” 然后便就退了出去。 年关到了。 皇宫内又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 赵洞庭将这一大家子全部都聚集了起来。再有就是空千古等人。 也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才有种普通人的感觉。 初一,祭祀天地、先祖。 元真子等一众天师道的大小天师们也都早早赶到长沙。 不过元真子现在身上可是看不到以前那邋里邋遢的模样了。 随着天师道这些年的极展,影响力大增,已然是当之无愧的大宋第一道门。 他和他师兄张天洞当初押宝押在赵洞庭身上,还真是押对了。 只是至于气运之说,则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了。 元真子如今在天师道乃至在整个道门的威望,还要在当初张天洞之上。 虽然他的修为……至今还只是真武境后期。 赵洞庭再次见到观剑子那个家伙。 观剑子的修为自然是没法和早已经突破到极境的他相比的,两人的差距如今已是天壤之别,但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的修为增长极快。 当年和元朝争锋时,他尚且只是上元境修为。而现在,已然是真武境了。 他在剑道上的天赋的确不错,如今已是天师道年轻辈中的扛鼎人物。 2308.再谈元素之心 不过这家伙痴迷剑道,大概是没办法做为元真子的继承人的。 倒是另外一个年轻道士吸引到赵洞庭的注意。 这道士跟在元真子的身后,看起来就灵性非凡。 这不禁让赵洞庭想起和白玉蟾初见的时候,那个家伙也是这么充满灵性。 这样的人往往在修道方面有着乎常人的天赋。 看来,天师道是后继有人啊! 祭拜过天地祖先以后,赵洞庭让众臣散去。然后带着元真子等人回往皇宫。 虽然说衡山就离长沙不远,但现在大家相见的机会还是比较少的。 而天师道的这些大小天师门,都是和他曾经并肩作战过的老前辈。 大宋如今的兴盛,有他们不可磨灭的功劳。 他们来了长沙,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 更莫说,一众天师里,还有元袖子这位女天师在。她可是柳飘絮的师父。 如今,其实元真子、元离子、元袖子、元淳子他们这些大小天师都早不管天师道的俗世了,全部都由早些年臻入真武境的观主青松子掌管。但是,柳飘絮曾经想邀请元袖子和她的道侣元淳子到宫中来住段时间,却是被元袖子给婉拒了。 她到底还是习惯在天师道的闲散生活。 赵洞庭就算是给柳飘絮创作和元袖子叙旧的时间,也得请他们到宫里坐坐。 果然,回到后宫,柳飘絮看到元袖子他们过来,高兴不已。 师徒两到房间里去说话。 赵洞庭则是在外面和元真子他们说话。 空千古、君天放他们这些武鼎堂的高手也多数都在。 元真子看着他们这些人的修为,可是艳羡得紧。 虽然说他之前在江湖上也不算是绝顶高手,但怎么说也还是不错的。真武境中期的修为,武鼎堂里的大部分高手还真不如他。 但是现在,武鼎堂的这些高手们却是大多数都过他了。 如莫问道、铁虎、孤狼等人,都已经到真武境中期。 青衫更不用说,已经到真武境后期的修为。 至于齐武烈、君天放还有徐鹤,那就更不用说。只剩下齐武烈还苦苦没有突破极境。 要知道,徐鹤成名比元真子还要晚。 此时这位天师心里可是吃味极了。 只想着难道武鼎堂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可衡山也是洞天福地之一啊! 终究,元真子还是忍不住,问君天放等人道:“你们的修为怎的突破得如此快?而且看起来意境较之以前厉害了许多。” 众人都没有刻意收敛气息,这点他和元袖子等人还是感应得出来的。 一时间,元袖子等天师道众人都齐齐看向君天放等武鼎堂一众高手。 武鼎堂众人齐齐笑起来。 他们的修为能够有这么快的长进,当然是因为元素之心的缘故。 在结合西方的这种修炼方法以后,他们现精神修炼和内气修炼是相辅相成的。 精神力越强,吸收空气中的灵气更快。 只是赵洞庭不开口,谁都没有说及元素之心的事情。 毕竟这事暂且还只是限于武鼎堂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关于西方的修炼体系,要是传出去,肯定是要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的。 赵洞庭瞧着元真子等人好奇的模样,轻轻笑了笑。 也该是时候把元素之心的修炼方法传出去了。 大宋现在有四位极境高手,当世无敌,不怕出什么乱子。 而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大宋的修士们趁早熟悉西方法术,也是件好事。 赵洞庭早就有预感,迟早会要和教廷有些冲突。 也不能说是预感,而是种推测。 毕竟当世除去大宋以外,就教挺最强。 老大和老二之间,还能少得了斗争? 这样想着,赵洞庭对元真子道:“朕本来打算过段时间把天师你们都请过来专门讨论这件事情的,不过现在天师你问起,那朕现在就跟你们说了吧!武鼎堂诸位前辈的意境和修为能够有这么快的长进,实是因为西方的修炼方法。” 元真子愣了愣,“西方的修炼方法?” 元袖子等人也是露出惊讶、疑惑之色来。 赵洞庭点点头,“朕此行去欧域,接触到他们和咱们大宋截然不同的修炼方法。西方的人比咱们更擅长修炼精神力,也就是意境。而他们能够通过精神力来操控空气中的诸多元素。” 