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妃难驯:枭皇请慎宠》 第001章 娶她,只是为了吃她 轰隆—— 巨大的闪电劈裂夜空,刹那的白光照亮大地。 皇宫一角,两名侍卫粗鲁的将一名女子丢进铁笼,锁上铁锁。 女子爬起来,抓着手腕粗的铁栅栏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晴国公主,是来乌蒙国和亲的,是乌浪王子的正妃,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两名侍卫无动于衷,转身离开,连大门都不合上,任由风吹雨飘进来。 “我要见乌蒙国国师玉大人!我要见乌浪王子!马上让他们来见我,我要亲自问问乌蒙国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被关在铁笼里,女子的声音却还是透着凛然与威严。 “真不愧是晴国第一公主和天下第一美人,成了阶下囚也能如此无惧!”伴随着温柔的嗓音和阴凉的夜风,乌蒙国国师玉朗川鬼魅般的出现在门口,长发飘飘,白衣也飘飘的走进来,“你也只能现在叫了。马上,你就会被放血割肉,而后做成佳肴,供乌蒙皇室食用,你应该为你能成为乌蒙皇室永不分离的一部分感到荣幸。” “放血割肉?佳肴食用?”女子停止折腾栅栏,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这是想吃了我不成?我分明是来和亲的……” “和亲只是好听的说法罢了。”曾经给她留下绝佳印象的玉朗川还是笑得人畜无害,“乌蒙皇室要娶晴国血统最纯、容貌最美的公主,只是为了喝其血,啖其肉,以此改善皇室的丑陋血统,提升后代的容貌罢了。” “你、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女子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你也知道晴国盛产美女,尤其是晴国皇室,生下来的公主个个美丽绝伦,聪明健康,而乌蒙皇室正好相反。”玉朗川笑吟吟的谈论乌蒙皇室最不堪的历史,“几百年来,不论乌蒙皇室如何努力,生下来的孩子都长得异常丑陋,受尽天下嘲笑,这已经成了乌蒙皇室最大的心病。” 女子明白了:“所以,他们认为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就能生出好看的孩子?” 虽然很震惊,但她知道玉朗川说的并不是笑话。 几百年来,乌蒙皇室的成员,不管是与外人所生的私生子,还是与美貌配偶所生的孩子,全是雄的面如野兽,雌的面如东施,据说无一例外。 即使这些成员普遍生得高大强壮,骁勇善战,世人无不畏惧,然而长相上的缺陷始终是他们的污点,令他们受尽世人的嘲讽和歧视。 这一次,乌蒙皇室凭借强大的军事实力,强迫晴国皇室将最宝贝的公主嫁给他们的第一王子乌浪,晴国人都认为这只是单纯的丑男想娶美女罢了。 哪料到,他们的真实意图竟然是通过吃下美女改善后代…… “没错。”玉朗川微笑,“本座有一种秘术,可以让乌蒙皇室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就能改善长相丑陋的血统,现在,吉时已到,本座要送你上路了。景琅公主,还请你配合,免得受不必要的苦。” 景琅看出他不是在开玩笑,心生惊恐:“我是景氏皇族最高贵、最受宠的公主,你们这样对我,严重违背了两国的和平条约,我的父皇母后和兄弟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吧,本座再告诉你一件事,”玉朗川笑得极其迷人,“其实景立天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他为了保住现在的生活,绝对不会为你出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骗我!她们绝对不会骗我,绝对不会送我去死……”景琅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又低又弱,身体也变得绵软无力。 她蓦然明白,定是她之前喝的茶水被下了药。 “呵呵,真是纯真的孩子啊!乖,别挣扎,我不会让你痛痛的。”玉朗川用女人无法抵抗的宠溺口气哄她,“你要怪,就怪景立天吧,死后下了地狱,记得去找他算帐哦。” 说完之后,他围着铁笼转圈,嘴里念着古怪的咒语,并用柳枝沾了手中玉瓶里的水,点洒在景琅身上。 铁笼狭窄,景琅根本无处可躲。 她瘫倒在地上,看着玉朗川,眼里有恐惧,有愤怒,有怨恨,还有不甘。 转了十几圈后,玉朗川打开铁笼,进去,蹲跪,用小刀在景琅的手腕上划出一道伤口,而后拿了晶莹剔透的水晶盆接她的血,面容郑重得就像在接受上天的赏赐。 “我、我不是……”景琅艰难的张开双唇,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死不瞑目的目光看着他。 她回忆一路以来的点点滴滴,终于恍悟,原来他们、她们全都骗了她! 尤其是跟她最亲、对她最好的那个人,说什么姐妹情深,说什么国家大义,说什么乌浪王子是个好男人,原来,那个人对她那么好,只是为了让她代为去死。 呵呵,她的眼里落下泪来,眼睛赤红如鲜血。 她怎么那么傻呢,明明与景氏一族有深仇大恨,明明发誓要灭了景氏一族,却被一时的温情所欺骗,以为景氏皇族真的可以相信,以为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奴能被皇室接纳,成为金枝玉叶的公主…… 如果、如果时间能倒退到她还在晴国的时候,哪怕只是倒退到一刻钟之前,她都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悲惨无望的境地…… 在无尽的怨恨与悲伤中,她被放干了血,而后被剥光,摆在一张水晶台上。 她曾经仰慕的玉朗川,一边用赞叹的目光欣赏她完美的身体,一边举起锋利雪亮的弯刀,朝她的脖子砍下去,没有半点怜悯。 美丽的头颅瞬间落地,没有带起半点血花。 玉朗川弯腰,捧起这颗头颅,在她的眼上印下一吻,宛如对待心爱的恋人。 也许是因为大殿里没有烛光,只有来自夜空的闪电照亮,他没有注意到景琅身上若隐若现的伤痕以及大腿内侧的骷髅标志——那是晴国奴隶的标志。 第002章 逆转,只有一刻的时间 轰—— “啊——” 在震耳欲聋的雷鸣中,景琅尖叫着睁开眼睛,脸上淋漓的汗水滴进浴池里。 刚才那是什么? 她竟然看到她被玉朗川活生生的放血和切割? 还有,她的头怎么这么痛? 身体似乎强烈的麻痹了一会,四肢还在隐隐抽搐着,就像……被雷劈中了? 轰隆隆的声音又从头顶上滚过。她抬头,天空果然电闪雷鸣,一道道白灿灿的闪电在墨沉沉的天空中追逐闪烁,场面壮观华丽得惊人,又野蛮凶残得吓人。 她一手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一手狠掐自己的腰间,好痛,她还活着。 难道刚才所见,只是一场噩梦? 不对! 刚才所见的一切太过真实,她能痛入骨髓的感受到那种怨恨和恐惧,怎么可能是假的? 只能说,她很可能是预见了一刻后她的遭遇,或者回到了事发之前的一刻! 不论是哪种情况,她只有一刻的时间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猛然站起来,踩着还在发软的双脚,迅速走出浴池,收拾身体。 一刻的时间太短而敌人太强,这里又是敌人的老巢,足以令绝大多数人绝望和放弃,但是,她不是“绝大多数人”! 她是母亲的女儿,还是会成为真正的景琅的女人,所以她不会放弃! 她将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直到彻底洗清耻辱、夺走敌人的一切为止! “公主,准备下大雨了,请您务必出浴……”重重纱帘外再度响起侍女的声音。 “等一下,我马上出去。”她说着,迅速往身上抹东西。 这里是露天浴池,她不习惯沐浴时有旁人在场,加上她身上还有身为女奴时的伤痕和标志,所以她命令侍女们在帘外守着,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就是这个习惯,给了她死守秘密和设计圈套的机会。 可笑的是,她这般精心的沐浴本是为了进洞房,与那个乌浪王子结成事实夫妻,哪料到她其实是在主动将自己洗干净了送上敌人的砧板。 “公主,国师派人来接您了,说王子已经等不及了。”侍女又在催促了。 “让他们在外头等一下。”景琅披上睡袍,从纱帘里走出来,“我现在很紧张,赶紧给我泡一杯定神茶,还有,我很饿,赶紧给我准备一些吃的。” 在几名侍女分头准备茶点的时候,她迅速从衣箱里取出几样小东西,藏在身上。 而后她坐在镜子前,若无其事的擦拭长发。 茶点端上来,她迅速将那些点心全吃了,而后当着她们的喝了一杯茶。 这杯茶里一定下了可以让她失去力气并麻痹神经的药物,导致她在“前世”被控制时毫无反抗的能力。 现在,她看起来是喝下了这杯茶,实则是她拿宽大的袖子掩住唇部,茶水都顺着手臂流进了睡袍里。 看到她喝下去,侍女们放心了,恭敬的道:“公主请——” 景琅微笑着站起来,走出去。 两名虎背熊腰的侍卫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 她随两名侍卫离开,踏过一道道空荡荡的回廊,狂风吹得她白色的睡袍飘起来,闪电不时照出那双隐藏在长袍下的雪色美腿。 任是两名侍卫如何训练有素,也不受控制的盯着她的双腿。 好美…… 真的好美…… 这位景琅公主号称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特别是乌蒙国的女人长得跟男人一样,加上皇宫美女稀缺,更衬得这位公主美得不似凡人。 只是,这位美人是第一王子的女人,他们也只能偷偷看上两眼。 接下来的发展,就如同景琅之前“看到”的一样:她被这两名侍卫带到一间只有铁笼、刀子、水晶盆、水晶台等杀人工具的大殿里,然后被丢进铁笼里。 不同的是,她没有哭闹和挣扎,只是平静的接受眼前这一切。 命运的转折点,出现在玉朗川走进来的时候。 “公主竟然没有哭闹和追问?”玉朗川以为会听到景琅的哭声、骂声和哀求声,哪料景琅只是斜斜的靠在铁栅栏上,一条光溜溜的雪色长腿从睡袍里伸出来,颜色和线条都堪称完美,令他时不时的往下瞟。 这女人,真是世所罕见的艺术品啊,他在心里赞叹着。 若不是皇室要求,他真想将她冰冻了存放起来,用以珍藏和欣赏。 “如果我哭泣和流泪,你会心疼我么?”景琅偎着冰冷的铁栏,就像偎着冰冷的爱人,用一双美丽迷人的、初生小猫般的眼睛,满是爱恋和幽怨的看着他。 玉朗川的心脏立刻就漏了一拍。 哪个男人抵抗得了这样的眼神和诱惑? 还好,他不是普通男人。 他定了定神,摇头:“你是乌浪王子的女人,我可不敢染指。” “所以,我再哭再闹又有什么用呢?”景琅幽幽的道,“见到王子以后,我对未来不再抱有希望,要我跟王子生孩子也好,要我现在就死掉也好,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顿了顿,眼里的爱意更深了:“你一路护送我从晴州到乌帝城,万里迢迢,将我照顾得如此周到,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然而,我也知道这个梦想不可能实现。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希望你能答应我。” 之前的她,确实对这位面容俊美、白衣飘飘、风度翩翩的国师颇有好感,甚至还对他抱有那么一点情窦初开的少女特有的幻想,但,也仅止而已。 眼下,一定早就被他看透的这点幻想,足够让她拿来蒙蔽这个男人了。 玉朗川道:“你说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要了我!”景琅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有无法压抑的狂热爱恋,“我的身体还是清白的,我愿意把我宝贵的第一次献给你!” 玉朗川心头大震,看着异常美丽妩媚的她,说不出话来。 “你怕王子知道吗?”景琅慢慢扯掉那根系得松松的腰带,“乌蒙国乃是野蛮之地,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不设大防,我相信乌浪王子就算知道我有过男人,一定也不会在意的。” 关键是,她很快就会被抽血割肉,她是不是清白的,谁会知道? 第003章 献身,只为了杀他 玉朗川沉默了一会儿后,眼里闪过难明之色,缓缓的道:“说不定你接下来就会死,这样你也不后悔吗?” 景琅脸上闪过凄凉:“与其被那头野兽舔咬我的身体,我宁可让你把我吃了。” 她见过了传说中的乌浪王子,当时心里只有震撼。 一个男人丑成这样,怎好意思让别人称呼他为“王子”? 难怪那个人会哭着求她嫁给乌浪,换了哪个正常的女人都接受不了。 “你真的愿意死在我的手里?”玉朗川朝她走去。 “嗯。”景琅媚眼含春,声如猫吟,晶莹纤秀的手指从大腿上轻轻滑过,“让我在你的爱与怀里死去好不好?” “既然这是你最后的愿望,那么我就成全你。”玉朗川打开铁锁,走进铁笼,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吻上她红艳动人的唇。 真软,真香,手感真好,不愧是美人中的美人,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景琅迎合他的吻,但没有把唇打开,只让他的舌在她的唇上打转和慢慢下移。 她的身体娇软无力,似乎全身的力量正在迅速流逝。 一定是药效发作了,玉朗川很放心,吻得毫无防备。 突然他身体一僵,慢慢的从她胸间抬头,看向她的脸。 景琅冷漠的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方才的温柔。 “你、你做了什么?”玉朗川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哑着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你在身上抹了什么……” 他知道他中了毒。 发作很快、药性很强的毒,迅速令他呼吸困难,全身麻痹。 景琅用力一推,将他僵硬到掐不紧她的身体推倒在地,而后用力踩踏他俊美的脸,冷冷的道:“你这个死太监,真以为我会看上你?呸!” 口水吐在玉朗川被踩得青肿不堪的脸上。 玉朗川扭曲着身体,目光极其愤怒和凌厉的瞪着她,似乎真能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你以为你这样看着我,我就怕了吗?”景琅将脚从他脸上移开,踩在他的胯间,欣赏他的表情,“你就怀着对我的恨意,去死吧!” 说罢她走出铁笼,从大殿一角的水晶台上取下本该用来对她割脉取血的小刀,走回来,单膝跪在玉朗川的身侧,双手握紧小刀,高高的举起来,狠狠的刺入他的左胸:“再也不见。” 然后她拔出小刀,在他的白袍上擦了擦,收起来,而后掀开他的衣袍,脱下他的裤子,并用无比蔑视的目光扫了一眼他的下面后,“呸”了一声穿上他的裤子。 接着她掀起睡袍的下摆,塞进腰带里扎紧,离开。 玉朗川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毒发而朦胧呆滞的目光,不曾从她的背影上移开,只是,她立刻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因为他昏迷过去了。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飘摇,天地间一片黑茫茫,廊下的灯光透不到一丈开外。 景琅从门框后面探出头,看到走廊两端各守着一名侍卫。 想了想,她走到大殿一角,拿起那只水晶盆,继续躲在门框后边观察外头。 两名侍卫显然很是无聊,不时的打呵欠。 又一阵狂风吹来,挟带落叶与雨水,拂得两名侍卫下意识的抬手遮眼,而闪电与雷鸣正好暂停。 抓住这个机会,景琅将水晶盆朝侧前方那棵她早就看准的大树用力砸去。 水晶盆砸中大树,发出好大的声响,吸引了两名侍卫的目光。 大树的位置离走廊并不远,但已经在灯光照不到的范围里,两名侍卫互视一眼后,左边那名侍卫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国师说他要在大殿里举行非常重要的仪式,严令他们守好殿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和打扰,他们得弄清楚刚才那道声响是怎么回事。 另一名侍卫眯着眼睛,看向同伴。 趁他们转移注意力的瞬间,景琅从门框后面冲出来,从左边的走廊窜进风雨里,朝刚才闪电亮起时看准的方向,全力狂奔。 从她冲出来到消失在风雨里,只不过两三秒时间,两名侍卫没有发现有人从他们的身后一闪而过。 景琅跌跌撞撞的在黑暗和风雨中冲出一条求生之路,摔了爬,爬了摔,反反复复,只靠不时亮起的闪电分辨方向和道路。 她隐隐记得侍女告诉过她,小门是在皇宫的东北方,她只能朝那个方向奔去。 就算她能跑到那里,又该怎么逃出去? 她不知道。 时间太紧迫,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跑了多久,她再次重重的摔在地上,腰间疼得厉害。 她伸手摸向腰间,摸到有点黏、有点温热的液体,她知道,她的腰侧受伤和流血了。 她想爬起来继续奔跑,但不行,她已经疲惫不堪,何况还带着伤? 她不得不就地坐下,用腰带扎紧伤口。 唯一幸运的是,雨已经小了许多,她就着闪电看到就近有一个亭子,而四周没有别的建筑,于是拖了沉重的身体爬过去,靠坐在亭柱下,剧烈的喘息。 腰侧虽然不知被什么伤到了,但伤口应该不深,静坐一阵后应该会自动止血,她就稍微休息一下吧。 她没想到的是,因为身心俱惫,她刚阖上眼睛,就不知不觉的陷入睡乡。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进她的耳里,触到了她紧绷而敏感的神经。 有人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就睁开眼睛,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准备逃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上下打量她,哈哈笑道:“原来是景琅公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宫里上上下下正在寻你,你却躲在这里等本公公找到,本公公这下有大功可立了!” 就着朦胧的晨光,景琅勉强看清对方那一身不俗的打扮。 他应该是相当有地位的大太监,落到这种人手里,哀求和哭泣是没用的。 而且听他所言,恐怕她干的一切已经东窗事发,宫里正在通缉她。 她极力压制心里的惊慌,快速的思索着,嘴上却还是哀求:“公、公公,您、您看我这么可怜,就放我一条生路如何?我发誓日后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第004章 出宫,宝藏图换命 “哼,就你这样,还能报得了恩?”大太监上前踢了她一脚,而后弯腰抓起她的手,拖了就走,“本公公现在就抓你去见乌浪王子,领赏去。” 景琅没有做无谓的挣扎,直接道:“公公,我身上带有华黎部落的藏宝图,我愿用藏宝图换取我的一条性命,请公公放过我……” “华黎部落的藏宝图”立刻让大太监停下脚步。 大太监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脸上全是不信:“华黎部落灭亡多年,连半个后人都没有留下,你如何拥有这个部落的藏宝图?” 华黎部落,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存在,据说上千年来一直在暗中守护一批上古遗留下来的宝藏。 曾经有无数的国家与组织想找到这批传说中的宝藏,却都无功而返,直到二十年前,晴国才发现华黎部落,并找到了一笔不菲的宝藏。 但是,据说晴国找到的宝藏只是华黎部落所守护宝藏中的一小部分,余下宝藏仍然不知所踪,而晴国当年攻打华黎部落时遭到强烈反抗,一怒之下便将整个部落给屠绝了,导致找不到活口问出余下宝藏的下落。 在这之后,还是有无数人想找到剩余的宝藏,却都没有任何收获。 这个大太监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听说过华黎宝藏的事情。 “公公,我是晴国最高贵、最受宠的公主。”景琅低低的道,“当年晴国灭掉华黎部落的时候,找到一张古老的图纸,我父皇认为这就是华黎部落的藏宝图。只是这藏宝图上标注的文字都很特殊,我父皇找人研究了十几年,都没能弄明白这些文字的意思,才会迟迟找不到这笔宝藏的下落。” 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就有那么一点点可信度了。 “如果藏宝图是真的,为什么会藏在你的身上?”大太监追问。 “因为乌蒙国拥有大批世世代代延续下来的奴隶。”景琅解释,“这些奴隶来自不同的国家和部落,当中可能有人从先人那里学习了古老的文字,说不定能认出藏宝图上的文字和符号。父皇特意让我带藏宝图来乌蒙国,就是想让我找机会解开藏宝图的秘密。” 大太监终于心动了:“藏宝图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 乌氏皇族虽然长相丑陋,但繁殖能力很强,成员众多,而且个个好战、能战,上百年来不知灭掉了多少小国和部落,并将这些小国和部落的俘虏、子民抓去当奴隶。 如今,乌蒙国的奴隶高达数十万人,其中有些世代为奴且已历经百年,确实可能知道一些已经失传的文字。 “公公,我给您藏宝图,您放过我好不好?”景琅再次楚楚可怜的问。 大太监当然不会被她的美色迷惑,只是冷冷的道:“如果藏宝图是真的,我可以考虑。” 追捕犯人原本就是奴才的本分,就算他将景琅交给上头,上头也不可能给他太多的奖励,相较之下,当然是拿到传说中的宝藏更划算。 但是,最好的办法还是他拿到藏宝图后就割掉这位公主的舌头,再将她交上去,如此,便能一举两得。 “当然是真的,公公看过就知道了。”景琅虚弱的道,“公公可以暂时放开我么,我拿藏宝图给您。” 大太监放开她的手。 她脱下左脚那只湿透了的、沾满污泥的棉鞋,从鞋里取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羊皮纸,双手奉上:“公公请看。” 羊皮纸湿了,但并没有因此受损。 大太监半信半疑的将图纸展开,当即面现惊讶之色。 他在宫里当差几十年,从最低等的奴才混成大人物的身边人,什么古董珍宝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非常古老的纯正羊皮纸,至少得有几百年历史了。 羊皮纸上那些起伏错落、粗细不一的黑色线条显然代表山峦和河流,其中有多个地点被红色的圆圈划出来,圆圈旁边和地图多处标注有古老又神秘的文字与符号。 他自认见多识广,但也完全看不出这些文字和符号是什么意思。 他反复研究,这些线条、文字、符号绝对不是新近才划上去或作旧的,加上羊皮纸陈旧泛黄的色泽和细腻微润的手感,绝对是古物无疑。 难道,这真的是传说中华黎部落的藏宝图? 不管是不是,暂且当是吧! 然而,藏宝图少了一角。 他将藏宝图塞进怀里,盯着景琅:“还有一角呢?” 景琅恭顺的道:“只要公公带我离开皇宫,我定把剩下的一角给您。” 大太监大怒,一把揪住景琅的衣领:“你竟敢跟本公公讨价还价?” 景琅恭顺,却无惧色:“公公,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公主,是生是死,于贵国没有影响,于您更没有影响,但这份藏宝图里指示的宝藏却能让您富可敌国,称霸天下。我献出如此宝藏,不求您带我离开贵国,只求您带我离开皇宫,很过分么?” 看玉朗川杀她时做得那般隐秘,她就知道她的真正“用途”并没有被乌蒙皇室之外的人知晓,否则给这个大太监几条命,他都不敢起拿了宝藏放走她的念头。 大太监的目光晦暗难测:“没有任何人能确定这份藏宝图是真的。” “确实如此。”景琅道,“但只凭这幅图,就值得全力一试了,不是吗?”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有获得巨大财富的可能性,谁会因为可能性低而放弃? 特别是对一个再风光也是奴才的太监而言,若是拥有这么一笔巨款,就能彻底改写命运,成为人上人,当然更不可能放弃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大太监沉默半晌后,阴恻恻的笑:“那片被撕下的图纸,就在你的身上吧?” “不在。”景琅平静的道,“事关重大,我不敢将完整的藏宝图放在身上或宫里,就悄悄剪掉了一片,隐藏在宫外,只要公公带我出宫,我一定会将这片图纸交给您。” 事实是,缺失的那一角地图是她故意剪掉和焚毁的。 如此,除了她之外,任何得到这张藏宝图的人都无法拥有完整的地图,也就无法找到宝藏的准确地点,而她作为藏宝图的真正主人,早把缺失的那一角地图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大太监的脸色异常难看,估计恨不得立刻宰了狡猾的她。 但他还是忍住了,恶狠狠的道:“好,本公公就带你出宫,如果你敢欺骗本公公,或者来日被抓后供出本公公,本公公一定让你生不如死,追悔莫及。” 第005章 下毒,干掉大太监 “公公放心,”景琅恭顺的道,“公公虽然是为了藏宝图才放过我,但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会感恩,绝对不会出卖您。” 大太监哼了哼,将她拖进草丛里:“你在这里等着,莫要让人发现了。” 而后迅速离开。 没过多久他就返回来,将宫女的衣物和几包东西丢在她身上:“给伤口上药,吃点东西,换上衣服,天亮后我带你出宫。” 此时天色已经泛白,却不甚明亮,四周隐隐有宫人出没,但没有人走近这里,更没有人发现这里藏着两个人。 景琅迅速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天色也彻底亮了。 大太监端详她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先后取出剪刀、发带、簪子、胭脂等东西,先将她的头发剪了剪、弄了弄,而后仔细的往她脸上抹东西。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才点头:“跟在本公公后面,什么话都不要说。” 景琅现在是一个小宫女的打扮,厚厚长长的刘海连睫毛都盖住了,脸庞也被抹得微黄,完全不像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景琅公主。 她就像一个小媳妇,遮遮掩掩的跟在大太监身后,头都不敢抬。 这里离皇宫小门其实也不远了,两人一路走过去,遇到的宫人和侍卫都用暧昧的目光扫视两个人:“兰公公这是带小姑娘去哪里呢?” 大太监笑得很老练:“这还用说吗?” 众人于是挤眉弄眼,心照不宣的笑:“别玩得太累啊。” 景琅知道,有钱有势的太监会在宫外置地购屋,还经常带小宫女出去“玩”儿,这里宫里并不是什么稀罕和出格的事儿。 到了宫门,侍卫问起景琅哪宫的、什么名字,但大太监只是往他们手里分别塞了一大锭银子,他们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景琅就这样走出了皇宫。 一个多时辰后。 “叔叔,我好饿喔,能先吃点东西么,要不然我走不动了。”在街上走了很久之后,已经打扮成少年的景琅停下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太监。 大太监也已经换上便服,粘上胡子,看起来不像公公了。 他扫了气喘吁吁、额头冒汗的景琅几眼后,左右扫视,不耐烦的道:“行行行,就在这家店吃吧,这家店人少。” 他私自带逃犯出宫,被发现可是要砍头的,所以他一出宫就和景琅换了装扮,以叔侄相称,并挑僻静的路线走。 两人进了路边的小店,景琅率先开口,对店小二道:“我们要个包间。” 店小二殷勤的道:“好咧,两位这边请。” 景琅进了简陋的包间后立刻点菜:“两笼小笼包,两碗红豆汤,有黄瓜、豆腐、春卷、卤牛肉的话就端上来,还有,我们喜欢安静,上完点心后就别进来了啊。” “咱们的店小是小,但什么都有,马上就送上来,包准让两位吃得痛快!” 伙计热情的招呼着,跑出去,跑进来,很快将所有的点心送上来。 景琅饥饿难耐,也顾不得形象,一手端红豆汤,一手抓小笼包,边啃边喝。 大太监看到她的吃相这么难看,不由皱眉,把头扭到一边,看向窗外。 一刻多钟后,景琅终于吃饱了,讨好的对大太监道:“叔叔,咱们接下来还要走好久呢,您吃点东西好不好?至少您得喝碗红豆汤吧,要不然我会不好意思让您请客的。” 大太监看那碗红豆汤煮得不错,加上也有点渴了,便把这碗红豆汤给喝了。 他喝完以后,景琅又把小笼包递上去:“这个也很好吃,您尝尝。” 她再怎么乔装也是美人,美人如此讨好的献殷勤,就算是太监也挡不住啊。 大太监接过小笼包,慢慢的吃了下去。 景琅又给他挟腌黄瓜:“这小菜也不错,您也尝尝。” 大太监刚吃了一口就吐出来:“难吃死了,赶紧走。” 哪料他刚站起来就觉得腹中一阵剧痛,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吃、吃坏肚子了……” “不是吃坏肚子,是中毒了。”景琅微微笑着,双手抄起手边的椅子,朝他头上狠狠砸去。 大太监立刻晕了过去,头上有血流出。 “逃犯请你吃东西,你怎么就这样吃了呢?”景琅淡淡笑着,拉开门,叫道,“小二,过来一下。” 店小二跑进来:“两位还要点……” 刚进来他就觉得后颈一痛,也晕了过去。 景琅拿出那把偷偷从宫里带出来的、杀过玉朗川的小刀,盯着大太监的咽喉半晌后,狠下心来,朝他的脖子一抹。 她必须杀了这个人。 刚才,她偷偷在太监喝的那碗红豆汤里下了毒药,这种毒药对人体的麻痹性很强,但并不致命,这太监若是不死,醒来以后一定会立刻上报她的消息,令她寸步难行。 而他死了以后,官府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到他这个宫廷太监的身份,她才能给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 反正她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除了杀到底和拼到底,她没有别的路了。 至于店小二,应该记不住她刻意掩饰过的长相,她无需担心他会危害到她。 杀掉大太监后,她收起刀子,再从大太监身上搜走藏宝图和钱财,走出包间。 外堂没什么人,她从容的走出去,迅速消失在人潮里。 她以前没有杀过人,但真的杀了人后,她并没有大的心理压力与不适。 ——因为她是奴隶。 她从小就看多了奴隶们如何被上头欺凌、折磨和虐杀,她的母亲更不知承受了多少非人的凌辱,她一直是恨着这个世道的,一直想将那些不把奴隶当人的恶魔们全杀了的。 要不是母亲竭力阻止她,她一定会抓住所有的机会杀了那些恶魔。 她不会高明的功夫,只会一些从其他奴隶那里学来的防身术,她从没打算用这样的防身术去复仇,她一向都是计划用脑子杀人。 就比如她杀掉玉朗川和这个大太监,靠的始终是脑子,而不是武力。 她出嫁的时候,母亲给了她三样东西,其中两件是毒药和藏宝图。 她对付玉朗川的时候,将毒药抹在唇上、脸上、胸口等他一定会“吃”到的地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给弄倒了。 玉朗川不是简单人物,他会中她的圈套,全是因为小看了她,这个大太监也是如此。 接下来她还会扮猪吃老虎,杀掉更多的人! 因为她已经知道,她不能再忍了!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凡是折磨过她母亲的人,以及想害死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冷冷的笑着,冷冷的走向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正式向这个世界发起最可怕、最惊人的挑战与复仇! 第006章 关卡,插翅难飞 两天以后,一身男装打扮的景琅骑着马,站在山坡上,看着前方官道上那支正在返乡的晴国送亲队伍,唇边泛起冷笑。 她“出嫁”的时候,乌蒙国派了两百多人的队伍“迎接”她,晴国这边则派了九十九人的队伍相送,连嫁妆都是九十九车,取“长长久久”之意,当时很是令她感动了一大把。 真相却是,那个人知道她死定了,生怕她知情和逃走,才派这么多人盯着她。 难怪这支队伍送她抵达乌蒙国的帝都——乌帝城后没有进宫,只在城里宿了一夜就匆匆离开,原来是做贼心虚! 她当然恨不得宰了这支队伍,但她现在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必须赶在这支队伍之前回到晴国国都——晴州,将她的母亲救走。 因为,乌蒙国若是找不到她,一定会将气撒在晴国头上,晴国一定又会将气撒在她母亲头上,她母亲非死不可。 就算乌蒙国这边暂不追究,待晴国的送亲队伍返回晴州,那个人知道阴谋已经完成,同样会杀她的母亲灭口。 算算时间,从乌帝城到晴州,最快也要两个月,慢则三四个月,这支队伍依照目前的速度,三个月之内应该能回到晴州,她实在没有时间在路上耽搁。 深吸一口气,她从腰上取下空葫芦,喝了几口泉水,然后双腿一夹,鞭子一甩,胯下的壮马嘶鸣一声,高扬四蹄,绝尘而去。 她很快就追上了送亲队伍,再从送亲队伍的身边疾弛而过。 送亲队伍中有人扫了她几眼,没有反应,显然认不出她来。 谁能想到,她身为一个奴隶,竟然会读书写字,会骑马射箭,会思考反抗呢? 世人都看不起奴隶,哪里知道奴隶中的能人异士多着呢,她从小就秘密接受母亲的教育,并在母亲的安排下向无数有才能的奴隶学习各种知识和技能,如今也算是集大成了。 哦,她差点忘了,她代替那个人嫁给乌浪是天大的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送亲队伍根本不知道他们一路押送的公主其实是假货和奴隶。 呵呵,这样也好,她正好将计就计,让自己成为真正的景琅公主——景家欠她和她母亲的,她一定会加倍夺回来,让景家也尝尝地狱的滋味。 她淡淡的笑着,越奔越远。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已经甩开送亲队伍两百多里,但自己也疲惫不堪,身重如山。 她不得不停止赶路,牵马下坡,穿过树林,坐在小溪边,边啃干粮边喝水。 她打算休息到天黑后连夜赶路,绝不在沿途的村庄和客栈休息。 晚上的星光还算明亮,一路走的又是较为宽阔平坦的官道,还是能勉强夜行的。 然而她才缓过气来,就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似乎有很多快马在朝这边奔驰。 她心生不祥,站起来朝坡上跑去,而后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往下方的弯道看去,瞬间心凉了半截。 一群剽悍的大内侍卫正在朝这边奔来,迅速非常的快,在身后卷起漫天飞沙。 是追她来了吗? 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且天生好战的高手,骑的又是好马,要追上她并非难事。 只是,他们来得也太快了! 景琅心生那么一点悲凉之意,躲到大石头后面,心里想着自己万一被发现和盘问的话该怎么回答。 但是,这群大内侍卫很快就从她的面前狂奔而过,没有停留。 难道他们不是在追她?或者说,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到她的蛛丝马迹? 她稍微放下心来,待这些人走远后才回到溪边,小睡了一觉,待到天黑才出发。 一路上不断有大内侍卫策马奔过,似乎是前方出了什么事儿,她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侍卫,一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祈祷。 也许是她的祈祷有了效果,这一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天色泛白的时候,她在路边的树林里又小睡了一个多时辰,才又继续上路。 午时过后。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 景琅加快速度,打算在镇上做些补给,哪料靠近后却发现进镇的路口上竟然设立了森严的关卡,守满了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心头就是一凉。 原来,那些大内侍卫之所以全力狂奔,没有在途中盘查任何人,只是为了尽快赶到这个前往晴国的必经小镇上设立关卡! 这些人一定计算过了,就算案发后她立刻逃出皇宫并骑马离开,也来不及在今日之前逃离这个小镇,所以他们日夜兼程的赶来守株待兔了。 景琅下马,慢慢前行,观察对方。 那些侍卫连老弱病小都不放过,也不在乎什么男女之防,来一个搜一个,揪头发,扯胡子,摸胸口,验下方,对着画像检查每个路人的面容,很多女路人被他们摸得又哭又叫,他们却乐得哈哈大笑。 景琅咬牙,就这样的搜身手段,她根本没有办法蒙混过去! 退回去?她没有时间等。 硬闯?她没有这个本事。 放弃营救母亲?她死都做不到。 她该怎么办? 她坐在路边的树荫下,装作喝水歇息的样子,艰难的思索着。 好久以后,她咬了咬牙,从扎得紧紧的发束里扒出一枚蜡丸,捏破,将里面的药丸混水喝下去。 这是母亲给她的毁容药。 所谓的毁容药,并不会真的毁了她的脸,只是让她脸上的肌肤变得又黄又干又暗,还会长很多小痘痘。 一年以前,她一直都是皮肤不好的“普通少女”,直到有一次,她无意中发现母亲偷偷往给她喝的骨头汤里放药,她才跳出来追问母亲放的是什么,母亲没有办法,只得把自己定期给她服用“毁容药”的秘密告诉了她。 她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母亲说:“为了保护你。” 她没有问为什么母亲这么做是在保护她,因为她非常清楚,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奴,哪怕还只是孩子,都会成为恶魔的玩物,不仅如此,主人还会将她们送给别人玩弄——就像她母亲一样。 她沉默了半晌后,问母亲:“有解药吗?” “有。” “给我。” “你现在还不能吃解药,我不想你的命运跟母亲一样。” “我不会吃的,我只想给自己一个心安。” “你能保证?” “你知道,我的自制力一向很强。” 第007章 毁容,最后一次受辱 母亲沉默了很久后,终于把“复容药”交给她:“反复服用毁容药和复容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就算你日后服用复容药,绝对不能超过五次,而且间隔时间不能少于三个月,否则都会有终生不孕的风险。另外,这种药在失去清白之身后就没有用了。” “嗯,我会注意的。母亲,我不服毁容药的话,是不是生得很美?” “嗯,非常美,这也许是好事,也许是坏事,你一定要非常小心和谨慎。” “嗯,我不会让自己走上您的道路,也一定会让您获得自由和幸福。” 她永远记得母亲当时对她说的话:“母亲是否能获得自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平平安安,活得长长久久的。” 她同情母亲,可怜母亲,暗恨母亲不争气,但同时,她更爱着母亲,更尊敬着母亲,让自己和母亲获得自由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她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让她暂时原谅了景家对她和母亲所做的一切,好到让她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好到让她愿意代替那个人嫁到这个地方来。 “呵呵。”她轻轻的笑出声来,平生第一次从别人身上得到的温情,原来只是为了送她去死的诱饵。 那个人现在一定很得意,但,那个人已经没有几天好日子可以过了。 她站起来,拿出包裹里的平民少女衣裳换上,而后爬到大树上打盹,养精蓄锐。 当天色暗下来时,她睁开眼睛,摸了摸脸。 脸上的肌肤已经变得粗糙又油腻,还冒出了好多痘痘,她对着小镜子仔细看了又看,确实不是美人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从树上爬下来,背起包裹,也不牵马,独自走向前方已经插上火把、亮如白昼的关卡。 天色又暗了一些,但关卡前还是排着不短的队伍。 景琅走到队伍后面,低着头,抓着衣角,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快轮到她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高大魁梧,满脸横肉,长得十分抢眼的男人。 呕——她微微把头扭到一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吐出来。 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乌浪王子,丑得能让所有长相平庸的人们充满自信。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乌浪,虽然早有心理铺垫,却还是反应不适。 她甚至能稍微理解乌氏一族为什么想吃了她,可是,她还是绝对不能原谅他们疯狂而邪恶的行径。 来日她若有机会,一定会将乌氏一族也给灭了。 在她的思绪中,轮到她了。 “哪里人,去哪里,干什么。” “我住乌兰山里的,前几日去城里给爹娘买药,现在要赶回去,这是我买的药……” “抬头。” 景琅只觉得下巴一阵抽痛。 守卫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仰起脸来,粗鲁的去扯她的头发,捏她的脸庞,检查她是否戴了假发或做了乔妆,还去抓她的胸,笑得下流又邪恶:“这里长得还不错嘛。” 景琅压下极度的愤怒、耻辱和杀意,露出疼痛、羞耻和恐惧的样子,眼里有泪水闪现。 这种事,哪一个女奴隶没有遇到过?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她已经过了十五岁,虽然因为从小也吃了不少苦的关系而长得有点单薄,这几个月来的狂“补”也没能让她长得跟那个人一样鲜嫩娇贵和水润充盈,但终究已是及笄少女,过去就没少被那些恶魔摸来捏去。 天知道她曾经多少次握紧了怀里的小刀,就差捅出致命一刀了。 再忍最后一次! 她流着泪告诉自己,只要她逃过这一劫,救出母亲后,她就不会再逼自己忍了。 “走走走。”守卫很快就确定她不是逃犯,让她走了。 她从关卡之间走过去,隐隐感到乌浪的目光在盯着她。 她不动声色,像别人一样加快了脚步,但没有跑。 直到走得够远了,她才在镇上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换上男装,并就地买了一匹马,跃上马背,迅速离开。 看着小镇不断被甩远,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放缓马速。 毕竟是晚上,只靠星月之光夜行,实在不能疾行。 “得得得——” 突然,身后传来急雨般的马蹄声。 她不安的转头,脸色微微的变了,竟然有一群人骑着马、举着火把,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 而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难道是……乌浪? 原本这样的距离和天色,她不该看得清的,但乌浪长得实在太高大太威猛,就像一头熊骑在马背上,明显高出身边的人一截,而且野兽气息浓烈又澎湃,令她一眼望去就多多少少能猜到是他。 他是来追她的? 可乌浪不是靠脑子打天下的人,她又做了乔装,他怎么可能会认出她来? 她还抱着侥幸的心理呢,乌浪粗嘎豁亮的声音就远远的传来:“喂,前面的人停住,老子有话要问你。” 停,还是不停? 景琅的脑子跑得比乌浪的马还快。 停的话,万一她被抓走、囚禁或被追查到底,那就全功尽弃,死路一条了! 但不停的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乌浪的口气,似乎并没有认出或确定她的身份,然而,她能赌吗?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这是非常困难的选题,然而形势紧急,根本容不得她多想。 短短几秒后,她咬了咬牙,重重的甩鞭打马,全力狂奔。 停或不停都太冒险! 但相较而言,现在的她更赌不起“万一被抓”的下场,所以她只能全力一逃。 至少天已经黑了,借着夜色和山形的掩护,她还是有一搏的机会。 “竟然敢跑?这人有问题,兄弟们快追,抓住那家伙——”后面传来呼喝声。 幽暗中,景琅隐隐听得“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射中了她的马。 她的马显然受到极大的痛苦与惊吓,凄厉的嘶鸣着,高高的扬起前蹄,几乎将她给甩下马来。 好在她马术虽然不算精湛,但胜在脑子够冷静,反应够灵敏,整个人紧紧的贴在马背上,双脚死死的夹住马背,双手也握紧缰绳和马鞍,没让自己被甩飞。 而后这匹马以快得要命、却彻底失控的速度冲出去,乱跑一气。 很快,景琅就觉得晕头转向,完全看不清身处何处。 马背颠簸得太厉害,马匹又不受她的驾驭,恐怕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第008章 获救,神的背影 在她的晕眩中,胯下的马冲进路边的树林,她被凌乱的树枝刮得全身疼痛。 而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进树林里。 伴随着风吹树摇和主人的奔腾闪动,这些影子看起来影影绰绰、飘忽不定,宛如一大群追魂索命的鬼。 景琅不时转头看向追兵,心头慌得厉害。 突然,马匹重重的栽在地上,她的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甩得凌空飞起,随后也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她全身像散了架一般。 “不行,我不能倒在这里……” 景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很快死掉,她只是忍着一身的痛,扶着树干爬起来,一心一意的、跌跌撞撞的往树林深处跑。 上天给了她一个也许是看到未来、也许是回去过去的机会,一定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她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好不容易逃出乌帝城,好不容易闯过关卡,怎么能栽在这里? 一定要撑住!一定还有活路!不要放弃!至死都不要放弃! 然而,她还是刹住脚步,摔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几步远的前方。 就着微弱的月光和后头透来的火光,她看到的,竟是一片悬崖! 悬崖下,是无底又无边的黑暗! 她看向对面。 对面的崖顶离她只有三四丈远,她若是能飞到对面,就能逃出生天,然而她没有翅膀。 而悬崖下面,一定很深,深到足以令她摔得粉身碎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凄然的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 冲在最前面的乌浪,已经近得能让她看得很清晰。 她的喉间涌起一股腥酸之味,几乎又要吐了。 “看你还往哪里跑!”乌浪已经弃马步行,边跑边凶狠的冲她吼,“待老子抓到你,就剥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剥皮?吃肉? 景琅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就没有了任何犹豫和惊恐! 她手脚并用,义无反顾的爬到悬崖边上,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转身,看向追兵,唇边泛起胜利的笑容。 接着,她慢慢抬起双手,张开,就像鸟儿张开翅膀,往后倒了下去。 没有人想到她竟敢跳下去! 所有人都顿下脚步,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你敢跳试试?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只有乌浪怒吼着,宛如黑色旋风般冲上去,伸手想捞住她。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捞住。 景琅任凭身体飞速下坠,心里,一派平静。 她虽然死定了,但乌家绝对得不到她的尸体,所以,乌家还是会继续向景家索娶血统纯正的公主新娘。 景家无论如何都必须牺牲至少一个真正的、条件出众的公主,而且景家再也无法找人冒充,因为乌家一定会检验新娘的血统,就像她“出嫁”时也被玉朗川验过血统一样。 还有,一旦乌家发现他们被景家给骗了,以乌家残暴好战的天性,说不定一怒之下就将晴国给灭了。 所以,虽然她很是不甘,但她的死亡并不是没有价值。 只是可怜了她的母亲,女儿惨死后,就轮到她惨死了…… 她真是太没用了,都撑到这一步了,却栽在这里…… 景琅叹息着,最后一次看向夜空,最后一眼看这人世。 她没有看到夜空。 她只看到,苍穹之下,悬崖之上,屹立着一道比黑夜更黑暗、比夜空更神秘、比高峰更孤傲的人影。 夜风刮过,他那飘逸的黑色长袍迎风扬起,几乎把整个夜空都给遮住了。 从下往上看,那道身影宛如天神降临,又宛如死神驾到,静静的目睹她的缈小与死亡。 神啊,救救我吧!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如此祈祷。 …… “主人,小的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的造化了。”一个非常恭敬的声音传进景琅的耳里。 “嗯,辛苦了,走吧。”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和磁性的声音响起来。 然后是隐隐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是谁在说话? 景琅忍着全身的疼痛,努力的睁开眼睛。 光影朦胧中,她只隐隐看到猎猎飞舞的黑色长袍,还有一抹淡淡的、黑色的背影,以及那只站在人影肩头的巨型飞禽。 巨禽侧头,傲慢的、冷酷的看着她,似乎在说“哼,缈小的凡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巨大的飞禽。 是那个人救了她吗? 如果没有人救她,跳下悬崖的她不可能还活着。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又是谁? 好想向他道谢。好想看看他的脸。好想知道他是谁。 只是她太虚弱,看不清,说不出,动不了。 她只能睁着朦胧的一双眼,看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会活下去! 然后找到他!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着,阖上双眸,抱紧了身上那件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神秘的男人气息的黑色披风。 一个月后,晴州。 夜深了,雪娘仍然坐在灯下缝制冬衣。 她虽然已经摆脱了奴隶的身份,还拥有了一个“嫔”的名分,但没有人会把她当成主子。 如今她住在这间偏僻、冷清却不知比之前所住好上多少倍的宫殿里,仍然需要亲力亲为,宫里派人服侍她的两名宫女,说穿了只是来监视她的,并不是来侍候她的。 很快就要入秋了,虽然离冬天还有几个月,但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及早准备。 缝着缝着,她忽然长长的叹息,放下手里的冬衣,看着烛火发呆。 距离女儿离开晴州已经四个多月,去的时候春暖花开,现在则是枫叶微红,这期间,她没有一天不思念、不担心女儿。 女儿现在过得如何? 女儿应该已经与乌浪王子成亲了吧,王子对她可还好? 她好想好想知道女儿的消息,但不管她如何鼓起勇气去问,都没有任何人理会她,她除了生生等到送亲的队伍回来再问,没有别的办法。 但愿女儿到了乌蒙皇宫后,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她正想着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 这么晚了,不可能还有人来看她。 雪娘抬头,有点慌慌的:“谁、谁来了?” “母亲莫慌,是我。”来人把门关紧,转身,低声道,“我回来接你了。” 雪娘惊得手中的冬衣掉到地上,站起来,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你、你真的是久久?” 第009章 母亲,诈死逃走 久久才是景琅的本名,无姓。 奴隶不配拥有姓氏,起名只是为了辨认,所以起的都非常简单通俗。 “久久”意即“久久”,那是雪娘希望女儿能够活得长长久久的意思。 “真的是我。”保持“毁容”状态的景琅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低声道,“母亲,我是逃回来接你的,你不能留在这儿了,今天晚上你就随我离开。” 女儿的手心如此温暖,脸庞离她如此之近,雪娘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震惊片刻后,她冷静的道:“久久,你先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儿看起来很是疲惫,眼里布满血丝,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出现得又如此突然和神奇,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母亲,我上当了,上了那个人的当。”景琅咬牙切齿,眼神和声音都透着刻骨的仇恨,“那个人认我为妹妹,对我这么好,原来是为了送我去死……” 她将她在乌蒙皇宫那一夜所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母亲。 雪娘惊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直直跌坐在椅子里,捂着胸口喃喃:“竟然、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你再怎么说也流着景家的血脉,他们、他们怎能如此害你……” 想到女儿差一点就被抽血烹食,她就后怕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母亲,我不怕!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景琅安慰她,“我既然能逃过那一劫,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遭难。只是,你知道我远嫁乌蒙的秘密,景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一定要马上跟我走。” “久久先别急。”雪娘上下打量她,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你是如何混进皇宫的,又打算如何带母亲离开?其实母亲的死活并不重要,只要你平安就好……” “母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景琅又生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你不把你的性命和人生当一回事,随时都愿意为我去死,可我不愿意、不能忍你这样!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我努力改变命运的动力,你应该想着如何与我一起努力去改变命运,而不是老想着为我去死!” “你若是死了……”她的眼睛红了,隐隐有泪光闪动,“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没有亲人的关心与陪伴,没有亲人与我分享自由与尊严,你说,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雪娘看着这样的女儿,沉默了片刻后温柔一笑,将她搂进怀里:“好,娘听你的,娘要与你一起追求自由。只是娘笨,你就告诉娘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娘”这个词又令景琅有点想哭。 母亲对她是极好的,但也是有点疏离和客气的,所以母亲一直让她称自己为“母亲”,只有偶尔在动情的时候才会自称“娘”或允许她称自己为“娘”。 在她的心里,她是希望可以随时叫母亲为“娘”的。 “嗯。”景琅抹了抹眼泪,低声道,“为了不让乌蒙的人看出端倪,他们送我上路的时候不是把真正的公主玉佩送给我了么,我逃出乌蒙皇宫的时候,悄悄带走了那块玉佩……” 玉佩就藏在她紧紧缠在大腿上的纱巾里面。 她逃出皇宫的时候又狼狈又虚弱,穿得也单薄,那个大太监小看了她,没有对她进行搜身,她顺利的把那些小东西给带了出来。 日夜兼程的赶到晴州以后,她乔装成男子,以那块玉佩为证,谎称自己是景琅公主的人,受公主所派,赶赴晴州传递重要消息。 看门侍卫知道这块玉佩是真的,没敢拦她,她顺利进宫,并悄悄的找到了母亲。 说完这个缘由后,她对母亲道:“但你的模样不便乔装,又没有什么凭证,我很难通过这块玉佩带你出宫,而且你若是消失,景家一定会全力通缉你,如此我们就算逃出去也将寸步难行。所以我仔细想过了,只有你死了,咱们才能后顾无忧。” 雪娘看着她:“你要如何让我死?” 景琅诡异一笑,凑到母亲耳边,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听完以后,雪娘怔怔的看着她。 她道:“母亲,你接受不了这样的计划么?” “不是。”雪娘摇摇头,温柔一笑,“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我的女儿比我想象中的还聪明。” 景琅偏头:“母亲这是在夸我么?” “那是当然。”雪娘摸摸她的头,欣慰的道,“母亲终于相信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获得自由,母亲很高兴。” 自从落入景家人手里开始,她对自己的人生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她唯一的愿望,只是女儿能够摆脱与她一般悲惨的命运罢了。 “但是,”她还是有些犹豫,“你再怎么说也是晴国皇帝的女儿,生得也不比任何公主差,说不定你真的有机会成为晴国公主,你若是逃走,就相当于彻底放弃这种可能……” “母亲明明知道我有多恨景氏一族,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景琅的目光凶狠得像豺狼,“难道母亲为景立天生了一个女儿,就对景立天和景氏一族有了感情不成?” 她最怕的就是母亲会心软,事到临头了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与景氏一族为敌。 雪娘微微的笑了:“就算景氏一族在我面前被屠绝,我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 论恨,这天底下,还能有谁比她更恨景家的人? 只是她太无能,不仅灭不了景氏一族,还沦为景氏一族肆意玩弄的奴妓,每每想到这些,她都心痛如抽筋拆骨,恨不得生生将自己给剁了。 “那我就放心了。”景琅道,“母亲赶紧收拾,我现在就去准备尸体。” 说罢她重重握了握母亲的手,转身走出去。 看守雪娘的两名宫女早就偷懒睡着了,然后被景琅弄晕。 景琅潜行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往停尸场的方向行去。 宫里每天都有奴隶被弄死,每天都有专门的奴隶将他们的尸体搬到停尸场,而后挑出没有病的尸体拿去喂养蛇狗狼豹,剩下的运出宫,埋在乱坟岗。 听起来很残忍。 但这就是奴隶的下场。 景琅和母亲当了很多年的奴隶,母亲在奴隶中的人缘又非常好,这让她们有机会结交不同领域的同类,停尸场的自然也认识,所以她来这里寻找一具可以冒充母亲的尸体。 第010章 焚尸,粪桶藏身 停尸场也有太监或侍卫看守,但在这样的深夜里,这些人一般都是窝在屋里喝酒猜拳,绝对不会拿着微薄的工钱去认真值夜。 这天晚上也不例外。 景琅悄悄潜近,很快找到在这里干了很多年的鬼叔,跟他道明自己的来意。 鬼叔对她的出现感到很是震惊:“久久,你还活着?” 几个月前,他们听说久久为了救第一公主而溺水身亡的事情,虽然雪娘因此得以解除“奴隶”的身份并荣升为“嫔”,但他们还是替久久不值。 他想不明白,景氏一族可是所有奴隶的敌人,久久为何要救景家的公主?还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现在,早就死掉的久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几乎以为他见鬼了。 “嗯,我还活着,但这是秘密。”景琅将食指竖在唇边,低声道,“鬼叔,请您务必保密,日后我一定告诉您内情。现在我急着要尸体,就请您帮这个忙了。” 在停尸场干活多年,鬼叔早就看透了生死,也没有追问,只是道:“找具高矮胖瘦像你母亲的没问题,但要找长得像你母亲的,那不可能。” 虽然雪娘是奴隶,但面容和身段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没有人怀疑,若是她能过上好日子,一定不会比景家的任何公主差。 “体形像就够了。”景琅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壶酒,“鬼叔,只要将这酒送给狗爪子们喝下,保准他们一觉睡到四更。” 鬼叔会意,拿了酒壶就走。 没过多久,鬼叔回来:“他们已经犯困了,咱们走吧。” 两人钻进停尸间,悄无声息的拖了一具女尸出来,往雪娘的宫殿行去。 雪娘的宫殿离停尸场不算远,途中守备也相当稀松,两人一路小心翼翼,成功的将尸体搬到宫殿里头,再抬到雪娘的床上。 鬼叔没有好奇的多问什么,只是说了一句“祝你们好运”就沉默的离开了。 而雪娘已经收拾完毕。 景琅深吸一口气,拔起烛台上燃着的蜡烛,用融化的蜡油将蜡烛固定在床上。 当蜡烛燃烧到底部就会点燃床单,然后蔓延成大火,将尸体烧成焦碳。 到时,没有人会怀疑和关心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雪娘的尸体。 忙完之后,景琅拉着母亲的手迅速离开,前往净房。 净房作为专门处理宫中秽物的地方,自然也是由奴隶来干脏活累活的,景琅和雪娘也认识负责收集、搬运秽物出宫的奴隶。 因为净房太臭,看管奴隶的太监和侍卫都避得远远的,给了景琅接近奴隶队长臭叔的机会。 大家都是奴隶,自然能帮就帮,臭叔知道她们想逃出宫去,也没有多问,只是道:“你们可以藏在粪桶里出去,但粪桶很脏很臭,你们可受得了?” 景琅很坚定:“当然。” 跟她们所受的折磨与凌辱相比,这点脏和臭算得了什么? 臭叔于是转身就走:“跟我来。” 他领着景琅母女进入一堵高墙之内,里面是一片开阔的场地,放眼望去全是一辆辆平板马车和一只只粪桶。 这里无处不弥漫着浓烈的恶臭之气,那是最肮脏的茅厕的气味。 景琅拿手紧紧捂住鼻子,不让自己把胆汁吐出来。 臭叔神态自若的走到一辆平板马车旁边,把两只粪桶的桶盖打开后,把两块黑布和两枚药丸丢给她们,淡淡道:“把这个裹上,裹紧点,你们得在里面呆上很久,别吐了,别发出声音,也别死在里面。这个药丸能让你们好受一点,你们含在嘴里,别吞下去。” 景琅抬头,离天亮还早着呢。 她看向母亲,爱干净的母亲可受得了这样的污秽与恶臭? 雪娘也在抬袖捂住鼻子,但她还是冲女儿温柔的笑笑,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景琅不再犹豫,先帮母亲用黑布缠好身体,再在臭叔的协助下拿黑布缠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 而后,臭叔分别扛起她们,将她们各自塞进一只粪桶里,把盖子盖上,再将粪桶扛到马车上。 粪桶原先就是空的,但并不意味着里面不脏不臭,毕竟没有人会清洗这些天天都要装上秽物的粪桶。 景琅即使把脸部缠住了,嘴里也含了药丸,却还是觉得恶臭难忍,每一次呼吸都像去死一般。 但,也只能忍下去。 否则她的人生就像现在一样,被困在狭窄、黑暗、恶臭、生不如死的牢笼里。 “喔喔喔——”唯一庆幸的是,似乎没过太久,她就隐隐听到了四更的鸡鸣。 四更,是运送秽物出宫的时间。 很快,景琅隐隐听到外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搬运东西的声音和宫人斥喝的声音,那是奴隶们在将收集来的秽物搬到车上。 她和母亲“乘坐”的这辆马车由臭叔负责,没人来查她们的粪桶。 度秒如年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琅终于感到粪桶下的马车动了,“咯吱咯吱”的响着,慢慢的、颠簸的前行。 粪桶里不仅极臭,还极为闷热,景琅开始像生了重病一般头晕脑涨,全身无力,汗水淋漓,非常的难受,她只求这样的折磨快快结束。 然而时间还是过得那么慢,简直就像没有尽头一般,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会死在粪桶里,直接化为肥料了。 当景琅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头顶突然亮了,新鲜得令人爆炸的空气涌进来。 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而后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从木桶里拉出去,放在地上,身上紧缠的黑布也被解开。 她呕吐。疯狂的呕吐。不停的呕吐。就像要把体内的血肉都吐出来一般。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回来。”她听到臭叔这么说。 她想跟臭叔说声谢谢,但她视线模糊,无力说话。 四周安静了,只有她在狂吐。 吐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时,她终于因为过度疲惫、虚弱、不适而晕了过去。 雪娘也是一样。 无人郊野,两人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躺着,宛如两具尸体。 第011章 别哭,我们救你 “娘,我求求您了,吃点东西好不好?”某座荒山里的大树下,景琅蹲跪在极度虚弱的母亲面前,双手捧着一块糕点,求母亲吃点东西。 雪娘摇摇头,闭上眼睛,无力的道:“我吃不下……” 并不是因为嫌弃这些食物,而是从粪桶里出来以后,她先是吐得很厉害,后是看到食物就想吐,根本无法进食,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只能勉强喝点水。 这样下去,莫说逃走,饿死了都有可能。 景琅又急又怒,低声道:“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却撑不住了,连吃点东西都做不到,这岂不是太不值了么?难道你的性命、你的自由和你的未来,都不足以让你克服这份恶心感吗?” 她理解母亲的感受。在她好不容易吐光昏迷并醒过来后,也是看到食物就吐,觉得整个世界就是一个肮脏恶心的大茅厕,哪里都是臭的脏的,但强烈的求生意志还是让她克服了这种恶心感,逼着自己将食物吞下去。 但她万万想不到,曾经忍受过那么多非人折磨的母亲却栽在这一关上。 “母亲也想吃,但一碰到就吐,控制不住……”雪娘说得有气无力。 “你、你……”景琅气得把糕点摔在地上,“你怎么这么娇贵!咱们都是奴隶出身,什么苦没吃过,什么难吃的食物没吃过,你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其实,母亲的情况与其他奴隶相比,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母亲生得太美,再差的脸色和再差的衣着都无法掩饰她的天生丽质与端雅脱俗,很受上头和客人们的“喜爱”,为了让她的美貌保持得久一些,主子赐给她的生活用度会比其他奴隶好些,至少在吃的方面不会太差。 母亲现在吃不进东西,也许有这个原因在内。 “对、对不起……”雪娘抱歉的看着女儿,“母亲拖累你了……” “我没有怪你拖累我。”景琅用手背抹眼泪,“我只是恨你不肯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对、对不起……”雪娘喃喃着,慢慢闭上眼睛,不动了。 “娘?娘你怎么了?”景琅惊慌的摇晃母亲,“娘你睁开眼睛,说说话啊……” 雪娘还是一动不动。 景琅轻拍她的脸,又去探她的鼻息与脉搏,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惊慌起来。 母亲还活着。只是,太虚弱了。 再不想想办法,母亲就真的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了。 “有人吗?这里有人可以帮帮我们吗?”景琅抱住母亲,环顾四周,焦急的喊。 然而,她叫得嗓子都哑了,始终没有任何人回应。 无奈之下,景琅只得将母亲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背上,背着母亲走。 母亲的身体,真轻…… 她吸了吸鼻子,忍着心酸和眼泪,往山的另一端行去。 