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卿入我怀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自从那日在魏国公府分别,宝珞这几日一直没见到他,以马抵债的事也是通过中间人传话的,她知道他从中周旋一定很忙。 不过不见对她未尝不是件好事,每每想到分离那幕,她真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甚至想过再遇时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如何故作淡定,可偏偏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是这种窘迫的情况下相见…… 不过叶羡却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亦如往常地笑着说了句,"表姐还真是喜欢撮合人啊。" "胡说什么呢,才没有……"她不满嘟囔,却见叶羡的余光瞥向了远处的西宁侯和林夫人,宝珞也跟着看了眼,两人好似还在聊着什么,颇是投缘……跟她意料当中的一般。 她又仰头看看叶羡,璀璨的大眼睛里带了点愠意。 怎么自己什么心思都被他看个清楚呢,好像就没什么能逃过他眼睛的! 宝珞轻睨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自己还被他抱着,赶紧推开了。转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他笑影。 宝珞下意识皱眉,忐忑问:"那你可听说什么了?" 叶羡好奇地扬了扬眉,"嗯?听说什么?" "啊,没什么……"宝珞暗暗松了口气,她真怕突然回来的他听说今早上的事,若是让他知晓包括自己亲姨母在内,全侯府都不支持帮他们,那他得有多伤心,她不想让他知道。 怕他会继续追问,宝珞赶紧转移话题,道:"我还以为你就留在魏国公府不回来了呢……" 闻言,叶羡表情突然凝住。见他没应声她仰头去看他,就在视线对上的那刻,他表情一转,扬起眉梢缓缓低头,眼看着两人鼻尖就要再次碰上了,他勾唇轻声问:"怎么,想我了?" "呸!"宝珞顺口回了句,可嘴上这么说,脸却红得跟朝霞似的,一直红到了耳根,她赶紧转头,再次望向父亲的方向。 "也许你这么做是对的。"叶羡敛容,说了句。 宝珞不解地歪头看向他。 "我已经找到林夫人的家了,不过他兄长的境况也不算好。他父亲的案子虽然平凡,可这么多年还是受了不少影响,尤其父亲死后,他现在就在顺天府应了分文职。他不想同她相认,他说当初父亲想要接她回来,她毅然同家人断绝关系,那现在他们也不想在认她了。我想大抵还是因为她拖了个病重的女儿吧。所以对林夫人来说,留在京城,真的是无家可归,到不若留在侯府,这样还能有个依靠。" 听到这个结果,宝珞一点都不惊讶,似早有预料。 自从林父去世后,这么多年,他兄长明知道她在哪都不想曾联络,何况接她回家。再从林夫人这不大积极的态度上也看得出来,其实她心里也知晓回家之路有多难。 "我是喜欢林夫人这个人,但并没想过要撮合他们,我只是想给他们创造一次相识的机会。如果两人有缘,那缘分就是他们自己续的,若是无缘,也没人强求他们,就算没人要林夫人我也会管她到底的。所以说我只是给父亲和她一次机会而已。" "你既然知道给别人机会……"叶羡突然接道,目光认真地盯着她,低声问。"那为何就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宝珞表情蓦地黯淡下来,蝶翼似的睫毛微微颤动,低垂望着地上青石路,深吸了口气问:"叶羡,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吗?" 她终于挑明了。 叶羡很笃定地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就确定了。" "一开始?"宝珞转头看向他,表情并没有多吃惊,倒是微颦的眉心有股淡淡的感伤似的,"一开始是什么时候?" "从第一次见到你……" "果然!"宝珞突然打断他,笑着说了声,不过这笑怎么都听着带了点无奈。她不需要他在继续说了,不管这个第一次,是儿时的第一次还是此次入京的第一次都无关紧要了,她明白了…… 可她明白了,叶羡不懂。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种马的事还要你多操心了,知道你最近很忙,又要忙着备考,又要忙着公府的事,辛苦你了。谢谢。"宝珞垂头福身,郑重地给他施了个礼。 只是一个礼,却瞬间把两人的距离扯得遥不可及。 叶羡想要问个清楚,可宝珞却没给他机会,抢先道了句:"先告辞了。"转身离开,匆匆走出了他的视线…… 宝珞知道叶羡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直到匆忙拐出了小花园,她才算长出了口气。 果然。 他喜欢的还是最初的那个"宝珞",而不是自己这个替身。 虽然她早有心里准备,可乍然听到这个结果,还是有点莫名失落。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失落的是什么,无所谓的事干嘛这么在乎。 第一次,她发觉,一向把事情看得透彻的自己,为什么到了这会儿就乱得跟团麻似的,怎么理都理不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可让她更别扭的还不止这些,过后她才知道,原来叶羡此次回来是道别的,因为要和叶谦商议解决公府的事情,他打算搬到魏国公府去了。 第2章 他没搬走的时候,即便他不在西宁侯府,宝珞也不觉得什么。可这会儿他当真不在了,心里总像缺了什么。 不过想想也许就是因为习惯的问题,既然她能逐渐接受他的存在,也能逐渐习惯他的离开。 不过就是回归正常生活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宝珞一面筹划养马的事,一面还得张罗扩大香铺。至于叶羡,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没有时间再来西宁侯府,不过挑选种马的事他始终没有掉以轻心,定时会遣人来同宝珞商议,她也只是在去看望婧沅的时候偶尔能听些关于他的消息,据说为了魏国公府他现在整日周旋在褚道源的身边,毕竟唇亡齿寒,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好在事情都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宝珞这里,虽然西宁侯府上下还是不支持她,但奈何有西宁侯坐镇,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赶在入冬前,侯府终于得了个好消息,那就是清北帮上有名,他中举了! 这可真是出乎人意料啊。 得到消息时,宝珞正在魏国公府看望婧沅。这个喜讯,清北最想告诉的就是姐姐,听闻她去了魏国公府,赶紧追了去,园林暖阁里见了姐姐,她开口喊了句:"姐,我中了!" 宝珞愣住,就差跳起来了,激动地反复问道:"中了?真的中了?" 清北用力点头。 婧沅道了句"恭喜",然想到自己的弟弟,撇了撇嘴。"连他都中了,也不知道我那弟弟能什么样。" "诶?"宝珞突然扭头不乐意了,"什么叫‘他’都中?我弟弟中举怎么了?不应该吗?我弟考前可用功着呢!"接着,她指了指清北,"说,中第几!" "第二!" "不可能!"宝珞和婧沅异口同声,说完了还彼此看了一眼。 宝珞狐疑地看着他,问:"倒数的吧?" 这一问,清北嘻嘻笑了,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大伙都跟着笑了。 这才对么! 好事一件接着一件,清北的喜宴刚结束,姑姑那便也传来好消息,在林夫人的帮助下,她们终于调出可以经久不散的香了。不仅如此,林夫人和姚兰亭配合,两人越来越默契,研究出了不少新的种类。 她们负责研制,销售就交给了宝珞。趁着年底人们采买,她又经营了一波推销,结果不负期待,西宁侯府的香大卖,不仅如此,竟然还传到了宫中。 这还真是始料不及…… "这香味道虽不及宫中的馥郁醇厚,但也别有一番清新,昨个陛下来的时候还特地问到了呢!"贵妃倚坐在暖玉榻上,摆弄着手里的不过李子大小的镂空铜香炉道。 听了这话,二皇子微不可查地深嗅了嗅,果然,确是别有一番滋味,看来这香没白献。"母妃可知道这香是谁家的,又是谁制的?" 贵妃慵然哼了声,笑了。"哼,就知道你没那个好心,还知道惦记我!说罢,给我送这香是什么意思?" "瞧母妃说的,儿子自然是惦记您的,不过送香不是紧要的,紧要的事这制香的人。" "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贵妃看着儿子问道。 二皇子抿笑,弯眯的眼睛像极了贵妃,他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却又不失男子的硬朗。"是西宁侯府的千金,姚宝珞……" "又是她?"贵妃脱口而出。 二皇子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贵妃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最近关于这姑娘的话她可没少了听,先就是那件为了帮魏国公府抵罪,而和兵部应承养马的事。 按理谁家小姑娘,尤其千金小姐,不是在闺阁里专研女红书画之类的,可她偏不,非要研究蓄马,这不是天大的笑话。起初大家还真就把她的话当做小姑娘的肆意狂言,可没成想这事还是真的,为她当中间人的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褚道源,这可就了不得了。 之后贵妃留心,派人查了查,才知道这小姑娘不仅小小年纪就自己握住了侯府的大部分产业,还拓展了香铺,看来是个有想法的姑娘……不仅如此,让贵妃更惊讶的是,她居然还支持清河兴修水利,这……若说背后没人指点或说操纵,贵妃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就好比和褚道源联络,其实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 贵妃想起狩猎那日,那个俊俏的小姑娘,别说,那么标致的人还真是少见。她看看儿子,蓦地笑了,挑着没少问道:"怎么?我儿这是有何想法了?" 二皇子微怔,接着无奈摇头。"母妃想哪去了,我是觉得,她可用啊。" "可用?一个小姑娘?"贵妃好奇问。 二皇子点头,唇角得意地扬起。"母亲,她仅仅是个小姑娘吗?她可是西宁侯的千金……"说完,他观察了母亲须臾,见她沉思没接话,他继续道,"想必母亲也察觉,她事事做得不仅出格且太顺利了,这背后定有人支撑着,能是谁?还不是西宁侯。看来西宁侯的潜力不小啊,倒是我们一直低估了他,这也不怪太子为什么如此重视他。还有养马一事我也查过了,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完不成的,不过逞强而已。不过我这几日发现,为了保证马匹抵抗寒冬,他们居然招来了北方胡人来协助养马,看来他们是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啊。此事如成,您知道这对朝廷是多大的影响吗?" 第3章 "所以呢?"贵妃目光试探地看向儿子,母子的念头心照不宣,于是目光一触,即肯定了彼此。 二皇子笑了。"有些东西,与其放在人家身边,不若捏在自己手里……" 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盛廷琛就候在宫门外,见了二皇子他赶紧上前揖礼。 "今日又是你当值?" "是。"盛廷琛应声,护二皇子上马车。"下官送您回王府。"萧元泰看着他不情不愿的模样,哼了哼,想必又是被他父亲遣来的吧,武安伯这老狐狸,实用没有,整天就知道挖空心思算计这些谄媚的事。 萧元泰拍了拍盛廷琛的肩膀,叹了声"难为你有这么个父亲啊!" 盛廷琛明白二皇子话里的意思,脸色略微难堪。不过萧元泰却似想起什么,又问了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殿下您请问。" "你为何要同西宁侯府千金退婚?" 盛廷琛僵住,半晌才低声回道,"不是我,是她要退的。" "哦?"萧元泰好奇问,"可传言不都说是你不要她的吗?" "我从未……"盛廷琛想要解释,可二皇子似乎对他的解释并不敢兴趣,而是兀自念叨了句"有意思",又接着问,"你可听说她最近从商还有和朝廷协议养马?" 盛廷琛眉心微微蹙起,英俊的脸满是凝重。"听闻了。" "那你怎么看?" 盛廷琛不懂,抬头看看二皇子。 "你觉得这些事她做得出来吗?" 盛廷琛沉默了会儿,也不知思绪飘到了哪,他眉心渐渐舒展。"若是放在以前绝对不会,可是现在……我觉得完全有可能。" "过去,现在?"萧元泰越发地好奇了,"有什么区别吗?" "有,自从落水后,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变得我简直不认识了……" "还有这等巧事?"萧元泰喃喃,看来自己真低估了她呢!"你去值勤吧,今儿无需你护送了,我还有事。"说完,二皇子上了马车,就在他坐稳的那刻,他又朝窗外的揖礼送别的盛廷琛道了句,"婚姻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你父亲的话,能不听的就不必听了!" 马车辘辘前行,直到声音淡了盛廷琛才缓缓抬头,望着远方被夕阳模糊的长街,心沉若水…… 宝珞的香越做越成功,一时间西宁侯府的各种熏香脱颖而出,连同款香气的胭脂水粉也极是畅销。 大家伙都觉得惊奇,道是西宁侯府定得了高人指点,抑或干脆从哪得寻到秘密配方,总是对西宁侯府的传言是越来越多。 不过只有西宁侯府自己清楚,这成功可不是一蹴而就的,这里面包含了姚兰亭多少年的心血,还有宝珞为销售而精心策划的一切。包括二夫人,因为答应自家铺子同宝珞合作,从中也获了不少分红,眼下她不佩服也不成了,只盼着养马的事也能如这番顺利,那她真的就阿弥陀佛了。 这香业给他们带来的不止是财富和名誉,谁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惊动了宫里的贵人——贵妃用了西宁侯府的香,怒赞之下竟遣人来封赏。 这是何等的荣耀。 不过,明眼人也不是瞧不出,这封赏里面多少也搀了点其他的意味。 可毕竟是贵妃的赏赐,不管目的为何,谁敢折宫里贵人的面子。既然香业是宝珞一手操劳的,西宁侯自然把这赏赐都给予她处理,宝珞也没客气,拣了几样送给各房,其它的都给姑姑送去了。说到底她才是最大的功臣,当然还有林夫人。 宝珞挑了对名贵珊瑚手钏,这个配林夫人在合适不过了。 她去了百花园给林夫人送去,却发现她不在,可刚刚路过她住的客房,除了婵儿也没瞧见人啊。 宝珞想想,转角去了后院的小花。 果不其然,她还真在,还有自己父亲西宁侯……两人就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六角亭里…… 宝珞怕惊扰他们不敢靠近,声音听得模糊,只见父亲从身侧拿起什么送给对面的林夫人,宝珞踮脚瞄了一眼——那不正是贵妃赏赐的名画。刚刚父亲让她处置封赏时,他独独留下了这幅画,原来是为了送林夫人啊。 那副画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幅压枝玉棠,是海棠花……林夫人最喜欢的花,也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看来这个缘分,他们自己真的续上了。 对此,宝珞心情有些复杂,潜意识的她是拒绝所有可以替代母亲的人,这是她克制不住的原主的冲动;但是从理智上讲,如果父亲能遇到一个同他心意相通,且蕙质兰心的人,那于他于西宁侯府都未尝不是件好事,就算是原主,再不情愿也希望自己的父亲好吧。 林夫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在气节上和父亲还真有相通之处,宝珞觉得他们合适,仅仅是从外人的角度看待,至于他们对彼此的感觉,她并没有参与。若是有缘,即使她不给他们创造那个相遇的机会,同在侯府中他们也早晚会发展到今日的,她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第4章 既然如此,宝珞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刚要离开,却见林夫人摇着头退了一步。 她不解怔住,连西宁侯端着画卷的手也跟着僵住了。 他背对着自己,宝珞听不清他说些什么,但伴着隐约的声音,她读得出林夫人的唇语。 "不行,我不能要。" "西宁侯美意民妇感激,但这画……我真的受不起……" 说完,她对着西宁侯匆匆揖了一揖,头都没抬逃似的离开了。 直到人都不见了,西宁侯还立在那,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画,似似而非地苦笑了声。 宝珞惊住,她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真的没想到。 她现在才察觉,原来自己对父亲还真是太过自信了。父亲是西宁侯,二品侯爵,虽三十已过却是仪表堂堂,儒雅蕴藉,轮秉性和相貌他都是京中难寻的,从哪点看她都不觉得会有人不喜欢他。她一直以为只要父亲看中了林夫人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被拒绝的竟然是他。 为什么林夫人不能接受父亲呢?宝珞想了一个晌午也没想明白,直到用过午膳,她接到婧沅邀请她的帖子,才收回思绪。看着帖子,她才发觉,自己是好些日子没去看她了。 宝珞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经过琳琅阁的时候突然想到应该给婧沅带点什么,上次还说要送她肚子孩子一双金锁呢,也不知道琳琅阁来了新样没有,她拦下轿子打算去瞧瞧。 可才走到琳琅阁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偏头一看,对面博古堂门口趾高气昂笑着的,可不是自己的三叔姚如昳。 瞧他那副模样她都不想打招呼,只想当做没看见算了,可刚要转身,一眼发现了他手里捏着的画。 "三叔!"宝珞隔着老远喊了声。 姚如昳吓了一跳,见是大侄女,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宝珞稳稳走过来,盯着从他腰间露出的半卷画问道:"那画是‘压枝玉棠’吧!" 姚如昳嘻嘻笑了。"不是……" "你哪来的?"宝珞咄咄问。 见她不行,姚如昳也没必要掩饰了,脸一沉道:"你爹给我的。"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姚如昳不乐意了,"我还至于跟你撒谎?不信回去问你爹去!"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着就要往博古堂里去。 宝珞太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他定是手头又没了花销,想卖了这副画! 这京城没人不知道西宁侯府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游手好闲,纨绔中的纨绔。因为他年纪最小,有自幼体弱,所以全府上下都惯着他,尤其西宁侯,因为小时候没留心曾伤过他,导致他现在左手的两根食指还不大灵活,所以对他一直心怀愧疚。而姚如昳呢,也仗着这份愧疚没少跟兄长提要求,西宁侯差不多有求必应,所以说他要讨这幅画,估计西宁侯就是咬了牙也会给。 他同意给,宝珞可不同意。 这么惯着他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若是他真喜欢这画也就算了,想想也知道他定是又没钱往他那些外室女人们身上砸了! "不行,这画不能给你!"说着,趁他不注意,宝珞一把夺了过来。 姚如昳愣了,瞪起眼睛指着她呵斥。"姚宝珞,你敢抢长辈的东西,你还有没有点礼数了,懂不懂事了!" "不懂事的可不是我。"宝珞轻抚着画卷被他捏过的地方回道,"他要是知道你是拿来买掉,肯定不会给你的。" "给我就是我的了,管我怎么用!"他伸手去抢,宝珞躲开了。"不行,这画我父亲还有用呢!" "能有什么用,送给那个姓林的女人?她也配!"姚如昳喊道,"姚宝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是想撮合你爹和那个姓林的女人,可你也不看看,你爹一个堂堂侯爷,娶个门不当户不对还来路不明的女人?这就算了,还是个寡妇!你爹若是要续弦,就是大户千金都娶得,你却给你爹找个寡妇,你跟你爹有仇,坑你爹呢吧!就她,连个妾都不配,别说妾,连个外室都没人要!" 这话说得好不难听,怕是任谁都听不下去了,可宝珞却不怒,抱着画反笑一声。"三叔,您说您这算不算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啊?" 姚如昳呆住。 宝珞冷哼。"自打林夫人来了,您没少了骚扰人家,人家懂得分寸给你留面子便没提过,可她没提,你当这府上的人都是瞎的么,到底丢人的谁!" "姚宝络!"姚如昳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什么都不顾了,疯了一般朝着侄女扑过去,大街上抢起画来。 还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宝珞真不想跟这疯子纠缠,若是换了其它物件,给他就给他了,随便他挥霍去,可独独这幅画不行。她总觉得父亲和林夫人的事还没完,不能就这么让姚如昳把画给卖掉,这一转手,怕就再难寻回来了。 第5章 这幕可开了眼了,三老爷和大小姐争执起来,下人们虽说都跑了过来,可拦哪个都不敢啊! 他们一时犹豫,宝珞撑不住了,躲着姚如昳喊稼云接画。 稼云赶紧应声上前,可还没碰到画,就被人截住了。 那人没有接画,却是连画带人都拢进了自己怀里。 