他边说,边做了示范。 一抬手,掌心中便出现了一团火焰。 元真子等人直接看傻了眼。 赵洞庭接着说道:“而当修炼精神力到某种地步的时候,可以领悟元素之心,也就是咱们中原所说的天地之力。领悟元素之心,就可以说是突破伪极境到极境之间的障壁了。君前辈和徐鹤前辈,都是通过以西方的方法领悟元素之心,才得以这么快突破到极境的。” 元真子眼睛瞪得滚圆,“那些西方人这么厉害?” “各有所长吧!” 赵洞庭笑着道:“精神力方面咱们暂且的确不如他们,不过他们也就只会修精神力。真正的拼杀,咱们必然是不弱于他们的。” 2309.任命张破虏 元真子又说:“那我们若是也依着他们的方法修炼,是不是也能很快掌握天地之力?” 赵洞庭点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元真子微微皱眉,“为何?” 赵洞庭道:“精神力越高,越容易领悟天地之力。而天师你……以你现在的意境修为,想要领悟天地之力怕是需要颇大的机缘才行。” 他对着元真子轻笑。 元真子顿时满脸郁闷模样。 他本来就没花多少心思在修行上面。内气修为算是短板,意境也同样是。 在真武境里面,他的意境并不算是突出的。 其实赵洞庭也是故意刺激他。 这位天师实在是太懒散了。 以元真子的意境修为,估摸着也接触到法王境界的门槛了。以他此时的精神力强度,去冥想感受元素之心,其实还是有希望领悟元素之心的,只是希望极为渺茫而已。 克里斯蒂娜以前就说过,教廷存在魔导师级别就领悟元素之心的天才。 他们这种人突破到法王境界后,施展禁咒没有半点门槛。 只是赵洞庭估摸着自己要是这么对元真子说,元真子肯定又不会用心去锤炼精神力。 而这会儿,在元真子身后的观剑子等人眼中早已是冒出精光来。 元素之心!天地之力! 只要领悟天地之力,就等于从伪极境到极境之间没了壁障。 而真武境到伪极境之间,其实也不过是内气修为的积累,让内气达到大圆满而已。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想突破到极境去? 以前总觉得极境虚无缥缈,是因为不知道极境该如何突破。现在,赵洞庭所说的西方修术却是仿佛给他们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 极境从此变得不再那么神秘了。 观剑子实在按捺不住,问道:“皇上,您能否将这西方修术教与我们?” “当然。” 赵洞庭笑吟吟地点头道:“朕已经在让武鼎堂筹备撰写具体的西方修炼方法,不过他们的修炼体系已经趋于成熟,还得需要点时间才行。待这件事弄成了,朕会让人送到各武鼎宗门去的。至于元素之心的领悟方法,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西方的修炼体系本就是以冥想为主。 领悟元素之心,可以说只是西方修炼体系中的一个小窍门而已。 其后,赵洞庭不得不和观剑子等人又讲解了许多关于西方法术的知识。 观剑子等人都是大为惊讶。 他们自是很难想象,在那遥远的西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群修士。 观剑子眼中甚至是有向往之色,估摸着是想去西方试试那些法师们的斤两。 赵洞庭刚刚跟他说过了西方修士的等级划分。 他真武境初期的修为,在西方,也只是法尊境界。西方还有比他更厉害的高手。 不知不觉,便到饭点了。 在皇宫内用过膳,元真子等人才启程回衡山去。 柳飘絮握着元袖子的手,依依不舍。 赵洞庭到底还是将元素之心的领悟方法教给了他们。 不过不到真武境,大概是没希望领悟元素之心的。意境,算是个门槛。 对于大宋修士来说,连意境都没有领悟,那基本上不可能领悟元素之心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洞庭都是拜访长沙城内的老臣们。 鼎昌十一年。 尚且是年初的大朝会,赵洞庭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对张破虏的任命。 张破虏到扶贫办担任徐福兴的副职。 其实这职位也不算低。 徐福兴的官阶相当于各部侍郎,张破虏也就比他低半阶而已。 刚刚从御书房出来,就能有这样的官位,甚至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毕竟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法到达这个高度。 而这,想来也会让得那些本来就对小黄门这位置有想法的人更加眼热。 只可惜,赵洞庭始终都没有透露半点口风,打算把哪家后辈招进御书房。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赵洞庭颇为难得的很是安分地呆在皇宫之中。 除去处理政务以外,就是在武鼎堂帮着整理从西方教廷换来的那些书籍。 西方的修术已经成了体系,但要整理起来还是需要时间的。 因为大宋之前在这方面完全是空白的。 萱雪那边办事的度让赵洞庭颇为满意。 才刚刚进入到二月份,她就已经将朝廷二品以上大员们后辈子弟们的资料搜集齐备。 虽然说符合年龄要求的就那么数十人,但这件事情要办起来并不容易。 毕竟做坏事的人往往不冒头。 不仔细调查,还是难以知道这些年轻人的真实秉性的。 2310.第四皇子 符合年龄要求的,共计六十三人。 其中有男有女。 