这几天来,她一心想着远离晴州,尽挑着偏僻人少的路线逃,不知不觉就流落到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 但她远远的就看到山的那一端有炊烟升起,想来那边一定有人家。 只要翻过这座山,母亲应该就能歇脚和养身了。 然而她自己也很累了,走的又是上坡路,背着这样一个大活人能走得了多远? 很快,她脚下一个踉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鼻子被地面撞得流出了鼻血。 “娘,你没事吧?”她顾不得自己,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惊恐的看到母亲的头部撞到路边的石头,还流了血。 “娘,娘你怎么了?求求你不要吓我啊!” 她坐在地上,抱住母亲,终于哭出声来:“有没有人?这里有没有人?我娘受伤了,快要死了,有没有人可以帮帮她,帮帮我们?” 她从来不指望别人助她和救她。 这个世界在她眼里是极度冷酷和极度无情的,偶尔的得助与获救都是奇迹,可这世界,哪来那么多奇迹? “如果有人,请帮帮我们,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加倍报答这份恩情……” 然而,果然没有奇迹发生。 于是她再度爬起来,边哭边撑着身体想背起母亲:“娘,你一定要撑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咚,她再度栽在地上,膝盖痛得不行。 “呜呜呜——”她撕心裂肺的哭,再次努力的想爬起来。 可是,不行,她爬不起来了。 她绝望的趴在地上,不断问: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对待她和她的母亲? 上天让她一次次的逃过劫难,难道只是为了让她经受更多、更重的痛苦与绝望? 好恨、好恨这个世界…… “别哭,我们帮你。” 忽然,一个甜美清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景琅抬脸,泪眼朦胧中,隐隐看到一幅浅蓝色的裙摆。 是错觉吗?是幻觉吗?是做梦吗?她竟然听到有人说要帮助她? 景琅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视线清晰了许多。 真的有人! 而且还是好几个! 对方蹲下来,甜美可爱、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眼神清澈,笑容真诚:“姐姐不要哭哦,我家冬儿会治病,她一定能救得了你娘,你不要哭了。” 景琅下意识的抓住对方的手,就像快溺死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求求你救救我娘,只要你们能救她,我一定会记住你们的恩情,永不相忘,加倍报答!” “好哦好哦,不急不急。”少女说着,转头,“冬儿,快给她们看看啦。” 一名看起来颇为结实,年纪也比较大的丫环把雪娘抱到一边,细细检查雪娘头上的伤口。 “拿水,毛巾,金创药过来。”冬儿一边忙一边道,“小姐,我只会处理最简单的小伤小痛而已,不算会治病,你不要这么夸张,会让人误会的。” “哎呀,你会止血,会消炎,会包扎,还会治疗风寒和配制美颜膏,真的很厉害了,绝对是大夫了。”少女说得还挺认真和崇拜的。 “病人的身体很虚弱啊,脸颊瘦成这样,难道没吃东西?”冬儿不理会小姐的吹嘘,看着病人喃喃。 “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就喝了一点水,还有几片水果……”稍微放松的景琅,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你们一定要救救她,救救我娘……” “还有,不要脱我们的……衣服,求求你们了,一定不要脱……” 她和她娘的身上都有皇家奴隶的印记,如果让人发现,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第012章 伤痕,女奴的痛与恨 冬儿道:“不脱衣服怎么检查伤口?看你们这样,身上应该也受了伤吧……”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脱……”景琅抓住少女的手臂,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要不然我们只能自尽求死了。求求你们,不要脱,求求你们……” 少女被她盯得有种不答应她就会马上死掉的感觉,赶紧道:“好好好,我们不脱,死都不脱,你放心吧。” 于是疲困交加的景琅闭上了眼睛。 这几个人看着很是面善,但她们真的可靠吗? 这一次她晕过去后,可否还能醒来? 醒来时,面对她的又将是什么? 答案是,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而且很幸运的让她在危难关头给碰上了。 “这位姐姐,你醒了,身体还好吧?” 不知过了多久,景琅再度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之前那个少女在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 她心里就是一暖,转动着眼珠:“这里是哪里?小姐如何称呼?” 房间布置简单,但收拾得极为干净,没有别人住过的气息,估计是客房。 “这里是柳府在南郊的别院,我是柳府的三小姐柳青青,昨天去灵灵山上香的时候遇到了你和你娘,就把你们带回这里了。” “多谢柳小姐相救,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恩情。”景琅再次重申这一点后,急切的道,“我娘呢?我娘可还好?” “你娘就在隔壁。冬儿给她治了头上的伤,还给她换了衣服,哦,你放心咯,我们就脱了她的外衣,什么都没看到哦。冬儿还给她喂了药和蔬菜汤,她应该没有危险了,就是还在昏迷,身体虚弱得很,也不知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多谢柳三小姐和冬儿姑娘。”景琅说着掀开被子,“可以麻烦你们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么,我想给我娘擦拭身子。” 她顿了顿,低声道:“我带在身上的包裹还在么?” “在在在,都在呢,我们没有动过哦。” “可以拿给我么?” “好的好的,现在就给你。” 柳青青说着,勤快的跑开,而后抱了一只包裹过来,塞进景琅的怀里,大方的道:“你不用担心哦,我们这里什么都有,随便你用,不收你的钱的。” 众丫环脸冒黑线,小姐,这种事情不用解释啦。 景琅盯着柳青青:“柳小姐,您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这样算很好吗?”柳青青挠了挠头,“我就是喜欢捡可爱的东西啊。告诉你哦,我捡了很多小猫小狗,还有很多小玩具,这次捡了两个人,蛮有意思的嘛。” 众丫环简直要泪奔了,小姐,这种事就不要用这么得意的口吻说出来了,好吗? 还有,这对母女的来历、言行有些奇怪,拜托你有一点防范之心好不好? 景琅定定的看着柳青青半晌后,微微一笑:“您是好人,您一定会有好报的。” 至少,她一定会报答柳三小姐的恩情,让柳三小姐庆幸自己救了她和她娘。 “是吧,”柳青青笑得阳光灿烂,“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丫环又想泪奔了,小姐,你不要这么天真单蠢好不好? 景琅试着动了动,嗯,身上有些力气了,便道:“我想去照顾我娘,还请柳小姐帮忙准备了。” “没问题没问题。”柳青青赶紧道,“你们几个,快点过来扶……咦,姐姐你叫什么咧?” 景琅微笑:“久久,长长久久的久久。” 片刻后,她站在母亲的床前,看着面容苍白、宛如死人的母亲,几乎又要掉下泪来。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她关紧门窗,慢慢剥开母亲的衣服,硬逼着自己去面对母亲的身体。 母亲的身上有很多伤口,大多是半年以前的新伤。 半年以前,还是奴隶的母亲又被叫去“接待”客人。 这些所谓的客人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伤痕,咬的,抓的,掐的,烫的,鞭打的……有的比较深,但大多数比较浅,因为她的身体还足够美丽,主子不让客人伤得太厉害。 母亲十九岁时生的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四五岁,眼里却已经布满了沧桑和风霜。 然而,这样的母亲仍然很美丽,美到三天两头就被叫去“干活”。 母亲每一次回来,都是步履踉跄,身体摇晃,眼神呆滞又空洞,就像行尸走肉。 然后母亲就会将自己关起来,泡在浴桶里,久久不出来,她曾经偷偷看过,母亲的身上全是伤,还在默默的流泪,流很多很多的泪。 可即使这样,母亲在她面前永远是温柔的,安静的,含笑的,只是这些笑容从来没有到达过母亲的眼底,她知道,母亲从来没有快乐过,母亲只是在忍辱偷生罢了。 她曾经抱着母亲痛哭:“这样活着太悲惨,您怎么不干脆早点去死算了,那样、那样您至少会少受点苦!如果你舍不得我,就带我一起走好了……” 母亲只是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说:“因为,我舍不得久久啊,为了久久,母亲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再苦再痛,只要看到久久,母亲就会觉得,活着,是值得的……” 母亲…… 她再次黯然,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修好母亲早就坏掉的灵魂与人生? 将整个世界赔给母亲,够不够? 她忍着眼泪,拿毛巾沾了热水,抹了猪苓,细心的给母亲擦拭头发和身体。 擦拭得干干净净后,她拿出先前买了放在包裹里的药膏,细细的抹在母亲的伤口上。 最后,她给母亲换好衣服,小心的往母亲嘴里喂粥。 她的动作非常温柔,眼神却是冰冷和透着杀意的。 景立天,你以为我死定了对不对? 呵呵,我是死了,但又活了,复活后的我会是你们永远的噩梦! 不,没有永远! 因为,景氏一族将会灭绝在我的手里! 还有那些凌辱过她母亲的人,她从现在开始就让他们付出最为惨重的代价——生命的代价!生不如死的代价! 五天之后的深夜。 皇宫役奴司。 内务府总管景容坐在烛光下,翻阅新到女奴的画像。 役奴司,光看这个名字就知道是管理奴隶的机构,而他作为役奴司的顶头上司,对宫里的奴隶更是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这么晚了他还留在这里干活,是想找到可以代替雪娘的人选。 雪娘,说到这个名字,他就想起雪娘那一身如雪的肌肤、迷人的身段和脱俗的面容,一时间又浑身燥热。 第013章 名单,复仇开始 那女人只是区区一个女奴罢了,居然会拥有不施粉黛、粗布荆衣也好,浓妆艳抹、华衣美裳也罢,都无法掩饰和破坏的清丽绝伦之貌,以及端庄娴雅的风姿仪态,就连素颜的景家公主们都未必比得上她。 他对这个女奴的身体满意得很,每个月都要偷偷的“享用”上那么几次,这么多年来都不觉得腻味。 可惜的是,这么上等的女奴竟然因为火灾而被烧成焦炭,让他少了许多乐趣不说,一时间也拿不出好的货色来招待宫里的客人。 所以,他只得看看新到的女奴中有没有拿得出手的姿色。 毕竟,晴州盛产美女,能被宫里招待的客人自然都是大人物,眼光极高,普通的美女可入不了他们的眼。 门“吱呀”的被推开了,一名太监走进来,将一杯茶放在他的手边。 这茶可真香啊,有些疲惫的他随手端起茶杯喝了半盏。 半晌后。 他皱眉,转头,喝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但马上,他就愣住了:“你是谁……” 然而对方早就悄悄的将手中的绳圈吊在他的头顶上,就等着他抬头了。 他一抬头,对方就快准狠的将绳圈往下一套,用力一扯,他的脖子就被勒紧了。 他正值壮年,又会功夫,哪里会束手就擒? 他没有急着解开绳套,而是伸手去抓对手的手腕,想将对手的手腕折断。 对方看起来有些瘦小,应该很容易被他控制。 但他错了。 他才出手,就觉得一阵巨大的晕眩感袭来,双手无力的垂下。 “来人……”他想叫人,却发现声音又哑又低,根本传不出去。 他立刻明白,他刚才喝的那杯茶有问题。 他这才现出惊惧之色,盯着来人:“你、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都可以给你……” 对方面容平庸,貌不惊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却比他见过的任何野兽都冷酷,他一看就知道对方是狠角色,激怒不得的。 “写。”对方一手扯紧手中的绳索,一手将桌上的笔和纸扯过来,“把雪娘招待过的所有人的名单,不论男女,全部写出来,一个都不许漏过。” 母亲的美貌是出了名的,不仅男人想凌辱她,连一些景家女人和贵族女眷都慕名前来一见,而后往往因为妒忌而刻意折磨她。 景琅很久以前就发誓,这些人,不论是谁,一个都不放过。 景容脸色全变了:“你、你到底是谁?跟雪娘有什么关系?” 雪娘只是一个奴隶!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奴隶! 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却像是为雪娘报仇来了。 如果这个人真的有点本事,那事情就变得更麻烦了。 “啊——”他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叫,因为他的一只耳朵被活生生的割掉了。 景琅抽出匕首,面不改色的一刀割掉他的耳朵后,冷冷的道:“再磨蹭,我就再割掉你的另一只耳朵,直到将你全身的器官都割下为止。” 景容不敢再问,哆哆嗦嗦的拿起笔,哆哆嗦嗦的开始写名单,并哆哆嗦嗦的问:“我、我写完后,你、你可会放过我?” “当然。”景琅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怎么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呢? 她要让他活着,却生不如死,永无止境的饱受痛苦和折磨。 景容稍微安心了一点,不断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单,他看得出来,对方满怀恶意与杀意,大概不会善待名单上的人,那么,就让他们也像他一样倒霉好了。 景琅看着这份长长的名单,微微闭了闭眼,简直不忍再看下去。 但她还是逼自己一个一个的看,一个一个的刻在心里:“他们的官职或身份,也都写了,写简单点,写快点。” “是是,我知道的都写,不知道的您莫要怪罪……”景容陪笑。 雪娘“接待”过的客人确实很多,但其实也没那么多,毕竟她是皇上和太子最满意的女奴,没有经过这两位的允许,谁都不能碰她。 而他想“享用”雪娘时,都是借她去“接待”客人的机会“偷吃”。 不管雪娘如何不愿,只要他拿雪娘的女儿威胁雪娘,雪娘就全都忍了。 因为这个缘故,他几乎记得雪娘招待过的所有客人。 足足半个时辰后,景容才完成这份名单,小心的道:“这是我记得的全部了。” 因为中药的缘由,他几乎没什么力气,努力写完这一长串的名单后,双手简直要废了,抬都抬不起来。 景琅面无表情的拿起那叠名单,塞进怀里,而后收紧手中的绳索。 景容双手无力的抓住绳圈,身体像癫痫发作一般抽搐,哑不成声:“你、你说过你会放过我的……” “放心,你不会死的。”景琅冷笑,手上再次使力。 景容晕了过去。 景琅这才放开绳子,亮出手中雪亮锋利的匕首,捏开他的嘴,划下去…… 半柱香后,她悠然的走出役奴司,走进雨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人给她的公主玉佩真是太好用了。只要有那块玉佩,她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加上她对后宫的环境了如指掌,几乎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对役奴司也是一样。 随着她的消失,一夜过去了。 天色泛白的时候,役奴司的大门前响起尖叫声。 宫人们纷纷赶到,骇然发现值夜的两名太监都被杀了,冲进里头一看,更是惊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 内务府总管、皇上的堂弟——景容景大人,竟然被人反绑在椅子上,舌头被割掉,一只耳朵被割掉,一只眼睛被割瞎,双手手腕和双手脚踝都被人挑断了手筋和脚筋,胯下更是鲜血淋漓,场面极其血腥和残忍。 神奇的是,景容大人竟然还没有断气,经过御医诊治后活了下来。 只是,他不仅变成了残废,还变成了太监。 因为他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不能走动,不管宫里用了多少办法,都问不出凶手的身份和案发的经过。 也就是说,他白白变成废人和太监,此案也成了悬案。 第014章 危机,特使驾到 又过了十来天后,晴州皇宫。 “什么,琅儿逃走了?”景立天听到乌蒙国特使的报告,怒得拍案而起,“这个贱人竟然敢逃走,生生坏了两国的和平,简直是罪不可赦!” 他当然知道被送去乌蒙国和亲的“景琅”乃是女奴所生的假货。 他给那个假货“公主”的身份,还她母亲自由,她却以怨报德,将景氏一族推上如此危险的境地,实在是恨死他了! “我国皇室认为她逃回了晴州。”乌蒙国特使戴着银色的蝴蝶面具,举止优雅,声音沙哑,“还请陛下全力寻找景琅公主。三个月内若是找不到,就请陛下少一赔三。” 景立天愣了一下:“少一赔三?” 乌蒙特使微笑:“逃了一个景琅公主,就赔三位其他的公主,当然,赔偿的三位公主得由本特使挑选。” 简直欺人太甚! 你们没把人看好,让人跑了,就把责任扣到朕的头上,想借机敲诈朕? 景立天在心里骂着,脸上却是微笑:“如果琅儿真的逃回了晴州,朕一定能找到她,但她若是没有回晴州,那就……” “赔三位公主而已。”乌蒙特使打断他的话,口气轻松得令景立天想杀人,“宫里还有那么多位待嫁的公主,只是再嫁三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三位而已? 景立天又在心里诅咒乌蒙皇室不得好死。 晴国的每一位公主都是国宝,她们在联姻方面所发挥的作用,绝对不亚于一支大军,乌蒙国随随便便就开口要三个公主,还想自己挑,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但他又不能跟对方讨价还价,只得道:“特使放心,朕会全力搜寻琅儿。” 乌蒙特使微笑:“那就有劳陛下了。” 景立天道:“因为琅儿不孝,害特使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还请特使暂住晴州,到处走走看看,务必玩得开心,就当本王的歉礼了。” 乌蒙特使微笑,手按胸前,施了一礼:“多谢陛下。” 景立天而后传来一群美人好好招待特使,退回后殿。 后殿里,他的贴身大太监四公公已经焦急的等半天了。 见皇上进来,四公公立刻将门关紧,红着眼睛低声道:“陛下,乌帝城有急报传来,说是景琅公主逃出皇宫后,很可能跳下悬崖,摔、摔死了……” 他虽然是景立天的亲信,却不知道真假景琅的秘密,只当远嫁乌蒙国的景琅公主是真的,他现在必须要表现出伤心的模样。 景立天的目光就是一瞠:“消息可准确?” “应该可信。”四公公将秘信交给景立天,“这是探子跟乌浪王子的贴身侍卫睡觉时听说的。听说乌浪王子见到公主以后很是喜欢,印象十分的深刻,公主逃走以后,乌浪王子带人去追捕公主,发现一名路人的背影、风姿与公主有几分相似,便穷追不舍,直至逼得那人跳崖自尽,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名侍卫当时就跟着乌浪王子一起追人,看到了整个经过。” “但那个古里古怪的乌蒙特使却跟朕说琅儿只是失踪了!” 景立天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还要朕去找琅儿!如果琅儿真的死了,朕去哪里找?乌蒙国该不会是想故意刁难朕,借机敲诈晴国吧?” 晴国只是小国,完全惹不起乌蒙国这样的武力大国。 为了自保,晴国充分利用本国盛产美人的优势,源源不断的将经过训练的美女送往各国充当探子。 而在这些国家中,就数丑女遍地、猛男也遍地的乌蒙国最容易获取情报。 因为这些女探子的出色表现,他才得知乌蒙国强娶琅儿的真正意图,才会配合琅儿的计划,将一个假货嫁过去。 没想到,原本完美的计划却出现这样的转折。 “陛下,”四公公抹眼泪,“估计阴险的乌蒙国就是这么想的了……” 景立天拈着胡子,沉着脸,来回踱步。 乌蒙国会不会已经知道那个景琅是假货,才用这种方式逼他交出真正的琅儿? 他的琅儿可是百年一见的美人,一定要嫁给天底下最强大的帝国——黑月帝国的帝王为后,怎么可能让乌家的野兽白白糟蹋!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保住琅儿! 片刻后,他下令:“传本王命令给神机营,让他们在全国秘密寻找长得与景琅公主相似的未婚少女,交由你和内廷司进行秘密培训,严禁走漏风声。” 不管那个贱人是生是死,他都得去找。 实在找不到的话,他大不了再找一个女子来代替。 想他晴国美女如云,他就不信找不出第二个生得与琅儿相似的。 “还有,”他顿了顿,“你去跟太子说明这事,让他务必招待好乌蒙特使,特使要什么就给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他务必全程陪同,不可让特使单独行动。” 这位特使的举止虽然无懈可击,但眼神总透着那么一抹邪恶的意味,加上拒绝透露真名实姓,更令他觉得对方很不简单,不盯紧点,指不定又会出什么意外。 “奴才遵旨。”四公公领命退下。 于是,一场在晴国秘密寻找景琅相似者的行动,就此大规模展开。 而景琅还不知道这一点,在柳府过得颇为自在。 柳家经商上百年,积累了庞大的财富,堪称晴国最富有的家族之一。 遗憾的是,柳家一向阴盛阳衰,这一代也是如此。 柳家家主柳浩拥有一妻三妾,生了柳青青等五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庶子,而且族中无人在朝为官,令本族受尽了权贵的压榨。 这一日,柳青青又在揪着头发尖叫:“陈麟这畜牲,明知我二姐已经与司哥哥有了婚约,却还是想强娶我二姐,简直猪狗不如!啊啊啊,我要杀了他!冬儿,你快告诉我怎么杀了陈麟!” “小姐,就算我们做得到,也绝对不能做。”冬儿很严肃,“麟小侯爷家世显赫,势力庞大,绝非柳府所能招惹,这事还是交给老爷去处理吧。” “我爹若是处理得了,怎么会愁出病来?”柳青青跺脚,“前几天司哥哥写的一首诗被举报了,说他明褒暗贬朝廷的政令,犯了罪,被关进牢里。我爹进的一批货又被官府给查扣了,说是内藏禁运品,要罚我们家好多钱!这两件事情分明就是陈麟暗中动了手脚,想逼我们家就范呢!我们家若不就范,就得再花一大笔钱打点,而且以后还会没完没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就算真是这样,也不是小姐您管得了的事情。” 第015章 逼婚,青青的烦恼 “可我不甘心啊!我前阵子为了给家里祈福,跑去那么偏僻的荒山古庙上香,还抽中了上上签,签上说只要我行善积德,就会遇到贵人,就能帮家里消灾解危。可贵人在哪里啊?” 说着,柳青青放开嗓子叫起来:“贵人你在哪里?你快快出来帮我们家好不好,我们家真的遇到了很大很大的麻烦耶——” “三小姐在找人么?”一个人从花丛后面走出来,“要不要我帮您找找?” 这人,就是暂时在柳府调养的景琅。 “唉,我正在寻找可以帮到我们家的人。”柳青青拉起她的手,摇来摇去,“久久,你也见过我二姐了,是不是又漂亮又温柔又多才多艺啊?告诉你哦,她可是晴州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想娶她的男人从城南排到城北呢。原本她已经与翰林大学士司哥哥订了亲,但陈国公的孙子陈麟看上了我二姐,一直纠缠不放,还变着法儿陷害我们家,想逼我们家就范……” “小姐,”冬儿皱眉,“久久姑娘还在养身,您怎么可以拿家事去烦久久姑娘?” 小姐竟敢向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说起这么敏感的事情? 万一这些话传出去,又要得罪陈家了。 “没事的,久久不是坏人。”柳青青冲她做鬼脸,“我相信久久。” 景琅只是微笑,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 也许是憋得太久,柳青青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景琅专注的听着,唇边泛起不易察觉的寒笑。 陈国公的二儿子、陈麟的父亲可是在那叠复仇名单的前列呢! 虽然这个人早就死了,但她完全不想放过这个人,正琢磨着怎么整死陈家呢,陈麟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苍天有眼! “三天后是我奶奶的七十大寿,陈麟非要过来,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折腾。”柳青青终于说完前因后果后,垮着脸哀叹,“我现在想到就头痛啊,晚上睡都睡不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景琅难得的安慰她,“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我一直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个陈麟既然这么坏,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一点都不相信。 她只相信实力,外加一点点的运气。 “久久,”柳青青瞅着她,“虽然你就比我大了一岁,可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特别可靠呢?” 真的,她总觉得久久身上有一种书上所说的“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所谓大将之风,冷静,理智。 景琅笑笑,也不回应这个话题,只是道:“三小姐,我去看我娘去了。” 数日前,她将母亲留在柳府位于南郊的别院里,托付给别院的嬷嬷照顾后,就以“报恩”的名义,非要给三小姐当丫环,并跟着三小姐回城。 她是真心要报答三小姐,同时也是想潜回京城复仇,但三小姐显然并不把她当成丫环,对她好得没心没肺的。 她也不急着报恩,经常以买药、看望母亲为借口外出,暗中收集情报,开展复仇行动,景容是她杀的第一人。 这一次,她听到了柳青青的心愿,觉得自己报恩的时候到了。 所以她找了个借口外出,打听陈国公的事情去了。 陈国公当了整整三朝、将近四十年的御史大夫,据说为人刚正不阿,清廉自律,是出了名的谏臣,不知拉了多少权贵下马。 因为这个缘故,他树敌无数,两个儿子都被政敌谋害身亡,只给他留下陈麟这么一个孙子。 朝廷感念他的付出与牺牲,破例封他当时刚刚出生的孙子陈麟为侯爷,在他归隐之后封他为“陈国公”,而他收养的义女也入宫为妃,颇受皇宠。 可以说,如今的陈国公可谓是权势滔天。 而陈麟打从出生起就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便养成了欺男霸女、无法无天的性情,被坊间称为“晴州银枪小霸王”。 陈国公哪里不知这个孙子坏透了,但他已经年迈,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正直无私,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着孙子胡来。 因为忌惮陈国公的权势,坊间对陈麟皆是敢怒不敢言,恨不得有人替天行道,将陈麟这个祸害给除了才好。 景琅在街上转了两天后,得出那两人的弱点:陈国公爱孙如命,一味的护短纵容,陈麟则是贪恋女色,狂妄自大。 她要怎么利用这两人的弱点,将这两人给彻底击垮? 三日之后的傍晚,柳府后花园。 十几桌精致的宴席,错落有致的分布在草坪上、花丛中、碧水边、亭子下、回廊间,衬着鲜花绿水和彩灯红绸,相得益彰,喜气逼人。 亲友们早早抵达柳府,现场热闹非凡,柳府老太太则领着一群美貌的女眷出场,从宴席中走过去,跟客人们打着招呼。 不宜出席的景琅猫在花园角落里的一棵大树上,环视全场。 今晚出席的客人中,很可能会有列在复仇名单上的人物,她得趁这个机会见见这些人,好好观察。 至少,陈麟会来,景辉也会来。 景辉,景立天的长子,也是晴国的太子,复仇名单上排第一位。 其实排在名单第一位的应该是景立天,但她知道景容不敢把这个名字列上去。 景立天霸占她母亲长达六年之后,大概是玩腻了,便将她母亲赏给景辉玩。 景辉玩了几年之后,大概也玩腻了,便将她的母亲赐给有功的臣子和想拉拢的客人玩,陈麟的父亲就是得到这种“赏赐”的官员之一。 玩?多么耻辱的字眼。如果可能,景琅绝对不会使用这个字来描述她母亲的遭遇,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闭上眼睛,景琅慢慢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这种用尽一生也无法抹平的伤痛与耻辱。 “太子殿下驾到,乌蒙特使驾到——”尖细悠长的声音传入景琅耳中。 乌蒙特使? 景琅收起思绪,盯向花园入口处,难道乌蒙国已经找上景立天? 一名头戴皇冠、面白微须、身穿金红锦袍的中年男子腆着肚腩,昂着脑袋,态度倨傲的从拱门那边走过来,赫然就是太子景辉。 他的身边,站着一名白衣如雪、脸上戴着银色蝴蝶面具的男子,应该就是乌蒙国特使了。 隐隐有那么一点玉朗川的味道,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这人是来找“景琅”的,那就有点麻烦了,但如果是来物色新的王妃人选,倒是好事。 总之,她得小心这个人——景琅这么告诫自己。 第016章 寿宴,小侯爷闹事 花园里,所有人都站起来,恭敬的冲景辉行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景辉客套而傲慢的摆手:“今天是柳老太太的寿诞,她才是宴席的主人,本宫也只是客人罢了,你们不必对本宫如此客气,免得本宫喧宾夺主。” 柳府再富有,也不过是区区商人,如何能请得动太子光临? 事实上,柳府并没有打算请太子,是景辉让人暗示柳府,柳府才不得不请。 而景辉会主动亲近柳府,并不是因为看得起柳府,而是想游说柳府捐更多的钱给皇室,好让皇室招兵买马,用以应对越来越严峻的边疆形势。 可以说,这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柳府对于皇室的这种压榨一直敢怒不敢言。 接下来又是好一番寒暄问候。 然后,宴席开始。 柳府请来助兴的戏班子也开始表演。 宴席过半,戏班子退下,柳府二小姐柳纤纤上场,为众人弹奏一曲《花好月圆》。 十指如玉,拨拢挑捻,张弛有度,美妙空灵的琴音在她的指间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宛如花香缭绕在众人耳边。 如此琴艺,配上她纯雪净玉一般的美貌,令宾客们看得如痴如醉。 尤其是陈麟,更是看得蠢蠢欲动,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可惜的是,柳纤纤的目光全都投在司翰林的身上,与未婚夫隔空传情,根本看都不看陈麟一眼。 陈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眼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论出身,论地位,论长相,他哪点比那个文弱书生差?纤纤和柳家都眼睛瞎了不成,才会拒绝他这个万中挑一的良婿? 可恨太子在场,他不能闹事,否则他一定当众要姓司的小白脸好看。 在他的郁闷中,柳纤纤下场,柳青青上场,给众人唱了一首欢快的《采花小调》:正月里来梅花香哟,采枝放在姑娘的门边上;二月里来杏花暖哟,采枝放在姑娘的窗边上;三月里来桃花艳哟,采枝放在姑娘的手心里…… 人甜,声音也甜,听得众人啧啧称叹,直夸柳家闺女个个是宝。 而陈麟一看到柳青青,眼睛就亮了,在心里大叫:我的娘呀,纤纤的妹妹竟然也生得这般水灵粉嫩?尤其是那双大大的眼睛和甜甜的酒窝,只是看着就让人醉了,能把这个娶回家,那也很不错嘛…… 但盯着盯着,他心里突然又不是滋味了:这柳青青的眼睛,都看着哪儿呢? 他顺着柳青青的目光望去,心头又是火起:她竟然在看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乌蒙特使? 想到“乌蒙”,他更火大了。 谁不知道景琅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也是晴州男人最想娶的女人? 他也曾经迷恋景琅迷到夜夜睡不着,多次求爷爷去求皇上赐婚,结果他连景琅的头发都还没碰到呢,景琅就被乌蒙国的丑男给强娶走了,他每每想到就捶胸顿足,恨得不行! 但他实在惹不起乌家,这口气只能忍了,但区区一个乌蒙国的特使,也敢跟他抢柳家的小姐,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一会垂涎的盯着柳青青,一会恨恨的盯着乌蒙特使,不断往嘴里灌酒,不知不觉间已是醉意朦胧。 场上,柳青青含羞带怯的唱完小曲后,拿手中的白色百合花遮住脸庞,一边轻手轻脚的退下,一边红着脸,脉脉的偷觑乌蒙特使。 就是这些小动作,激怒了已经喝醉的陈麟。 陈麟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对面的单席小桌前,居高临下的指着正在把酒品啜的乌蒙特使,大声道:“喂,你出席别人家的宴会,怎么还把脸包得严严的?太没礼貌和规矩了!本侯爷命令你,赶紧将这面具摘了,要不然要你好看!” 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乌家人生得丑啊? 这特使既然是乌家派来的,搞不好也有乌家血统,见不得人,才会时时戴着面具,待柳三小姐看到这人的脸,就会惊醒过来,断了对这人的幻想。 他这一吼,热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他,难道他要现在闹?在这里闹?对乌蒙国的特使闹? 乌蒙特使却只是淡笑:“我只是觉得戴这样的面具又好看又有品味罢了,并非刻意无礼,既然主人都没有异议,还请小侯爷莫要介意。” “莫要介意?”陈麟满肚子气急着发泄,冷笑,“我就是看你这样不顺眼,我就是要多管闲事,你又能怎样?” 乌蒙特使还是微笑:“不怎么样。” “哈,”陈麟上前两步,一脚踏在小桌上,前倾,居高临下的盯着乌蒙特使,朝他喷酒气,“你其实是丑八怪,脸丑得见不得人,才不敢摘下面具吧?” 乌蒙特使还是不生气:“我的脸是美是丑,与小侯爷无关。” “怎么没有关系?”陈麟纵声大笑,“全晴州谁不知道我最喜欢美人?其实啊,我是看你皮肤白,腰身细,声音也好听,怀疑你是女人,才想看看你的脸。如果你的脸生得好看,本侯今天晚上就睡了你,所以你赶紧把面具摘下来,别吊本侯的胃口!” 全场一片抽气声。 这位乌蒙特使就算不露脸,就算身段妖娆了点,也明显是个男人,小侯爷这种说法,显然是在污辱和挑衅对方啊! 对方再怎么说也代表乌蒙国,小侯爷就不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太子呢?柳老爷呢? 众人目光一扫,才发现太子和柳老爷的位置都是空的,两人不知去哪了。 有些贵客就与小侯爷、特使坐在同一个亭子下,却因为害怕得罪小侯爷的缘故,迟迟不敢上前劝阻,只能干着急。 至于柳府女眷,一来坐得比较远,二来不便出面劝男人的架,只能赶紧派人去找太子和老爷。 亭下,乌蒙特使居然还在微笑:“我是男人还是女人,与侯爷无关,侯爷想睡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哈哈哈——”陈麟狂笑,“如果我一定要看呢?” 乌蒙特使微笑:“也许会少眼睛,也许会少手臂,也许会丢掉性命。” 全场齐齐抽气,就算他代表乌蒙国,说出这样的话,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陈麟愣了一下后,突然开心的大笑起来,朝他翘起大拇指:“有种!看你一副娘娘腔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有种!我现在更想看你上面和下面的脸了!” 说罢他就伸手,强行去揭乌蒙特使脸上的面具。 第017章 断臂,国公府的报复 连景琅的好奇心都被挑起来了。 乌蒙特使的脸的秘密,马上就要被揭开了…… 银光闪过,血花溅起。 伴随凄厉的惨叫声,什么东西落下来,砸在一张酒桌上。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清楚。 但下个瞬间,众人就看清了砸在酒席上的东西,顿时吓得尖叫连连,奔走相避,现场乱成一团。 那个东西,竟然是一条完整的、血淋淋的手臂! 而这条手臂,还是麟小侯爷的手臂! 也就是说,乌蒙特使毫不犹豫的,就当众将麟小侯爷那条去揭他面具的手臂给斩断了? 众人躲得远远的,惊恐的看着乌蒙特使。 乌蒙特使当众干了这么吓人的事情,却还是神态从容的拿起毛巾,擦拭手中那柄染了血的银色软剑,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的白袍和面具溅了血迹,就像身上长出红色的小花一般,既美且妖。 这个人……太可怕了! 而这出戏,又该怎么收场? 景琅也被惊到了,但她很快就定下心神,继续看戏。 接下来,心脏似乎有点问题的柳浩陪太子如厕回来,看到这一幕后直接晕了过去。 太子倒是冷静,先指挥宫人将陈麟抬进最近的厅室,再命令柳府的大夫马上给小侯爷紧急处理伤口,接着派人去请最擅长治疗外伤的御医,而后命令侍卫封锁全场,谁都不能离开。 喘了几口气后,他想了想,又派人去报官和通知陈国公。 对于乌蒙特使,他没敢说什么,只想着晚点亲自去向父皇禀报,由父皇出面处理才行。 好在乌蒙特使完全没有要逃走的迹象,拭完剑后继续坐下来品酒。 一个时辰后,现场勉强安定下来,太子和乌蒙特使走了,留下御医和官府忙翻天。 再然后,陈国公终于赶来,将昏迷不醒的孙子带走,走前凄厉的留下一句话:“不灭了柳府,老夫就不姓陈。” 夜尽昼临,柳府上下疲惫不堪,却没有人睡得着和吃得下。 陈国公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吓坏了柳家上下。 柳家人凑到一起,商谈了半天,还是一筹莫展。 直到柳浩醒过来,听完一切后,他才口气沉痛的道:“我现在就去陈国公府负荆请罪,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只要能保得柳府满门安全,我都认了。” 一家老少都看着他,眼里满是不忍和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麟小侯爷先是强行参加昨晚的寿宴,而后主动挑衅乌蒙特使,他的手臂也是乌蒙特使砍的,乌蒙特使还是太子私自带来的,可以说,整件事情跟柳府没有任何关系,但陈国公显然把气撒在权少势弱的柳府头上了! 这是何等的不公? 然而,柳府纵有万贯家产也难敌陈国公的权势,老爷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在一片忧虑的目光中,柳浩带上价值连城的赔礼,穿着布衣,亲自给陈国公赔罪去了。 结果会是怎样?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悲观。 只有景琅无动于衷。 她冷眼看着柳青青不断揪头发,不断尖叫着“怎么办怎么办”“惨了惨了,我们家这次真的惨了”,丝毫没有上去劝慰的意思。 柳府这么有钱,竟然收拾不了一个已经归隐的死老头和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换了她,早不知弄死陈麟多少次了! 旁观半天后,她悄然离开柳府,继续出门收集陈国公府的情报。 早在几天前,她就花钱找人打探消息,现在也该收集到一些内幕了。 天黑时,景琅回到柳府,柳浩也正好刚刚回来,告诉全家:“陈国公逼我跪在小侯爷床前,说小侯爷如果死了,他就要我陪葬。好在小侯爷总算没有性命之忧,其间曾经醒过来一次,我与他谈过了,他说只要我们家将青青嫁给他作妾,附带二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他就放过我们家。” 晴州首富的宝贝女儿,人见人爱的十五岁美少女,竟然给一个名声狼藉、姬妾如云的恶棍当妾?而且还被迫附送天价嫁妆? 陈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众人无不愤怒。 然而,柳家还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柳家拒绝陈麟的要求,以陈国公爱孙如命的性子,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报复柳家,柳家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 只有柳青青还在试图抗争:“陈麟是什么人啊?全城出了名的恶棍!在大街上看到中意的女人都会直接拉走糟蹋的,你们竟然要我给他作妾?我不要跟他!我死都不要跟他!” “女儿,爹爹难道不知道陈麟是畜牲?但咱们家实在得罪不起陈家啊!”柳浩捂着隐隐生疼的胸口,满脸愁苦,“陈麟说了,如果我们家舍不得嫁你,换成你二姐也成,你说,你叫爹怎么办呢?” 柳家百年来都在贯彻“诚信经商,远离官政”的祖训,导致经商有道,官场无门,被权贵欺负得死死的,现在他就算想改变现状,却也来不及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柳青青彻底傻了,跌坐在椅子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夜深了,她还坐在黑暗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她知道的,她再怎么愤怒,也无法反抗陈国公的强权。 她若是去死,家里就要被迫牺牲二姐,所以说,她连去死的权力都没有。 “三小姐不必自虐,我有办法让陈国公主动取消这门亲事。”黑暗中,景琅无声无息的走进来,平静的道,“只要三小姐和三小姐的母亲、弟弟按我的要求去做,再给我一笔钱当经费就行。” “真的?”柳青青猛然抬头。 幽暗之中,她的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而后又暗下来:“陈国公有权有势,你一个女孩儿,能拿他们怎么办?久久,我谢谢你的心意,但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中……” “三小姐,我说过我会报答你,现在就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景琅微笑,“敌人有权有势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自己既没有胆量,也没有脑子,而我恰好两样都有,可能还比陈老头强些。” “陈老头”这三个字令柳青青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她还是无法乐观:“久久,你真有办法打败陈老头么?虽然我觉得你是很可靠了,但陈国公的势力真的很大,我不想你冲动……” 第018章 招灾,此女不祥 景琅微微一笑,走近她,低声道:“三小姐,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她花了半刻时间,言简意赅的说明自己思考了整整一天的计划。 柳青青听得两颗眼睛瞪得溜圆,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抓住景琅的手:“久久,你真是天才。” 景琅微笑不语。 “可是,这么……诡异的计划,真的能行得通吗?” “只要你们听我指挥,保守秘密,一定能行得通。” “好。”柳青青受到她的感染,咬了咬牙,“我现在就去找我娘和我弟弟过来。” 而后她跑出去。 景琅在幽暗中坐下,阖上眼睛,在心里把自己的计划又细细过了一遍,推敲所有的细节。 她刚才告诉青青的,只是需要青青这边要做的事情,而她自己要做的部分,却比她们要做的危险和繁琐得多,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很快,柳青青带着生母张姨娘和十二岁的弟弟柳珉进来,景琅把他们要做的事情都做了详细说明后,又细细的考问了两个人,确定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了才结束这场密谋,各自散开。 而在这几天里,麟小侯爷被乌蒙特使当众斩断一条手臂的案子,全城瞩目。 一边是有权有势的三朝元老陈国公,一边是完全有能力灭了晴国的乌蒙国特使,皇上将会如何处置此事? 麟小侯爷出事后的第三日,京都衙门查明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却不敢做出审判,便将所有的卷宗送进宫里,交由皇上审理。 而陈国公也在那一天进宫,显然是向皇上申冤去了。 直到晚上,陈国公才从宫里出来,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和心情,过后他也没有对此案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乌蒙国的特使依然过得好好的,每日都在太子的陪伴下游山玩水,好不逍遥。 世人看在眼里,便知道皇上选择了以和为贵,息事宁人,麟小侯爷的手臂算是白白被砍掉了,但陈国公以此要挟柳家,平白得了一个水灵灵的三小姐和天价嫁妆,在世人看来又赚大了。 而这桩“婚事”就订在一个月后,柳三小姐年满十五岁那日。 想到柳三小姐那么好的条件,坊间无不为她抱屈,暗骂陈国公全家太无耻。 坊间都这么想,何况柳府? 柳府虽然一直在准备嫁妆,上上下下却是愁云惨淡,毫无喜气,感觉不像是在办喜事,而是像在办丧事。 丧事丧事……没过几天,柳府就真的出了丧事。 初一那天,柳青青的生母张姨娘出门上香,前往据说最为灵验的护国寺为女儿祈福,不料抽到一支下下签,签上只有八个字:出嫁克亲,出家克灾。 张姨娘惊得手中的签掉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大师,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女儿出嫁时,会出什么不祥的事情不成?” 老和尚捡起这支签,皱眉,本寺有这样的下签吗? 但竹筒里塞满了签条,他实在记不起所有签条的内容,只得道:“施主莫要惊慌,待贫僧为你施法,转运消灾。” 因为大师作法耗时的缘故,张姨娘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 她为了赶时间,尽挑着僻静的近道走,于是,很不幸,她遇到了一伙流民。 这伙流民看她的侍女生得不错,强行抢人,张姨娘不断尖叫呼救,激怒了这些流民,这些流民先是对她进行拳打脚踢,而后举起石块,将她的脸砸得面目全非。 待旁人赶到时,张姨娘已经断气,全身青肿紫黑,连面容都认不出来,而她的两名侍女也被抢走,不知所踪,只剩下之前逃走的车夫还活着。 消息传来,柳青青哭得几乎断气,而柳府再怎么难过,也只得赶紧给张姨娘办了丧事。 办完为期三天的丧事后,柳青青提出要为母守孝三年,推迟婚事,但陈国公无情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消息传出,全城都骂陈国公不知廉耻,但,这又能奈陈国公如何? 柳青青因此病倒,柳府和陈国公府的婚事却还在继续准备着。 然而祸不单行,张姨娘头七这一天,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 那一天,柳珉因为留在学堂里做功课做得晚了,放学时天色已暗,好在有下人接送,倒也不用担心安危。 哪料路过清波河时,柳珉看到有人在岸边烧香磕头,哀声痛哭“我的亲娘啊,你怎能丢下孩儿就这样去了,没娘疼的孩儿,以后要如何过这日子”,他一时间受了刺激,大喊着“母亲,莫要丢下孩儿”,就挥着双手朝河边奔去。 事发突然,下人来不及阻拦,就见他疯了一般的冲进河里,很快没了影儿。 河水湍急,天色昏暗,救人谈何容易? 而柳珉是柳家独子,柳家又如何不急? 这一夜,柳家派了上百人沿河搜寻,众人燃起的火把宛如黄色长龙,将河面照得亮如白昼,但直到天明,都没有发现柳珉的踪影。 又足足找了七日后,众人才在清波河下游找到一具被河水泡得全身肿胀且已经有所腐败的孩童尸体,从尸体上看不出原本的面容,但年纪、高矮胖瘦与柳珉相差无几,穿着打扮则与柳珉一致,定是柳珉无疑了。 消息传来,原本身体还算硬朗的柳老太太一病不起,柳浩则心痛复发,昏迷了足足两天,柳青青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数次要自尽,幸好都被丫环们给救了过来。 但是,就连这么悲惨的事情,也没能改变陈国公府按时纳柳青青过门的决定。 就在坊间大力谴责陈国公府之时,一个传言疯狂蔓延开来: 张姨娘死前曾经抽到一支下下签,上面写着“出嫁克亲,出家克灾”,柳家现在发生的一连串悲剧,都在验证这支下下签的警示,如果柳青青坚持出嫁,接下来还会害死更多的亲人,包括陈国公府! 流言越传越盛,陈国公府里也是议论纷纷。 陈国公听到这些传言,却是冷笑:“那只是柳家人罪有应得罢了,哪里是什么克亲之命?再说了,我陈家人福大命大,又岂是区区一个商户庶女能克得了的?谁再敢胡言乱语,乱棍打死!” 府里上下见他如此强硬和淡定,便也安下心来,没把流言当一回事。 第019章 异象,国公府的凶兆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柳三小姐的母亲去世之后,陈国公府的四周几乎每天都有出殡队伍经过。 悲惨凄凉的丧乐,脸色惨白、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送殡人,沉重厚实、阴森诡异的黑色棺材,还有那一身身不祥的丧服和漫天飞舞的纸钱,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香烛气味,弄得陈国公府上下每每看到、听到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小侯爷正在养伤,还准备办喜事,这些出殡队伍的出现,不是触府里的霉头吗? 陈国公一怒之下,下令,任何出殡的队伍不得经过陈国公府方圆三里内的区域,否则府里就直接派人将对方赶走。 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划地为王,无理之至,不知激起多少民怨。 但平头百姓哪里惹得起陈国公?于是接下来,陈国公府上下再也不必听到和看到那些碍眼的东西了。 然而,白天安静了,晚上却又不安宁了。 一到午夜,陈国公府四周就不知从哪里传来各种凄惨悲凉、神秘诡谲的声音,有时像孤魂野鬼的哭泣,有时像疯子的尖笑,有时像婴儿的哭泣,有时像死人的惨叫,时断时续,时高时低,吵得整个陈国公府不得安眠,人心惶惶。 陈国公也被吵得夜不能寐,于是派人去调查声音的来源,然而这些人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查不到声音的出处。 于是坊间又有流言传出:陈国公府出现不祥之物,聚来无数孤魂野鬼…… 陈国公纵横官场几十年,什么阵势没见过,听到这些流言后,怒道:“就算牛鬼蛇神来了,老夫也不怕!这些声音就由得它去,老夫倒要看看谁能把我陈家怎么着!” 同时派出大批人手,彻夜在国公府四周巡逻,任何角落不放过,如此,那些怪声便慢慢消失了。 然而,就在柳珉的尸体被发现后,新的不祥之事又发生了。 一大群乌鸦,不时从何处冒出来,就像一团乌云,阴魂不散的在陈国公府上方来回盘旋,“嘎嘎嘎——”的叫个不休,就像陈国公府里堆积了很多它们喜欢的腐肉似的。 这些乌鸦的声音又粗糙又沙哑,很是刺耳,听得陈国公府上下都是头皮发麻,心里发怵。 陈国公又派了不少人去杀捕这些乌鸦,然而乌鸦的尸体和血腥味却引来了更多的乌鸦,根本就是愈杀愈多,弄得全府上下都要崩溃了。 陈国公府四周的居民听到、看到这些异象,也是忐忑不安,不断在私底下议论:这些都是大凶之兆啊,难不成是上天在预示陈国公府要死人了? 死谁?总不可能是死个奴才什么的吧? 难道是伤重在治、时醒时迷的麟小侯爷?或者是已经年过七十的陈国公? 陈国公府人心愈加动摇,但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的陈国公还是无动于衷:“想我一生刚正清廉,不知为朝廷、为百姓办过多少好事,也不知付出过多少牺牲,我不信天会亡我!” 众人都在心里道,您过去确实是这样的人,但现在,您积累下来的功德早就被您的孙儿给败光了,上天要惩罚陈家,也不是没可能! 然而,没有人敢这么对陈国公说话,陈国公固执的与异象作斗争。 持续捕杀乌鸦多天后,乌鸦终于消失,国公府上上下下才松了一口气,国公府四周忽然又涌现出许多奇奇怪怪的巫师、术士、算命先生等游走于阴阳之间的人物。 这些人在陈国公府四周来回游荡,总是用令人不舒服的目光看着陈国公府以及每一个出入陈国公府的人。 陈国公府的人对此当然很是不爽,想抓几个人过来教训一番,但这些人从不靠近他们,而且一看到他们接近就转身疯跑,就像他们是鬼一样。 有邻人和路人问过这些人,这些人都说陈国公府沾上了不祥的东西,很快就有一连串悲剧发生,他们过来看看,长长见识。 众人又问这个不祥的东西是什么。 这些人只是神秘的道:“五日后就知道了。” 五日后?那不就是柳家三小姐“嫁”给麟小侯爷的好日子么? 而柳三小姐进了陈国公府的门后,陈家人自然就变成柳三小姐最亲的亲人了,他们会不会也被柳三小姐克死? 随着柳三小姐与麟小侯爷的婚期一天天临近,坊间对其“出嫁克亲”的传闻,从怀疑变成了期待。 而到了这个时候,陈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怕了,连麟小侯爷的生母都沉不住气,跑到陈国公面前,跪下,哭道:“公公,求您退了柳家那个不祥的丫头吧,咱们家就麟儿一根独苗,赌不起啊。” “妇人之见。”陈国公甩袖,怒道,“不过就是一些巧合的破事罢了,有什么好怕的?你如此软弱和人云亦云,也配当国公府的主母吗?” “可是,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你看这些所谓的凶兆发生了这么久,咱家可有人出过什么事?”陈国公不耐烦的挥手,“退下,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不可再提!” 如果真有所谓的天机、天命,为何他一心为国,立下功德无数,却落得两个儿子都被人谋害身亡、只剩下一根独苗的下场? 所以,他现在只相信权力! 他只想通过权力为陈家讨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景琅背着手,站在陈国公府对面的阴影里,盯着陈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大门,唇边泛起冰冷的淡笑。 陈国公不愧是赫赫有名的三朝谏臣,她耗费巨资,收买民间的奇人异士,制造了那么多的不祥之兆,他竟然还能如此强硬,不动如山! 她都快要佩服他了。 但是,他还能抗得住她接下来的大招吗? 很快,离柳三小姐嫁进陈国公府只有三天的时间了,而闹腾了将近一个月的陈国公府四周,却异常的安静,再也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但越是这样,陈国公府上下越是不安,坊间也越是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只有陈国公稳坐钓鱼台,任尔东南西北风,他就是屹立不动。 这一天,陈国公府的后门开了,一顶蓝色软呢小轿慢悠悠的被抬出来。 轿子里坐的是陈麟刚纳了三个月的、曾经是青楼花魁的宠妾娇娇。 第020章 奇案,最后的心理战 娇娇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很怕夫君会出什么事儿,便在贴身丫环的劝说下,成功求得夫人恩准,出门给夫君祈福。 上香的过程非常顺利。 从寺庙回来的路上,娇娇微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 这还是她为妾三个月后第一次出门,不在外面呆久一点,就太可惜了。 外头,是京城女人最喜欢逛的街道,两边都是衣裳首饰铺和胭脂水粉店。 忽然,一阵骚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很多人围在一家有名的衣坊前,指指点点的,似乎在围观什么。 她顺着那些人的目光往上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原来,这间衣坊裁制了一件特别轻薄、特别漂亮,但也充满了诱惑和叛逆的红色新裙子,挂在大门上面当招牌,吸引了大批路人围观和议论。 大多数人都在骂,骂这条裙子过于伤风败俗,不是正经女子穿的。 所以看的人虽多,却没有人敢买。 可娇娇不一样。 她本就来自青楼,还是以色侍人的妾,取悦男人是她的本能与本职,越是这样的衣裳她越是喜欢。 当然,她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有多喜欢那样的裙子。 于是她让轿子停在路边,自己带了丫环,悄悄从衣坊的后门钻进去,悄悄的让掌柜取下那件裙子让她试穿。 试衣间燃着淡淡的、好闻的薰香。 她在试穿的时候,也不知何故,突然觉得很是犯困,便坐下来,迷迷糊糊的小睡起来。 她不知道,她刚睡着,就有人像鬼一样出现在她身后,将手中无色无味的膏药抹在她的身上,而后又在她的鼻子下面抹了醒神膏。 在醒神膏的作用下,娇娇很快醒过来,对这件衣裳很是满意,也不砍价,直接将裙子买了,打道回府。 一路上也不知怎的,老是遇到有人堵路和找碴,导致行程极慢,待她回到府里时,已经相当晚了。 她顾不得用膳和沐浴,直接往侯爷的房间里跑。 早在半路时,她就觉得浑身躁热,春情荡漾,看到公的都想扑上去。 好不容易忍到回府后,她只想马上找夫君快活一番。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陈麟的伤势已无大碍,又因为禁欲太久,这几日也是饥渴难耐了,只是御医要求他继续禁欲,他也无可奈何。 然而这个晚上,当身材惹火、千娇百媚的娇娇带着那样的眼神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再也无法控制了。 他找了一些名目支开下人,然后朝娇娇勾勾指头:“娇娇,来吧。” “侯爷,急什么呢,娇娇有好东西给你看哦。”娇娇一边朝他抛媚眼,一边当着他的面脱下衣服,换上那件新裙子,对他摆出种种撩人的、普通女子绝对做不出来的姿势,场面无比的香艳诱惑。 他控制不住的拉过娇娇,像野兽一样吻上去:“我的娇娇,快让我亲亲……” …… 两人也没敢闹太久。 拼尽全力的速战速决后,娇娇悄悄溜走了,陈麟也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再然后,天亮了,下人们发现小侯爷迟迟没有醒过来,便进卧室一看究竟,结果却惊骇的发现小侯爷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四肢微微抽搐着,却是动弹不得。 大夫火速赶到,给小侯爷看诊,扎针,服药……而后宣布:“小侯爷中毒,暂且没有性命之忧,但可能会昏迷上很长时间,老夫也不知道何时才会醒过来。” 接下来,陈国公府免不了全力调查小侯爷中毒的事情,但是,始终没能查出小侯爷是如何中毒的,何时中的毒,又是被谁下的毒。 这案,又成了一桩悬案。 陈国公封锁了这条消息,府中上下不敢声张,但私底下都在传:终于轮到小侯爷了吗?待柳三小姐进门,小侯爷还能再醒过来吗? 小侯爷的生母顾不得公公之前的警告了,再次哭着跪在陈国公的面前,磕头:“公公,我求求你了,两日后的婚事就取消了吧!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克亲,我都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 “你、你……”一夜之间,陈国公的头发白得更多了,眼睛却是红通通的,“难道你要便宜了柳家不成?” “我不想便宜了柳家,但我更不想麟儿有事啊!”女人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片,“咱们家就麟儿一根独苗了,麟儿才十八岁,连孩子都还没有,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家就绝后了啊!何苦为了跟柳家呕那口气,娶个不祥的女人进门……” 看着昏迷不醒、简直跟死人一样的宝贝孙儿,陈国公终于不再训斥她,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他才疲惫的道:“你先出去罢,让我好好想想。” 他还是不相信乱神怪力的东西,但是,他实在太害怕宝贝孙儿出事! 真的要拿孙儿的性命去赌所谓的“克亲之命”并不存在么? 他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而柳府这边,柳青青也是愁得头发都快要被她揪光了。 “久久,明天晚上我就要出嫁了,”她拉着景琅的手,又快要哭出来了,“你说陈国公会放弃么?我连爹爹和奶奶都赔上去了,如果这事不能取消,我爹和我奶奶一定会真的再也好不起来……” 为了不让陈国公看出端倪,她并没有告诉家里她和久久“制造克亲假象,逼陈国公主动退婚”的计划,她爹和她奶奶真的以为张姨娘、珉儿是真的死了。 当然,她听从久久的建议,以自己病倒为由,早就在府里安排了长住的大夫,确保她爹和她奶奶受到刺激时能够得到及时救治。 如果她最终还是嫁给了那个恶棍,那她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上对不起爹爹和奶奶,下对不起诈死的母亲和弟弟了。 “相信我,一定要沉得住气。”景琅还是极其从容,轻轻拍着她的手道,“我拿我的性命来赌陈国公一定会在最后关头放弃。” “可是只有不到两天了,而且陈国公又那么恨我们家,我觉得……” “不到最后一秒,没有人知道胜负。所以,对付陈国公那种铁老头,绝对不能自乱阵脚。我保证,假如他到时还不放弃,我赌上我的性命,也一定会拉陈麟下地狱。” 柳青青心头一震,半晌才道:“久久,就算我帮过你,你也不用拿性命来报恩的。” “嗯,我会活着报恩的。”景琅又是笑笑,“我这么说,只是让你放心罢了。” 第021章 情动,特使是太监 她说得这么轻松自然,柳青青忽然就安心了一点,感动的道:“久久,虽然你说你是在报恩,但我一定会记得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景琅于是道:“那么,就请三小姐吃些东西吧,战争尚未结束,你还需要养精蓄锐。” 柳青青终于道:“好吧,我吃。” 就这样,这一日平静的过去,次日白天也平静的过去。 晚上,柳青青披着凤冠霞帔,坐上了家里为她准备的四抬软轿。 说是“亲事”,其实只是她给人作妾罢了,根本不配堂堂正正的出嫁和拜堂,陈国公府甚至没有派人过来迎接,她的这次“出嫁”,简直就像是主动送上门去给人作妾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尊严。 但没有办法,商人永远不可能跟权贵斗,柳青青忍着满腹的怒火和不安,踏上了前往陈国公府的行程。 柳青青离开后,柳府一派沉默,没有喜气,只有丧气。 只有景琅,安安静静的坐在柳青青的院子里,守着放在保温壶里的饭菜。 留下来的丫环问:“久久姑娘,你还不去歇息么?” 景琅微笑:“三小姐回来的时候一定很饿了,我要陪她用饭。” 丫环低声道:“陈国公府不会让小姐回来的,就算回来,也不会是今天晚上。” 景琅但笑不语。 午夜时分。 柳府就像人都死绝了一般死寂。 以至于柳青青冲进府里,再冲进自己的院子里时,都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久久,久久,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柳青青抓住仍然正襟危坐的景琅的肩膀,激动的嚷嚷,“陈家把我赶回来了!真的把我赶回来了耶!你真是太神了,说的全都成真了!久久,你就是我的贵人,我一生的恩人,我爱死你了!” 说着,她在景琅的脸上亲了又亲。 景琅身体微微一僵,很不习惯这样的亲热,于是她不动声色的闪避,微笑:“三小姐,别急,坐下来边吃边慢慢说。” 柳青青坐下来,擦了擦汗,又灌了一杯茶后,滔滔不绝的说开了:“我到了陈国公府的后门后,连门都没进呢,陈府的管家就带着一帮人跑出来,朝我泼污水,说我是灾星,走到哪害到哪,让我赶紧滚回去,于是我就高高兴兴的滚回来了……” “告诉你哦,我在去的路上老是听到女人和小孩的哭声,还见到了好多奇怪的黑猫,那些黑猫一直跟着我们,还喵喵喵的叫个不停,可爱死了,但陈府的人看到以后都吓死了,说我是不祥之人、扫帚星什么的,嘻嘻嘻……” 景琅微笑,不语。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怪声都是她拿了柳青青给的经费,暗中雇佣口技艺人沿途发出的。那些黑猫也是。还有那些出殡队伍、乌鸦、术士等等,都是。 但她没有把她暗中策划的这一切告诉柳青青,柳青青还是太单纯了,这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柳青青说完以后,抱住景琅的胳膊撒娇:“久久,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我谢谢你一辈子!呜呜呜,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大难已过,必有后福。”景琅微笑着给她舀汤,“你赶紧吃些东西,这样才有好身体享福。” 因为这事,柳青青这阵子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人都瘦了两圈,圆下巴都变成了尖下巴。 “嗯,我们一起吃。”柳青青坐下来,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吃得差不多以后,她又带点伤感的道:“久久,虽然我算是逃过了这一劫,但我还是得赶紧出家躲躲,要不然陈国公看我过得这么舒坦,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这是必须的。”景琅道,“你出去躲一阵子也好。陈麟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会有报应,不得好死。他死了,陈老头也一定会因为伤心过度而垮掉,到时陈家就彻底完了,如此,你便可以还俗,你的母亲和弟弟也可以安然的回到府里。” 陈国公府不会有报应,有的,只是她的报复罢了。 “回来的路上我都想好了。”柳青青认真的道,“我出家以后,你可以继续住在我们家里,爱住多久都行。我会跟我二姐说,让她帮我照顾你,她心肠很好,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景琅微微一笑,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多谢三小姐。我母亲的身体尚未康复,我能在柳府多住一些日子最好不过了。” 柳府家大业大,与权贵的来往也不频繁,很适合她躲在这里。 而且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她不想这么快离开京城。 “不用客气啦。”柳青青眯眯的笑,“我们是好姐妹嘛,不用谢。” 好姐妹?景琅低头,慢慢喝那一杯茶。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她还能相信别人吗?尤其是所谓的“姐妹”? “还有一件事。”柳青青顿了顿,脸上忽然泛起可疑的红晕,“我想在出家之前再见那位乌蒙特使一面,久久,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呢?” 经过这场劫难,她深深的感到,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抓住,要不然被陈麟那种畜牲盯上就太可怜了。 而且,那位风度翩翩的特使多厉害啊,面对陈麟这样的恶霸说砍就砍,连一丝胆怯和犹豫都没有,这种男人,才是真男人啊! 呜呜呜,她好想嫁给他喔…… 景琅的心却是一沉,这个孩子,竟然被那种男人迷住了? 脑子一转,她轻叹:“三小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位特使其实是太监,不可能娶妻生子的。” “啊?怎、怎么会这样?”柳青青呆住了,脸色涨得通红,有尴尬,有不信,“他看起来不、不太像啊……” 那么有男子气魄的男人,怎么会是太监?太打击她了。 景琅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特使应该是替其他乌蒙王子来物色王妃人选的,如果他不是太监,乌蒙国怎么会放心让他接触这么多年轻美貌的晴国公主?而且他的长相,唉,你自己想想吧。” 第022章 出家,我会保护二小姐 柳青青说不出话来。 虽然她是闺中少女,单纯烂漫,但并不无知。 那位特使大人确实生得腰细腿长,肤白无须,举止文雅,声音阴柔,仅从外貌上说,男子气概确实不是很足。 还有,她也听说乌蒙国的皇族生得非常丑陋,才不辞万里的跑来强娶晴国的公主,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些丑陋的王子怎么会派一个美男子来帮他们选妃? 难道,那位神秘优雅、勇猛无敌的特使大人,真的是太监不成? 亏她对他一见钟情,浮想联翩呢…… “唉,我还是出家吧。”