他本就身材高大,又将人笼了个严严实实,任姚如昳如何也在碰不到宝珞和那画一角—— 一切来得突然,宝珞抱着画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再回神时,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点燃了胸中的情绪,她心跳突然加速,暗藏在心底的期待再耐不住了,蓦地跳了出来,她紧跟着仰头…… 他也在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她整个人瞬间凝固。 "怎,怎么是你?" "怎,怎么是你?" 宝珞惊愕地望着眼前人,赶紧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盛廷琛浅淡一笑,关切问:"你没事吧?"说着,还不忘提了提快要从她怀里掉落下来的画卷。 难得见他如此从容,宝珞摇摇头。"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对面姚如昳喊了声,"快把画给我!" 宝珞绕过盛廷琛,直视姚如昳,坚定道:"不行,这画无论如何不能给你。" "姚宝络!你是非要跟我过不去是吧?"姚如昳龇牙指着大侄女呵斥,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狰狞得丑陋极了。"你还真不把我当一家人啊!你看看你,香业做得那么大,二房红利就没断过,可你分一分钱给我了吗?我不是这家人吗?还有,宫里来了赏赐,从老太太到姚兰亭,你哪个没送到,唯独我三房没有!我不过跟你爹讨了幅画,你瞧你那样子,跟防贼似的,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三叔?哼!我看我都不如西宁侯府里的一个小厮!" "你就是如西宁侯府的一个小厮!"宝珞当即回了他一句。 "姚宝络,你你你……" "我什么?三叔你说这话是凭良心吗是我不把你当家人,还是你不把我们当家人?你整日挥霍无度,这家里的钱财被你败得还少吗?我为什么给二房分红,那是因为二婶拿出自己的嫁妆铺子同我合作,你说我该不该给她分红,还有这香,哪样不是姑姑没日没夜费心思琢磨出来的,没有她,西宁侯府哪来的香业,若不是她研制香料,贵妃如何会赏赐西宁侯府……对,再说说这赏赐,今日方赐,你转身就卖了,让人传出去要怎么看我们西宁侯府?是偌大的家业穷到这份上了?还是太不把宫里的恩赐当回事了?你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了,可侯府跟你丢不起这个脸!" 这话说得好不犀利,任谁听了都得臊得慌,可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身经百战",姚如昳的脸皮厚着呢,厚得白嫩的脸皮是一点臊红的意思都没有。 "你怕丢人是吧?我不怕,今儿要么给画,要么给钱,你自己看着办!" "我要是都不给呢?" "呵,行啊!"姚如昳洒了洒衫裾,往博古堂门口一靠,盯着宝珞阴笑道,"那西宁侯府的脸,就别要了!" 瞧着他那无赖的模样宝珞就恨得慌。 恨他是一方面,她也恨西宁侯府上下太宠着他了,把他给惯成了这么个败家的纨绔! 叔侄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时僵住。盛廷琛看着二人,问了道:"三爷需要多少钱?" 姚如昳一听,身子当即直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给您便是。" "真的?哎呦,你看这事闹的……"姚如昳摸了摸鼻尖,涎着脸就过来了。 宝珞却拦在二人之间。"世子爷,我谢您了,我们家的事不用您管。" "姚宝络!"姚如昳表情严厉地喝了声,"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们家,他们家,我们都是一家,早晚都是一家。是不是啊,世子爷?" 姚如昳拍着盛廷琛的肩膀,虽然也同样不待见他,但盛廷琛的家教却不许他有嫌恶的态度,唯是冷淡淡地挪开了他的手,说,"三爷……" "哎,别叫三爷,多生分,叫三叔!" 盛廷琛看了眼一旁淡漠的宝珞,宝珞没吱声,冷眼看着他们。 盛廷琛拿出银票递给了姚如昳,姚如昳也没客气,抬手就接了过来,随便一翻脸上勉强地笑笑,问了句:"就这些?" 这话一出,盛廷琛愣了,宝珞却"噗"地一声没忍住笑了。 他还以为自己出来救急,他是太不了解自家这位三叔了,姚如昳一顿酒,能喝掉半个田庄。 宝珞无奈摇摇头,不想再瞧自家这位三叔丢人现眼了,抱着画卷转头就走了。然没走多远盛廷琛便追了上来。 "你这是要去哪?" "没必要跟你汇报吧。" 盛廷琛顿住,不过好像并没生气,反倒轻声问了句。"怎么就你自己?" 第6章 宝珞脚步微顿,她明白他指的是谁,不过她还是回了句。"不然呢?还能有谁。" 他笑了,气息若箫,和他风雅的气质倒是颇搭。"你一定要这样同我讲话吗?" 宝珞轻哼了声,没理他。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跟着她。 "你帮魏国公府的事我听闻了,若是需要帮助……" 话未完,宝珞突然转头看向他,精致的小脸纯净无暇,也连丝表情都没有。"谢世子爷关心,不过真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说着,她朝身后的博古堂望了眼,姚如昳已经不在了,估计又是拿着钱去哪逍遥了。"而且你也帮不上,就像刚刚,你以为给我三叔钱就是帮他了吗?"她平静地摇摇头,"不是,那不是帮他,那是纵容是害他。不过这些对你都无所谓,起码换来了暂时的平静。" "我是真的想帮你。" "问题就在这,大街上,延安伯府的世子爷当众掏钱给西宁侯府三爷,只为把他打发了……" "我并无此意。" "但大家看到的就是这个啊。" 盛廷琛无言以对,沉默须臾。"是我欠考虑了。" "不不不,我不是要指责你,我明白你并无恶意,只是单纯地想息事宁人。而且归根结底还是我西宁侯府的错。" 盛廷琛点了点头,总觉得她这话里有弦外之音。 他也果真没猜错,她就是有这个意思。"世子爷,你还没发现问题在哪吗?"宝珞沉着地看着他道,"这就是你解决事件的方式,从来都不从根本上解决,或者说你总是能逃避就逃避,能躲就躲。" 盛廷琛还是不懂。 "就像你对你表妹,你以为把她送走了就万事大吉,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从来都没想过这件事在你和宝珞之间产生的影响,你总以为自己翻篇了,大家就都跟着你翻篇了。" 原来她到底还是在纠结这件事,盛廷琛皱眉,迫切地拉住她胳膊解释。"可是我和表妹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对,这同样是你以为的‘什么都没有’,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宝珞会撞见那一幕,会激动得想要投河?"她一口一个"宝珞",听得盛廷琛觉得她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她讲的就是那个痴情的"宝珞"。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你明知道你表妹对你有意,可你还是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明知道她对你执着,可你还是没有决绝她的邀请,同她在湖畔幽会……你总是不从根上解决问题,总是怀着侥幸心理能拖就拖。" "还有对我。"宝珞垂下了双眸,"不管怎样,你们的行为就是伤害了我,让我选择原谅,我没那么大度,我心眼小着呢。可是我又不想把自己的经历都浪费在没价值的人事物上,所以我选择退婚。不是跟你闹着玩,不是欲擒故纵,我是真的要和你划清界限。然而你的态度是什么?还是暧昧不清,舍不得面子放不开手,这么拖着有意义吗?没意义。所以世子爷,您当机立断一次可以吗?放手吧!咱就当个陌路不行吗?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帮助……"说着,她幼小声补了句,"这不也是你父亲希望的么。" 盛廷琛彻底沉默了,目光低垂,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画卷上,可焦点却不在那。 二人就这么僵着,盛廷琛低沉着声音,笃定地道了句,"我不放。" 宝珞无语了。 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讲的?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宝珞转身就要走,可盛廷琛再次拉住了她。"……如果我告诉你,那日约我出来的不是表妹,而是你呢?" 宝珞"嗯?"了声。 "那日表妹是打着你的名义约我出来的,我以为我要见的是你……" "随便吧。" "而且,我也不是为了面子才不肯退这个婚……"盛廷琛抿了抿春,"我是为了你,我舍不得你,我是喜欢上你而不自知!" 压在心底的话总于说出口了,他蓦地抬眸,仔细地打量着面前人的脸,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动容。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连平静得像冰封的湖面,任风如何吹,也激不起一丝波澜。 "宝珞,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你,也只有你,是我自己不清楚自己的心意,这才辜负了你,是我的错……" 他终于认错了,可惜—— "晚了。"宝珞淡淡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姚宝珞’了。" 说罢,她一点惋惜都没有地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的盛廷琛…… 经了这么一遭,宝珞兴致不大高了,她决定把画送回去,改日再去探望婧沅。 重新上了马车,宝珞看着自己的锦囊发呆。稼云忐忑地盯着她,以为她还没能从方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可也是,想当初小姐那么喜欢盛廷琛,这会儿说断了就断了,面上是果断,心里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小姐,您干吗非要逞这个强呢?"稼云小心问。 第7章 宝珞回神。"什么?" "您明明以前那么喜欢世子爷,您真的能放下吗?你别为了置气憋坏了自己,而且我觉得世子爷的话好像不是在骗人,他是真的在乎您……" "是啊,我也没觉得假。" "那您这是图什么啊?仅仅是为了置气?" 宝珞摇头。"说了你也不懂。" 稼云没话可接了,只得扁了扁嘴叹了口气。 "……喜欢而不自知。"宝珞突然喃喃了句,"如果他能早点把这话说出来的话,是不是也不会到今天这地步。" "对呀!"稼云应声,"世子爷若是早些表白心意,您也不至于伤心欲绝地去……去做那傻事啊!" 是啊,他早点跟"姚宝珞"表达心意,那么"姚宝珞"也不至于伤心地去跳湖,也不会就这么去了,让自己钻了这个空子,代替了她。以至于现在就算他的表白了,她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她"了,本来可能是份欢喜姻缘,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错过去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宝珞握住了小锦囊,指尖捻着里面东西。 那里面是两颗小酸枣,因为放得太久,已经风干,硬邦邦的根本吃不了了,可她还是舍不得扔。 为什么舍不得扔?她说不出个所以。 可她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这枣子,是他送的。 就连刚刚被盛廷琛抱住的那刻,她满脑子想的,竟然也是他…… "掉头,去魏国公府!" 还没靠近魏国公府,宝珞的心就开始乱了起来,当看到魏国公府大门口高耸的屋翎时,她竟然有点后悔了。 自己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反回来?想要见他吗? 呵,自己真是有够冲动了。见到他又如何,自己要说些什么?说有花堪折直须折……然后,怕像盛廷琛错过姚宝络一样,告诉他自己不想错过他? 可仅仅是不想错过吗?在这之前她是不是应该静下心来想想,自己对他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说白了,自己真的喜欢他吗? 而他喜欢的,也真的是自己吗? 眼看着就要到魏国公府大门了,宝珞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她自嘲似的笑了,无奈摇了摇头,自己太欠考虑了…… "小姐,魏国公府到了,请下车吧。" 护卫在外面唤了声,稼云搀扶这宝珞下车,宝珞仰头看了看魏国公府的门楣,想到就是因为自己的冲动,也没来得及给婧沅带礼物,就这么空着手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正想着,那边还没待帖子送上,公府管家就出来了,宝珞为了照顾婧沅在这留了有些日子,府里上下差不多都认识她的,待她如同自人无异。 管家上来相迎,宝珞挑眉,玩笑道:"陈管家这是知道我要来,特地迎我来的?" "哎呦,我要是知道小姐来,那得从一早就得候着呀!" "哦,敢情不是为我啊。"宝珞故作不满地说了句,不过还是没绷住,到底笑出声来。"玩笑罢了,这公府上下全靠你一人操劳,忙都忙不过来,哪敢劳您接待我。"说着她朝里瞟了眼,"您这是送客呢吧,府上可是来人了。" 这位千金还真是个通透的人。"是啊,是衡南王的千金,清浥郡主来了。" 宝珞愣住。 衡南王她多少听说过,据说他是最不像王爷的王爷,是个难得的将才,他是皇帝的小叔,可比在京城中起当皇权贵胄,他更喜欢奋战边疆,挥斥方遒,为国没少冲锋陷阵。但是他的女儿,宝珞还真么听说过。 不过她来魏国公府,做什么呢,还就一个人? 宝珞想不懂,不过也不必想太多,毕竟这是人家魏国公府的事,人家的交际,自己不必太过好奇。 正想着,只听对面有说话声传来,宝珞一抬眼就对上了叶羡的目光,二人对视,都微愣了下。 "表姐?你怎么了来了?"叶羡眉眼里都是笑意,紧了两步上前。 宝珞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住了,接着脸唰地一红,红唇抖了好几下也没发出半个音来。 "叶少爷,这位是……"叶羡身后,一个身体高挑的姑娘跟了上来,好奇问道。 宝珞目光落向她,怔住了。好一个漂亮的女子,明眸善睐,肤白腮绯,从里往外透着活力。不过这姑娘眼窝略深,精致的鼻子要比一般人挺得很,连眼睛也不是如宝珞和叶羡那种墨玉似的颜色,有点像上好的琥珀,泛着晶莹剔透的黄。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清浥郡主吧。 叶羡回头笑笑,介绍道:"这位是西宁侯府的千金,姚宝络。表姐,这位是清浥郡主。" 宝珞从容点头,施礼唤了声。"宝珞见过郡主。" "莫要多礼,莫要多礼。"郡主上前挽住她的手,"你就是西宁侯的女儿啊,我刚随父亲从塞外回来就听闻你的事了,你真的会养马马?我听父亲说了,我们同鞑靼元蒙对战时,亏就亏骑兵上了。咱们战马本来就少,而且体质良莠不齐,根本没办法跟人家去硬拼……"她说得起兴,可瞧瞧宝珞尴尬的模样,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话多了,于是讪讪一笑,低头看了看宝珞的手,惊讶道:"呀,你的手好软啊,真漂亮,不像我的手,握缰握得都出茧子了。" 第8章 她这么一说,宝珞也低头看了眼,的确,她的手确实略显粗糙,而且骨骼分明,和她的脸确实不大相称。 这位清浥郡主,性格爽朗热切,想想衡南王的脾气,也猜得出她女儿是怎样的一个人。宝珞婉然一笑,赞叹道:"哪里,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这常年不出闺房的,哪能跟您比呢。" 看着宝珞弯弯的眉眼,清浥郡主忍不住又赞了句。"真好看,我还是头次见长得这么标致的人呢。"说着,求证似的看了看身边的叶羡,叶羡巍巍地点了点头,抿唇笑了。 这话宝珞倒是没觉得怎样,可叶羡这一笑她脸莫名窘红了。"郡主过奖了。" 这位清浥郡主还真是自来熟,话开口就不停了,直到叶羡提醒了一句她才恍然笑笑。"不好意思啊,拉着你扯了这么久,我就是见你太投缘了。我得回去了,有机会咱们再聚。"说罢,她握着帕子的手朝宝珞摆了摆,朝门口去了。 宝珞福身目送她,才走了几步,清浥郡主突然转头。"叶少爷?你不送我了吗?" "您稍等!"叶羡抬头说了声,接着面向宝珞,"过会就回来,一会去姐姐那看你。"说完,见宝珞点了点头,他直奔清浥去了。 直到目送郡主出了大门,宝珞才跟着小丫鬟去了婧沅的院子。 婧沅见了她可是高兴,可一面高兴一面还埋怨她这么多天也不露个面,若不是自己下帖子,怕她还想不起来来看她呢。 宝珞紧着跟她道歉,询问她最近身体可好,婧沅应声,"好,好着呢。" 的确,是比前些日子气色好很多。宝珞放心了,忽而想起方才的事,问道:"刚刚出门的时候碰到清浥郡主了。" "啊,你见到她了?"婧沅神色恍惚了一瞬,笑着说。"你没见过她,她衡南王的私生女。据说她母亲是个胡人,从打出生她就一直流落在外,十二岁那年才被衡南王接入王府。虽然父女十几年不得相认,而且她也不是衡南王唯一的女儿,却是他最爱的那个,简直就是掌上明珠一样。" "也许是投脾气吧。"宝珞无心说了句。 "诶!别说,许还真的是!"婧沅叹道,"这姑娘在胡人里长大的,带着股豪放劲儿,男儿都未必及她,以衡南王那脾气还真是没个不喜欢。"说着,她抿唇笑了,拍了拍宝珞手背,"你这小丫头看人还真准!" 那么明显,还用看么!宝珞心里叹了声,却没说出来,倒是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还真不知道魏国公府和衡南王也有联系啊。" 婧沅表情有点僵,笑笑。"算是亡羊补牢吧!这一遭,国公爷成了惊弓之鸟,现在怕着呢,但凡能联络的都联络上了。这不是衡南王才从塞外回来,借着往日的情分又走动了。" "哦。"宝珞点头,可总觉得这话还是没说到点子上,于是又问,"那为何是郡主自己来的呢?" 婧沅不自然地笑笑。"她是来见我家小姑的……" "世子爷妹妹吗?" "是。" "她不是嫁大兴去了吗?" "是啊,可郡主不知道。"婧沅目光闪躲。 宝珞好似察觉了什么,试探着追问。"她来之前都没遣人通报吗?" "她那脾气你也知道……" "婧沅!"宝珞没耐心了,唤了声。 婧沅也不想再绕了,干脆道:"算了算了,她是为昶之来的!" 虽然从婧沅的话里就察觉出丝毫,可乍然一听,宝珞的心还是咯噔一下。 婧沅侧目打量着她,小声讲了来。"……还是昶之前两年来京的时候他们遇到过,她对昶之是一见钟情,衡南王也暗示过这事,不过你也知道昶之的性子,整日就知道瞎胡闹,虽然从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可吃喝玩乐他哪个没占上!对他,连祖母觉得都头疼……" 宝珞摇了摇头。"我可没瞧出来。" "谁知道了,今年确实换了个人似的,稳重多了。不过话说回来,前几年好玩也是年岁小,十四五岁,学业无成,还不定性呢,怎么成家?再说他也不肯啊。所以这事也就回绝了。但回绝是回绝了,可这位郡主不死心啊,眼看都二十了,还没说人家呢,刚同父亲从塞外回来,一听说昶之在公府这不就赶紧跟来了。你看看,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么,她就是还在等昶之呢!" 宝珞没应声,眼神发呆,心不在焉地摆弄手里的桌布穗子。 婧沅瞥了眼她,继续道:"我看这次昶之可比之前上心多了,不过肯定是因为衡南王的原因,毕竟衡南王位高权重。" "是啊,若是能和他联姻,别说魏国公府,就是淮阴侯府也会受益的……"宝珞喃喃,终了又小声道了句,"许他也是喜欢她的吧。" 闻言,婧沅的眉毛不由得挑了挑。这话说的,他喜欢谁,她会不清楚?不过婧沅没挑明,倒是叹了句:"这事,还真不好说啊……" 第9章 这话一出,宝珞扯着桌布穗子的手没控制住,拽得茶杯叮当响。 婧沅睨了她一眼,可就当没察觉似的,接着道:"他若是有这个心思也好,过年就十八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我也觉得他是时候物色个合适的姑娘了。其实家世什么的,我觉得祖母和母亲那边也不会在意,打小她们就宠着我这个弟弟,自然也是盼着他活得自在,所以他们定会选个真心待他好的。当然,若是昶之自己也中意那就更好了。" "嗯。是啊。"宝珞笑着说,可这笑怎么看都勉强得很。"看样子郡主很喜欢叶羡啊……而且,她们也算门当户对。"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呢!他们若是能成,也算了了我们一桩心愿了。"婧沅拍手笑道,接着她拉住宝珞的手,"不若那日我把她约出来,你帮我品品她这个人,你眼光最准了,也帮昶之把把关如何?" "好啊。"宝珞想回应她,可这两个字却有如千金重,怎么都吐不出口,最后只是强笑地点了点头。 婧沅满意笑了,而就在此时,叶羡回来了。 "姐,你们这聊什么呢,这么高兴?"叶羡问道。 乍然听到他声音,宝珞心一颤,可却连头都没抬。 "秘密!这可不能告诉你!"婧沅笑道,说着朝着宝珞眨了眨眼。 宝珞瞧见,本想回应的,可无奈就是提不起精神来。叶羡瞧着不对,依在桌边歪头看着她,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告诉我吧。" 宝珞回他句什么,可很奇怪自己的嘴像被黏住了似的,就是开不开口。 这可就真的不对了。叶羡手臂撑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趴下来,低头去找她的视线。两人头靠着头,紧得额都快贴在一起了。他逗她似的朝她刘海轻吹了吹,吹得她直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动,好看极了,看得他心痒痒的,恨不能伸手去摸摸。 "到底怎么了?"他朝她靠得越来越近,刚要伸手去碰她头,却被她一个回手拨开了。她蹭地站起身来,看着他,亦如往常那股子泼辣劲儿地瞪了他一眼。"都说没事了还问,我跟你姐的秘密,干嘛告诉你啊!"说完,不解气似的又重复了句,"凭什么告诉你啊!"然后连个对视都没有,和婧沅说了句"改日再来看你",接着头都不想回急三火四地走了。 