如今大宋有不少女性选择入仕,所以赵洞庭也没有让萱雪将她们排除在外。 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扫了一遍,心里便大概有数了。 军情处弄回来的情报,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这其中有些年轻人,确实有些成就和本事,让他都些微佩服。 但也有的的确很行事荒诞,或许怪癖,不过好在大多都无伤大雅,只是让他觉得有点儿哭笑不得。只有些格外过分的,让赵洞庭都恨不得去下旨骂上几句才好。 但那些家伙没有对社会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也就算了。 赵洞庭当然不会想着去帮朝廷里的这些大臣门调教后辈。 只是这样的家伙想要进御书房,那是不可能了。 哪些人能够进御书房,他心里已经有数。 萱雪告退后,赵洞庭将这些资料放进柜子里,然后对着外面喊道:“宣吏部葛尚书来。” 外面响起刘公公的应答声。 张破虏不在,这御书房里还真是显得空荡荡的。 赵洞庭也没打算让刘公公等人到御书房里面侍奉着,毕竟,其实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诸如国事,他也不能和刘公公等人商议。 不多时,吏部葛尚书便来了。 他进御书房,“微臣叩见皇上。” 赵洞庭摆摆手,“葛爱卿免礼。” 然后直接道:“朕有件差事想交给你们吏部去办。” 葛尚书忙道:“请皇上吩咐。” 赵洞庭道:“朕这御书房小黄门的位置也空缺有些时间了,身边没个人伺候着着实不太方便。小黄门无官无衔,从各地学子中选拔也不合适。你们吏部派人去朝廷二品以上大员们的家中问问,他们家中十六岁至二十岁的后辈是否有愿意入宫做小黄门的。不管是已经卸任的还是在职的二品官员家都去问问。若有暂时还赋闲在家,或者有这个想法的,两个月内赶来长沙,暂定四月初四吧,朕亲自靠较靠较他们,择优而用。” “是……” 葛尚书连忙大员,心里却是微微一凛。 皇上终于是要选新任的小黄门了,只是这方法…… 他知道,这消息传出去肯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整个朝廷上下,多少人眼巴巴的望着小黄门这个职位啊? 甚至在长沙的大员们中间就有不少对这个极为上心。 可皇上这年龄限制就得刷下一大批人去。 再加上亲自择优而用,那些有别的心思的大员们,怕就得放弃心中的想法了。 只是不得不说皇上这还真是个好法子。 这么一来,怕是各地的大员之后们行事作风都要改良不少吧? 他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大宋各地都有二品以上大员,吏部要传旨下去,工作量还是比较大的。 皇上可就给两个月的时间。 只不知,要是他知道赵洞庭心里已经有大概的人选,心里会是个什么想法。 皇上这不是折腾人么? …… 到四月份的中旬。 外交部那边也总算是将赵洞庭交代的事情给办好了。 先是关于外国人来大宋或是定居大宋的条件拟定好,并且已经往大宋各地的大使馆去。以后,设有大宋大使馆的那些国家的人想要来大宋,都需要经过审核才行。而至于那些大宋没有设立大使馆的国家,他们暂且基本上和大宋还没有什么来往。 或是路途太过遥远,或是太过落后。主要还是前者。 再就是人已经在大宋的那些外国人的资料也统计好了。 这其实是件工作量比较大的事,要不然外交部也不会弄到现在才办好。 现如今来来往往于大宋的外国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那些沿海城市。 外交部还得甄别他们哪些是长期住在大宋的。 名单上竟然有上万人之多。 不过周兴言已经甄选排列好了。 他知道赵洞庭真正想要看的是什么。 那些身份普通的人都被他排在后面,那些人,大多不过是到大宋来讨生活的而已。 被他列在前面的,是那些来大宋的在故国有背景的人。 最前面的是各国驻扎在大宋的那些使臣们。 其次,就是那如喀什、舒克拉他们这样的豪贵子弟。 喀什、森、舒克拉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且比较靠前。 而紧紧排在各国使臣们后面的那个年轻人,身份让赵洞庭都颇为惊讶。 紫罗兰帝国,第四皇子奥兰。 这个名字,赵洞庭都曾听说过。在紫罗兰帝国的皇嗣中,都是颇为著名的人物。 据说这位皇子极有能力和才华,甚至力压紫罗兰帝国的大皇子。 若不是让周兴言收集这些资料,赵洞庭还真不知道竟然连他都到大宋来求学了。 2311.求学会 而在奥兰之后,还有数十位来自各国皇室的成员。 既有离大宋近的,也有离大宋千里迢迢的。 几乎赵洞庭能数得上名号的那些国家,都有派遣皇室成员来大宋学习。 这不得不说是个颇为惊人的数字。以至于让赵洞庭都颇为惊讶。 至于如喀什那样的权贵之后,就更是数不胜数。 似乎不知不觉中,到大宋来求学已经成为这些外国人的潮流。 赵洞庭只是粗略扫过名单上面的前面数百人。 后面的,便都无足轻重了。 可以说百名之后的那些人,便不值得大宋的格外关注。 他们的身份还不至于让赵洞庭记住他们的名字。 将名单放下以后,赵洞庭对周兴言道:“周爱卿你先退下吧!” 周兴言拱手,“臣告退。” 待他退去以后,赵洞庭又让刘公公去将朱承恩、朱嘉年兄弟两宣了过来。 这是他严格意义上次宣这兄弟两进宫。 兄弟两很快赶过来。 