良久后,柳青青垮下脸来,一脸认命的道,“先远离红尘几年再说。说不定,我再也回不来了……” “这次,你继续相信我就好。”景琅微笑,“我赌陈麟一定活不了太久。半年之内,你和你母亲、你弟弟一定能回到柳府,全家团聚。” 因为,她没打算让陈麟活那么久。 她故意把时间说得那么长,只是不想让柳青青太过期待而沉不住气。 “嗯,”柳青青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久久,我相信你哦。” 景琅与柳青青的对话就此结束,因为,柳府上下终于知道了陈府连夜退婚的消息,全都跑来一看究竟,而后又哭又笑,整夜不得安宁。 但很快,柳家人又得面对柳青青必须“出家克灾”的事情。 柳青青出发的时候,柳纤纤拉着她的手,伤感的道:“张姨娘去了,珉儿去了,奶奶病倒了,爹爹精神也不太好,夫人又看我们这些庶出的不顺眼,现在连你也不在家里了,我真不知道我们家接下来会怎么样。” 她所说的夫人,指的是柳浩的正室。 柳家人虽然看起来还算和睦,实则妻妾之争始终存在,而柳浩忙于生意,无暇顾及家事,幸得老太太精明并掌管家事大权,柳夫人做不了妖,妻妾之间才没有闹出不可收拾的纷争。 但老太太病倒之后,柳夫人就顺理成章的接管了老太太的权力,开始打压妾室,只是之前因为陈国公府的威胁,柳府不得不一致对外,柳夫人不敢做得太过分罢了。 现在,陈国公府的威胁消失了,柳夫人再也没有了顾虑,只怕要作威作福了,而她们这些留在家里的妾室和庶女们,日子大概要不好过了。 柳青青听后一怔:“大姐早就嫁了,夫人又没有儿子,她一个人还能把你怎么的?” 柳夫人就生了一个长女,而这位长女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远嫁外地,柳夫人除了有个“正室”的头衔,并不算得很有势力。 柳纤纤忧心忡忡:“可夫人毕竟是正室,娘家又颇有势力,还早我们的母亲好几年嫁进来,论起人脉和地位,她还是比我们强的。我真怕没有奶奶和你们支持,夫人会强行取消我与司公子的婚事,将我嫁给官宦人家……” 夫人几年都未必能见到女儿一面,于是也看不得妾室和庶出的女儿过得舒坦,加上她一直嫌弃司翰林无权无势,帮不上柳家的忙,确实很有可能借机拆散二姐的婚姻。 柳青青这下也担心了,揪着头发道:“那……怎么办才好呢?要不我干脆不出家了,就在家里陪着姐姐,直到姐姐出嫁为止?” 她的生母虽然也是姨娘,但因为给家里生了一个儿子的缘故,在家里很有地位,连夫人都动不得。 现在,张姨娘“死”了,其他两位姨娘在府里没有权势,其他两位小姐又还年幼,这个家确实没有人能压制得住夫人了。 “陈国公还没有垮,三小姐必须出家。”一直沉默的景琅开口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三小姐冷静。” “可我真的很担心夫人会对姐姐和我的人,包括对你下手耶!要不我把我娘和我弟弟的事……” “我会保护二小姐。”景琅快速打断她的话,不让她泄露天机,“请三小姐务必相信我。” 别人不知道她有多聪明,柳青青还能不知道么? 柳青青当下放心了,抱住景琅,很感动的道:“久久,那我就把我二姐交给你了。就算我出家了,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玩,跟我商量事情哦。” 柳纤纤拿手绢点了点额:“……” 久久就是一个被三妹收留的孤苦女子,还能保护得了自己? 但她的性情向来温和恬静,也没有提出质疑,免得久久难堪。 “姐,久久是我的朋友,”柳青青随后又拉起柳纤纤的手,“以后呢,久久就放在你的屋里,你也要把她当成朋友,好好招待她哦,以后你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全都听久久的就是。” 柳纤纤又汗:“……” 虽然不以为然,但她不想三妹担心,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柳青青就带了两个丫环,义无反顾的辞别家人,去尼姑庵修行去了。 接下来的柳府,就如同柳纤纤所担心的一样,柳夫人手揽大权,开始全面打压妾室和庶女,而且总能师出有名,不落把柄,两位妾室和柳纤纤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景琅将柳夫人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她既然已经向三小姐作了保证,那就一定会保护柳纤纤,不过眼下,柳夫人尚没有真的害到柳纤纤,那她就不会出手干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鼓作气,将病中的陈麟给杀了。 柳青青出家的第七天。 日上三竿的时候。 陈国公府前门大街,一顶四人抬的软呢小轿从街角转出,往陈国公府行去。 轿子里,太医院朱院判手捧自个儿研制的养生茶,边喝边哼着小曲。 今天又到了他上门给麟小侯爷看诊的日子。 说到麟小侯爷,那断臂是绝对不可能再长出来的,所中的毒也会慢慢消除,而陈国公府里也有名医长住,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大御医出手,但陈国公非要花大价钱请他定时上门复查,他只能说陈国公钱多人傻,而他这人是最爱钱的,自然不受白不受。 “街上有没有大夫?我母亲突然犯了羊癫疯,快要不行了,如果有人能救她,我愿出一千两酬谢!” 突然,一道惊慌焦灼的高喊声传进他的耳里。 一千两?他的心里就是一动,掀开轿帘,对着站在某栋大宅子门前不断喊叫的男子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千两银子,现场支付?” 那人的穿着不俗,身后的宅子也不俗,应该出得起这样的诊金。 第023章 绝杀,小侯爷之死 那人急道:“当然,一手交钱,一手救命,绝不食言!” 朱院判当即命令轿夫停轿,自己背了药箱,匆匆随那人进屋。 羊癫疯这种病虽然发作时看起来很吓人,但只要救治及时,就不难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如此就能轻轻松松的赚到一千两,何乐而不为? 后院的厢房里,一名中年病人躺在床上,口吐白沫,目光涣散,身体抽搐得厉害,屋里几人紧紧的压住他,才不至于让他滚下床来。 朱院判见病人发作得这么厉害,不敢大意,立刻打开药箱,取针、取药,忙活起来。 趁他专注的盯着病人的时候,景琅无声无息的从门后走出来,无声无息的走到药箱旁边,细细扫了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后,先后挑了几瓶有益于活血、消炎、生肌等的膏药出来,扯掉瓶盖,往里面倒无色无味的毒药。 她就站在朱院判的身后干这些事情,拿一瓶出来,动完手脚后放回去,再拿一瓶出来……她的动作很轻,却快得令人吃惊。 加上其他人都很有默契的配合她、掩护她,朱院判完全不知道竟然有人在这种时候对自己带出来的膏药动手脚。 短短片刻,景琅就动完了手脚,无声无息的走出去,无声无息的消失。 没过多久,朱院判也成功的让病人安静下来,病人家属仔细验过病人,确定病人没有性命之危后,立刻拿出一千两银票交给朱院判,并千恩万谢的送朱院判出门。 朱院判拿着银票上轿,心情乐得飘到云端上,当名医就是好啊,可以随便开价,赚钱如流水绵绵。 他在陈国公府的复查也很顺利。 离开陈国公府的时候,他的心情仍然很好,亲自送他出门的陈国公心情也很不错,因为这一天,他的宝贝孙子居然神奇的苏醒了过来,而且能说能吃,一口气喝了两碗肉粥,真是把他给乐坏了。 然而,乐极生悲。 这天深夜,陈麟突然清醒过来,捂着断臂上的伤口,身体蜷成一团,嘴里哀叫连连,不断喊“痛,好痛”。 众人冲进来,惊骇的看到他断臂上的伤口流血不止,染得床单全都红了,场面极为吓人。 这一夜,陈国公府上上下下无法入眠,无数人围在陈麟的院里院外,或忙着,或等候吩咐。 长住府里的大夫第一时间就给小侯爷止血上药,连朱院判都被连夜请来,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效果。 陈麟在挣扎了大半夜后,终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一命呜呼。 而后,多位御医和名医得出死因:中毒! 但小侯爷是如何中毒、何时中毒、中的什么毒,他们都说不出来。 陈国公崩溃了。 他无法接受宝贝孙儿死亡的现实,抱着孙儿的尸体恸哭不已:“麟儿,麟儿你睁开眼睛,跟爷爷说句话啊!爷爷疼你啊,你要什么都给你,你莫要这般吓唬爷爷啊,爷爷老了,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般折腾……” 没有人敢吭声。 陈国公叫了半天,不见孙子有所反应后,又吼其他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些给麟儿诊治,让他快些醒过来——” “如果麟儿醒不过来,老夫就让你们陪葬……” 陈国公凄厉的声音响彻府里,但是,他吼得再凶再狠,也救不回陈麟的性命。 隐在陈国公府近处的景琅,听到高墙里隐隐传出来的哭声,唇边泛起冷酷的笑,转身离开,没有再看这样的陈国公府一眼。 在陈麟的身边安排无数看护,不允许外人和生人接近,就能保证他的安全了?直接的法子杀不了,还有间接的法子。 比如,利用朱院判贪财的弱点,从朱院判那里下手。 如果她愿意,她也可以很快的杀掉陈国公,但是,她不会这样便宜陈国公。 她要陈国公日日夜夜承受丧孙之痛,直到彻底垮掉。 而现在,她已经忘记陈国公府,全力去办另一件大事。 数日之后,城北射云山。 “区区一个人靶子,竟然敢弄伤本将军的手?” “啊——” 伴随一道愤怒的咆哮,惨叫声响起来,而后一只血淋淋的眼珠子掉在地上。 被活生生剜掉一只眼珠的少年痛苦的跪坐在地上,一手捂着流血不止的左眼,一手抓得膝盖上都被划出血痕来,喉间更是发出隐忍的、痛苦的呻吟声。 戴着手铐脚镣,同样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同伴们看着少年的惨状,无不目眦欲裂,拳头捏紧到手背上的血管几乎要爆掉了,然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是兵奴,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 他们只能无休止的忍受这种折磨和痛楚,直到被杀死。 他们的痛苦,却是兵将们的乐趣来源。 兵将们围观那名少年兵奴的惨状,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之前把你打成这样,你吭都不吭一声,老子还以为你的骨头很硬呢。”那名被少年兵奴不小心伤到手臂的将领,用力踢着少年兵奴,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也会叫得这么惨啊!这叫声可真好听,来,再叫两声听听!” 少年兵奴身体微蜷,任他随便踢踹,却是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 “不肯叫?好,老子再剜掉你另外一只眼睛,看你叫还是不叫!”将领说着,亮起手中的匕首,准备扑刀。 “得了,老大,这贱奴留到实战结束时再杀吧。”教头笑着拉住他,“上头分给咱们的兵奴就这十几个,废掉一个少一个,先留着,让大伙好好操练,别浪费了。” 强壮、能打却不肯屈服的俘虏或奴隶,往往会被丢进军中,成为兵将们进行训练的活靶子。 这些活靶子可是比没有生命、一动不动的木桩、箭靶、假人什么的强多了,特别是挑起他们的战意和反抗后,再用绝对性的优势将他们杀死时,那种生杀予夺、凯旋归来的痛快感,实在太他妈的过瘾了。 因此,兵将们都喜欢拿兵奴来练刀练枪练杀人,只是,兵奴总是死得太快,导致军中的兵奴越来越少。 这不,他们这支即将成为宫廷近卫军的精英小队在山里进行最后的实战演习时,才分得了十六个兵奴,每少一个,大伙分起来就多难一分啊。 第024章 荒野,美色诱惑 将领想了一想,恨恨的收起匕首:“得,就留他再陪兄弟们多玩几天。” “要不要给他上药?” “上什么药?兄弟们这阵子也受了不少伤,药都不够用了,分给活靶子作甚?甭理他,他能熬就熬,不能熬的话就拿去练刀。” “将军,”突然,一名年约四十来岁、看起来相当沉稳刚毅的精壮兵奴走出来,跪在地上,恭敬的道,“十六号年纪小,经验不够,才误伤了将军,还请将军看在他年轻,还能陪各位兵爷多练几年的份上,给他上点药吧,咱们定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哪个兵奴不是伤痕累累,甚至身有残缺? 加上吃不好,睡不够,劳累过度,身体更是堪忧,十六号的左眼若是得不到尽快处理,恐怕难逃一死。 但,他为同伙求情的结果,就是被重重的踹了一脚。 “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你是靶子,靶子怎么能说话?你敢再说一个字,老子就割了你的舌头。”将领骂。 中年兵奴咬了咬牙:“我愿意拿我的舌头换药治疗十六号的眼睛,还望将军成全。” 十六号兵奴呆了,其他兵奴也呆了。 所谓同病相怜,他们这些兵奴朝夕相处,受尽折磨,当然会生出兄弟、同伴一般的情谊,但他们都是注定要早死的人,救了谁都活不久,他却肯拿自己的舌头去换取同伴可能只是多活几天的机会,这份义气,实在令他们叹服。 然而,这些兵将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看。 “就你们这些活靶子,也配用药?也配跟老子讨价还价?”将领说着,狠狠捏起中年兵奴的下巴,狞笑,“不过你既然这么有情有义,老子就成全你,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与这瞎眼的作伴。” 众兵奴眼里透出滔天的怒火来,“杀了这些狗兵”“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宛如火山爆发般激烈。 但他们都戴着手铐和脚镣,手中持的都是木刀木枪,真反抗了,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怎么办?反抗,还是旁观? 众兵奴一时间都是悲怆不已。 眼看中年兵奴的嘴巴已经被捏开,舌头吐出来,将领手中的刀子就要割上去了,突然,山坡下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的娇笑声。 充满诱惑的女人的娇笑声。 “呀,这里的溪水好凉,泡起来好舒服喔,姐妹们,快把衣服脱了,一起洗香香……” “可是这里会不会有人偷看啊?啊,你竟然穿黑色的亵裤,还这么透明,我都不好意思看了,你也是,怎么穿得这么没羞没臊的……” “哎,不要害羞嘛,这里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什么男人?要不是咱们来采药,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地方,来嘛,快脱,我帮你搓背……” “你不要脱我的亵裤了,怪害臊的!还有你们几个,怎么都脱光光了,我什么都看见了……” “我的奶子够大,才不怕你们看!你们妒忌吗?嘻嘻,要不我让你们摸,随便摸,是不是很好摸啊……” “来,我帮你洗这里,你不要爽得叫出声来喔……” “呀,你才成亲多久啊,就这么不要脸,连姐妹们都要调戏和非礼……” “有孩子的女人就不一样,怪不正经的……” …… 这些声音,有娇滴滴的,有怯生生的,有柔细细的,有酥麻入骨的,有豪放露骨的,任何男人听了都会胯间发硬,联想无限。 何况这些长期碰不到女人,甚至见不到女人,又强壮又野蛮的兵将? “啊欠——”有士兵直接就流鼻血了。 有人已经控制不住的往那边跑去。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控制不住了,纷纷跑过去一看究竟。 不看不知道,一看全瘫掉。 山坡下的水溪里,一群年轻女人脱得光光的,摆着雪花花的身体,正在溪水里或擦身洗头,或互相追逐,或嬉戏打闹,场面无比的香艳喷血。 他们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兵器全都落在地上。 流鼻血的,流口水的,眼睛发红的,捂着胯下的,双腿打颤的……男人的丑态全都暴露了出来。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 莫说他们身处母猪赛貂婵的军中,就算是普通男人,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他们眼下的反应,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老大,可、可以上不……”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捂着鼓囊囊的下面,抖着双腿,咽着口水,可怜巴巴的看着头儿。 将领的定力自然是比较强的,暂时还没有失态。 可是,他也很久没见过女人了,这里又是山里,远离人居,做什么坏事也没人知道,身强力壮的他们有理由当君子吗? 他的目光,从水里的女人移到岸边。 岸边有一堆朴素的衣裤布鞋,还有一筐筐的草药和镰刀、绳索等物品,再细看那些女人,似乎也没有多少姿色,看来,她们真是来山里采草药的村妇无疑。 不睡白不睡! 于是他利索的扯掉腰带:“都上了,别弄死人就行!” “兄弟们上啊——”立刻,数十名即将进宫保护公主、皇子们的精英士兵冲出草丛,一边脱衣服一边朝那群白生生的女子奔去,嘴里兴奋的吼叫着,就像发了疯的野兽。 “啊,你们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救命,救命啊——” “兵哥哥手下留情,妹妹我才十八岁,还是清白之身呢……” “兵哥哥,好痛,轻一点……” …… 女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着,四散逃开,但哪里逃得过野男人们的魔掌? 很快,溪里溪边都是男人与女人行苟且之事的怪叫声。 山坡上的训练场里,兵奴们面面相觑,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不是强行冲进营帐里找点药给十六号? 但场边还有一名持刀士兵坚守岗位,冷冷的盯着他们。 他们若是有所异动,这士兵一喊,其他人便都听到了。 到底怎么办才好呢? 他们正在犹豫,突然,一条人影从营帐后面转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那名士兵身后,稳稳的站住,双手握紧一柄巨大的、锋利的弯刀,高高的举起来。 风吹树摇,发出“沙沙”的声响,而山坡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喧闹,都很好的掩盖了那人的脚步声。 那人面对众兵奴,众兵奴看看那人,惊异不已:这人是谁?又想干什么? 第025章 反叛,复仇者的宣言 那名士兵起初以为他们是在盯着自己,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转过身来。 而那柄弯刀,就在这个瞬间,毫不犹豫的、毫不留情的劈下去。 人头与血光齐飞。 如此血腥冷酷的场面,连众兵奴都惊呆了。 这人……好狠!屠夫也不过如此了。 一刀砍掉士兵的人头后,那人似乎有些累了,喘着粗气,将手中的弯刀丢掉,而后抹了抹脸上的血,走到众兵奴面前:“我是来救你们的。现在是你们逃走的好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你们要不要跟我走?” 直接,利落,绝不优柔寡断和拖泥带水,如同他刚才那一刀。 众兵奴才勉强从刚才那一刀中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一时间又风中凌乱,不知该做何感想和回应。 几秒过后。 那名年长的兵奴亮了亮腕上的手铐,冷静的开口:“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打算如何救我们?又想要我们为你做什么?” 众兵奴看向他,不愧是一号,反应够快,也够冷静。 “一,我曾是奴隶,现在是复仇者。” “二,我需要人手,而你们是我想要的第一批力量。” “三,是我设计将当兵的全部引开。我能撬开你们的镣铐。我已经制订了离开这里的路线,在山下和城里准备有安全的藏身地点,存有足够的食品和药品,只要你们愿意,我保证带你们安全的离开。” “四,如果你们现在愿意跟我离开,待你们养好伤后,你们可以选择追随我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也可以选择自行离开,我绝不勉强。” 众兵奴又呆住了,这人……口气也太大了吧? 他到底哪来这样的信心,连“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 年长的一号兵奴定了定神:“希望你能给我们看看你是奴隶的证据。” 那人完全不啰嗦,将左腿高高抬起来,搭在栅栏上,而后掏出一把匕首,划开裤腿内侧的布料,一扯:“这就是凭证!” 在他的大腿内侧,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个显眼的骷髅标志——晴国奴隶的标志! 对于这个标志,他们太熟悉了,这人确实是和他们一样的奴隶。 一号兵奴松了一口气,又问:“你如何确保那些人追不上我们?” 那些兵爷个个身强力壮,兵器充足,而他们皆是遍体鳞伤,饥困交加,根本不可能逃得很远。 那人将腿放下来,甩着手中的匕首,淡淡的道:“那些女人是我花大价钱从窑子里请来的高手,凭她们的本事,可以将这些当兵的缠到你们安全的躲起来为止。” 这些兵的弱点是什么? 想女人而不得!且在外训练,军纪不严! 所以,她就拿着那笔从柳青青那里“借”来的钱,去窑子里找这些经验丰富、以一挡十的风月高手,让她们冒充采药的村姑,跑来这里诱惑这些当兵的。 她确信这些没用的晴国士兵,绝对抵挡不住女人的诱惑。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乃是因为她和她母亲也认识不少兵奴,听他们说过这里有一个野外训练营,兵奴们经常被带到这里陪训,往往都是有来无回。 早在她从乌帝城潜回晴州的路上,就已经琢磨过要来这里救走一批兵奴,将他们培养成她的第一批部下,为此,她断断续续的观察了这里很久,也做了很多准备。 今天的这场行动,于她可谓是水到渠成。 众兵奴都呆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连这种手段都能想得出来? 这人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景琅说完以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细细长长的、尖端和一侧都很锐利的铁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撬锁,谁愿意跟我走?” 这些镣铐的钥匙应该都在将领的身上,她不能冒险去偷钥匙,最好的办法还是撬锁。 晴国的军队缺钱,军中镣铐的数量又极为庞大,镣铐上的锁不太可能做得很精细,她相信这些锁并不难撬。 到了这时,众兵奴开始相信这个人不简单了,只是……逃走有这么容易吗? 他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他们当然想逃。想过无数次。然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们又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更糟糕、更悲惨的选择? 朝廷对于奴隶的逃走与背叛可谓是绝不容忍,他们若是逃走,朝廷一定会追查到底,他们拖着这样的身体与身份,就算逃得了一时,又能撑多久? “时间不多,走或不走,必须马上决定。”景琅丝毫没有劝说他们的意思,冷冰冰的道,“我数到五,愿意走的请直说。” “一。” “二。” “三。” 她数得一点都不慢,完全没有要等他们的意思。 “我走!”她还没数完,一号兵奴已然大步上前,伸出双手,“请给我解开镣铐,以后不论是天涯海角或刀山火海,我都追随您到底,绝不背叛!” 咔嚓。 他刚说完,手铐就已经解开了。 他吃惊的看着对方蹲下来去撬他的脚镣,不敢相信:禁锢他的镣铐,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解开了? 景琅将铁丝插进脚镣的锁孔里,来回转了转,脚镣也开了。 而后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丢给他:“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怎么用你自己决定。” 接着她环视四周:“还有谁想要自由?” “我!” “我!” …… 一个个兵奴走上来,将镣铐交给她。 其实,既然他们当中有人决定逃走,其他人也必须一起离开。 因为晴国对奴隶实行的是责任连带制,同一支队伍或一起干活的奴隶,若是有人犯下重罪,其他奴隶也将同罪同罚,所以,同队奴隶之间要么一起背叛,要么就只能互相监督,没有别的选择。 而他们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同伴,所以,一号兵奴带头以后,其他人立刻选择了一起离开。 景琅的动作很快,兵奴们的动作也很快,镣铐一解开,兵奴们或迅速给自己和同伙上药,或迅速收拾衣鞋,或去捡真刀实枪。 不到半柱香时间,所有人就勉强收拾妥当,跟着景琅下山。 而山坡下,男人的荡笑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仍然不绝于耳,显然,这场“盛宴”没那么快结束。 “走。”景琅挥了挥手中的刀,领着众人往早就看好的路线离开。 第026章 逃亡,行踪成谜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那些士兵终于玩得尽头了,一个个软着双腿又心满意足的爬上坡来。 “妈的,只不过是搞几个女人而已,竟然这么累,老子都快走不动了,不过真他妈的爽死了,没想到村姑的滋味也这么呛……”走在最前头的士兵边喘气边聒噪,但很快,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他震惊的盯着眼前的营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而后重重拍了自己一巴掌后,他嘶声吼起来:“逃走了!那些兵奴逃走了!那些兵奴他妈的全逃走了——” 营地一阵混乱。 数十名士兵拖着无力的双腿,在营地和营地四周搜查起来。 营地的兵器,但凡轻点的,几乎都被带走了。 所有的饮水都被倒光,食物和药材也全被带走。 “那些女人!”将领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吼,“那些女人有问题,立刻去将那些女人抓回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晕眩袭来,他脚步踉跄了几下,栽倒在地上。 在他晕过去的时候,他看到他的手下也纷纷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些水……他们完事后喝了那些女人带来的水,水有问题。 只是,他们知道得太晚了。 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山风吹过,宛如恶魔的嘲笑。 很快,天色从暗转黑。 离训练营二十余里的另一座山的山腰间,景琅领着十六名兵奴进入一个洞口很隐蔽的山洞里,点燃插在石壁上的火把,而后环视众人:“你们暂且在这里养伤,待身体好些以后,我再带你们离开。” 众兵奴打量这山洞,又在心里感慨,这人,还真是心思慎密,考虑周全。 山洞不大,被岩石分隔成几个小区域,应该能勉强容下他们。 山洞还打扫得十分干净,地上铺着席子和被子,角落里堆着木柴、水、食物、药材和衣物、炉具等用品,看份量,够他们住上好几天的。 山洞角落里倒挂的石柱上滴着水,在下方形成一个小水洼,简直就是天然浴池。 只是,水洼旁边坐着一名老者,老者看到他们进来,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升火烧水。 火很微弱,没有产生薰人的烟气。 兵奴们盯着老者,眼里俱是警惕。 “这是我请来的大夫。”景琅道,“他不会说话,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而且医术不错。我这几天有事,不能过来,就由这位大夫给你们疗伤,你们只要竭尽全力,莫要让人发现山洞就好。”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这些兵奴不是初出茅庐的新兵,如何掩饰行踪,她相信他们心里有数。 一号兵奴在她的身后问道:“我们并没有逃多远吧,躲在这里安全吗?” 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无法远行,而军中很快……不,应该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背叛,一定会全力搜捕,他有些怀疑躲在这里的安全性。 “放心吧。”景琅头都不回,“很快就会下雨,你们的痕迹会被彻底冲刷干净,我也会转移追兵的视线,只要你们老实呆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她问过城郊的老农,老农说今天晚上一定会下雨,所以她选择了在今天下午动手。 众兵奴:“……” 这人,也许真的能行。 一号兵奴张了张嘴,想问“阁下如何称呼”,但他最终还是把嘴闭上。 他们一定会有足够的时间认识这个人,了解这个人,并与这个人并肩作战,所以,他们什么都不必问,只要专心养伤就好。 景琅弯腰走出半人高的、有岩石和灌木丛遮挡的洞口,往山脚下走去。 几里外的树林里,系着一辆双驾马车,宽敞的车厢里堆满了皮囊,皮囊里全是水,很重。 就像马车里塞了十几个壮汉。 她跳上马车,抖动缰绳,马车就辘辘驶离,在地面上留下相当明显的车辙。 而马车前面的马灯,在黑夜里映出昏黄而显眼的一小簇光圈。 今晚的雨会把兵奴们逃走的痕迹冲刷干净,但应该冲刷不掉这辆马车留下的痕迹,加上她会刻意让人发现这辆马车的行踪,一定能引开追兵的搜捕方向。 朝廷再怎么不能容忍奴隶的背叛,但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十六名兵奴耗费太多的时间和人力,她这边只要能撑过最初的十几天,朝廷迟早会削弱追捕力度。 临近午夜的时候,雨终于落下,不大也不小。 而马车也行驶到离城门只有几里的地方,景琅将马车驶进路边的树林,停下,将车厢里的皮囊戳破。 皮囊里的水流出来,落到地面,与地面上的雨水混成一片,了无痕迹。 将所有的水都放完后,她先放一匹马自由,而后轻松的驾车到一个山谷边,解开缰绳,将马车拆散以后,和那些空空的皮囊一起,全都丢进山谷里。 再看看地面,因为没有载重的缘故,马车并没有在地面上留下明显的车辙,待地面干透,所有的痕迹都会消除。 又检查了一遍四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后,她拎着马灯,骑马离开,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次日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地面迅速变得干燥起来。 下午,追兵们在搜索了半天后,沿着隐约可见的车辙追到了这片树林里。 仔细搜索过后,他们发现了兵奴们的破鞋、衣角、镣铐等物,然而,那辆可疑的马车和十六名兵奴却像凭空消失一般,不见半点踪影。 那么显眼的一辆马车,那么多名显眼的大汉,到底是如何在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没有人知道。 晴州官府未解的悬案记录簿上,因此又多了一个记录。 追兵们在树林里白忙的时候,景琅回到了已经离开十几天的柳府。 她一进后门,就敏锐的发现事情不对劲。 已近晚饭时间,后院应该会有下人出没或小姐们在玩闹才对,然而放眼望去,到处一片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出了什么事? 她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往柳纤纤的居住行去。 没过多久,前方传来女子凄惨的哭声。 她加快脚步,转了几个弯后,柳夫人的院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雕梁画栋的门廊下,比地面高出约莫一尺的台基上,柳夫人坐在椅子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身边站满了府里的女眷和她的亲信。 她的姿态,就像官老爷在堂上审案一般。 第027章 奸情,姨娘被诬 景琅一眼就注意到,柳夫人身边的人里,没有柳纤纤及其母亲付姨娘。 而大门台阶下的空场上,汇聚了大批丫环、护院和下人,他们围着什么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哭声就是从他们的中间传出来。 景琅心里隐隐有点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的上前。 “夫人,我虽然与关先生是旧识,但我与关先生真的没有任何暧昧之举,还请夫人明察,莫要让妾身蒙冤受屈。”这是付姨娘带着哭腔的声音。 接着是柳纤纤的声音:“关先生的人品如何,府里上下有目共睹,他怎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这么多年来,我母亲也是恪守本分,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家规之事,还请夫人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知人知面不知心。”柳夫人冷笑,“证据确凿,你们的辩解实在无法服人。” 柳纤纤道:“人证可以收买,物证可以伪造……” “如果连人证和物证都不足以相信,那你口口声声说付姨娘和关先生人品好,岂不是更不能相信吗?”柳夫人冷厉的驳斥。 柳纤纤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付姨娘于是又哭:“夫人,我真的是清白的,我真的是冤枉的……” …… 景琅钻进人群,看到付姨娘和柳纤纤都跪在地上,看起来跟犯人几乎没什么两样,尤其是付姨娘,估计在日头下跪了不少时间,衣服湿透了,脸上的妆模糊了,声音也哑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在她们的身边,还跪着三个人。 一人是颇为儒雅的中年书生,应该就是所谓的关先生了。 一人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书童、秀才之类。 另外一个老太太,看那尖酸刻薄的面相和暗含得意的眼神,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景琅目光一转,问身边那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且喋喋不休、显然十分爱嚼舌头的下人。 那下人完全没功夫看她,只管盯着场上,嘴里兴奋的道:“付姨娘跟关先生的奸情被发现了呗,夫人正在审理呢。” “关先生是什么人?这两人的奸情是如何被发现的?” “关先生是以前在府里教几位小姐读书的书生,两年前就不干了,在外头办了个学堂,哦,他家住得离咱们府不算远。听说他和付姨娘的奸情已经持续几年了,是他身边的书童首先发现的,然后向夫人告发,夫人一查,嗬,竟然在关先生的书房里发现了付姨娘的贴身衣物,以前侍候过付姨娘的老嬷嬷也承认付姨娘与关先生不清白,付姨娘怕她泄露秘密才栽赃她偷窃,将她辞退……” 这人在滔滔不绝讲故事的时候,场中的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付姨娘、关先生和书童、老太婆开始互相质问。 “庆儿,我自认待你不薄,视你如己出,平生所学全都教给了你,你如何这样污蔑我?” “师傅,您说过学做人比学文章更重要,徒儿一直牢记在心,所以,就算对不起您,徒儿也绝对不能再包庇您了……” “容嬷嬷,你明明是因为偷了我屋里的东西而被辞退的,怎么却说是我怕你泄露奸情而辞退你的?你走的时候,我还给了你一笔养老钱,你怎的以怨报德,如此冤枉我……” “哼,那只手镯明明是你让人藏在我的荷包里陷害我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巧,一查就查到我头上了?你做了这种事情还假扮好人,送我一笔钱,想让所有人都夸你,也不嫌恶心的!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女儿都那么大了,你还与别的男人瞎搞……” ……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面,别人看得津津有味,景琅却只觉得无聊。 而且,不用再看,她也知道只会哭、只会喊冤的付姨娘母女输定了。 再这样下去,付姨娘很快就会被柳夫人定罪,然后被关进柴房,然后被送官或者休掉或者赶出府什么的。 她就不明白,这些人的手里明明掌控有这么多资源,为何却任人宰割? 她们到底在怕什么? 不过,她不会浪费时间去思考这些完全不重要的问题,她只会立刻行动,兑现她会保护柳纤纤的承诺。 她不动声色的从人群里走出来,钻进树影里,绕到柳夫人的院子后面,爬上一棵大树,再沿着粗壮的枝桠爬到末端,而后小心一跳,就跳到屋顶上。 像柳府这样的富裕人家,正室夫人居处的屋顶肯定修得很坚固,支撑她这副因为一直奔波忙碌而胖不起来的小身板不会有大问题。 她趴在屋顶上慢慢的爬,算好下方的位置后,揭开瓦片。 下面就是柳夫人的卧室,易燃物品很多。 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掏出火折子,点燃,丢下去。 一口气丢了三支着火的火折子,并看到下方的床帐已经顺利烧起来后,她把瓦片盖回去,轻手轻脚的后退,跳起来抱住那根枝桠,小心回到地面上。 而后,她背着手,绕回院子前面,钻进人群里,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如她所料,付姨娘母女的辩解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柳夫人看天色已晚,也懒得再审了,严厉的下令:“付姨娘不守妇道,暗中私通外人,如今证据确凿,却还敢狡辩,本夫人若不加以严惩,柳家颜面何在?来人,打付姨娘二十……” 在她即将收获胜利果实的节骨眼上,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叫起来:“不好了,夫人的房间起火了——” 柳夫人转头一看,脸色全变了。 正屋里传出滚滚浓烟,隐隐可见其中有火光闪烁。 她作为大富人家的正室,居处自然是花团锦簇,锦帐流苏,真着起火来,那绝对是火势蔓延迅速,损失惨重啊。 当下她也顾不得付姨娘了,站起来,下令:“立刻救火!统统都去救火,谁敢偷懒就扣一年的工钱!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再拖拖沓沓的,本夫人的损失就全算在你们的头上……” 瞬间,围观者都行动起来,纷纷想办法救火,场面一派混乱。 但柳夫人的亲信荣姑姑没忘记正事:“夫人,柳姨娘和关先生如何处置?” 柳夫人不耐烦的道:“都拉下去,关进柴房,派人看好,二小姐禁足,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出来。” 荣姑姑得令,立刻点了几个人,将付姨娘等人押走了。 景琅无动于衷的躲进阴影深处,继续观察。 第028章 丑闻,峰回路转 半柱香的功夫后,火灾被彻底扑灭,柳夫人的损失不算惨重,但也不轻。 接下来就是整理现场,清点物件,核算损失,查明原因,追究责任……柳夫人忙到半夜,才算是暂时处理完了种种琐事。 而这时候她也累得不行了,根本无力去想付姨娘的事情,只想赶紧睡上一觉。 待她睡下来,累得够呛的侍女们留了几人守夜后,其他人离开院子,回各自的下人屋子歇息。 侍女婉儿最后一个走出院子。 她先伸了几个懒腰,而后打着呵欠,疲惫的朝住处走去。 但她才走了没多久,突然有人从后面用手臂卡住她的脖子:“我有话问你,你敢叫人,我就宰了你。” 婉儿被吓得不轻,拼命点头。 那人将她拖到大树后面:“我给你三百两银子,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成。” 大树后面黑幽幽的,婉儿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哑着嗓子道:“没、没钱我也也回答……” 那人的声音有点含糊,听不出是男是女:“荣姑姑的身上有什么特征?比如哪里长痣,什么颜色,大小如何,或者有什么伤疤皱纹之类的,越明显越好。” 婉儿努力的想:“她屁股后面有一颗黑痣,痣上长有一根长毛。” “左边屁股还是右边屁股,靠上还是靠下?” “左边吧,靠下面一点。” “还有呢?” “她的胸一边大一边小……” “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亵衣裤?” “她年纪是不小了,但还是喜欢鲜艳料少的样式……” …… 半刻后,对方将一只鼓鼓的荷包塞进她怀里:“我问完了,今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若是泄密,必死无疑。” 婉儿只觉得脖子上一松,对方抽掉手臂,快速离开。 婉儿轻轻按揉脖子,要不要叫人呢?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对方都不知跑哪里去了,现在找也找不到。 待呼吸顺畅后,她抱着怀里那只荷包,跑到夜灯照到的范围里,打开荷包一看,两颗眼睛立刻发出惊喜的光芒来。 里面,竟然全是闪闪发光的银元宝! 她拿出一只银元宝仔细观摩,重手,色纯,敲击声清脆,应该是真品。 她激动得全身都哆嗦了。她身为一等丫环,算是地位最高的下人,但一个月工钱也才五两银子,而在刚才短短半刻的时间里,她只回答了一些很简单的问题,就白白赚了六年的工钱,真是撞大运了! 好希望那个人以后还来“威胁她”啊! 至于那个人这么做的动机,她想都不去想,也绝对不会泄密。 干了这事的景琅,从容的走在黑暗里,往付姨娘被关押的柴房行去。 而后她又分别去见了柳纤纤和关先生,交待了他们一些事情,虽然他们都被人看着,但对她来说,要避开那些看守的人,实在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 如此,一直忙到四更,她才算是忙完了,可以悠然的去睡了。 一夜过去。 上午,柳夫人斗志高昂的走出院子,站在门廊下,命人搬来贵妃椅,往下一坐:“传本夫人命令,一刻钟后开始审理付姨娘与关先生私通之事。” 老太太病倒,老爷外出进货,这家里,现在就数她最大了,她不趁这个机会收拾她看不顺眼十几年的妾室,就对不起自己的正室身份和这么多年的忍耐。 她的命令一出,立刻传遍全府。 下人们纷纷丢下其实不那么急的活儿,如溪水流向大海一般聚集到柳夫人的院子前,活络筋骨,打足精神,准备一口气看完这出私通大戏的大结局。 当下人们都聚集得差不多以后,付姨娘、关先生和证人书童、容嬷嬷,还有那些物证,全都被带了过来,面对围观下人,一一摆开。 柳夫人看向荣姑姑,挥了挥手。 荣姑姑会意,走到场中,开始叙述案情:“三日前,关先生的徒弟曾庆前来求见夫人,说是有事关柳府声誉的重大消息相告。夫人见了曾庆后,曾庆说他发现已经娶妻的关先生多次暗中与一名女子相会,实在是有损斯文,有悖人伦,而私会的女子竟然是咱们府上的付姨娘……” “夫人开始是不信的,但曾庆说他不经意看到关先生在书房里私藏付姨娘的贴身衣物,嘴里还喊出付姨娘的闺名。夫人便派人去关先生的书房里搜查,果然发现了付姨娘的贴身衣物,喏,就是这些,经侍候过付姨娘的容嬷嬷确认,这些贴身衣物确实是付姨娘的东西……” 景琅淡笑。这荣姑姑说得条理清晰,有板有眼,根本不像是只识几个字的下人能说出来的话,估计是经过主子教导的。 荣姑姑说完经过之后,看向柳夫人。 柳夫人一拍扶手:“付姨娘,关先生,人证物证确凿,你们还想狡辩吗?” 此时的付姨娘,在经受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折腾后,疲惫又虚弱,头晕又眼花,连脑子都不清楚了,根本无力为自己再做什么辩解。 “我有话要说。”关先生看起来胡子拉碴,眼里都是血丝,但目光却还是凛凛的,坦荡得很。 他先环视全场一圈,而后将目光落在荣姑姑脸上,目光变得伤感和忧郁起来,声音里有谴责,更有痛心疾首:“荣儿,我们好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因为要娶妻而与你提出分手,你恨我我能理解,但你怎能陷害无辜的付姨娘?付姨娘不曾亏待过你,你不能做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啊!”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听、听他的意思,他跟那个立誓终生不嫁、而且年近四十也真的未嫁的荣姑姑还有一腿了?而且两人还暗中好了好多年? 围观群众激动了,炸开了。 “肃静,所有人肃静!”柳夫人恼怒的拍扶手,“谁敢喧哗,我割了他的舌头。” 围观群众不敢吭声了,只敢窃窃私语。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荣姑姑突然之间被拉出来“行刑”,又羞又愤,脸红如血,脖子粗如斗鸡,指着关先生破口大骂,“姓关的,老娘往日与你无情,近日与你无仇,你如何这样污蔑我的清白?你今日与付姨娘的丑事全是你自作无受,与老娘无关,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我就去报官了……” “你的胸一边大,一边小!”关先生咬了咬牙,将昨天深夜那名突然潜进他房间的神秘人告诉他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第029章 逆转,自食其果 “你的左屁股上,靠近大腿根部的地方有一颗很大的黑痣,痣上有一根长毛,我帮你拔过很多次了,但拔了又长,越长越长,你很讨厌那颗痣,想找大夫弄掉,但我却很是喜欢,于是你说这辈子都留着那颗痣……” 他说到这里时,深深的低下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想他苦读孔孟,一世斯文,却要当众说出这般丢人的话,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丢尽读书人的颜面啊。 但为了以前待他不薄的付姨娘、二小姐的清白,也为了自己能洗清“勾搭雇主主母,有损人伦”的罪名,他只能豁出去了。 轰—— 荣姑姑只觉得天雷劈到脑门上,将她炸得脑袋发黑,视线也发黑。 “哇,屁股上长痣?真的假的?这关先生与荣姑姑真的睡过?不过关先生长得这么斯文,白白净净的,又有文采,看得上荣姑姑嘛?” “荣姑姑也就是这两年才变胖的,以前蛮瘦的时候,很爱打扮,看起来是挺漂亮的呢……” “难道荣姑姑是因为关先生不在府里干了,才受到刺激,大吃大喝胖了不成?” …… 不堪的议论声传进荣姑姑耳里。 荣姑姑毕竟这个年纪了,不可能像小姑娘那样受了委屈后就大吵大闹。 她迅速甩了甩头,冷静下来,跑到柳夫人面前跪下,哭着道:“夫人,我侍候您这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这姓关的分明是在污蔑我,还请夫人为我作主啊,要不然我就没法活了……” 然而这时,已经踏上不归路的关先生又痛声叫起来:“荣儿,你最喜欢穿红色和黑色的亵衣亵裤了,你身上现在穿的,一定也是非红即黑!” 而后他看向柳夫人:“夫人,如果我与荣姑姑没有亲密之举,如何能知道荣姑姑身上的隐秘?您不信的话,可以让人现在就给荣姑姑验身,如果有误,我情愿以死谢罪!”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无比期盼的看向柳夫人,等着她下令验身。 柳夫人的脸色很难看,脑子快速思索着,怎么办? 场下,被带来见证审判的柳纤纤吃惊的看着这一幕:九九说的……竟然全都应验了? 这种变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发呆的时候,只觉得手臂微微一疼。 她下意识的转头,就触到一双漆黑清冷的、不断冲她眨眼睛的眸子。 是久久在暗示她,该轮到她有所行动了。 她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跪在地上,高声的、有力的道:“夫人,与关先生有私情的肯定是荣姑姑,而不是我娘!我要求在其他女眷的见证下,立刻对荣姑姑进行验身,还我娘一个清白!” 荣姑姑简直要晕过去了:“验、验什么身,这姓关的色鬼的话怎么能信……” “怎么,荣姑姑不敢验吗?”事关母亲的一生,柳纤纤总算挺起了腰杆,强势起来,“如果荣姑姑是清白的,为什么不敢验?” 荣姑姑先是噎了一下,而后抱住身体,虚张声势:“我尚未嫁人,怎么能够让人对我进行验身,将身体看个清清楚楚?就算是女人,也不可以看我的身体!我誓死维护我的清白!” 想想,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围观群众点头。 “我以性命担保,”就在这节骨眼上,关先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红着老脸,大声道,“荣姑姑早就不是处子了……” 说完之后,他闭上眼睛,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的一世节操全掉了,再也捡不回来了…… 幸好他的娘子一定相信他的为人,知道他不可能跟别的女人,尤其是荣姑姑这种老巫婆纠缠不清。 他也不必觉得内疚。荣姑姑不仅是柳夫人的心腹,还是她与曾庆、容嬷嬷接触并带人去强行搜查他的书房,这场阴谋离不开荣姑姑的“功劳”,她若是身败名裂,也是她罪有应得。 全场肃静。 荣姑姑可还没有嫁人呢,如果她不是处子的话,那……不说内容多爆,单说这关先生的口供,绝对可信。 要不然,连全府上下都不知道的荣姑姑的秘密,关先生如何得知? 柳纤纤又呆住了,昨天晚上,久久只是让她全力配合关先生的行动,并没有说明关先生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手臂上又挨了一颗小石子。 柳纤纤收到景琅的示意,咬了咬牙,大声道:“夫人,您要包庇荣姑姑吗?” 柳夫人捏着拳头,指甲几乎将掌心给刺出血来。 然而,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她也不得不表态了:“就算关先生真的与荣姑姑有过情事,那也不代表关先生与付姨娘是清白的!事情得一件一件的办,现在先处理关先生与付姨娘的事情,毕竟证据就摆在这里,谁都不能否认。” 听到她执意要冤枉自己和付姨娘,关先生也不禁怒火中烧,暗骂了句“无耻”后,将神秘人教给他的大招放出来:“柳夫人,这些亵衣裤绝对不是付姨娘的,而是我送给荣姑姑的!” 围观群众又是一派哗然。 柳夫人却是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你不是说荣姑姑喜欢红色和黑色的吗,这些物证有哪一件是红色和黑色的?” 围观群众一看,是啊,那些贴身衣物都是白色、藕色、灰色、天青色等素雅朴实的颜色,真没有一件是红色或黑色的。 “荣姑姑不喜欢,但我喜欢啊。”关先生解释,“这些贴身衣物都是我与她私会的时候带过去的,让她穿给我看,她几乎每次都穿了。我们每次分开,我都带这些衣物回来,藏在书房里,留作纪念。” 瞧瞧,多么有道理,多么符合逻辑的解释,根本不给任何人质疑的空隙。 关先生一边为自己死去的节操默默流泪,一边更加佩服那个百发百中的神秘人。 “胡说!”被忽视良久的容嬷嬷又有了表功的机会,大叫,“这些分明是付姨娘的贴身衣物,我侍候付姨娘那么多年,还不清楚么?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付姨娘的侍女。” 付姨娘的几名侍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站哪边才好。 柳夫人目光如刀,从她们的脸上一一剜过:“你们说,这些贴身衣物到底是不是付姨娘的?” 她是用“问”的口气,但眼神和表情却都是警告的画风。 第030章 团聚,真相大白 效忠于她,还是效忠于付姨娘,这些侍女必须当场做出明确的选择。 几名侍女或快或慢的,都做出了反应。 “是!” “不是!” “俺才、才来不久,又不是里屋的,不清楚……” …… 景琅淡笑,以后,柳纤纤母女应该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了。 而对柳夫人来说,只要付姨娘的侍女中有人肯作证就好。 于是她冷笑:“付姨娘,你的贴身侍女都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若是认罪,我就从轻处理,将你赶出柳府就好。你若是不认罪,我就打你二十大板,然后送官。” 付姨娘昏沉沉的抬头,想辩解,却是感到天昏地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娘没有这样的贴身衣物。”这时,柳纤纤猛然站起来,大声道,“请夫人和其他人随我去我娘的房间,我要当面拿出我娘的贴身衣物,向你们证明我娘根本不爱穿这些颜色、样式的亵衣裤!” 久久没有说起关先生会采取什么行动,但关于如何推翻物证这一点,九九却是说清楚了,她选择相信九九。 说罢,她命令两名丫环留下来照顾她娘,自己往她娘的居住走去。 她边走边回头,冷冷的道:“不来的,就是故意污蔑我娘!” 她都这么说了,还有这么多人围观,柳夫人也只得站起来:“好,我们就去看个究竟。” 她们走,围观群众也纷纷跟去。 景琅没有去。柳纤纤一定会赢这一局,因为,她昨天晚上潜进付姨娘的房间后,就把付姨娘那些与证物一样或相似的贴身衣物全都烧掉了。 付姨娘身为首富爱妾,贴身衣物几大箱,少几十件或多几十年,没有影响。 果然,没过多久,柳夫人黑着脸回来了。 柳纤纤也顾不得礼数,抢在她的面前,冲上去扶起母亲:“母亲,证据确凿,这些贴身衣物绝对不是你的,你是清白的,曾庆和容嬷嬷根本就是在污蔑你!” 而后她直视柳夫人:“夫人,请立刻派人去报官,将曾庆和容嬷嬷这两个坏东西送去官府查办!如果夫人不肯报官,那我就自己去,谁都别想拦着!” 曾庆和容嬷嬷傻眼了,人证物证确凿的事儿,怎么就这样被逆转了? 但他们敢拿了荣姑姑的钱做坏事,心眼自然是又多又坏的,当场就叫起来,极力为自己申辩。 “夫人,我并未看清先生的姘头是何人,所以才错认为是付姨娘,但关先生与荣姑姑有私情乃是事实,我并没有冤枉关先生啊,只是认错人罢了!” “夫人,是荣姑姑找到我,跟我说与关先生私通的人是付姨娘,让我指证付姨娘,我是为了维护柳府的声誉才这么干的啊!若是有错,那也是荣姑姑的错……” 接下来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闹到午时后,所有的证据全都指向荣姑姑,荣姑姑和关先生的“私情”堪称铁证如山,怎么扯都扯不到付姨娘身上。 那么多围观群众看完了整个过程,柳夫人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有办法将脏水再泼到付姨娘身上,最后她不得不宣布:“付姨娘是被冤枉的,荣姑姑品行不端,与外男私通,又污陷姨娘,错不容恕,即刻赶出府去!” “曾庆差点错害付姨娘,容嬷嬷收钱做假证,各打二十大板,赶出府去。” 按理,曾庆是外人,柳府不得对他动用私刑,但相比被送官,曾庆更愿意忍了柳府这一顿打,双方于是就此达成默契,了结这段恩怨。 至于关先生,按他的说法,他以前是想娶荣姑姑的,但荣姑姑嫌他家贫,不愿嫁,他才与荣姑姑分手并另娶他人,算起来并无大错,柳夫人将他训斥了一顿后也赶出去了。 这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 景琅看完戏后便回去补眠,没有去慰问柳纤纤母女。 晚上,在外奔波了数日的柳浩回到府里,听闻此事后大怒,先是把夫人叫过来狠狠训了一顿,让她暂时住进佛堂,颂经念佛,修身养性,在真心悔改之前不得踏出半步。 而后他来到付姨娘的卧室里,看着瘦了一圈、憔悴不堪的妾室,既心疼,又无奈:“唉,老太太病了,纤纤性子柔,过完年又要嫁人了,而你素来又是老实顺从的,只怕镇不住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这家,要交给谁来管才好?” 他没有兄弟,偌大的生意都靠他拍板决策,他实在无力再顾及家事。 想到这种种,他觉得心痛症又要发作了。 柳纤纤咬牙:“要不然我暂且推迟婚事,待奶奶病情好转后再说,如何?” 柳浩犹豫:“这个,虽然有些委屈你,但眼下恐怕是最好的选择了……” “老爷,二小姐的婚事不必推迟。”忽然,一人从外面进来,也不行礼,只是从容的道,“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柳浩一看,有点意外:“你是青青捡……带来的朋友久久姑娘?” “是我。”到了现在,景琅也不隐瞒了,开门见山的道,“张姨娘没有死,珉少爷也没有死,两人如今在外头躲得好好的。只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的身体定然会迅速好转。再过一阵子,陈国公必将疯掉或病倒,再也威胁不到柳府,张姨娘和珉少爷便能回府,到时,有张姨娘协助老太太管理家事,一切便都顺利了。” 她这番话,在柳浩和柳纤纤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柳浩惊叫,“张姨娘和珉儿真的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心痛之症,你莫要吓我。” “老爷,真的对不起了。”景琅这时才行了一个屈膝礼,以表道歉,“为了蒙蔽陈国公府,让三小姐逃过这一劫,我们不得已才隐瞒了真相。” 说罢,她言简意赅的说明了她让陈国公府主动退婚的那些计策,当然,她在暗中做的那些非常人所能做到之事,没有说。 柳浩和柳纤纤久久说不出话来。 柳浩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后,才道:“她、她们娘俩躲在哪里?” 景琅道:“我已经暗中将张姨娘和珉少爷带回府里,老爷和老太太可以先与她们见上一面,安下心来后,我再将她们送出去。” 陈国公正在疯狂寻找杀孙仇人,但凡有点嫌疑和牵连的人,都被他咬得苦不堪言,因而,张姨娘母子的秘密还不宜曝光。 第031章 印章,义父的礼物 柳浩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景琅拍了拍手:“张姨娘,珉少爷,进来吧。” 而后,做了乔装的张姨娘和柳珉进来,与柳浩、柳纤纤抱头痛哭。 再然后,几人秘密去见了老太太,老太太见到宝贝孙子后哭得很是厉害,但哭完后精神就好了很多。 直到五更时分,景琅才送张姨娘和柳珉出去。 待她再次返回柳府时,天色已经大亮,柳浩和柳纤纤居然一直在等她,脸色看起来还颇为郑重。 “久久姑娘,”柳浩一夜未眠,气色却是极好,口气也十分和蔼,“我们柳府向来有恩必报,你虽然是瞒着我们布下这一系列的计策,却都是为了柳府好,也真的帮了柳府大忙,所以我们想好好的报答你。” 景琅只是笑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老爷不必客气。” 柳浩父女两人互视,看吧,这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她的眼里居然不值一提。 这个年少而神秘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久久,”柳纤纤上前拉起景琅的手,郑重的道,“你救了我三妹,也救了我娘,我终生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妨直说,只要柳家拿得出来,一定给你。” 景琅还是客气的道:“三小姐救了我和我娘,我不过是报答这份恩情罢了,还请二小姐切勿在意。” “虽然我不知道久久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柳浩阅人无数,多多少少能看出景琅的一些品性,言辞之间颇为欣赏,“但久久姑娘有恩必报,不畏强权,又能守口如瓶,总不会是性恶之徒,将来也定是个人物,值得结交。如果久久姑娘不嫌弃,我想收久久姑娘为义女,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般有勇有谋、杀伐果敢的神秘女子,确实危险,但也确实值得“投资”。 他作为生意人,向来不怕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 景琅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提议,当下陷入沉思。 事关重大,柳浩和柳纤纤也不催她。 半刻之后,景琅才道:“柳老爷如此决定,可有征询过柳府其他人的意见?” 柳浩道:“我与老太太说过了,老太太很是赏识姑娘的脾性与勇气,至于纤纤和青青,自然是一定没有问题的。” 换了普通人遇到这等好事,一定欣喜若狂或反应强烈,但眼前的女子却还是一派淡然,这种定力与冷静,实在是远远超出了同龄人。 他于是更相信,这姑娘是有见识的,也是有大志向的。 “嗯,我也喜欢与你当姐妹。”柳纤纤拉住景琅的手,很是温柔的道,“久久,你就当我们的好姐妹,好不好?” 好姐妹? 景琅在心里淡淡的笑着,很是干脆的道:“柳府于我有恩,但到了今日,我想我已经报完了这份恩情,与柳府互不相欠。如果柳老爷要收我为义女,我有三个条件。” 她说得很直接,很理性,换了一般人大概会受不了。 但柳浩纵横商场数十年,却是欣赏她这种性子:“请说。” “第一,柳府绝对不能打探我和我娘的来历,也绝对不能与任何人谈起我和我娘的来处。” “第二,给我支配柳府一部分资金的权力,我保证,不管我花了柳府多少钱,日后一定会加倍偿还。” “第三,允许我自由行动,不得加以干涉,但我可以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连累柳府。” 这三条,每一条都充斥着神秘与危险。 不必问也知道,她一定隐藏有巨大的秘密,她也一定会在暗中干一些不能为别人所知晓的大事。 这样一个义女,收还是不收? 这很考验柳浩的胆量。 柳纤纤虽然很佩服和感激景琅,却还是有些不安的看向父亲。 柳府虽然富甲晴州,却崇尚“以和为贵”,这些条件真的可以接受吗? 柳浩做事谨慎,但绝不含糊和啰嗦。 只是深思片刻后,他一摁桌面:“好,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义女,至于名字——” 他瞅着景琅。 景琅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又愣了一下后,微笑:“总有一天我会将我的事情告诉义父,但现在,就请义父称呼我为久久吧,柳久久。” 柳浩哈哈一笑:“好,以后你就是柳久久,就是我唯一的义女。” 这天晚上,柳浩举行了低调而正式的认义女仪式,出席仪式的有柳家人和柳家的管家、管事以及柳府在京城最为信任的几名大掌柜、帐房先生。 仪式办完之后,是团圆饭。 团圆饭散了之后,柳浩领着景琅来到书房,将一枚刻着“柳珉”的印章交给她:“珉儿是柳家唯一的儿子,再过几年是要继承柳家生意的,这枚印章,乃是我为他准备的继承人证明。在他接手柳家生意之前,这枚印章就交给你,你可以通过这枚印章调用柳家帐房、各个铺子以及存在钱庄里的钱,只要数额不超过限定的最高数目,随便你如何取用。” 景琅心里暗惊,目光明晦不定:“义父,你如何放心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 她若是有恶念,凭着这枚印章,就能吞了柳家或毁了柳家。 “只是钱罢了。”柳浩笑笑,倒是坦然,“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你不必介怀。再说了,凭你的才干,若是有心,完全可以挣到更多的钱财,根本不需要依靠柳家,我有何不能放心的?” 他说的倒是实话。 景琅若是想挣钱,绝对有能力成为富者,只是,她实在没有时间耗费在挣钱的事上。 这也是她愿意给柳家当义女的原因。说起来,她与柳府接触的时间并不长,还谈不上对柳家有深情厚谊,在她看来,她与柳家所结的这层关系,无非就是互为得利罢了。 但柳浩现在对她说的这番话,稍微有点打动了她。 她沉默了一下后,低声道:“义父,如若将来有一日我给你们招来大祸,你们不必保我,只是,一定不要骗我。我说过我不会连累柳府,就一定不会连累。” 人心都是自私的,柳家并不欠她什么,她绝对不能要求柳家在她招来大祸时为她承受家破人亡之类的结果,她只希望,在她绝望时给了她温情的柳家莫要像那个人一样欺骗她和利用她。 她的明理和坦荡,又令柳浩深为欣赏。 第032章 戏弄,谁中了美人计 柳浩完全不追问她可能会招来什么大祸,只是郑重的道:“好,义父答应你,如果将来要为了保全柳家而牺牲你,一定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绝不骗你。” 景琅的脸上,终于露出由衷的微笑:“多谢义父。” 这天晚上,景琅睡了半年来第一个安稳的好觉。 次日,柳纤纤拿了软尺,一边给景琅量身,一边有些忧虑的问:“久久,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接青青回来?快要入冬了,青青长这么大,还没受过那种苦呢。” 为了防止发狂的陈国公将气撒在已经出家的青青身上,柳府接受景琅的意见,暗中将柳青青换到了一个偏僻不出名的尼姑庵。 而越不出名的尼姑庵,条件越是不好,青青过得自然有些清苦。 “再等等。”景琅微阖双眸,“敌人尚未倒下,我们绝对不能抱有侥幸之心。” “嗯。我明白。不过,陈麟都死了大半个月了,陈国公还不给他出丧,难道,他真的要等到给陈麟报仇了才肯将他下葬么?” “他肯定是这么计划的,不过,他的仇人绝对不会是我们。”景琅淡淡的笑。 因为,她早就给陈国公准备了一个绝好的杀孙仇人。 这人就是乌蒙特使! 乌蒙特使原本就是砍残陈麟的真凶,而且我行我素,不把陈国公放在眼里,陈国公之前不敢找他报仇,但现在的陈国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这些天来,她不断花钱让人放出乌蒙特使就是杀害麟小侯爷真凶的消息,以至于这些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坊间甚至开出赌局:陈国公敢不敢对乌蒙特使动手? 表面上看,陈国公府虽然一直在追查凶手,却没有找过乌蒙特使的麻烦,坊间普遍认为,皇上一定暗中警告过陈国公,陈国公迫于这种压力,不得不忍下对乌蒙特使的仇恨。 事实上,乌蒙特使已经遇到了大麻烦。 在晴州最负盛名的青楼——翠华楼的一间雅阁里,乌蒙特使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眼前千娇百媚的新晋花魁,眼睛和嗓音都蒙上了一层灰涩:“媚媚,我与你相谈甚欢,视为你红颜知己,你如何却要如此暗算我?” 两人拼了半夜的酒,哪料这女人竟在酒里下药,令他全身虚软,动弹不得。 “爷啊,媚媚也是没有办法的。”媚媚披着鲜红轻薄的纱衣,香肩大露的在床边坐下,伸着纤纤素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具,“谁叫您得罪了那样的大人物呢,媚媚一介弱女子,再怎么喜欢您,也无法反抗哪……” 乌蒙特使脸上的银色蝴蝶面具,终于被她拿开。 媚媚的眼睛瞬间变大,两颗如水明眸,绽放出惊艳的光彩来。 “真俊……”她喃喃,伸手抚过特使如冰似玉的脸庞,“这么好看的脸,媚媚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呢,只是,你为什么要得罪那个人呢?要不然,咱们就可以当露水夫妻了。” 特使看着她,幽幽的叹气:“听起来我是非死不可了,那么,媚媚,你可不可以让我当个明白的死鬼,到底是谁设下这样的陷阱谋害我?” 媚媚轻轻咬唇,脸上现出为难之色。 “媚媚,能死在你这样的美人手里,也算是不幸中的安慰了……”特使漂亮的桃花眼里,居然有朦胧的水雾泛起,“但你杀了我,如何跟皇室和乌蒙国交待?我真担心你会被主谋灭口。” 媚媚的眼皮子狂跳:“他、他答应我,只要我办了这件事,就会放我自由,并暗中派人送我离开晴国……” “像你这般聪明的女子,难道会相信这样的谎言?” “我、我也不是信任他,我只是没有选择罢了。” “到底是谁将你逼到这地步?”特使眼里流露出怜爱之色,“我想来想去,这晴州里恨我恨到想杀了我的,只有陈国公了吧……” “不是陈国公!”媚媚突然紧张的反驳,“是、是太子殿下!” “太子?”特使意外,“我与太子无怨无仇,平素也是聊得极为投机,他怎么会想杀我?” 媚媚素手捂嘴,一脸说错了的懊恼。 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她也无法收口,只得道:“太子殿下与你并没有仇怨,但与乌蒙国有仇怨,所以想要为晴国报这个仇。” “原来如此。”特使又长长的叹气,“只是我死在晴国,景立天可没有办法向乌蒙国交待,太子要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如果你死于自己造成的意外,那就怪不得晴国了吧?”媚媚说着,手指慢慢的勾开他的衣服,伸进去,一路向下,“晴州美女如云,你纵情声色,最后累死在女人的床上,关晴国什么事呢?” “还是说,您其实是太监呢?好多人都说您其实是太监呢……哈?” 她的手顿住了,声音也顿了一顿:“难道你……其实是不行?服了这么多药,又有我这样的女人侍候,你竟然没有反应……” 突然,她那只不安分的手的手腕被紧紧的攥住了。 