叶羡不明所以想要去追,被婧沅拉住了。 他皱眉盯着姐姐,好似明白了什么。"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说我该说的。"婧沅看着宝珞离开的方向,平静应。 "叶婧沅,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叶羡瞪着他,几乎是切齿道出来的。 瞧着他紧张的模样,婧沅冷哼了声。"我能说什么,无非推她一把罢了……" 宝珞回到家心情就不大好,不过一堆事等着她,忙起来暂时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眼看就要到年关了,大家也都不自觉地忙了起来。因为宝珞要专心养马的事,所以香业大部分都交于姑姑去做。姚兰亭上手很快,有了林夫人这个帮手,她也可以从研究香料上解放出些时间来。 至于林夫人的家人,宝珞寻了个紫日亲自前往,依旧沟通无效,她兄长说什么也不肯认她,一口咬定她当初为了和酉生在一起主动同娘家断绝了关系,既成事实,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再接受自己这个妹妹。 宝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那可是自己的亲妹妹,况且她也答应会资助他们的么。 就在宝珞恼怒离开的时候,林夫人的嫂嫂康氏偷偷追了出来,对他们说出了实话。 "其实我夫君他不是不想认回自己的妹妹,他们兄妹儿时就关系极好,他整日思念这妹妹,这些年没去找她不是因为无情,而是自从父亲去世后,整个家都垮掉了,她这个哥哥过得还不如保定的妹妹,他不想去扰她的生活啊。" "这两年家里生活是缓了,那是因为两个十几岁的儿子在外给人家当学徒,剩了两张嘴不说,他们还能省吃俭用支撑着家里。"提到这,康氏的眼泪就不停地往下流,因为心疼。原本就是书香世家,儿子自然也该走上读书的道路,可是呢,大的十四岁,在玉匠那学手艺,小的十二,在裁缝铺当学徒,真真是跟文墨沾不上一点关系。 "虽说艰难,但这日子总算是有望了,夫君觉得眼下的生活应该可以接纳妹妹了,他正打算联络妹妹的时候,却听闻她跟着西宁侯府的人入京了,而且还是礼待,想也知道她过得日子肯定要比我们好上千百倍。" "那这是好事啊!"稼云忍不住插嘴,求证似的看了杜嬷嬷一眼,杜嬷嬷虽点了点头,可眼神中却满是无奈。这种无奈也只有那种吃过苦,受过穷的人才懂。 "可不是好事么!我也这么想的,就像您说的,若是能够相认,没准对我们家也是种帮助啊……"康氏尴尬地僵住,她也意识到这话说得太直白,脸不由得红了,接着苦笑感慨,"这么多年苦日子过得,才知道往日所谓的颜面是最没用的东西,眼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就要饿死在自己怀里时,什么颜面,张脸皮卖了就为换条活路……" 第10章 许是触碰了昔日的伤,康氏的眼泪再次落下来了,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没法想象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或者说是不忍去想象,因为宝珞看得出,康氏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即便曾经的她非名门之后,也必是受过良好家教的。所以越是这样,看着被世俗摧残的她,越觉得悲哀。 "我能理解。"宝珞淡淡应,"而且你说得也没错,也没必要遮掩。的确,若是相认就算为了林夫人我也帮你们的。可是,林先生到底顾虑的是什么呢?" "他是不想连累妹妹啊!"康氏突然说了句,"听了妹妹的事,他觉得妹妹有前程,他是不想当妹妹的绊脚石。" 宝珞惊愕。"这不妨碍啊。" 康氏摇头。"他啊,在淤泥里滚了大半辈子,可骨子里还是个倔强的文人脾气。他不想妨碍妹妹,他觉得妹妹留在侯府的前程会更好,可能在他心里,只有他帮助妹妹的份,没有沾妹妹光的可能。" "嗯。"宝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明白康氏的意思,文人骨子里就有种大情怀,不能在文墨场上挥洒,就只能在生活中实现,比如牺牲自己成就他人,即便这不过是一种意气用事。。 "那夫人,您同我们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宝珞问道,虽然她心里有所揣测了。 康氏激动得脸都红了,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小姐帮帮我们,他不想沾这个光,但是我做不到。我们这辈子算毁了,但是我们的下一代不应该,我不忍心见我儿子就这么毁了。小姐,您知道吗?我小儿子很聪明的,他很会读书的,他刚会说话的时候就跟我背千字文,他六岁就能作诗了,他有天分的。可是我夫君因为我公公的事,说什么也不肯让儿子再入仕途,但是您知道,对于我们寒门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而且我没想他当官,只要能中个秀才当个教谕,有份保障和体面就行啊!我一个为娘的,把人家带来这个世上,不该让他过这种没盼头的日子啊……" 宝珞最后答应康氏,在不告诉她夫君的情况下,帮助他们一家。 路上稼云被感动得眼圈一直红着,杜嬷嬷却瞧着她哼了哼。"眼窝子这么浅,小丫头就是好骗。" 稼云愣住。"嬷嬷什么意思?"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宝珞,见小姐面无表情,更是不理解了。 宝珞和杜嬷嬷想到一块去了,其实康氏说什么丈夫文人情怀,不认妹妹是怕耽误妹妹,其实都是子虚乌有,根本就是他怕妹妹影响自己。叶羡早就把他们家情况调查个清楚,根本不是父亲死使得一家人落魄如此的,分明就是林兄的挥霍无度,这样的人会牺牲自己?根本不可能。再说,就算不了解林兄,还不了解林夫人吗?若是林氏兄妹的关系果真那么好,她怎么可能明明到了京城,对娘家的事还是不那么上心?因为她早就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了,不过碍着颜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康氏来这么一出,以情动人,即能让宝珞对他们产生同情予以帮助,又打着不让林兄知道的理由杜绝了林氏和兄长的相认,断了后顾之忧。 至于宝珞为何会答应帮她,大抵因为她为母不希望耽误儿子的心情是真切的吧。如此,就算替林夫人还了娘家的一笔旧账,彻底帮她断了吧。 回到府上,还没进观溪院,宝珞就瞧见姑姑正在垂花门处焦急地踱步。前天刚刚下了场薄雪,虽然当日就化没了,可地面却又添了层寒气,只披了件单薄披风的姚兰亭,两腮都冻得发红了。 "姑姑?"宝珞唤了声。 姚兰亭长吐了口气赶紧上前。"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半天了。" "怎么了?可是香料出了什么问题?还是香铺……" "不是不是,都不是,都好着呢。是……"她难为情,咬唇犹豫了下道,"是祁衡将军……" "他怎么了?" "他没事,是祁夫人,她,她昨晚昏迷,据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怎么会这样"宝珞惊愕,问道,"那姑姑你是要去看看她吗?" "是啊,可是……可是母亲不让我去,我求了她一个晌午了,她就是不让我出去,刚刚把我从正堂赶了出来,还让吴嬷嬷看着我,我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来找你。" 这,宝珞也是为难啊。 "姑姑,我理解祖母的意思,她也是为你着想啊。"宝珞劝道,"她明白你对祁将军的感情,也有心成全你,所以眼下才会让你和祁府保持距离。若是你现在再掺和,一旦祁夫人有所不测,到时候就算你是依照祁夫人的遗愿嫁入了祁家的门,也一定会被坊间诟病的,没准还会把祁夫人的不测联系在你身上。姑姑,你比任何人都明白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呀。" "哎呀,现在祁夫人在生死边缘上捱着,我却还在考虑这些?我才不在乎世人怎么说,我就是要把祁夫人救回来。" "可你也不是大夫,你真的能帮上忙吗?" "能!我一定能!"姚兰亭坚定道,"就算我没有办法救她,起码我能安慰她啊!" 第11章 "你是想给自己个安慰吧!"宝珞插了句,"你是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突然被她戳穿,姚兰亭愣住,泄了气似的默默点了点头。"宝珞啊,我是喜欢祁将军,可这世上不单单只有儿女私情啊,我和祁夫人之间何尝没有情分在。她对我的情分绝不低于祁将军,我不能为了自己连最后一程都不去看她,如果要在祁将军和祁夫人之间选一个的话,那这会儿我理智不了,我选择祁夫人。" "你不后悔?"宝珞突然问了句。 "不知道。"姚兰亭摇了摇头,却又很肯定地答道,"但如果今日不去,我肯定会后悔一生。" 宝珞无奈,虽然她也很想姑姑有个好的归属,但她更明白若是心有遗憾,姑姑此生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的。她真的很佩服姑姑的决绝,她起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毫不犹豫地去追求。 没办法,宝珞知道自己不是祖母,根本拗不过姑姑的,她只能帮她。 姑姑打着和宝珞讨论熏香的理由,去了宝珞的寝房,杜嬷嬷把跟着姚兰亭的吴嬷嬷叫去西厢房吃茶,从西厢房的窗格正好能看见正房的大门。嬷嬷一走,宝珞就让稼云带着姑姑从稍间的窗子离开了。她嘱咐兰亭,若是问题不大便早去早回,最好不叫外人知道,这样既瞒了祖母也瞒了外人,起码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兰亭应声,可还是问了句。"那若是不好呢?" 宝珞想想,笑道,"姑姑自己定吧,不管怎样,侯府这边有我呢……"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姚兰亭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老太太身边的孙嬷嬷突然来了,杜嬷嬷和吴嬷嬷赶紧出去接迎。 孙嬷嬷乍一瞧见她俩,开口便问了句。"吴嬷嬷,姑奶奶呢?" 吴嬷嬷笑脸相对,"姑奶奶在房里和大小姐商量事呢!" 这话一落,孙嬷嬷冷哼一声,目光瞪向杜嬷嬷。"当真?" "那还有假。"杜嬷嬷笑应,可是孙嬷嬷这气势让她瑟瑟,笑也不自觉心虚了几分。 孙嬷嬷没应声,接着便朝正房去了。"大小姐,老夫人有请,请您和姑奶奶同去。" 还请什么姑奶奶啊!孙嬷嬷是厉害,可她也是个不藏着掖着的人,想必定是祖母知道什么了,才让她来的。 宝珞出门,对着孙嬷嬷笑道:"姑姑不在,我随您去吧。" 吴嬷嬷傻眼了,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大伙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起去见老太太了。 跨院里,老太太正坐在八仙桌前,虽脸上并无表情,可凝重的气氛还是让人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好,特别不好。宝珞上前揖礼,还没待老太太说什么,西侧的官帽椅上有人突然来了句:"你还真好意思来!" 单单听这声音宝珞就什么都懂了,她偏头看去,是三叔姚如昳…… 果不其然,自从三叔姚如昳那日和宝珞冲突后就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报复,让他这个大侄女也吃个亏。其实他对宝珞有怨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她这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全家人受益,唯独自己连个边都沾不着时,他心里就极不舒服了。 可在这个家里,母亲可以宠着他,兄长可以宠着他,总不能让一个晚辈也来宠他吧,他张不开嘴,却一日比一日眼红,这才借着机会把压了许久的气一气撒出来了。 "你把你姑姑放走了?"来太太没兜圈子,开口就问了句。 宝珞看看三叔,姚如昳赶紧错开目光,跟没他什么事似的。"是。"她淡定应声。 "糊涂啊!糊涂啊!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啊!"老太太气得连连喊了好几声,"你知道她这一去让人传出去怎么说?" "祖母您先别生气。"宝珞上前安慰,可老太太去一抬手止住了她,她只能站在原地解释。"我知道您担心的事,可祁夫人对姑姑的感情也不一般,她们情同姐妹,她去见祁夫人是理应的呀。" "那之后呢?眼下是应该的,可若是她还想嫁祁将军呢?你想过外面会怎样说她吗?" "就是!"姚如昳也跟着来劲儿地哼了声,"她自己就算了,别人怎么传我们侯府!丢不丢人!" 这话说完,老太太狠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上了嘴。 "我是为你姑姑着想,她已经受过一次伤了,她是如何摆脱的那段阴影你最清楚啊,你不该啊,不该啊。"老太太有点激动了,当初为了挽救女儿的名声,她是不惧皇后势力把姑姑前夫告了,宝珞理解她为女儿的心情,虽然她也明白姑姑报恩的心境。 她们都没错,但是矛盾的冲突却都指向的宝珞。可宝珞也不后悔参与其中,因为她们都是她的家人啊。 "祖母您放心,姑姑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相信她都会勇敢面对的,何况她本就是个坦坦荡荡的人。"说着,宝珞还是上前,伏在祖母的膝头。"姑姑是个好人,心善仁义,祖母你养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我知道你不忍心她再受伤害,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都是她心甘情愿要去做的,就像当初选择和离,即便顶着流言也无怨无悔。您是太低估姑姑了。" 第12章 "不是低估,我是心疼啊,哪个当娘的愿意自己女儿受半点委屈。"说着,老太太的眼泪下来了。最坚强的老太太,只有在提到女儿时,掩饰不了自己脆弱的那面。 宝珞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也不舍得啊!她是我亲姑姑啊,我宁可顶着被骂也要让她去,为的什么,因为我相信这是为她好啊。祖母您曾经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往后的日子我会照顾好姑姑的,不叫您担心。而且你看,姑姑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么……" 劝着劝着,老太太一边抹泪,一边无意识地跟着孙女点头。 她这一点头,姚如昳傻眼了。 自己今天可是想让母亲教训宝珞的,怎这会她就被这丫头给说动了呢?这可不行! "母亲,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没想过要侯府好!一次次地折腾,先是退婚,之后又因为兰亭前夫的事得罪皇后,后来又惹出养马的祸害。这侯府上下没有她没坑个遍的,不止兰亭,她连她自己父亲,我大哥都不放过!"姚如昳干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也站到了老夫人身边,瞪着宝珞絮絮叨叨地把林夫人的事讲了来。 他越讲,老夫人的脸越是不对,刚刚才缓和的表情再次凝了下来,而且严肃得很! "你三叔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在撮合你父亲和林夫人?"老太太厉声问了句。 宝珞心里叹了声,平静解释。"我不是撮合,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因为我确实觉得林夫人无论从人品还是内涵上,她都是个难得的良人,但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觉得她好,觉得他适合父亲,就把她推给父亲,一切都是看他们的缘分。可能是父亲从她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这才……" "她不合适!"老太太突然呵斥了声。"她是个寡妇。" 宝珞愣住,表情复杂。她以为祖母是个开明的人,但似乎是自己期待过高了。林夫人有过一次婚姻,那姚兰亭不也一样吗?人对自己总是宽容的,对他人却要苛刻多了。 "祖母,我知道她身份不高,可不一定配不上父亲。可能您觉得父亲需要的是一个名门闺秀,起码要有些背景,撑起西宁侯府的脸面。" "孩子,我要的不是撑起侯府的脸面!是撑起整个侯府啊!"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宝珞解释,"林夫人绝对可以,她身上的有些品质怕是父亲都不具备。" 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宝珞。 "她身上有父亲没有的果断,她看事情甚至比一个男人都要透彻,学识上自不必说了,有什么比人品更重要的,她绝对配当这个侯夫人。" "胡闹,简直是胡闹,她什么身份啊!怎么配当侯夫人!笑话!"姚如昳讽刺道。 宝珞没搭理他,可瞧着老夫人的表情,似乎她也是这么想的。 宝珞刚想开口劝,老夫人打住了她的话,"也就是说,她没同意是吧。" "好,很好,还算她有自知之明。"老太太冷冰冰地说了句,"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了!" "岂止了!我听说宝珞你今日还去了林氏娘家!"姚如昳突然哼了声,"都找到她家人了,你还不把她送回去,你什么居心?我看你就是为了你父亲才留下的她!不然你为何对她那么好!" "我为何对她好全府上下谁不清楚,她帮了我那么大的忙,香业,养马,哪个都不是她帮的我,我不该感恩么!" "感恩可以。"老太太开口,严肃道,"不管是钱财还是其他,我们西宁侯府还这个恩,至于人,送回去吧!" 宝珞愣住。这怎么行,林夫人兄长的态度她不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接纳她,就算为了利益接受了,她们以后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何况她还拖个带病的婵儿呢。 可是这些祖母是不会在意的,宝珞只得抱着祖母的手撒娇道:"祖母,不行呀,她若是走了,侯府的香业怎么办啊,我们才……" "西宁侯府偌大的家业,不差你这一份!"说罢,她抬头看了眼孙嬷嬷。 孙嬷嬷会意上前,拉开了宝珞。"孙小姐啊,老夫人念了一个上午的佛经,这会儿也累了,让她歇歇吧。"说着,又看了看姚如昳。 姚如昳倒是一副孝顺的模样,嘱咐老夫人要好好休息,扯着宝珞出去了。 "满意了?"刚一出门,宝珞盯着姚如昳道了句。 姚如昳仰头哼了哼。"不满意,那画你什么时候还我!" "还你?"宝珞冷笑,"行啊,画我已经送到父亲那了,你去取就好了。"见姚如昳皱眉,不屑道,"怎么,不敢了吧?那画明明就是你偷出来的,还说是父亲给你的!" "是给的!"姚如昳反驳了句,接着心虚地小声补道,"不过就是没说给的是这副罢了……"说完,他也懒得再纠缠,扭头就要走,却被宝珞汗珠了。 "三叔!" 姚如昳回头。 宝珞对着他似笑非笑。"您别后悔。" 第13章 刚回到观溪院,宝珞就收到了杜庄头的来信,这几日因为突然降雪急速降温,不少小马驹都起了冻疮,情况不大好。 宝珞发愁,赶忙请了几个养马的行家前去同杜庄头商议如何解决问题,忙了一个下晌,这边刚事情刚一落,那便林夫人就来了。 原来是她听闻了今天老夫人要赶她离开的决定,主动来辞行。老太太那边刚有这个意思,她就赶来了,想也知道定是三叔搞的鬼,让她知道的。 她安抚了林夫人,告诉她这不过是老夫人跟自己生气,所以才迁怒无心说的话罢了,让她不必往心里去,就踏实地在侯府待着,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啊。林夫人踟蹰,并没有表态,只是看着宝珞略显疲惫的模样,点了点头回后院了。 宝珞是很疲惫,但是这种疲惫不是外在影响的。的确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地来,但是她始终没觉得都是不可解决或调和的。但她就是觉得心很累,不知道这种疲惫感从何而来。 她想找人聊聊,可她却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父亲最近频频被太子唤去,早去晚归,她基本上见不到他面;姑姑去了祁府,眼看傍晚了也没回来,估计祁夫人的状况堪忧;祖母这会儿还和自己生气呢。 至于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宝珞握住了身上的小锦囊,这会儿她是真的觉得孤独了。 宝珞想找人喝几杯,便去了雪蚕那里,结果刚刚走到房间门口便听到泠泠淙淙的琴声,想也知道,一定是清北在。 宝珞无奈苦笑,自己还真是孤家寡人啊。 为了排解郁闷,宝珞决定出门,一面给婧沅选个礼物,同时也能散散心。 轿子经过鸾音阁,靡靡之音入耳,记忆被勾起,眼前又出现了那个风华迤逦的白衣少年,缥缈的声音传来,她好似又听到了那句:"……我倒是觉得我们两个很配呢。" "停下!"宝珞轻唤。 轿夫闻声驻足,压轿。 宝珞缓缓掀起轿帘迈了出来,仰头望着"鸾音阁"那三个洒脱的大字。 "小姐是要进去吗?"稼云询问。 宝珞默默点头,然就在他视线落下的那一刻,她呆住了。那副清逸的画面再现,不过不是在脑海,而是真真切切地就在眼前…… "表姐,你来了?" 宝珞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羡,更没想到见到他的这一刻,好似乌云散尽,她心里透出缕缕阳光来,暖得她鼻子竟有点酸了。 一切都是无意识的,而也正是因为无意识,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 "诶?这不是姚宝络吗?"叶羡身后有人说了句。 