面对赵洞庭的宣召,难免有些紧张,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于是两人进御书房后,都是眼巴巴地望着赵洞庭。 赵洞庭看出来他们的紧张,笑道:“你们不用紧张,朕就是宣你们来随便和你们说说话而已。” 兄弟两都轻轻松口气,心里却仍然有些疑惑。 皇上能和他们随便聊什么? 而且是把他们给宣进宫里来。 他们本来还以为是因为小黄门的事情,心里有些小期待的。 赵洞庭也没想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只又道:“那些在长沙的外国人里,有多少和你们关系不错的?” 兄弟两都是愣了愣。 然后朱嘉年答道:“回皇上,和我们算得上是朋友的您上次都见过了,就是喀什、森、舒克拉他们。另外,和我们有来往的还有十来人,只是交往不甚密切。” “噢。” 赵洞庭轻轻点头,又问:“他们都是些什么身份啊?” 朱嘉年愣道:“多是来自各国权贵之后。他们在长沙也有他们的圈子。” 朱承恩在旁边插嘴,“对对对。他们之间的来往比和我们之间更为密切。” 这个答案和赵洞庭预料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能够有底气和朱嘉年他们结交的,身份肯定差不多哪里去。 若仅仅是国外的小权贵、小富豪之后,能好意思和朱嘉年他们来往? 朱嘉年他们在大宋可是有身份的人。 只是朱嘉年所说的圈子倒是让他颇有些兴趣,“什么圈子?” “叫什么求学会。” 朱嘉年道:“以那个来自紫罗兰帝国的四皇子奥兰为,他们很多来自国外的人组成了一个求学会。其中多是各学府的学子。其中不乏各国权贵之后,据说有数百人之多。现在有许多外国学子对这求学会趋之若鹜,以加入求学会为荣。” “还有这事?” 赵洞庭愣了愣,然后轻笑道:“看来这个奥兰皇子有些本事嘛!” 能够在大宋这样的地位组件求学会,并且展到这样的规模,着实有些本事。 除去这奥兰皇子本身的身份以外,他的个人能力肯定也不容忽视。 不过赵洞庭心里还真有点淡淡不爽的感觉。 他还是希望来大宋的这些人能够消停些、安分些的。 从表面上看,这奥兰皇子组建求学会倒是没什么。可以当成是年轻辈们之间闲着无事的交流。这奥兰皇子,不过是创造个平台而已。 但若要往深处去想,这事却不那么简单。 赵洞庭能够想象得到这些人的能量。 他们或许自己现在还只是学子,但他们本身在故国的身份却是不容忽视的。 若是将他们的长辈们都串联起来,能量可以说是巨大的。甚至能影响到这个世界的某些格局。 作为大宋的君主,以大宋的立场来看,赵洞庭是不愿意这些国家来往太密切的。 眼下大宋虽是世界霸主,但是并非是在各行各业都有绝对的话语权。 若是因为这些学子而导致某些国家之间形成同盟,那很可能对大宋的利益造成影响。 有这种可能么? 赵洞庭心想。 以现在来看,这种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但以后呢? 甚至等到这些学子们回国,在各国逐渐兴成影响力以后呢? 而且可以预料到的是,即便他们6续回国,这个求学会也并不会解散。 这个组织可能在无形之间兴成一个越来越巨大的利益圈。 而且这个利益圈极有可能展成为针对大宋霸主地位的利益圈。 “这个奥兰皇子,你们应该接触过吧?” 想了想,赵洞庭又问朱承恩和朱嘉年道。 2312.奉旨去玩 “接触过。” 朱嘉年道。 “其人如何?” 赵洞庭问。 朱嘉年稍微皱眉想了想,答道:“风趣幽默,人畜无害的样子,对谁都很客气,而且很大方,常常举办酒会等等,有很多人是他的座上宾。只是这个家伙和赵彬……赵世子走得很近,所以我们和他来往不算多。” 说到这,他露出些讪讪的样子来。 朱家兄弟和赵彬之间的关系不太好。 赵彬是赵与珞家的孩子,四世子,也是赵与珞最小的孩子。 赵洞庭记得,赵彬好像也才不到二十岁。是赵与珞四十岁那年才生的。 而且是赵与珞的妻所生,所以在赵家颇受重视。 赵与珞对这个小儿子也是极为宠溺。甚至和赵洞庭提过想要他进御书房做小黄门的事情。 以赵与珞的性格,若非是实在溺爱,是绝对不会开这样的口的。 赵洞庭微微皱了皱眉,“他怎么会和赵彬走得近的?” 朱嘉年道:“他们都在岳麓书院读书,乃是同窗。” 赵洞庭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从朱嘉年的话里来看,这奥兰和赵彬走得近,倒是没什么毛病。 但是细想,却又总感觉不那么对劲。 奥兰和赵彬走得近,却也还能和朱嘉年、朱承恩走动。且听朱嘉年的口气,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的样子。 若不是这家伙真的为人极好,那就是城府极深了。 赵洞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了,但直觉总感觉这个奥兰不简单。 这世上,可不缺年少老成的人。 若是奥兰是有意接近大宋这些权贵、皇亲之后,那他的心思便值得掂量了。 其后,赵洞庭又笑着问道:“那你们觉得赵彬如何?” 虽然赵彬是赵与珞的儿子,但他并没有和赵彬接触过。 毕竟他是皇帝,而大宋的朝廷重臣实在不在少数。而且他自己就有那么多孩子。 赵洞庭也就接触过那些个极为优秀的而已。 “狂妄自大。” 朱嘉年犹豫了下,还是在赵洞庭面前说出这个词来。 朱承恩则是补充道:“以前我们两在酒会上和他起过冲突,差点打起来。” 赵洞庭颇为觉得有趣,“为什么?” 