特使微笑,冲她眨眼睛:“不是我举不起来,而是你这样的庸脂俗粉,令我倒足胃口,提不起半点性致。” 媚媚的脸色微微一变,用力甩手:“放手,我叫你放手!” 然而,特使看起来并没有使力,她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是不是以为你倾国倾城,从一开始就迷住我了?”特使悠然的说着,坐起身来,用空着的一只手慢条斯理的系上衣服,“其实我从没看上过你,而且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包藏祸心,只不过我闲得无聊,顺便陪你玩玩罢了。” “你、你没有中药?”媚媚的脸色白了,“不可能!我明明看着你喝下去的!” “我喝了。”特使笑得像只白毛狐狸,“但你长得实在太俗气,给我喂再多的药我也硬不起来,你身为女人却如此失败,我觉得你实在没脸再活下去了。” 事实是,他对不良药物的抵抗力很强,而且在身上带了各种解毒丸,一发现不对就立刻服下相应的解药,这才没有中招。 “我、我不信!”媚媚气急败坏,“没有人能抵抗得住那么大的药量,也没有人……” “能抵抗她的全力诱惑”,但这句话她已经不敢在这人的面前说了。 “所以说,你知道你有多么庸俗了吧?”特使放开攥她的手,将她甩坐在地上,慢悠悠的下床,“被你迷住的那些男人是品味太差,才把你视为天仙。就你这种货色,连喝本座洗澡水的资格都没有!” 第033章 毁容,惹不得的男人 好、好毒的嘴! 媚媚几乎要吐血了,但她顾不得生气和反驳,转身就往外面跑。 虽然这特使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也不像会杀人放火的人,她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又强大又邪恶的气息。 她很害怕。 “你亵渎了本座后,还想安然的一走了之吗?” 伴随这个好听的声音,媚媚感到自己的头发被人从背后重重的揪住了,然后她被一股力量掼倒在地面上。 特使一脚踩在她的脸上,悠然的道:“想活命的话,就老实回答本座的问题。先说说你的身份。” 媚媚抬眼,看着居高临下的他,真不敢说半句假话:“我、我是麟小侯爷的侍妾娇娇……” “我就知道你是陈国公派来的,陈国公想杀了我以后嫁祸给景辉。”特使一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表情,“谁叫景辉带我出席柳家的宴席,又没能阻止我砍了他孙子呢,他孙子死了,他当然连景辉都一起恨上了。” “不过,”他皱眉,一脸不悦,“我实在不明白,陈国公干嘛要派你这样的蠢人来杀我?难道我看起来是那种美色薰心、饥不择食的老色鬼么?” 娇娇:“……” 好想打这个男人,再将他那根生满毒疮的舌头洗一万遍。 但她选择了哭,希望眼泪能让眼前这个男人心软一点点:“因、因为我做了对不起小侯爷的事情。小侯爷还在养伤的时候,我一时熬不住寂寞,偷偷潜进小侯爷的房间里,跟小侯爷滚了几圈,第二天小侯爷就中毒了。” “这事原本是没有人知道的,但小侯爷死后,陈国公重金悬赏任何害死小侯爷的线索,我的丫环就把这事供了出去。陈国公很生气,命令我来勾搭您和杀害您,说我只要能取下您的人头,他就放过我,还会送我离开晴国。因为您经常来这里喝酒,我就化名媚媚,跑到这里来接近您……” “为什么你跟小侯爷滚了几圈,小侯爷就中毒了?”特使端详娇娇,“难道你的身上全是毒……” 说到这里,他猛然一怔,收起笑容,目光变得幽深莫测起来。 “我、我不知道……”娇娇看到他的脸上没有了戏谑之色,心里更恐惧了,“那天我在外头呆了一天,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洗澡,就直接去找小侯爷亲热,也许是小侯爷舔到了我的汗水,就、就中毒了也不一定……” 特使的脸微微一冷:“那天你去过哪里,做了些什么,接触过什么人,都仔细说来。” 娇娇不敢不听,事无巨细的全交待了。 特使听完以后,慢慢的戴上蝴蝶面具,将踩在她脸上的脚移开,目光变得异常平静:“本座没什么要问的了。放心,本座会饶你一命。” 娇娇大喜,冲他磕头:“多谢特使大人。” 特使挥了挥手。 娇娇闻到一股奇香,立刻晕了过去。 待她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一片幽暗。 发生什么事了? 她惶然的动了动,还好,身体没有异样。 她放心的爬起来,点起蜡烛,准备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目光扫过,镜子映出她的脸,里头……赫然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这张脸,被撕掉了大半张脸皮,暗红色的肌肉混着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异常恐怖。 “啊——”她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那个人,竟然割掉了她的脸皮! 镜子下压着一张字写得很好看的纸条:如此,陈国公便找不到你,你便安全了,请你务必终生感激本座的恩情。 “你这个变态,你这个恶魔——”娇娇凄厉的惨叫着。 然而,再也没有人在乎她的遭遇与下场。 景琅不知道乌蒙特使逃过了陈国公的暗杀,她相信这两人一定会狗咬狗,用不着她操心。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她拿了一架梯子,架在大门边的高墙上,爬上去,趴在墙头,借着旁边那棵槐树的掩护,盯着对面的宅子。 她现在不是在柳府,而是在离柳府很远的一条破巷子里。 她从昨天晚上就住进这里,要在今天等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等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但她一点都不急,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水,就这样耐心的盯着对面。 终于,中午的时候,有一老一少拎了包袱,蹒跚的走进巷子,边走边看两边的门号,似乎在找人。 两人走到她对门的宅子时,停下来,看着门上的标志好一会儿后,年纪较小的才敲了敲门,怯生生的道:“三姑姑,我和爹爹来看望您了——” 他连叫了好多声,门都没有开。 两人互视一眼后,少年道:“爹爹,怎么办?” 年长的道:“咱们先去找间客栈住下来,待晚上再来看看吧。” 说罢两人转身就走。 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没有走错,这里。” 两人回头,就看到指定地点对面的墙头上趴了一人,正是救他们离开军营的那名“男子。” 两人互视一眼后,折回去。 景琅道:“推门进来就好。” 两人推了推门,门果然没锁。 进门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靠巷子的一边种了一排高大的槐树,加上院墙颇高,将院子院外隔绝开来。 “屋里有吃的,你们先进去歇息。”景琅淡淡的道。 “不是说在对面么,怎么却在这里?”年迈的男子问。 “障眼法,防止你们被出卖或者被官兵盯上。”景琅嘴里说着,眼睛还是盯着外头。 两名男子互视,眼里隐隐生起一抹安心。 若领导者没有这样的谨慎,他们也很难放心的躲藏在晴州城里。 “我向你保证,所有人都会来的。”年迈男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 前几日,这人于夜间送补给给他们时,悄悄给他留了一个地址,让他于昨日晚上告诉其他人:大家明日就可以分批离开,愿意追随恩人的,务必在明日午夜之前抵达指定地址,不愿意追随恩人的,可以就这样悄然离开。 他知道,这是“恩人”给予他们的考验和最终选择。 第034章 剜肉,十六名部下 所有同伴都跟他要了地址,然后分头、分时的离开,以各自的方式下山和掩饰身份。 在山里休养了半个月后,他们的伤势得到了比较好的恢复,基本都能自由行动,官府这边的追捕力度也减弱了许多,只要他们乔装打扮和谨慎行事,应该能顺利的潜进城里。 “不来也没关系。”景琅一脸淡然,“我不要意志薄弱和没有能力的部下。” 意志薄弱的,很可能会反水或退缩。 没有能力的,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她招的第一批人手,必定要培养成为她最可靠的亲信,她只要最强最好的。 两个男人又面面相觑,而后不再说话,进屋去了。 虽然他们乔装过了,但景琅还是能认出他们,一号和十六号。 凡事都是这样,只要开了头,就会陆陆续续的出现二三四五…… 没过多久,又来了第三个人,而后是第四五六七个人…… 这些人打扮各异,没有被盯梢,也没有带外人过来。 景琅认为他们中有人叛变的可能性很低,毕竟他们经历过地狱,知道投降不会有好结果,但她认为,再怎么说也该有两三个人趁机离开的。 但是,天色才黑下来不久,十六名兵奴就全部到达了。 当最后一人捂着复发的伤口进门后,景琅收起梯子,锁上大门,走进屋里,对着齐聚一堂的兵奴道:“我已经给过你们自由离开的机会,但你们主动放弃这个机会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们认可我成为你们的领袖。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我最重要的部下。”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她沉静的道,“你们叫我头儿就好。” “你是女人吧?”有人叫起来。 “是,我是女人。”一直都是女扮男装的景琅淡淡道,“如果你们有人不服,可以马上离开,但是,我绝对是最强的。” “你凭什么认为你是最强的?”对方还要挑衅。 景琅并不讨厌这种有话就说的家伙。 她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道:“强者不是说出来的,是拼出来的,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吹牛,跟我拼到最后就是。” 众人低低的笑着,对那名同伙发出嘘声。 那名兵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几句,但最后还是挠了挠头:“好吧,头儿说得有理,俺就相信头儿也许真的很强。” 景琅眼里染上薄薄的笑意:“那么,各位如何称呼?” 众兵奴面面相觑,他们当然都是有名有姓的,但为奴太久,他们已经不习惯以名相称,而且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已经没有家人了。 “我是一号。”一号兵奴率先开口,“头儿可以赐予我姓或名。” “暂时叫你一号吧。”景琅道,“现在,我宣布你为这支队伍的队长,我不在的时候,由你代为全权管理这支队伍。” “一号听令。”一号跪下来,郑重的道,“我保证,永世为您效力,至死不叛。” “嗯。”景琅并不显得感动,只是冷静的道,“如果有人背叛我,我一定不会放过。” 众兵奴心头皆是一凛,头儿的所言、所为虽然看似疯狂,但是,头儿绝对是认真的,他们若是抱有轻慢的态度,定不会被容忍。 “我是二号。我希望我来日出人头地后,娶妻生子时再用回原本的姓名,不知头儿可否允许?” “可以。” 有了一号、二号作榜样,众人纷纷报出自己在军营中的兵奴编号,并暂时以编号为名。 景琅一一记住十六人后,亮出一把小刀:“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支队伍,而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剜掉身上的奴隶标志。我已经请了高明的大夫长住宅中,你们不必担心受伤。” “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掉这些标志,也不管有多么痛苦,我要你们都忍着。” 奴隶标志,既是刻在他们身上的耻辱,也是嵌在他们身上的炸药,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想要获得真正的自由,就一定要把这个标志去掉。 她到现在还没有去掉腿上的奴隶标志,是为了将来拉拢和收买更多的奴隶——对于奴隶来说,最可信的,始终是和自己一样的奴隶。 “头儿放心,谁熬不住谁就是孬种!” “我先来!刀子呢?” 而后,景琅重金请来的大夫、纹身师一一给这些奴隶清除或掩盖骷髅烙印。 其实,不论用什么方法消除这些烙印,都会在他们的身体上留下明显的、至少半个巴掌大的疤痕,而且永不消失,但是,这也是他们获得新生的标志。 足足忙到午夜,众人才算是忙完了去掉耻辱的第一步。 “各位可以歇息了。”景琅环视众人,“但我必须提醒各位,我的亲信,必定个个精英,独挡一面,我不要求各位面面俱到,但要各有所长,能为我所用。接下来的时间,我不会安排各位执行任务,各位除了安心养伤,就是学习和训练。我已经请了多位高手入住宅中,日夜指导各位,还请各位全力以赴,绝对不能输给景家的爪牙。” 这番话,说得很直接,不含半点私人感情,但是,也很激励人心。 从被践踏、被奴役的奴隶,翻身成为独挡一面的精英,并推翻那些曾经压迫他们的强权,不是想到就令人热血沸腾么? 不等众人发问,景琅就道:“至于具体的课程和安排,明日自有教官告知你们,现在,你们什么都不必问,什么都不必担心,安心歇息就是。” 这栋大宅子里,除了大夫和厨子,还有教书先生、归隐的杀手、专业的情报探子,她要的亲信,不能只会打架和杀人。 “除此之外,就是务必保密,守口如瓶,都明白了么?” 众人异口同声:“明白。” 景琅点头:“这里有很多房间,日常用度都准备好了,你们自己挑吧。现在,我要走了。” 然后她转身走出去,再不留只言片语。 这种干净利落的作风,令汉子们又是一阵佩服。 景琅离开以后并没有返回柳府,而是在附近转了一圈,确定四周没有可疑人物潜伏后,在秘密培训基地对面的那间宅子住下来,把风。 这些人对她很重要,她不能大意,必须慎之又慎。 第035章 遇袭,舍命救太子 “特使来晴州已近两月,不知对敝国的招待可还满意?”花舫里,景辉给乌蒙特使斟酒,笑问。 他是要继续皇位的人,以后得亲自处理晴国与邻国的事务,所以,招待乌蒙特使的事情一直由他负责。 “甚好甚好。”乌蒙特使的眼里和唇边都是春风般的笑意,“尤其是贵国的美人,个个绝色,放到乌蒙国,皆是国宝哪,我都舍不得离开贵国了。” 景辉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您就在晴州待到过年,如何?” 他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假货,如何能让乌蒙特使离开? “我倒是想多待一些时日。”乌蒙特使苦笑,“只是,太子殿下应该也听说了,满城都说是我谋害了麟小侯爷,而陈国公迟迟不肯将小侯爷下葬,只怕还在心里怨恨着我,我想我还是按时离开晴国的好,免得惹来风波。” “特使想多了。”景辉不以为然,“特使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杀陈麟,陈国公也是老臣了,绝对不会听信谣言,更不会将帐算在特使头上……” “那这帐应该算在谁的头上?”特使打断他的话,口气变得有几分认真起来,“以陈国公的性子,不可能就这样认了吧?” 景辉噎了一下后,挥挥手:“特使放心,陈国公若是敢找你的麻烦,自有本宫替你挡着,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必有任何顾虑。”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看人下菜。 他能看出眼前这位特使绝非泛泛之辈,不可得罪。 “其实,我有一个顾虑,一直想提醒太子殿下。”特使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显得放心,反而有些犹豫的道,“是太子殿下带我出席柳府宴会,说不定陈国公连太子殿下都会怨上……” “不可能!陈国公还没那么大的胆……” 然而景辉话音未落,就听得一片“咯嚓”之声,门窗被同时踢开和撞开,一群黑衣蒙面人持刀冲进来,对着两人就是暴风骤雨般的砍杀。 景辉养尊处优多年,大腹便便的,哪里能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而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就算他惊得马上叫人,也得等上一丁点时间,所以说,他的形势非常凶险,眼看就要被对方一刀劈中。 说时迟那时快,乌蒙特使大叫一声“殿下小心”就扑过来,及时将景辉扑倒在地,而后就地一滚,滚到桌子底下,并将景辉给拉了进去。 “啪——”两人头上的案桌被狠狠的劈中,刀尖透过木板,就抵在他们的头上。 景辉惊出一大身冷汗,身体都动不了了。 乌蒙特使却是相当冷静。 他双手撑住上方的案桌,用力顶起来,朝对方砸去,而后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与对方厮杀在一起。 在上次的柳府宴席上,他一剑砍断麟小侯爷的表现足以证明他是一个高手,这些黑衣人虽然个个武艺高强,人多势众,但想马上拿下他,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而且这么多人挤在并不宽敞的雅间里,人多的一方并不能充足发挥人多的优势。 难得的是,特使有意识的挡在景辉的面前,没让景辉成为活靶子。 景辉很快就回过神来,一边跌跌撞撞的躲闪,一边拔高声音:“来人,有刺客——” 黑衣人杀得眼更红了,乌蒙特使抵抗得也更专注了。 当乌蒙特使被砍出好几道伤口时,侍卫们终于赶到。 黑衣人一看大势已去,也不停留,丢下目标就跑。 “追——”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凶险的景辉声嘶力竭的尖叫,“一个都不许放过!全杀了!不不不,抓活的,至少要留一个活口,本宫要问出谁想杀害本宫!” 他当上太子容易吗? 他还没有当上皇帝呢,就有人要杀他,他心里恨啊,愤怒啊! 绝大部分侍卫都跑去追刺客了,留下来的人一边找大夫一边收拾现场。 “气死本宫了,真是气死本宫了!”景辉像个受惊的女人一般浑身颤抖,喋喋不休,“好端端的,竟然有人敢行刺本宫,反了天了!你们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放刺客进来?为什么不保护好本宫?本宫差点就受伤了,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特使听得很有上去补他一剑的冲动。 连抱怨都没有抱怨到重点上!这种没用的东西竟然能当晴国的太子,难怪晴国会被乌蒙国吓得连打都不敢打就求和!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叹气:“殿下没事就好,我伤势不轻,需要留在这里疗伤,还请殿下先行离开……” “啊,特使您的伤怎么样了?”景辉这才想起他为自己挡了好几刀,全身都是血呢,“快去请御医!如果特使有事,你们一个个都得尝命!” “殿下莫慌。”特使微笑,“皮肉之伤罢了,伤得再重,休养一阵子就好。说到底,一切都是刺客的错,还请殿下莫要责怪他们。” “对对对,都是刺客的错!”景辉才又找到重点,“马上去查,看这些刺客是如何混进来的!还有,务必加派人手,别让刺客逃了!” 而后他也不敢走,就在原地陪乌蒙特使,并等待刺客的消息。 此时是晚上,他们正在湖上泛舟。 一夜过去,直到天色泛白时,追兵们才陆续返回,报告最新消息:“这些刺客下了水后就分头离开,咱们兵分多路去追捕,有好几人没能追上,有的追上了但对方见逃离不成便自尽,最后就只捉到一个活口。” 被气得一晚上睡不好的景辉眼睛亮了:“快快,将这活口带过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没有什么比审人更能体现强者的权威和力量了,所以他很喜欢干这种事。 一时间他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特使要不要与本宫一起审问刺客?” 乌蒙特使摇头,疲惫的道:“我暂且在船上睡睡,殿下请忙吧。” 他不必去旁审,也知道审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因为,这些刺客本来就是他让人扮演的。 目的是嫁祸给陈国公。 他又不是什么善茬,陈国公既然敢算计他,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在景辉审讯的过程中,那名被安排成为活口的刺客一定会宁死都不开口,然后景辉用上极端的酷刑,那名刺客于是在临死之前报出陈国公的名字。 景辉不会怀疑刺客死前所言是假,加上陈国公确实有动机、有能力实施这样的暗杀,所以,景辉一定不会放过陈国公。 第036章 男神,请让我答谢 断子绝孙的陈国公已经变成一个空有余威的可怜老头,如何与太子相斗? 因此,陈国公只有覆灭这一个下场。 不过,他对陈国公如何覆灭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只想找到那个女人。 遗憾的是,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那个女人的下落。 那个女人,到底能躲到哪里去? 几天以后,晴州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有官员举报陈国公强占田宅,杀人灭口,酿下多起血案,同时纵容孙子行凶作恶,引发民怨无数。 皇上大怒,责令太子调查此案。 太子一查,发现这些举报桩桩属实,立刻派人逮捕陈国公和查封陈国公府。 陈国公被押走的时候,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十分的憔悴,早就没有了曾经的铁血冷酷,围观者无不吁嘘,只说这是报应。 但说到对陈国公垮台感到最开心的,莫过于柳府了。 柳府盼这一天已经盼得太久,在确定陈国公被定罪、不可能还有翻身的可能后,柳府迫不及待的去尼姑庵接柳青青回来。 这一接,就又出事了。 柳青青被接回来那天。 “小姐,你不要只顾着看外头,府里都在等着你回去呢。”冬儿皱着眉头,提醒探着脑袋不断往外看的小姐。 “哎,等我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柳青青眼珠子转了几圈后,道,“我要先去朱雀大街吃香九天的脆皮乳鸽。” “小姐,府里已经准备了丰盛的家宴,什么好吃的都有……” “但脆皮乳鸽就数香九天的最好吃啊!家里的厨子也做不出来!”柳青青嚷嚷着,下令车夫往朱雀大街奔去。 “小姐,老爷、老太太和张姨娘、珉少爷等你很久了……” “冬儿吖,我已经吃素很久很久了,你看看我的小下巴,都从圆圆的变成尖尖的了,你就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么?你再瞅瞅我的大眼睛,多么可怜,多么期盼吖,你怎么忍心拒绝我这小小的请求呢?”柳青青说着,用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看着冬儿。 “小姐,你不能老是……”冬儿对上那双大眼睛后,说不出话来了。 “我保证吃得快快的,不会晚回去。” “好吧,那就请小姐速战速决,切勿耽搁时间。” “冬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柳青青抱住冬儿的手臂,像小动物般蹭了蹭,唇边露出老鼠偷吃到油的窃笑。 太子府就建在朱雀大街,与香九天隔街相望。 而乌蒙特使就住在太子府。 她呆在尼姑庵的一个多月里,最想念的不是家里的锦衣玉食,也不是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小兔子,而是那位风度翩翩、戴着面具、无敌霸气的乌蒙特使。 只要想到特使大人随时会离开晴州,她就焦虑得不行。 她不敢对特使大人抱有什么幻想,但她想至少在他离开晴州之前多看他几眼,如果有机会,她还想向他表白,不枉她十五岁这年情窦初开的思慕。 在往香九天奔去的时候,她不断在心里祈祷,但愿她今天撞大运,能够遇到念念不忘的特使大人。 也许是她这一个多月来天天颂经拜佛起了作用,她刚踏进香九天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二楼窗边的特使大人。 哇,佛祖万岁万岁万万岁! 柳青青的眼睛当即就亮了,冒出无数颗红色心心。 住在朱雀大街的全是大富大贵的人物,香九天自然也是京城富贵之人汇聚之地,满座客人无不衣着光鲜,气势夺人,然而,特使大人还是鹤立鸡群般闪闪发光,俊慑四方。 他一人独坐,把酒斟酌,恍若这世间只余他一人,好不悠然。 柳青青看得都出神了,连脚都忘记动了。 “小姐,你别只顾站着,赶紧入座点菜,莫要耽搁了时间。”冬儿催促。 柳青青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找了一个可以偷看到特使大人的角落,边心不在焉的吃,边不断偷窥男神。 令她失望的是,特使大人似乎已经坐够了,很快就优雅的起身,往楼下走去。 柳青青傻眼了,她还没有看够呢,特使大人怎么就这样走了? 想了想,她站起来,捂着肚子:“我上茅房,你们不许跟着。” 然后她跑进厨房,抓住一个伙计问了酒楼的其它出口后,就悄悄从厨房的后门溜了出去,沿着特使大人离开的方向跑。 特使大人独自走在街头,悠然如云端漫步。 柳青青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都能看得薰陶陶的。 初冬时节,天色灰暗,早就没有了蓝天白云,街头也没有了绿树红花,到处一片光秃秃和萧萧瑟瑟,而他呢,却是这片灰色世界里的一抹亮光。 柳青青像只小小的飞蛾,追逐着这抹亮光,不断在心里夸赞:呀呀呀,不愧是她崇拜的特使大人啊,这美貌,这风度,这优雅,全晴州也没谁了! 忽然,特使大人优雅一转,进了一条小巷子,看不见了。 柳青青想都不想,就像兔子一般冲进去,生怕跟丢了男神。 巷子直直的,没有什么可以躲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没有特使大人的影子? 她站在原处,转圈,挠头,两颗眼睛到处扫射,特使大人躲哪里去了呢? “小姑娘是在找我么?”一个清雅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来。 柳青青抬头一看,两颗眼睛立刻发出千丈光芒,小手成拳抵在下巴处,白生生的脸蛋红通通的,都不太会说话了:“是是是是是的,特特特特使大人……” 特使站在墙头上,迎风而立,就像小仙站在云端上看凡人,一脸有趣的微笑:“小姑娘找我有事么?” 他早就发现有人偷偷摸摸的跟在身后,还以为是太子的人或者宵小之徒,没想到却是一个小姑娘。 其实他曾经在柳家宴会上见过柳青青,但柳青青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他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而对柳青青来说,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近距离接近特使大人,她没有落荒而逃的道理。 “我是青青,柳青青。”柳青青赶紧介绍自己,“丁香街柳府的柳青青。两个多月前,您曾经出席柳府的宴席,还帮我们家狠狠教训了那个麟小侯爷,救了我和我二姐,我还没有感谢你呢。” 男神当前,她突然就爆发出巨大的灵感,想到如何跟男神套近乎了。 “特使大人,我想谢谢你,却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她手指绞着发梢,像小动物一样看着特使。 第037章 约会,带久久一起去 “原来是柳三小姐。”特使虽然是狠人,但也是有修养、有风度的男人,绝对不会对一个水灵灵、又无恶意的小姑娘使坏,当下吟吟一笑,“幸会幸会。不过三小姐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对小侯爷出手,乃是因为小侯爷挑衅我在先,并不是因为我想替柳府出头的缘故。” “另外,”他特别强调,“小侯爷也不是我弄死的,三小姐把这份恩情算在我头上,我消受不起哪。” “我知道我知道,陈麟不是你害死的,是被我的朋友间接折腾死的。”柳青青没想到心目中的男神这么亲切坦然,既没有看不起她,也没有欺骗他,便觉得他是正人君子,一时间就说溜了嘴,“但是,特使大人竟然敢对那个无法无天、人见人怕的陈麟动手,那也很厉害了吖!” 她说她的朋友间接弄死了陈麟? 特使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道:“三小姐这是非要把我当恩人么?” “你本来就是恩人嘛。”柳青青赖皮,“所以特使大人,你就让我报报恩好不好?” 特使抿唇一笑,眼波生媚:“那三小姐打算如何报恩呢?” 当然是要以身相许啦! 柳青青差点就这么叫出来了,但,还好还好,她及时拍自己的脸,没让自己犯傻:“我带你在晴州城玩好不好?” 她心性单纯,哪里知道特使天天在晴州吃喝玩乐,有的是人侍候。 特使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从墙头上飘然跃下,立在她的面前,轻声叹气:“三小姐应该听说了吧,陈国公把麟小侯爷病亡的事情怪到我头上,前几日还想派人暗杀我和太子,虽然陈国公如今已经伏法下狱,但陈国公的好友和门下弟子众多,这些人很可能会继续暗杀我。所以,还请三小姐离我远些才好,免得受我连累。” “啊,陈麟的死跟你才没有关系!”柳青青替他打抱不平,“他那么坏,老天爷一定看他不顺眼,才会让他莫名其妙的暴毙,跟特使大人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陈国公这么污蔑你,太没道理了!” “三小姐这么信任敝人,敝人很是感激,但是,其他人一定不会这么想……” “不怕不怕。”柳青青的热心肠又来了,“我去跟久久说,久久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洗清你的冤屈。” 特使闲得发霉,顺便问了一句:“久久又是何人?” “久久是我前阵子交的好朋友!”柳青青忍不住炫耀自己的好朋友,“她现在住在我家,她很聪明呢,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告诉你喔,陈麟想强娶我的事情,就是久久帮我解决的。” “喔,”特使来了兴趣,“如何解决的?” “她啊,故意制造我出嫁克亲的传闻,逼陈国公放弃我这个不祥之人……”柳青青得意洋洋,把景琅策划的那一连串诡计都告诉了特使大人。 在她看来,特使不是坏人,还与陈国公有仇,那就和她是一边的,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而且,她得向特使大人解释她“出嫁克亲”的内情,免得特使大人真的认为她嫁谁害谁。 特使听得很是专注,时不时“哗”的一声表示惊叹和欣赏。 但他的心里,却完全不是这么想。 他曾经调查过那间卖裙子给娇娇的衣坊。 那间衣坊交待,是一名年轻男子带那条裙子过来,花大价钱让她们把裙子挂在外头揽客,并指示她们将裙子卖给娇娇。 他除了了解到那名男子身材普通、脸色腊黄且长痘外,没能查出别的线索。 现在听到柳青青提及“久久”的丰功伟绩,他立刻将“久久”跟那名男子联系起来,两人是同伙,还是同一个人所乔装? 待青青说完后,他抚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青青姑娘能交到那样的朋友,说明青青姑娘也是个妙人。我今日能认识青青姑娘这样的妙人,实在是我的运气。” 从“三小姐”到“青青姑娘”,还有这么不露声色的恭维,让人听得多么舒坦啊! 柳青青听得心里飘飘然:“那、那特使大人去我们家做客好不好?我介绍久久给你认识啊。” 如果久久能和特使大人成为朋友,一个脑子好,一个功夫高,两人合作绝对是天下无敌啊,以后还有谁敢欺负她和她们家? 特使想了想:“青青姑娘,我想起来了,那位久久姑娘是不是长得不高不矮,有点瘦,脸色不太好,而且长了许多痘痘?” 柳青青也没去想他为什么知道久久的模样,高兴的道:“是的是的,久久就长那样。呀,好一段时间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的皮肤变好没有。” 她觉得久久的五官生得很好看,就是皮肤太差,将好端端的五官都给毁了。 特使微笑:“青青姑娘,我可是乌蒙国的人,柳府与乌蒙国的人走得太近,可是不太好哪。” 柳青青呆了一呆,而后挠挠头,是哦,特使大人说的也有道理哦。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特使大人不可能在晴州久留,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心目中的男神套近乎,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不如这样,”特使很是善解人意,“如果青青姑娘方便的话,我明日午时包下香九天,请青青姑娘和久久姑娘吃个便饭如何?” 柳青青两颗眼睛又发出光来,拍手:“好耶好耶,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会去的,特使大人到时不可以因为临时有什么事而不来哦!” 她心里窃喜得不行。 特使大人请她吃饭后,她就能以“礼尚往来”为由回请特使大人,如此一来二去的,她就能跟特使大人更近一步了。 “大丈夫自然是一言九鼎。”特使微笑,“那么,就请青青姑娘先回去吧,咱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柳青青恋恋不舍的走出巷子,边走边回头看他。 特使一直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的目送她离开,直到她消失了才悠然离开。 第038章 噩梦,临阵脱逃 “你跟他说了我的事情?这,不太妥当吧。” 当晚,宴席结束以后,景琅听柳青青说起明日与乌蒙特使一起吃饭的事情,蹙眉。 “呀,没事的了。”柳青青抱着她的手臂蹭来蹭去,小脸生光,“我没说我在山里遇到你和你娘的事情,我只说你是我爹在外面认的义女,不会有人怀疑你的啦。而且特使大人真的是个好人,不会害我们的,我觉得你们一定会聊得很投机。去嘛,去嘛,一起去嘛,你是我的好姐妹,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这十几年来,晴州周边战火频繁,人心动荡,国与国之间人员流动加剧,晴国的文化、习俗、观念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男女之防已经没有过去那么严酷。 而柳府因为阴盛阳衰的缘故,并不希望柳家的女子没有见识,故而也适当鼓励各位小姐外出,增长见识,结交朋友,扩展人脉,从而能在日后帮到家里。 所以,柳青青想去赴乌蒙特使的约,没有遭到家里的反对。 景琅沉默。 她不想去。但面对柳青青那张期盼的、小动物般的小脸,她又不好拒绝。 “九九——” “九九——” 柳青青像只需要主人抱抱的小狗,一声声的叫着。 终于,景琅招架不住了:“好吧,我去。” “久久最好了。”柳青青欢呼,就差撒花了。 景琅笑笑:“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花很多时间打扮,赶紧睡吧。” 而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 朦朦胧胧中,她和柳青青上了马车,停在一栋气派华丽的酒楼前,酒楼的牌匾上写着“香九天”三字。 柳青青拉着她的手刚踏进大门,就看到一名白衣男子背对她们,身姿极其优雅飘逸。 “特使大人,我们来了。”柳青青兴冲冲的跑过去,冲那人打招呼。 那人优雅的转头,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微笑:“景琅,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说,咱们今天吃红烧景琅还是清蒸景琅?” “啊——”景琅惊得大叫,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全是汗水。 “喔喔喔——”的鸡鸣声传进她的耳里。 眼前暗幽幽的。 景琅捂着跳得很厉害的胸口,原来,她刚才是在做梦。 梦到了玉朗川。 她怎么会梦到玉朗川呢? 虽然她曾经对玉朗川动过心,但在她杀掉玉朗川以后她就彻底忘了这个人,连想都不曾想到过一秒。 而现在,她居然在梦里把乌蒙特使想成了玉朗川,真是太可笑了! 待心跳稳定之后,她下床,拿起墙壁上的木刀,在黑暗中反反复复的练习劈、刺、砍、削几个动作。 母亲说过,哪怕是再简单的挥刀动作,只要练习一百万遍,也足以令天底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无法抵挡。 她从小就练习这些动作,达到一百万遍了吗? 她不知道,也数不清,但她一直在坚持练习。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她要磨利手中的武器,为自己的人生劈开一条光明大道。 只是,她无法静下心来,脑子里老是闪起梦中乌蒙特使摘下面具、玉朗川对她微笑的那个画面,而手中木刀劈的,似乎也都是玉朗川阴魂不散的魅影。 是她想多了,还是,这又是什么不祥的预示? 天色朦胧了。 天色泛白了。 她心里的不安之感还是那么强烈。 当丫环前来敲门时,她当机立断,她绝对不能去见那个乌蒙特使。 还有,她必须马上带母亲离开南郊的柳家别馆。 她不认为柳青青会出卖她,但柳青青太单纯,很容易被人套话和利用,如果乌蒙特使有心,一定不难从柳青青嘴里问出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她还不能确定乌蒙特使是敌人,但是,总不会是她的朋友。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早做准备比较好。 而且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母亲的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换地方了。 想好以后,景琅立刻收拾打扮,跟丫环打了招呼后,从后门离开。 天色大亮时,柳青青奔进景琅的房间:“久久,你醒了么,快来帮我挑衣服,我今天要打扮得……咦,人呢?” “三小姐,久久姑娘说要去看望母亲,今天不能陪你出去了。”侍候景琅的丫环解释。 “啊,怎么这样……”柳青青小嘴撅得高高的,“明明都说好了的,久久太不讲义气了。” “不过,”她立刻又双手捏拳,踌躇满志,“青青自己一个人,也要努力到底。” 丫环们在心里喊:小姐,你想努力到什么底呢?你不会真的以为能嫁给特使大人吧? 不过,她们也很想见特使大人啊,所以,她们还是会与小姐一起努力的。 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打扮一新的柳青青坐上马车,往朱雀大街奔去。 特使没有食言,果然如约包下“香九天”,早早就在二楼等着她了。 如同柳青青所期盼的那样,特使大人将她招待得无微不至,不仅为她准备了女孩儿都喜欢的美味佳肴,还给她讲天南地北的故事,哄得她从头到尾都很开心。 也如同景琅所料,柳青青这个刚满十五岁的千金小姐,根本无法招架这种男人的魅力,更难得的是,特使对她的丫环和小厮也是照顾得极为周到,特别为她们设了一桌酒席,吃的喝的与他的这一桌毫无二致。 这些丫环和小厮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受宠若惊,心都偏向了特使,连一贯冷静沉稳的冬儿都对特使大人刮目相看。 一顿饭下来,柳青青一行都对这位仙人一般的特使大人消了防范之心。 用过午饭后,特使又请柳青青去泛舟,柳青青心花怒放的答应了。 接下来的时间,特使在与她们的闲聊中,不动声色的将“久久”的底细套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久久”及其娘亲是柳青青去灵灵山拜佛时救回家的这些内幕,也被他从丫环的嘴里套了出来。 他暗暗在心里叹息,看来,这个“久久”不是景琅了。 景琅既是高贵的公主,又是百年难见的绝世美人,就算返回晴州,也不可能流落到如此地步,更不可能掩饰得住那般惊人的美貌。 不过,这个久久也是奇女子,倒是值得他试探一番。 如若她真有那般厉害,他收她为手下也不是不可以。 第039章 伪装,乌啸被杀 打定主意后,他用了一点手段,从柳青青的丫环嘴里打听到柳府南郊别馆的地址,而后以“时间不早了”为由,送柳青青等人回府。 次日,他换了一身装束,骑马往柳府的南郊别馆奔去。 他轻轻松松的就找到和敲开了别馆的大门,自称是三小姐派来接久久姑娘回去的,因为他的面相和态度太好,开门的下人没有防备,直说久久姑娘已经带着她的母亲离开,不知往何处去了。 他不甘心,继续在别馆的附近打听那对母女的消息。 他隐隐有些怀疑,那个久久不会是在故意躲避他吧? 约好的午宴她没去,还突然带着母亲离开,不知所踪,这有点不合常理,引发了他的好奇心。 他就不信他找不到这个久久,就不信他解不开这个久久身上的谜团。 在他寻找“久久”的时候,乌蒙国设在晴州的驿馆也被人敲开了。 一名戴着银色蝴蝶面具的青衫男子从容的走进院子,淡淡的道:“立刻给本座准备上好的房间,还有,让乌啸立刻来见我。” 青衫,银色蝴蝶面具,妖娆倜傥的身段,从容优雅的仪态,这可是特使大人的标志。 此时已是深夜,开门的侍卫正在犯困,脑子不那么清醒,看到特使大人驾到,惊得挺直身体:“驿馆一直为大人准备有雅间,请大人随小的来。” 乌啸是常驻使节,特使是特派大员,特使的身份自然要高于乌啸,他要乌啸前去见他,完全符合规矩。 另外,特使按理应该住在驿馆里,但晴国皇室为了体现对他的尊敬,特别邀请他住在太子府里,驿馆为他准备的房间便一直空着。 特使进了房间后,坐下,左右扫了一眼:“上一壶好酒,要最烈的。” “小的立刻去准备,请大人稍等。” 侍卫迅速将酒端上来,而后去请乌啸。 乌啸很快推门而进,有些奇怪的拱手行礼:“不知特使大人深夜召我前来,有何吩咐?” 他姓乌,也是乌氏皇族中的一员,但他的地位在枝繁叶茂的族中实在很是靠后,比不得眼前这位直接受皇上所派的大员,不得不敬。 特使微笑:“乌大人坐下再说。” 乌啸坐下,盯着特使。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特使背对灯光,面容有些朦胧。 就算不朦胧,特使戴着这面具,任谁也看不到他的面容。 “你一定也听说了前几日本座遇袭的事情。”特使轻声叹气,先给乌啸倒酒,后给自己倒酒,“现在,全城都在传是本座毒杀了麟小侯爷,害得陈国公府家破人亡,陈国公一党定恨本座入骨。所以,本座才于深夜前来,决定暂时住在驿馆里,闭门不出,还请乌大人替本座保守这个秘密,并予以足够的庇护。” “小事一桩。”乌啸其实看这位特使很不顺眼,但这位特使既然不会在晴州久留,他也不会跟特使为难,便笑道,“特使大人尽管住下来便是,我明天便增派人手保护大人,绝对保证大人的安全。” “多谢乌大人。”特使笑着,双手端起酒杯,“本座敬乌大人一杯,以后就有劳乌大人了。” 说罢他先干为敬。 乌啸看他喝了,便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唔,居然是最烈的烧酒,乌蒙好汉就该喝这个,如果特使喝的是茶或果酒、清酒什么的,他真要看不起这个喜欢装腔作势的家伙了。 “对了,不知特使大人的差事可办好了没有?”他问。 听说特使是奉了皇上的秘旨前来晴州办差,具体办的什么事,连他都不知道,他可是好奇得很。 “当然是寻找美人。”特使微笑,“景琅公主的美貌令乌浪王子极为满意,皇上让我来晴州挑几个美人,不一定要作王妃,就是带回去暖床,也很好用是不是?” “原来这样,哈哈哈——”乌啸大笑,“晴州这地方啊,除了男人没用什么都好,但其中最好的还得数这里的美人!不瞒大人,我堂堂乌家好汉,来这里当个驿馆馆主,一点都不委屈啊,因为天天都有美人睡,爽得很呢。” “我想也是。”特使微笑,压低声音,“我听说晴国的皇宫里有一个女奴,若是年轻十几岁,只怕不比那位景琅公主差,可是真的?” “大人连这个都知道?”乌啸先是惊讶,而后笑得得意又猥琐,“不错,皇宫里确实有一个叫雪娘的女奴,啧啧,生得简直跟朝庙里供奉的女神似的,一点都不像女奴和女妓,尤其是那一身的皮,白白的,水水的,一掐就出红印,真是让人摸不够啊……”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掐住他的咽喉。 他赶紧攥住特使的手腕,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特使,这是干什么? 特使的眼里唇边没有半点笑意,只有满满的杀意:“像你这样的肮脏东西,也敢亵渎和凌辱女神?我就是上天派来惩罚你们的特使,今天晚上,你将为你凌辱了女神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乌啸挣扎,却发现自己虚软无力,而且腹中极痛,显然酒里有毒。 “你、你到底是谁……”他还是努力的哑着声音,问了这么一句。 “雪娘的女儿!”景琅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而后伸出另外一只手,一起掐紧乌啸的脖子。 乌啸脸色大变:“尼、尼尼尼……” 他想叫人,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又挣扎了几下后,晕了过去。 景琅丢开他,亮起匕首,朝他凌辱女性的根源刺了下去。 在她的复仇名单上,乌啸的名字也很靠前。 因为他来自武力强国又贪恋美色,这两年来,晴国皇室总拿各色美女去供他玩乐,雪娘就是其中之一。 母亲身上的伤,还不知有多少是残暴的他弄出来的。 直至将他的命根子扎得血肉模糊后,景琅才收起匕首,将壶里的烈酒都洒在他身上,再将他搬到床上,然后故伎重演,将燃烧的蜡烛固定在床单上,推门而出。 院子里,侍卫仍然在值夜。 景琅走过去:“乌啸喝醉了,正在本座房里歇息,你们莫要打扰。” 整个晴州,绝对没有人想到有人敢公开冒充乌蒙国的特使大人,而且还冒充得这么从容自在,这名侍卫也想不到。 “是。”这名侍卫说。 景琅踩着刻意在内部垫高了好几寸的棉靴,悠然的、优雅的朝大门口走去。 没有人敢问她和拦她。 第040章 栽赃,特使获罪 她就这样离开驿馆,走到附近的黑暗角落里,换下衣服和靴子,快速离开。 蛮久之前,她就想到了要冒充乌蒙特使,潜进乌蒙驿馆杀掉乌啸这一招,因此,她一直在暗中模仿乌蒙特使的言行,直到准备要离开晴州了才行动。 不说乌啸的死一定会引发轰动,只说之前她已经连续犯下好几宗惊天命案,招来朝廷的全力追查,加上乌蒙特使说不定会注意到她,她得先离开晴州,暂时避避风头。 夜长难免梦多,所以她杀完就走,绝不停留。 而真正的乌蒙特使,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发现“久久”及其母亲的踪影,只得悻悻的返回城里。 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他一宿未眠,也有些倦了,便直奔太子府,准备好好补眠。 行到太子府前门广场,他看到把守大门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不少,心里有些奇怪:出了什么事么? 他想了想,太子如今正在严查陈国公的案子,陈国公的门生对太子怨忿极深,太子府加派守卫也是常理。 于是他也没有深思,踏步上前,准备进门。 然而那些侍卫一看到他,脸色就全变了,数人亮出刀枪,冲上来将他围住,另有人冲进府里,大叫:“特使回来了!快来人,特使回来了——” 特使皱眉,还没来得及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就有一大批侍卫从府里冲出来,又重重将他围住,好像他是逃犯似的。 但,面对如此处境,他还是不慌不忙,以不变应万变。 直到众侍卫安静下来,他才挑了挑眉,懒懒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侍卫长上前,面无表情的道:“我等奉太子殿下之命,有请特使大人上缴兵器,暂且待在指定地点,特使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殿下晚些会亲自向特使大人说个明白。” 特使也不吵闹,痛快的解下腰上的软剑,丢在地上:“我有洁癖,还请各位莫要碰我,要不然我会记仇的。” 侍卫长想起他一言不合就砍掉麟小侯爷手臂的事情,沉默了一下后,道:“只要特使大人配合,我等自然不会动粗。”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拿起软剑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特使大人这边请。” 特使淡淡一笑,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一处石屋前。 石屋配的是厚重的石门,墙壁上就开了一扇透气的小窗,小窗上安装的是拇指粗的铁条,屋里一应俱全,说穿了,这石屋就是条件好点的监狱。 特使什么都没说,直接进了屋子。 侍卫长道:“请特使大人在此屋等待太子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人就是。” 而后石门关上,只留特使一人在屋内。 特使冷冷笑着,也不吵闹,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躺下来。 他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过来,然后打坐。 直到石门再次从外面被打开,他才睁开眼睛。 景辉走进来,坐在桌边,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可否告诉我,我不在城里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何事?” 景辉对他还能保持这样的从容和镇定很是佩服,也不管他是不是在伪装,都说了个清楚:“昨天晚上,贵国使节乌啸被人杀死在驿馆的天字号雅房里,他的命根子被刺了多刀,并被烧得面目全非。据仵作调查,他被火烧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期间剧烈挣扎过,但他当时应该不能说话,也不能行动,根本无法呼救,死得十分痛苦。”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肉痛,对乌啸一向以来的厌恶都变成了同情。 特使听得波澜不惊:“乌啸的死难不成与我有关?” 景辉观察他的表情,硬是没能看出半点心虚和慌乱:“昨夜子时一刻,驿馆里至少有三个人看到你敲开大门,走进驿馆,而后侍卫带你进雅房,你要侍卫端上烈酒,又要侍卫请乌啸过来。乌啸过来以后,你们两人也不知在屋里聊了些什么,约莫半柱香时间后你走出房间,说乌啸喝醉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你离开驿馆没多久,雅房内突然起火,待侍卫和下人冲进雅房时,就看到乌啸躺在床上,全身已经烧成了火球,没得救了。” “现在,该轮到特使向本宫解释了。” “昨天晚上,我根本不在晴州城内。”特使一点都没有被这个消息惊到,还是悠然得很,“昨天上午我就出了晴州城,前去城南郊外办事,直到天亮了才回城。至于乌啸被杀的事情,我只能说,一定是有人冒充我,大摇大摆的走进驿馆杀了乌啸,而后又大摇大摆的离开。” 他说得平静,心里却也是怒火中烧,杀意蒸腾。 竟然有人敢冒充他?还敢陷害他? 孰可忍,孰不可忍! 更可恶的是,那么多大活人竟然都把一个劣质的假货看成了他? 不说他身份高贵,人见人敬,单说他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气质,样样都是百万里挑一,是别人能冒充得了的吗? 真想把那些目击证人的眼睛给挖了! 他的对面,景辉听得大为诧异:“怎么会有人敢冒充特使大人?” 特使的唇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我终日戴着面具,穿着又简单,若是有人存心制作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具,再刻意模仿我的举止与打扮,利用深夜光线不明、人犯困意的机会冒充我行凶,还是能办得到的吧?” 真不愿意说出这一点! 好恨! “可是,”景辉张了张嘴,想说你长成这样、一般人能模仿得了吗,但又想到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便转移话题,“你去城外办事的时候,可有证据或证人?” 特使差点就说出真相了,但猛然想到自己昨天是做了乔装的,与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加上他办的事情也不好解释,只得无奈的道:“我发现我可能被陈国公的党羽给跟踪了,便反过来去追踪对方,一路上刻意隐藏行踪,最后还追丢了对方,所以,应该没有人可以为我作证。” 景辉:“……” 半晌,他才无力的道:“特使既然无法证明自己是被人冒充和陷害的,按理,您还是第一嫌疑人,得接受审问和调查。” 乌啸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定会招来乌蒙皇室的怒气和报复。 他诚心希望乌啸是乌蒙特使杀的,这样,晴国就可以推卸责任,让乌蒙国自己解决这事。 第041章 胁迫,得知假景琅的秘密 他的心思,瞒不过特使。 特使暗哼两声,轻叹:“很显然,晴州有人见不得我好,先是散布谣言说我杀了麟小侯爷,后冒充我杀了乌啸,偏偏我又拿不出证据为自己洗清冤屈,所以我也不敢强求太子殿下相信我。这样吧,我会自行找出真正的凶手,请太子殿下给我一点时间如何?” “这个,”景辉为难,“特使觉得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凶手?而且,就算我肯网开一面,也需要派人时时盯着特使,不能让特使任意离开晴州,还得把乌啸被杀的事情通报乌蒙国,还请特使谅解。” 特使微笑:“事关重大,我的请求确实不是太子殿下能够决定的。那么,我亲自去见陛下,向陛下说明缘由,请陛下给我自证清白的时间,如何?” 景辉想了想,事关乌蒙国与晴国的关系走向,还是将球踢给父皇比较好,当下便道:“那我现在就陪特使进宫面圣如何?” 特使微笑:“有劳太子殿下了。” 没过太久,两人就站在了景立天的面前。 特使说明事情经过后,道:“陛下,我怀疑谋害贵国内务府总管景容、麟小侯爷、乌啸并陷害我的幕后真凶,可能是同一个人,并且已经有了嫌疑目标。只是事关重大,我想单独与陛下单独谈谈,不知可否?” 其实,他并不知道杀害这些人的嫌疑人是谁,但他需要一个单独与景立天相处的理由,便顺口将这几宗惊天大案联系到一起,蒙蒙景立天。 说到景容的事情,景立天的脸色就微微的变了。 虽然景容出自景氏一族的旁支,算不得皇室的重要成员,但有人竟敢在皇宫里对景容下那样的毒手,根本就是在打景氏一族的脸。 凶手一日抓不到,这皇宫一日就不够安全,景氏一族的颜面就始终不好看。 如果有机会抓到谋害景容的真凶,他和皇室都不会放过。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后,摒退其他人:“你们都出去,我与特使单独谈谈。” 众人不疑有它,纷纷退出去。 而后特使上前,凑到景立天耳边,低声道:“陛下,我有一个秘密没敢告诉您。” 景立天的心脏立刻“砰砰”狂跳:“什么事情?” 特使眯眯一笑:“我其实是乌蒙国师玉朗川的徒弟,景琅公主逃走的时候杀害了玉朗川,玉朗川临死之前命令我为他报仇,还说如果找不到景琅公主,就让我杀了您!” 景立天大惊,立刻想后退、叫人和抽剑。 但特使已经闪电般的出手,紧紧扣住他的咽喉,并用另一只手将他腰间的佩剑抽出来,抵在他的腰侧,冷冷的道:“你敢反抗,我就先刺你一剑。” 景立天没有看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却看清了他的眼神。 冷酷、凶残的眼神,透着他非常熟悉的杀意。 他知道特使是高手,也知道特使是狠人,没敢反抗,只是哑着声音道:“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特使微微放松他的咽喉,冷冷道:“景琅在哪里?要么把她的藏身之处告诉我,要么立刻把她的人头送上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景立天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没敢回答他的话,只是提醒他:“你杀了我,可就逃不出去了……” “只要能为玉朗川报仇,逃不出去也无所谓。” “特使请冷静。你是代表乌蒙国来物色王妃的,理应以国事为重,莫要因为私人恩怨忘了正事……” “我才不关心什么国事,我要的,只是雪恨罢了!我知道景琅已经逃回皇宫并被你藏了起来,你赶紧把她叫过来,我要切下她的人头,拿去祭祀玉朗川!” “朕没有庇护景琅,绝对没有……啊!” 景立天只觉得腰间一阵疼痛,低头,就看到那把宝剑已经微微刺进他的身体。 “你可以否认,但我手里的剑可不会停止。”特使微笑,“你是皇帝又如何?我想杀的时候照杀不误,你想赌我的胆量,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胆子有多大。” “停停停停!”养尊处优的景立天怕死,也怕痛,赶紧叫道,“朕什么都答应,你赶紧住手。” 特使顿手。 景立天盯着他:“朕想知道,你执意找到琅儿,是想为玉朗川报私仇,还是想为乌蒙国报国师被杀、第一王子妃逃走的仇?” 特使毫不犹豫的道:“报私仇!” “那好,朕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景立天觉得特使连自己都敢杀,明显就是不在乎乌蒙国的利益,便也豁出去了,“嫁去乌蒙国的景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琅儿,而是女奴所生的贱人!因为这个贱人长得与琅儿很是相似,才被朕选中,让她冒充琅儿嫁去乌蒙国。朕现在也在找她,若是找得到她,定将她交给你处置!” 特使真正是吃了一惊,半晌才道:“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他相信景立天一定早就通过间谍获得了乌浪强娶景琅的真实用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晴国会拿一个假的景琅嫁去乌蒙国。 景琅作为晴国第一公主和天下第一美人,贵不可言,也美不可言,一个女奴的女儿,怎么可能拥有与景琅近乎一模一样的美貌与贵气? 而且,他给那个“景琅”验过血统,结果是纯得不能再纯了,她怎么可能是假的? “唉——”景立天长长的叹息,“事到如今,朕就不瞒你了。那个假的景琅,其实是朕与名为雪娘的女奴的私生女。” 特使的唇边泛起嘲弄的笑意。 晴国美女如云,这老头居然连女奴都不放过,真没看出他原来是这种饥不择食的好色之徒。 “雪娘不仅生得绝美,还与琅儿的生母长得有几分相似。”景立天看出他的嘲弄,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解,“琅儿的生母乃是朕的发妻,死得又早,朕对她极为怀念。十七年前,我在征战途中见到了雪娘,不禁有几分心动,便收在身边,让她侍候了几年,她因此生下一个女儿,名为久久。” 特使嗤之以鼻。 这不就是强权者凌辱良家妇女的破事么,被这老头说得好像是多么美好的邂逅似的。 “雪娘出身低贱,只能当女奴,她生的女儿当然也只能是女奴。朕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久久,直到大半年前乌蒙国派玉国师前来求亲的时候,琅儿无意中发现这个久久与她生得极为相似,便认其为妹妹,朕才起了让她代嫁的心思。” 第042章 送礼,双双失踪 特使嗤笑:“如果这个久久生得和景琅一样美,还会当了这么多年的女奴?” 慢着,久久? 柳青青说过她救的那个女孩就叫久久?这两个久久,可是同一个人? 景立天继续解释:“你有所不知,雪娘平时都刻意给久久化很丑的妆容,不让别人发现她其实生得很是美貌。是琅儿在无意中发现了久久的真容,才知道这个秘密。” 他不知道这就是九九景琅的高明之处。 当时,九九景琅虽然受到公主景琅的欺骗,掏心挖肺的跟公主景琅说了自己的一些事情,但还是留了不少心眼,没有把毁容药和复容药等一些没有必要让公主景琅知道的事情透露出去,只说自己的丑妆化得好,没让别人看出端倪。 因为九九景琅守住了自己最重要的秘密,才让景立天父女认为她真的是个无知蠢货,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最终让她得以翻身。 特使听了景立天这番话,兴奋了。 他忍着这份兴奋,不动声色:“雪娘呢,她现在何处,我要找她求证。” “死了。”景立天想起那个原本已经被他遗忘的绝色美人,也不禁有那么一丝可惜,“就在三个多月前的晚上,她所住的宫殿突然起火,她被烧成了焦碳。” 特使隐隐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可言的秘密。 “可有人亲眼看到她被大火烧死?”他问。 “她的住处只有两名宫女看守。”景立天道,“这两名宫女当夜在外室伏案打盹,直到火烧大了才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救人。” 一群蠢货! 特使在心里骂了几句,又问:“那个久久是怎么样的人?” “一个女奴罢了,朕怎么会关注?”景立天皱眉,“朕就记得她生得有点瘦,不爱说话,做事很努力。朕就奇怪了,她一向安分,她的母亲又在朕的手上,她怎么敢在贵国的皇宫里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特使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见到乌浪的模样后吓疯了,宁死不嫁吧。” 景立天还是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有说服力,但也没有心情去深思,只想着如何脱困。 “这便是真相了。”他道,“既然朕与你的目标一致,那么咱们做一个交易,你保守真假景琅的秘密,朕不追究你杀害乌啸的事情,并另选一位公主让你带回乌帝城,如何?” 特使根本无法靠自己的能力洗清杀害乌啸的罪名,所以说,他手上也有特使的把柄,特使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最好的出路就是与他合作,互守秘密。 “可以。”特使爽快的丢下手中的剑,“我要调查雪娘和久久的事情,还望陛下给个方便。” “可以。”景立天也是说到做到,没有追究他挟持自己、刺伤自己的罪责,“朕给你一块通行令牌,让你可以畅行皇宫的绝大部分地方,你想怎么查都成。” 只要能守住真假琅儿的秘密,特使要他怎么配合都行。 “陛下果然大度又明理。”特使微笑,“相信乌蒙国与贵国的危机,一定能得到很好的化解。” “哈哈哈,那是那是。”景立天哈哈笑着,与特使握手言欢。 又谈了一阵后,特使告辞离开,赫然发现外头已是冷风猎猎。 天气转冷了,就要入冬了。 柳青青所救的那对母女,会不会就是雪娘和假景琅? 他要怎么找到假景琅或将假景琅引出来? 还没走多远,他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引蛇出洞的主意。 次日上午,柳青青正慵懒的趴在榻上犯相思病,一个丫环就捧着一只食盒跑进来,兴奋的道:“小姐,特使大人送了一只刚刚出炉的香九天秘制烤乳鸽给您。” “真的是他送的?”柳青青大喜,忙不迭的跳下榻,抢过那只食盒,“他有没有说别的?” “是香九天的伙计亲自送来的。他说他是受特使大人的吩咐而特地跑这一趟的,还说这脆皮乳鸽刚刚出炉,半个时辰内食用,味道最好了。” “啊,今日的天怎么这么蓝,今日的花怎么这么香呢?”柳青青开心的感叹两句,抱着食盒坐下来,迫不及待的揭开盖子。 一只被烤得金黄冒油的烤乳鸽,冒着香喷喷的热气,无比诱惑的出现在柳青青面前。 但柳青青的目光,却落在乳鸽腹中的那个纸团上。 是纸团吧? 她小心的取出来一看,确实是厚纸片折成的纸团。 呀,特使大人竟然悄悄的写纸条给她…… 她双手捧脸,脸庞简直要冒出热气来了。 陶醉了一会儿后,她才展开纸条。 看完之后,她没了笑容,微微咬唇,微微蹙眉,脸上有担忧,有犹豫。 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苦恼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重重的吸气,握起拳头,低声道:“好吧,就这么干吧,绝对不要让自己后悔!” 而后她毁掉那张字条,大快朵颐,将整只烤乳鸽都吃完后就跑去午眠:“我好困哦,我要睡到天黑,谁都不许打扰我,要不然啊,我睡不够的话就会心情不好,乱发脾气。” 丫环们当然不会认为她真的会睡到天黑。 太阳偏西时,柳青青还没有出现,房间里也没有动静,丫环们面面相觑:三小姐睡得也太久了吧?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冬儿率先推门而进,却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上收拾得好好的,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窗子大开着,窗帘被风吹得飘来飘去,窗边的书桌上,被砚台压着的纸张如此显眼。 冬儿微微皱眉,跑过去,拿起那张纸条扫了两眼,脸色变了:“三小姐擅自偷跑出门,你们赶紧去禀报老太太和张姨娘,其他人随我去找三小姐!” 在陈国公被定罪以后,一直躲在外头的张姨娘和柳珉已经被接回柳府,老太太的病情也好了,如今的柳府主要由张姨娘管事。 张姨娘匆匆赶来,看到女儿留的字条上面写着:我去送一个朋友,晚上回来,大家不要担心。 家里怎么可能不担心? 张姨娘问清女儿消失前的事情后,立刻派人去找女儿。 按她和众丫环的想法,女儿是收到乌蒙特使的礼物后不久消失的,那她的消失很可能与乌蒙特使有关。 所以,乌蒙特使的居处、平时常去的地方、曾经和女儿去过的地方都是重点寻找区域。 太子府、乌蒙驿馆、香九天、朱雀大街、清波湖等等,柳府都派人去问、去找。 然而直到晚上,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柳青青和特使的踪影。 第043章 乌鲁,真假特使 太子府和乌蒙驿馆的人说特使早上就独自出去了,也不知去哪里和在忙些什么,而特使常去的地方也都说特使今天不曾来过。 听闻种种,柳府上下开始慌了。 三小姐平时虽然有点顽皮,但也是知分寸的,从来不会偷偷跑出门,更不会外出这么晚了都不给家里半点消息。 三小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张姨娘急得不行,命令下人守在太子府和乌蒙驿馆四周,让他们见不到特使就不能回来。 但这一夜,乌蒙特使还是没有出现。 也在这一夜,有一队人马从城北的官道疾驰而来,停在已经关闭的城北大门前,傲慢的对城门上的守卫道:“我等乃是乌蒙国的特使,受我国国王委派,前来与晴国国君商讨要事,你们赶紧开门,要不然误了国事,定要你们好看!” 怎么又是乌蒙国的特使? 守卫面面相觑,队长大声道:“凭证呢?” 城下,骑在队伍前头、长得牛高马大的大汉不高兴的从背囊里掏出一本烫金的册子,冲他们摇晃:“这是我国国王的国书,本大爷是乌蒙国的第四王子乌鲁,你们赶紧开门,好吃好喝的侍候。” 守卫们听到这话,无不大惊,赶紧跑下来开门,接过对方的国书和王子金印仔细验证。 这一验,他们的脸色全变了。 国书和金印好像都是……真的! 那……之前的乌蒙特使又是怎么回事? 乌蒙国的第四王子驾到,特使没有理由不知道,更没有理由不事先通报皇上吧? 然而众守卫也不敢问,赶紧毕恭毕敬的迎了乌鲁一行进城,就地安排歇息,一边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一边火速派人进宫禀报皇上。 景立天收到消息,惊得立刻从宠妃的身边爬起来,穿戴整齐,亲自前往城门迎接,同时下令:“马上传乌蒙特使前往北城门迎接乌鲁王子!” 一路上,他的眉头锁得极深,想不明白:乌鲁王子驾到,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为何特使事先没有向他禀报?而晴国在外头撒了这么多探子,又为何无人得知这个消息?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 他正想得头疼呢,景辉已经骑着快马,火烧火燎的追到銮驾边,低声道:“父皇,特使一大早就出去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景立天无语了片刻后,怒道:“不是让你派人时时跟着他么,怎么他不见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景辉呐呐:“儿臣一直派人跟着他,但今日凌晨天还没亮,他就悄然离开,只留下一张字条说要去寻找杀害乌啸的幕后真凶,我的人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何时离开的。” “一群废物!”景立天骂,“你派人去找了么?” “刚刚派人去找了……” “现在才派人去找?你是吃女人的口水长大的么,脑子蠢成这样?” “儿臣知错。但特使向来神秘,而且不露真容,实在不易看住……” 景立天听到这里,气得脸上的赘肉都在颤动,显然要大发雷霆了。 景辉瑟缩了一下,赶紧又道:“从傍晚开始,柳府就到处打听特使和柳家三小姐的下落,而柳三小姐是收到特使的礼物后才失踪的,外头都在传,特使可能是带着柳三小姐私奔了……” “简直是胡扯!”景立天听得就是一瞠,“晴州什么美女没有,这特使也不是贪恋美色之徒,会跟区区一个柳府小姐私奔?再说了,他若真对柳家小姐有意,大可以直接要人,何必做得这么偷偷摸摸?