宝珞偏头看看,气氛凝住,刚刚透出的阳光霎时间消失,乌云再次聚拢,来势汹汹,眼看着就要电闪雷鸣了,可她还是含笑揖礼,唤了句,"郡主。" 清浥郡主上前,笑问。"这么巧,你也是来听曲的吗?" 宝珞侧目看了看叶羡,摇头。"没有,只是路过,听刚刚里面那小调着实好听,就停了一刻。" "是啊,你也听出来了?我们刚刚就在里面,那位紫鸢姑娘唱的确实好,不愧是叶家三少爷极力推荐的啊。"说着,她回头对着叶羡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 叶羡也回之一笑,不过略显敷衍,因为他目光始终都在宝珞身上。 清浥似乎也察觉道了,拉了拉宝珞的衣袖,语气有些惋惜道:"难得碰上,我应该邀请你听曲喝个茶的,可惜我们刚刚出来,都听了一个下晌了,怕是家里人都等急了……" "郡主多礼了。"宝珞弯眉笑了,"我这也是有事要忙才出来的,这也赶着要回。" "可是杜庄头那出了问题?"叶羡突然问。 宝珞对他笑笑,"没什么的,都能解决,你不必放心上,你忙你的就好。"说完,她再次对着郡主揖了一揖。"抱歉郡主,我也要回了,改日我请您,可好?" "当然好了。"郡主痛快地应声。此刻她的座驾已经被牵了过来,宝珞不由得暗惊,京城禁止骑马,不经允许连皇子都不可以,然而竟能为她破例,可见衡南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再者,那可不是一般的马啊!因为养马,宝珞也有所研究,她认出那正是西域向朝廷进贡的宝马,一年也不过十几匹。 见她要离开了,宝珞也回身上轿,叶羡抢先一步拉住了她。"我送你。" 怕被谁看见似的,宝珞赶紧推开他的手。"不必了,我还得去趟香铺呢!我知道你最近事挺多的,赶紧去忙吧。" 叶羡看了眼还没离开的清浥,她应该是在等他。"你自己可以?"他问。 宝珞笑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瞧你说的,有什么不可以啊。"说着,她去掀起了轿帘,可手又被他拉住了。"宝珞,那日我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宝珞霎时间僵住,然下一刻却灿笑道:"你好奇心怎么这么重呢?你姐不都说过是秘密了么!"说罢,连回应的机会都没给叶羡,推开他手钻进了轿子,赶紧让轿夫起轿离开了。 第14章 叶羡看着远去的轿子久久没动,马上,清浥看看轿子,又看看他,问了句:"就是因为她吗?" "什么?" "就是因为她你如何都不肯接受我?" 叶羡仰头看着马背上的姑娘,突然浮出过笑来,夕阳下,他勾起的唇角温柔无限……然这温柔却不是对她的。 "是。" …… 心情不宁的宝珞并没有回西宁侯府,她想找些事做,让自己不平静的心平静下来。她果真去了香铺,听着掌柜报账,可就是一点都不忘心里走,对了半晌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来到这个世上这么久,新鲜劲儿过了,开始想家的她越发地觉得孤独起来。她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融合到这个世界中,只要把穿越前的自己当做一个梦就好了,现在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 可是,她是真的好怀念曾经的生活,起码在那她不会这么孤独吧。 宝珞苦笑,觉得自己是太过矫情了,这点坎坷算什么,刚来的时候面多罗姨娘她都没爬过,现在怎么就怂了呢。可她就是忍不住地发愁,连自己都不清这愁到底从哪来,总之她找了个酒楼独自斟饮,想要借酒浇愁。 雅间里,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任稼云怎么劝也劝不住。眼看着天都黑了,稼云忍不住开始哄她回去。 宝珞看看外面青黛的天,只得点了点头。可喝了一个时辰,这会儿酒劲儿已经上来了,她刚一起身就又摔坐在了椅子上。 "小姐,你没事吧?"稼云忙喊了声。 宝珞摇摇手,可明显眼神都有点飘了。稼云赶紧喊小二来,让他去楼下把同来的护卫叫上来。 小二应了声去了,稼云继续搀扶她起身,这回人是站起来了,可刚离开椅子,只听哇的一声,宝珞撑着桌子吐了。 稼云是彻底慌了。她怎都没想到小姐会醉成这个样子,按说她酒量也算不错,往日喝得比这多也没见倒下啊。 她正发愁,门突然开了,应该是同来的护卫上来了,她也来不及抬头撑着小姐赶紧召唤他过来,帮自己把小姐的斗篷拿过来。 可那人没听到似的,直接上前一把拦住了宝珞。 稼云惊得抬头一看,当即傻眼了。"世,世子爷?" 盛廷琛没应声,搀扶着宝珞坐下,蹲在她面前,也不顾她身上的污秽,拿着帕子给她擦起唇边和脸颊。"还愣着干什么,拿帕子去啊!"他扭头对稼云呵了声。 稼云哦了声要走,可想想又觉得不对,转身看着盛廷琛道:"世子爷……" "快去!" 稼云到底还是去了。她一走,盛廷琛一人扶着宝珞,握住她双手问:"为什么喝酒?" 宝珞无力地甩开他的手,含混道:"不用你管!" "宝珞!到底因为什么?"他执着问,"你这样我很担心!" 宝珞冷笑一声,双眼迷离道:"你哪有功夫关心我,去关系别的姑娘去吧!" 盛廷琛皱眉。"你到底还是过不去这件事,你说的对,是我一直在逃避,我跟你认错,是我错了。"他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宝珞,我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请你原谅。" "知道错了?"宝珞熏红的小脸突然绽出笑来,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人。"你就是个骗子!说话不算数!" 盛廷琛低下了头。"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是我一直不肯正视我们的关系,一直拖着……" "你啊,是你说的呀。"宝珞抬手点了点他,一个不稳扑在他怀里,"……你说我们俩个最配的。" 盛廷琛抱着她愣住。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这句话,可这会儿已经容不得他细想了,因为怀里人竟然哭了起来。 他赶紧坐在她身边揽着她,拿起帕子给她擦泪。宝珞越哭越伤心,靠在他肩头抱住了他的胳膊。 盛廷琛心头一动,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有多久没这么亲近自己了,其实她还是在乎自己的是吧。都说酒后吐真言,此刻若不是想着自己,她如何会亲近自己。 看着怀里人红润的脸颊,他忍不住抚了抚,又去擦她小鼻尖上的汗珠。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个小锦囊,她扣着他手埋怨似的道:"这是你给我的,我一直带着,我都舍不得吃……我这几天一直坐车,好难受,可我还是舍不得吃……我怕吃了就没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可盛廷琛却彻底呆住了,心直直下坠,一沉到底。 他试探地问了句,"宝珞,你看看我是谁?" 她迷迷糊糊地拍了他一巴掌,"你是混蛋……" "宝珞!" 门口突然有人唤了声,盛廷琛猛然抬头,目光瞬时冷了下来。 然对面,叶羡的目光丝毫不比他弱半分,冷若冰霜,像似这腊月的寒气席卷而来,寒得让人心里直发怵。 第15章 叶羡看看盛廷琛,又看看他怀里的宝珞,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宝珞的手,低沉着声音道:"走,回家。" 宝珞不肯,朝盛廷琛背后躲。盛廷琛也用身子拦在了二人之间。 叶羡看都没看他,嘶哑着嗓音喝了声:"姚宝络!" 这一声喊,像似惊醒梦中人,宝珞当地瞪大了眼睛。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叶羡绕过盛廷琛一把抱起了她,带着她便往外走。 盛廷琛拦住他。"叶羡,你带她去哪?" 叶羡面沉似水地看着他,镇定道了句:"我说了,回家。"说罢,无视他直接朝楼下去了。 盛廷琛去追,却被几个带刀的护卫拦住了。他今天是在路上看到了稼云所以一直跟着轿子来的,身边一个人都没带,他也清楚叶羡身边的护卫都是些什么人,只能看着宝珞被叶羡带走了……也许这也不是放走他们的唯一原因,如果宝珞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认错,即使拼了这条命他也要把她留下,可惜,她眼里只有那一个人…… 叶羡抱着迷迷糊糊的宝珞往出走,稼云瞧愣了下,赶紧又吩咐自家护卫去准备轿子,可谁知轿夫都准备好了,叶羡一出门转了个方向,直奔自己乘坐的马车,带着宝珞一跃而上。 "……表,表少爷!"稼云惊唤,可叶羡却黑着张脸,连理都没理她,喝了一声"走",马车动了起来。 稼云被她那表情吓住了,那是那个看上云淡风轻,对谁都温文尔雅的表少爷吗?虽说平日里他稍稍高冷了些,可谁都没见他当真发过脾气啊!他是生气了吗?稼云有点慌了,他生气了,难不成生小姐的气?不行,那小姐她…… 稼云想都没想,一面让人回去通知侯府,自己带人去追马车了。 可人哪追得上马车,转了几个弯稼云和护卫们就跟丢了,想来想去没办法,他们只得一直追到魏国公府去了。 然叶羡根本没有回公府,也没有去叶府的别院,而是去了他祖母一直无人居住的大公主府—— 叶羡把人送入了公主府后院的西厢房里,这里是他小时候经常住的地方。因为公主府常年没有人在,除了护院和日常负责护理打扫的下人,小丫鬟不多。叶羡把宝珞放下后,结果下人送来的温水,自己挽了袖子给她收拾残局…… 从夹袄到襦裙,都都被她吐的一塌糊涂。叶羡先给她换了衣衫,又用浸湿的毛巾给她擦脸。一遍又一遍,沿着额角到脸颊,再从脸颊到下颌,颈脖,最后一直擦到胸口…… 叶羡全程皱眉冷着脸,直到看到她精致的锁骨似乎又突出了许多,他竟莫名地心疼起来。 她又瘦了。 因为什么?忧心吗?可当初那么多困难摆在她面前她都没愁过,连眼都不曾眨一下,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自信,那种深深吸引他的自信,可现在到底因为什么? 也许还是个"情"字吧! 叶羡想到了方才在酒楼里的那一幕,她在盛廷琛怀里纵情哭泣,毫无防备地依靠着他,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似握住的是她的一切。 虽然神志不清,可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毫无掩饰地暴露内心,他看得出那一刻她眼中的信任和依赖,原来她心里还是有他…… 是啊,她能为了他去寻短见,这痴情是有多深。 叶羡的心口突然疼了起来,像一把钝刀生生地戳在心上,疼得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疼得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控制不住地捏紧了。 "疼……"浑噩的宝珞眉心皱起,扭了扭肩。 这会儿酒劲儿彻底上来了,她连眼睛都挣不开了。叶羡下意识去松手,可最后还是捏紧了她的肩,眉心隆起的深壑中满满是不甘和伤心。 姚宝络,你就那么在乎那个负了你一次又一次的人吗?你为何就不能接受我呢…… "叶羡,你个混蛋!"宝珞扳着他手骂道。 叶羡惊诧,看着她一动不动地愣住了。 他以为她醒了,可看着她浑浑噩噩的模样,他明白她是在说醉话。 叶羡还是不肯撒手,整个人都朝她欺去,弯身将她圈在自己的双臂中,问道:"我怎么混蛋了!" "……你说话不算数。"她含混咕哝着。"你骗我。" 叶羡眉心皱得更深了,眼眸晦暗不明。"我如何骗你了。" 宝珞哼了哼,没应声。 此刻,叶羡的好脾气统统没有了。他不是天生的好脾气,他也有他的自私,他也有他的霸道,他也有他的占有欲,他只是以为她而一直压抑罢了。此刻,理智已经控制不了情感了,他捏着她小下巴让她正视自己,躲无可躲。 "说,我到底如何骗你了,让你这般怨我!" 也不知道是被捏得疼了,还是真的委屈,她眼泪又下来了。明明是哭,语气上可丝毫不服输,忿忿道:"你就是骗我了,你不叫我逃,你却逃了……" 这话一出,叶羡当即愣住,不由得朝她贴得更近,近到两人的鼻尖不过一拳的距离,近到他鼻息间都是她甜甜的酒气,近到他满眼都是她被酒浸润的红唇…… 第16章 "你再说一次!" "不说!"宝珞热死了,倔强地去推他。 他攥住了她的手,就在那一刻,眉眼随着语气霎时柔了下来。"乖,再说一次,我如何骗你了。" 宝珞可算睁眼了,泪眼婆娑。"……你明明说过和我最配,可你喜欢的却是别人。" 叶羡再次愣住。"我喜欢别人?" "是!"她锤了他一拳,无力的胳膊只碰到了他的衣服,"你要娶郡主了,你要攀高枝去了,你嫌我没用了,你不要我了,你——" 宝珞话没完,叶羡彻底压了下去。把她那未完的话,那腔子怨气,统统封住—— 一吻缠绵,这颗压抑的心,终于得以释放。 宝珞自认为酒量不错,可却也没想到也会有宿醉的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疼死了,疼得连眼睛都挣不开。 "来人,给我倒点水……"她手背搭在额头上喊了声。 身边好像有什么动了动,接着有人搂着她的肩将她撑了起来,水杯送到唇边,她想都没想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慢点,别呛到。"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宝珞噗地一声咳了起来,她这才睁眼看看,当即愣住了。 "叶羡?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在我房里?"她惊愕问。 叶羡抱着她,拇指在她唇边划过,抹掉了她唇边的水滴,笑道:"这不是你房间,这是我的房间。" 宝珞左右环视,表情渐渐僵住。可不是,没有她最爱的蜀锦屏风,床前也没有那个她特地挑选的缠枝莲花灯架,还有这床……只是个素雅简约的架子床……这真的不是自己的房间啊。 "我怎么在这"宝珞警惕看着他,"你把我带来的?" 叶羡扬了扬眉梢。"怎么,昨晚的事都不记得了?" 宝珞拧着小眉头细细想着,可怎都想不起来。叶羡看着她茫然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行啊,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你昨晚喝多了,我正好路过酒楼碰到你了,然后就把你带这里来了。" 宝珞质疑地盯着他。"我记得我去喝酒,也记得我喝多了,可你怎么就把我带这来了。你为何不把我送回家?" 叶羡长长的睫毛垂下,鼻间轻轻地哼笑了声,握住了她的手笑道:"若是送回家了,岂还会知道你心里的事。" "叶羡,你什么意思……"宝珞要挣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他干脆身子一歪,又带着她躺下了。 他双臂将宝珞拢在怀里。 宝珞惊呆了,吓得她连推带踹想要挣脱开来,可不曾想的是叶羡腿一抬干脆夹住了她的双腿,稳稳地把她所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紧紧相贴,胸口相对,甚至感觉得到彼此的心跳。宝珞连腾地就红了,低头缩在他胸口喝声道:"叶羡,你放开我!" "不放。"叶羡放在她腰间的手朝自己扣了扣,下身也贴在了一起,她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异物。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再糊涂宝珞也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且意味着什么。她当即怂了,惊慌问:"叶羡,你……想干嘛?" 叶羡勾唇笑笑,明明是清秀的一张脸,怎么看都带了魅惑的意思。他低头在她头顶深嗅,含笑道了句,"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叶羡,不行!"她还是不老实,"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不是男女。"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宝珞愣住。不是男女?那是什么?姐妹,还是兄弟? 宝珞气得又蹬了他一脚。 来劲儿了是吧?叶羡低头看看怀里娇小的姑娘,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看着她被水浸润的樱唇,低头吻了下。宝珞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都傻了。 疯了疯了,他这是疯了。 她不敢再跟他对着干了,只得小心翼翼地问道:"叶羡啊,你是不是遭遇什么事,受什么刺激了?" 叶羡想想,煞有介事地轻点着头。"我伤心了。" 果然! "那你为什么伤心啊?有话好好说,表姐帮你开解,你,你,你别这样啊,让人瞧见多不好。"她试探地去推他,可根本推不动。 "你昨日为何要同他喝酒?" "谁啊?" 叶羡惩罚似的又亲了她一下。 不带这样的,宝珞哭心都有了。"叶羡,你欺负人!" "那你说,你心里还有他吗?" 宝珞是真要哭了。"谁啊?"到底谁啊? "昨晚上陪你喝酒的人。" 宝珞努力回忆昨天的事,她明明是自己喝的酒么!啊,片段闪过,她想起后来的确是有人来了,她吐的时候有个男人突然出现。可,可那不就是他么! "我昨晚不就遇到你了么!" 这回愣的是叶羡了。"在我之前呢……" 第17章 "就是你啊!一直都是你!"宝珞急了,嚷嚷起来,"我记得我吐了,然后你就出现了,你撑着我坐在那,我还……"她当即僵住,她恍惚想起自己都说了什么了,她给他摸了自己一直带着的小锦囊,还告诉他说自己一直舍不得吃那里面的枣…… 完了完了,自己究竟胡说了什么啊! 她突然有点明白叶羡今天为何如此反应了,难不成自己跟他……诉情了?! 天啊,宝珞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双手捂住脸看都不敢看他了。 叶羡笑了。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昨晚她是把盛廷琛当做了自己,原来自己竟然在吃自己的醋! 他把她的手扒开,可她已经紧闭着双眼不肯看他。 "睁眼。" 她摇头。 他坏笑地勾了勾唇,直接吻了上去。宝珞当即瞪大了眼睛,他笑得更得意了,俊朗的脸简直美得不像话,宝珞脸一直红到了颈脖。"我昨天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 他敛笑,上去又亲了她一下。 "……你干嘛,都说了,昨天是我胡说八道的……" 他惩罚似的,又亲了一次。 "叶羡,你有完没完!你再这样我告诉你姐了,都说了是误会……" "误会?"他哼了哼,嘴上依旧不留情,又亲了上去,却被她躲开了。 "你疯了!"她大吼。 他捏住了她小下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不对,重新说!" "说什么呀?"她捂着嘴唇委屈问,可眼看他又要亲下来了,她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告诉我,我该说什么啊……" "说你昨天说过的话。" 宝珞怔住,咬着下唇瞪着他,怨怨地说了句:"我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 叶羡勾唇,眼中晃着潋滟的笑意。"对了。"说罢,直直吻了下去。 宝珞真哭了。都说对了,还要亲!可随着纠缠的唇齿,她察觉出了不同,这一吻缠绵悱恻,带着无限的温柔,传递着压抑的炙热,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宝珞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恍若在云端。 这是美好的感觉,美好到她完全没了意识,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挽住了他颈脖,随着他在飘荡的云端沉浮。 这吻持续了多久没人说得清,两人一直纠缠着,一个分开了,另一个便追逐上去,情牵意惹,难舍难分…… 直到心都躁动得快要跳出来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然就在分开的那一刻,宝珞突然扯住了叶羡的衣领,冷目霜眉地盯着他。 这一下始料不及,叶羡愣住,不解地看着身下人。 "叶羡!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无奈笑了。"到现在了,还需要问吗?" "那郡主呢?清浥郡主呢?" "与她何事?"叶羡纳罕。 "你不是要娶她吗?你姐说了,你们……"宝珞突然卡住,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看着她怔愣的模样,叶羡也恍然大悟,没忍住笑了。 叶婧沅啊叶婧沅,你心眼真够多的了! 宝珞气得直想揍他。"你跟你姐一起算计我!" 叶羡温柔地看着怀里窘迫的姑娘,满眼的宠溺,任他捶打自己,含笑不言一语。 锤着锤着,宝珞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她攥着他的衣领对视良久,接着,随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闪过,她猛地将他拉了下来,再次续上了那个缠绵的吻…… …… 叶羡将宝珞送回来的时候,西宁侯府都乱了套了。 昨儿个跟丢了人,稼云赶紧回侯府通报。知道是叶羡带走了宝珞,大伙倒也没担心,可当他们寻遍了魏国公府,叶家别院,各个酒楼乐坊,甚至是英国公府,都没找到人,他们就彻底慌乱了。直到这会儿他们出现在面前,才算长舒了口气。 可松口气是松口气,这两人毕竟不是小孩子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如此共度一夜,算怎么个事啊? 老太太和西宁侯目光不明地打量二人,宝珞自然猜得到她们所想,解释是自己心情不好,本想借酒浇愁,怎奈愁上加愁,不想回家,于是就拉着叶羡去了城边的小酒馆喝酒去了,一喝就是通宵,而且萧玖也在。 大伙将信将疑,可为了姑娘的名声,也容不得他们不信。于是就这样算了,叫他们以后注意着点。 