朱承恩愤愤道:“这家伙竟然说我们朱家能够有如今的恩宠,全是因为两位姑姑的缘故。说我们爷爷不过是个武鼎堂的武夫,而且修为实在上不得台面。我们的父亲和叔叔也不过是沾了和皇上您亲近的光,要不然以他们的年纪根本没法坐到现在的位置上。而且即便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和他爹比起来也差远了。” “他说我们不过是二流而已。一不是皇室血脉,二不是一品之后。” 赵洞庭都有些愣了。 这赵彬看起来也是个妙人啊! 竟然在酒会上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怼朱承恩、朱嘉年兄弟,难怪会差点打起来。 按他的话说,赵与珞家的确是要胜过朱家的。 先是皇室血脉,其次,赵与珞还是当朝君王和监察令。 但是,朱家也不差啊!有两位贵妃,还有两位当朝要员,一位武鼎堂的堂主。 而且朱河淙怎么说也是副提刑令,较之赵与珞只差那么一步而已。 朱嘉年、朱承恩兄弟两能够忍得住才怪。 只不知,这奥兰是不是刻意和赵彬走得这么近的。 赵洞庭想了想,怼朱嘉年、朱承恩道:“朕交给你们两一个任务。” 朱嘉年道:“什么任务?” 赵洞庭道:“去接近这个奥兰,帮朕查查他的圈子,看哪些人和他来往密切。不过不要让他察觉了,要让他以为你们两只是想和他一起厮混而已,有没有问题?” 他以前对这些年轻人的圈子并不了解,现在到也想了解了解试试看。 朱嘉年露出些疑惑之色来,“皇上您要查他做什么?” 朱承恩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服。 朱嘉年忙又说:“皇上恕罪,嘉年失言了。” 赵洞庭摇摇头,“没什么,你们两个在朕面前就无需这么拘谨了。朕只是想了解了解这些在长沙的外国权贵子弟而已。而你们两,朕是最信得过的。” 这话是实话。 在长沙的诸多年轻辈当中,他也就是对朱嘉年、朱承恩兄弟比较熟悉。 朱嘉年、朱承恩露出颇为振奋的样子。 朱嘉年忙道:“我们肯定不让皇上失望。” 赵洞庭点点头,笑道:“那你们下去吧!这中间有什么花销,都由朕来承担。” 这话,朱嘉年、朱承恩当然不会当回事,他们朱家也不差这点钱。 朱嘉年只讪讪笑着,“皇上,那我们常常出去厮混……爷爷和父亲那……” 赵洞庭失笑,“放心,朕会和他们打招呼的。你们就当奉旨去玩就行。” 听着这话,朱嘉年兄弟两便美滋滋出去了。 朱家家风颇言,奉旨去玩,这可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美事。 2313.权贵之后 就这样,时间转眼到了四月初。 有件事情忘提了一嘴。 玉玲珑和阿诗玛也都先后给赵洞庭生了孩子,到现在都已经有几个月了。 玉玲珑生的男孩,取名赵龙。 这个名字甚至还受到朝臣的反对,觉得龙这个字犯了忌讳。不过呗赵洞庭给压下去了,他说他不在乎这些。 阿诗玛生的是个女孩,取名赵诗诗。 因为已经有这么多孩子的缘故,赵洞庭也就没有大肆操办。 他觉得,只要给这些孩子们幸福的童年就行了。 至于以后他们是怎样的命运,那是他们的命数。 赵洞庭想要做的,只是竭力避免他们以后生兄弟相残的事情。 是以,他现在很是注意这些子女们之间的关系。也常常给他们灌输自己的价值观。 至于储君的事情,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表露出半点迹象。 从心底里,他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来操劳这些国事。只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以现在大宋的情况,就算他想要取消皇室,也不可能。 而且取消皇室,天下必定大乱。 各地的二品以上大员们的后辈这些时日纷纷聚集到长沙,来得早的,已经在长沙等了十余日了。 他们都是对小黄门这个职位有想法的人。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是被家里的长辈逼迫着来的。 他们的长辈都清楚,小黄门可以说是平步青云的最佳捷径。 在现在这个和平的年代,想要升迁就不像以前那么容易。 以前朝廷里缺少人才,而现在的大宋,还缺少人才吗? 科举改革这些年来,光是国子监就不知道培养出多少绝佳的治国人才。 更莫说,现在如国子监这样的学府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各地每年都不知道要培养出多少人才来。 虽然这些人才不是个个都有心仕途,但还是让朝廷里的职位变得很紧俏起来。 据说,就是连各地的那些普通小吏职位,都有的是人为此抢破头。 只怪朝廷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而且,现在为朝廷做事,那实在是件光鲜的事情。 他们虽然都是权贵,都后辈若是没有点本事,想要再达到他们的高度真是难上加难。 而赵洞庭在得知这些权贵子弟们到长沙后,只是让天网的人暗暗观察他们。 这些家伙,不管以前在各地如何,到了长沙,倒是挺安分的。 只是让赵洞庭没有想到的是,短短时间,竟然有人就和求学会的人接触上了。 是那些人主动和这些权贵子弟接触上的,不管是文臣之后还是武将之后。 这消息,还是朱承恩兄弟两跟他说的。 自从上次他宣兄弟两进御书房后,这兄弟两便有意和学子会的人开始交往。 他们本来就和喀什、森还有舒克拉的关系极好,要混进学子会这个圈子实在容易。 