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女人的口水吧,竟然会相信这样的传闻!” 景辉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儿臣也觉得不可能,但这是最符合现实的推测了……” 景立天怒得抓起手边的夜明珠,准备朝太子砸过去,但一阵吵杂的笑喝声传来,他往前一看,原来銮驾已经抵达北城门,于是只得作罢。 而后,他看都不看太子一眼,匆匆下驾,赶去见乌鲁。 正在大吃大喝的乌鲁见到他也不起身行礼,只是睨着眼道:“景立天,我出发前就已经让人写了一封信给你,说我即将出发前往晴州选妃,一路上怎么没有人迎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第四王子,不配让你放在眼里?” “四殿下息怒。”景立天忍着面对他这张丑脸的不适,赔笑,“朕真的没有收到四殿下的修书,贵国的特使大人也没有跟朕提过这事……” 乌鲁皱眉:“什么特使大人?你是说乌啸吗?我可没写信给他。” 景立天赶紧道:“不是乌啸,而是戴着银色面具的特使……” “什么面具特使?” “唉,就是三个月前抵达晴州,总是戴着面具,据称是玉朗川弟子的特使大人……” 乌鲁拍桌子:“乌蒙国可没有派过那样的人来晴州!景立天,你是不是在耍我?” 景立天呆了,景辉呆了,所有晴国侍卫也呆了。 但不管他们怎么看,都没看出乌鲁是在说笑话,而且,乌鲁有什么必要对他们说笑话呢? “四殿下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景立天微微变了脸,在乌鲁对面坐下来,咽了咽口水,道,“事情是这样的。刚入秋不久,一名戴着银色蝴蝶面具的年轻男子拿着贵国的国书和特使的玉牌,独自抵达晴州,说是奉贵国国王之命,秘密前来晴州处理景琅杀害玉国师且下落不明之事……” “绝对没有这回事!”乌鲁打断他的话,“景琅公主确实是失踪了,我们一直在找,找了几个月没找到,我才决定亲自来一趟晴州,与你说明此事,并给自己挑一个公主。” 景立天呆若木鸡,喃喃:“怎、怎么会这样……” 乌鲁盯着他:“你们有没有验过那人的身份?” “验过了。国书也好,玉牌也罢,确凿无误……” “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玉朗川根本没有徒弟。如果你没有骗我,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一定是假的,说不定我写给你的信,半途被他给拿走和销毁了。也就是说,景立天,你被那个家伙给耍了。” 景立天脸色发白,双唇动了几动,愣是没能说出半个字。 而后,他突然想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把真假景琅的秘密告诉了那个假特使! 如果假特使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乌蒙国的铁骑非踏平了晴州不可! 一时间他冷汗涔涔,身体发僵,怎么办? 第044章 抉择,救还是不救 他的反应实在是有些怪异,但乌鲁只当他是出了大丑,受到刺激而变得脑子不太正常了,也没发怒和追究,就坐在边上拍着大腿笑:“景立天,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又这把年纪了,竟然被这个娘们一样的小家伙玩成这样,也太丢脸了吧?哈哈哈!” 说罢,他看向手下:“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很好笑啊?” “确实很好笑。”他的手下边吃吃喝喝,边跟着大笑。 这样的公开取笑,换了平时的景立天,一定气得老脸爆炸,但这会儿,他却是安心了一点,装作汗颜的样子:“四殿下说的是,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因为太过信任贵国而被这小子给骗了,惭愧啊惭愧!” 而后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命令景辉先回去,连夜搜捕那个假特例,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将其捉拿归案。 然而,他现在才行动,会不会已经晚了呢? 就在这一夜,景立天和柳府都意识到柳青青和乌蒙特使一齐失踪的内情没那么简单,不宜外传,然而他们已经来不及封锁消息 次日,“柳家三小姐与乌蒙特使私奔”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引发无数猜测和议论。 其中,“乌啸看中柳三小姐的美貌与财富,想将她占为己有,但柳三小姐与乌蒙特使早就暗生情愫,乌蒙特使知道乌啸绝对不会放过柳三小姐,便杀了乌啸,而后带柳三小姐私奔”的故事,成了流传最广、最受认同的版本。 虽然朝廷恨不得马上找到这两个人,但善良的晴州百姓还是非常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暗暗祈祷这两个人能够私奔成功。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两人仍然没有下落。 于是善良的晴州百姓很是欣慰,认为这对有情人应该已经远走高飞,一定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只有景琅知道,柳青青很可能真的被乌蒙特使拐走了,而且处境非常危险。 前几日,她将母亲送走以后就回到训练基地,与正在接受秘密训练的十六名部下同吃同住,足不出户,直到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了才听到风声。 当时她的心里就“咯噔”一声,坏了! 但她一直忍到晚上才悄悄返回柳府,向柳青青的丫环了解事情的整个经过。 而后她得出结论: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给柳青青送礼物,他一定在香九天的乳鸽里隐藏了什么讯息,引诱柳青青外出,柳青青上当,悄悄溜出去与他相会,而后被他囚禁或者拐走。 那么,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诱拐柳青青? 美色?这晴州,比柳青青美貌动人的女子多的是。 财富?以他的身份,根本不缺这个。 因为爱或喜欢?更不可能。 景琅来回踱步良久后,眼里透出凛冽的寒光。 难道,那个男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个猜测并没有足够的依据。 柳青青其实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就算柳青青不小心将她的来历告诉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没法将她与景琅联系起来,说因此盯上她,实在有些玄乎了。 但是,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别的理由吗? 似乎还有一个:那个男人被认为是杀了乌啸的凶手,他百口莫辩,便拐上崇拜他和信任他的柳青青,以此作为人质或者逃走的帮手。 毕竟,柳家在晴国各地都有生意和产业,还在各大钱庄存有不菲的钱财,那个男人将柳青青带在身边,简直就是带了一个取之不竭的活银票,逃走时还是很好用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柳青青的处境都很不妙。 怎么办? 景琅不太想管这事,而且她心里清楚,这事水深,参合此事对她有害无利。 然而在她离开柳府的时候,怀里揣的那枚柳府白玉印章硌到了她的肋骨,令她感到微微的疼,于是,她突然就心软了。 不说特使的行为可能与她有关,以至柳青青被她连累,单说柳青青和柳浩对她的信任和重视,她又怎能一走了之? “罢了罢了,若是没有你们家提供的资金,我的计划怎么能进行得这么顺利?柳青青,我一定会找到你,将你带回来,彻底断了那个男人对你的恶念!”她喃喃的告诉自己。 而后她陷入深思。 乌蒙特使会将青青囚禁在哪里,或者带她去哪里? 如果乌蒙特使的目的是逃走,那么,他们一定已经不在晴州,那就难找了。 如果乌蒙特使的目的是引出自己,那么,他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会是……景琅的心,就是一沉。 柳府和朝廷一定将那两个人去过的地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她没有必要再去这些地方复查,然而有一个地方,柳府和朝廷一定都不知道或没有想到。 ——那就是她与柳青青相遇的地方! 那是荒山里的一条小径,翻过山头会有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在荒山的深处还有一个老得被世间遗忘的古庙,此外几十里内再没有别的人烟。 那样的地方甚至算不上“地方”,就连柳青青的丫环们一定也不会想到。 如果乌蒙特使从柳青青嘴里套出这个地点,再将柳青青带过去,还真是安全又轻松。 自己若是去那里找人,说不定就是主动送上门去…… 景琅犹豫了,她要不要通知柳府暗中派人随自己去? 或者,动用一号等人? 想了又想后,她摇了摇头。 乌蒙特使太危险,且底细不明,她不能再把柳府卷进去。 至于一号等人,那是她的秘密武器,现在动用也未免太早了,而且他们的伤势还未痊愈,必须要学会的东西也还没有学全,还不足以堪当大任。 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去! 想清楚以后,景琅回到训练基地,乔装打扮了一番,趁着深夜走出房间,穿过院子,推开大门,踏进幽暗中。 即将走出小巷的时候,她突然往旁边一闪,贴在拐角处的墙壁上,聆听身后的动静。 一条人影慢慢的走近,站在巷口,似乎在张望,脚步轻得几不可闻。 她抽出匕首,慢慢靠近那人:“谁在那里?” 第045章 进山,太顺必有诈 “我是十六号。”那人低声道。 “你怎么来了?”景琅收起匕首,皱眉,“我有过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宅子一步,你这么快就违抗命令?” 幽暗中,十六号仅剩的一只眼睛如此锐利:“头儿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练功时有几次差点伤到自己,明显有心事。而且头儿这几日一直呆在屋里没出门,似乎在躲避什么,我想头儿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作为下属,我想保护头儿,对头儿排忧解难,不是应该的么?” “如果我需要你们出手,自然会说,我不说,你们就不应该过问。” “虽然是这个理,但我和一号还是不放心,还是请头儿带上我,我愿为头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很欣赏你的忠诚,”景琅笑了,“但现在的你,能做得了什么?” 十六号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今年不过才十七岁,又少了一只眼睛,她不认为他能帮上她的忙。 十六号沉默一会后,道:“我十岁成为童子兵,十三岁成为童子兵长,十六岁被俘虏,当了整整一年的兵奴,练历也不算少。这一个多月来,我比所有人都努力,只为了报答头儿的救命之恩。我现在是成不了大器,但若有人要伤你,我至少可以替你挡刀。” 景琅沉默。 她一直在观察这些人。 在十六人中,这个少年话最少,伤残得最严重,但也学得最刻苦,进步最快,令她印象深刻。 她确信,他的体内奔涌着燃烧不止的热血和干劲,是她需要的人才。 “将来的你也许能成大器,但现在的你出道还太早了。”她终于道,“你若是随我出去,说不定再也回不来,你甘心拿未来的成就去赌眼下的冒险?” “我想,头儿现在的处境,远远还未到最难的时候,”十六号平静的道,“如果我现在就这么没用,将来也不会有用。” 景琅又沉默了一下后:“我还是要你回去。” 十六号还想争取:“头儿,我绝对不会拖……” 景琅厉声道:“我不要不服从命令的部下。” 十六号沉默了一会后:“遵命。” 说罢他转身离开,消失在巷子里。 景琅松了一口气,也迅速离开。 一夜过去。 次日傍晚,景琅终于抵达灵灵山。 她循着记忆,一路找到那条小径,而后借着暮色和山石林木的掩护,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慢慢前行,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离山腰越来越近了。 突然,前方隐隐传来“救命,谁来救救我——”的哭声。 景琅心里一惊,躬腰潜行,朝声音的来处靠近。 哭声越来越清晰,景琅终于可以肯定,那真是青青的哭声。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她得加倍小心了。 但是,她仍然没有发现四周隐藏有人。 是对方藏得太深,还是这里设有什么陷阱? 她从草丛里探出头来,看到柳青青双手朝上,被吊在一棵大树下,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而柳青青的脚下踩着一颗可以垫脚的大石头,让她勉强可以站立,否则就她那娇贵的身体,双手只怕要被吊得脱臼了。 找到柳青青,还真是顺利啊! 然而愈顺利,景琅愈小心。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四周来回观察,暗暗搜索是否存在陷阱。 除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和被弄断的草木,没有别的异象。 终于,景琅走出暗处,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慢慢朝柳青青走去。 这时的她,一身灰色短装,背着弓箭,作男子打扮,还蒙着面罩,完全不是平时的她。 柳青青马上就看到了她,先是惊喜,接着惊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不管你是什么人,请不要害我,我家很有钱的,只要你救我,我家会给你很多很多的钱,真的不骗你……” 景琅:“……” 这丫头天真归天真,但也不是很笨,懂得用好处收买人。 她亮了亮手中死去的野兔:“我是附近的猎人,打完猎准备下山。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被绑在这里?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盯着这里,先冒充猎人试探一番。 “我绝对不是坏人!”柳青青赶紧解释,根本不去想区区一个猎人干嘛要遮住脸庞的问题,“我陪一个朋友进山拜佛,喏,就是山里的那个古庙,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拜完之后我们就离开了,没想到下山时遇到一伙强盗抢劫,我的朋友把大部分强盗都引走了,想让我独自逃走,但我还是被两个强盗抓到,绑在这里,说是等他们杀了我的朋友再回来收拾我。大哥,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我的手快断了,呜呜呜……” 景琅还是不急,又转头观察四周。 再度确定柳青青四周没有陷阱后,她才上前,跳上石头,挥刀砍掉柳青青手上的绳索,将柳青青扶坐到石头上。 “大哥,你去救我的朋友好不好?”获救的柳青青一把抓住她,想到的却是别人,“我的朋友一人面对十几个强盗,实在太危险了,你去那边找找,帮帮他好不好?” “你的朋友是什么人?长什么样?” “我的朋友是男的,戴着银色的蝴蝶面具,穿着青色长衫,长得很好看,很好认的……” 景琅无语,你都没有看到那个家伙的脸,怎么就知他一定好看? 但,很明显,跟她来这里的人,就是乌蒙特使了。 乌蒙特使会这么巧的遇到强盗,还这么好心的为了柳青青而牺牲? 有问题! 她站起来,将火折子、火把、一把刀和水囊丢给柳青青:“姑娘,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吧。” 说罢她起身就走,全然不顾柳青青在背后叫她。 “怎么这样……”柳青青一边喝水,一边软绵绵的站起来,就着微弱的暮色找到小径,再沿着小径下山。 她边摸索山路还边喊:“特使大人?特使大人你还好吗?你在哪里啊?” 嘴上说离开,其实却在暗中跟着她的景琅又是无语。 你一个美貌的小姑娘,这么喊着,就不怕招来坏蛋或者那些强盗? 天色越来越暗。 柳青青看不清路了。没办法,她只得点燃火折子,烧起唯一的一支火把,照路下山,隔一下就叫一嗓子。 快到山下的时候,出事了。 第046章 震惊,祸首竟然是他 两条男人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二话不说就抱住她:“嘿嘿嘿,哪里来的漂亮妹子,正好给咱们痛快一番……” “天气这么冷,有个妹子抱,真是爽啊……”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柳青青大惊失色,拿火把去戳对方,“来人,救命啊——” 对方被火把烫得退开几步,但随即又扑上去,将她推倒,接着将掉落的火把踢开,压住她就扯她的衣服。 柳青青叫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但景琅还是很冷静,边慢慢靠近边观察四周。 这两条色狼出现得太诡异,怎么看都不正常,她不能失去冷静。 “嘶——”柳青青的衣衫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两名强盗兴奋了,再接再厉,加上四周暗幽幽的,就没注意到景琅的潜前。 景琅无声无息的走到一人身后,举起匕首,快准狠的扎进他的脖子,再迅速的拔出来。 那名强盗惨叫一声,捂住脖子,转头,想将她宰了,但身体却很不争气的倒下去,等死。 他的伙伴发现不对,立刻丢下柳青青,站起来。 就在他站起来的这个时间里,景琅已经双手握着匕首,又朝他扎了过去。 景琅虽然是女子,但双手一起使力,力道可也不小,加上她出手又快又狠,一下子就扎中了对方的左肩,而后放手。 对方痛得踉跄几步后,顾不得肩上的伤,朝她扑来。 但景琅已经扬起一脚,准准的踹在他的胯间,而后又利落的拔了另一把匕首出来,扑上去,往对方的咽喉又是一刀。 她确实没有练过多少功夫,但是,她有认真的练过怎么杀人。 出其不意和冷酷辛辣,令她一下子就击垮了两条男人。 而后她再也没看那两条男人,拉起柳青青:“赶紧离开,快!” 但她才拉着柳青青走了几步,眼前就是一闪,一人已经挡在她的面前,微笑:“人都来了,还想跑吗?” 景琅身体一僵,站住,盯着来人。 该死的乌蒙特使! 果然是乌蒙特使的陷阱! 景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很怒,并且很冷静。 说起来,她至今仍不知道这男人的底细,所以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背后的手握紧了匕首。 “特使大人,你没事吧?”柳青青却是心中大喜,跑了上去,“我好担心你呢,啊……” 特使突然闪电般的将她拽到身前,一手箍住她的上半身,一手扣住她的咽喉,微笑的看着景琅:“你很在乎她吧,那就不要轻举妄动。” 柳青青完全被这样的变化弄懵了,下意识的抓住特使的手想攀开,然而她之前被吊了大半天,早就没有什么力气了,而特使看起来虽然轻松,制住她的手臂却坚硬如钢铁,她根本撼动不了他的手臂。 落在地面上的火把,仍然闪动着暗淡的火光,景琅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眼神却沉静如深潭:“你想做什么?” 特使微笑:“我想要你。” 景琅不为所动:“什么意思?” “很难理解吗?”特使抬手,优雅的摘下脸上的面具,“你留在我身上的印记,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消了,真是令我气得发疯,又想你想得发疯。” 任是景琅如何冷静,看到他的面容后也惊得抽气,五官都微微的扭曲了一下。 玉朗川! 这个王八蛋竟然是玉朗川! 她几乎认为是山里有鬼魅作祟,令她看错了眼。 然而,不管她定睛了又定睛,眨眼了又眨眼,那张脸,还是与玉朗川毫无二致。 “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这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她还是记得柳青青在场,这话不能说,便道,“你放过三小姐,她与我们的事没有关系。” 说完之后她狠狠的咬了咬牙,这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但玉朗川既然做到这份上,她再装作不认识他,大概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是啊,这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玉朗川微微的笑着,手上微一使力,原本就意识恍惚、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的柳青青就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玉朗川松手,柳青青就瘫倒在他的脚边。 景琅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没有办法将柳青青带走,不管她之前做了多少准备,柳青青终究还是成了他要挟自己的人质。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在心里叹息着,终于问:“你为什么还没死?” “因为我的心脏长在右边啊。”玉朗川笑,“所以说,我来找你了。” 景琅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她再杀人的时候,一定要直接割颈侧,非把颈侧大血管割断不可。 “所以你万里迢迢的跑来找我报仇?”在片刻的震惊和懊恼之后,她平静下来,淡淡的问。 既然玉朗川没死,她再继续努力,想办法杀掉他就行了。 “啧啧,瞧你说的,像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舍得找你报仇呢?”玉朗川嗔笑,一双桃花眼潋滟生波,“你走的时候还踩我那里,还惊叹了一声,我那里现在还记忆犹新,回味无穷呢。” 这个死变态! 景琅忍着扑上去捅他几刀的冲动:“那你到底想……” 不对,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现在的容貌与“景琅”差距极大,这个妖孽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因为我不是凡人,”玉朗川眯眯的笑,“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办法知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话,就当我的女人吧。” 景琅“呵”了一声:“你跑到这里来,还把脸遮起来,就是为了让我当你的女人?” “难道还有别的吗?”玉朗川惊讶,“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很配吗?” 景琅抽了抽嘴角:“不觉得。” “啧啧,你还是太年轻了。”玉朗川端详她,“所以才不知道我有多么完美,才会说出这么无知的话。” 景琅觉得自己快要失控了:“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就应该知道晴国和乌蒙国都不会放过我,就我这样的处境,你还敢对我抱有这样的心思?” 玉朗川“嘁”了一声,很是不屑的道:“像本座这么出众的男人,岂会受制于任何人、任何东西?我之前之所以为乌蒙国效力,不过是觉得乌氏一族世世代代生得那么丑,实在是太有趣了,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改善他们的容貌与后代罢了。但本座遇到你后,真心觉得你比乌氏一族有趣多了,当然不会再理乌氏一族。” 第047章 后手,双重陷阱 景琅冷笑:“你觉得你斗得过晴国和乌蒙国?” 玉朗川笑:“干嘛要斗呢?只要让他们找不到我们,不就好了么?” “你觉得你能逃得过他们的追杀?” “当然。” 景琅对他的谜之自信报以嗤笑:“我若是不跟你走呢?” 玉朗川目光一低,落在柳青青身上:“你就不怕她死?” 景琅咬牙:“就算我跟你走,也会想办法宰了你。” 玉朗川笑:“我好喜欢你这样子。但我相信,我绝对不会再给你杀我的机会,还会让你领略到我的美貌与魅力,然后深深的爱上我,再也无法离开我。” 景琅忍下吐他一脸的冲动:“我眼下确实无法反抗你,你想带我去哪里?” 玉朗川笑:“我都想好了,咱们先离开晴国,去海外游玩,看尽美景,享尽美食,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景琅简直要木然了:“那就走吧。” 玉朗川上下打量她,愕然:“你不反抗?” 景琅反问:“我反抗有用吗?” “说得也是。”玉朗川伸手,“来,把你手上的匕首丢掉,咱们手拉手一起走。” 景琅看向地上的柳青青。 “放心,”玉朗川眯眯的笑,“她很快就会醒来,而且这山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强盗,她不会有事的。” 如果他直接绑架柳青青,以柳青青的脾性,大概会恨死他,然后在景琅前来搭救时让景琅放弃她和独自逃走,或者干脆以死逼景琅离开什么的,故,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他便安排人手假扮强盗,自己则继续扮演好人。 景琅的表现比他想象的更为谨慎冷静,逼得他只能远观,并派人对柳青青动了第二次手,才成功的将景琅套出和制住。 景琅没做无谓的反抗,丢掉手中的匕首。 玉朗川上前,拉起她的手,温柔的道:“咱们先下山吧。” 两人于是手拉着手下山,完全没有任何交流。 景琅只觉得恶心无比,玉朗川却悠然如在花间散步,衬着已经升起来的圆月和习习的山风,这画面还真有那么一点点诗意。 月光皎洁,小径与山林的轮廓如此清晰,两人也不需要任何光线,就这样慢慢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景琅停下来:“我要尿尿。” 玉朗川看着她,面容有点古怪,也不知道是觉得她在说谎,还是觉得她这么说太不斯文。 景琅不解释,只等他答应或不答应。 很快,玉朗川抿唇一笑,放开她的手:“小心点,别被蛇咬了。” 景琅面无表情的甩开他的手,钻进旁边并不太茂密的竹丛里,找了颗大石头,在后面蹲下来。 哪料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她就“啊——”的一声,似乎踩中了什么陷阱,整个人猛然被倒吊起来,迅速往上弹,悬在一颗被她的重量弄弯的竹子上。 玉朗川看她这样,便知道她是踩到了机关,一只脚被绳索套住和吊起来了,赶紧冲过去,抽剑,将那棵竹子给一剑劈断。 竹子倒下来,景琅也尖叫着落下来。 玉朗川迅速收剑,两个箭步上前,抱接住景琅,对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然而他才露出笑容,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令他双臂下意识的松开。 景琅掉落在地上。 玉朗川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又中招了! 这个女人趁他把注意力放在救她的瞬间,对他捅出了一刀。 他压住这股剧疼,抽出腰间的软剑,朝景琅刺去。 景琅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不断闪避和退后。 她远远不是玉朗川的对手,但玉朗川已经挨了一刀,加上她事先观察和熟悉过这片竹林的地形,只要她拼尽全力,未必没有逃走的机会。 玉朗川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哪里肯轻易放手? 再疼也要征服这个女人,绝对不能让他看扁了! 凭着这股意念,他顽强的追击,不给景琅逃走的机会。 两人在圆月之下、竹林之间,就这样追逐厮打起来。 打着打着,景琅就慢慢落下风来。 虽然玉朗川受伤不轻,但他所具备的压倒性优势,还是令他足以压制景琅,只是他舍不得下死手,才让景琅能够勉强抗衡。 可以确定,时间拖得越长,越对玉朗川有利,两人都明白这一点。 “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能算计我。”玉朗川感到胸口越来越痛,知道再拖下去对自己也很不妙,便加重了出手,“你该不会早就在这里设计了这么一个陷阱吧?” 景琅不说话,继续边打边寻找机会逃走。 “这个陷阱,是为了暗中留一手对付我,还是你为自己准备的?” “我想主要是后者吧?”玉朗川见她不回应,又自顾自的说起来,口气充满了赞叹,“你知道,我一定会防备你设下陷阱算计我,但我绝对想不到你会设计陷阱来害你自己,所以,我若是看到你中了陷阱,一定不会怀疑你,还会主动跑到陷阱中救你,如此,你便能找到空子逃走或对付我。这个双重陷阱设计得还真是绝妙,连我都有些佩服!” “哎,真不愧是差点杀了我的女人啊,确实值得我万里迢迢的跑来……” 景琅冷冷的道:“马后炮有什么意思。” 玉朗川说的没错,她在进山的时候,就悄悄在这片下山必经的、疏密有致的竹林里设计了这样一个简单隐蔽的陷阱,并那块大石头后面藏了一把备用的匕首。 万一她被追杀或者被控制住,迟早要从这里经过,如此,她就有机会将敌人引入这片竹林里,这个陷阱套住对方也好,套住她也罢,她都能找到逃走或反制的机会。 只是,她这一手虽然成功了,无奈她的近战能力远远不如敌人,就算先给了敌人一刀,她也还是独力难撑。 “叮。”她手中的匕首被玉朗川打落,掉在石头上。 而后她的腹部挨了一记重拳,整个人倒在地上。 “啧啧,你的顽强令我佩服,但是,你这般自讨苦吃,到底有什么意思呢?”玉朗川蹲在她面前,一手捂着胸口上的伤,一边叹气。 景琅喘着粗气,一拳朝他脸上挥去。 她若是被玉朗川彻底控制,恐怕插翅难飞,要逃,只能现在拼。 第048章 救难,神雕驾到 玉朗川轻轻松松的闪过,嗔道:“你啊,还想被我打么?我都舍不得……”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道暗影掠到他的身后,挥刀朝他劈下去。 满月银辉,玉朗川没有看到背后的动静,却从地面上多出来的影子里意识到身后有人偷袭,便迅速往旁边一滚。 那刀贴着他的手臂划过。 景琅抬头,是谁来人? 偷袭者面对着她和月光,看得出来很年轻,左眼上扣着一只眼罩。 景琅立刻知道,他是十六号。 难道十六号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不满之余,她又心生几分动容,如果没有他及时出现,她真是逃脱无望了。 十六号只来得及说了一名“快走”,就和反扑的玉朗川打在一起。 十六号的身手自然高出景琅太多,但,仍然不是玉朗川的对手,而且,玉朗川直到现在才动了真格。 银色的月光下,玉朗川就像在舞剑,身姿轻盈飘逸,剑光不断划出一道道流畅变幻的银丝,好看得不行,他似乎也没用什么力,然而十六号犀利狠辣的刀锋却总是刺不到他,反倒被他的剑丝缠绕得脱不开身。 这样下去,十六号也只是能拖得久一点罢了。 景琅捂着腹部站起来,想上去帮忙,然而全身疼痛又无力。 “快走!”十六号察觉她的意图,低吼。 景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感谢、保重、我不走之类的话,但是,她只是沉默了两秒,就咬牙,踉踉跄跄的奔出竹林,往山下跑去。 因为疲惫和疼痛,她的眼前慢慢变得模糊。 她不断的摔倒,好几次差点摔下坡底或撞到树石,但她最后还是成功的跑到山下,在平坦的地势上狂奔。 说是狂奔,其实也不过是比正常的步速快那么一点点罢了。 汗水糊了她的眼,透支的体力和身上的伤痛令她晕眩,她终于看不清了,脚下一滑,重重的栽在地上。 趴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吃力的翻过身,一次次的想爬起来,却都没能成功。 于是她只能躺在地上,看着被山峰顶在中天的那轮圆月,心里想的竟然是,好美的月亮! 然后才是:她不能躺在这里,否则玉朗川迟早会找过来。 但她真的动不了。 荒郊野岭,她能指望谁来帮她和救她? 说不定,这轮圆月便是她此生最后的自由和向往了。 “咳,咳咳……”腹部又在剧痛,而后一股血腥味涌上来,她张开嘴,咳出一口血痰来。 玉朗川那一拳,应该是将她打出内伤了。 唉…… 她在心里长长的叹息。无论她再怎么不服,有的时候,还是得由上天来决定她的命运。 晕眩袭来,她缓缓的闭上眼睛。 突然,一道锐利尖长的鸟鸣声传进她的耳里,就像哨声一般清晰刺耳。 这样的深夜,怎么会有这种几乎可以被形容为响遏行云的鸟鸣声?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隐隐看到一只巨大的鸟儿从圆圆的月亮里飞出来。 怎么会有鸟从月亮里飞出来呢? 虽然这么想,但她的目光却无法从那只翅膀大到似乎能遮住圆月的巨鸟身上移开。 那只巨鸟……是真的? 而且,似乎在朝她飞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那只神奇的巨鸟,生怕错过如此奇景。 巨鸟越飞越近,体形和翅膀显得越来越大,那双镶嵌在黑色细羽之中的金瞳,宛如两颗小小的太阳,即使背对圆月,金瞳也在冷动着锐利晶亮的光泽。 景琅被它的雄姿给震住了。 它是想吃了她吗? 若是能被这么威风气派、世所罕见的神禽所食用,想想也颇为荣幸,至少,总比被乌氏一族给烹了要好得多是不是? 她微笑着,笑容在月光下居然十分的美丽。 片刻的转念间,那威风凛凛的巨鸟已经与她近在咫尺,巨大的羽翼的阴影将她的身体彻底盖住,她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巨雕。 只是这巨雕,怎的有点眼熟? 惊疑不定间,巨雕从她身上掠过,双爪如巨钩,稳稳抓住她的双臂,竟然将她给拎了起来。 “啊!”景琅惊呼。 这巨雕,是想带走她吗?带到它的巢穴里? 她不过八十余斤,而巨雕的体形比她还大,看着就极为强壮有力,应该能提得动她,但是,这只巨雕想抓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飞高飞远,还是很难。 很快,巨雕的身躯就开始失衡,摇摇晃晃的上升。 景琅看着地面在摇晃中远离自己,真担心这只巨雕会撑不住,脱爪让自己掉下去。 但是,巨雕非常顽强有毅力,硬是将景琅吊到近处的一座山峰顶上,才慢慢降落。 景琅只觉得身体一疼,整个人就已经落在地面上。 “辛苦了。”她隐隐听到一个低沉浑厚,透着威严和磁性的男人声音这么说。 她努力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隐隐看到一道孤傲挺拔的人影摸了摸巨雕的脑袋,似乎是在夸奖它出色的表现。 “咕咕咕。”那只威风得足以睥睨所有飞禽的巨雕,就像小鸟儿一般蹭着主人的手臂,显然很享受主人的抚摸。 砰砰砰…… 景琅的心脏猛然就剧烈的跳动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加快了流动的速度。 是那个人!一定是那个人!她经常在梦里想起的那件黑色披风的主人。 她张开嘴,想跟他说话。 她努力想睁大眼睛,将他看清楚。 她还想伸出手,握住他张狂飞舞的衣袍。 然而,她这么激动,却只是令她再喷出一口血啖来,昏迷过去。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总是不能清楚的看着他,总是让他看到自己最为落魄狼狈的一面……她在心里叹息着,失去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叽叽啾啾”的鸟鸣声将景琅唤醒。 她很高兴自己还活着,并迫不及待的想看清那个男人,然而,身体还是沉重得让她无法睁开眼睛,她只能听到四周的风声和鸟鸣声。 “主人,天快亮了。” “嗯,走吧。” “主人,您真的要去见晴国的公主么?” “当然。” “难道,咱们家真的要与晴国皇室联姻?” “这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主人,听说晴国的公主品性都不太好。” “那有什么关系,咱们家能制住不就好了么。” “好吧,希望晴国的公主可以识趣一点。” 再然后,她听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就像他们凭空飞走一般。 第049章 线索,重回皇宫 怎么又走了呢? 难道又要错过了么? 景琅拼命的睁开眼睛,但这个过程,似乎用了很久。 待她终于成功的睁开眼睛时,天色还朦胧着,身下是山顶的一小块空地,旁边有燃尽的火堆,再没有别的人。 又来不及了!她抬手,拿手背覆住眼,心里难过得有点想哭。 但是,那人留下了线索,不是吗? 他说他会去见晴国的公主,也就是说,他会在晴州城停留,她还是有机会找到他的,对不对? 景琅的心里,升起了那样的渴望与期盼。 白日,又慢慢的过去了。 圆满之后的月,变成了弯弯的牙。 “三百七十六,三百七十七,三百七十八……” 独眼少年双手撑地,背后压着一块石板,一俯一撑。 早晚各压一百斤重的石板各作五百次俯卧撑,是他给自己的硬性任务,风雪无阻。 开始入冬,他的身上却淌着比盛夏更甚的汗水,汗水滴在地上,汇成一滩。 “十六,过犹不及,别太拼了,小心伤筋动骨。”有同伴劝他。 他就像没有听到,只是顶着因为撑得太辛苦而微显狰狞的五官,专注的念着“四百一十七,四百一十八”,动作丝毫不见失衡。 同伴见劝他无用,摇了摇头,转身进屋。 十六年少,身体恢复得快,平时吃得又多,也许真的撑得住这样的强度。 景琅走进院子,就看到了这样的十六。 她站在一侧,看着十六,脸上有着欣慰。 今日清晨她醒来之后,没敢马上爬下山峰,生怕遇到祸害遗千年的玉朗川,所以一直呆到太阳西沉时才离开,然后搭了一辆路过的牛车进城。 进城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去柳府打探柳青青的消息,知道柳青青昨夜已经安全回到柳府,这才安心了一些,哪料又听说宫里将柳青青“请”了去,说是向她了解乌蒙特使的下落。 柳家再怎么说也是晴州巨富,地位虽然比不得高级权贵,但就凭着柳家在晴国经济领域的影响力,想来景立天也不敢真的把柳青青怎么样,她并不那么担心柳青青的安全,只是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又悄悄前往太子府附近和乌蒙驿馆附近打听消息,听说玉朗川还没有回来。 以玉朗川的狡猾和本事,不太可能死在十六号手里,那么,玉朗川从昨夜到现在又干了些什么? 她带着这样的疑惑,回到了秘密基地,希望十六号还活着。 这个愿望实现了。 “头儿,你回来了?”有人出来练功,看到她,赶紧招呼。 “嗯。你们忙,不必管我。” 十六号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而是就是一喜,结果破功,被背上的石板压垮,哼哼了两声。 同伴们赶紧上前,将他身上的石板移开。 他七手八脚的爬起来,小跑到景琅身边:“头儿,你没事吧?” “还好。”景琅低声道,“你呢?伤哪里了?有没有被那个男人盯上?” “受了点皮肉之伤,没有大碍。”十六号摇头,“那个男人发现你跑远了就丢下我,追你去了,我也赶紧追上去,但没能追到人,只得先回来了。” “你没事就好。”景琅顿了顿,“昨天晚上多谢了,但是,我希望不会再有下次。” “我知错了。”十六号先是露齿一笑,而后惭愧的道,“以我现在的本事,果然还是差得太远,差点就拖了老大的后腿。日后我会加倍努力,不会再那么丢人了。” 景琅笑笑:“那你就好好努力吧。我这次回来是要告诉你们,我准备外出一段时间,可能要过年后才回来。” “头儿你去哪里?”十六号先是问了一句,而后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算了,我现在跟去也派不上用场。” “头儿,请您务必保重,总有一天,咱们兄弟一定会将江山打下来,送到您的手上。” 即使是冷情冷心的景琅,也微微动容:“好,待到那一日,你们是功臣,也是我的兄弟,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而后她拍拍十六号的肩膀:“以后,我就靠你们了。” 说罢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去。 十六号看着她的背影,捏紧了拳头,仅剩的那只眼睛,比钢铁更刚毅。 走出高墙大院的景琅,看向皇宫的方向,唇边泛起冰冷的淡笑。 那个男人——救了她两次的男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他既然提到要与晴国联姻的事情,那么,他会不会就是公主景琅的目标? 因为,如果她是公主景琅,也一定会迷上那样的男人。 但不管是不是,她都会亲手摧毁公主景琅的梦想,让她也尝尝地狱的滋味。 这一夜的皇宫,火树银花,歌舞升平。 景立天设下豪华夜宴,招待乌鲁。 乌鲁懒洋洋的半躺在虎皮大椅上,完全无视身边那位晴国未来的帝王,直接抓起精致的白玉壶,就着细长的壶口往嘴里灌酒,色迷迷的狗眼盯着场下那些曼妙的舞娘。 他面容之丑陋,举止之粗鄙,狐臭之难闻,眼神之好色,令现场那些崇尚斯文仪礼的晴国权贵们无不难受得想跳出来训斥一番。 然而,他们再有地位,再有身份,也远远打不过这种强力野兽型的对手,再不好受,也必须得忍了,而且还得好声好气的侍候着。 “不错啊。”乌鲁用野兽般的目光剥开那些舞娘的衣物,放肆的侵犯她们,“晴国的女人果然生得好看啊,只是看着爷就硬得不行了。不过,这样娇弱的娘们,爷的刀能一次捅十个,就怕她们顶不住,用两下就坏了。” 呕—— 众权贵要么低头,要么侧头,就差没有恶心得直接吐出来了。 就这种货色,竟然还想娶倾国倾城的、高贵美丽的晴国公主? 真是、真是鲜花插在狗屎上,却又不得不认了…… “停下停下,爷有话要说。” 就在众人几乎以为乌鲁要当众摁倒那些舞娘行野兽之事了,哪料到乌鲁却收回目光,瞪向太子:“景辉,我听说你的妹妹们都是美人中的美人,赶紧把她们叫出来,爷要亲自挑正妃!” 虽然乌蒙国的女人长得跟男人一样,但他还是纳了不少乌蒙女人作妃子,现在就差一个长得好的正妃了。 第050章 点菜,上公主 众人听到他说要亲自挑公主,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满脸的疙瘩给踩平了。 “四殿下,”景辉陪笑,“我已经替四殿下特色了最适合四殿下的正妃人选……” “我说我要亲自挑,你没有长耳朵吗?”乌鲁朝他喷气,“什么女人最适合爷,只有爷最清楚,你不要替本大爷做决定。” 景辉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乌鲁一副准备揍人的模样,只得忍下这口气,转头:“请十六岁以上、未订亲的公主们上殿。” 他和父皇早就选好了一个脾气还行、长得不出众、脑子也不够好、生母也不够显赫……反正就是除了体格比较结实以外,样样都不太好的公主给乌鲁。 当然,就算是这位公主,跟乌蒙国的丑女相比,也绝对是天仙级别了。 哪料这头野兽竟然想要自己挑,万一把出众的给挑走了怎么办? “跳,继续跳。”乌鲁终于满意了一点,指着那些娇滴滴的舞娘道,“你们把外衣都脱了,穿少点跳,穿多了爷看得不爽。” 舞娘们在心里问侯了他祖宗几十代。 好在没过多久,太监的声音就传进来:“公主到——” 乌鲁的眼睛立刻亮了,坐直身体,冲那些舞娘挥手:“你们统统滚下去,赶紧让公主们进来。” 他见过乌浪的新娘景琅,啧啧,美得让他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要不是他打不过乌浪,他一定会强行当新郎和入洞房。 哪料到景琅竟在新婚当夜逃走和失踪,生死不明,居然令他牵肠挂肚,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有某个女人死了太可惜,而后他就念念不忘,也想娶一个差不多的晴国公主来睡。 于是,在他的强烈请求之下,父王允许他亲自来晴国挑位公主。 舞娘迫不及待的退下去,平生第一次庆幸自己生得还不够美貌。 而后,在众人直勾勾的目光中,十几名待嫁的晴国公主,梳着最精致的妆容,穿着最美丽的衣裳,戴着最精美的首饰,衣香袅袅的走进来。 批量出现的美色,宛如朝阳升空,瞬间照得大殿耀眼光华。 这是什么?天仙集体下凡吗? 乌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美人,下意识的抬手遮在眼帘上面,好刺眼! 真的太刺眼了!这么多闪闪发亮的绝色美女同时出现,令他看惯了丑脸的眼睛极度不适应,快要被刺瞎了! 然而,就算眼睛瞎掉,他也舍不得闭上眼睛! 连唇角都流下了口水。 与他相反的是,公主们看到他后纷纷拈袖掩脸,不让自己想吐的表情暴露。 好丑!真的好丑! 莫说王子,就是普通男子长成这样,也不敢出门和见人啊,这人怎么就敢这么招摇和自信呢? 神明保佑,但愿这个男人不要看上自己! 同时她们也追悔万分,她们干嘛老是这样,不分白天黑夜,总是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从而给自己招来这样的灾难呢? 但也不能怪她们,她们听说父皇和太子都给乌鲁挑好了人的,哪料现在竟来这一出,坑死她们了…… “啪啪啦!”景辉一看双方都呆掉了,赶紧拍手,让陷入呆怔的人回过神来。 “各位妹妹,”他逼自己挤出笑容,“这位是乌蒙国的四王子,快给四殿下请安。” 十几位公主硬着头皮上前,一边想方设法遮住自己的玉颜,一边逼自己恭敬的道:“见过四殿下。” 对她们来说,她们身为一国公主,却任由他国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意打量和挑选,实在是非常耻辱的事情,但国弱气短,她们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好好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好极了。”乌鲁一边滴着口水,一边紧紧的盯着她们,目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你们把袖子拿开,让爷看看你们的脸。” 公主们在心里哭着,磨磨蹭蹭的把袖子拿开,脸都不敢抬。 “好美,这个美,这个也美,个个都美,挑谁才好呢?” 全场皆默,恨不得将乌鲁的舌头给拔了。 “要不然全收了?反正爷厉害,一晚对付十个都成!” 众人惊得眼球爆凸,吓得心脏都要逃走了,他他他不会是说真的吧? “四殿下,这万万不可!”景辉再怎么忌惮乌鲁,也不得不出声了,“在我国,公主们绝对不能共侍一夫,否则会遭到天谴,全族都会有难的!” 事实是,景家的公主们实在生得太美太美,若是嫁给同一个男人,那就太浪费太掉价了。而且自古以来美人相轻,景家的公主们更是个个自视极高,谁都不服谁,让她们共侍一夫?那必将是永无宁日。 所以,景氏一族百年来都严禁姐妹同嫁一个男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就挑个最喜欢的成了。”乌鲁再怎么嚣张,也不至于把相当听话的景氏一族逼上绝路,“你们别吵,我要选妃了。” 说罢他冲一名公主勾勾手:“你上来,让爷看得清楚一点。” 被他点名的公主几乎要哭了,慢慢踏步上前。 “举起双手,挺胸,转圈,让爷看看你的胸够不够大,屁股够不够翘。还有,上来让爷捏捏看你够不够结实,受不受得住爷的刀!” 那名公主吓得快瘫了,眼泪也快飙出来了。 景辉几乎吓疯了,急道:“公主身份高贵,又是清白之躯,还请四殿下手下留情!” 乌鲁挖了挖鼻孔,睨他:“知道了知道了,得,我不摸了,我就看看。” 众人听得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那只挖鼻孔的手给砍了。 接下来,乌鲁一个一个的慢慢看,一个一个的评头论足,根本舍不得将目光从公主们的身上移开,也舍不得让公主们快点离开,时间就拖得很久了。 而今晚似乎也特别冷,大殿外面寒风呼啸,宫灯被风吹得晃动不止,照出摇曳不定的光影。 光影之中,再次借着那块公主玉佩潜进皇宫的景琅,慢慢朝大殿走来。 大殿里灯火通明,丝竹声、谈笑声不断,还有浓郁的酒气飘散过来,太监和宫女们更是进进出出,不断上菜上酒和端走盘碗,显然,里头正在招待重要的宾客。 什么宾客? 她心里就是一动,脸庞隐隐发红,会不会是那个人呢? 第051章 可笑,公主们的情谊 她隐在暗处,待一行端菜的宫女经过她身边时,她猛然窜出来,从后面抱住走在最后面的小宫女,一手快速托住宫女手里的托盘,另一手快速将染了药物的手帕捂向宫女的鼻子。 这串小动作的技术难度其实相当高,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池,必定会招致宫女反抗或出声,从而令她功亏一篑。 但是,凭借扎实的技术和过硬的心理,她还是非常高质量的完成了。 小宫女马上就晕了过去,景琅一手接住那只托盘,一手环着小宫女,将小宫女拉到大树后面一放,而后小跑着追上那行宫女。 她现在做的就是宫女打扮,那行宫女忙得不行,又因为乌鲁的出现而处于高度紧张和小心的状态,哪里会去注意最后面的那个小宫女已经换了人。 宫女们走进大殿,鱼贯且分头走到各个宾客后面,将托盘上的菜摆上桌面。 一个宫女对应一张桌子,景琅只需看上一眼,就知道自己要上菜的是最后面的一张桌子,非常不引人注意。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看她一眼,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乌鲁如何用目光凌辱那些美貌的公主们,根本没有心情吃喝,更没有心情注意到宫人。 景琅往大殿前方扫了一眼,就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乌鲁,当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乌蒙国的王子? 虽然没见过,但只看那张丑陋的兽脸,准没错。 乌蒙王子来这里做什么? 选妃? 她观察四周,大殿里只有乌蒙皇子咂嘴和“好好好”的声音,其他人皆是闭嘴不言,她没能听出什么端倪。 上完菜就得离开大殿了。她来的时候走在最后,去的时候走在最前,其他宫女都被乌鲁吓得不轻,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同样没去看她的脸。 景琅率先走出大殿后就加快脚步,将身后的宫女甩开,而后走进树影里,将手中的托盘往草丛里一丢,躲起来,心里已经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这个乌蒙王子死在这里,晴国的麻烦会很大吧? 就算两国不至于因此爆发战争,景立天肯定也会赔得吐血吧? 最好是一口气赔上几个公主,让她们也尝尝被野兽凌辱的滋味! 景琅想到这里,握紧了拳头,身体里一时间热血澎湃。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后,估计乌蒙王子总算看够了,那些公主才得以离开,一个个像逃亡似的从大殿门口涌出来。 她们就从景琅前面的路口经过,景琅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恭喜七姐成为乌蒙国第四王子妃——”公主们的笑声里没有真诚,只有幸灾乐祸。 “好羡慕七姐的胸和屁股够大够翘啊,第四王子挑来挑去,就看中了七姐的胸和屁股,赞不绝口,哪像咱们啊,胸和屁股都太普通了,虽然咱们的脸蛋更美,腰肢更细,皮肤更白,但还是比不上七姐的胸和屁股重要啊……” “第四王子那么强壮,如熊似虎,不是七姐这样的,哪里消受得起?换了咱们,可能连一个晚上都熬不过去呢。七姐,我们好佩服你喔……” “七姐喜欢什么衣裳和首饰,尽管来我这里挑一套,就当我送给七姐远嫁他国的礼物了……” …… 看,这就是姐妹之间的友谊。 景琅听得冷笑连连,景家的公主们,果然全是这种德性。 “你们尽管得意。”一直沉默的七公主冷冷的开口,“我听说乌蒙国还有几十个未婚的成年王子,你们以为我被看中以后,就没你们的份了么?” 众公主猛然齐齐闭口。 七公主继续冷笑:“等着吧,还会有第五王子、第六王子、第七王子等等,没完没了的找上门来,第四王子至少还性子爽快,就想着睡女人,但下个王子说不定喜欢打女人和吃女人,你们莫要得意太早。” 众公主沉默。 在见过乌鲁以后,她们都在心里想,那么丑的男人看到她们这样的皇族美女,能不抢吗?哪怕为了她们不惜发动战争,都不奇怪吧? 再说了,看到乌浪和乌鲁都娶到了天仙,其他王子又怎会甘心守着丑妃? 她们还听说,乌蒙国王亲生、私生、野生的王子们加起来有一百多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乌蒙王子强娶晴国公主的事情,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吗? 想到以后,她们无不哆嗦。 “哼,我才不怕呢!再过几天,黑月之王就要来晴州作客了,只要我到时被他看上,就不用担心被嫁去乌蒙国了!”一个相当出挑的公主骄傲的道。 “五姐,你都二十岁了,是老姑娘了,就不要跟十五六岁的我们争了吧!”年纪较小的公主们反唇相讥。 “我才二十岁!还年轻得很!而且比你们懂事沉稳,最适合当黑月皇后!就你们这毛毛躁躁,见识短浅的样,嫁个公卿什么的就够了!想当黑月皇后?做梦吧。” “你这么自大,也好意思说自己懂事沉稳?你也就是年纪长,头发长,其他的都短浅得很,黑月之王是什么人,能看得上你……” “我没十三妹那么嫩,也没有五姐那么稳,我啊,只要书读得比你们多,字写得比你们好,棋也得下比你们强就成……” “呸——” …… 一行人互相刻薄和挖苦着,慢慢走远。 景琅没有追上去,而是继续猫在原处,等着看乌鲁住在哪里。 又过了一阵后,乌鲁在景辉的陪同下,从大殿里走出来。 夜冷风寒,他穿着单薄,甚至还袒着毛茸茸的胸口,却不见半点哆嗦和寒颤,体格之好,衬得他身边那一众裹着锦袍的权贵像病人。 景琅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呢,就闻到了他们身上传来的酒气。 晴国的权贵们显然都有了醉意,脚步多多少少有些踉跄,只有乌鲁仍然昂首阔步,威猛如老虎巡山。 景琅将他的姿态看在眼里,也不禁微微叹气。 在战场上,这样的对手实在很难打赢啊,晴国再这么不争气,迟早得让乌蒙国给吞了。 乌鲁一行走过去了,景琅无声无息的、慢慢的潜伏跟在后面。 第052章 欺诈,景琅是孪生 乌鲁被安排住在用于招待贵宾的朝华宫。 但景琅发现,朝华宫的守备并不森严,除了大门前有两名乌鲁带来的侍卫看守外,四周并没有超出常规的巡逻。 景辉送乌鲁到朝华宫门前时,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虽然四殿下带来的勇士都是高手,但旅途劳累,他们也要歇歇,本宫是不是再调派一些侍卫过来?” “不用。”乌鲁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我的这些手下,一个顶你们二十个,莫说守一个晚上,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还是铁打的好汉,你们那些侍卫,不顶用。” 景辉听得很不舒服,却是不敢反驳。 乌鲁接着又一脸傲慢的道:“真有人来送死的,爷还巴不得呢,就爷的水平,你晴州能找得出第二个?” “四殿下说的是。”景辉陪笑,“您以一挡百,谁敢擅闯朝华宫呢?谁又敢对您不敬呢?本宫已经给殿下准备了几个美人,请殿下尽管享受。” “不错,你小子挺识趣的嘛。”乌鲁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踏进朝华宫。 景辉转头,恨恨的走了。 景琅又隐藏了一阵后,从大树后面转出来,走到朝华宫的大门前,怯怯的对乌蒙侍卫道:“两位大哥,我是七公主的侍女,七公主派我过来给四殿下传几句话,还望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两名自打到了晴州后,审美水平就突飞猛进的乌蒙侍卫上下打量她。 若是在乌帝城,像她这样的姿色,绝对算是养眼了,但在晴州,她根本就不入流嘛,当下就对她失了兴趣,连摸两把的习惯都没了。 “快进快出,别打扰四殿下办事。” 四殿下到达晴州后,只要有空就睡女人,半点都不浪费的,估计现在也快要和美人办事了。 景琅谢过以后快步踏进大门,往正殿走去。 在正殿值守的太监又进卧室通报,而后出来:“跟我来。” 景琅跟他来到卧室门前,一眼就看到乌鲁躺在巨大的床上,左右各搂着一个美人,还有一个美人跪在床边给他捏脚,好不舒坦。 景琅一眼就看出,这三个美人也都是奴隶,身上还带着伤痕,心里不由又升起愤怒来。 “四殿下,”她还是端着小心翼翼的脸色上前,行了一礼后,道,“七公主叮嘱奴婢,她的话只能让四殿下一人知道。” “哪有这么啰嗦的?”乌鲁不耐烦,“你尽管说,她们若敢泄露出去,宰了她们喂狗便是。” “四殿下,七公主说她以后就是您的妻了,希望您能稍微让一下她,她会感激于心,更加尽力的服侍您。” 乌鲁想起七公主的花容月貌,咽了咽口水:“得,你们三个出去,晚点再进来。” 三个女奴立刻起身,低着头出去。 她们从景琅身边走过的时候,景琅看到了她们脸上无望的灰暗。 如果母亲还在宫里,今夜也一定会出现在这里……景琅只是想想,就后怕得哆嗦了一下。 “快说,什么事这么神秘?”乌鲁不耐烦的催促。 景琅上前几步,低声道:“七公主说,四殿下对景琅公主的美貌念念不忘,今天晚上一直拿景琅公主与各位公主进行比较,她有感而发,想成全四殿下的一片痴心。” “怎么成全?”乌鲁来了一点兴趣,“难道她认识跟景琅一样好看的女人?” “七公主说,景琅公主其实还有一个长得与她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 “真的?”乌鲁猛然坐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没听说?景立天又怎么能瞒得过这么多双眼睛?你不会是在骗爷吧?” “这事确实是个秘密。但七公主说,晴国的公主就跟贵国的王子一样,谁都不服谁,谁都看不起谁,经常斗来斗去的,而景琅公主与她的孪生姐妹生得一模一样,两人凑在一起,更是水火不容。” 这些谎言,全是景琅信手拈来,但也说得颇有道理:“据说她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互相陷害,老是想毁掉对方的脸蛋,而两人所拥有的天仙之姿,乃是晴国皇室努力保护的财产。因此,皇上便想了个法子,将景琅的孪生姐妹送到其它地方秘密养着,不让两人见面和谋害,如今,景琅已经嫁去乌蒙国,景琅的孪生姐妹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乌鲁于是问了最关键的问题:“既是这么隐秘的事情,七公主如何知道?” 景琅沉默了一下,突然跪下来:“四殿下,奴婢现在确实是七公主的侍女,但奴婢以前是在宫外侍候那位孪生公主的,但公主经常更换被囚禁的地方和身边的侍女,奴婢也被换过。一年以前,公主又被送去别的地方,奴婢不能跟随,公主受够了这种见不得人、没有自由的日子,走之前哀求奴婢,让奴婢有朝一日一定要想办法救她。” 说着,她拿出那块真正的公主玉佩,双手奉上:“这就是公主送给奴婢的身份证明。当时奴婢也不知道要怎么救公主,公主便说,如果将来奴婢遇到有能力拯救她的男子,就试着将她的遭遇告诉对方,让对方逼皇上放人,如此,她便能获得自由了,而她愿意以身相许。我今夜看到四殿下对景琅公主的美貌念念不忘,便觉得殿下是公主要找的夫君了,便假借七公主之名,秘密前来求见四殿下,望四殿下恕奴婢的死罪。” 乌鲁也不生气,接过玉佩细细的看。 那是最纯正、最顶级的羊脂玉佩,做工精细,巴掌大小,一面刻“景琅”两字,一面刻“晴国”两字。 他脑子再不好也是货真价实的皇族,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正品,当下有几分信了,只是还有几分疑惑:“这个公主怎么也叫景琅?” 景琅道:“这是公主从景琅公主那里偷来的。因为两人从小就斗个不停,景琅公主便将我家公主的玉佩给砸烂了,我家公主则将景琅公主的玉佩给偷了,悄悄带在身边,有时候还冒充景琅公主做些……不方便的事情。” 同样的招式,用多了难免会露出破绽,她已经用这块玉佩数次出入皇宫,也该收手了,就拿它换取一桩阴谋的实现,倒也值了。 第053章 救美,信以为真 乌鲁笑了。 他笑,是因为他太了解兄弟相杀、姐妹相争这种事情。 乌家人天生好战,信奉强者为上、弱者为下,莫说王子之间,就是公主之间也是从小打到大,谁赢谁的排位、地位、权力就高,比如乌浪是第一王子,这并不是指他是长子,而是指他的综合武力值最强、战绩最大,若是论年纪,乌浪的年纪在众王子之间还是比较年轻的。 再比如他自己,不过就是一介私生子,但凭着天生神力和勇猛强悍,硬是立下显赫战功,最终在一百多位王子中排名第四。 因为种种,他并不怀疑“景家的孪生公主水火不容”这个故事。 “四殿下是王子,自然知道这玉佩不是假的。”景琅又道,“奴婢拿了这玉佩以后,就一直在暗中寻找拯救公主的机会,只是奴婢身份卑微,实在接触不到什么厉害的男子,而且奴婢也没有把握有人肯救公主,就只能一直忍着,直到今天晚上才等到了机会。” “四殿下,”她猛然抬头,眼里闪过热切的光芒,“我家公主的美貌、性情绝对不输给景琅公主,还请四殿下救救公主和带公主离开。” 这话让乌鲁听得很是舒服。 他边搓脸边喷着粗气道:“这个公主现在被藏在何处?景立天又打算如何对待她?” 他不爱救人,只爱打仗和杀人,但拯救景琅那样的绝色美人,他还是很乐意的。 “奴婢不知道。”景琅摇头,“但奴婢猜测,皇上应该想让公主嫁给更厉害的男子……” “这话什么意思?”乌鲁不高兴了,一双熊掌把床板拍得“咯咯”直响,“我们乌蒙国的第一王子、第四王子难道还不够厉害?还配不上他的女儿?” 虽然世人都说他们生得丑,但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卑,反而觉得这么想的人蠢死了。 男人嘛,就该像他一样生得强壮有力,打架厉害,护得住女人孩子,那种皮肤白、赘肉多的没用男人,他一拳就能把他们的脸砸成血饼,有啥好的。 “四殿下息怒。”景琅赶紧道,“皇上也认为乌蒙国的王子们很强,只是,他似乎觉得黑月帝国比乌蒙国更强,所以一心想把最美丽的景琅公主嫁给黑月之王。现在,景琅已经嫁去乌蒙国,剩下的这一位,自然是非嫁给黑月之王不可了。” “原来如此。”说到黑月帝国,乌鲁也不得不收敛嚣张的气焰,“难怪乌浪提出要娶景琅的要求时,手下的军队都做好了屠几个城才能逼景立天答应的准备,结果景立天打都不打就同意了,原来是他还另外留有一个公主啊。哼哼,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挺狡猾的。” 景琅心里冷笑,恭敬的道:“这就是奴婢想求四殿下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奴婢求四殿下切勿让任何人知道今晚的事情,免得危害到公主。” “那当然,爷是很仗义的,你尽管放心就是。” “谢四殿下。”景琅顿了顿,恭敬的道,“如果四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退下去了。” “去吧去吧。” 景琅转身刚走了几步,乌鲁突然又道:“慢着。” 难道他看出什么端倪了? 景琅的心脏就是一紧,手心微微沁出汗来,战战兢兢的转身:“四、四殿下有、有何吩咐?” 乌鲁道:“你叫什么?如果本大爷找到景琅的孪生姐妹,一定重重赏你。” 景琅暗暗松了一口气,借用公主景琅的贴身侍女的名字:“奴婢真真。” “真真,这名字还不错。我再问你,这位孪生公主是不是更想嫁给黑月的王?” 这个时候,他的脑子居然开窍了? 景琅只是眼珠子一转,张口就道:“我家公主被软禁了十几年,根本无法接触外界,想来并不知道乌蒙国、黑月国的种种事情,奴婢觉得嫁到乌蒙国好还是嫁到黑月国好,公主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想……” “唔,说得也是。”乌鲁这才又挥了挥手,“行了,没问题了,你走吧。” 景琅转身离开,远离乌鲁的视线后就小跑,一秒都不想呆在这里。 谁说乌家男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体格好、战斗力强?他们的脸才是他们最厉害的武器好吧?见一次死一次。 卧室里,乌鲁看着再次进来的美貌女奴,忽然间就没有了兴趣,心里想的都是景琅的惊世丽颜。 跟景琅相比,这些所谓的美人,全都变得平庸了。 他想要景琅,不,想要景琅的孪生姐妹! 他绝对不能抢乌浪的正妃,但是,他要景琅的孪生姐妹总可以吧? 他挥手让女奴退下,而后搓着脸,难得的大动脑子:他要怎么样才能让景立天交出景琅的孪生姐妹? 用武力逼迫景立天?如果景立天一口咬定没这回事,或者说他手上的公主玉佩是他从真正的景琅那里拿来的,算不得证据,他好像也没有办法。 毕竟他是来这里挑正妃的,又不是来闹事的,没有足够的证据就逼景立天交出景琅的孪生姐妹,单是他父王那边,就不好交待啊。 但好好跟景立天谈的话,更没用吧? 想来想去,他这颗只擅长想着打架的脑子实在不够用,便吼道:“都僚,进来。” 都僚,就是姓都的幕僚,至于全名叫啥,他干嘛要知道? 都僚跑进来:“四殿下有何吩咐?” “爷有个事,你出个主意。”乌鲁把景琅刚才告诉他的秘密,转述给都僚,而后问,“你说,爷要怎么样才能让景立天把人交出来?” 都僚道:“如果景琅公主真有孪生姐妹,那咱们就一定有办法找到人,但如果没有的话,就算我们灭了晴国,那也没有啊。” 啪。 他的脑门挨了乌鲁一巴掌。 乌鲁骂道:“我们现在就假定景立天有,你不要给爷扯这些没用的。” “威胁利诱不得,好好说话也不得,这样的话,”都僚没计较那巴掌,沉吟片刻后,“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说。” 都僚在乌鲁耳边如此说了一番。 乌鲁一拍大腿:“好,就先这么办。” 第054章 无奈,朕一定给你找到人 早上,天气异常寒冷,景立天抱着宠妃睡得正香,房门就被低低的敲响了。 “陛下,乌鲁王子有急事求见!”四公公在外头道。 他叫了好多声,景立天才勉强醒过来,懒洋洋的道:“他能有什么急事啊?” 四公公道:“奴才不知,只是乌鲁王子说他一定要马上见陛下。” 没办法,弱国没威权,景立天不得不放开怀里的软玉温香,披上厚厚的狐皮大氅,踏着华丽的地毯,走出去。 “四殿下找朕何事?”景立天在乌鲁对面坐下,忍着不适问。 大清早就看到这样的脸,实在倒足胃口。 “昨天晚上,我们见到了景琅公主的孪生姐妹。”乌鲁特地把“我们”咬得很重,“这位公主告诉我……” “等等。”景立天惊得彻底清醒过来,忙不迭道,“什么琅儿的孪生姐妹?琅儿有很多姐妹,但绝对没有孪生的,四殿下怎么会看到……” “你听我说完成不成?”乌鲁瞪他,“我不是在跟你说缘由么?” 景立天于是咬牙,不说话了,但心脏却是被揪得紧紧的,心里升起很不妙的感觉。 “昨天晚上我酒喝多了,深夜爬起来放水,结果听到外面有女人的哭声,十分的好听,就让都僚出去看看是谁在哭。”乌鲁说得有模有样的,“然后都僚就领了一个包头包脑的女人进来。” “我当然要问这女人是谁,这女人把斗篷一扯,哗——”乌鲁做了一个很夸张的目瞪口呆的动作,“长得真是美得不得了,爷当场就硬得不行了!但是,这女人不就是失踪多时的景琅公主吗?她是乌浪的正妃,我当然不能动!” “我问她怎么在这里,她却跪下来,哭着说她不是景琅而是景琅的孪生姐妹。我当然不信,她就哭着跟我解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把景琅昨夜告诉她的“景琅公主的孪生姐妹”的秘密说了一遍,而后道:“你肯定不信,所以我把证据都带来了!” 说罢他把那块公主玉佩往桌面上一拍:“你自己看是不是真的,然后把景琅的孪生姐妹交出来,我就娶她了!” 景立天吃惊的拿起那块玉佩,看了几下后简直要晕过去了。 竟然是真的! 这块玉佩竟然是真的,这是老天在玩他吗? “四殿下,”他顾不得多想,“这、这块玉佩确实是景琅的,而朕听说景琅已经失踪数月,这玉佩,您是从何得到的?” “都说了是孪生公主送给我的,你刚才没听我说话?”乌鲁拍桌子,“她说这块玉佩是她从景琅那里偷来的,景琅身上戴的那一块,肯定是你后来重新弄给她的,这有什么矛盾吗?” “景琅公主的孪生姐妹”太拗口,他干脆直接叫“孪生公主”。 “四殿下,朕向你保证,景琅真的没有孪生姐妹。”景立天恨不得指天发誓,“您昨晚见到的女子,真的跟景琅生得一样?有没有可能是戴了人皮面具或做了装扮,故意骗您的?” “你当我是傻的啊?我还亲自摸了她的脸,拿毛巾擦了她的脸,那张脸就是长得跟景琅一模一样!她如果不是景琅的孪生姐妹,怎么会跟景琅长得一样,又怎么会有景琅的玉佩?” 景立天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四殿下,你好好想想,既然她说她被软禁了,怎么能轻易跑出来?又怎么会知道你住在哪里?还有,她既然是向你求助的,为何不直接留在你身边让你保护她,何必还要跑回去,等着你绕着弯儿去救她?” 咦,好像也是这个理哦。 乌鲁愣了一下,望向都僚,都僚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两只蠢货!连四公公都在肚子里骂这两人。 “我、我后来问过她了,”乌鲁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放手,很快就又大声道,“她说她是公主,不能就这样跟一个男人私会,这会遭人耻笑,永世抬不起头,而且你可能会因此怨恨她,不承认她是公主,这样她就会变成来历不明的野女人。只有你放了她,公开她的公主身份,她才能光明正大的、风风光光的以公主的身份嫁给我,所以,我现在才来找你,让你赶紧把我的女人放了,给她一个公主的名分!” 真他妈胡扯! 景立天几乎想跟他拼了,却又只得道:“四殿下,景琅真的没有孪生姐妹。既然她什么都告诉你了,不如你告诉朕她住在哪里,朕现在带你过去找,如何?” “我都说了,她经常更换藏身之处,身边的人也经常换,连她都说不清楚她明天住在哪里。