宝珞应声,偏头看看叶羡,二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二人感情不公开,是宝珞做出的决定。因为这个年代谈恋爱可不是那么好谈的。有情人并没有后世的自由,尤其是侯门之家,大家都要讲究礼数,若是男女有情,那就只有订婚这一条路,世俗可容不得男女之间的分分合合,所以也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就没有存粹的"恋爱"可言。就连曾经的"姚宝络"肆无忌惮地向盛廷琛诉情,那也是建立在二人已订婚的基础之上。 第18章 那么订婚不就好了么,既然认定了彼此,能完婚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叶羡不仅这样想,同样也如是说的。也许对他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对于还具有现代思想的宝珞来说,她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爱慕,不一定就会走到最后,毕竟她才刚刚承认这份感情,她当然希望最终的良人就是叶羡,而且热切地希望,但她还是觉得他们应该对彼此的婚姻负责,毕竟这个年代,对分手也是没有宽容度的,一旦不合适,看看姑姑的下场就知道了。 而且这种负责也不仅仅是在感情上,眼下的条件也不允许他们任性。 看得出来朝廷是有意针对魏国公府,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实则还是淮阴侯府,危机在前,他们分不得心想叶羡的婚事。而且淮阴侯府对叶羡也是寄予希望的,眼看就要春闱了,全家心思都在他的学业上,容不得分心,所以起码也要等他春闱之后再提婚事。 这就是宝珞的心思,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是有点介意郡主的事,不是因为她喜欢叶羡,而是觉得自己和她相比确实在门户上没什么竞争力,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挺直腰杆嫁给他。所以再等等,她一定可以有所成就的…… 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有人不乐意了。 宝蓁怎么都瞧着二人关系不一般,她相信不止自己,肯定大家也看出来了。于是回西院的路上,她跟在母亲身后,一直闷闷不乐。 二夫人明白她的心思,不咸不淡地哼了句。"叫你多和他走动你不停吧,现在知道急了?" 宝蓁明白母亲说的是谁,气鼓鼓地怨道:"我倒是想走动了,他根本就不搭理我,一心都在姚宝络身上,看看看看,我就说他们两个不正常。" "不正常怎么样,还不是什么都不敢说!" "表哥不提,姚宝络敢说么!"宝蓁哼道,"一个退过婚的人,还整日抛头露面,淮阴侯府能要她才怪。" 二夫人睨了女儿一眼。"我可不觉得是叶羡的事,倒是姚宝络呢,人精着呢!" 宝蓁不懂,二夫人拉过女儿。"这次魏国公府出事,大伙谁都不肯帮,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大家知道朝廷真正的目的是在淮阴侯府!不然何以一个外姓女婿遇难,叶家二少爷大老远地从江南奔过来,而且叶家兄弟两人上下跟着操劳,还不是怕唇亡齿寒。这点事啊,宝珞看得清楚呢,她就是在观望,若是这劫过去了,那他们就成了。若是这劫过不去……"二夫人撇了撇嘴,一副看戏的模样,好似叶家跟她一点关系没有似的。 "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要帮魏国公府啊?" "她不雪中送炭,能吊得住叶羡吗!你这位表哥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宝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还是想不明白。"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的意思是你别急,她姚宝络都在观望,你急得是什么!你想嫁过去就摊上侯府落魄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可不想你吃苦。再说你也不用愁,侯府上下还不是你姨母说的算,若是侯府平安,到时候为娘就是豁出去这张脸皮,也要求你姨母同意这么婚事。放心吧。" "可是表哥他……"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他任性!" "可是……"宝蓁还是不放心,想要继续追问,却闻身后有人在唤"二夫人"。 两人回头,是自家房里的小丫鬟。 "二夫人,二夫人,我刚刚从前院回来的时候听到,宫里来人了……" "什么?出征?"宝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锁眉点头,一家人就是想镇定也镇定不下来了。刚刚宫里来人,虽不是圣旨但也是口谕,说是要西北动乱,朝廷九边不宁无人可用,所以只能让西宁侯前往。 武侯出征无可厚非,可是西宁侯不一样,作为太子的老师,他就是个挂着武职的文官啊。让他出征,和让一个秀才上战场有何区别?也许会好些,毕竟他自小生在武侯世家,耳濡目染,又极懂兵书。若是有个人能带带他还好,许还能有所发挥,可他独自挂,那就是书生纸上谈兵。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西北鞑靼和元蒙联合,一直是忧患,多少将军都折在那了,西宁侯若是去无疑就是送死…… "朝廷再没人,也犯不上让大哥去啊?这不欺负人么!"姚如昳忍不住气愤道,宝珞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结还没解开呢,彼此看着都不顺眼,不过宝珞这会没工夫跟他较劲,再者他说得也没错。 老夫人点头。"毕竟不是圣旨,就不能再缓和了?" "口谕也是圣谕啊……"西宁侯无奈摇了摇头。 "那这不就是故意的么!"宝珞也叹道,想想父亲最近忙乎的事,她揣测道,"怕这事不止是针对你吧,跟太子也有关。" 大伙闻言吃了一惊,不由得都看向西宁侯。西宁侯无奈叹声,点了点头。"也许是。" 第19章 不是也许,这是一定。 这个结果早就应该猜到了,所以宝珞从一开始就很担忧父亲和太子走动太频繁。太子是个好皇子,未来可能也是个好君主,但奈何皇帝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他继位的路边荆棘满布,坎坷非凡,而一众支持他的人包括父亲就是帮他披荆斩棘的勇士。 父亲的选择无论从责任和道义上都是正确的,但是对宝珞而言,她所希望的无非是全家平安而已,所以她一直不支持父亲。但她根本撼不动父亲的决定,她也只能站在父亲这里,和大家一起想如何解决问题。 对这个结果,西宁侯除了忧心到也没多吃惊,二皇子颍王和支持他的一派早就已经开始趁势削弱太子的党羽了。首辅汪平正的案子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他们设计的么。虽然最后汪平正翻案,可还是伤了元气,到如今还未起复,如今整个内阁都把在褚道源的手里。 一个个地被削,这个西宁侯想到了,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轮到自己。 也许颍王是拿他这个比较好下手的,给太子一个警示吧。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这一行恐难逃脱了。 西宁侯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己解决,不要告诉家人让他们为之担忧得好,却不知为何皇帝竟直接把口谕下到了侯府,此刻全府上下都知道。 "母亲不必担忧,毕竟还有段日子,我和同太子殿下商议的。"西宁侯安慰道。 姚如昳"哎"了声,"这眼看就年根底下了,说是过了年就让你出发,这也没几日了。" 西宁侯温和笑笑。"三弟不必为此担心,年后的局势尚且不知,再等等。"说罢,他也没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独自回东院大书房了。 宝珞看着父亲挺拔的脊梁,她知道他无所畏惧,他本就性情坦荡,从不将生死看得很重。可是……他还有家人啊,宝珞钦佩这样的父亲,可越是钦佩,越是舍不得…… 傍晚老太太又把宝珞叫去了,不因别的,而是姚兰亭已经两天一夜没回来了,虽然这事早晚掩不住,可她还是想偷偷派人去问问,到底如何了。 宝珞会意,也告诉了祖母自己的忧忡。姑姑此刻还不会,怕是祁夫人真的大限将至,挨不住了。 祖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长出了口气,整个人都萎靡了很多。宝珞明白她肯定不都是因为姑姑的事,当然还有父亲出征。家里这些日子好事接连,可坏事也没断过。 "当初不如听你的,不让你父亲和太子走动那么近了。" "这个您根本说不动的,父亲这人,若是认准了一件事谁都拉不回来。" 嵇氏点了点头。"是啊,他听不进去的。"说着,她抬起略沉的眼皮扫视着孙女。自打孙女投河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成熟稳重不说,比她这土埋了半截的人还要理智通透,难能可贵的是她感想敢做,有她父亲少有的果决…… 提到"果决",嵇氏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孙女提到的,和她父亲互补的林夫人。 虽然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女人,可是想到昨晚孙女醉酒,她不想再让孙女伤心了,现在一家人要团结才对。 "宝珞啊,我知道你昨晚是因为祖母的埋怨才彻夜不归的,祖母跟你道个歉……" "不可啊,祖母!"宝珞连连制止,"哪有祖母跟孙女道歉的,您这是要折煞孙女啊。"说着,她跪在了老太太面前。"是孙女不对,太肆意了,祖母说几句是应该的,我不该稍稍不顺心意就跑出去,害得全家人为我担心,是我不对。" 老太太拉着她会心笑了。"我个老太太,倒不如你个小姑娘懂事。" "哪有,是我太任性了。" "我知道你也是为这个家好,但是……"她想说林夫人她还是不能接受,但又怕再伤孙女。"林夫人啊,你若是想留就再留一段日子吧,不必急着走了,等她家人那便稳妥了再说。" 宝珞明白祖母的意思,她能留下林夫人并不是因为她接受她了,只是父亲眼下忙于出征之事无心顾及其它,何况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所以她才放心暂留林夫人的。不过宝珞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祖母"。 晚饭宝珞陪老太太一起吃的,吃过又陪她在庭院里散了会步才回观溪院,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下意识朝西厢看看,灯依旧没亮,清北还在孔老先生那里没回来,此刻整个院就剩她自己了。 乏累了一整日,宝珞早早就洗漱歇下了,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仅仅想着家里的各种状况,她也在想她自己,想这个恍若梦一般的清晨……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早上缠绵的感觉虽然还在,可却太不真实了……也许这真的就是个梦吧!是她的幻觉吧…… 想着,她干脆拉起被子缩了进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不要再想他了。 她一动不动努力入睡,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北风飕飕的声音,就在她好不容易来了丝倦意时,一阵细微的声音让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第20章 被子里一片漆黑,她没敢立刻钻出来,而是侧耳警觉地听着。 声音时断时续,突然,窗口的方向传来"嘭"的一声,不算响亮,但足以让宝珞脊背发凉。 她挺不住了,掀开被子刚要起身,只觉得身边突然一股压迫感袭来,她被人按了回去抱住了。 她吓得先是一愣,接着便开口呼喊,谁知嘴刚张开喊了一个"来——"便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嘴里。她舌尖下意识转动,一股酸酸甜甜的感觉满布,她品出来了,是颗酸枣—— 她抬眸看着头顶上那张清隽英气的脸,顿时瞪大眼睛问了句:"怎么是你?!" 叶羡狭长的眼线微扬,低哑着声音问:"那应该是谁啊?"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怎么来了?" 看着还没从惊愕中缓过来的她,叶羡躺了下来,单臂撑着头目光含笑地看着她,好似寻了许久的宝物终于到手了,目光恋恋游移。 可不就是好不容易到手了,他眼角眉梢都挂着满足的笑意,昏暗的灯光下,墨瞳如水,亮闪闪地泛着温柔的涟漪。 "我想你了呀。" 宝珞怔住,接着瞪了他一眼。"晌午才分开……再说想也不能偷偷溜进来啊,像什么话。"说着,她反应出什么,拉着他急迫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外面没有人吗?你没被发现吗?" "没有。"他双唇轻碰,暧昧地说了句,煞是撩人。 不过宝珞却长舒了口气。"还好。" 他皱眉,突然点了点她小鼻尖,不满似的问。"这么怕我被人发现?" "当然了!"这还用问么!"大半夜你溜进姑娘闺房里,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什么话?我来看我妻不行吗?" 宝珞突然梗住,瞬间脸就红了,扭过头背对着他咕哝了句,"谁是你妻,我可没答应要嫁你……"话是这么说,可嘴里的枣却甜得不得了。 背后人低低一笑,接着一把环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进了怀里。 他抱着她,头抵在她颈间贪婪地深嗅着,好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他太思念她了,从他重新回到这个世间后他就从没断了想她,尤其是两人再聚后,越接触这种思念就越发地深,深到他不得不承认他彻底陷进去了,原来他这么爱她。 爱是自私的,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一旦认准了那就绝对不要撒手,不管是机会还是人—— "宝珞,我恨不能现在就娶了你。"他贴着她后颈喃喃。 旖旎的语气,混着这温热濡湿的气息,让宝珞彻底僵住了。她察觉出了异常,警惕地握住了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双炙热的大手,小心翼翼道,"叶羡,你别这样,我们还没成亲,这样不好……" 背后,他又笑了。"我哪样了?" 这还用说么!大半夜地跑到人家闺房来,还抱着她说这么暧昧的话,能让人怎么想!"叶羡,这么晚了,你来到底想干嘛啊?" 叶羡胳膊拢了拢,紧得都快把她镶嵌到身子里了。"我就想抱抱你。" "嗯?仅此而已?" 叶羡微诧,接着笑意更浓了,微微抬头看着她的侧脸问。"不然呢?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没没没,什么都没有。" 他撩人坏笑一声,低哑地说了句。"若是想做其它也可以……"说着,手挑逗地摸向了她腰间的系带。 宝珞吓得赶紧翻了个身,仰着头看着他惊恐地喊了声:"不行!" 刚刚发现叶羡喊的那声就被门外守夜的小丫头听到了,不过只这一声她还以为自己幻听,这会儿听小姐又喊了声,她赶紧跑到了稍间门口,小声问了句:"小姐您没事吧?" "啊,没事。"宝珞赶紧应,"做梦魇着了,现在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小丫头犹豫地应了声,接着便听闻她离开的脚步声。 瞧得出她很紧张,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攥着他衣襟,语气都有点慌。看着她这样,叶羡莫名有点心疼,伸手捋了捋她腮边的碎发,捧着她小脸,表情怜惜又极认真地解释道:"我知道这样偷偷来见你不对,可我真的是太想你了,想到睡不着。我真怕这只是个梦,所以我一定要来,我要证明你真的是我的了。"说着,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如何过的,其实我很妒忌盛廷琛的,听说你同他退婚了,我就知道我不能在错过了。可是在保定的经历真的让我很失落,我甚至觉得我对你的喜欢也许是个错误。现在想想,我真的感激当时的自己没有放弃,你真的是我的了……" 宝珞第一次见他这般慌乱,像个孩子似的。不对,他可不就是个大男孩,只是平日里的他太过镇定沉着,倒是显得有些不应龄了。虽然那是一种睿智的成熟,可她还是喜欢他能够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热情和快乐,起码在她面前,他能够放下心里的重负做他自己。 第21章 "叶羡,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宝珞突然问了句。 叶羡温柔地看着她,满眼的宠溺。"别说一个,问多少都可以。"他低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对你,必知无不言。" 宝珞垂眸想了想,颦眉问出了她内心深处萦绕许久的问题:"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吗?" 叶羡被她问愣了,接着鼻尖轻笑,柔声道:"当然了,从我们相识——" 他话没完,宝珞蓦地拉住他的衣领吻上了他,将他接下来的话都堵住了。这一刻,她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对他的感情已经让她不想去探究这些了。为何非要庸人自扰呢,管他喜欢的是曾经的"姚宝络"还是现在的自己,总之这世上如今只有一个姚宝络了,他喜欢的就是自己…… 叶羡陪着宝珞,给她讲自己在江南的趣闻,讲他对未来的憧憬,一直讲到她入睡。 看着怀里酣睡的姑娘,叶羡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欲望在膨胀,此时二人的依靠根本满足不了他,他想要一生一世都能这样抱着她。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抬眼是你,梦中是你,四下之地,处处是你。 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一直守到天快亮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宝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叶羡什么时候走的,她看看枕边的几颗蜜枣,抿唇笑了,捏起一颗放进了嘴里,真甜…… 腊月转眼就过了大半,还有不到十天就过新年了,大家都为新年忙碌着,但是西宁侯府上下都笼着一股阴郁的气氛,说到底还是因为西宁侯出征的事吧。 西宁侯最近仍频繁地往太子府去,可依旧没商量出个结果来,他们找不到违背圣意的理由,更没有能够破颍王这步棋的办法。 事实上太子对这次出征还是抱有希望的,因为一旦胜了,那便可扭转劣势,在朝廷中掌握更多的力量;可若是败了,那么必然会受制于人。若是派出去的是任何一位将军,太子也想赌一把,可派出去的人偏偏是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西宁侯,这结果不动脑子也猜得到啊…… 宝珞也为此事发愁,眼看就要新年了,年关一过,父亲可就要出发了。 最近她也忙得不得了,首先是养马的事,从保定回来这三个多月,各个马场都已经准备就绪,叶羡也帮她找好了种马,只待春季一到进入发情期就可以同母马进行交配了。母马的孕期需要十一月之久,毕竟这个时代的技术有限,所以只有在春季发情期怀孕,才能保证在第二年春暖花开温度适宜的环境里生产小马驹,只有温暖的气候才能保证小马驹的顺利成长,提高成活率。一年仅此一次最佳生产时机,所以现在所有马场都在为开春的交配认真准备着,丝毫不敢懈怠。再有就是那些今年春季已经怀孕的母马,还要保证进入春季后,它们能够顺利生产。 还有庄子、各类店铺和香业,到了年底陆陆续续开始盘点了,虽说有账房帮她拢账,可她习惯还是参与其中,她得了解运营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这会儿都入夜了,她还在理着账本,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可就是不舍得去睡。 她眼睛越看越直,就在发愣的时候,身边的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刚要转头就觉得手里一空,账本被人夺去了。 "干嘛还不睡?"叶羡翻着账本问道。豆#豆#网。 宝珞一见是他当即就精神了,赶紧朝门口看了看。"你怎么又来了?" "好几日不见你了,想你了啊。"叶羡坐在她身边直直地盯着她,目光带着温度似的,把宝珞的脸都腾热了。 她挪开目光,夺过他手里的账本哼了哼。"那白天来不就好了,干嘛非得晚上啊。" 叶羡勾了勾唇,"晚上看的清楚啊。"说着,他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拉着她一同去了拔步床里,把她按在了床上。"别再看 ,白日忙就算了,晚上就该好好休息。" "我就差一点……" "两点也不行。"他坐在她身边拦住了她,提了被子盖在她身上。 宝珞看着他撇了撇嘴。"可我睡不着啊。" 叶羡笑了,也躺了下来,抱着她道:"那我陪你聊天。" 宝珞"噗"地笑了。他大半夜偷偷摸摸来,就为陪自己聊天吗? 她仰头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不回江宁了吗?" 叶羡摇头。"不回了,姐夫的事到现在还不能松懈,再者马上就要春闱了,时间也不允许了。" 