短短时间,就参与了两次奥兰举办的酒会。 而朱海望的孩子朱效军这次也同样来了长沙。 他比朱承恩都还要小半岁。此行前来长沙当然也是冲着小黄门这个职位来的。 朱嘉年、朱承恩兄弟两带他接触了求学会这个圈子。 不过,这确实奥兰主动提起来的。 朱承恩说,是酒会上奥兰说及朱效军来长沙的事情,并让他们带朱效军也出来玩玩。 这让赵洞庭几乎肯定奥兰这个家伙不简单。 他只是求学会的会长而已,怎么会对大宋权贵之后的动向这么清楚? 甚至连朱效军来长沙都知道。 若非是有心,他肯定是不该知道这件事的。 而据朱嘉年、朱承恩所说,还有其他一些人,也是奥兰有意安排人接近的。 他们这些时日偷偷观察奥兰,融入奥兰的圈子,不是没有收获。 于是赵洞庭给天网又下了个命令,让他们盯着奥兰等几个求学会重要人物的动向。 四月初四。 一众权贵之后们都被宣进了宫中。 足足有五十四人。 哪怕是在赵洞庭的眼里,他们也都还是年轻人。 十六岁到二十岁的年纪,不是年轻又是什么? 赵洞庭是在御书房接见的这些年轻人。朱嘉年、朱承恩还有朱效军兄弟都在里面。 只是朱效军从小就跟着朱海望,所以他只见过几次。那时候朱效军还是毛头娃娃。 看着这些年轻稚嫩的面孔,赵洞庭心里也不禁是有些感概。 他们或是稳重,或是傲然,但看起来都不那么简单。 到底是出生的家庭不同。 他们出生的家庭,就意味着他们会和普通的孩子有些区别。 不过,赵洞庭还是看得出来,他们这些人怕是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的。 2314.另类考试 哪怕是那些军队将领们的后辈,也不过显得精神些而已。 有没有经历过挫折,这是从脸上神情看出来的。 这些人,当之无愧是大宋最为顶尖的衙内们了。 他们的父辈或者爷爷辈,最低的都是某部尚书,或是某军总都统,也就是正二品。 赵洞庭眼神从这些年轻人脸上逐个扫过,轻轻笑着,道:“你们都是我大宋的肱骨之后,有些人,甚至可以说是朕看着长大的了。朕宣你们来的意思,你们也都清楚了。朕要考校你们,但今天不考武艺,也不考文学。朕只给你们一个考题,从现在起,你们可以自由在朕的御书房内活动,除去朕文案上的这些东西,其余的东西,你们都可以翻阅。” 说完便摆摆手,“都别站着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然后就埋头看起奏折来。 一众年轻人看赵洞庭这样,直接懵了。 这什么情况? 不考武艺? 不考文学? 在御书房里自由活动? 皇上这到底是要咱们干啥呀? 有个年轻人撞着胆子问道:“皇上,不考武艺,也不考学识,那您是考的什么?” 赵洞庭抬头,问话的赫然是朱承恩。 他对这个小黄门的职位还是有很大的想法的。 赵洞庭笑笑,“考什么,你们等会儿自然就知道了。不要多问,问了,朕也不会说的。” 说完,又埋下头去。 一众年轻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满脸懵的状态,不知道赵洞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也没谁敢再问赵洞庭什么了。 过去几分钟时间,有人开始走到书架旁边看书。 还有的则是四处转悠,这里瞧瞧,那里瞧瞧。 或是看御书房里面的家具,又或是古董之类的。 有两个人更是直接到外间,干脆坐在椅子上吃起了点心。 不吃白不吃。 反正连皇上考什么都不知道。 说不定吃点心就被皇上看中了呢? 他们这些人里,也不是个个都想进御书房的。觉得不自由。 伴君如伴虎,在宫里伺候皇上,哪里会有在外面逍遥快活? 以他们的身份,在外面,谁见着他们不是点头哈腰的?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过去十多分钟的时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的赵洞庭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他虽然低着头,但气机还是能够感应到这些年轻人的行动的。 一个看起来颇为壮硕的年轻人刚刚把地上的一个纸团捡了起来。 他是看书的时候不经意踢到的,捡起来后放进了垃圾桶里面。 谁也不知道,这小纸团就是赵洞庭故意扔的。 进御书房,要做的大多不就是这些活吗? 赵洞庭要考他们的,其实就是细腻。这应该是这些人最为欠缺的东西。 时间又过去数十分钟。 有年轻人已经哈欠连天。 还有的索性放弃,到外间去说话去了。他们这些人里有不少本来就有交往。 一杯茶,轻轻放到了赵洞庭的旁边。 赵洞庭抬眼一瞧,露出些微笑容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端茶过来的是个女孩子,长相,只能说是普通。 她有些拘谨,答道:“回皇上,我叫萨仁。我爷爷是工部尚书阿合马。” 赵洞庭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叹息了声。 阿合马还是元朝的降臣。 历史上,阿合马的下场很凄惨。但到大宋以后倒是相当的老实。 这也是他能够从工部侍郎提升为工部尚书的原因。 要他还是按史书上所说的那样行事,估计早就被赵洞庭给斩了。 没想到,给自己端茶过来的竟然会是阿合马的孙女。 而他之前看中的那几个风评很好的年轻人,这会儿或是在看书,或是在外面唠嗑。 “行了。” 