昨天晚上她是趁黑跑出来的,也没留意她究竟住在哪里,还有,她以前一直躲在宫外,最近才回宫的,哪里知道宫里的地形?” “可她却能找到你的住处……” “她没有找到!”乌鲁的脑子这回灵光了,一口咬定,“所以才坐在外面哭。是我跟她有缘分,听到她的哭声,还派人去找,她才见到我的!” 景立天:“……” 真是满口胡言! 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他跟这头野兽真是没法说人话! “景立天,”乌鲁忽然靠近他,意味深长的道,“如果真没有这个人,那就算了,但如果有这个人而你故意拒绝我,那可是对我、对乌家的污辱,我乌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而后他就啮着牙狞笑,也不说一句狠话,只管用毫不掩饰的狠唳的目光盯着景立天。 “当然没……”景立天被盯得发毛,下意识的想否认自己绝无骗心,但随即又惊觉,真正的琅儿迟早会再次露面,然后被乌蒙国的奸细看到,到时他要如何解释? 就算琅儿真能如愿嫁给黑月之王,黑月之国就真的愿意为了她而不惜与乌蒙国开战吗? 黑月之国能成为最强的王者之国,不太可能会做这种为了一个女人而与一个武力大国彻底开战的蠢事。 再说了,这两个国家之间不仅隔海,还隔了一个晴国,想开战也不容易啊。 想到种种,他迅速改口:“那就请四殿下给朕一点时间,朕现在就去寻找这个长得与景琅一模一样的女子,到时再请四殿下看看是不是你昨夜所见之人。” 第055章 秘道,真公主的下落 这几个月以来,他派了大批人手去寻找那个假景琅,找是没找到,却发现了几个长得与景琅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他觉得这些女子留着有用,便让人将她们抓起来和关起来,暗中对她们进行公主培训,说不定其中有人已经习得几分公主之气,可以拿来应急。 “景立天,”乌鲁又精明起来,“别拿假的来骗我哦。” 景立天眼皮子狂跳:“呵呵,怎么会呢。不过四殿下,你可以再给朕多一点线索吗?只是脸长得像琅儿,这不好找啊。” “真真。”乌鲁直接把“真真”给供了出去,“孪生公主告诉我,她有一个叫真真的侍女,这个真真就是证人。” 他堂堂乌蒙王子,凭什么要为一个宫女守约? 不过他也不想说得太清楚。 说得太多了容易露馅,最好是说一半留一半,让对方探不清自己的底细——这是都僚告诉他的,他觉得有道理。 景立天听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要晕过去了。 那个真真确实是琅儿的贴身侍女,现在也还在侍候着琅儿,这种事情,只靠道听途说和胡编乱造,怎么可能会知道得这么准确? 难道、难道琅儿昨天晚上真的偷偷跑出来,闹了什么误会? 再过数日,黑月之王就要来了,琅儿若在这节骨眼上惹出什么风波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景立天,你又怎么了?”乌鲁看他身体微摇,两眼呆滞,问。 “没、没什么。”景立天勉强定下神来,微笑,“只是年纪大了,晚上又在女人身上太卖力,有点肾虚罢了。” 这话,乌鲁还是比较爱听的:“哈哈,那是,晴州美人如云,换了我,我也一样啊。不过景立天,你的肾真的只是有点虚吗?” 景立天“呵呵”两声,不回应这种问题:“四殿下,朕现在就派人去找,还请四殿下耐心的等上几日。” “景立天,别让我等太久啊。”乌鲁已经认定孪生公主的存在,没打算跟他瞎扯,“你不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挣扎吗,两天,我只能给你两天时间。” “四殿下,你这么说,实在是让朕走投无路啊……” “你不交出人也成,但是,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让乌蒙国发现晴国还有一个长得与景琅一模一样的公主,否则我就亲自带兵,将所有的公主都掳了去日夜插刀。” 景立天:“……” 半晌他才叹气:“朕明白了,朕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人,解开琅儿的孪生姐妹之谜。” “那就这么说定了。”乌鲁这才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景立天跌坐在椅子里,脸色苍白,如丧考妣。 连他都开始怀疑,乌鲁昨天晚上见到的,很可能是真正的琅儿了。 琅儿啊琅儿,眼看大功快要告成了,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呢? 这一天,景立天没有出门,也不处理国事,就这样一直呆坐在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天色变黑,他才站起来,只带了几名不识字的哑巴侍卫,悄悄的从秘道离开寝宫。 他以为没有别人知道这条秘道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他悄悄出去,但事实上,景琅从入夜开始就躲在秘道的出口附近,一直等着他出现。 知道公主景琅躲在何处的,除了公主景琅及其心腹,只有景立天。 景琅确信,当乌鲁逼上门来,景立天一定会寝食难安,然后于夜间悄悄的去见公主景琅,而且,只有从秘道离开,才能保证这次会面的足够安全。 所以,她早早的就守株待兔。 景立天一定想不到她会知道这条秘道的存在。 当初,她受景立天父女所骗,决定代替公主景琅出嫁后就接受了最标准、最严格的公主礼仪训练,并刻意模仿公主景琅的言行举止,景立天父女都夸她有天分,绝对能够以假乱真,但她还是惴惴不安,担心东窗事发后招来灾难。 为此,在出嫁前十几天,她决定来一场实战演习。 那几天,公主景琅正好患了风寒,声音沙哑,卧床休养,她故意亲近公主景琅,让自己也悄悄的患了风寒,声音同样变得沙哑起来。 然后,她穿公主景琅的衣裳,作公主景琅的打扮,模仿公主景琅的言行接近景立天,想看看景立天会不会被自己骗过。 结果,景立天居然没认出她是假的,与她有说有笑,关怀备至,就在不经意间,景立天提到了那条秘道,她就这样知道了这条秘道的入口与出口。 遗憾的是,她当时最想知道的是景立天如何看待“久久”,但她担心装得太久和说得多了会露出破绽,招来景立天的猜忌,没敢久留就离开了。 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她再“勇猛”一点,套出景立天对她的真实想法后才离开,也许后面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了。 不!不要去想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过去的每一次磨难,都会成为珍贵的教训,让自己变得强大,所以,别再想了! 她甩甩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专注的跟踪景立天。 她很快发现,景立天前往的方向,竟然是冷宫的方向。 难道,那个女人隐藏在冷宫里? 那个女人,天生仙颜,娇贵无上,十指不沾阳春水,再华美的衣裳最多只穿三次,日常只吃一刻钟内做好的食物,就她这样,居然能忍受冷宫的环境? 就算景立天在冷宫里修建了豪华的房间,那个女人也很难忍受吧? 在她的疑惑中,景立天已经拨开冷宫附近一片杂乱的、高大的灌木丛,钻了进去。 他这是做什么? 景琅保持着一定距离,仔细观察,没有贸然上前。 景立天一行消失在灌木丛里,迟迟不出来,灌木丛里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景琅忽然之间就明白了,那片灌木丛里一定也有秘道! 历朝历代,哪座皇宫不修建有多条秘道?晴国皇宫肯定也不例外,而且晴国这几年来被乌蒙国欺负得很厉害,指不定哪天就被乌蒙国给灭了,自然会增建逃生秘道,所以,冷宫附近也修建有秘道,有什么奇怪的? 第056章 冷宫,把孪生公主交出来 她一边聆听四周的动静,一边悄悄的摸进灌木丛里。 灌木丛的深处,居然隐藏有一座废弃的假山,假山约莫一人多高,因为被长年无人清理的灌木丛给遮挡住了,从外头经过根本发现不到。 她仔细观察这座假山,又拨开假山四面的杂草,看到了一个黑洞洞的、成年人弯腰可以钻进去的入口,景立天等人,会不会就是从这个洞口钻进去? 光线实在太暗了,但她又不敢点灯。 想了想,她从怀里掏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举在身前,借着十分微弱的光泽钻进去。 假山山洞的大小,能容下三四个弯腰的成年人,地面上有凌乱的脚步,估计就是景立天一行的足迹。 她可以判定,这山洞里有机关。 将小山洞上上下下研究了数遍后,她在角落里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的下方摸到一个按键,按下去,伴随轻微的“咔”声,这个角落就出现了一个洞口,刚好够一名成年男子钻进去。 景琅忽然想起景辉大腹便便的身材,就他那样,肯定挤不进去吧? 她轻轻的笑起来,趴在地上,头里脚外的钻了进去。 里面果然是一条下斜的通道,暗幽幽的,却没有潮湿发霉的味儿,感觉挺干爽的,估计有人清理,也估计时常有人进出。 看来,这条秘道很可能就是通往公主景琅的秘道。 她爬了一刻多钟后,前面就透过来朦胧的亮光,应该就是出口了。 她从狗洞般大小的出口慢慢探出头去,外面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地面打扫得还算干净,隐隐留有一些杂乱的脚印,角落的桌面上点着一支蜡烛,估计是景立天为了方便来回而点燃的。 景琅走出房间,外面是一个小院子。 院子前面是高墙,高墙下有紧锁的大门,高墙外传来许多女人的怪哭声、怪笑声和怪唱声,谁听了都会觉得不舒服。 看来,这里真的是冷宫了。 院子右侧是一堵矮墙,矮墙上有道木门,木门的门缝里隐隐透出光线,门里却是很安静。 她轻轻的笑了,景立天,应该就在矮墙之后吧? 矮墙之后应该还有院子和房间吧? 藏身在离秘道最近的地方,方便进出和运送物资,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她从破屋里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在矮墙下,踩上去往里瞄。 只看了一眼,她就叹息。 真是太好找了。 矮墙里的院子里,挂着几盏精美的不怎么亮的宫灯,守着景立天带来的几名侍卫。 再仔细看,院子打扫得非常干净,还摆有数十盆修剪整齐的盆花盆景,这些花花草草,可都是公主景琅十分喜欢的品种。 而里面的屋子里,更是灯光明亮,隐隐可见几抹人影。 那个女人一定就是躲在这里了,真想知道她跟景立天谈得怎么样了,但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景琅努力聆听,听了半天就听到有女子的哭声传出来,这声音……是真真的? 她又不厚道的笑了。 景立天大概迁怒到真真头上,真真在哭着辩解呢。 但既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景琅也懒得听了,悄然矮身,搬走椅子,顺着原路返回,钻过秘道,回到冷宫附近的地面上。 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去找乌鲁,向他告发公主景琅的藏身之处? 不行,太危险了。乌鲁可是没有什么耐性的家伙,她若再去找乌鲁,乌鲁很可能会直接留下她作证,或者要求她带路去找所谓的孪生公主,她不能再冒这种险。 她潜行在黑暗里,边走边想。 待她走到高级宫女们的住处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宫女们的住处可没有人看守,而且很多宫女晚上需要值夜,房间自然是空的,她要找个空房间写写信什么的,并不难。 她在四周观察了一阵后,选中一间黑暗的小屋,走近,看到门果然是锁着的,便知道里面没人了,于是掏出撬锁专用的铁丝,轻松将锁撬开后进去。 高级宫女大多侍候宫里的宠妃和公主们,基本上都会认字写字,故而房间里一般都备有笔墨,就这样,她就像房间的主人,点烛,写信,收好,熄烛离开。 而后她来到朝华宫前,双手将信递给乌蒙侍卫:“两位大哥,我是七公主的侍女,七公主让我送封信给四殿下。” 这两个侍卫不认识她,也没有怀疑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接了信就递进去。 景琅也不敢多留,立刻离开。 朝华宫里,乌鲁拿到信后立即拆阅,看完之后就兴奋的站起来,拍大腿:“你们马上跟我去冷宫!全部都去!快!” 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么快,这一回,他要看景立天这老东西怎么辩解! 冷宫离朝华宫可不近,但再远,就凭他的体格与体力,又能用得了多久? 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冷宫大门前,对看守的侍卫道:“本大爷是乌蒙国第四王子,我知道景琅的孪生公主就藏在里面,马上把她交出来,要不然大爷就进去搜了!” 景琅通过那封信,告诉他孪生公主就藏在这里,他便直接杀过来了。 不过,景琅计划以后也利用那条秘道藏身,就没把秘道的事情透露出去。 可怜的冷宫侍卫不认识乌鲁,又见他带了这么多人来,不可一世、杀气腾腾的样子,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有上头的命令,咱们不能擅自开门放人……” 乌鲁懒得跟两个小喽啰废话,直接抬脚踹人,当场就把两名侍卫踹得飞出去并爬不起来,而后他抽出弯刀,凶猛的几记劈刺,就将大门给劈裂了,接着又重重的抬脚踹门,门就被破开了。 他就这样大刺刺的走进去,高吼:“给我搜——” 他带来的几十名手下,分头散开,在冷宫里搜寻起来。 冷宫是挺大的,但再大,也不过是皇宫里的一小块角落罢了,不至于几十条大汉都找不过来。 很快,景立天带来的侍卫就察觉有异,火速进屋,用手势向皇上表达“出现紧急状况”。 景立天立刻派景琅的侍卫出去打听情况。 第057章 出洞,正牌现身 侍卫才出去一会儿就冲进来,紧张的道:“有人在搜查冷宫,说是要寻找公主,小的隐隐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乌鲁王子要找之类的……” 景立天的脸色全变了,站起来:“琅儿,乌鲁王子找到这里了,咱们马上离开!东西也不必带了,全放火烧了,绝对不能让乌鲁王子发现你!” 养尊处优的公主景琅也吓呆了,想都不想就披上斗篷往外面跑:“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呀!” 损失了一屋子的华裳珠宝不要紧,待她成了黑月帝国的皇后,想要什么没有,没必要舍不得这点东西。 虽然她不稀罕钱财,但其他人还是顺手抓起能带走的宝贝,纷纷跟出来,冲进那间隐藏有出入口的小屋,一个个像狗似的,先后钻进去。 侍卫们当然是要断后的。 人还没有钻完呢,破屋外的高墙另一端就响起砸门声:“这墙这么高,这门这么厚,还锁得这么牢,有问题,大家快过来,一起把这门砸了!” “这门不好砸,还是找梯子爬进去比较好……” “那还不快去找梯子?” …… 一群侍卫脸色都变了,这些人,来得可真快。 好在公主景琅为了转移方便,贴身侍女和侍卫不多,当高墙外的搜兵找到梯子时,几间屋子已经燃起了大火,而留在最后的几名侍卫也都聚在了出入口。 搜兵跳进院子里的时候,破屋已经笼罩在火焰之中,最后一名侍卫及时钻进洞里,启动机关,将洞口堵上。 “这么巧?才找到这里就起火了?”乌鲁踏进院子,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都冬天了,能起这么大的火?” 都僚赶紧道:“这里是冷宫,穷得要死的冷宫,这几间屋子怎么会有那么多易燃之物?依小的看,这几间屋里恐怕装有很多东西,才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烧成这样!” “操。”乌鲁大骂,“公主该不会就藏在里面,她的人知道我们来了就逃走,然后放火销毁证据吧?” 都僚附和:“小的觉得就是这样!” 乌鲁下令:“操。给我找,看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然而,高墙之内就这么大点地方,仅有的几间屋子都烧得全是火了,谁都不可能冲进火里搜查,放眼望去也是一目了然,根本没啥地方可以搜。 众乌蒙侍卫还是努力的搜查了一下后回来,摇头,表示没啥发现。 乌鲁脸上的疙瘩起起伏伏:“走,去找景立天问个清楚。” 他去找景立天的时候,景琅正在跟踪公主景琅。 虽然那个女人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身边还有多人围着,一路上的光线也很黯淡,但景琅还是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女人。 呵呵,冤家路窄,那个女人,还想有活路吗? 跑了一段路程以后,景立天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琅儿,你先躲进朝华宫的宫人屋里,没什么事绝对不要出来,我明天就想办法让乌鲁搬出皇宫,你不必太过惊慌。” “父皇,那里可是狼窝,你怎能让我住进去……” “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乌鲁这次去冷宫,一定把部下都带出来了,朝华宫应该是空的……” “这个道理谁都懂的,所以最危险的地方还是最危险的地方……” “咳,虽然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乌鲁人身兽脑,他的幕僚脑子也没有多好,一定想不到这么高深的内涵……” “可、可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你先过去,如果发现朝华宫里有乌鲁的人,那就搬到奴隶的住处暂时避避。” “那……好吧,我先去朝华宫看看。”公主景琅转头就往朝华宫走。 奴隶的住处?那是人住的地方吗?还是去住朝华宫比较好。 景立天则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景琅犹豫了一下,两个都没跟,而是往冷宫跑。 她要去告诉乌鲁公主景琅的下落。 然而乌鲁的动作太快了,景琅跑到冷宫的时候,乌鲁已经走远了,看不到影了。 没办法,景琅只得往景立天所住的景华宫奔去。 景华宫灯火通明,门外聚集了不少侍卫,景琅靠近一看,有一部分明显是乌鲁的侍卫,看来乌鲁在景华宫里。 她一介小宫女,不可能当众上前说些什么,只能焦急的隐在暗处,耐心的等乌鲁出来。 也不知道乌鲁与景立天是如何交涉的,大概过了半盏茶功夫后,乌鲁怒气冲冲的出来,朝手下挥了挥手:“回去。” 他的侍卫跟上,问:“那老头怎么说?” 乌鲁火大的道:“景立天不肯承认孪生公主住在冷宫里,我拿了那封信给他看,他问我这信是谁写的、我怎么能相信来历不明的信等等,还准备带我去冷宫搜个地朝天,我只好作罢了。” “殿下,请恕我多嘴,我也觉得那封信忒古怪了,送信的就一小宫女,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还有啊,她不要钱不要势的,凭什么要这样帮您呢?” “唔,说得也有道理。”乌鲁搓脸,想了一下想不明白,便火大的道,“妈的,下次再看到那名宫女,你们就把她抓起来,爷要带她去见景立天,看她到底什么来路。” 隐在暗处跟踪的景琅心里“噔”了一下,看来她不能再直接接触乌鲁和乌鲁的人了,那么,她要怎么把消息传递给乌鲁? 想了半晌后,她咬了咬牙,狠狠的想,谁说不接触就不能传递消息的? 她跑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在一叠纸的最上面一页写了一行字,而后用这叠纸包住一颗石头,卷成一大团,返回来,躲在朝华宫大门附近的暗处。 等到大门侍卫打呵欠的时候,她把手里那团纸狠狠的往一名侍卫的身上砸过去,而后转身就跑。 她是顺风抛的,加上这团纸又有一点重量,便被她抛出十来丈远,并准确的砸到了目标身上。 “什么东西?谁敢砸老子?”侍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东西砸来的方向追。 但景琅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黑暗的保护,很快没了影儿。 第058章 往事,公主与奴隶(一) 那名侍卫没有再追下去,左右看看后就走了回来。 而他的同伴已经捡起纸团,打开,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黑白分明的几行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孪生公主眼下就躲在朝华宫里。 他拿纸条给被砸到的侍卫看,两人嘀咕几句后,还是决定拿给王子看。 接下来,乌鲁下令封锁整个朝华宫。 朝华宫里点起了所有的灯火,每一个角落都被照到了,所有的侍卫和宫人都忙起来,对朝华宫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景琅悄悄返回来,埋伏在朝华宫的大门附近,等着看公主景琅被乌鲁抓到后的惨状。 然而,朝华宫里虽然忙翻了天,但并没有传出什么惊呼、哭声或骚动之类的声音。 景琅有点奇怪,那个女人躲得这么隐蔽? 凌晨四更,朝华宫的大门打开了,两名乌蒙侍卫走出来,一左一右的看守大门,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大得景琅都听到了。 “哪个王八蛋敢拿这样的假消息戏耍四殿下?若是让我逮到,一定将他的脑袋给生生的割下来!” “唉,早知道就不拿那种来历不明的消息给殿下看了,害大伙白忙了一宿……” “我看啊,下次再有人来送信什么的,干脆全部抓起来得了,免得又上当……” …… 景琅心头一紧,难道那个女人没有躲藏在朝华宫里? 否则,以那个女人过惯了好日子、吃不得丁点苦头的脾性,绝对无法一人独过,身边怎么着也得有两个以上的奴才侍候才行,所以说,她们若是真的藏在朝华宫里,没有理由不被找到。 只能说,那个女人很可能临时改变主意,更换躲藏地点了。 想到这里,景琅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早知道她就一直跟着那个女人,绝对不让那个女人逃出自己的视线!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个女人再说。 不过也不必太急。 因为黑月之王就要来了。既然他很可能是那个女人的目标,那个女人短期内就不会离开皇宫,自己只要耐心潜伏,就一定能逮到她。 还有那个神秘的男人……她的心头涌上温柔的水波。 黑月之王,会与他有关吗? 她默默咀嚼着她与那个男人相遇的点点滴滴,静悄悄的回到她藏身的地方,睡下。 窗外冬风呼啸,像恶鬼在咆哮着到处抓人,她睡得不太安稳。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回到了一年之前的冬天,她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寒流来得也特别早,雪也下得比往年都大,听说许多灾民和贫民饿死在街头,一时间民怨沸腾,加上乌蒙国不断往晴国边境派驻大军,大有一举南下之势,晴国可谓是内忧外患。 在这种情形下,景立天不得不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和贫民,希望能挽回皇室与朝廷的声誉,重聚民心。 因为已是年底,朝廷各部异常忙碌,人手不足,宫里便挑选了一大批手脚麻利的奴隶前去京城各个救济点协助发放物资。 为了向世人表现自己的宽仁大度,皇宫还给每一个选上的奴隶发了新棉袄。 久久也在这批名单之列。 身为深宫奴隶,她很少有机会出宫,所以,她对这次机会还是有点高兴的。 出发那天,她早早的就起了床,穿上新棉袄,母亲给她梳了两只很可爱的包包髻,又给她化了点淡淡的妆,才送她出门。 同行的奴隶看到她,都夸奖:“哟,久久长成大姑娘了,变漂亮了。” 她听到这样的话很高兴,又跑去偷看镜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皮肤虽然不好,但胜在五官标致,眼睛有神,于是自觉生得不错,倍感安慰。 然后,她很开心的排好队,跟着队伍出宫,前往指定的地点。 她去的那个救济点搭有巨大的棚子,棚子下面架着很多口大锅,锅里装有热气腾腾的馒头、米粥和肉汤,旁边还摆有一框框的大米和一叠叠的棉被。 每个灾民都能分到一斗米、一床被子和三个馒头、一碗粥、一碗肉汤,她负责给灾民发放馒头。 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干过的最快乐的活儿,流着汗的脸上满是笑容。 许多灾民在拿了馒头后都夸她:“姑娘生得美,笑得美,心肠更美。” 灾民的笑容太真诚,她信以为真了,再次认为自己终于长成了一个美人儿。 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前方突然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堵满整条街道的人群,就像一条原本静静流淌的小河,突然之间涌起巨大的漩涡,导致整条小河都在奔腾流转。 发生什么事了? 她将手搭在眼帘上,踮脚遥望,听到前方不断有人大声叫喊:“景琅公主来了——” 她知道景琅是谁。 那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据说不管怎么样的美人,在景琅的面前都会被比下去,没有例外。 只是她身份低微,从来没有见过景琅。 像景琅这样的金枝玉叶,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她恨透了景氏一族,对景琅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然而那些面黄肌瘦、挤在前列的男灾民,听说景琅公主来了,都激动得不行,连东西也不急着领了,纷纷往路口的方向挤去,只为了看看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她的活儿因此轻松不少,能够不时抬头往前方看上一看。 蛮久之后,一匹白色的骏马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马上的身影,如诗如画,如梦似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人,就是传说中的景琅公主吗? “各位不要挤,让让路——”领路的太监几乎喊破了嗓子,“景琅公主体恤百姓,亲自来这里给各位施粥发粮,还请各位让出一条路来。天冷路滑,还请各位切勿耽误了时间。” 灾民们听了这话,愈加激动,一边挤着叫着,一边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来。 马上的女子扬手,朝灾民们挥手,慢慢慢慢的往棚子这边靠近。 待白马走近之后,久久看清了景琅的模样,惊得手中的馒头都掉了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冲击: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 第059章 往事,公主与奴隶(二) 她一直以为母亲是最美丽的,就是她见过的一些娘娘、公主若不是精心打扮,也绝对不会比母亲更美。 但现在,见到传说中的景琅公主之后,她才真的相信了,这样的女子,绝对配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眼前的景琅,穿得极为普通,没有浓妆艳抹,没有珠宝华衣,完全就是平民的打扮,但她的花颜玉泽,却比任何珠宝和衣裳都耀眼迷人。 更难得的是,她的身上没有半点骄纵之气,笑容温柔,举止亲切,简直就跟下凡救苦救难的仙女、菩萨似的,任谁见到她都会忘记饥饿、疲惫、寒冷与悲伤。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子呢? 用尽她学过的所有文字,都无法形容景琅的美。 久久呆呆的看着这样的景琅,忘了她是仇人的女儿,也忘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在所有人惊艳和痴迷的目光中,白马停在棚子前面,景琅身姿优美的翻身下马,用温柔明媚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好听得就像春天早晨的风铃声:“各位辛苦了!这几天天气特别的冷,灾民们都在等着领东西过年呢,大家再坚持一阵,赶紧把东西放完了,让灾民们早点回去避风。” 而后她走到久久的旁边,对久久微微一笑:“我跟你一起发馒头吧。” 说罢她拿起一只热腾腾的馒头,朝排队的灾民扬了扬头:“刚出炉的馒头,大家快来领,趁热吃,别饿坏了——” “谢谢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公主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说不定就是观音娘娘转世……” “公主根本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啊……” “我看是龙女转世才对,只有龙女才会生得这么好看……” …… 灾民们激动的议论着,纷纷往这边挤,争着抢着去领景琅公主碰过的馒头。 “各位,”景琅公主笑得清澈又甜美,“外边还有很多灾民等着领馒头呢,大家好好排队,不要挤好不好?万一把老人家和小孩子给挤伤了,那她们就太可怜了。啊,多谢那位大哥把位置让给老婆婆,您真是大好人呢。” 这般美丽纯洁的公主,用这么亲切温柔的口气说话,谁还能不听? 混乱的人群,突然之间就变得整齐有序起来,那些挤的、抢的、骂的、插队的都主动往后边退,纷纷把前面的位置让给老弱病残。 久久知道,他们其实是想在现场呆得久一点,从而能够多看几眼这位美得让人一生都忘不掉的景琅公主。 她还在发愣呢,景琅又对她笑了一笑:“小妹妹累了么?累了就先休息一下吧,我一个人就好。” 她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道:“不、不累,一点都不累……” 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恨不得打自己两记耳光:自己竟然看公主看得呆了,连手中的馒头掉了都不知道,还把馒头给踩到了,真是没出息! 她弯腰捡起馒头,看着已经被弄脏的面皮,有点想哭。 不管是对奴隶,还是对灾民而言,食物都非常珍贵,有的人也许会因为得到一个馒头而活下去,有的人也许会因为失去一个馒头而饿死,她这样糟蹋食物,实在是该打。 “没关系,把馒头的皮剥掉就没关系了吧?”景琅看出她的困窘,笑着把她手中的馒头拿过来,小心的撕掉被弄脏的那层面皮以后,轻轻的咬了一口,而后挥着馒头问,“谁要这个馒头?” “俺要俺要——”无数男人举手,就像抢接千金小姐的抛亲绣球一般。 “给你。”景琅笑着,轻轻一抛,将馒头抛给最近的一名男灾民,避免了众人拥挤哄抢。 就在这一刻,久久不禁对景琅生出那么一点好感来。 虽然她恨透了景家,但是,景家那么多人,其中也有好人的是不是?她就喜欢这位样样都好的景琅公主那么一点点,应该是可以被原谅和理解的吧? 她默默的想着,与景琅一起发放馒头。 景琅虽然是公主,却一点都不娇弱,不休息,不叫累,不板脸,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直到所有的物资都发完了,灾民们也都赶回去吃晚饭了,她才停下来。 这一点,又令景琅有点佩服。 “公主,天色已经很晚了,您得回宫了。”侍女端来毛巾和热水,给景琅擦拭脸和手。 “嗯,我马上就回去。”景琅喘着气,目光落在久久身上,亲切的道,“小妹妹,你忙了一天,衣服都湿透了,得换干燥的才行,要不然会生病的。” 说罢她看向侍女:“把我那件备用的新棉衣拿来,送给这位姑娘。” 久久大惊,赶紧摆手:“不不不,我只是奴隶罢了,不能收公主的东西……” “没事,收下吧。”景琅微笑,“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看到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 其实,她只是嫌弃那件拿来做样子的棉衣太土太俗,不想要罢了。 而后她拿起毛巾,给久久擦手,夸道:“真是标致的孩子呢,我看着就喜欢得紧。” 现场还有其他工人,旁边的棚子前还有一些灾民没领完物资,她还得继续扮演菩萨的角色。 久久可不知道景琅的想法,顿时受宠若惊,心里升起一种微甜的滋味,结结巴巴的道:“多、多谢公主……” 除了母亲,还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呢,不由得她不心动。 很快,她的手和脸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侍女也抱着新棉衣过来了。 景琅将棉衣塞进久久的怀里,笑道:“新年快乐,希望我们还能再次见面。” 然后,她在一群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下,走了。 久久抱着那件温暖的、柔软的、带着淡淡香味的棉衣,眼睛微微的红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这么高贵优雅的大人物打交道,还是第一次被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关心和爱护,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 好想再见到这么美丽善良的公主,还想再听听公主亲切温柔的声音…… 第060章 往事,公主与奴隶(三) 当然,她并不知道景琅走过拐角之后,美丽温柔的脸庞立刻变得阴沉起来,眼里都是深恶痛绝之色:“跟这些贱民和贱奴打交道,真是恶心死了!为了不吐出来,本公主一整天都不敢吃东西,为了早点回去,本公主不得不拼命干活到天黑!告诉你们,这么恶心的事情,本公主就干这一次,就忍这一次,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休想再让本公主出面!” “公主说的是。”四公公陪笑,“皇上也知道委屈您了,但是,您这次出面的效果真的很好啊!全城百姓都夸您是天仙下凡,菩萨转世呢,用不了几天,莫说晴州,整个晴国都知道您不仅生得美,心肠更美,这对您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呢。” “呸,本公主才不稀罕这些贱民的夸赞!被他们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本公主都觉得自己要被弄脏了!告诉你们,本公主肯受这种罪,全都是为了皇室和父皇的声誉着想,要不然啊,本公主死都不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是是,公主一向是最孝顺皇上的。”四公公又哄她,“奴才相信,黑月之王一定也会听闻您的美名,到时,您成为黑月皇后,指日可待哪。” 听到这一条,景琅满是嫌弃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还差不多。” 她下马,坐进轿子,喃喃:“回去以后,本公主马上沐浴,至少要泡一个时辰,将这些贱民的气味给彻底洗掉,这辈子都不要让这些贱民靠近本公主。还有,今天的衣服要全部丢了,一件不留……” 就这样,她马上就忘记了之前还在微笑面对的灾民和奴隶。 包括忘了久久。 但久久再也没能忘记景琅的美丽与光华。 深夜,她坐在简陋昏暗的房间里,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摸摸自己的脸,眼里满是黯然:“为什么我长得这么丑呢?” 皮肤又干又黄又暗,还长了好多小痘痘,哪里是什么美人? 别人说她好看,一定只是客气话罢了,她怎么就信以为真了? 她不想要这种安慰性的赞美,她想要的是天生丽质,让别人看得心服口服,夸得心服口服。 而且,明明母亲生得这么美,她身为母亲的女儿,为什么却生得这么丑?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变成美人呢? 突然,她心里一动,想起了毁容药与复容药的事情。 她从小就看多了母亲因为生得美貌而招来的灾难,加上年纪小,身边也都是奴隶,她并不那么在意外表,所以在知道母亲偷偷让她服用毁容药的秘密之后,她没有想过要恢复“美貌”的事情。 直到这一天,景琅的惊世美貌给她造成的冲击和刺激实在太大,令她开启了每一个女孩内心深处对于容貌的追求与向往。 她无法控制的去想,如果她服下复容药,恢复真正的容颜,会是怎么样呢? 会不会像景琅公主一样美? 呵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一定会比现在好看很多吧? 会不会长得像母亲呢?那样也不错。 好想看看自己真实的脸啊……但这天晚上,她凭借顽强的意志,忍住了。 三天后,她听到一群少年奴隶兴奋的谈论他们见过的公主如何如何美丽,又评价哪个女奴最好看。 “当然是雪娘最美了,一点也不比那些公主差呢,不过,久久怎么生得那么一般呢?一点都不像雪娘的女儿,我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雪娘亲生的了。”有人这么说,引来其他人的附和。 就是这句话,令她在当天晚上义无反顾的服下了复容药。 如果她生来平庸就算了,但连母亲都说她其实生得非常美丽,这让她如何不想看看自己的脸? 服药以后,她躺下来,耐心的药效产生效果。 四更的鼓声一传进她的耳里,她就迫不及待的爬起来,拿了镜子跑到柴房里,点起蜡烛,对镜细瞧。 然后,她呆了。 镜子里的脸,竟然与景琅一模一样! 不,细看的话,还是有细微差别的。这张脸瘦了一点,憔悴了一点,眼线和唇线不如景琅精细,下巴也没景琅那么尖,但,至少也像了八成以上。 如果这张脸生得丰盈一点,再画个精致的妆容,那就真的与景琅难分难辨了。怎么会这样呢? 然而,哪个女人不幻想着拥有景琅那样的美貌? 她的心里立刻就充满了难言的喜悦,顾不上去细究其中的疑惑,只顾贪婪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看不够。 狭小的柴房,很快就装不下她膨胀的喜悦了。 于是她吹熄蜡烛,收起小镜子,转身跑出去。 寒冬腊月,凌晨尤冷,御花园里没什么人,她自由奔跑在御花园深处,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跑累以后,她冲到宫灯下方,看着浮了一层薄冰的水面,欣赏自己的影子。 水面映出她的脸,虽然不够真切,但还是美美的,怎么都看不够。 忽然,一阵风吹来,吹皱了水面。 待水面静止,却映出两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脸来。 她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就看到半弧形的走廊对面,离她不过两丈左右的桥上,竟然站着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也在吃惊的看着她。 桥廊下的宫灯,照在那女子的面容上,久久赫然发现,那女子竟是景琅。 四目相对,两人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又一阵大风吹来,久久回过神来,双手捂脸,转身就跑,心里只有一念头:快逃,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身份,尤其是景琅公主! 但她才跑了两步,景琅就在后面叫道:“这位姑娘,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跑得更快了。 然而景琅穷追不舍:“你等等啊,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认识你……” “我们生得那么像,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你等一等啊……” 她还是继续跑。 但因为捂着脸的缘故,加上皇宫里点着宫灯的地方不多,她没跑多远就脚下打滑,狠狠摔了一跤。 她惊慌失措的想要爬起来,但地面又湿又滑,刚起身就又滑倒。 第061章 往事,公主与奴隶(四) “小心点,这么冷的天气,可不能生病了。”温柔好听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紧接着,一双手牢牢的扶住了她。 久久抬头,是景琅公主。 一时间,她的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景琅却是微笑着,关切的道:“抓紧我的手,慢慢站起来。” 久久下意识的抓住景琅的手臂,在景琅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来。 “这么好看的脸,别弄伤了。”景琅端详她的脸,从袖里抽出一张手帕,心疼的擦拭她脸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珠。 “公主,对、对不起……”久久结结巴巴的道,“我打扰公主了,我现在就回、回去,不会再出现在公主面前……” 景琅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反而温柔的道:“你回哪里去?你是新来的宫女么?还是说,是哪位娘娘的娘家女眷?” “我、我是奴隶。”久久沉默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 “奴隶?”景琅很是吃惊,脸色变幻了好几下,“你生得这么美,怎么可能是奴隶?像你这样的美人,当奴隶岂不是暴殄天物么?” 她顿了顿:“应该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脸生得与我极为相似吧?” “不不不。”久久赶紧解释,“我天天都在干活,脸上脏兮兮的,还长了很多小痘痘,皮肤差得不得了,就这段时间喝了几副中药,肤色好了很多,痘痘也没有了,今天晚上又洗脸洗得特别干净,我才知道我的脸原来是这样的,别人都不知道我的脸长这样呢。” 她不敢说出毁容药与复容药的秘密。 母亲只是一个女奴,如果让别人知道母亲竟然能研制出这样的药物,还有保护女儿的见识与头脑,那母亲就有麻烦了。 “何止有点像。”景琅细细观察她的脸,笑道,“好好打扮,简直可以冒充我了。” 虽然她的口吻像是在开玩笑,但久久还是惊到了,猛然跪下来:“公主,我只是一个女奴,万万不能与公主相比!我这张脸冒犯了公主,我回去后就毁了这张脸,还请公主饶我一命!” 哪个高贵的公主能忍受一个低贱的女奴长得与自己一模一样? 就算公主能忍,皇室也不可能忍,所以,她必须保护自己。 “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景琅赶紧拉她起来,轻声细语的道,“我绝对没有责怪你和惩罚你的意思,我只是太惊讶、太高兴了。” 高兴?久久不明白,没敢吭声。 “你一定不相信我看到你的脸,心里有多么高兴吧?”景琅的声音幽幽的,眼里有掩不住的哀愁与悲伤,“不瞒你说,我虽然有二十几个姐妹,但她们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亲近我,甚至,她们还会妒忌我,诅咒我,陷害我……” “……” “你不相信?” “不。”久久摇头,“我相信。” 因为她的母亲也是这样。 明明都是奴隶,但母亲因为生得太美,常常遭来其他女奴的妒忌和中伤,好在母亲懂得收买人心,从来不与对方计较,还常常在她们面前哭诉自己的痛苦和悲惨,平时有什么好处也都分给她们,这才慢慢赢得了她们的同情和接纳。 何况自古皇家多相残,景琅公主被姐妹们妒忌和排斥,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景琅深深的看着她,“我们长得这么相似,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我们一定很合得来,成为好姐妹……” “不不不,我哪里敢跟公主相提并论……” “我不管,我就认定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了!”景琅紧紧的抓住她的手,眼里散发出灼亮的光芒,“我们现在就结拜姐妹吧?” “啊?”久久呆住了,“这怎么行……” “那,我们先偷偷的结拜?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公开。” “……” “我真的很喜欢你,对你一见如故呢!不瞒你说,我一直想要一个互相理解、互相关心的好姐妹,你就当我的好姐妹,好不好?”幽幽的灯下,景琅的眼神清澈,真诚,带着期盼,还透着淡淡的忧伤。 再看看她憔悴苍白的面容,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受不了。 久久又想到前几天见到她时的美好,终于心动了:“如果公主不嫌弃的话,那久久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像她母亲这样的女奴,都住在同一个院落里,并被迫服下绝育药,终身不能生育,只有她母亲是个例外。 因为这个缘故,她打出生起就没有玩伴,也没有同龄朋友。 而哪个女孩不渴盼同龄人的情谊呢? 所以,她无法抵抗这种源于内心深处的情感需求,也无法拒绝让她感觉很好的景琅公主的诱惑。 而后,两人跪在薄薄的雪地上,拜天,拜地,互拜,指天发誓:“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景琅与久久立誓今生今世都要做好姐妹,相亲相爱,互勉互助,若是有朝一日背叛对方,定遭天谴。” 接着,久久捧起一把积雪,景琅拿簪子刺破两人的指腹,两人将自己的血都滴在那捧雪上,一起将这捧场给“喝”了,就当喝过交杯药,滴血为盟。 忙完之后,两人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自那天之后,两人几乎每天都偷偷的见面,久久也及时恢复了平庸的面容。 每次见面,景琅都给久久带各种各样的好东西,美食,补品,膏药,梳子,小首饰,等等,还把她打扮成宫女的模样,带着她在宫里到处游玩。 景琅还在暗中关照久久,久久再也没有干过粗活累活,连雪娘都不用再“接待”客人了,这让久久对景琅很是感激。 这段时间,几乎可以说是久久十五年来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静下来的时候,久久也会问自己:跟仇人家的女儿这么亲近,真的好吗? 但最后,她还是无法将仇恨撒在此前与她、与母亲没有任何过节的景琅身上,她决定她会继续恨景立天,有机会还是要复仇,但她绝对不会谋害景琅。 因为这些内情,她没有在景琅面前表现出半点对景氏一族的仇恨,也没有将自己从小到大都在暗中接受各种训练的事情告诉景琅。 第062章 往事,公主与奴隶(五) 她在景琅的面前,就是一个单纯、没见识、连读书写字都不会的乖妹妹,就像景琅在她面前是一个善良、纯洁、温柔的好姐姐。 她希望这样的快乐能够持续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然而,一个月后,景琅突然不再出现,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久久想尽办法去打听景琅的消息,只听说景琅病重,闭门不出,其它的什么都打听不到。 她很是担心景琅,夜夜都跑到两人碰头的老地方,期盼着景琅出现。 终于,几天以后,景琅出现了。 她面容憔悴,消瘦不少,一看到久久就紧紧的抱住,痛哭不已。 久久惊问景琅怎么了,景琅告诉她:“我早就有了真心相爱的意中人,发誓非他不嫁,哪料乌蒙国的第一王子乌浪看中了我,逼父皇将我嫁给他,我不愿意,就偷偷逃出宫去,结果被父皇抓了回来,关在屋里,对外只说我病了。因为这个缘故,我没能跟你打招呼,今晚还是在侍女的帮助下偷偷跑出来的……” 久久自然心疼的安慰景琅。 景琅却是边哭边道:“我这次是来跟你告别的。我想过了,宁可玉碎,不愿瓦全,如果不能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我不如死了算了……” 久久自然急了:“姐姐不要冲动!皇上这么疼你,你又这么好,只要你求皇上,或者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有用的。乌浪说了,如果我不嫁给他,他就率领乌蒙大军攻打晴国,晴国军队根本不是乌蒙国的对手。你说,我怎么能让晴国子民变成亡国奴?两难之下,我只能选择自尽,如此,乌蒙国就找不到任何理由对晴国开战,我也才能对得起自己的意中人与晴国的子民……” “姐姐,你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晴国的公主这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你……”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有时候真想毁了自己的脸……” 两人正在抱头痛哭,陪景琅过来的侍女真真就催促景琅赶紧回去,两人只得含泪告别。 而后数天,景琅一直没有出现,但乌浪大军压境,逼晴国接受和亲的消息,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宫里上上下下无不担心两国开战,久久也深深感受到了景琅的无奈与痛楚。 她愈来愈担心,姐姐不会真的做傻事吧? 一天深夜,她正准备去老地方等景琅时,真真突然闯进她的房间,跪下来,拼命磕头,哭着道:“久久姑娘,求求您救救公主吧,您不救公主的话,公主就只能死了……” 她大惊失色,赶紧去扶真真:“你赶紧起来,有话好好说……” “不,您不答应我的话,我就不起来……” “好,只要能救姐姐,我做什么都行,你赶紧起来。” “多谢久久姑娘的救命之恩。” 真真这才爬起来,抓着她的手道:“前几日公主割腕自尽,幸好被我们及时发现,才得以留下这条性命,但公主还是不吃不喝的,身体十分虚弱,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救了。她还留下遗言,说你其实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就像另一个她,希望皇上在她死后能收你为义女,好好照顾你……” 久久听得震惊不已,眼睛也红了:“姐姐她、她怎么这么傻呢……” “久久姑娘,我想了很久,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公主了……” “快说什么办法?” “只要你肯代替公主嫁给乌浪王子,这样,公主便不用死了,晴国也能保住了!” “代嫁?”久久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两步,拼命摇头,“我、我不行……” “您一定行的!没有人知道您长得与公主一模一样,只要您学会皇家礼仪,再模仿公主的举止,一定没有人能认得出来!” “我、我不行的,我还有母亲……”久久心慌意乱,脑子乱哄哄的。 “您放心,您嫁去乌蒙以后,公主一定会将您的母亲当成亲生母亲来对待,我们也会好好侍候她,不会让她受苦的……” “可、可是被发现的话,那可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 “皇上为了公主,也为了晴国,一定会同意这个计划的……” “可、可是我不想离开晴国,不想离开母亲……” “每个女人迟早都要出嫁,都要离开母亲,您没有心上人,嫁去乌蒙当第一王子妃,有什么不好呢?” …… 虽然真真苦苦哀求,但久久就是不肯答应。 终于,真真不再坚持:“这桩婚事,公主要么死,要么嫁,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唯一能救公主的,真的只有您了,但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您。请您再好好想想。三天以后的晚上,我会在您与公主会面的老地方等您,到时您再给我最后的答复。” 真真走了,久久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对久久来说,她再喜欢和感激景琅,但要她离开母亲,放弃仇恨,远嫁听说很是野蛮的乌蒙国,她还是做不到。 即使对不起景琅,她还是想陪在母亲身边,寻找机会复仇…… 三天以后的晚上,久久前往老地点,准备回绝真真。 令她意外的是,出现的不是真真,而是景琅。 好几天不见,景琅又消瘦了许多,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与往日判若两人。 “久久,我听真真说了她去找你的事情,我你她向你道歉,请你忘了她说过的话。”景琅握着她的手,微笑,“我是晴国的第一公主,享受皇室的俸禄和百姓的朝贡,怎么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弃国家安危于不顾?所以,我一定会嫁的,而且不会死在晴国,你不必再为我担心。” 她的话令久久内疚不已:“姐姐,我对不起你……” 景琅捂住她的嘴,没有让她说下去:“还有,我请求父皇销毁你和你母亲的官奴记录,父皇答应了,你们马上就会恢复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她掏出两张纸:“这就是你和你娘的官奴记录。” 久久看到,这两页纸上记录有她和她母亲的性别、年纪、工种、代号等简单到极致的信息,还盖有“役奴司”的印章。 当着她的面,景琅点燃火折子,将记录烧掉,并掏出一叠银票塞进她手里,伤感的道:“妹妹,这笔钱你拿着,天亮后就带你娘离开皇宫,再也不要回来。对了,这是放行书,你也收好,到时出宫要用的……” 第063章 往事,公主与奴隶(六) “姐姐,”久久终于哭了,抱住她,“姐姐你不要这样,我会代你嫁过去……” 景琅大惊:“你是我的妹妹,我不要你勉强……” “我没有勉强!我是自愿的!我认真想过了,乌浪王子既然为了你不惜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是很在意你的,我嫁过去的话,他应该会好好待我。我原本是奴隶,有机会成为身份高贵的王子妃,未必是坏事……” 久久这番话,并不全是感情用事才说出来的。 这三天里,她也仔细琢磨过了,就她现在的身份与处境,如何翻身和报复? 如果先嫁去乌蒙国当第一王子妃,巩固地位和拥有权力后,再想办法向景氏一族报复,倒是不错的办法。 只是,她还年少,又不曾与男人亲近,让她背井离乡的委身给陌生男人,她跨不过心里的这道坎。 然而就在刚才,景琅的一片真心彻底击溃了她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终于败在景琅的真心之下。 景琅愣了一下后,红着眼睛道:“妹妹,我调查过了,乌浪王子是未来的乌蒙国王,没有很多的妾,也还没有孩子,你真嫁给他的话,应该不会受苦……” “嗯,我知道。”下定决心的久久,突然就冷静了许多,“我原本只是女奴,就算获得自由,也是无依无靠,不可能嫁得很好,还不如去乌蒙国当王子妃,所以姐姐,你现在就开始训练我,让我成为你吧。” 景琅抱着她,哭了:“妹妹,我的好妹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 两人分手之后,久久回到屋里,连夜将这个决定告诉了母亲。 雪娘在震惊过后,沉默了很久,最终只问了女儿一句:“你真的想清楚了,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在得到女儿肯定的答复后,她长长的叹息:“那么,我就告诉你,你与景琅确实是亲生姐妹。” 久久当时的心情,自是大受打击,一言难尽。 母亲从来不提父亲的事情,只是告诉她不要去恨皇上,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是被景氏一族杀害的。 但是,不管那一夜她如何失眠,如何作想,五更的时候,她还是带着母亲悄然离开奴隶的居住,跟景琅派来的人离开,就此开始了长达两个月的秘密培训,直至将自己变成景琅。 …… 五更的鼓声,传进景琅的耳里。 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暗许久后,才慢慢的坐起来,在黑暗里走出去。 就像那个凌晨,她告别身为“奴隶”的自己,走上变成“景琅”的道路。 只不过,这次正好反过来,待她见到公主景琅时,便是公主景琅从“景琅”变成“奴隶”的时候。 此时,天色朦胧,空中弥漫着薄薄的冷雾。 景琅低头走在御花园里,不时有宫人从她身边走过,但人人行色匆匆,无心注意她。 她来到朝华宫附近,又躲起来,观察。 太阳升起的时候,四公公过来了,客气的对乌蒙侍卫道:“两位,皇上已经在宫外为四殿下准备了最舒适的豪宅,奴才受命来问一声,不知四殿下今日何时方便搬过去?” 后宫住着嫔妃和公主,实在不宜外来男子久住,而且乌鲁已经确定了新婚人选,更不应该住在宫里。 “不搬了。”乌蒙侍卫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睨着眼道,“那个假特使不是还没抓到吗,我家殿下若是搬去宫外居住,被那个假特使盯上,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四公公陪笑:“四殿下神勇无敌,区区一个假特使,怎么敢对四殿下动手?奴才相信,那个假特使若是找上四殿下,绝对是自寻死路啊……” “那不一定。”乌蒙侍卫哼哼,“我听说那个假特使非常狡诈,而且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他若是使用诡计暗杀四殿下,四殿下正人君子,未必能防得住。你看那个乌啸,他可是四殿下的堂兄弟,还不是轻易被假特使给杀了?告诉你们,在抓到那个假特使之前,四殿下绝对不会搬出去的,你们有本事的话,就把四殿下赶出去呗。” “您言重了。”四公公继续陪笑,“四殿下是我国的贵宾,还准备与七公主成亲,陛下自然会全力保护四殿下的安全。这几日来,陛下已经挑选了最好的人手护卫那间宅子,而且宅子里美酒佳肴和环肥燕瘦都有,一定能让四殿下留下美好的回忆……” 啪,他挨了一记耳刮子。 乌蒙侍卫凶巴巴的道:“咱们的话你没听到吗?这是我家殿下的决定,就凭你也敢质疑?你回去告诉景立天,他什么时候抓到假特使,我家殿下就什么时候搬出去!你再啰嗦,我们就当你们与假特使是一伙的!” 四公公不敢捂脸和记恨,继续哀声求见乌鲁,想试图劝服乌鲁。 景琅这边却是听得暗暗吃惊,听他们的意思,难道玉朗川其实在假冒乌蒙特使?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假特使其实就是玉朗川? 但,怎么可能? 玉朗川身为乌蒙国师,一定也是乌蒙国君的心腹,有什么必要冒充假特使? 除非……玉朗川是背着乌蒙国,偷偷来到晴州的? 所以他才要戴着面具,始终不肯露出真容? 可是,他要来晴州寻找她,难道乌蒙国会不允许? 景琅又琢磨了半晌,再联想到玉朗川在灵灵山的行为,得出一个结论:玉朗川很可能背叛了乌蒙国,理由是……想将她据为己有! 玉朗川这个大变态,大概因为在乌帝城的时候差点被她给干掉了,于是对她生出扭曲的爱慕和占有欲来,而她是乌浪的女人,绝非玉朗川所能染指,玉朗川便干脆诈死什么的,偷偷离开乌帝城并冒充乌蒙特使,前来晴州找她! 再分析乌鲁这两日来的行为,乌鲁并不知道或确定她还活着,所以才会非要找到景琅的孪生姐妹而不是要找到她,玉朗川虽然知道她还活着,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想明白这其中的种种后,景琅挑起双眉,微眯眼睛,唇边泛起森冷的笑意:玉朗川,你是抓到了我的把柄,但是,我也抓到了你的把柄不是吗? 那么,她要如何利用玉朗川的把柄,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好处? 第064章 骗局,一眼被识破 在她思索的时候,四公公已经被赶走,灰溜溜的回去见景立天,汇报了刚才的事情。 “这个乌鲁,实在是欺人太甚!”景立天怒得把手中的折奏摔在地上,“他真以为朕不敢把他怎么样?待黑月之王成了朕的女婿,琅儿也生了黑月太子之后,就该轮到朕收拾姓乌的了!” 黑月帝国跟绝大多数国家不一样,虽然它也实行一帝多妃,但对嫔妃的数量却是限制得十分严格,每任皇帝的嫔妃同时最多不能超过六人,而且皇后拥有绝对的权威,皇后所生的儿子必定被立为太子,若太子无能,便由皇帝和皇后共同挑选能干的皇子,让其归入皇后名下,培养成太子。 黑月帝国的这种制度,主要是为了避免嫔妃争宠、皇子争权太过激烈,造成不必要的内耗,事实上也多多少少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也因为如此,黑月帝国对皇后的选择和考验也极其严酷,对才能、品性的要求远远高于出身、背景。 但不管怎么说,景立天还是对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充满了信心,也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四公公谄媚的附和:“陛下说的极是,只要再忍几年,就能报这一箭,不,多箭之仇了!” “只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啊,朕已经忍得快出内伤了!”景立天回到现实,叹气,“去,把那几个替代品送过来。” 那几个赝品已经被训练得初见成效,他就挑一个长得最像景琅的送给乌鲁,然后再附送一大笔嫁妆,火速将乌鲁这个煞星送走。 他都分析过了,乌鲁也就见过假景琅两二次,以他的熊脑子,还能分辨得出赝品与假景琅之间的差别? 所以说,他对自己的策略还是很有信心的。 很快,四名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把面纱拿开。”他下令。 四名女子战战兢兢的解下面纱。 景立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们。 唔,个个都是绝色美人,脸蛋、肌肤、身段、仪态都颇为出色,乍看都与琅儿有几分相似,但,总体上还是差琅儿太多了。 不过,其中有一个美人的身段和仪态稍逊,但脸形和眉眼却与琅儿像了六七分,不知能不能瞒得过乌鲁? 就乌鲁的脑子和眼光,应该可以吧? 可是,万一这个骗局被乌鲁看透,乌鲁的报复将无可避免。 他要不要冒这个险呢? 来来回回想了半天后,他咬了咬牙,指向那个眉眼最像的美人:“她就是冒充琅儿的宫女,送给乌鲁看看。” 而后他看向四公公:“知道她该怎么说吧?” 四公公恭敬的道:“奴才自会调教她。” 她是如何见到乌鲁的,可不能说错了,所以,他要让她“记起来”。 景立天摆了摆手,示意四公公带人退下去。 那个美人脸色惨白,却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哆哆嗦嗦的跟着四公公离开。 景立天接下来就一直坐着,等四公公的消息。 没过多久,四公公就匆匆跑进来,声音有点发抖:“乌鲁问那个美人是如何见到他的,那个美人一五一十的都照说了,哪料乌鲁却说这个女人不是他要找的孪生公主,然后、然后……” 景立天惊得站起来:“难道他杀了那个美人?” 他不是心疼那个美人,只是担心这事会激怒乌鲁,同时再次恼怒乌鲁太放肆,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是。”四公公摇头,“乌鲁将那个美人赏赐给手下,他的手下当场就、就欺负起那个美人来了……” 他一个太监,都觉得那群人实在太野蛮无耻,太禽兽不如。 “唉——”景立天长长的叹息,眉头锁得深重。 但还没有完。 “乌鲁让奴才转告您,”四公公又道,“让您不要再拿、拿假货骗他……” 刚刚站起来的景立天又跌坐下来,久久无语。 没想到乌鲁的眼力这么好,三两眼就认出那个美人是假的,他真是小看乌鲁了。 他哪里知道乌鲁所说见到“景琅的孪生姐妹”的故事其实是编造的,四公公教那个美人讲述那个经过,乌鲁一听就明白这美人是假的了,自然不会客气。 四公公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便小心的道:“陛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景立天疲惫的挥手:“下去,让朕好好想想。” 黑月之王就要来了,琅儿是一定要与他见面的,如果乌鲁到时还呆在宫里,不仅有可能与黑月之王碰面和冲突,还有可能见到琅儿……唉,想到就头疼。 就这个问题,他从白天头痛到晚上,才想到:“让太子进宫见我。” 太子再不济也是太子,偶尔还是会有些主意的。 景辉收到命令后立刻出门,进了宫后就急急忙忙往父皇的宫殿奔去。 眼看景华宫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突然有一只公鸡摇摇摆摆的从草丛里跑出来,正好撞到他的脚,吓了他一跳。 “哇,这是什么东西?公鸡?哪里来的公鸡,竟然敢这么不长眼睛,撞到本宫……”他的声音猛然打住,盯住公鸡的脚。 公鸡的脚上拖着什么东西,十分的醒目。 随侍的太监眼疾手快,抓起那只公鸡,将它脚上用细绳系着的东西扯下来,双手捧到景辉面前。 景辉一脸嫌恶,没有接,只是看。 那是一张面具,银色的蝴蝶形状,有点眼熟:“这是什么鬼东西?” “殿下,这个好像是那个假乌蒙特使平时戴的面具。”随从中有人道。 “喔,对对对,就是这个面具,难怪本宫觉得这么眼熟。”景辉嘀咕着,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隔着手帕捏起面具,翻来翻去的看,“这面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面具的背面,好像写着一行字? 他将面具背面对准宫灯,上面竟然写着:假特使玉朗川要杀了乌鲁。 “哈?”他惊得面具掉在地上,后退两步。 这个诡异的面具与留言,都太吓人了吧? 这面具哪来的? 谁写的这行字? 这公鸡哪来的? 搞这事的人想干嘛? …… 一大堆疑问涌上来,他的脑子乱纷纷,没办法根据眼前的线索分析出答案,便道:“你们赶紧派人搜查四周,看看这公鸡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何人系上的这面具。” 第065章 预测,乌鲁的死法 而后他用吃奶的力气往景华宫跑,把面具的事情告诉了父皇。 景立天看到那张面具后也惊呆了,父子俩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以后,景立天咳了两声:“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 景辉憋了好一会儿才道:“反正肯定不是那只公鸡干的……” 景立天忍住朝他砸杯子的冲动:“朕问的是,面具是什么人送来的。” “不知道。”景辉小心的喝酒壮胆,“孩儿已经派人去查了,就怕查不到,但不管怎么样,能干这事的人,有点可怕啊。” 他是临时被召进宫的,那人却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准备好了公鸡、面具等东西,不显山不露水的就将这么惊人的情报送到他手里,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发毛。 “你觉得面具上写的事情可信吗?”景立天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干脆直奔重点。 “我、我我……”景辉的嘴张张合合,好久才小心翼翼的道,“有一定的可信度吧?” 景立天对他这种没有男子气概的口气很不满意:“哪里可信?” 景辉的大脑在糊了这么久后,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运作起来,急着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个玉朗川以前就跟琅儿眉来眼去的,两人之间颇有点意思。琅儿的脾气您也知道,她到了乌帝城后看不上乌浪,想跟玉朗川私奔,结果私奔不成,琅儿就杀了玉朗川逃走。说不定玉朗川后来又后悔了,改头换面的跑来晴州找琅儿,找不到就想为琅儿报仇,先杀了乌啸,后想杀乌鲁,完全有可能嘛。” 景立天不说话,只是拈着胡子,仔细琢磨。 玉朗川初到晴州的时候,其风流潇洒确实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从公主到宫女,没有不关注他的,假景琅区区一个女奴之女,遇到那样的男人,不心动才怪了,加上一路上两人朝夕相处,生出情愫完全有可能。 太子的话,还有之前的那些传言,确实有一定的可信度,要不然如何解释假景琅会在新婚之夜杀了玉朗川?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杀乌浪才对吧? 所以说,新婚当夜,假景琅不是跟乌浪在一起,而是跟玉朗川在一起,这两人,看来真的有奸情啊。 景辉暗中观察他的表情,又道:“还有,那个假特使确实与玉朗川很像啊,他刚到的时候我就想了,乌蒙国那种鬼地方,怎么还有玉朗川这样的男人?只是我当时认定玉朗川不可能又来一次,他又自称玉朗川的徒弟,我才没有多想。” 景立天微阖双眸:“还有呢?” 景辉突然之间就灵感不断:“父皇你想想,如果他不是玉朗川,为何要戴上面具?又为何要冒充特使,偷偷的来?” “因为,”他激动得拍桌子,“他来晴州是来找琅儿的,还想带着琅儿私奔,这可是对乌浪王子的背叛啊,他当然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他之所以要杀乌啸,也许是为了给琅儿出气,也许是因为乌啸发现了他的身份,他要灭口!” 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非常的好了。 