提到春闱,宝珞紧张问。"你准备得如何了?最近一直忙于魏国公府的事,都没时间温习吧?就剩两月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考上,本来你底子就薄,若是考不上……" "考不上怎样?"叶羡挑了挑眉梢。"考不上就不嫁我了吗?" 宝珞想笑,却忍住了,一本正经的说了句。"那可说不准啊……" 话刚一出口,叶羡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捏着她小下巴故作狠戾地问,"你敢!" 第22章 宝珞不甘示弱,挑衅地哼了哼:"怎么不敢了,我说过要嫁个状元郎的。" "好,那我就给你考个状元!" "哎哟!"宝珞嫌弃地笑了,"你能榜上有名就阿弥陀佛了,你忘了你的举人是怎考上的了?"倒数第一,还是因为有个退出的,他才补上的。 "为了你,我一定能考上!"叶羡沉声道。 这话说得好不认真,认真到宝珞觉得可笑。可她不想笑,因为仅仅这一句话就已经让她心里很甜了,她才不在乎他到底考的如何,就算他名落孙山,他依旧是自己见到就很开心的人,依旧是自己想要相守不离的人。 "那你可要记住你自己的话!"宝珞手指尖调皮地在他鼻子上点了点,可收手时却不小心地碰到了他的薄唇。 两人同时僵住,连空气都凝住了似的。 他们对视彼此,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炙热的感情再按捺不住了,亦如相撞的两颗心,他们的唇也纠缠在了一起。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同相爱的人缠绵,宣泄心中对彼此的欲望。此刻的宝珞已经没有理智了,面对他,她就理智不起来,不然明知道他们许会走到这一步,她还是舍不得赶他走,她想要他留下,留在自己身边。不仅仅叶羡想要拥有她,她对他的占有欲也是无法比拟的强烈,她竟然想要他成为自己的私有,她想要他…… 原来,自己竟爱他如此之深。 房中温如暖春,二人更是炙热得不得了,宝珞只觉得自己越发地无力了,无力反抗,也无力得提不起自己来,她真的想沉浸在这片难得的温暖之中。叶羡呼吸越来越急促,也无章法地乱了起来,从雪滑的肩到纤细的腰……他恨不能到处都落下自己的印记,吻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了,他想要更多。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宝珞,我怕忍不住了……" 宝珞意识早就凌乱了,没有意识地含混道了句。"那就不要忍了。" 叶羡微僵。接着低低一笑,蓦地翻身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一举猝不及防,宝珞惊呼了声,理智回归,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俩人在做什么,看着彼此衣不蔽体的模样,她脸唰地就窘红了,从他身上逃了下来,赶紧把衣衫整理好。 叶羡就侧头看着她,看着她光滑的背忍不住又将她拢了回来,紧紧抱着她感慨。"我真想马上立刻就娶了你。" 我也想马上立刻就嫁给你。宝珞在心里默道。 "再等等我,等春闱结束,我立刻便来提亲。"他笃定道。 宝珞也含笑点头,可突然又想到什么,忧愁再次爬上眉梢,不由得轻叹了声。 "怎么了?"叶羡低头看着她问。 "就算你来提亲,侯府怕也没心思想这些了。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年一过,我父亲就要挂帅出征,此行凶多吉少啊。" 叶羡表情也渐渐深沉下来。"是啊,西北战况紧张,恐侯爷应对不来,若是有人能与代他,或与他同去就好了。"说着,他想了想,"有没有问过祁都督?" "祁将军吗?"宝珞问,随即摇了摇头。"姑姑前天回来一次,她说祁夫人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去了,以祁将军对夫人的感情,他恐怕帮不了父亲的,何况他若去了,辽东怎么办?" "倒也是。眼下九边不宁,但凡有个可用之人,颍王也没办法揪住侯爷不放,他就是看好了这个机会。" 叶羡这话一出,宝珞心情更糟了,她无助地朝他怀里躲了躲,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好似这样她就不孤单了。叶羡也心疼地抱紧了她,彼此慰藉。 "西宁侯此行,最好是有个了解西北战事的人同行,可京城上下还真找不出一个来,除了……"叶羡没继续说下去,不过宝珞倒是反应过来了,突然仰头看向他,"除了衡南王对不对?" 叶羡抚着她的头,淡淡嗯了声…… 第二日一早,宝珞醒来的时候叶羡已经不在了,她依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思想这些了,她得赶紧去找父亲,她有话要对他说。 宝珞早餐都没吃就匆匆到了东院,刚好碰到正要出门的父亲。 二人去了书房,宝珞将求助衡南王的建议提了出来。 西宁侯无奈笑笑,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早几日太子就派人去请衡南王了,该说的都说了,奈何他根本没这个心思。他倒不是不关心战事,而是他不想掺和在两党相争之中,他不想帮助任何一方。" 这倒是很符合衡南王的脾气。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 宝珞想劝父亲,但父亲急着去太子府,没说几句便离开了。他一走,书房里只剩下宝珞一人,她失神地想了会儿也打算回去了,可就在他转身的那刻,父亲的书案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 他最近这段日子一定日夜操劳,书案上尽是关于西北的塘报和卷宗。但宝珞注意的不是这些,她挑开凌乱的文书,看到了桌案下一副画着海棠的画卷,她继续挑开,整幅画卷映现,是幅曼妙的少女丹青……瞧着那眉眼,不用想宝珞也知道是谁了。 第23章 是她母亲。 他是思念母亲了吗?宝珞看着下面的斜枝海棠,想到了个人。 他对母亲的思念无可厚非,在他心里母亲永远有一个不能触碰的位置,无可替代。但他之所以把画翻出来,许是因为他太孤单了吧。母亲曾是他的知己,也是他心灵唯一的寄托。虽然这么多年有罗姨娘陪伴,可也仅仅有个人气罢了,在精神上他依旧是孤独的,没有可以交心的人,没有懂他的人。 所以这些年他过得清心寡欲,过得云淡风轻,过得一点热情都没有了,因为没有人能够和他共同分享。就像当初他喜欢刻章,如果不是又母亲支持,和他一起分享喜悦,即便他得了天下最精美的印章,他又和谁说去?这么多年他不再碰印章,不止是因为睹物思人,更是同钟子期和俞伯牙 一般,子期不在,伯牙绝弦。 想着,宝珞目光不由得扫向了博古架,那里是父亲存放印章的地方,记得她送他的那块也被他收藏其中。她走过去打开,里面的印章被码得整整齐齐,连盒子都无尘无灰,想必他最近没少看吧。 宝珞突然抿唇笑笑,许他是真的找到另一个知音了…… 二夫人忙着采买,宝珞也偷不得闲,小年第二天宝珞还在帮她忙活着,叶羡来了。说是好些日子不见,姐姐婧沅有些思念宝珞,她有孕腿脚不便,就遣自己来接宝珞一聚。 宝珞可不是好久没见她了,跟祖母打过招呼,又不好意思地去跟二夫人"请假"。 二夫人笑了,温慈地看着宝珞和外甥道:"去吧去吧,这家里有我呢,你不必担心,好好和婧沅玩会儿,别忘了帮我跟她道个歉,我这当姨母的,打她有孕我也没去看看她,告诉她等过年忙了这段我就去瞧她。" 宝珞应下,跟着叶羡走了。 两人一走,二夫人的笑意当即消失,看着两人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冷哼了声。 宝珞跟着叶羡上了马车,往昔二人同车的次数也不算少,那个时候谁都没多想过什么,起码宝珞没想过。可是这会儿,二人相依而坐,怎么都觉得不那么自在了,好似以前不曾在乎的顾虑这会儿都冒出来了,她身子僵直。 这只是她认为的,叶羡可没觉得不自在,相反,他自在得很。待马车刚拐出西宁侯府的那条胡同,他掐住宝珞的腰将她提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抱紧了她。 宝珞想要惊呼,可又怕一帘之隔的下人听到,捂住了口。 叶羡邪邪一笑,在她捂口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温热的感觉袭来,宝珞惊得赶紧收手,可下一秒她就毁了,叶羡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外面那么多人呢,她生怕被人看见,可就是因为外面人多,她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得任他肆意妄为。 叶羡的吻如火,每一次都热烈得不得了,非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可,吻宝珞每每都招架不住。 她也觉得很奇怪,之前的他不管怎样都沉稳极了,可自打两人表明心意后,他像似某种压抑的情绪被释放一般,对她的热情无以复加。宝珞不是不喜欢,只是她觉得……这种既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又带着无限珍惜的热烈,像极了失而复得的感觉。 可不就是失而复得,没人能理解叶羡等了一世,压抑了一世的情感。怀里抱着自己心念了两世的人,他满足却又不满足,这种矛盾的心情没办法表达…… 待他放开她时,宝珞晕红着脸颊,气都喘不匀了,大口呼吸,胸口起起伏伏。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叶羡刮了她小鼻子笑了。她笑,宝珞却瞪了他一眼,怨道:"也不分个场合,真是胡闹!" "胡闹?"叶羡挑眉笑道,"那这算什么?"说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竟探沿着夹袄边探了进去。 宝珞大惊,赶紧按住他作乱的手,一脸愕然地盯着他。 看来他在江南那个"风流纨绔"的名声还真是货真价实,当之无愧啊!怪不得婧沅反复说道这事,她还以为她言过其实,现在算明白了,果然知弟莫若姐啊! 她瞪着他问了句。"叶羡,说说吧,以前没少跟女人混吧!" 叶羡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住了。 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是副严厉的表情,可是因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略显娇嫩的脸庞,让人觉得这严厉都可爱得不得了。 他垂眸笑笑,长睫弯出温柔的弧度,和雕刻般挺直的鼻子相辉映,勾勒出极致的美。 宝珞看得有点走神,她不得不承认,叶羡生得太完美了,人俊到这种程度便显得极不真实,所以喜欢他的女人定然不会少,婧沅不是说他桃花泛滥么,自小混迹女人堆,这么大的概率,不可能一个入眼的都没有吧。她才不信什么片叶不沾身,若是不沾身,那他这撩人的能力哪来的? 难不成是无师自通? 想着想着,一股子酸意上来,宝珞鼻尖轻哼了声。 叶羡歪头看着她,笑意更浓了。"怎么?吃醋了吗?" 第24章 宝珞愣住,接着推了他一把,想要坐回原位。可他哪肯放手,掐紧了她腰不许她动,还猝不及防地颠她一下。宝珞不稳,惊得下意识搂住了他,朝他怀里靠了靠—— 瞧瞧,瞧瞧,这套路,说无师自通都委屈他了,这简直就是天赋异禀! 她有点不想理他了,扭着头不看他。可这小脾气却让叶羡朗笑了两声,感叹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小心眼啊。" 嗯? 宝珞瞪着他。他居然说自己小心眼?还真敢说啊! 可细想想她也迷惑了,一向什么都能看淡的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去较这个真。 "是,我就小心眼了怎么着?"她底气十足地哼了声,可实则心虚着呢。"我不知小心眼,我还善妒,占有欲特别强。是我的,我谁都不会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说着,她指着他鼻尖郑重其事道,"叶羡,你可想好了,我往后定然是个妒妇,容不得其它女人,你若是纳妾我不拦着,但我可保证不了不会做出什么难堪的事来,所以你可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娶我!" "哦?"叶羡故作惊讶道,"那我还真是要想想了。" "叶羡!"宝珞恼火喊了声。 然叶羡却捏着她小下巴再次吻了上去。缠绵悱恻,直到她有火也撒不出来了他才松开她,在她耳边缱绻道:"放心,无论曾经、此刻、抑或将来,我都是你一人的……" 到了魏国公府,两人刚一下车,不知道从哪窜出了个侍卫模样的人呢,贴在叶羡耳边说了什么,叶羡点头,接着抱歉地对宝珞笑笑。 宝珞明白,也含笑点了点头,他转身便跟那人走了。 宝珞直接去找婧沅,婧沅正带着儿子在暖阁赏雪,乍然瞧见她,吃了一惊。 瞧着她那表情,宝珞就全懂了,心底不由得怨了声:好你个叶羡! 婧沅何尝不了解她,也懂了,"噗"地笑出声来。"不愧是我弟弟啊。" "你还挺自豪呢!" "那当然了。"婧沅挽着她灿笑道,"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弟妹,我可不自豪么。"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还真是一母同胞啊,都这么会骗人!" "我哪有……"婧沅故作委屈,见宝珞不吃这套笑了。"我还不是都为了你们好,明眼人都瞧出你们对彼此的感情不一般了,可你就是不肯跨出这一步,没办法,我只能推你一把了。怎么?你这是后悔了?" 宝珞哼了哼没应声。瞧着她害羞的模样,婧沅抿唇笑笑,认真道:"放心,昶之对你是真心的,别看他往日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什么都不走心,可对你,他是从来没有过的投入和执着。回想往昔我们的点滴,原来你真的是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婧沅说得恳切动情,可看看对面人,虽然笑意柔柔,可怎么就让人看出了复杂的含义呢? 宝珞难得放松一次,和婧沅一起赏雪吃茶听曲,又陪小映城玩了许久,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才不得不告辞了。 叶羡临走前说好回来送她,但她没等他,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路上,她脑袋里不停地想着婧沅说过的话,本来已经释然的问题再次浮现。叶羡早就喜欢她了,这种感情从他们幼时便生,多少年的祭奠不怪他会爱得如此热烈。可他越是热烈,她越是忍不住难过,因为这份深厚的感情祭奠中,竟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认识她十几年了,可她才认识他几个月而已…… "嘭!" 想的出神间,随着一声巨响传来,马车猛地晃了一晃,宝珞险些没被甩出来,亏得坐车门口处的稼云拦了她一把。 稼云赶紧询问小姐可受伤了没,见她无碍,回头便喊了声:"怎么回事啊!" 车夫刚要道歉解释,却闻外面清朗悦耳的声音问句。"这可是西宁侯府的马车?" 这声音有点耳熟,宝珞掀开帘望去,竟然是清浥郡主—— 茶楼里,清浥郡主含笑解释,道都怪自己骑惯了马,嫌自家马车太慢,于是不停地鞭促,才使得马匹受惊,冲撞了西宁侯府的车。她连连道歉,还主动给宝珞斟了杯茶以示赔罪。 这哪使得,人家可是郡主啊。 宝珞赶紧回礼,清浥却拉着她道:"塞外生活惯了,可没这么多礼!" "那郡主也别提刚刚的事了,这事也怨不得您。"宝珞回了句。 二人相视看了会儿,都灿然笑了。 "我喜欢你这脾气。"清浥道,"从看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有眼缘,相貌惊艳不说,骨子里透着股灵气,啧啧,可惜我不是个男儿啊,不然我绝对要和叶羡争上一争!" 本还微笑的宝珞蓦地一诧,面色无改,可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居然知道自己和叶羡的关系?谁说的?叶羡吗?宝珞端详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瞧出什么,可她笑容镇定,什么都看不出来。 第25章 宝珞从容放下茶,笑笑。"郡主过奖了,不过和叶三少爷这话从何说起。"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清浥惊讶问,"你和叶羡,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说着,她也笑了。"起码叶羡是这样说的。" 看来真的是从叶羡那得知的,也不知道叶羡究竟都和她说了些什么,而且为何会和她说。既然如此宝珞也无需隐瞒什么,叶羡对她是认真的,自己当然也是。她淡笑饮了口茶,没回应这个话题。 沉默即是肯定了,尤其是她份从容的满足,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清浥脸上的笑不易察觉地凝了一瞬,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那么,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清浥笑容渐渐收敛,也饮了口面前的茶。"听说年后西宁侯就要出征了?准备如何了?" 宝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看了她良久,平静应。",家父虽然是武侯,却自幼习文,但眼下朝廷正值将才匮乏之际,为国他义不容辞。" "那倒是,西宁侯的为人朝廷里谁人不知,赤胆忠心。"清浥勾了勾唇角笑道。 这话若是他人说,宝珞不会多想,可面前人不同,她可是衡南王的女儿,衡南王对此刻的父亲意味着什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郡主过奖了,父亲可承受不起这个赞誉。倒是骁勇威武的衡南王,金戈铁马出入沙场,百战百胜为国开疆拓土打下一片江山,才是当之无愧的‘赤胆忠心’。" 清浥脸上浮自豪的笑,没什么可谦虚的,也无需掩饰。"是,父王大半辈子都挥洒在西北了,我本来以为陛下会派他去的呢,没成想是派西宁侯去。"说着她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想赢还是不想赢。" 她这是话里有话啊。 宝珞接着问道:"那郡主可知道衡南王是何想法?" "他如何想的,西宁侯应该最清楚吧,侯爷不是已经找过他了吗?父王这人,也不是没有脾气的,随性惯了,就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对于别人的安排,即便是陛下的,他也是几乎不会低头。" 这意思越来越明显了,宝珞镇定地盯着清浥,说道:"‘几乎’,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痛快,见宝珞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清浥笑了。"是啊,因为有些人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这一霎,宝珞脑袋里当即冒出了个答案,可她还是问了:"那他会听谁的呢?" "我啊。"清浥挑唇,眼角透出精明。 果然。宝珞猜对了。衡南王宠清浥郡主,那简直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本就是个性情之人,对宠女言听计从的事不是做不出来。 看着对面人,接下来的事宝珞似乎也能预料到一二,她直言不讳道:"那我可否请求郡主帮我一个忙,帮忙劝劝衡南王,请他随我父亲北上?" "可以啊!"清浥郡主爽快应道,不过转而她又摊手说了句,"但这于我有什么好处呢?" "这的确是帮我父亲,可于国不也……" "别!"清浥伸手打住她的话,"不用跟我说这大道理,你觉得我会在乎吗?姚大小姐,我再跟您说件事,我父亲之所以不出兵,并不仅仅因为不想受制于人,他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别说我讲话难听,但事实确实如此,你父亲此行必败,等他惨败而归,那父亲必然会是那个力挽狂澜着。不过……"她挑眉故作遗憾地补了句,"你父亲也可能回不来。" 宝珞脸色越来越差,因为对面人的话句句属实。若非要说有不对的地方,那就是她太委婉了,父亲不是"可能"回不来,而是一定回不来。以他的性格,就算战不过对方也不会弃军而逃的,他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宝珞突然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个巧合,从清浥就听出来了,她就是在这等着自己,想要和自己做这个交易。 至于筹码…… 宝珞双唇越抿越紧,她已经猜出筹码会是什么了,她们之间的交集还能有什么? 她真想甩开衣袖起身就走,但不行,她需要这个机会。 "原来郡主是想和我做交易啊,那郡主您想要什么?" "叶羡!" 清浥爽直的性格还真是实至名归,从头到尾她都没想掩饰。 宝珞勾唇,可看不出一丝笑意,她平静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郡主和叶三少的曾经我多少也听说了些。只是,这交易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我如何能左右他呢?" "不需要你左右他,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好。"清浥伸出了一根手指,还是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此刻宝珞眼里,它已经不再带着飒爽之气,只是单纯地刺眼。"你只要离开他就好……其实也没这么麻烦不是吗?你们眼下也只是停留在互相好感的阶段,又没公开。