赵洞庭咳嗽两声,道:“你们都过来吧!” 一众年轻人都连忙走到赵洞庭的面前站好。 那些对小黄门位置有想法的人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 赵洞庭打了个哈欠,对萨仁道:“萨仁你可愿留在御书房呢?” 萨仁顿时满脸惊喜,连连道:“我愿意,我愿意!” 她真没有想过赵洞庭竟然会选她。因为她的爷爷只是个降臣。 如她这样身份的还有其他年轻人,大概都只是抱着陪跑的心思来的。 皇上难道会不找和自己亲近的人在御书房里伺候? 再怎么着,也不会用他们这些降臣之后吧? 甚至,他们这些人在大宋朝廷的衙内圈子里面,本来就是受歧视的。 赵洞庭这个选择,可是让不少年轻人傻眼了。 其后,赵洞庭又看向那捡起纸团的年轻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连忙施礼答道:“回皇上,我叫陈武刀,我爷爷是天杀军总都统陈吊眼。” “噢。” 赵洞庭点点头,“原来是陈老都统的孙子,好,很好。” 陈吊眼绝对算是军中老将了。 2315.选定小黄门 他一直担任着天杀军总都统的职位,算起来,也马上快要到退居二线的年纪了。 好在他的孙子看起来也算是英武神气,颇有当年陈吊眼的威风。 赵洞庭甚至都在想,自己把陈武刀留在御书房会不会是个好的选择。 于是他便又问道:“你爷爷可是军中威名赫赫的猛将,当年杀得敌人闻风丧胆的,但你要是进了御书房,以后干的可就是端茶递水的活。你来之前,有询问过你爷爷的意思吗?” “问过了。” 陈武刀答道:“爷爷说,若是国难当前,稚童尚且能提刀上阵杀敌。我们七尺男儿,不管在哪,只要心中那份热血在,那就随时都能成为战场上的勇士。当年天究军的朱总都统不也是从御书房出去的么。” 他提到朱海望。朱承恩、朱嘉年还有朱效军都不禁把腰杆挺直了些。 在朱家,朱河淙、朱海望兄弟两那是当之无愧的标杆人物。 虽然朱家说起来是因为朱宗耀才家的,但朱宗耀毕竟是在武鼎堂,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在民间,名气都是不如自己的两个儿子。 “呵呵。” 赵洞庭呵呵一笑,“你倒是举了个好例子。” 其实,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朱海望到军队以后,表现会那么的好。 兴许,这陈武刀以后也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儒将也说不定。 这可能可是陈吊眼希望看到的吧! 大宋,以前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年代了。 随即,赵洞庭拍了拍手,道:“那就你和萨仁留在御书房内担任小黄门吧!” 其他人并不意外。 从刚刚赵洞庭单独问他们两话,这些年轻人就知道赵洞庭的选择结果了。 但不意外,并不意味着就服气。 他们这些人中,有的武力群,有的才学出众。怎么甘心就这么“输”个不明不白? 有人问道:“皇上,草民斗胆,请问皇上为何偏偏选择萨仁和陈武刀两人留在御书房内?” 其他人也都看着赵洞庭。 哪怕是朱嘉年、朱承恩,眼中也都有些不服气的神色。 赵洞庭轻轻一笑,道:“朕说了,在御书房就是端茶递水的活。刚刚,地上的纸团,是陈武刀捡起的,而这杯茶,是萨仁端给朕的,还需要朕多说吗?你们都是这大宋的肱骨之后,若论才学,朕相信你们中间绝大多数人都能担任小黄门,甚至可以说是屈才了。” “但是,你们却连朕真正想考校你们的意图都弄不清楚。” “以后细心些,心气也要放低些。你们虽然出身不凡,但那都是你们的长辈给你们打下来的。朕知道你们这些人都以你们的长辈为荣,为奋斗目标。但朕现在看你们,距离他们还差得远。差的是那份心气和细腻。你们啊,还得要多多磨砺才行。” 他不介意敲打敲打这些心高气傲的衙内们。 只是有多少人能够把自己这番话给听到心里去的,赵洞庭就不知道了。 他只希望,这些人里面能够涌现出不少以后大宋的栋梁之材就好。 就算没有,他们以后少惹些事,那也不算白费自己这些口水。 有些年轻人低下头去,有些若有所思。 赵洞庭摆摆手,“行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然后问萨仁和陈武刀,“你们需不需要先回家去?” 萨仁和陈武刀都是摇头。 萨仁的家就在长沙,想回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陈武刀的家还远得很,更是在来长沙之前就已经交代好。 他要是被皇上留在御书房内,就不回去了。 赵洞庭点点头,“那你们两就去换好衣裳,然后在御书房里伺候着吧!” 说完,把刘公公给叫了进来。让他带萨仁和陈武刀去领衣服和腰牌。 一代新人换旧人。 若是把李照恩算在内,这都是赵洞庭选的第四拨小黄门了。 也不知道,以后萨仁和陈武刀会有怎样的前景。 只是赵洞庭也没有太把这放在心上。 这全凭个人的能力和机缘。 这些年轻人离开以后,他又低下头继续批阅奏折。 等萨仁和陈武刀再进来,也没敢打扰他。 两人就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找不到什么事情干,就站在赵洞庭旁边伺候着。 赵洞庭笑道:“你们两随便选些书看吧,全都可以看,不要浪费时间。” 两人便又去书柜旁看书。 一时半会,在赵洞庭面前肯定还是拘谨得很。 