因为,这些分析太合情合理了,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破绽。 其实,他说到这里后,景立天也觉得很有那么一回事了。 “那么,”景立天慢慢的道,“你认为他真的要杀乌鲁?” 景辉迟疑了一下下:“是的!” 景立天睁开眼睛,眸光异常锐利:“可你有没有想过,传递这消息给我们的人,为何会知道这些消息?又为何让我们知道这些消息?他到底是敌是友?他现在又潜伏在何处?我们到底能不能信他?” 景辉愣了一下后,呐呐道:“儿臣不敢妄自猜测对方的心思,但是,我们知道这些消息,对我们总没有坏处是不是?” 景立天淡淡一笑:“哦,那你说,知道这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景辉又愣了一下,脑子飞速转动,脱口而出:“如果乌鲁死在玉朗川手里,那就与我们无关了吧?” 他刚说完,就吓得捂住自己的嘴。 景立天也是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左右。 幸好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否则,这话若是传出去,乌鲁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两人都不说话。 景辉的额上不断渗出汗来,他知道他在无意之中暴露了内心深处非常可怕的某种念头。 但是,如果乌鲁真的被玉朗川杀了……那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何止很好,简直就是完美! 玉朗川可是乌蒙国的国师,他秘密逃到晴州并杀了乌鲁——最好是在宫外或城外杀的,那就得由乌蒙国负主要责任了,乌蒙国再愤怒,也只能找玉朗川的麻烦,总不能把气全部发到晴国的头上是不是? 他一边想着,一边偷眼看向父皇,结果,景立天也在瞟着他。 四目相对,英雄所见略同啊。 景立天终于开口了:“你说,乌鲁会在什么情况下被玉朗川杀掉?” 乌鲁死了好啊! 这样他就不能盯着琅儿!就不会破坏琅儿与黑月之王的好事!就不会令晴国皇室一次次遭受他的压迫与羞辱! 景辉边细细的想,边慢慢的道:“乌鲁听说假特使就是玉朗川后,决定亲自干掉玉朗川。正好咱们手上有玉朗川的下落,他便带人追杀,一路追到荒郊,哪料玉朗川十分阴险狡诈,暗中设下圈套,导致乌鲁死亡。” 乌鲁死了好啊! 如此,他这个未来的晴国之皇就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侍候这头野兽,免得心理阴影的面积越来越大。 景立天道:“这种事情确实有可能发生,但,就怕乌蒙国最后还是找咱们报复啊。” 景辉“呵呵”两声:“只要咱们成功的与黑月之王联姻,就算是乌蒙国,也不敢说打就打吧?等乌鲁被杀,乌蒙国找上门来的时候,怎么说也得过几个月了,联姻的事情应该也定下来了,乌蒙国还敢不给黑月之王面子?” 第066章 尸体,又来一封信 景立天沉默了一会:“是这个理。” 景辉看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便试探的道:“父皇,你可选好了由谁去联这个姻?” 待嫁的公主们,亲生的、私生的、退过婚的全部包括在内,整整八人,年纪从十五岁到二十岁不等,个个都生得天香国色。 他在这些妹妹中也有一两个特别“要好”的伙伴,她们当然也想嫁给黑月之王,而他也很希望能成全她们。 只是,联姻人选只能由父皇来确定,他试过推荐人选,也试过打听父皇意属哪位公主,却都没有效果,反而招来父皇的不满,于是他便再也不敢提了。 现在,眼看着黑月之王就要驾临,他的好妹妹急了,他也急了。 “这事朕自有打算,你不必过问。”景立天淡道,“你这几天多陪陪乌鲁,务必想办法带他出宫走走,免得他日日待在宫里闹事,令朕不能安心处理国事。” 又问不出任何消息! 景辉很是不甘,但也不敢激怒身体还健朗的父皇,只得道:“是。” 景立天又下令:“还有,你立刻着刑部发文,通报全国,就说朝廷已经查明杀害乌啸的凶手乃是乌蒙国师玉朗川,玉朗川如今正在潜逃中,令各地官府加强盘查,务必全力将玉朗川捉拿归案。同时命令画院连夜画出玉朗川的画像,发往全国,向民间重金悬赏玉朗川的下落。” 景辉恭敬的道:“是。” 景立天想了想:“你现在就去见乌鲁,把玉朗川之事告知他,不必隐瞒玉朗川与琅儿的奸情,也不必隐瞒玉朗川想要暗杀他的事情。” 以乌鲁的脾气,听到这些消息,一定会恨不得亲手杀掉玉朗川,如此,他们就有机会引乌鲁出宫。 景辉又恭敬的道:“是。” 而后他带上那张银色的蝴蝶面具,离开景华宫,往朝华宫行去。 隐在黑暗中的景琅,悄无声息的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会中她的计吗? 那只公鸡就是她弄来的。她把假特使就是玉朗川、玉朗川还想杀了乌鲁的“秘密”告诉景辉,就是想挑起景立天父子对乌鲁的杀意。 乌鲁对景立天逼得太狠,景立天为了达成公主景琅与黑月之王的婚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包括在有机会的情况下杀掉乌鲁。 而她呢,还将会破坏晴国与黑月帝国的联姻,令景立天两边都讨不了好。 黑暗之中,她的唇边又泛起冰冷而残酷的笑。 她的前方,景辉已经抵达朝华宫。 进去,出来,而后离开。 景辉离开以后,景琅也悄悄返回藏身之处,养精蓄锐。 她虽然没有听到景辉与乌鲁谈了些什么,但她看景辉带着那张面具,又行色匆匆,神情凝重,估计他是打算把玉朗川的“秘密”与“阴谋”告诉乌鲁了。 如此,她明早便可以开展下一步的行动了。 一夜很快过去。 天色朦胧的时候,朝华宫还是静悄悄的。 大概是因为新得了一个长得与景琅公主有几分相似的大美人,导致那些乌蒙侍卫“玩”得太累,清晨换班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两名侍卫不断打呵欠,没什么精神。 准备去歇息的两名同伴见他们这样,都取笑:“玩成这样,那妞还活着不?” “活是活着,但跟死也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再上的话,估计就直接玩死了。” “那样还有什么好玩的?算了,还是玩活的比较好。” 几个人嘻嘻哈哈着,完成了换岗。 打扮成宫女、匆匆从他们附近走过去的景琅听到这样的对话,心头又升起强烈的杀意,但她还是不动声色,走远后就钻进路边的树丛里,躲起来。 没过多久,一名太监匆匆经过,准备去朝华宫伺候皇上。 忽然,路边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映入他的眼帘。 他转头,定睛一看,哇,路边的草丛里竟然散落着数块金子,每一块都黄澄澄、金灿灿的,实在不像是假货。 有金子当然要捡,而且最好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左右看看,很好,逻辑的侍卫离他有点远。 他弯腰,窜进草丛里,飞速的捡金子,不知不觉间就偏离了路口数丈。 在他弯腰捡起最大的一块金子时,景琅无声无息的从大树后面冒出来,举起手臂粗的木棍,狠狠的往其脑袋砸下去。 太监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命呜呼。 景琅将木棒丢进附近的池塘里,潜回来,拖着太监的尸体往朝华宫的方向靠近。 这个时节正是晴州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宫里上上下下都会窝在温暖的屋子里,不会轻易出门,特别是在这种将亮未亮的时间段,更是行人稀少且来去匆匆,正是杀人的好时间。 到达离朝华宫最近的隐蔽点后,景琅将一封信塞进太监的胸口,耐心的盯着朝华宫大门前的两名侍卫。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宫人出没频繁,但没有人愿意靠近朝华宫,景琅的处境还算安全。 终于,有一名侍卫跑去上茅厕了,景琅又悄悄的将尸体拖到路边,而后捡起一颗石头,用力朝剩下的那名侍卫砸过去,接着撒腿就跑,躲进树从深处。 她对这一带的环境太熟悉,加上天气阴暗,她便占了天时地利,绝非初来乍到、目中无人的乌蒙侍卫可比,她若是要跟对方玩捉迷藏,对方休想发现她。 “什么人敢砸老子?”那名侍卫冲过来,一眼就发现了地上的尸体。 尸体的后脑被砸得脑浆都露出来了,脸上还被凝固的鲜血糊住,根本看不清面容,但看穿着打扮,分明就是一个有点地位的太监。 而太监的胸口,还露出半封染血的信件。 怎么又是鬼鬼祟祟的信件? 这名侍卫简直要骂娘了,什么人三天两头的往朝华宫丢信件呢,他家主子看起来很像读书人吗? 恼火归恼火,侍卫还是粗鲁的抽出那封信。 信封上面,显然写着“乌鲁收”。 他皱眉,果然又是写给殿下的,该不会又是在耍殿下吧? 第067章 相约,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很想将这封信撕了,或者将这封信给看了,但是,他想了又想,既然这信是写给殿下的,他还是不要擅自作主吧。 还有,这死人明显是被谋杀的,又被丢在朝华宫前面,这是警告,还是威胁? 唔,不能大意,还是把这死人拖给殿下看看吧。 至于把他引过来的家伙,反正对方杀的是晴国人,他干嘛要去追呢? 想到这里,他攥着信封,拖着尸体,禀告乌鲁去了。 乌鲁闲着也是闲着,便拆了信浏览。 这一看之下,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将这死人的脸弄干净,我要看看是什么人。” 他的手下立刻端来热水,粗鲁的冲刷死人脸上凝固的血迹。 都僚细细看了尸体的脸庞,很肯定的道:“这是景立天身边的太监,也不知道叫什么。” 乌鲁沉着脸,将手中的信交给都僚:“你看看这信,告诉我这事能不能信。” 都僚看完以后陷入沉思,脸色惊疑不定。 乌鲁也不催他,过了好久才问:“说。” 都僚抬起头,缓缓的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乌鲁沉默半晌后,一拍扶手:“好,我就派一名侍卫随你去宫外的住处看看,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他不太相信信上的内容,但他天生的野兽直觉和后天养成的战斗触觉却让他隐隐感受到了危险,他觉得在不费什么力气的情况下,暗中留一手也没什么不好。 都僚拱手:“殿下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乌鲁目光一扫,指了指一名长得比较正常、不会引人注目的侍卫:“你随都僚去,一切听都僚的。” 侍卫“是”了一声,站到都僚的身后。 都僚随后去找景立天,表示殿下在宫里快玩腻了,想出去住几天,让他先去外面的居处看看满不满意。 景立天心中窃喜,立刻派四公公带都僚出宫。 而后,景立天就坐在暖炉边,转动着中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想着接下来要怎么杀掉乌鲁才不会惹祸上身。 白天慢慢过去。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空中飘起了细雪,寒风冻入骨髓,放眼望去,无人出没。 景琅又像鬼魅一样冒出来,往朝华宫潜去。 这回,她还是做宫女的打扮,直奔朝华宫大门,对守门的侍卫道:“两位大哥,我是曾经来求见四殿下的真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四殿下说,还请两位通报一声。” “真真?这个名字有点熟啊?”一名侍卫盯着她想了好一会儿后,猛然揪住她的头发,“想起来了,你差点就害了殿下,马上跟我走!” 景琅的头发被揪得很疼,但她一声都没吭。 乌鲁因为一直记挂着那位孪生公主,对她有点印象。 她一进屋,乌鲁就摒退其他女人,盯着她道:“马上带我去见公主,这样我就饶了你一条命。” 景琅恭敬的道:“四殿下,奴婢就是为此事而来的,还请四殿下准许奴婢把话说完。” “说。” “黑月之王就要来了,皇上准备安排公主与黑月之王见面。奴婢认为,以公主的美貌,被黑月之王看上不成问题,而您,总不方便与黑月之王争的。” 她这话似乎很有小瞧乌鲁的意味,乌鲁听得皱眉,却没有发飙。 因为,黑月之王确实足够强大,乌鲁绝不认为自己能够蔑视黑月之王。 “所以公主认为,”景琅低低道,“只有她与您生米煮成熟饭,才是最好的办法。” 乌鲁只觉得自己那颗强大的心脏,突然之间就不正常了。 什么叫脸红心跳?他活到这把年纪,终于明白了。 当然,他的脸原本就是黑的,而且毛多疙瘩多,就算脸红也绝对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 “什、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他的声音居然有点结巴了。 “今夜子时过后,”景琅轻声道,“奴婢会想办法帮公主逃出来,让公主在七公主的房间等四殿下。七公主现在是四殿下名义上的未婚妻,四殿下就算深夜前往七公主的宫殿,也不会太意外。” 依理,未婚男女,哪怕已有婚约,也不应该在晚上相处,但这种规矩对野兽没有任何约束力。 哪怕乌鲁现在马上跟七公主洞房,估计也没有人敢阻拦。 “真、真的?”乌鲁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公主真的愿意跟我睡?现在就跟我睡?” “奴婢愿拿自己的性命保证奴婢所言不假。”景琅目光清澄得很,“四殿下今夜按时到达七公主的卧室后,如果没看到公主,到时杀了奴婢就是。” 所有男人都想睡美丽的女人。 越是丑陋的男人越想睡美丽的女人,何况还是天下第一美人主动送上门来?乌鲁若是能控制得住天性,或者还能保持理智,那才真是见鬼了! “好,本大爷再信你一次。”乌鲁现在满脑子想的只有景琅了,“公主可有说过让我做些什么准备?” 景琅道:“公主要潜进七公主的卧室,就得把七公主和七公主的人调走,所以公主希望四殿下能够写封信给七公主,就说您要与她商谈取消婚事的事情,让她午夜时前往某个地方与您相见。相信七公主收到这样的信后,一定会依时赴约。” 她顿了顿:“另外,还请四殿下到时派人盯紧七公主,待她离开住处,就让人把看守七仙宫的人打晕或弄走,如此公主才能潜进七公主的卧室里。还有一点,七公主离开以后,四殿下最好也能想想办法,将七公主及其侍从弄晕,莫让她们太早回来。” “小事一桩!”乌鲁拍大腿,“你去告诉公主,她千万不要反悔,否则大爷我什么时候见到她,一定带人直接强上了她,活活将她折腾死。” 景琅暗暗咬牙,先“是”了一声,才道:“公主说了,这事只能悄悄的办,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好事生变,还请四殿下现在就写信给奴婢,由奴婢悄悄交给七公主。” “这有何难?爷现在就写。”乌鲁立刻铺开纸墨,写起信来。 第068章 夜会,美人在床 如果都僚在这里,八成不会相信景琅的话,或者会多留几个心眼——倒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一个常识:像景琅公主那样的百年绝色,怎么可能会主动向乌鲁这样的丑男献身? 可惜的是都僚不在,而乌鲁完全不认为自己没有魅力。 甚至,乌鲁还认为这位公主太有眼光,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才是真男人,才能让她在床上得到晴国男人无法给予的痛快。 乌鲁边想边写,写了好久才写好:“这样行了吧?” 景琅接过信一看,又想吐了。 字如其人,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简直不堪入目。 但,还是能勉强让她看出是什么字,即使其中有不少错别字。 信的内容如下:七公主,我看上了别的公主,要与你说说取消咱们亲事的事情,你得在午夜时来到朝华宫,别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就去睡了你。 好粗鄙! 景琅在心里不屑着,把信收起来:“殿下写得极好,奴婢现在就回去了。” 走了几步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低声道:“殿下,七仙宫被清理干净以后,您千万别让人呆在七仙宫里,要不然公主会害臊的。还有,这是公主第一次亲近男子,到时还请您温柔一些。” 说完她就捂着脸,似乎很是害羞的跑掉了。 她的话,令乌鲁想入非非,乌鲁夹着双腿,嘴里咕咕嚷嚷,恨不得子时马上到来和过去。 离开朝华宫的景琅,则悄悄回到准备好的地方,换了身太监的装扮,前去七仙宫。 此时天色已经墨黑,七仙宫大门紧闭,连一丝灯光都没有漏出来。 打从被乌鲁看上后,七公主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再也不曾出门。 景琅走到七仙宫的大门前,用力拍门。 拍了蛮久,大门才被打开了一条缝,半张老脸出现在门缝后:“谁?什么事啊?” 景琅甩了甩手中的信封,傲慢的道:“我是在朝华宫当差的,四殿下命我送一封信给七公主,请七公主务必马上过目,给我个回话。四殿下说了,这信上写的不能让别人知道,也请七公主看完以后将信还给奴才,奴才再还给四殿下。” 乌鲁交待的事情,谁敢不听? 开门的嬷嬷立刻接了信,小跑着进去交给七公主。 七公主这几天都蔫蔫的,吃不下,睡不好,日夜诅咒乌鲁早死,这会儿听到乌鲁来信,她美丽的脸庞都皱出了几十根皱纹。 “这个畜牲,又想干什么?”七公主恨恨的骂着,用力将信封封口撕开,用力抽出里面的信纸,又用力甩了甩,将折叠的信纸甩得展开后,才用仇视的目光扫视过去。 虽然上面的字丑得不得了,但内容却令她惊喜万分。 难道,她的祈祷和诅咒起了效果,她有活路了? 不过,他的话可信吗? 而且还是深夜跑去他的宫殿,万一他对她做点什么,她岂不是惨了? 犹豫半天后,她把信交给最信任的奶娘。 奶娘看过以后,对她的担忧不以为然:“就乌鲁那种德性,他若真想对你做些什么,犯得着这么小心谨慎?直接找上门来不就好了?再说了,皇上天天送美貌的女奴与宫女去侍候他,他现在根本不缺女人,何必急着现在就与你亲热?” 七公主想了想,有道理,于是展颜笑了:“好,那我今夜就按时过去,不过我想多带几个人过去,免得生出什么意外来,你看如何?” 奶娘点头:“这是应该的。” 七公主当下心情大好,让人好吃好喝的端上来,吃饱喝足后沐浴美容,还小睡了半个时辰,好不惬意。 终于,午夜到了,七公主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带了五六名亲信,悄悄离开七仙宫,迎着风雪和黑暗,往朝华宫行去。 她刚离开,就有一群人从黑暗中冒出来,上前敲开七宫仙的大门。 “谁啊?”开门的太监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就被人一拳打晕了。 对方随后冲进去,将留下来的宫人全部打晕,搬进一个房间里,锁上大门,迅速离开和消失。 整个过程,他们只用了一刻多钟,而且没让任何目标发出呼救声,也没让任何人逃走。 乌鲁的人果然厉害。 景琅在心里赞叹着,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中走出来,推开七仙宫的大门,走进去,再掩紧大门,走向七公主的房间。 在七公主的房间里,她点上烛火,换上衣裳,爬到七公主的床上做准备。 准备好之后,她坐在梳妆台前,轻抚自己的脸庞。 烛光照着她那张晶莹剔透的脸庞。 早在傍晚的时候,她就第三次服下“复容药”。 “毁容药”也好,“复容药”也罢,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才能见效,而现在,已过半天,药效彻底显现,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颜。 横竖,左右,上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张脸都精致动人,无可挑剔,哪里还是原来那张腊黄、干枯、长满小痘痘的平凡的脸? 除了长得太像公主景琅,她无法从这张脸上挑出什么毛病来。 以这样一张脸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是福是祸? 她不知道。 她只能就这样拼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隐隐传来脚步声。 她知道乌鲁来了,于是起身,爬到床上,面对房门,盘腿而坐。 门被推开了,一头人形熊走进来,瞬间令这间华丽的屋子显得狭窄,压迫。 “喂,公主来了没……”乌鲁的声音嘎然而止。 他呆呆的站在门口,震惊的看着床上的女人,就像突然之间丧失了说话、行走和思考的能力。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东西? 美得超乎他的想象。 美得他找不到任何字眼、任何东西来形容来描述。 他就像一个生活在黑暗之中、从未见过光明与颜色的人,第一次走出黑暗,第一次看到明亮的、缤纷多姿的新世界,彻底被震撼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 半敞的床帘里,盘腿打坐的美人缓缓的睁开眼睛,那温柔妩媚的眸光,就像阳光透过寒冬的乌云,映照在大地上,令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第069章 要命,毒蛇美人 “乌鲁王子,琅儿等你很久了。”美人粉面含春,声音宛如清泉滴在冰面上,清澈纯净,没有半丝杂音,“来吧,春宵苦短,莫要辜负了大好良辰。” 说罢,她扯掉腰带,拉下身上的白袍,露出光洁柔美、细致白净的肩膀,还有包裹住峰胸柳腰的红色肚兜。 而后举臂,双手放到脑后,取下束发的簪子,优雅的、轻轻的甩了甩头。 如云青丝,垂泄而下,覆在雪肌玉肤之上,闪动着黑亮的光泽。 再接着,她抬起右手,从脑后绕到左颈侧,把所有的秀发都拨到右颈侧,让那一大片丰厚亮泽的秀发从右肩流泻下来,宛如瀑布一般,几乎覆住了整个胸口。 白白的皮肤,红红的唇,红红的肚兜,黑黑的秀发,那种强烈的对比与艳色,令乌鲁无法睁开眼睛。 征服千军万马算什么?征服这个女人才是真本事! 乌鲁的双眼已经布满了欲望的红丝,他凸起的喉结不断颤动,嘴里又干又涩,如火烧火燎一般,却又不断发出粗重紊乱的呼吸声。 他没有能力去描述这个女人的美丽与诱惑,他只知道,从看到这个女人的瞬间,他腿间就燃起大火并电闪雷鸣,而后灼热与电流传遍全身,快要将他烧成干尸了。 他只想占有这个女人,甚至吃下这个女人! 他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头准备吃人的、穷凶极饿的猛兽,普通人看到的话只怕要吓晕了,然而,美人却只是微微一笑,并带着这一笑的风华绝代,慢慢的躺了下去。 “乌鲁王子,来吧——”她躺在粉红色的床单上,张开双臂,只在腰间覆了一条毯子,掩饰不住比任何山峦都美妙迷人的曲线。 如果还有人能在这样的尤物面前保持理智和清醒,那它一定不是男人! 乌鲁体内的火山终于爆炸了。 他没有了理智,只有本能和欲望促使他嘶吼着冲上去,而后扑上去,紧紧压住这个女人,张口就往她身上他认为最可口的地方咬下去。 景琅却微微的侧身,柔声道:“王子,你先将衣服脱了好不好?” 乌鲁立刻坐起来,粗暴的撕掉自己的衣服,光着上身,又扑了下来,紧紧的抱住美人,将脸埋在美人肩窝处那一大片丰厚闪亮的秀发里。 也不知道美人用了什么东西洗头,那片头发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比他闻过的任何气味都好闻。 他去咬美人的头发,就像牛羊在吃草,爱不释嘴。 景琅则伸出双臂,抱住乌鲁那头毛茸茸的身体,将掌心伤口上渗出来的鲜血,抹在他的后背上。 掌心的血流得不多,就那么一点点,抹得很是干净。 而后她仰头,看着上方。 上方,那条被她放置在这张千工床床梁上的、原本冻僵如冰铁、盘绕成数圈的毒蛇,因为室内的温暖,已经苏醒过来,正吐着长长的红信,旋转着盘成一圈圈的身体,盯着乌鲁的背部,无声无息的探长了黑色油亮的身体。 她将她覆在乌鲁背上的手移开。 乌鲁还在咬她的秀发。 突然,景琅只觉得眼前微微一花,根本没看清楚那条毒蛇是怎么动的,就见一道小小的黑色闪电掠过,那条毒蛇眨眼间就完成了从床梁上弹出来、射向乌鲁背部并在抹有鲜血的地方咬了一口的动作。 乌鲁闷哼一声,身体先是剧烈的颤栗了一下,而后有些僵硬。 他抬头,皱眉,伸出长手往身后一抓,就抓到了那条滑溜溜的毒蛇,而后用力一扯。 那条毒蛇原本正在冬眠,已经许久不曾进食,突然之间醒过来,饥饿不堪,嗅到新鲜的血液后十分兴奋,毒牙咬得极深,然而乌鲁这一扯之下,竟将它生生的拔离他的背部,带出几缕飞溅的鲜血。 乌鲁丝毫不受背部肉痛的影响,将毒蛇抓到面前。 毒蛇比他的手臂略长,比他的拇指略粗,浑身黑亮,目光狰狞,锋利的细牙上还沾着他的血肉。 他狞笑着,双手抓住毒蛇,用力一扯,那条毒蛇就被他生生的扯断成两截。 蛇血溅在景琅的脸上、身上,但她眼都不眨一下。 乌鲁把手里的毒蛇一丢,看向景琅美丽的脸。 景琅也静静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你……”乌鲁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咽喉疼痛,声音沙哑,才吐出一个字就觉得有刀子在割喉一般难受,视线也有些恍惚。 景琅的眼里,闪过一抹佩服之色。 不愧是用蛮力征服天下的猛兽,先中了她抹在头发上和身体上的、虽不致命但有麻痹、昏迷效果的毒药,接着又中了那么厉害的毒蛇的深咬,竟然还能撑这么久,还能徒手把毒蛇扯断,这种强悍的体格实在是远远超出常人。 好在她没敢小看乌鲁,事先预料到了这些可能,没有在身上和身边暗藏兵器,也没有直接对他下手,而是以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等待她设下的陷阱发动,免得自己泄露出半丝杀气。 否则,以乌鲁超强的直觉与经验,说不定能察觉到她的杀气,令她功亏一篑。 乌鲁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正在迅速涣散的目光变得有些凶狠起来,伸手去掐景琅的脖子。 景琅没有躲避和反抗,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淡淡的笑,他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乌鲁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目光和精神都无法集中,手上更是使不出力来。 景琅冷笑一声,拉开乌鲁的双手,坐起来,握紧拳头,用尽全力,朝乌鲁的头部击去。 换了平时,乌鲁绝对能够轻轻松松的闪开,但现在,他虽然还没有昏迷,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力气也在迅速流失,没能避开这一拳,甚至没能看清景琅的动作。 咚——好大的声响。 乌鲁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响,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没能想,只是继续看着景琅。 怎么样都看不够啊…… 他软软的倒了下去,眼睛却还是睁着,死死的盯着景琅。 景琅甩了甩手,又不停的吹手,微微蹙眉。 她的手很痛,就像砸在钢铁之上,感觉指骨都要裂了,但,他也终于晕过去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披衣下床,双手搬起墙角里的青花瓷瓶,重重的砸在乌鲁的头上。 第070章 吓疯,乌鲁死了 砰—— 青花瓷瓶碎了。 乌鲁的脑袋也终于碎了,鲜血喷溅,脑浆都露了出来。 景琅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虚软无力,大汗淋漓。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急促又紊乱的呼吸声在回荡。 她真的杀掉了乌鲁! ——战斗力在乌蒙国上百个皇子中排行第四的、不知令多少人视为豺狼的悍将乌鲁! 虽然她被占了不少便宜,但是,她终究还是毫发无伤的杀掉了他! 这简直就是奇迹! 刚才的经历令她想吐,但杀掉乌鲁的成就,却又令她喜悦得全身颤抖。 看,敌人再高大、再强壮、再凶残、出身再好又如何,还不是中了她的圈套,没有反抗之力的就死在她的手里? 她,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与主宰这个世界的敌人抗衡! 景琅看着仍然在颤抖的、沾满血迹的双手,将脸埋在手心里,低低的哭起来,泪水从指缝里不断渗出。 天知道她其实有多害怕和紧张,生怕她和母亲的一生会因为这次失败而彻底断送在她的手里…… 不知过了多久后,景琅终于平静下来。 她放开手,站起来,脱下身上染血的白袍,并用没有染血的部分将脸上、身上、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而后从衣箱里拿出备用的衣裳换上。 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她从床底下拿出事先藏在那里的匕首,在乌鲁的背后划了几十刀,掩饰毒蛇的咬痕,接着捡起毒蛇的残肢带走。 宫里养殖有各种毒蛇猛兽,而养殖这些危险动物的人,也大多是奴隶,这条毒蛇就是她从这些奴隶手里拿来的,毒性非常的强。 她若是把毒蛇的尸体留在这里,说不定会给那些奴隶带来麻烦,所以一定要带走销毁。 她没有收拾现场,就直接走出去,消失在夜色和风雪之中。 她把做案地点选在七公主的房间,只是为了嫁祸给七公主。 七公主不想嫁给乌鲁,也恨透了乌鲁,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七公主身体强健,脾气比较火爆,受了乌鲁的非礼后失手杀掉乌鲁,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七公主是怎么杀掉乌鲁的,就让景立天自己去想吧。 总之,乌鲁惨死在七公主的房间里,景立天想撇清晴国的责任,绝对不可能。 在景琅消失以后,朝华宫的某个房间里,七公主悠悠的醒了过来。 她先是迷迷糊糊的打量陌生的房间,然后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惊得尖叫起来,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物。 还好还好,衣物是完整的,身体没有异常,床上也没有异常,她没有被乌鲁那头野兽给玷污了! 但是,为什么乌鲁要弄晕她和她的人? 之前,她按时抵达朝华宫,乌鲁的侍卫把她迎进去,而后一言不发的把她和她的人给打晕了,她连恐惧都来不及产生就没有了知觉。 她到底晕了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间? 她打量四周,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她的人,房间里点着烛火,窗帘深垂,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也看不到乌鲁的人。 她不敢再乱叫,只得翻身下床,去踢地上的人。 踢不醒的她就端了茶水过来,泼在她们的脸上。 如此忙乎了好一阵后,地上的人总算先后睁开眼睛,一个个哀叫着“好冷”“谁泼我水”“头好晕”“这里是哪里”等等,爬起来。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七公主吼道,“这里是朝华宫,不想死的安静点。” “朝华宫”三个字令所有人噤若寒蝉,一个个都闭了嘴,下意识的挤成一团,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什么都别说,咱们先回去。”七公主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死都要保护本公主,要不然本公主就要你们生不如死。” 众宫人不敢回嘴,点头。 “你们走在前头。”七公主下令。 几名太监互视一眼后,缩了缩肩膀,“是”了一声走在前头。 外头没有人。 天色也还墨黑着,寒风呼啸,雪花纷飞,极为寒冷。 但即使这样,所有人都只想马上离开这里,丝毫不留恋屋里的温暖。 穿屋过院,乌鲁的人都聚在其它屋里喝酒猜拳,似乎没看到她们。 直到她们跑到大门口,把守大门的两名侍卫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们。 “两位大哥,”走在前头的太监可怜巴巴的问,“咱们可以回去了不?” 两名侍卫看她们全都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模样,笑出声来:“当然可以。” 七公主从人群后面冲出来,率先往七仙宫奔去。 赶紧跑,免得这些畜牲反悔,把她留下来或对她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其他人回过神来,紧随其后,心里都有种“终于逃出生天”的感觉。 至于乌鲁到底为什么请公主过来、为什么将她们打晕、为什么乌鲁始终不露面、为什么就这样让她们离开……她们全都忘了去问,就算不忘,也不敢问。 终于来到七仙宫的大门前,七公主推了推大门,大门居然是虚掩的。 但她也没有多想,推门而入。 放眼望去,到处静悄悄的,只有树影风声,她只当留守的奴才都躲在屋里,也不在意,只管往卧室里冲。 终于冲进卧室的那一刻,她才觉得安全了,放松了,一边扯下斗篷,一边长长的吐气:“端好吃好喝的上来,要热的……”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进她的鼻子。 她抬头望去,眼睛瞬间睁得滚圆,咽喉像是被鱼刺给卡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动弹不得。 但片刻过后,她全身剧烈的颤抖,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啊——” 外头寒风呼啸,卧室被厚厚的窗帘门帘遮得严严实实,她的尖叫声几乎传遍了七仙宫,却没能传得更远。 而此时的后宫,除在不得不在雪夜巡逻的侍卫和值夜的宫人,所有人都将自己埋在被窝里,完全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 景立天也是如此。 他抱着柔若无骨的宠妃睡得正酣,连窗外的风声都没有听到,然而门外突然响起异常密集、急促而持续的敲门声,吵得他动了动身体,不耐烦的咕哝几声,以为自己在做梦。 “皇上,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四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哭腔。 第071章 灭口,一个不留 “大半夜的,吵什么呢……”景立天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拉了拉连接到门外的门铃,示意四公公进来。 四公公推开让,也不敢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慌张又惊恐的低声道:“陛下,乌鲁死了……” “你说什么?”景立天猛然坐起来,脸上没有半点睡意,“再说一遍。” “陛下,乌鲁……” “慢着!”景立天猛然想到什么,怒吼着打断他的话,伸手去捂身侧宠妃的两只耳朵,生怕宠妃听到了,“可以说了。” “陛下,乌鲁死在七公主的卧室里,而且还是被人杀害的,听说死得很惨,后脑都被砸烂了。奴才没来得及去看,是七公主的人跑过来说的,七仙宫现在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被吓疯了……” “你、你你你你一定是在骗朕……”景立天的声音在哆嗦,身体也在哆嗦,暗暗在祈祷他真的是在做噩梦。 “是七公主的人亲自跑来禀报的。”四公公再次强调这点,“他都吓尿了,脸色白得跟死人似的,奴才觉得应该不是假的。因为事关重大,不管是真是假,奴才已经先派人过去,将七仙宫给封了,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做做做得好。”景立天哆嗦着想从床上爬下来,因为房间幽暗且他四肢发软的缘故,整个人从床上跌了下来。 就着外室传进来的烛光,四公公看他跌倒,赶紧跑过去扶起他:“来人,掌灯,侍候皇上更衣。” 烛光大亮,数名太监跑进来,迅速给景立天更衣。 “发生什么事了?”睡得正好的宠妃睁开眼睛,像猫一样问,“天亮了么……” “闭嘴,再敢说一个字朕就将你丢进冷宫。”心烦意乱的景立天稍微冷静了一点点,骂。 宠妃不敢吱声了。 景立天穿好衣服,又喝了一杯热茶后,四肢总算恢复了正常,可以跑了。 于是他不顾形象的跑出去:“将所有得知此事的人全关起来,严禁任何人议论此事,严禁任何人与他人接触!” 如果这事是真的,必须要全力封锁消息,半丝风声都不能泄露。 他迎着风雪往七仙宫跑的时候,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只是一个误会或乌鲁还有救什么的。 然而,当他冲进七公主的卧室,看到那具死得很惨的尸体后,心底的那点希望,彻底灭掉了。 卟—— 他双目发直,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天生神力,作战勇猛,人见人怕的乌鲁,怎么死得这么突然,还死得这么惨? 而且还是死在他女儿的闺房里? 这事……如何收场?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敢出声,只有外头的寒风“呼呼呼”的在狂笑,似乎对他的困境感到幸灾乐祸。 “陛下,”不知过了多久,四公公斗胆握住景立天的手腕,低声道,“时间也不早了,这事无论如何是隐瞒不住的,您得赶紧想办法啊!” “拿、拿冷水来泼朕……”景立天僵硬着声音,慢慢的道。 四公公咬了咬牙,真的跑去外头端了一盆冷水进来,用手泼在景立天的脸上。 极度的冰冷,刺入心脾,景立天打了十几个激灵后,脑子终于清醒。 他定了定神,站起来,下令:“将七仙宫的人都带来,朕要亲自问问是怎么回事,脑子不清楚的,用冷水泼到清醒为止。” 而后,一群早就被吓得半死的宫人,连同还在呆滞的七公主,被聚集在一处,景立天目光阴狠的扫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一个的,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不用他说,所有人都知道。 “皇上,咱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七公主的奶娘率先开口,哭着道,“傍晚的时候,乌鲁王子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信上说他看中了别的女人,约公主在午夜时去朝华宫跟他见面,商谈取消婚事的事情……” 她断断续续的说完整个过程后,磕头:“公主刚回来就发现了乌鲁王子的尸体,原本留在七仙宫的奴才也都被人打晕了,根本不知道乌鲁王子是怎么死的……” 景立天听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想起了景容被杀的事情。 那时也是这样,案发突然,现场血腥,没有任何目击者,也没有任何有效线索,他有种预感,乌鲁这事只怕也要变成悬案了。 他强打起精神,又一一审问其他奴才,所有的供词全部都能互相印证,只是,这些供词对查明案情和凶手毫无帮助。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理智的七公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景立天陷入痛苦之中,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问:怎么办怎么办…… “陛下,要不要传京城最有名望的仵作和捕头进宫调查此案?天快亮了,朝华宫这边很快就会派人寻找乌鲁王子,咱们是不是先派人通报一声……” “绝对不可以!”景立天暴睁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凌厉得就像恶鬼,“这事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 所有人都被他的模样吓到了,齐刷刷道:“是。” 吼完的瞬间,原本被吓得神经近乎失常的景立天,突然之间就爆发了身为帝王所特有的杀伐果决和心狠手辣:“这事不仅不能追查,还要彻底封锁和灭口!” 乌鲁被杀且惨死在公主卧室里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乌蒙国还能放过他? 他承受不起这种风险,除了往死里捂,他没有别的办法! “灭、灭口?”四公公心头就是一凛,结结巴巴的道,“如、如何灭?” 该不会连他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才也灭了吧? “马上秘密调神机营的杀手过来,有多少调多少,暗中包围朝华宫,务必将乌鲁的人全杀了!”景立天有种杀红了眼的疯狂,“还有,立刻安排一批人,打扮成乌鲁及其手下的模样,骑马冲出宫去,对外就说乌鲁带人追杀玉朗川去了!” 事到如今,是谁杀了乌鲁不再那么重要。 真正重要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一定要彻底封锁乌鲁死于非命的秘密。第二,将乌鲁的死推到玉朗川的头上。 只有这样,才能降低晴国的责任,才能将乌蒙国的怒火转移到别人头,从而保全自己! 第072章 包围,疯狂杀戮 四公公被他的命令给吓呆了。 将乌鲁的人全杀了,这事……还能收场吗?虽然现在这样也很难收场。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安排!”景立天冲四公公、侍卫长怒吼。 四公公和侍卫长惊醒过来,不敢多言,迅速分头安排。 而后,景立天拈着胡子,冷冷的命令其他人:“七公主染了风寒,病情严重,需要静养,即日起封锁七仙宫,没有经过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至于七公主身边的奴才,暂且留在七仙宫里侍候公主,若有人擅自出门或乱嚼舌头,格杀勿论。” 他盯向乌鲁的尸体,沉默一会,淡淡道:“宣太子进宫,朕要安排他处理乌鲁的尸体。” 乌鲁是在追杀玉朗川的过程中被玉朗川杀害的,尸体当然得在宫外被发现,所以,秘密将乌鲁的尸体运送出去并伪造死亡现场,是实施整个脱罪计划的关键。 下完命令之后,景立天看向外头,勾了勾指头,让一名亲信凑耳过来:“你去御膳房,亲自安排朝华宫的早膳。” 寒冬时节,天色虽然还是灰濛濛的,但其实已经是寅时了。 朝华宫那群野兽应该已经起身,又准备白吃白喝晴国的珍馐佳肴了。 乌鲁昨夜留在七仙宫的事情,乌蒙侍卫当然心里清楚,就不知道乌鲁一夜未归,他们是否已经有所警觉? 景立天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一身萧瑟的离开七仙宫,慢慢往景华宫行去。 此时,后宫的嫔妃和公主们仍然躲在被窝里享受春天般的温暖,连带的也没几个宫人出没,放眼望去,到处冷冷清清,但他能隐隐看到,在树影深处,无数的神机营杀手,正从四面八方扑向朝华宫。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一切顺利! 他回到景华宫时,朝华宫偌大的前庭空地上,乌蒙侍卫们刚刚结束晨练,光着膀子,流着大汗,拿冷水冲刷身体,没人因此打哆嗦,还有心情说说笑笑。 “殿下还没有回来,看来昨天晚上累得够呛啊!” “那当然,换了我啊,死在床上也认了。” “就殿下的本事,只会让公主力尽人亡……” “你们说殿下会不会兴奋过度,收不住老弟,真把公主给折腾死了?” “应该不会吧,公主受不住了不会求饶么,难道殿下真想只睡一次就够啊……” …… 一群人正笑着,就听见门外传来同伴的声音:“早膳来了,赶紧的,趁热吃。” 众人也饿了,不再闲聊,赶紧回屋穿上衣服,返回大厅用早点。 今天的早膳特别丰盛,香喷喷的羊肉汤、牛肉面、驴肉包子摆了几大锅,其它的点心如馒头、包子、奶茶、春卷、煎饼等等更是数不过来,任他们挑选和大快朵颐。 晴州位处有名的鱼米之乡,出产的食材鲜嫩、美味,烹饪更是讲究,做出来的美食自然加倍可口。 这些男人一旦开吃,就收不住嘴了。 只有侍卫长例外,吃得心不在焉的。 他总觉得那个“孪生公主”的事情有些蹊跷,但他从来都不是爱动脑子的主儿,又没有能力劝阻住四殿下,只能任由四殿下我行我素。 只是昨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四殿下还没有回来,他的眼皮子跳得厉害,他觉得他有必要去七仙宫看看殿下那边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放下手中的包子,站起来:“你们慢慢吃,我去叫殿下回来。” 而后他大步往外头走。 朝华宫的大门紧闭着,他去拉门,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似乎从外面锁死了。 “搞什么呢?”他骂,踹门,“外面的人死了?马上开门,要不然宰了你们。” 门外响起开锁声,接着门缝松了。 他用力拉开门,大骂:“等下再收拾你们……” 他突然住嘴。 门外黑压压的站着一大批劲装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大门口全给堵死了,这是干什么呢? “你们干……”他刚开口问怎么回事,几把大刀就闪电般的捅了过来。 虽然事发突然,他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但他还是凭借超强的反应和丰富的经验,疾速后退,及时避开了致命的刀锋,只让腹部受到了几道皮外之伤。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真正的杀招,却是从后面刺来的。 他在往后闪避的时候,一把刀,不对,一把长长的、锋利的枪尖,狠狠的捅进了他的后腰,并从他的腹部钻出来。 任何血肉之躯挨了这一记,都不可能活下去,也无法进行有力的还击。 他看向从腹部冒出来的染血的枪尖,没有试图去还击,而是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吼:“有刺客,操家伙——” 突然之间,他所看到的世界被劈成上下两半并颠倒旋转。 原来,他的脑袋被砍落了。 潮水般的杀手无视他圆睁的怒目,挥舞着兵器,踩过他的尸体,往朝华宫里冲去。 屋里的人都听到了侍卫长的怒吼。 没有人迟疑,瞬间就抓起兵器冲出去。 双方在前庭相遇,没有片言只语,没有丝毫犹豫,就疯狂的厮杀起来。 这是猛虎与豺狼的相遇,见面便知是死敌,唯有杀个你死我活。 原本,乌蒙侍卫虽然人数占了绝对劣势,但个个以一挡十,根本不惧袭击者,然而才杀了一会儿,他们就觉得不对了:他们的肚子怎么这么疼? 还有,他们的脑袋越来越晕,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明明才吃了早膳的…… 有人立刻意识到了内情,大吼:“有毒!咱们刚才吃的早点里有毒!” 乌蒙侍卫的攻击出现了片刻的紊乱,但很快,他们就又豁出去,疯狂砍杀。 他们被下了毒,又被数不清的杀手包围,那么,对方明摆着要致他们于死地了,而凭他们区区不足三十人,想杀出一条活跃,显然不现实。 既然如此,那就拼了,多拉几个垫背。 乌蒙的战士,绝对没有怕死的。 第073章 隐患,漏了两条鱼 “你们是谁派来的?这里是乌鲁殿下的居处,你们想得罪乌蒙国,招来灭族之祸吗?” “赶紧杀出去,通知殿下和景立天!堂堂一国皇宫,竟然让这么多刺客冲进来,难怪打仗老是输……” “敢对我们动手,就是向乌蒙国宣战,你们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吗……” 堵在门口,冷眼看着这场杀戮的神机营首领忍不住了,抽刀下场,冷笑:“咱们就是陛下派来的!咱们就是要彻底灭了你们!” 乌蒙侍卫根本不相信:“不可能!景立天怎么敢对我们动手?你们是不是假借景立天的名义来杀人?告诉你们,乌鲁殿下马上就回来了,让他看到这一幕,晴国就倒大霉了……” “呵呵,”神机营首领冷笑,“乌鲁早就被杀了!所以你们才要非死不可!” 他简直忍受不了这些人的愚蠢与傲慢,都到这份上了,还看不出来是谁想要他们死? 他们还真的以为,别人怕他们,所以不敢杀他们吗? 很多时候,正是因为别人怕他们,所以才非杀死他们不可。 只有死人,才不会对活人造成威胁。 乌蒙侍卫总算是惊到了,而后杀得更疯狂了:“胡说!你们谁敢动四殿下?他可是乌蒙国第四王子……” 若是论单兵战力,神机营的杀手绝对不是乌蒙侍卫的对手,但是,神机营这次派了三四百号人过来,这会儿已经将整个朝华宫堵得水泄不通。 乌蒙侍卫再强,也就这么点人,他们如何能在中毒的情况下敌得过人数超过他们十倍以上的杀手? 结果毫无疑问,乌蒙侍卫全军覆没,无人逃出。 但是,这场原本对于晴国来说属于一边倒的杀戮,却花了他们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待天色大亮,战斗彻底结束,神机营的人看着遍地尸体,无人笑得出来。 乌鲁这边死了二十九名侍卫,神机营这边,却死了一百七十多人。 若是加上伤者和残者,神机营的损失将近三百人。 乌蒙战士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悍,由此可见一斑。 听说这样的高等战士,在乌蒙国还有几十万人。 如果刚才的事情传到乌蒙国……神机营的杀手们都忍不住心生恐惧。 所以,刚才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神机营首领下令:“继续封锁朝华宫,派人在四周巡逻,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些尸体马上处理,准备晚上运出宫去!” ——运到乌鲁及其手下被玉朗川“杀死”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连躲在几十丈外的景琅都闻到了。 神机营暗中派人在朝华宫四周巡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当然也不能靠近,但她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还是不得不在心里说:景立天,你果然够狠! 而后她悄然离开,找地方歇息去了。 同时,离朝华宫很远的御花园一角,嫔妃和公主们完全不知道朝华宫昨夜和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们兴高采烈的汇聚在暖春厅里,领取过年的赏赐。 她们前阵子都已经领过礼物了,哪料今日早上她们还没起身呢,皇上就派人通知所有女眷,说是让她们赶紧收拾收拾,亲自到暖春厅领好东西。 于是她们一个个都火速赶来。 她们赶去的方向正好与朝华宫相反,所以,她们和她们的人,都没有靠近朝华宫,自然也就没有察觉到朝华宫的惊天巨变。 暖春厅里,四公公指挥着一大批太监,不断从宝库调首饰、布料、字画、古玩、金银等物资过来,慢悠悠的、一一点名的发放给嫔妃们和公主们。 他要将她们拖在这里,不让她们有机会去皇宫的其它地方溜达,免得她们发现乌鲁事件的蛛丝马迹。 妻妾和女儿们喜气洋洋,景立天却一直在朝华宫里来回踱步,焦急又耐心的等待消息。 短短一个晚上,他保养良好的脸上冒出了不少明显的细纹,头发更是白了不少。 好在,“好”消息一个个的传来: “陛下,神机营副总管已经率领三十名好手,打扮成乌鲁及其侍卫,天刚亮就冲出皇宫,前往城郊追捕玉朗川去了,沿途有不少百姓看到,无人起疑。” “陛下,乌鲁的尸体已经成功运出皇宫,往北鸾峰行去……” “陛下,到眼下为止,没有任何人靠近朝华宫……” “陛下,乌鲁的二十九名侍卫已经悉数被斩杀于朝华宫,无人逃走,神机营正在处理他们的尸体,准备于天黑后运出宫去……” 景立天听得刚刚松下来的心脏,猛然又跳起来,悬在半空:“你再说一遍,乌鲁的侍卫死了多少人?” “二十九人。” “你们都搜查仔细了?没有任何遗漏?” “是的。咱们连水池、树上、上锁的柜子等等都搜查过了,绝对没有遗漏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景立天的脸色变了,声音微微哆嗦:“朕记得、记得乌鲁的侍卫,好像是三十人吧?另外还有一个、一个幕僚……” 听到这话,连神机营首领的脸色都变了:“小的立刻去核实乌鲁带来的人数和名单!” “快去!”景立天拍桌子,怒吼,“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出半点差子。” 然后他又开始来回踱步,无法冷静下来。 半柱香后,神机营首领跑回来,跪下,冷汗涔涔:“陛下,微臣核查过了,乌鲁一共带了三十名侍卫和一名幕僚前来晴州,在朝华宫里被杀死的乌蒙侍卫是二十九人。还有一名侍卫和一名幕僚目前不在宫里,听说他们在两天前被派去宫外视察乌鲁的居处去了,至今没有回来……” “啊——”景立天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里,气都喘不过来,险些晕过去,“马上派人去杀了那两个人!绝对不能让他们逃、逃走了……” 好恨,好恨啊! 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纰漏! 那两个天杀的混蛋,不就是出去看个宅子吗,最多半天就能看完了,他们怎的在外边呆了这么久?乌鲁又怎么不管管他们? 如果这两个人察觉到了什么风声,逃走了,然后把消息报给乌蒙朝廷,那么、那么晴国就要被乌蒙的百万铁骑给压成碎片了…… 好恨,好恨啊! 但愿还来得及! 第074章 关卡,招摇的通缉犯 “是,微臣即刻去办。”神机营首领也知道事态严重,立刻告退,以旋风般的速度带人冲出皇宫。 但是,还是晚了。 都僚两人早就不知所踪。 神机营调查之后,才知道都僚两人当日在看完宅子以后就以“试住”为借口,让陪他们出来的四公公等人先回宫,他们则在宅子里住了下来。 住了一夜之后,都僚两人又以“回宫”为借口,在走到皇宫大门前时让跟他们出来的下人回去,那些下人身份卑微,又不是宫里的人,当然不能进宫,便也没有多想,就这样返回大宅,完全不知道之后都僚两人其实并没有进宫。 神机营听说都僚两人失踪后自然是急疯了,派出无数人手乔装成平民,到处搜寻两人的踪迹。 此时天色终于大亮,“乌鲁王子带部下去城外追杀玉朗川”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没有在坊间引发什么猜疑和轰动。 说到底,这是乌鲁在清理门户,实在算不得什么特别之事。 然而,皇宫附近的一家客栈里,正在包间里吃早点的都僚听到大厅里的议论,端着香茶的手就是一个哆嗦,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碎片。 完了,真的完了…… 他阖上眼睛,脸上尽是死灰。 那封神秘信件如此警告殿下:景立天绝对不会将那位公主嫁给殿下,所以景立天一定会杀掉殿下并栽赃给玉朗川,还请殿下早做防范。 殿下当然不会相信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更不会相信景立天有胆子干这种事,但出于“以防万一”,殿下还是让他带一名侍卫出宫并在宫外隐匿起来,作为有个“万一”的接应和后手。 因为这个内情,他知道殿下绝对不会亲自去追杀玉朗川,但宫里却传出这样的消息,还有无数的人看到“乌鲁殿下”带人出城,只能说明一件事——信上所言成真了! 这也意味着,乌鲁殿下一行很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他焉能不惊?焉能不惧?焉能不慌? “都僚,”坐在他对面的侍卫也是面色凝重,“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都僚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立刻乔装,一边打探消息一边逃离晴州!” 没过多久,两人就乔装成路人,离开客栈,往北城门而去。 虽然他们是乌鲁的亲信,但他们并非土生土长的乌蒙人,长得并不高大,面容也还算正常,走在人群里并不注目。 他们抵达北城门的时候,神机营还没有来得及派人监视这里,他们很是轻松的就出了城,然后买了两匹马,往乌蒙国的方向狂奔而去。 因为他们未雨绸缪、行动及时的原因,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然而这样的顺利只持续了两天。 两日后的午时,他们抵达前往乌蒙国必经的马头镇时,很不幸的发现前头设了关卡,一眼望去,戒备极为森严。 两人停下来,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无力。 “也许他们不是针对咱们,咱们逃得这么快……”侍卫还抱有一丝希望。 “不,一定是针对咱们的。”都僚叹气,“你别忘了,景立天可以飞鸽传书,命令附近的官差或士兵在此镇设立关卡。虽然现在天气很冷,信鸽飞不了很远,但这里离晴州并不远,这样的距离对信鸽而言还是能飞得到的。” 侍卫无语片刻:“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都僚:“看来咱们只能绕远路,试试看能不能从西边绕过去……” 侍卫倒抽一口冷气:“若是那么走,恐怕一年都回不到乌帝城……” “那还能怎么办?”都僚一筹莫展,“如果殿下真的死了,景立天一定会杀我们灭口,城里现在只怕到处都是追兵,咱们是不可能回城的。若是要继续往前走,我看在咱们被抓到之前,这关卡都不会撤的。你说,除了原路折回去,再绕一个大圈回乌蒙国,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侍卫:“……” 而后是长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关卡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有喧哗声传来:“玉朗川,看,那是玉朗川——” 两人一惊,抬头望去,关卡那边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往山上看。 他们也跟着往山上望,就见到并不算高的山顶上站着一个人,这人白衣飘飘,手中持箭,正对着下方的官兵放箭。 “玉朗川,真的是玉朗川!”都僚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知道那人定是玉朗川无疑了。 那种飘逸出尘的打扮与玉树临风的气质,加上那种睥睨凡人、我行我素的作派,除了玉朗川没有别人。 玉朗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是,自己有机会突破关卡了吧? 都僚与侍卫互视,心里俱是一喜。 前头,那些官兵看到天字号通缉犯玉朗川出现,立刻亮出兵器,成群结队的往山上跑,嘴里不断呼喊:“别让他跑了!快快快,所有人都上,务必将他捉拿归案——” 看到现场乱成一团,关卡出现空隙,急着回家过年的行人哪里还按捺得住?开始有人强行冲关。 留守的官兵看到有人闯关,便嚷嚷着跑去追,导致关卡出现更大的空隙。 都僚与同伴互使一个眼色后,很有默契的一个先走一个后走,就像两个人完全不认识一般,分别瞅准机会,冲过关卡,跑远。 山顶上的玉朗川看到这两个人终于过关后,哼了哼,转身也跑。 打从他被朝廷通缉开始,他就知道他被景琅暗算了。 但他并没有怕,反而觉得这个女人更合他的意了,他更想得到这个女人了。 但因为在灵灵山受伤的缘故,他一直潜伏在乌鲁的外宅附近秘密养伤。 他认为景琅很有可能去杀乌鲁,他既然进不了宫,那就潜伏在乌鲁的住处附近盯着,说不定能遇到景琅。 他来晴州的时候也带了一些手下过来,这些手下为他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他根本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盯了一阵子,他没发现景琅的影儿,却发现了行踪有些鬼祟的都僚两人。 第075章 布局,完美的死亡现场 他身为曾经的乌蒙国师,当然认识乌鲁和乌鲁的幕僚,一看这情形,就觉得都僚有问题了。 于是他留了一个心眼,让手下盯着这两个人,有什么动静及时向他报告。 前两天,他听到乌鲁带人去城外追杀他的消息,一时间感到莫名其妙:乌鲁和景立天在玩哪出呢?难道景琅又冒充他干了什么坏事,以此引出乌鲁不成? 他正在琢磨其中的蹊跷呢,就有手下来报:都僚两人乔装打扮,出城去了,而这两人出城不久,朝廷就秘密派人去找这两个人。 这消息令他更在意了:乌鲁带手下去追杀“自己”,而都僚身为乌鲁的亲信,不跟着乌鲁走,却偷偷摸摸的出城,到底在干什么呢? 难不成都僚两人也背叛了乌鲁,从而被追杀? 他想来想去,否定了这种可能。 毕竟那两个人又不是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和本事敢去背叛乌鲁? 而后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都僚两人该不会是得到了乌鲁的指示,暗中要带什么消息或宝贝潜回乌帝城吧?再联想到乌鲁正在追杀自己,这两人之所以要秘密离开,会不会跟自己有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好奇心也越来越重。 加上这时候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干脆亲自上阵,也乔装一番后追都僚两人去了。 他一路追到这里,眼看着就能抓到都僚两人细细拷问个清楚了,却发现前头设了关卡,而都僚两人似乎对这关卡很是忌惮,迟迟不敢上前。 他看到这两人的反应,又在心里琢磨:难不成这关卡是针对都僚两人的?而都僚两人得罪了景立天? 那么,他是要帮都僚两人闯关呢,还是趁机落井下石,抓住这两个人呢? 想来想去,他很快做出决定:现在对他威胁最大的是景立天,那么,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理论,都僚两人可以暂时被认为是他的“朋友”。 既然他们是他的“朋友”,那他就应该帮助朋友是不是? 当然,这忙也不是白帮的,待他们安全以后,他会追上他们,绑架他们,然后逼问他们,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森森的笑着,被晴国的官兵追得很是开心。 因为,事情真的越来越有趣了啊。 他就喜欢玩又有趣又危险的游戏。 他跟晴国追兵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景立天却等得简直要疯掉了。 短短几天,他的身材就从有些发福变成偏瘦,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也增添了不少,但是,因为明显变瘦的缘故,他看起来还是变得英俊了一些。 别看他现在有些老了,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枚出众的美男子,要不然光靠美貌的嫔妃,也生不出这么多能美得死人的公主来。 然而现在,就算这张瘦脸隐隐又有了年轻时的风采,他也开心不起来。 因为,这么多探子和杀手派出去,都找不到都僚两人的踪影。 “追!派出尽可能多的人手,沿途搜索,加强边境的巡查,绝对不能让那两个人回去!”他每天都冲手下吼。 这两人都是乌鲁的亲信,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乌鲁之死有内情,他只要想到他们会对乌蒙皇室说些什么,就愁得夜夜做噩梦。 “父皇,”景辉禀告,“乌鲁等人的尸体都已经搬到了北鸾峰深处的山谷里,战斗现场也已经布置好了,要不要现在就把消息散布出去?” 景立天沉默了一下,无力的挥手:“传出去吧,然后请乌蒙驿馆的人都去现场核实,让他们决定如何处理乌鲁等人的尸体。还有,昨日下午在马头镇见到玉朗川的人,全部调到军营中,一年内不许他们接触外界。” 乌鲁正在追杀玉朗川,玉朗川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与作战地点相反的地方,这些细节,绝对不能有错。 “是。”景辉应得郑重,但看到父皇面容如此憔悴,他其实有点心喜。 父皇身体太好了,他当皇帝的时间就得无限期推迟啊。 景立天又挥了挥手,往后一仰,阖上眼睛,疲惫的小憩。 景辉轻手轻脚的退下,而后火速离开皇宫。 次日,“乌鲁殿下带人追杀玉朗川,一路追到北鸾峰下,眼看胜利在望,乌鲁殿下却不幸中了玉朗川的圈套,连同所有手下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晴州。 整个晴州都轰动了。 全城上下先是兴奋万分,恨不得撒花放炮,而后就是惊恐:虽然乌鲁是乌蒙国国师杀的,但毕竟是死在晴国境内,晴国负有保护不力的责任,乌蒙国……会放过晴国吗? 这样的想法宛如冬天的风,刮得每一个晴州百姓心头沉甸甸的,感觉他们要过的都不是春节,而是鬼节了。 在这样的气氛中,乌蒙驿馆的乌蒙人在景辉的率领下,前往北鸾峰查验乌鲁的尸体。 进山以后,他们断断续续的看到了战斗的痕迹。 对于崇尚武力的乌蒙人来说,战斗乃是家常便饭,如果有哪个男人不习武、不会用兵器或没有打过架的,根本不算男人,所以,经验丰富的他们一眼就能认出这里刚刚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在山里转了半天后,他们来到了乌鲁王子被杀的地方。 即使他们见多了战争和战斗,此时还是不禁有些动容。 眼前是一处地形相当复杂、地势相当开阔的山坳,因为已是寒冬的关系,草木凋零,树梢光秃,他们的视线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而放眼望去,全是浑身鲜血已经凝固的尸体,还有大量的残肢断臂,死者中绝大部分是晴国人,只有小部分是乌蒙国的人和其他人。 山坳四周守满了看守现场的官兵。 “原本,玉朗川不是我们的对手,被杀只是迟早的事,”景辉一脸沉痛和懊悔,“但玉朗川实在太狡猾,竟然事先在这处山坳里布下了恶毒的陷阱。” 他指向那些明显是从山顶上滑下来的巨石、地上的坑洞、染满鲜血且布满尖钉的铁丝网、系在树梢上的弹弓箭头等等:“我们追到这里时已经是晚上,加上风大,我们光靠火把照明,根本看不清这些陷阱,玉朗川就站在山坳中央,不断用难听的言语挑衅乌鲁殿下,乌鲁殿下身先士卒的冲进去后,所有的陷阱一齐发动,其他人赶紧前去救人,结果……” 他掩面,悲痛得说不下去了。 但他的心里,却为自己的作品和表演感到得意。 这么完美的战斗现场,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乌蒙人能看出破绽来? 第076章 悄然,黑月之王驾到 乌蒙人并没有被他的本色演出所影响。 他们阴沉着脸,沉默着朝乌鲁的尸体走去,然后围着乌鲁的尸体,细细的检查起来。 乌鲁的致命伤是后脑勺的重击,听说是被掷下来的石头给砸到了,连脑浆都迸了出来,此外,他的身上至少有十几处严重的刀伤,浑身都是鲜血,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和一次致命的意外。 看过乌鲁的尸体后,他们又去检查其他同胞的尸体。 还有非同胞的尸体。 然后他们又细细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次战斗,除了乌鲁及其手下,晴国损失了将近两百人,玉朗川这边损失了五六十人,死者几乎都是死于外伤。 景辉双手拢在袖子里,紧张的看着他们。 为了将这出戏演好,他可是做了很多牺牲,一面将朝华宫的尸体全部搬到这里,一面让几百号人在这里布置陷阱并分别代表乌鲁一方、晴国一方、玉朗川一方进行模拟实战,制造这里确实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场景,同时还找来一些仟作布置尸体和处理尸体,设计不露破绽的“死亡现场”。 因为任务艰巨,他绞尽了脑汁,还两天两夜没合眼,整个人都神经衰弱了,但这副模样倒是符合他眼下的处境,怎么看都是一副被吓破胆的可怜样。 其实,这个人为设计和营造的现场并非没有破绽,只是天气太过阴暗,影响了乌蒙人的视线,而持续不断的细雪又破坏和掩盖了现场,乌蒙人检查了半天后,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淡淡的道:“请太子殿下协助我们将四殿下和同胞的尸体运回乌帝城。” 景辉赶紧道:“那是自然的,马车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的还是上等的马车,车厢干净又宽敞,拿来运尸体其实是很浪费的,但是,没办法。 乌蒙人在晴国官兵的协助下,先将乌鲁和同胞们的尸体运回驿馆,而后对尸体进行清洗、换上新衣裳,才派人运回乌蒙国。 为了表达歉意,景辉不仅加派人手护送乌鲁回国,还给了运尸队伍一大笔钱,让他们转交给乌蒙国君,希望乌蒙国君饶恕晴国对四殿下保护不力的罪过。 但是,乌蒙皇室会放过晴国吗? 景辉不知道。 目睹运尸队伍出城的百姓更是惶然。 似乎是为了配合晴州人的心情,这一天的晴州特别冷,风雪交加,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完全没有半点即将过年的喜庆与气氛。 天黑以后,雪下得更大了,片片如鹅毛,纷纷扬扬的,短短一个时辰就给晴州城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被子。 大街小巷,更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泄一丝灯光,就连大街口柱子上悬挂的风灯,都被雪花所阻,照不到地面。 在这样的冬夜里,没有任何人会想出门和敢出门。 然而,风雪和黑暗之中,却有一名披着黑色披风的高大男子,带着一名瘦小的随从,宛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永明大街上,由南向北,迎着风雪,悠然而行。 