再者,听说你和你未婚夫的婚事也只是你单方面解除,那便可是到现在也没个明确的话呢,也就是说,他们若是不承认,你们这婚约还是有效的。" 第26章 "郡主回来的时间不长,了解的倒还不少。"宝珞镇定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和叶羡保持距离,您就一定能成功吗?" "这就不必你操心了。"清浥弯了弯眉眼,笑靥如花,美若画中人。可即便如此,这种美依旧难掩她眼底的狡黠,她貌似尊贵高雅,但真正高贵的人不会有这种眼神的,只有骨子里透着卑劣的人才会如此。而她也果真说出了让宝珞不寒而栗的话,"就算我得不到他,我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得到他!" 宝珞最后也没给她一个答复,只是留了句"我考虑一下",便带着下人离开了。 回到侯府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她听下人说,西宁侯刚刚回来了,但是在前堂和老夫人吵了起来,他到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直在听老夫人埋怨,哭得很伤心。 宝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厮也说不清,只知道大抵还是因为西宁侯出征的事吧。 想来也是,宝珞赶紧去跨院安慰祖母,可孙嬷嬷却道老夫人伤神太过劳累歇下了,她想去找父亲,却发现父亲也不在,据下人说是见过老太太他就去祁府了。 宝珞惊讶,他为何会去祁府?找姑姑?不会,眼下朝廷的是都乱糟糟的,他哪还有心思管这些?难不成是为了出征的事?他想请祁将军帮忙? 若果真如此就好了,可祁府现在也是关键时刻,祁夫人命悬一线,祁将军若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怕是连夫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所以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刻离开京城的。 宝珞思绪再次回到了今天清浥郡主说过的话,不由得深深叹了声…… 入夜,宝珞躺在床上辗转,始终睡不着,有心事是一方面,还有便是心里空落落地。 有些事,一旦经历多了,就容易成为习惯,她有点控制不住思绪地期待着什么—— "啪嗒!" 窗格突然动了动,接着身后传来窸窣声,她当即翻了个身,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下猝不及防,把悄悄进房的稼云吓了一跳。 看着表情同样愕然的小姐,稼云小心翼翼道:"小姐,您还没睡呢?我见你房里灯还亮着,以为你睡了,就想着进来帮你熄了……" 宝珞木然看着她,半天没缓过来。 "小姐?"稼云不由得又试探地召唤了声。 宝珞这才回神,僵住的表情虽然缓了过来,却怎看着都像笼了层失落似的。她点了点头,声音淡而微凉地对稼云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还有,下次我不唤你不要进来了。" 稼云愣了下,怎么都觉得小姐这是生气了,于是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小姐!" 宝珞淡淡摇头,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了。 稼云头都不敢再抬,匆匆往出走,宝珞也无奈再次躺回去,而然就在稼云将门关上的那刻,宝珞余光里突然扫到了什么,就在稼云掩住的门扇后,站着个人—— 乍然瞧见他,宝珞心猛地一滞,接着想都没想就朝他扑了过去,她这一举也让对面人惊了一下,也立即迎了上去。 宝珞抱着叶羡,像似分别的几世一般。"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叶羡拍了拍她头,笑道:"怎么,这么盼着我来?" 她连个矜持都没有,直接点了头。"嗯。" 今天这是怎么了?叶羡拉开她,握着她肩膀,借着昏暗的光仔细地打量着她。她还是亦如往常地让人心动,只是今天娇艳的小脸略显憔悴。他目光从她脸上一路向下,最后落在她的裤脚处,长长的亵裤下露出她圆润白皙的小脚趾,她光着脚呢。 叶羡眉心微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送到了床上。他握了握她的双脚,滑嫩嫩的,像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可也冰凉凉的,一直凉到了脚踝。他干脆坐在床尾,解开衣襟把她那双脚抱在了怀里。 宝珞惊讶,想要往后撤,可他抱紧了不叫她走。她下意识动了动脚趾,皮肤相触的感觉青溪极了,她脚心贴着的正是她的温热的小腹。 这股热量通过脚底迅速上传,传到了心头,宝珞的心像燃起了火,无限膨胀,胀得心口发紧发疼。 以前也有人给她焐过脚,不过是在穿越前,是那个爱她至深拿她当生命的父亲。穿越后,她觉得自己再不会有这样一个爱自己到极致的人,也再不可能感受这种温情了,虽然西宁侯也一样爱自己的女儿,但他们父亲之间的感情掺杂了太多东西。 宝珞鼻子突然酸了,这股子热度直直向上传,暖得她眼睛滚烫,有泪在往出涌。 怕被他发现,她低头躲开他的目光。叶羡歪头看看她,笑道:"怎么?这就感动了?" "才没!"她倔强地哼了声,可浓浓的鼻音出卖了她。 叶羡低低一笑,蜷起她的膝盖,抱着她的小腿朝她靠近,伸出拇指抹了下她的眼角,潮润润的。"哟,我家表姐这么容易满足啊。"说着,浮夸地摇了摇头,感喟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27章 宝珞听了,"噗"地一声笑了,象征地蹬了他一下。"谁是你妻?" "都在一张床上了,还不是我妻?" 宝珞脸霎时就红了,不服气地哼了哼。"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哪个你做到了?凭什么就说我是你妻?"说着,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抽回了脚,跪坐在他面前瞪着他。"你这样算什么?夜夜闯我闺房,嘴上说是思念我,可事实上你真的把我放在心头了吗?若是放在心头怎又会冒失来做这违背人伦礼数的事?你就没想过若是被人察觉了怎么办?你是男子,不过落个风流的名声,那我呢?这个时代对女子可曾有过宽容?你让我接下来的日子如何自处?让我如何面对他人?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我……"叶羡开口,可宝珞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越说越是激动。"叶羡,你真的爱我吗?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说是为我愿意放弃一切,可现在冒风险的是谁?是我!我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一天都不愿 ,我不想有一日会万劫不复!" 叶羡的脸色渐渐黯了下来,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宝珞,见她因为恼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平静道了句:"你是后悔了吗?" "后悔?"宝珞反问,"是,我后悔了!" 叶羡不敢看她的脸,安奈似的深吸了口气,屏住问:"你是想和我说,我们……"要分开了吗?可他"分开"两个字还没出口,宝珞直起身子抱住了他的脖子,一双闪亮如星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极认真地说了句: "叶羡,我们成亲吧!" 叶羡愣住,猛然抬头,一眼就撞进了那片星空中。在这里,除了那份真挚,还有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和缱绻的依恋。 "我们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好不好,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不想嫁。我不想每日都这么提心吊胆地,我也不想只有夜里才能看到你,才敢和你亲近,我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 最后一句刚出口,宝珞就愣住了。"你是我的",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她窘迫极了,刚想找点什么词掩饰过去,就听对面人一声低笑,接着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压在了床上,堵住了口。 宝珞没抵触,张开了唇齿迎合,任他带着前所未有的霸道,肆意掠取…… 叶羡守了宝珞一夜,直到天微亮时才离开。 离开前,他看着怀里的人,会心而笑。很快,这一切都会名正言顺,她成为他的妻子,他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想着,他低头亲了亲还在酣睡的宝珞,缓缓起身走了。 听到窗户关合的声音,躺在床上的宝珞幽幽睁开了眼睛。 天还不曾亮,而房中的灯烛将要燃尽,房间里更显昏暗。照得宝珞的脸昏暗不明,更是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叶羡回到魏国公府便和婧沅提及了提亲的事。婧沅吓了一跳,倒不是不支持,只是这也太过突然了,她知道他们彼此喜欢对方,可也没想过会这么着急,毕竟眼下这事太多了。 她犹豫着,但看着叶羡坚定的模样,她知道这事自己劝也是白费口舌,他们犟不过他的。 但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她一个做姐姐可做不了主,何况还是嫁出去的人。这事她得跟兄长商量,好在二哥和二嫂还在,她找他们来商量。 可谁知二哥一听闻,当即厉声回了句:"胡闹!" 婧沅和叶羡都愣住了,二人看看彼此,又看向二哥,叶羡问道:"二哥这话什么意思?" 叶谦也察觉自己是激动了,缓了语气好言劝道:"三弟,婚姻可非小事,听婧沅描述我知道你喜欢西宁侯府大小姐,可是……你这提的也太不是时候了。且不说现在魏国公府的危机尚未解决,这眼下就是新年了,新年一过你就要参加春闱,咱们家尤其是祖母对你的期望你不是不清楚,别闹了,专心考试不行吗?" "提亲而已,又不是成亲,不耽误。"叶羡道。即便是成亲,他也不觉得这是个事,可他没说,他怕激怒兄长。 "那你就差这几日吗?"叶谦突然反问了句,"反正春闱在即,你专心考试,之后咱们再提亲不好吗?"说着,他站了起来,含笑劝道。"你想啊,若是你能金榜题名,带着功名去提亲对她们家不是更体面,双喜临门啊。" "不能等了。"叶羡当即回绝,"新年一过西宁侯便要出征,这一行不知何时能回,我不想再拖了。" "这……"叶谦无话可对,干脆皱眉道,"不行,不行,为何非要是她呢?" "为何不能是她?"叶羡冷静追问。 叶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目光搜寻似的无处安放。"不行就是不行,这事必须得听家里的,还有那宝珞,我知道她有恩于我们,她父亲还有她都是我们淮阴侯府的恩人,我会尊敬他们一生,但联姻……不行。" "到底为何不行?"叶羡追问。 "这……关于她的传言还少吗?退婚三次不说,命还那么硬……"叶谦心虚似的,小声道。 第28章 婧沅听不下去了。"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宝珞呢!" 叶谦为难极了,偷偷抬头,一下子对上了叶羡犀利的视线。叶羡的目光讽刺极了,像似能穿透人心一般,看得叶谦惶恐,连连错开了目光。 "二哥,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叶羡突然问了句。 叶谦愣住。"没啊,能有什么事!" 叶羡还是用那种目光看着叶谦,叶谦实在忍不住了,无奈长舒了口气。"反正你不能娶宝珞就是了,虽然她是个好姑娘,但你的婚事,家里已经为你打算过了。" 这回惊愕的是婧沅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她看着二哥问,又扭头看向叶羡,更让她惊讶的是,弟弟看上去好像也没那么惊讶。 叶羡当然不惊讶,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看来重活一世,即使有些命运的转折点被改变,可也有些不变的,比如说让他娶皇帝的九公主,贵妃的小女儿,萧钰儿。 萧钰儿对他算是一见钟情,虽然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但她认准了非他不嫁,原因很简单,生活在深宫之中,她能见到的男人屈指可数,而年龄相应又着实让人看着喜欢的也只有叶羡了。 萧钰儿不仅是皇帝的最小的女儿,爱屋及乌,因为对贵妃的宠爱,他对这个女儿也视若珍宝,既然女儿喜欢叶羡,皇帝没少向自己的姑母,也就是叶羡的祖母透露此意,不过都被祖母婉言推掉了。 可推得了一次两次推不了三次四次,就在叶羡二十岁那年,皇帝等不及了,因为萧钰儿已经十七岁了。他第四次提及婚事时,祖母无奈,只能应下了。 她应下了,可不代表叶羡应下了。他反感极了这桩婚事,大闹了一场,不仅如此,他还跑到了京城主动找皇帝要取消了这门亲。这颜面扫地的事,皇帝能答应他才怪,碍着姑母的颜面,他安抚了叶羡,但婚事是绝对不能改的。 上辈子的叶羡,桀骜不屈服,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了。于是他留在了京城,混迹在京城的花柳之地,吃喝玩乐无所不为,终日浑噩。久而久之,便落了个"花柳驸马"的诨名。 皇帝大怒,直接退了婚事,为了解气将他押去了顺天府,关了整半年。 前世的叶羡,可谓是作死,若非祖母是大长公主,他早被皇帝五马分尸了。 其实他不是浑,他是倔;他也不是糊涂,相反他是太清明。 天下俊才尽是,他叶羡再出类拔萃那也是在江南,何况他是以"纨绔"出的名,跟"出类拔萃"根本不沾边。公主一见钟情,不过也就是看上他这副好皮囊罢了,京城乃至北直隶便是两个英俊男儿都找不到吗?才不是,这些不过都是借口,他们就是想让叶羡娶她,让叶羡赘入公主府,用他来牵制淮阴侯府。不然一个皇帝,就算面对自己的姑母,也不必如此屈尊反反复复地去提亲吧。 最后,叶羡的目的是达到了,自己没有娶公主,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最后继位的会是二皇子。萧元泰登基后拿淮阴侯府开刀时,又把这个旧账翻了出来,对他们的打压变本加厉。 看着身边被折磨的亲人,叶羡不得不承认,上辈子的他也悔过:若是自己娶了公主就好了。可直到死的那日他才明白,就算他娶了公主也无济于事,萧元泰的冷血根本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不过,上辈子叶羡一直以为祖母是不同意这份婚事的,可如今听闻二哥所言,看来祖母是有意想要同皇帝联姻,不然何以不让他娶他人。 "我自己的事,自己说得算。"叶羡平静说了句,语气虽淡,却透着坚定。 叶谦发现自己根本管不了这个弟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叶羡身子总是散发出一股让人畏惧的气场,明明还是那个任性的弟弟,可他的任性已经跟曾经的单纯完全贴不上了。 "就算我应允了,家里也不会同意的。"叶谦赌气地道了句,两人相对,他反倒弱得像个孩子。 叶羡淡淡一笑,勾起的唇角自信得有些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也不需要家人的同意,既然决定娶她了,我不会再犹豫了。" "叶羡!就算婚姻是你自己的,你也得为家里着想吧!"叶谦吼道。 叶羡看着兄长,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觉得冷极了,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这话一出,他转身便走了,留下呆愣的叶谦和婧沅。 刚刚下过雪的青石路上,四下皑皑茫茫,可叶羡的眼里全然不是这副景象,他看到的只有满眼的赤红,滚烫洒在雪上,将素白的雪打成一个个凄凌恐怖的红窟窿……他不会再让那一幕发生了,他会阻止侯府重复那噩运。 想着想着,那双颤抖的手渐渐清晰,她捧着那碗送行酒,就跪在他面前…… 无论如何,他也要娶她。这是除了挽救侯府,唯一的愿望。 腊月二十八,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话让叶羡为难了,还是因为年底真的太忙,总之打那日分开后他三天都没出现过,连个动静偶没有。 第29章 宝珞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也许是自己期望太高吧,毕竟那天他也没说会娶她。 如果这样也好,他知难而退,那她也就不必做选择了。反倒是他来了,那她会更难过,因为…… "小姐!"外面稼云的呼唤声突然打断了宝珞的思绪,她匆匆跑了进来,两眼放光地喊了句,"小姐,表少爷,他来提亲了!" 叶羡当真来提亲了! 宝珞欣喜得心噗通噗通地跳着,像似迫不及待地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直奔那个心上人去了。可她还是理智的,一股子忧虑赶紧将这份冲动掩盖,她悄悄到了前院正堂,躲在屏风后听着。 老夫人惊讶得不得了,虽然她瞧得出他和大孙女最近走得很近,但还是没往婚事这边想,毕竟二儿媳甄氏的心思她清楚,甄氏是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宝蓁嫁给外甥叶羡,人家是姑舅亲,近水楼台,这不是亲上加亲的事。可她怎都没想到,叶羡想要娶的竟是自己的大孙女宝珞。 对她而言,都是自己是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们姚家人,所以娶那个都无所谓。但二儿媳可未必就这么想了。她不由得看了眼西面官帽椅上坐着的甄氏,只见甄氏盯着自己的外甥,脸都气绿了,扭曲得可怕。 甄氏忍不住了,捏紧帕子的手指着叶羡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自己能做主的!你拿这当儿戏么!你都多大的人了,想一出是一出,该定定性子了吧,咱要玩也得有个尺度吧!" 往昔甄氏对叶羡一向温柔,恨不能捧在手里哄着,这还是头一次听她指责。不免引得堂上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可她顾不了那么些了,这桩婚事,她头一个不同意。 叶羡不为所动,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姨母为我考量,不过眼下侯爷出征在即,恐来不及通知父母了。不过还好,兄长在京,况且长辈还有您在,你为我做主不就是了。" 还让自己帮他?让自己把快到手的女婿推给别人?"不可能!"甄氏激动得脱口而出。 这话好不难听,老夫人皱眉瞪着她,责备道:"儿媳,怎么说话呢!" 甄氏也意识到自己大庭广众下失礼了,可心里这火实在难压。她知道叶羡对宝珞有点喜欢的意思,对此她自有打算,可她千算万全没想到叶羡会如此冲动,竟然来提亲了—— 她急得是抓心挠肝,恨不能立刻马上就把自己的姐姐从应天府拉过来,可哪有那么简单,正如叶羡所言,这一去一回就算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十天半个月,而老夫人和西宁侯应下,不过是点个头的瞬间。 她紧张啊,生怕他们就这么应下了。于是转而劝道:"侯爷,这事我可不敢给他做主,您也要好生考量啊,咱宝珞好歹是侯府大小姐,您的亲女儿,就算曾经婚事不顺,也不能这么仓促儿戏是不是,这让外人听到要怎么想我们宝珞,还道她嫁不出去恨嫁呢!" "儿媳妇!"老太太忍不住又呵斥了声,"越说越不像话了,宝珞怎么就嫁不出去了,不知道积个口德!" "母亲啊,不是我不积德,事实就在这摆着呢……" "行了行了,别说了!"老太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心忧虑地看着叶羡,道,"小少爷,这事您回去再想想吧,你姨母说得对,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若是真心喜欢宝珞,也不希望亏待了她吧,该给的体面起码也要给了,该行的礼数也该行了,别让人背后指指点点。况且,我今日若应承了你,改日你父母否认,你要让我们宝珞我们西宁侯府的脸往哪放,这些你可都想了?" "您放心,他们不会的。"叶羡坚定答道。 面前这个人,明明还是个少年,可看着他时却给人一种难言的威慑力,让人莫名地想要去信任他。老夫人不知所措,而西宁侯也犹豫了。 眼看出征在即,西宁侯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或者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回来。若是在自己离开之前解决儿女的婚事,那他这一行也就无牵无挂了。 他看向叶羡,这么些日子来,两人没少接触,想到这段日子的经历的种种,他察觉得出这个少年不一般,他意志坚定而且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况且从他对女儿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真的把女儿放在眼里了。远的不说,他不是比那个盛廷琛对女儿更用心吗?就是…… 西宁侯犹豫着,老太太瞧了他一眼,许是也怕他一时冲动,只得道了句:"这事且先放放吧,也小少爷,您容我们再想想,您也回去再考虑一下。" 叶羡视线瞥向穿堂屏风,背光处,一抹绰约靓影若隐若现,他淡淡勾了勾唇,摇头道:"我意已决,此生非宝珞不娶。"说着,他看了眼东面坐着的姚如晦,二人对视,他目光无比坚定。"我此行入京,一来为科考,二来也是为此事。许这话说得不合适,但我对表姐早已心怀爱慕,奈何她已许他人,故而我未曾表露过。