直到快到近午时分,赵洞庭才伸了个懒腰,问陈武刀道:“武刀,近来你爷爷的身体如何啊?” 陈武刀连忙放下书,答道:“回皇上,爷爷身体挺好的,每日里还舞刀弄棒来着。” “那就好。” 赵洞庭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向着御书房外走去。 这时候,也该回后宫去陪娘子们和孩子们吃饭了。 第2314章 意外消息 这一年,虽然才是四月份,但大宋的展已是欣欣向荣。 和教廷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密切。 至今,双方在武学交流、外贸往来上都有着极为密切的往来。 而这,对两个庞然大物显然都是有好处的。 长达五年多的时间未曾在展大规模的战争,也让得大宋的根基积攒到一定的程度。 这些年来,赵洞庭虽是很少在宫中,但中枢内阁众官员对大宋进行的建设还是有目共睹的。 除去少书贫困地区以外,其余的地方民生都已经达到相当的程度。 大宋的工业也同样展到一定的规模。 这直接导致赵洞庭这个皇帝平时其实几乎是没有太多事情可以做的。 准确的说,是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事情。 若说他眼下还操心的两件事情,那就只有栾宏茂自尽的那件事,以及科技部蒸汽机运用的事情。 而这两件事情,也不需要他亲自去办。而且他着急也没有用。 关于栾宏茂上面是否还有人的事情,始终都没能调查个结果出来。 转眼,时间便进入到六月份。 朱青蚨、朱青瓷这对姐妹的生日到了。 不知不觉间,竟是连她们两个都四十岁了。 这样的年纪,怎么也不能再说是风华正茂了。即便两女的容貌仍然保持得极好,几乎看不到多少岁月的痕迹。 这天,赵洞庭没有去御书房,就在后宫里边给两女做生辰。 只请了在长沙的朱宗耀、朱河淙,以及朱宗耀的妻子,再就是朱承恩、朱嘉年两个小子。 虽然说朱青瓷、朱青蚨姐妹常常回家去看看,但把他们请进宫里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能体现赵洞庭对姐妹俩的心意,也能体现他对朱家的重视。 午宴。 赵洞庭和朱宗耀以及朱河淙喝了些酒,然后问了些朱河淙提刑省的状况。 提刑省到底还是大宋最大的监察机构,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平民百姓,基本都在他们的监管范围之内。 这不是军情处、天网,也不是明镜台能够相比的。 社安部和律法省之间的对接,少不得提刑省这个环节。 朱河淙只说在赵与珞的领导下,提刑省一切都好。 赵洞庭也没有多问什么,待朱宗耀和朱河淙分别回了武鼎堂、提刑省衙门后,就把朱嘉年、朱承恩两个小子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两小子都没能选上小黄门。 朱嘉年之前就已经在教育部下任职,而最近,朱承恩也去了社安部下边。 都只是寻常的小吏。 赵洞庭觉得这样也好,不在下面历练历练,以这两小子的心性,以后怕也是很难成才。 领着兄弟两进房间,赵洞庭便问道:“最近还和那些什么求学会的人有来往吗?” 这是他交代兄弟两的事情,也算是给他们的特殊任务。 朱承恩和朱嘉年都连忙点头。 朱嘉年道:“我们最近有空就常常参加他们的活动,或是诗会,或是酒会。” 他没说,他还经常跟着那些人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 却不知,其实这些都在赵洞庭的“眼中”。 他让军情处盯着求学会的那些主要骨干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下什么异常。 那些身份不俗的小子们平时聚着无外乎吃喝玩乐,真不像是别有用心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和大宋那些官员们接触过。 他们的圈子仅仅只限于“衙内”。 不过赵洞庭还是问道:“这些时日你们和奥兰的交往甚多,对他的看法,是不是又有什么改变啊?” 求学会里最让他关注的还是奥兰。 因为奥兰是起者,而且是这个求学会里面最为活跃的人。说是主心骨毫不为过。 在这个家伙的身边可谓是团聚了一帮子来历惊人的小家伙,其中也不乏大宋的高官之后。 朱嘉年、朱承恩兄弟两沉吟了会。 然后朱嘉年道:“他真的没有多少可以挑剔的地方,为人大方,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我们……自愧不如。” “是啊。” 朱承恩也说:“这个家伙能够让求学会里面那么多人围绕着他,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后他说及一件赵洞庭极为感兴趣的事情。 他说:“即便是栾宏茂的那个儿子栾易,栾宏茂如今已经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他竟然都没有把栾易排挤出他的圈子,而且对其颇有照拂。” “嗯?” 赵洞庭顿时来了精神,“栾宏茂的儿子也在长沙?” 这倒是他没有关注过的。 下面的人也没有向他汇报过这点。 因为经过调查,栾宏茂的事情,他的家人并没有参与。 第2315章 突发奇想 2318.赵如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