眼下她已无婚约在身,我是如何都不会再错过她了。" 他语气淡然镇定,却是字字真挚,西宁侯被他说得心动了。记忆穿梭,恍若站在面前的是曾经的自己,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在保定,面对樗瑜…… 第30章 "好!"沉默良久的西宁侯突然道了句,引得满堂人不由得看向他,见他目光灼灼,闪着精光似的,大伙突然都明白了,可还没来得及阻止便道,"我同意,我同意把宝珞……" "我不同意!" 堂下突然有人喊了声,嗓音熟悉,大伙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 是盛廷琛—— 乍然瞧见他,满堂人都愣了,唯是二夫人反应快,听着方才那话,不由得暗喜。 盛廷琛虽不请自入,倒也没失了礼数,对着老夫人侯爷及各位长辈问安后,目光直视叶羡铿锵道:"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叶羡鼻尖淡然一哼,目光淡定得有些讽刺,看得盛廷琛差点就败了,不过他镇定垂目,转瞬就对着西宁侯笑道:"侯爷,我和宝珞婚约尚在,您这就要把她许给别人,怕是不妥吧。" "你们不是退婚了吗?"西宁侯不解问。 盛廷琛从容淡笑,"我何时退了?您可有我的婚书在手?" 这话把西宁侯问愣了,"可是宝珞她……" "是,宝珞同我赌气,把婚书退给了我,但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不作数。" "可你不是也退了!" "我退了什么?"盛廷琛追问。 西宁侯恍然,延武安伯是退了他们的些许定礼,那根本不作数的,只要婚书还在,他们的婚约就是存在的,若是矛盾不能调节,持婚书者甚至可以将对方告到衙门,这是受律法保护的。 堂上沉默间,盛廷琛已经把婚书拿了出来展示给在座的各位看,尤其是身边的叶羡。 "侯爷,宝珞是小孩子赌气,您也跟着她草率吗?我们婚约定了已久,婚事本该提上日程,我知道这一切都怨我,伤了宝珞的心,但我已经对宝珞解释过了,这是个误会。我不是要推卸责任,我只是想说,我对宝珞感情从未变过。许我父亲也做出些荒唐的举动,但这代表不了我。往昔是我不珍惜,但现在我知错了,我会对宝珞好,对她负责。" 这…… 堂上人都混乱了,大伙都认为宝珞和盛廷琛解除婚约了,事情一度僵得他们觉得两人再没可能了。但这会儿,盛廷琛却来讨说法,面对白字黑字的婚约书,谁也不敢否认两人的关系。他们闹不懂了,当初明明是宝珞上赶子贴着盛廷琛,而盛廷琛并不大满意这门婚事,眼下可以解脱了,他却又跑来闹,到底图的是什么?他是真的想要娶宝珞吗?还是心怀杂念。 西宁侯怀迟疑态度。而老夫人,从感情上来说她是喜欢这个已当了自己两年的未来孙女婿,但对叶羡,她也不反感。只是,婚书在这,谁也抵不过这个啊。若是盛廷琛能和平调节倒好,若是不肯,这闹到衙门西宁侯府的脸就丢大了。 想到这,老夫人不由得皱眉,一脸的为难。二夫人瞧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劝老夫人,道宝珞任性,咱不能不替她做主,婚约哪能说违背就违背,那岂不是乱了章法,闹到顺天府就算咱赢了也必然落个话柄;再者,哪就那么困难选择了,她看倒是正好,宝珞当初喜欢盛廷琛那真是一个心眼地甘为他生愿为他死的,何况订婚的时候就闹得满城风雨的,好不容易是能嫁了,她岂能就这么放弃。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前些日子伤心了,就是退婚那也是小孩子赌气而已,实则她心里惦念着他呢,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刺激未婚夫能让他回心转意。瞧瞧,这会儿人都回来了,她还不得偷着乐! 诶,这话听着倒是也有几分道理,老夫人连连点头,二夫人抿唇而笑,就在她以为自己说动了老夫人时。西宁侯开口了。 "还是问问宝珞吧。"他看着两人长吐了口气,"我不在乎其它,我只愿我女儿遂心,所以问问她吧,问她自己如何选择。" 二夫人急了,劝道:"宝珞她还小,这婚事得父母……" "去把宝珞叫来!"西宁侯没给她说完话的机会,便对小丫鬟道了声。 小丫头应声,可她前脚刚迈出去,便撞上了刚从孔先生那回来的清北。他是来给祖母和父亲请安的,这一进门看着满堂的人颇是诧异,尤其是叶羡居然和盛廷琛同在。他刚想开口问,倒是父亲先发话了。 "去把你姐叫来!" "我姐?"清北不明所以道,"我刚从观溪院来啊,我姐不在。" "哪去了!"西宁侯问。 清北一脸诧异。"她没跟你们说吗?她回保定了。" 清北话音刚落,叶羡猛然转头,穿堂屏风后,那抹纤影早就不见了……  清北解释,说是保定来信,外祖父的身体不佳,状况不大好。还有春季是马匹繁殖的重要时期,她不放心,想去看一看,若是年前赶得回来就回,若是来不及就在保定过新年了,不过年后祭祖她必然会回来的。 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老太太有点不大高兴了,何况眼前还有桩"官司"要她解决。 西宁侯疑惑地看着清北,这事总觉得若是放在以前,女儿完全做得出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女儿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任何人都冷静,怎么可能不辞而别。 第31章 "你姐姐何时走的?"西宁侯问。 "得有半个时辰了吧。"清北回想着道,他这话一出,只见叶羡恍然想起什么,二话没说连个告辞都没来得及讲直接冲了出去。 满堂人惊讶,都愣住了,唯有盛廷琛眉心紧蹙,捏紧了手里的婚书…… 宝珞走了三日,一点消息都没有,眼看腊月二十九了,还是没个动静。 她是没动静,武安伯府的动静可大极了,伯夫人居然亲自上门来谈婚期了。这可是让人吃惊,要知道武安伯一直态度不明,怎这就痛快下聘来了,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儿子的坚持吧。 伯夫人道:为了让西宁侯安心北上,想要过了年就成亲。 这,未免也太仓促了!老太太连连摇头,道不管是娶亲还是嫁女,都得风风光光地,如此太急了,连准备的时间都不够。 一个说急,一个劝缓,两方就时间拉扯起来,最后还是武安伯府退步了,婚期推到花朝节后再议。西宁侯府松了口气,应下了,可转而就发现了个问题:自己好像还没承认这婚事仍旧作数呢,怎么就研究起婚期了? 不过比起盛廷琛这边一步紧着一步,叶羡那却没了动静。自打那日提亲后,他也再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弃了。想到这,西宁侯府一家人不得不感慨,好在还留下一个…… 不大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滚热,房里犹如暖春,暖得连房里的杜鹃都不应季地开了,粉得娇嫩,红得艳丽,争芳斗艳似的怒开着,可再如何,也抵不过几案前那张如桃似李的脸庞,粉腮雪肌,任是花看了也要羞愧。 宝珞皱着小眉头,聚精会神地算着账,许是因为太热了,鼻尖额角都微微冒了一片晶莹。 "姐!"随着门一声响,清北突然跳了进来,吓了宝珞一跳,手一个不稳,在账本上点了个墨点。她惊得赶紧用绢帕去抹,得亏滴的是空白处,这要是遮了数目就糟了。 "不是不让你来么,你怎么又来了!"宝珞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一惊一乍地,吓我一跳。" 清北才不买账,哼了声。"你要不心虚,能被我吓到?"说着,他环视了房里一圈,热的身子好不难受,赶紧把大氅脱了,好像没什么感觉,干脆连袄衫都褪下了,只挂了件直身盘膝坐在了宝珞身边。 "姐,你可真会找地方躲啊,估计满京城都找不到比姑姑这百花园更暖和的地方了,这屋里屋外简直两个季节么!" "暖阁跟花房烧的同一个地龙,不热的话,花能活么!"宝珞把墨锭递给他,示意他给自己研墨。清北掂了掂手里的墨锭,笑了,能自己伺候,还伺候得这么心安理得的,也只有姐姐一个人了。 "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啊,你这要躲到什么时候啊?我告诉你,你要再不出去,爹和祖母可就把你给嫁了啊!" 正写字的宝珞突然愣住,问道:"他们定下来了?" "你说呢?伯夫人都来了,婚期定在花朝节后。" "哦。"她淡淡应了声。 清北惊。"姐你不急啊?你还真要嫁盛廷琛?" "谁说我要嫁他了。" "那你还……"清北指着她道,可话没完,却听她轻声问了句,"叶羡呢?" 清北怔了下,接着叹声摇头。"还是没消息,我去魏国公府找他,他也不在。我怀疑他去保定找你了,可外祖母那边说,除了父亲没人去问过你的下落。" 宝珞笔在半空停了会儿,沾了沾墨,继续写了起来,淡定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清北急了。"姐,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和叶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但就是觉得很可惜。 乍然听到叶羡提亲的事,他也很震惊,他以为叶羡只是和自己一样喜欢黏着姐姐而已,原来他喜欢姐姐,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想到这层,他也觉得别扭,可回忆往昔种种,叶羡对姐姐的每一个深切的眼神都历历在目,那眼神像极了曾经的姐姐对盛廷琛的,爱与被爱,作为亲人,清北希望有个人能捧在手心里宠着姐姐。 "姐,要不你再和叶羡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宝珞随口回道。 "那你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宝珞想着这个词,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她是抱着这个念头去算计了这一局的,可她又何尝不希望自己失算,盛廷琛没有揪着婚约不放,叶羡顺利提亲;或者面对盛廷琛力争,他也不会放弃自己。 可是,一切果真都按计划的来。 如果把这比作一场赌局,她真不知道自己算输了还是赢了。 "父亲出征的事如何?朝廷可有人提出与父亲同行了?"宝珞突然问了句。 这话题转得清北没反应过来,半天才讷讷道了句:"好像昨日衡南王站出来了……" "他说了什么?"宝珞忙转头问。 "说不支持父亲出征,因为他没经验。" 第32章 "那他呢?他可要去?" "他没说啊,朝廷也没提。" 宝珞不屑地哼了声。"朝廷目的就是让父亲去,怎么可能轻易换人,我如今只盼着有人能同他一起背上。" "那姐你盼的是衡南王?" 宝珞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是——" "果然如此啊!" 门外突然有人说了句,宝珞顿时惊住。接着门被推开,叶羡就站在门口。 随着一股冷气窜进来,宝珞只觉得身子发凉,凉得心都跟着一颤。 她扭头瞪向清北,清北撇撇嘴,"……我也是没办法,我都快折他手里了,姐你别怨我啊。"说完他蹭地起身,连衣服都顾不得穿,抱着袄衫大氅,兔子似的跑了。 亏他跑得快,要不他就折她手里!宝珞瞥了叶羡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要进进来,别敞着门把这点热乎气都放走了。" "嘭!"的一声,叶羡身后的门被阖上了。这一声巨响来的太突然,给宝珞下了个激灵,笔都掉了。 她赶紧低头去捡,慌乱间头却砰地撞到了小几上,疼得她下意识"哎呀"一声。 明明就是心虚,还非要装作云淡风轻,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叶羡满肚子的气顿时烟消云散,没忍住笑了,当即两步上前,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在了怀里。 "疼不疼?"他给她揉着额头问。 宝珞推开他的手躲开了。"不用你管。" 叶羡怔了下,接着单手扳过了她的小脸,让她对视自己。"嫌我放走了热气,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心冰得好凉。说吧,为什么骗我?" 宝珞伸手去推他,可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紧得两人都快贴在一起了。"我没骗你!"她不耐烦地回了句,可说是不耐烦,到不若说是慌乱,她真怕二人贴在一起,他察觉道她加速的心跳。 "没骗?那是谁说好了要嫁我,待我提亲事却一声不响地跑了?是谁说去了保定,害得我保定京城跑了个遍,也没找到你。" "你找我去了?" 叶羡目光沉沉,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宝珞垂下眼皮不敢看他了,"我又不是躲你一人……" "不是躲我是躲谁?盛廷琛吗?他巴不得你不出现,直接把婚事定下来。"叶羡略带讽声道,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酸。 他会吃醋?宝珞明知道这样不对,可心里还是耐不住地欣喜。"那就定下来吧!"她无所谓道。 "姚宝络!"叶羡低哑着嗓音吼了她一声。"你是故意想要激怒我吗?" "那他要这样做我也没办法啊。"宝珞小声道,"我是想嫁你,可我和他确实有婚约……" "你是因为衡南王吧?我知道你见过清浥?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姚宝络!"叶羡再次喊了她一声,把她整个人都扣进了自己的怀里。 到底还是贴上了,宝珞是真的没耐心了。"行了行了,干嘛怨我,还不是你自己惹下的风流债!人家找到我头上了,拿你威胁我,让我在你和父亲之间选一个,你说我选哪个?"她汹汹地盯着他,气势咄咄问,"别说什么漂亮话,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选择?一边是父亲,不仅仅是父亲,还有整个侯府的命运,一边是我自己的私情,这题任谁做也不会选择自私到底地去选择后者啊。别跟我说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我脑子笨,想不出来!" 这话说得好不义正言辞,竟又把叶羡给说笑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的姑娘,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你就把我豁出去了?" "咱俩还没成亲呢,就算成亲了,谁也不是谁的附属,何谈谁把谁豁出去。"宝珞突然平静下来,淡定道,"这世上谁离了谁活不了?天下好姑娘多得是,你没了我,一样可以娶别人。但是西宁侯府不一样,西宁侯府一旦没了父亲,整个家就垮了。" "那你呢?你若是没了我呢?" "一样生活啊。" "也一样嫁别人吗?" 这话一出,宝珞表情瞬间僵住。她想说"当然了",可这几个字在齿边周旋,就是说不出口。她倔强地瞪着他,瞪得眼圈都红了。 她额角都被汗水浸湿,几缕发丝旖旎地黏在雪肤上,黑的黑,白得白,映着她潮红的小脸,明明是一副委屈的表情,竟让人瞧出了憨然媚意。她瞪得太久,泪水在眼里打着转,即使再凶,也让人不由得心怜。 他明白她倔强后的含义,也明白她的苦楚,他心疼得不得了。"傻瓜啊!"他无限温柔地说了句,接着扣着她后脑把她拥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紧得两人都快容在一起了。 又破功了! 宝珞实在抗不住了,这几天的坚持全都白费了,她就知道自己不能见他,一见他全都毁了。 "叶羡!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么!"她到底还是哭了,埋怨着,"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可要做选择的人是我啊,我也想霸道地跟她说,我不在乎,你就是我的,可是不行啊……凭什么要让我做选择,我不想选……"说着说着,宝珞越来越激动,嚎啕起来。"我来到这,一件称心的事都没有,我跟打兽升级似的,斗了这个平那个,怎么就是安宁不下来啊!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生活了,就不能让我消停消停吗?后来有了你,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苦尽甘来,不不不,那都不算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总是能顺利地度过每一关,为什么面对一切挫折我都敢迎上去,因为我有你啊,因为你一直在啊……你若是不在了,以后谁陪我啊……" 第33章 宝珞哭得好不揪心,叶羡心一阵阵钝痛。 他像哄个孩子似的哄着她,直到她情绪渐渐平息,他疼惜地到了句:"有我呢,我一直陪着你,哪也不去……" 本是局温情的话,可听了却宝珞"哇"地又哭了。"你笨么!我说了半天白说了!" 叶羡无可奈何地笑了。"怎么就白说了?" 宝珞气呼呼道:"不是让你放手么,不管郡主会不会帮我,我得试试啊,不然你帮我劝衡南王出兵啊!" "我不能。" 这话回的好不干脆,宝珞哭声戛然而止,愣住了。可能哭声收得太突然,宝珞打起嗝来了。 叶羡被她逗笑了,抱她坐在怀里给她拍后背。 "我是真的不能,就算他要北上,我也不能让他去。" 这话可把宝珞说糊涂了,满脸茫然,一双水莹莹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叶羡苦笑了笑。其实他这些日子同衡南王府走动颇近,为的就是这件事,他要阻止衡南王一起北上的机会,至于为什么,自然是不希望悲剧再次发生。 上一世,也是同样的西南边疆告急,而九边战事也极为吃紧,朝中无人,自然还是有这位久经沙场的衡南王出征。衡南王对本朝的贡献有多大,便是说本朝的半壁江山都是他守住的也不为过,他在朝臣极百姓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皇帝。可功高震主,就是一种"错"。 衡南王所向披靡,不出半年就平息了西北战乱,可这位凯旋功臣,人还没入城就被生擒,直接斩于城门外,罪名便是"企图篡权谋逆",他所属的将士不服,随之的反抗直接成为了他罪名的验证,千古冤案就此而生。 但这还不是重要的,一代功臣就此被冤,而起他还是皇帝的亲叔叔,皇帝如此无情无义,不仁不忠之举,让太子受了刺激,何况衡南王不止是太子的叔公,更是他的启蒙老师,他不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衡南王申辩洗冤,气得皇帝褫夺了他太子的封位,关在府里让他面壁改过,不许踏出府中半步。 太子悲痛且自责,因为他知道衡南王的死跟自己也不无关系。得衡南王者得天下,他又和自己最近,朝廷那些支持其它皇子的重臣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太子觉得是自己害了他,却又没办法为他伸冤,最后义愤之下,为了警示众人,他居然选择了**—— 这辈子,叶羡的一些举动让历史悄悄被改变,可他能改变朝廷格局,但是改变不了边境战事。西北依旧在这个时间告急,朝廷依旧无人可用,但即便如此,叶羡这次一定不能再让衡南王北上了,他要避免这个悲剧。即使他可以在衡南王凯旋时想办法,但是那样太冒险了,重蹈覆辙的几率太大,所以他要从一开始就阻止他出征。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事,历史的改变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这件事。 上一世,从汪平正开始,太子羽翼一个个被折断,对二皇子萧元泰来说他已不足为患,所以他的目标只放在了衡南王身上。但是这一世,因为叶羡的插手,汪平正等人被保住了,萧元泰慌了,他急不可耐地想要除掉太子的党羽,所以他就把视线对上了那个对太子忠心不二,如何都不可能拉为己用的西宁侯…… 但是这些叶羡没办法跟宝珞讲。难不成告诉她,自己重生,已经活了两世了?说出来不吓到她,也得被她看做"痴人"! 痴人说梦啊! 叶羡无奈笑笑。 宝珞却推开他,埋怨了句:"我都哭成这样了,你还笑!" 叶羡敛容。"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不该笑了。" 宝珞凝住,警惕问。"要,发生什么事?" 叶羡看着她,撩了撩黏在她腮边的碎发,道:"出征的事你大可不必忧心,有人会助侯爷一臂之力的。" 宝珞愣住了。"谁?除了衡南王还会有谁?" "祁衡。" "祁将军?"宝珞惊异,摇了摇头。"不可能的,祁都督重情重义,他不会为我父亲抛下祁夫人北上的,起码现在不会。" 叶羡没回答,他脸色越来越暗,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宝珞心急,凑到他身边,攥着他衣襟期盼地仰头看着他。"叶羡,你告诉我,祁将军真的能去吗?" 叶羡握住她滚烫的小手,眼神笃定,刚要点头,便听门再次"嘭"地一声被推开了。 是清北。 "姐!姑姑回来了!" 姚兰亭去了祁府快十日了,这些天她一直在照顾祁夫人,全心全意,若不是老夫人派人去祁府打探,她连个信都没传回来。 这会儿听说她回来了,老太太气急了,可乍一瞧见女儿那张清瘦憔悴的小脸,她心里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了,想要说落的话全都没了,召唤着女儿过来,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 "对不住,母亲……"姚兰亭跪在她面前哽咽道。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老太太看着女儿的模样,似乎也想明白了。"娘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娘不怪你,不怪你。"说着,老太太又问道,"你就这么回来了?祁夫人如何了?"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4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