大街北端的皇宫大门前,几名侍卫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大深夜的,天气冷得要命,怎么会有人步行出门? 但当那抹神秘的人影慢慢走近,他们终于确定他们没有看错,心中暗暗吃惊。 这样的深夜,那人的身影居然如此从容悠然,宛如在春天早晨的湖边散步一般,丝毫不见吃力和焦虑。 这人,想必已经在雪夜里走了很久,如何还能保持这样的体力与风度? 他们盯着那人,无法移开目光。 终于,那人踏进了皇城宫灯映到的范围,他们看到狂风夹着飞雪,宛如高速旋转的漩涡,奔腾着,呼啸着,将那人包裹在其中,似乎想将这个轻轻松松就破开风雪的男人给卷进深夜底处。 然而那人却宛如中流砥柱,任凭狂风大雪如何折腾,他的身形和步伐丝毫不受影响。 他的身前,是飞旋飘荡的白色雪花,他的身后,是猎猎飞舞的黑色披风,他像行走在黑白之间的魔,也似屹立在天地之间的神,破了黑与白的隔阂,接了天与地的距离,无物不可越,无处不可去。 宫门侍卫看着他越走越近,只觉得前方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就像一座大山正在慢慢的压下来,令他们几乎连腰杆都挺不直了。 突然之间,明明、似乎走得很慢的那个男人,在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或看清楚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他们面前,淡淡的道:“我乃黑月之王,前来与晴国陛下商谈两国联姻之事。” 侍卫们原本就是呆的,听了这话,又彻底呆住了。 黑月之王? 这人说他是黑月之王? 他们完全没有“不可能”“开玩笑”“简直是胡扯”这样的想法,有的只是,怎么办?他们应该怎么办? 他们到底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们的脑子要么一片空白,要么一片混沌,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们会变成如此,是因为这人太过气势磅礴,将他们给彻底震住了,还是他的身份来历太过惊人,将他们给彻底吓住了? 他们只能与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对视,努力等自己清醒过来。 但他们马上就发现,他们根本不应该看向这双眼睛,因为那眼太深,宛如海底深流,他们的目光一旦触到就会被打入无底深海,浮不上来。 好在,有一名侍卫之前正在缩手缩脚的闭目打盹,受到的震撼比较小,在迷糊中听到这个男人的惊人之言后就愣了一下,马上就惊醒过来,开口就骂:“放肆,黑月之王是什么人,岂是你能……” 男人微阖的双眸猛然一睁,眼中精光乍起。 他也不转头,只用眼角余光一视,那名侍卫就感到自己似乎被冰冷的利箭给射穿了,声音被吓得卡在咽喉里,再也出不来。 “你竟敢对朕如此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淡淡的沙哑与磁性,透着无形的威严和迫力,“你们的皇帝,就是这样交待你们迎接贵客的吗?” 第077章 受惊,黑月陛下请 那名侍卫只觉得这男人突然之间就拔高了和放大了,宛如触及云端的山峰一般横亘在他的面前,他因此显得宛如蝼蚁般一般渺小,必须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勉强看到这男人的脸:“小、小的知错,小的马上去通报陛下……” 说罢他转身就跑。 才跑了几步他就“砰”的撞到宫门,痛得鼻子都要掉下来了。 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他清醒过来,立刻“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暗骂自己:莫说黑月之王是王中的王,就算是普通的权贵,也不可能在深夜里,只带了一个仆人,静悄悄的走到皇宫大门前,说要进宫见陛下吧? 而且这人还把自己的脸涂成那样,根本让人看不清长什么样,哪里像是帝王会干的事情? 这人有问题! 于是他赶紧跑回来,抬手指向那人,准备教训对方。 哪料他才抬手一指,黑衣男人的仆人就闪电般的冲到他的面前,伸手往他的肘关节敲了一下,他就感到手肘传来一阵剧痛,整条手臂都软了下来。 “啊!”他大叫一声,右手托住脱臼的左手手肘,冷汗涔涔的看着对方,“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在皇城侍卫中也算是精英,功夫不弱,反应不弱,体格不弱,然而,他根本没看清那个瘦瘦小小、丝毫不起眼的仆人是如何出手的,更可怕的是,那名仆人似乎只是轻轻一敲就令他关节脱臼,这等功力,实在令他望尘莫及。 能让这等藏龙卧虎、不可貌相的高手为自己效力,这个黑衣男人的气势与口气,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不得对我的主人无礼。”瘦小仆人的声音尖细而短促,听起来有些古怪,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是很浓,“还有,马上带我的主人去见景立天。我的主人没有兴趣在晴州久留,如果不能马上见到景立天,我的主人现在就离开,黑月国与晴国的联姻就此作罢。” “你们在吵什么?”在皇宫前门广场巡逻的当值侍卫长带着一队人马过来,斥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他说他是黑月之王,”原本的几名侍卫可不敢再指向黑衣男人,结结巴巴的道,“可、可可哪、哪有一国之君这样上门的……” 就凭黑月之王的地位,至少也要配上好几百人的护送队伍,威风凛凛、声势浩大的招摇过市,引来无数人的围观和敬仰,并有陛下亲自出宫迎接吧? 就算黑月之王玩低调,起码也要派人事先通报陛下一声,让他们这些看守皇宫大门的侍卫有个心理准备吧? 哪有帝王穿得普普通通一身黑,脸上抹着黑色和红色的涂料,就带了一个瘦瘦小小的仆人,在风雪交加的深夜走到皇宫大门口,说“朕是某某王,现在要见你们的皇上”这种事情的…… 侍卫长阅历丰富,他上下打量黑衣人,心头暗暗吃惊,这人的气势、仪态、风范实在是非同凡响,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黑月之王? “这位客人,”他冲对方抱拳,客气的道,“不论在哪一国,任何客人要面见圣上都需要出示信物,您若是黑月之王,一定也带有凭证,可否让我等履行职责,看看凭证?” 如果黑月之王是蛮横霸道不讲理之人,那他除了自认倒霉,只有鄙视黑月之王了。 黑衣人看向仆人。 仆人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给侍卫长:“这是黑月之王的令牌。” 侍卫长就着城门上高挂的风灯的光,看到这是一块乌黑发亮的令牌。 令牌长方形,约莫巴掌大小,一寸厚,材质比铁重手,两面均没有图案和花纹,只分别刻有“黑月”和“夜中天”几个字。 “这么寒酸的破铁片,会是黑月之王的令牌?黑月国有这么穷吗?”巡逻队伍中有人刻薄的挖苦。 “闭嘴!”侍卫长沉脸斥喝这人,对令牌却是越看越心惊。 不是乌金。 不是精铁。 更不是黑玉或黑宝石。 但,比乌金的光泽更黑亮莹润,比精铁更坚硬厚重,比黑玉更罕见,这块令牌,到底是什么材质? 他忽然想起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块巨大的流星石从天而降,拖着红色的焰气落在黑月平原,被黑月皇族收为镇国之宝。 据说那块流星石远比羊脂白玉珍贵,难道这种材质就是传说中的流星石? “请问,”他小心翼翼的道,“这令牌可是流星石所制?” 黑衣人不说话,他的仆人淡淡的道:“是。” 侍卫长于是一脸凝重,双手递回令牌,恭敬的道:“小的现在就打开宫门,请黑月陛下稍等。” 说罢他拉动机关,通知城墙上的同伴开门。 皇宫大门只能从内部打开,就算是他们要回队,也只能请里面的同伴开门。 皇宫大门徐徐打开,侍卫长恭敬的道:“陛下请进。” 黑月之王踏入皇宫。 侍卫长叫了一名机灵的手下过来,让他领着黑月之王往景华宫行去,自己则找到营长,低声通报了这事。 营长面色变了:“竟有这么古怪的事情?我说你啊,你这么办事,万一弄错了人,出了什么事,就不怕咱们一起掉脑袋么?” 万一这人不是黑月之王,陛下发怒或被行刺什么的,他们这些看守宫门的,得统统赔上性命。 “头,万一这人真的是黑月之王呢?”侍卫长道,“我听说黑月之王素来神秘,行踪不定,而且行事常常出人意料,就算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吧?” “咳,可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咱们如何担待得起?” “所以,我才要请你先跑去禀报陛下嘛,信不信这人、见不见这人由陛下决定就好。如果这人是真的,但陛下不相信,不肯见,那咱们就把这人赶走,再挨一顿罚就是了,到时两国联姻不成,陛下也不能全怪咱们是不是?如果这人是假的,那也是陛下自己决定要见的,同样不能全怪咱们。但如果咱们现在就得罪了这人,万一这人是真的,咱们就……” “唉,得了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再啰嗦。你赶紧多派几个弟兄跟上去,看好那人,我现在就去禀告皇上。” 说罢,营长即刻骑马,往景华宫奔去。 第078章 会面,初见已完败 虽然夜色如墨,万籁俱寂,让人感觉夜已经很深了,但这其实只是寒冷与风雪给人们造成的错觉,实际时间并没有多晚,因此,被乌蒙人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景立天仍然心不在焉的批阅折奏,不断叹气。 乌鲁的尸体被运走了,但都僚的尸体还没着落呢,晴国仍然面临着亡国的危机,这个年,到底还有没有办法过了呢? 突然,四公公的声音惊慌的响起来:“陛下,陛下,出大事了……”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景立天条件反射般的跳起来,转身看向门口,调整呼吸,做好了迎接坏消息的心理准备。 四公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边擦汗边道:“陛下,宫门守卫来报,黑月之王已经抵达皇宫,正往景华宫而来。” “什么?”景立天冲过去,近乎失控的道,“黑月之王来了?真的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连朕都不知道?” 以黑月之王的身份,初到晴州,还不得浩浩荡荡,迤行数十里,哪有这么无声无息,连他都没有收到风声的? 四公公也是又惊又急,连行礼都忘了,唯有不断解释:“宫门守卫来报,说一刻多钟以前,有自称黑月之王的男子就带了一名仆人,出现在皇宫大门口……” 他把皇宫大门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转达给皇上,而后就眼巴巴的看着皇上,这事能不能信、要不要见那个奇怪的黑袍男人,全看陛下的英明断决了。 “竟有这样的事?”景立天也呆了,都不知做什么想法才好了。 黑月之王,真的会做这么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他虽然也是帝王,但他完全不理解另外一个帝王的行事风格。 半晌,他才装作淡定的样子,问四公公:“你说,这人到底是不是黑月之王?” 四公公呆了一下,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奴才、奴才无能,没见识,不配去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 景立天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拈着胡须,故作高深的道:“你没有马上说这事不可信,那人应该拉下去砍了,也就是说,你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四公公咽了咽口水:“是,是有那么一点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行,你不必多说,朕现在就去会会这人,见了面便知真假。”景立天拂袖,昂头走出去。 虽然他刚刚听到的事情很是不可思议,但他曾经收集和研究过黑月之王的大量情报,知道夜中天此人向来我行我素,不喜欢按牌理出牌,也许这一次,夜中天又故意玩“出其不意”的把戏也不一定。 所以,还是见吧,如果对方是假的,他到时再杀也不迟。 他才踏出景华宫的大门,就禁不住哆嗦了两下,好冷。 好想钻到被窝里抱美人…… 他在心里抱怨着,裹紧狐皮大氅,带着一大批侍卫,站在景华宫门口,看向前方。 “呼——呼呼——呼呼呼——” 这个夜晚就像故意与他作对一般,风猛然变大,雪猛然变大,宛如龙咆虎啸刮一般从他耳边掠过,令他心烦意乱。 这么冷的冬夜,夜中天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雅兴,踏雪而来? “看,来了,来了来了——”四公公突然指向前方,激动的叫起来。 景立天将落在眼上的细雪扫开,定睛细望,瞬间呆了。 前方的宫道上,红色的宫灯照出一道道朦胧的光圈。 光圈之中,一道高大朦胧的人影迎风踏雪,悠然而来。 狂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飞舞,雪花足以将他的视线遮蔽,他的身影却是顶天立地,他的步伐更是稳健如山。 景立天看着那人,仿佛看到了暴风雪中的巍峨高山,还有涛天洪流中的掣天巨柱,还有在千军万马中勇往直前、剑指敌首的大将军…… 这么样一个人,是真的存在?不是幻觉? “晴国的陛下,我乃黑月之王。”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眼带微笑,声音低沉浑厚,“久闻陛下大名,如今一见,真是幸会。” 他说得不像两国王者会面,倒像是熟人相遇一般,说得很是随意,但口气却是很客气的。 景立天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有些受宠若惊的道:“久仰久仰,我见到你也很高兴……”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了。 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有点不知所措。 对方的脸上,也不知涂了什么东西,黑色为底,左右脸颊和额间划了几道红色的条纹,乍看有点像老虎脸上的花纹,构图简单却透着原始的狂野和神秘感。 再一看,他的五官都被黑色和红色的颜料给模糊了,看不出面容究竟长什么样,但是,能隐隐看得出来,他浓眉阔额,高鼻深目,五官分明,定是生得极其英俊出众。 也因为这张脸涂满了颜料,更衬得那双眼睛尤其深邃、敏锐,连景立天都不怎么敢对上那双眼睛。 景立天觉得自己被打败了,气势全无,一时间思绪和身体放不开。 真是尴尬啊。 当着这么多手下和奴才的面,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像第一次见到王者的小屁民一般手足无措…… “景陛下,”黑月之王却又很客气和随意的开口了,“夜深寒重,可否请我入屋一坐?” 景立天又回过神来,忙不迭的道:“那当然,好好,请请请……” 说完之后他忍不住暗骂自己:双方刚见面,对方连脸都没露清楚,自己怎么就认可对方是黑月之王了? 他至少得跟对方寒暄几句,试探一下对方的身份再请对方进屋吧? “哎,”他转身要说什么,想弥补自己糟糕的表现,但黑月之王已经踏进景华宫,而那些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侍卫们也已经整齐的往两边让开,让黑月之王从中穿过。 显然,所有人都认同了这人就是黑月之王。 景立天看到这样的场景,在心里轻叹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了。 除了黑月之王,不可能有人具备这样的气势,他可以跟乌蒙国的人玩心机、玩手段,但他绝对不敢在黑月之王的面前耍任何把戏。 而且,黑月之王是来联姻的,是要给他作女婿的,他跟黑月之王为难什么呢? 他加快脚步追上去,突然之间略停了一下,抬头,茫然。 这风雪,怎么停了? 何时停的? 明明刚才还下得很大的。 第079章 咫尺,想见不能见 虽然黑月之王来得很意外,很低调,但次日,黑月之王已经驾临晴国皇宫的消息还是以媲美寒风的速度,传遍了全城。 全城上下轰动了,兴奋了,得意了。 甚至连乌鲁之死带给他们的不安和恐慌,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黑月之王,那可是王中的王,甚至凌驾于乌蒙国之上,早在很久以前,两国就传出联姻的消息,但因为两国各有战事,这事便一拖再拖。 而今,这事终于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么? 看起来是的。但是,百姓的心头,仍然有一个小小的忧虑。 据说黑月之王眼高于顶,而晴国最美丽的公主景琅已经远嫁乌蒙,剩下的公主中,不会连一个让黑月之王心动的都没有吧? 万一黑月之王真的谁都看不上……这桩联姻,不会泡汤吧? 这种担心,并非多余。 黑月帝国与晴国隔海相望。在那片广袤的大陆上,据说生活着来自遥远异域的各色人群,什么金头发蓝眼睛的、红头发紫眼睛的、黑头发黑皮肤的族群都有,因此也孕育了各种与众不同的美人。 可以说,黑月之王根本不缺少美人,景琅之外的晴国公主们能不能入得他的眼,这还真不好说。 对此,晴州百姓只能祈祷本国的公主争气点,务必将王中的王拿下来。 晴州百姓在如此期盼的时候,景家的公主们已经做好了拿下黑月之王的准备。 一大清早,她们就抛弃了春天般的温暖,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出门,不惧风寒雪冷,在景华宫的四周转悠,又焦急又耐心的等着四公公出现。 当四公公微偻的身板一踏出景华宫的大门,公主们便涌上去,将他团团包围,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四公公,黑月之王到底长得怎么样?与景毅相比如何?” “他什么时候才出来啊,我们等不及要认识他了。” “他跟父皇都聊了些什么呀?有没有聊到我们?” “你跟在父皇旁边,一定都看到了吧,他喜欢吃什么?他的脾气如何?他有些什么习惯?他的睡姿是什么样的?他有没有提到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 四公公默默聆听这一大堆问题,好久才找到机会回答:“夜陛下到现在都没有露过脸,奴才也不知道夜陛下到底生得如何……” “啊?”众公主惊呼,一个个圆了美丽的眼睛瞪他,“不会吧?” “奴才不敢欺骗各位公主。”四公公苦着脸道,“各位公主晚些见到夜陛下时,便会明白奴才所言不假。” 各位公主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四公公趁机拱手求饶:“各位公主,皇上与夜陛下昨夜相谈甚晚,老奴值了一夜,现在已是老眼昏花,四肢发抖,还请各位公主让奴才先回去补个眠。” 众公主看他眼圈浓重,面容疲惫,也不为难他,嘻嘻哈哈的打趣着,让他走了,她们则继续在景华宫四周溜达,等着黑月之王出门。 景琅也躲在附近,耐心的等待那个男人出现。 她想见那个男人,也想见公主景琅。 黑月之王既然来了,那么公主景琅也该现身了,只要她盯紧黑月之王,就一定能遇到公主景琅。 但令她和所有公主失望的是,夜中天这一天都呆在景华宫里,没有出现。 公主们再怎么迫切,没有父皇的准许,也绝对不敢踏进景华宫半步。 没办法,她们等到天黑都没能见到人后,只得纷纷撤离或召回自己的眼线。 景华宫门前总算安静下来。 也直到这时候,夜中天才在景立天的陪同下,踏出景华宫的大门,往乌鲁之前所住的朝华宫行去。 足足等了一天的景琅,因为太过激动和喜悦,好一会儿都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来。 真的是那个她一直在想着的男人。 从他天神般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她无需看清他的模样,就确认了这一点。 而后,她的目光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只需要一个背影就能令众生仰视? 直到他们走远了,她才开始在黑暗中潜行,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 心脏跳得异常激烈,怦怦,怦怦,怦怦怦,像打仗一般。 虽然阴风怒号,但心跳声这么响亮,会不会被他给听到了? 总觉得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也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耳朵。 她担心他会突然回头,看向她藏身的地方,将她揪出来……但又禁不住悄悄的期盼着被他发现。 然而,她的种种想法全是多余。 直到走进朝华宫,夜中天都没有回过头。 景立天在朝华宫门前与夜中天告辞后也回去了,景琅觉得自己应该跟上景立天,看景立天会不会去见公主景琅。 但是,她最终还是躲在朝华宫附近,痴痴的看着朝华宫,幻想着这个男人也许会出来走走,让她能够多看上几眼。 夜中天始终没有走出来。 朝华宫就配备了两名太监,连一名侍卫都没有,想来,这一定是夜中天的吩咐。 这是何等的自信? 任何人都只能认为,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也讨厌受到任何束缚。 这是当然的,不是吗?只要看着他,便能明白了。 这天的夜晚还是很冷,景琅却觉得心里有几分甜蜜,还有几分温暖,她无数次的回忆着自己被他所救的点点滴滴,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心动。 虽然她与这个男人的距离还是太遥远,但是,她与他之间,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就是这点小秘密,让她觉得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怀抱着女孩儿的心思,她在黑暗中潜伏了一个多时辰,才抱着近乎冻僵的身体,悄然离开。 她不知道,她刚离开,就有一人从朝华宫的屋顶上跳下来,进屋,对正在专注写着什么的夜中天道:“主人,一直跟着您的小老鼠走了,我看她并无恶意,可能只是仰慕主人罢了。” “唔,那就不用管了。”夜中天头都没有抬,淡淡的道。 第080章 现身,公主景琅 次日一大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冷雾,公主们就已经像昨日一般,将自己打扮得无可挑剔后,在朝华宫四周转来转去,继续渴望着一场美妙的邂逅。 夜中天当然知道有无数的美人在含蓄的等着见他,但他显然无动于衷,没有踏出朝华宫一步。 朝华宫没有守卫,大门也是虚掩的,但是,硬是没有任何公主敢踏进一步。 朝华宫仅有的两名太监,一人负责白日值守,一人负责晚上值守,但据他们向公主交待,黑月之王有御用的仆人侍候,他们也就是干些端菜送饭、扫地铲雪的活儿,根本见不到和触不到黑月之王 所以,他们也没能给公主们提供任何情报。 公主们在失望之余,对夜中天的兴趣却是越来越浓。 好在这一天,景立天宣布明日傍晚设宴款待黑月之王,后宫嫔妃、各位公主和皇子皆可出席,此外,京城三品以上大员、王爵以上贵族和皇室的核心成员也将受邀出席。 公主们听后自是欣喜若狂,纷纷跑回去为明晚的宫宴做准备,在朝华宫四周转悠的人便少了。 不过,还是有一些公主不肯离开,非要继续留下来寻找机会。 景琅将这些迟迟不愿散去的公主看在眼里,淡笑。 她们,没有机会了。 明天晚上的宫宴,很可能就是夜中天的“选后”大会,景立天到时一定会把公主们正式介绍给夜中天,可能还会安排机会让她们一展才情,可以说,这是她们获得夜中天青睐的好机会。 聪明的公主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提早做准备去了,只有这几个傻的,还指望着通过“偶遇”来达成目的,殊不知她们一开始就输了。 景琅冷笑着,掏出一枚“复容药”服下,无声无息的离开。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今天晚上就要去见夜中天。 昼短夜长。白天又很快过去,黑暗降临。 景琅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黑色斗篷里,无声无息的从朝华宫附近的树丛里冒出来,优雅的走向朝华宫。 她现在的脸,不仅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还化了淡淡的妆容,她相信现在的她虽然与公主景琅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绝对不会比公主景琅逊色。 如果有人撞到她和盘问她,她只要亮出这张脸,就一定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但,直到她推开朝华宫的大门,也没有遇到任何人。 进了朝华宫的大门,也还是没有遇到任何人。 就像朝华宫没有住人一般。 但景琅知道,这里是王者圈定的地盘,任何踏进这里的人都像踏入猛虎狩猎区域的羊羔,猛虎虽然还没有出现,却会随时跳出来将闯入者咬成碎片。 所以她没敢大意,没有不敬,低着头,径直走向正殿。 正殿没有点灯,但角落里通往内厅的拱门上锦帘低垂,隐隐有烛光透出来。 景琅的心脏“砰砰”直跳,那个男人,是否就在锦帘之后? 她摒住呼吸,将脚步放到最慢最轻,如同一朵轻云飘到锦帘边上,躲在拱门之后,用爱慕而谨慎的目光透过锦帘的边缝,看向内厅。 内厅颇为宽大,布置得很是奢华雅致,离她两三丈远的窗边,一人身披黑袍,斜靠在软榻上,就灯夜读,既沉静,又专注。 偌大的内厅就他一人,却充斥着他的气息与身影,就像几乎装不下他一般,非得很安静很小心,才不会被他的气息给撑破。 他明明是睥睨天下的王者,却拥有在文人和智者身上才能看到的内敛、沉静与睿智。 这天底下的王者不多,但也不会太少,而像他这样的,绝对不可能有第二人了。 景琅无法移开目光,眼里的爱慕愈发强烈。 她对自己的意志一向很有信心,但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了。 她要勇敢的走出跨越距离的第一步,让他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又是如何的感激他与仰慕他。 她无声的做了一个深呼吸,让心跳恢复到正常后,解开胸前的系带,将兜帽放下来,露出精心妆扮后的面容。 而后,她一手抓住锦帘,微抬右脚,准备踏进内室。 突然,就在这个刹那,一抹影子映进内室,宛如被轻轻薄薄阳的光投射到水面的云朵的影子,如诗如画,朦胧迷离,打断了景琅的行动。 内室的另一道门外,竟然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景琅暗惊,收回那只刚刚抬起来的脚,往旁边一闪,将自己的身影彻底隐藏在锦帘的阴影里,只用一只眼睛,冷静的观察内厅的动静。 一道婉转动听的声音,从那片纱帘后传出来:“陛下,小女子乃是晴国第一公主景琅,受父皇安排,前来与陛下一见,还请陛下允许小女子进见。” 公主景琅? 真的是公主景琅。那种装出来的纯净甜美的腔调,任谁听过都不会忘记。 景琅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有点发黑。 公主景琅竟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真是见鬼了。 也许,她和公主景琅天生就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死敌,对于男人的喜好,包括对于时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 所以,两人才会如此不谋而合。 景琅咬了咬牙,迅速逼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晚上,她不可能再去接触这个男人了,但是,能遇到公主景琅,倒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正好看看公主景琅会怎么做。 “原来是景琅公主。”夜中天当然也知道景琅早就嫁去乌蒙国的事情,现在听到这么惊人的求见,却并不惊讶,只是不徐不疾的放下手里的书卷,坐起身体,客气的道,“进来吧。” “多谢陛下。”公主景琅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像天籁。 连景琅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一定是得到了上天的偏爱,才能天生就拥有如此迷人的声色形貌。 而后,就见地上暗影轻动,纱帘被一只如同白玉雕成的素手拨开,一张美得能让冬天变成春天的脸庞出现经纱帘之后。 景琅紧紧盯着那张脸,握紧了拳头,压下满腔的杀意。 公主景琅,你终于出现了! 第081章 示爱,美人的请求 公主景琅从帘后袅袅走出,脚下似乎踩着莲花,两侧似有清风轻拂,以无可挑剔的优雅轻盈之姿走到夜中天面前,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屈膝礼。 就连行礼的动作,她都做得宛如轻歌慢舞一般。 “景琅见过夜陛下。”她婉声道,“父皇希望由我来实现晴国与黑月国的秦晋之好,还望夜陛下给我一个机会。” 正常男人见了她这样的美人,只怕连魂魄都要被吸走了,但夜中天虽然也在看着她,目光却还是沉静深邃,不泛半点波澜。 “先坐下吧。”夜中天淡淡的道,“我听说景琅公主已经远嫁乌蒙,你与那位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景琅起身,优雅的坐在锦椅上,婉声道:“回陛下,实不相瞒,我才是真正的景琅公主,而那位嫁去乌蒙国的公主乃是我的孪生妹妹,名为景嬛。” 她说得有点慢,夜中天的脸庞始终抹着油彩,不可能让她看出什么脸色,她只能观察和琢磨夜中天的肢体语言和眼神。 夜中天听得专注,但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察觉不到夜中天的厌恶和不满,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下去。 “依照我国皇室的规则,出生的公主若是孪生姐妹,必定要分开养育,其中一人养在宫外,在出嫁之前不能为世人所知,以此避免一双孪生姐妹水火不容,引发内乱。我这位孪生妹妹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宫外养育,所以世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对这样的解释感到颇为满意,虽然这个解释其实是借鉴了乌鲁的说法。 她再暗暗观察夜中天,夜中天的肢体和眼神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就像在听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不愧是黑月之王,见到她这样的第一美人,又听到这么意外的内情,居然淡然如斯,也真是定力超群。 但她坚决不相信他在面对她时内心会没有一丝波澜,只能说他太会装。 她甚至怀疑他不动、不说话,只是因为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于是她微笑:“景嬛生得与我一模一样,性情温婉,聪慧过人,说起来与我也是各有千秋,并不逊色,乌浪王子娶了她,绝对不委屈,而且她的性情与乌浪王子更相合,至于我……” 她的脸庞不可抵制的红了,宛如红霞投在结冰的水面上,配上潋滟荡漾的眼波,真是百媚横生,风情撩人,却又透着少女特有的娇憨纯真之态。 连躲在暗处的景琅看得都是心里一荡,暗暗道,这女人果然是天生祸水。 只是,夜中天还是一派淡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我仰慕陛下已久,心心念念只等着这一天,誓死不愿去乌蒙和亲,所以,父皇再三思虑以后,便让景嬛以我的名义嫁去乌蒙国,我则埋名隐姓,暂时消失,等待陛下光临……”公主景琅说着,微微垂了眸,又微微低了头,脸庞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眼波里也是春波泛滥,几乎要滴下春水来。 她这番话,用词委婉,却是暗含火焰,爱意蓬勃。 这天底下,真有男人抵抗得住她这般含蓄又热烈的示爱吗? 景琅的心,揪得紧紧的。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公主景琅差——即使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拥有绝顶的美貌时,但是,现在,她还是妒忌了。 妒忌公主景琅能把自己打扮得这么美,更妒忌她能如此亲近这个男人和向这个男人示爱。 她更害怕,害怕这个男人会动心,因为,连她自己都要动心了。 “多谢公主厚爱。”夜中天终于开口,说得很是客气,又透着不可逾越的距离,跟平素并没有任何差别,“公主请喝茶。” 他的反应……就这样? 公主景琅压下心里的失望,伸出莹莹玉手,捧起白玉瓷杯,用红艳丰盈的双唇吻了杯沿,轻轻呷了一口热茶,而后移开杯子,抬眼,轻声道:“景琅虽然有些任性,却是一片冰心,还请陛下切勿嫌弃。” 她对自己的美貌和魅力很有自信,然而,她与乌浪的婚事始终是她心里的污点与心病,她担心黑月之王即使知道她还是清白的,却还是会看不起她。 “公主多虑了。”夜中天还是客气的道,“公主如此心思和行事,乃是人之常情,但凡通情达理者,都不会如此作想。” 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他对公主景琅有什么负面的想法和评价。 但同样,也丝毫看不出他对公主景琅有什么正面的好感或遐想。 这个男人,如同父皇所说的一样,根本让人看不出、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公主景琅心生挫败之感,但还是微笑得无懈可击:“陛下虽是大国之君,却如此平易,通情达理,景琅敬佩。” 通情达理个鬼! 她其实很想这么吼,面对她这样的绝色美人及示爱,他身为这般英挺强壮的男人,被她所迷才是通情,被她打动才是达理吧? “多谢公主夸奖。”夜中天还是说得客气,目光却已经微微一移,落在桌面上的书卷上,“公主的心意,我都明白了,如若公主暂且没有别的事,下次再聊如何?” 这分明就是逐客令! 公主景琅简直要咆哮了,既然你明白我的心意,那就给我一个回话啊,直接赶我离开算什么? 难道本公主的绝色美貌,还比不上那本破书吗? 公主景琅压下想问他如何看待自己的念头,表现得犹豫了一会后,小声又小心的道:“陛下,有个不情之请。” 夜中天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客气的道:“公主请说。” 景琅大胆的道:“我希望能有机会让陛下了解我,所以,我想在朝华宫住上几天,不知陛下可否允许?” 她是非黑月之王不嫁的。 晴国也绝对没有哪个女人能争得过她,她迟早是这个男人的妻,所以,就算现在住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黑月之王真对她做出什么有损名节的事情来,她更是求之不得,当然,她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轻佻下作的事情来,免得给黑月之王留下不好的印象。 夜中天微微一笑:“美人相伴,有何不可?” 公主景琅大喜:“多谢陛下。” 而后她见好就收,也不等夜中天再下逐客令,便站起来,行礼:“夜深了,景琅告退,陛下晚安。” 夜中天微笑:“公主晚安。” 公主景琅相当满意的退下去了,夜中天则拿起之前那本书册,斜躺,继续翻阅。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公主景琅一眼。 第082章 景毅,梅林琴声 而锦帘之外,担心被发现的景琅看到公主景琅站起来,也迅速撤退。 外面风寒雪冷,景琅的心也很冷。 没想到公主景琅出手这么快,直接提出入住朝华宫并获得了准许,这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机会。 她要怎么破坏公主景琅的计划? 她默默的想着,默默的走远,默默的消息。 她还是不知道,她刚走出大殿,屋梁上就利落的爬下一个人来,走进内厅,恭敬的对夜中天道:“主人,那只小老鼠刚才又躲在这里偷看您,吱吱可以吃了她吗?” 夜中天抬头,平静的看着他:“她可有恶意?或者做了什么坏事?” 吱吱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么,身为绅士,你要对女人宽容一些,不喜欢的话,当她们不存在就好。” 吱吱“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可吱吱又不是绅士。” “那么,身为强者,没必要与弱者为难,真正的强者就应该挑战同样的强者或更强的强者。” 吱吱想了一想,才道:“主人说的是,那只小老鼠不配让吱吱吃掉。” 夜中天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看书。 吱吱自觉从主人那里又领悟了高深的学问,心里也很高兴,有点蹦蹦跳跳的走了。 朝华宫又陷入极度的安静之中。 夜中天看书看到很晚,景琅也想着如何收拾公主景琅想得很晚。 夜中天入眠的时候,景琅也想到了办法,而后,两人都睡得相当愉悦。 次日是大年二十九。 受邀出席宫宴的皇亲国戚们都借这个机会提早进宫,拜见与自己有亲戚关系的娘娘、公主们,叙个旧,交个流,送点礼,套近乎。 所以,从未时开始,后宫就陆陆续续出现了众多来客,他们的身份无不显赫,地位无不尊崇,引得整个后宫都热闹了不少。 在这些客人中,有一名年轻的男子卓然尔雅,温润如玉,其所到之处,无人不侧目,无人不倾慕,可谓是钟灵毓秀,鹤立鸡群。 这人就是景琳公主的独子景毅。 景琳公主是景立天唯一的同母姐姐,景毅按理说不应该姓景,但他的父亲文宰相乃是入赘的上门女婿,所以他随母亲姓景。 据说年轻时的景琳公主乃是晴州第一美人,与景立天的感情又极为深厚,景立天舍不得她外嫁,便为她招了一个上门女婿,这个上门女婿便是当时的状元、现在的宰相文正熙。 年轻时的文正熙生得也极为俊雅清秀,他与景琳公主生下的独子景毅没有意外的继承了父母的好血统,从小就是出了名的俊俏男子,长大后也没有长歪,加上家教良好,身边围绕的都是文人才子,便成就了他一身的清贵温雅。 如今,他已经年近二十,却还是修身养性,洁身自爱,既没有半房姬妾,也不拈花惹草,对女子更是彬彬有礼,保持距离,世人无不叹他是世间难得一见的谦谦君子,将来也定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夫婿。 只是,时至今日,仍然不见他对哪个女子青睐有加,是他眼光太高,还是他清心寡欲,还是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这些疑惑,只有景毅才知晓了。 景毅是下午进的宫。 进宫以后,他先去拜见皇上,而后去看望几位从小时就经常一起玩的公主,再去看望几位与母亲交好的娘娘,最后才去看望住得很是僻静的臻太妃。 臻太妃已经年逾七十,是先皇时代仅存的妃子,曾经生过一个儿子却没能养活,如今在宫里也颇有地位,只是她多年来闭门不出,潜心修佛,算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她与景琳公主的交情极深,还曾经照料过小时候的景辉,景辉视她为长辈,若是进宫,一般都会去看望她,何况是即将过年的时候? 景毅陪臻太妃聊了一阵,离开时已近傍晚,离宫宴开始的时间还有大半个时辰。 他看时间还早,又看看这一路过去相当清静,便也不急着赶路,悠然的享受这份宁静。 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一片红色的梅林。 梅林很美,但他并不想停留。 然而,路过梅林的时候,突然有低低的、熟悉的琴声传进他的耳里。 他猛然顿步,转头,看进梅林,侧耳聆听。 琴声时断时续,听不真切,但是,却很动人,宛如女子的低诉轻语。 “梅花三弄,竟然是梅花三弄……”他喃喃,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还能听到你的梅花三弄……” 琴声弹到高处,节奏突然加快,力度猛然加大,琴声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景毅的目光,多了几丝恍惚与痴迷:“公主,是你吗,会是你吗……” “少爷,外头太冷,您还是早些去迎宾大殿里坐坐,暖暖身体吧。”随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见他好一会儿不动,便出声提醒他。 “不急。”景毅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是何人在弹琴,你们在这里等着,不得惊扰。” 在他的心里,隐隐生起一种期待,弹这琴的女子,也许是哪一位优雅曼妙的佳人,可以和他来一场诗意的邂逅,弥补他因为她的离开而空出来的那个心理缺口。 梅林颇广,他循声而去,直抵梅林中心,再转过几棵高大的古梅树,就看到一名身姿窈窕的白裳女子坐在梅花树下,抱着琵琶,低头拨弦。 鲜红的梅花,一簇簇,一团团,一枝枝,怒开满树,像无数朵小小的火焰,在枝头燃烧着,似乎在嘲笑冷风寒雪,白色的飞雪似乎不甘示弱,挥舞风刃,卷过枝头,将一朵朵火焰带离枝头,一起飘荡洄流,迟迟不肯落下。 红色火焰与白色飞雪构成的诗画里,女子的身影显得那般不真实。 景毅轻悄走近,生怕戳破这张朦胧轻薄的画卷。 待他走到那女子身后,风忽然停了,白雪红梅落在女子黑色的头发上和白色的披风上。 景毅的呼吸,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数秒。 与之相反,心脏却狂跳得异常激烈,几乎要破腔而出。 太像了。 这身影与侧容,实在太像她了,但是,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第083章 重逢,秘密的恋情 但很快,他的心里就又涌起一种奇异的喜悦。 不是她,反而更好,不是吗? 他早就注定得不到她,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孤老终生了,但突然之间,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这不是上天的恩赐吗? 女子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单落寞,那琴声,也透着淡淡的忧伤。 这令他有些心疼,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如果这女子是哪位官员的女眷或宫里的妃子,那他贸然上前招呼,那就不太好了,不过,就他所知,受邀出席宫宴的宾客中并不包括女眷,而宫里的妃子中,并没有长得与她相似的女子,加上这女子看着很是年轻,所以,这女子很有可能还是待嫁之身。 在他想来想去的片刻间,那女子已经结束了一曲,而后抱着琵琶发怔,再接着就低低的哭泣起来。 她显然在极力压抑自己,泣声时断时续,就像小动物的哀叫,听者不忍。 “这位姑娘,我乃景琳公主之子景毅,”景毅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拱手作揖,“天寒雪冷,你何故在这里哭泣?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毅表哥?”那女子先是吓了一跳,身体有些瑟缩,而后转过身来,惊讶的道,“你真的是毅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透着沙哑,估计是染了风寒,嗓子不太好。 “景琅公主?”景毅看到她的面容后,受到的惊吓更大,简直不能相信的所见,“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你真的是景琅公主?” “嗯,我是景琅。”景琅美目含泪,配着有些苍白的面容,显得那般的楚楚动人,“我偷偷逃回来了。” “……”景毅的眼睛蓦然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景琅也不说话,就这样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后,景毅才冷静下来,又上前两步,细细的端详她。 这么久不见,她瘦了一些,眼神也变得比以前冷了一些,但是,确是景琅公主无疑。 “公主,”他压下澎湃的情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要逃回来?你又是如何逃回来的?为何没有人知道你逃回来的事情?” 景琅的眼里慢慢流下泪来:“我刚嫁过去就受到了虐待,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便试图自焚求死,但我的侍女阻止了我,并代我烧死,我才借机逃了出来,在侍卫的护送下秘密回到晴州。父皇也知道这件事,但这事乃是秘密,不能为外人所知……” 景毅听得很是震惊:“竟、竟然有这样的事!” 景琅流泪的模样,就像冬天的雨滴从白梅花瓣上落下来,美得令人心动,又令人心疼:“如果我逃走的事情传了出去,一定会招来乌蒙国的怒气和报复,所以我只能悄悄的躲在宫里,哪里都不能去,什么人都不能见。这几日来,我看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别人都在享受团圆之乐,我却只能呆在见不得天光的地方,实在心伤,便忍不住偷偷跑出来,躲在这里弹琴自娱,不料却被表哥给看到了……” “太委屈你了!”景毅抬手,想握住她的手,又想捧起她的脸,但最终还是没有碰触她,“要不然我去求皇上,你先搬进我家,在我那里过年,并住上一阵子如何?我父母亲与你都极为熟稔,一定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他并不怀疑眼前的景琅公主。 因为,那张脸和那份高贵优雅的风姿就是铁打的证据。 “嗯,那就多谢表哥了。”景琅感激的道。 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卷起漫天的雪花与落花,她咳了几声,扯紧身上的披风,身体不胜娇弱的哆嗦起来。 景毅看着就心疼,下意识的就解开身上的大氅想给她披上。 景琅却是摇摇头,避开他的好意:“表哥,我已经回来一个月余,除了父皇,我还没有见过别的亲人呢,好想跟你再多说几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景毅虽然并不怀疑她的身份,但对她的神秘出现还是感到相当疑惑,听到可以去看看她的藏身之处并见到她身边的人后,当下便道:“嗯,我送你回去。” 景琅看向小径那边:“表哥,我住得不远,你送我过去就回来,不要让人知道我的事情好不好?” 景毅明白她的担忧,很是体贴的道:“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说罢,两人并肩而行,喁喁私语着,身影慢慢走远。 没过多久,一间小屋出现在景毅的视线里。 小屋位于梅花林的另一端,四周还有数棵古树包围着,令这里的光线显得比别的地方都要暗,看起来就像天色暗了一般。 景琅推门而进,往旁边一让:“表哥请进——” 景毅走进去,扫视屋内:“公主,你金枝玉叶,住得也太寒酸了。” 景琅把门掩上,低低的道:“我其实另有住处,只是那里见不得天光,我不喜欢,这才哀求父皇,让父皇暂时允许我在这里住上两日。这里僻静,梅花又开得正好,我看着心情会好受一些。” “原来如此,”景毅叹气,“只是这也太委屈你了,难怪我听你嗓子不太好,想必是染了风寒。” 屋内昏暗,他看不清屋内的情形,只能看出这里的摆设很是简单。 屋里的角落里点着暖炉和薰香,是景琅喜欢的蔷薇花的香气,甚是宜人。 “无妨,与在乌蒙国的遭遇相比,这里已经算是很好了。”景琅轻声说着,走到屋子中央,点燃桌上的烛台,“父皇让我再熬一阵,说是待晴国与黑月国的联姻定下来,我就不用怕乌蒙国了,那时他再为我另外寻一门亲事。” 另寻一门亲事? 景毅的心脏猛然又狂跳起来,声音微微颤抖:“你、你不想嫁黑月之王?” 世人都说他清心寡欲,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从小就爱慕景琅,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女子能入得了他的心罢了。 虽然他姓景,却是景琅的表哥,可以成亲的,但他虽然爱慕景琅多年,景琅却一心想嫁天底下最强的男人,近几年更是口口声声嚷着要嫁给黑月之王,回绝了他的求爱,他不愿死缠烂打,也不喜强人所难,便默默的退开,独自舔舐伤口。 但现在,他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第084章 围观,两人躺在一起 “有了这次远嫁的经历,不想了。”景琅转身,一双美目泪光点点的凝视他,微哑的声音有种渗透人心的沧桑与怜爱,“我只想找一个品性好的,真心待我好的男子,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再也不想去争了。” 景毅只觉得脸庞在发烧,咽喉有些干燥:“公主,你知道,在你的身边就有真心爱你,对你好的男子……” 说到品性,这晴州城谁不知道他品性极好? 说到如何待她,他对她是不是真心,又是不是真的好,她还会不清楚? “嗯,我现在知道谁对我最好了。”景琅慢慢朝他走过去,慢慢解开胸前的带子,让披风掉下来,“只是,表哥,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你还会喜欢不完美的我么?” 她说着又去解棉袍的衣扣。 景毅脸红了,闭上眼睛:“公主,男女授受不亲,别、别这样……” “表哥,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身上的伤,看你还愿不愿意要我……”景琅眼睛微红,说得很是委屈。 “要,当然要!”景毅的表情很坚定,声音很坚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我只要你!一生不离不弃!” 有些感情,早就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他早就认了。 景琅的眼里慢慢落下泪来,身体一软,就倒在他的怀里。 景毅犹豫了一下,轻轻抱住她。 两人相拥无语。 景毅的心脏跳得更加急促,脸庞烧得更加滚烫,他甚至因此有些喘不过气来,视线变得模糊了,脑子也有点晕眩了。 他觉得他一定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与心动冲昏了头脑。 “琅儿,你的侍女呢?”他迷迷糊糊的问。 “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便让她们都退下去了……” “咦,什么时候退下去的……” “在我遇到你之前……” 咦,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景毅微微甩了甩头,努力的想问清楚一些,但脑子里一团混沌,视线也一团模糊,根本无法思考。 不对,真的不对了…… 他努力的推开景琅,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没有力气。 倒是景琅轻轻的就推开了他,微笑:“表哥,你好好睡一睡吧。” 于是,景毅就这样睡着了。 睡得很沉。 而在梅林小径的尽头,景毅的几名随从还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出来。 两刻钟过去了,梅林里早就没有了琴声,少爷还是没有出来,连影子都没见,少爷到底在忙什么呢? 不远处的御花园中央,不断有客人汇聚,离宴会开席的时间也不多了。 终于,一名小厮沉不住气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少爷出来。” 他飞快跑进梅花林,半刻后跑回来,声音有点紧张:“少爷不见了,里面也不见其他人。” 几人面面相觑后,比较年长的侍卫当机立断:“大家一起进去,分头找。” 他们倒不是怕少爷出什么事,只是时间确实不早了,实在不宜再拖延。 几个人钻进梅林,分头寻找起来,却都不见人影。 “这里太大,视线又不好,这样找不行。这样吧,我们几个在这里找,边找边喊,你去叫人过来帮忙!” “是。” 而后梅林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少爷——少爷你在哪里——宴会马上开始了——” 没有人回应。 他们找着找着,终于看到了那间小屋,于是走过去,想碰碰运气。 在离小屋还有一段距离时,小屋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尖叫声:“啊——” 那是女人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人心觉不妙,火速冲过去,却发现门从里面关住了。 “啊,来人——快来人啊——”里面的女子叫得更厉害了。 几个人不再犹豫,用力踹门,门是木门,只要多踹几下,总能踹得开的。 在他们踹门的时候,在附近巡逻的侍卫和过来帮忙的人也纷纷赶过来,围在小屋门口。 砰——屋门终于被踹飞。 一大群人冲进去,瞬间都呆了一下。 屋里燃着明亮的烛火,正对屋门的软榻上躺着两个人,一个男子,一个女子,女子坐着,将被子捂在胸口上,不住的尖叫,男子则躺在女子的身边,露出不着寸缕的上身。 那个正在沉睡的男子……怎么好像是景毅少爷? 在众人吃惊得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那女子吓得抬起头来,望向门口,结结巴巴的道:“啊,是表、表哥先睡我的,不是我的错……” 众人看到这女子的面容,脑子里又是“轰”的一声,惊上加惊,呆上加呆。 景、景琅公主? 这女子竟是景琅公主? 他们是在发梦吧? 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景琅丢开被子,迅速抓起旁边的披风裹住身体,跳下床来,趿着棉鞋就从软榻旁边的后门跑出去。 她边跑还边尖叫:“表哥说他会娶琅儿的!琅儿等着表哥上门求亲——” 然后她就从垂着帘子的后门奔出去,在众人的眼前消失。 众人还在目瞪口呆里。 又过了片刻后,一人才率先出声:“你们几个服侍毅公子,其他人随我去追、追那个……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一定是景琅公主吧? 那张美得无人可及的脸庞,任谁都不可能看错的吧? 虽然景琅公主出现在这里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亲眼所见,他们不得不接受,而且,他们还不能明说。 这事一看就有内情,天大的内情,搞不好还是丑闻,他们可不能乱嚼舌头。 “对了,赶紧派人去通知陛下!这事可是大事,隐瞒不得!” 于是又有一人往景华宫奔去。 追寻景琅的侍卫从小屋的后门跑出来,前面一片暗幽幽的,哪里还有景琅公主的身影? 但他们还是分头去找。 悄悄的找,不敢声张。 正准备去朝华宫接夜中天的景立天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得跳起来:“荒唐!太荒唐了!琅儿如今还在乌蒙国呢,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你们看错了!待朕抓到这女人,一定将她扒皮拆骨!你们也给朕小心了,绝对不能散播谣言,坏了琅儿和皇室的名声,否则诛你们九族!” 报信的人战战兢兢:“是,确实是小的们看错了,小的们绝对不敢乱嚼舌头!” 但是,晚了。 第085章 丑闻,难证清白 亲眼目睹“景琅公主”与景毅躺在一起的足足有二三十人,这些人因为震惊过度和政治敏感不强,回过神后就激动的和他人说起这事。 别人又跟别人说起这事。 就算有人意识到这种事不能传开,但他们都有自己的主子,他们看到和听说这么重大的事情,焉有不报告主子之理? 加上宴会即将开始,所有出席者几乎都聚在了一起,更是加速了消息的传播。 因此,景立天的命令传到梅林时,这个消息已经在宾客中和嫔妃、公主中引发了巨大的骚动。 只是,宾客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绝对不会在明面议论,但公主们就不一样了,她们打从出生起就与景琅是竞争者的关系,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管真假,只会往死里诋毁和抹黑景琅。 就这样,事发后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了有一名长得与景琅公主一模一样的女子跟景毅睡在一起的事情,并疯狂的议论着。 景立天也意识到纸包不住火,但他急着去见琅儿,顾不上去思考这些事情。 他不相信那个女人是琅儿! 琅儿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但那些奴才又说得信誓旦旦,这让他想起乌鲁活着时曾经说过他见到景琅的孪生姐妹的事情来,心里于是升起不好的预感。 难道,这其中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 他冲进朝华宫,又冲进女儿的房间,就看到已经收拾得华光灼灼的女儿。 “琅儿,”他急急的冲上去,双手握住女儿的肩膀,上下打量,“你刚才有没有离开朝华宫?有没有与景毅见过面?” “父皇你说什么呢。”公主景琅惊讶,“我一直呆在这里,哪里都不敢去,就等着与夜陛下共赴晚宴,怎么可能会与毅表哥见面?” “真的没有出去?一步都没有离开?”景立天盯着她。 “嗯,你可以问真真她们。”公主景琅疑惑,“您这么问我,是出了什么事么?” “唉,出大事了。”景立天叹息一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肯定是弄错了!”公主景琅激动的叫起来,“一定是这些狗奴才看错了!要不然就是有人知道我回宫,想破坏我的好事,便派人冒充我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想毁了我的名节!” 一旦她与其他男人有染的消息传出去,黑月之王哪里还能娶她? 偏偏这事还发生在权贵云集、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弄不好她就全盘皆输! 设下这条毒计的人,够狠! “父皇也是这么认为。”景立天重重的跌坐在椅子里,揉着太阳穴,“但事发突然,宴会又即将开始,这消息无论如何瞒不过夜中天,父皇现在想不出来该怎么善后这事。依父皇看,等下的宴会你还是不要出席了,免得你的姐妹们当众中伤你,令你难堪。” 按照计划,琅儿将蒙上面纱,与夜中天一起出席晚宴,他则在晚宴上安排各位适婚公主表演助兴,最后琅儿将会压轴演出,艳压群芳后当众摘下面纱,由他向所有人介绍她是琅儿的孪生妹妹“景嬛”。 如此,他就能断了其他公主对“黑月皇后”的念想,并让夜中天在货比三家中知道“嬛儿”才是最完美的皇后人选。 然而琅儿突然之间就成了丑闻的主角,实在不宜露面了。 “不要!”公主景琅激动的大叫,“我已经过了那么久见不得人的日子,我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父皇,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出席今晚的宴会!” 她是天底下最美丽、最高贵的女人,凭什么见不得人? 特别是今天晚上,那些远不如她的公主们将在夜中天的面前搔首弄姿,炫耀美色,她却连自己的存在都不能让人知道,这算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忍到现在,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 景立天劝她:“琅儿,你眼下就与夜中天住在一起,有的是机会亲近夜中天,何必非要冒这样的险?” 对于他的劝说,公主景琅几乎想崩溃的吼“就是因为女儿跟夜中天住在一起却无法亲近他和勾搭他,女儿才非要出席晚宴不可啊”。 她原本也以为,就凭她的美貌、魅力与聪慧,只要她与夜中天同住一个屋檐下,让夜中天迷上她还不是小菜一碟,哪料到这两天来,她连夜中天的面都没见到! 真的,虽然朝华宫就这么大,但她就是见不到夜中天——不论她用什么办法。 要不是她偶尔会遇到那个看都不看她一眼、令她感到很不舒服的夜中天的仆人,她甚至都要认为夜中天根本就不住在这里了。 因为迷惑夜中天的计划毫无进展,她才会这么急,才不愿放过今晚的机会。 但这么丢脸和耻辱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让父皇知道! 所以她忍着崩溃,决绝的道:“父皇说过的,富贵险中求,难得拥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却因为遇到一点麻烦就怕了、退了,如此懦弱的性子,如何配成为黑月之后?” 景立天见她如此决绝,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欣赏,便不再劝阻她,只是冷静的道:“那你说,你若是出现在宴席上,面对众人的诋毁和刁难,要如何解释你与景毅的事情?” 公主景琅咬牙,美丽的眼底闪过唳色:“立刻让证人改口,说他们看错了?” “真这么办的话,结果很可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景立天先一针见血,后又一针见血,“还有,那些证人的主子们就算牺牲掉这些奴才,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改口,你这办法,不行。” “这些贱人!”公主景琅恨恨的骂了一句,陷入沉思。 她明白父皇的意思。 这些目击证人中,肯定有人隶属她的敌人,她的敌人难得有机会诋毁她,怎么可能会让手下的证人更改证词? 就算父皇下令,那些敌人宁可让手下掉脑袋,也绝对不会让她得利。 她必须正视丑闻,采取令人信服的手段洗清冤屈,自证清白。 第086章 迎难,女儿自有对策 半晌后,她抬头:“父皇,您前阵子不是为我挑了几个替身么?如果我出场的时候还找不到元凶,您就从这些替身中选一个长得最像我的,把事情扣到她头上便是。此外咱们还需要一个幕后主谋,我看老七就很适合。” 七公主向来与她不对盘,好吧,其实所有的公主都与她不对盘。 她会选择陷害七公主,那是因为七公主已经失去竞争黑月皇后的资格,如果七公主知道她还活着,一定会比任何人都忌恨她和打击她,说不定还会豁出去跟她抢男人,而且七公主还是所有公主中身材最火辣的,早除掉早痛快。 “琅儿,”景立天微微眯眼,“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父皇,我是在开玩笑呢。”公主景琅赶紧收起凶狠之色,讨好的道,“但这事明显就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不找出主谋,便难洗清我的清白啊。” “你说的这个办法倒是可行。”景立天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选,“前段时间父皇找了一个长得与你有几分形似和神似的女子送给乌鲁,乌鲁又将她赏给手下,如今她似乎已经沦为奴隶,父皇觉得她就是勾搭景毅的女子。” 形势紧急,那女奴是也是得,不是也得是。 “没错,就是她。”公主景琅急着洗清自己,态度极其坚定,“父皇一定要马上将她找出来,当众审问,当众定罪,赶紧洗清我的冤屈。” “父皇马上就让人去办这事。”景立天顿了顿,“但即便如此,也来不及在宴会上为你正名,你还是要想好待会儿该怎么办。” 公主景琅于是又恨恨的咬牙:“只要我死不承认,别人能将我奈何?” “你怎么想并不重要。”景立天摇头,“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黑月之王又怎么想,你真认为你死不承认,就能让别人信服么?” 公主景琅又沉默,愤怒得眼睛都微微发红。 忽然,外面传来四公公的声音:“陛下,夜陛下要出发去迎宾大殿了。” 景立天轻叹,虽然琅儿不说,但显然,她并没能迷住夜中天。 在没有得到夜中天庇护的情况下公开身份,对琅儿来说,实在是太冒险了。 公主景琅的眼角跳了跳,脸上现出挫败和难堪之色。 也因为这样的心情,她豁出去了,眼睛一瞠,目光灼灼的道:“父皇,我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还请父皇允许我到时出场。” “哦,”景立天来了兴趣,“什么办法?” “父皇到时便知道了。”公主景琅一扫沮丧之色,踌躇满志的道,“时辰已到,父皇,您赶紧去吧,怠慢了夜陛下那可不好。” 景立天对这个女儿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当下也不追问,站起来:“好,那父皇就先走一步,待时机到了,你自行出场便是。” 公主景琅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送他出去:“父皇您放心,这么重要的场合,女儿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走到门口时,景立天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儿:“琅儿,一旦你公开露面,消息定会传到乌蒙国,乌蒙国未必会接受你不是景琅而是景嬛的事实,如果你不能尽快拿下夜中天,你最终还是会被送去乌蒙国。你可都想清楚了?” 原本,他是想让琅儿与夜中天慢慢相处,待琅儿彻底迷住夜中天后再让琅儿公开现身,如此,他和琅儿便不用担心乌蒙国的愤怒与报复,然而夜中天来得太突然,还表示只能在晴州停留数日,根本不可能与琅儿慢慢培养感情。 没办法,他只能让琅儿住进朝华宫,想让琅儿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夜中天,但,这一步就没能成功,导致后面的计划都变得很是被动。 比如今晚的宴会,琅儿出席也好,不出席也罢,都面临着难解的困境。 “父皇放心,”公主景琅还是那句话,“我盼这一天盼了这么久,我绝对不会让事情弄砸了。” 夜中天对她不动心? 哼,就算真是这样,那也只是因为她没有机会表现自己美貌之外的优点,今晚的宴会,她会让他知道她才是最出众的,才是真正配得上他的。 景立天看到女儿这样,忽然就安心了许多,笑笑:“父皇相信你。” 而后他快步离开,去追夜中天的身影。 分开之后,父女俩因为有了信心的缘故,心情轻松了一些,便都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来:那么多人都说梅林里的那个女人长得与景琅公主一模一样,难道真是看错了? 如果没有看错,可是,莫说这皇宫,就是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人长得与天下第一美人这般相似? 不……两人脸色微微一变,确实是有那么一个女人勉强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女奴久久! 想到这里,父女俩先是心头一凛,而后又齐齐摇头,绝对不可能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只是一介卑微低贱的女奴,愚蠢无知,弱小无能,就算她没有死在乌蒙国,就算她真的逃回了晴州,又能做得了什么? 只能说,一定是有人利用了易容术之类的手段,或者找到与景琅相似的女子冒充景琅,设下这样的阴谋来陷害景琅。 于是,两人没再往“女奴久久”的线索去深思,一心认为是有大人物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很快,景立天追上夜中天,与他一同抵达迎宾大殿。 众嫔妃、公主和宾客见两位皇上驾到,立刻停止议论,躬身行礼。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迎宾大殿灯火辉煌,红毯铺地,暖炉温馨,薰香宜人,宫乐已经响起,酒席已经摆上,无数的宫女太监分列大殿两侧,无数的大内侍卫守在里里外外。 但这一切的华丽,都比不上公主们的美貌与光彩。 而公主们的美貌与光彩,在夜中天那天神一般的气势面前,又显得如此渺小轻薄。 宾客们的目光,从夜中天出现的那一刻起,便从公主们的身上转到夜中天的身上。 公主们也是如此。 夜中天还是一身不合时宜的黑袍,脸上画着红黑两色的油彩,根本看不出他的面容究竟生得如何,但是,这并不妨碍女人们为之心跳脸红。 跟他相比,整个大殿的男人要么就像小孩,要么就像女人,要么就像仆人。 即使是他们自己那位曾经号称晴州第一贵公子的皇上,站在黑月之王的身边,也变成了有点枯、有点黄的绿叶。 第087章 压轴,众美争艳 众人不敢直视黑月之王,只敢待他走过去后,才用目光追随他的身影。 待黑月之王落座,众人赶紧收回目光,再次悄悄的扫向各位公主。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推介会。 一场向黑月之王推介皇后人选的盛大宴会,他们便是见证者。 那么,哪位公主能入得了黑月之王的眼? 号称“皇室第二美人”的景岚公主? 多才多艺,气质绝佳的景薇公主? 英姿飒爽,文武双全的景虹公主? 胸怀大志,具有治国理政之才,多年来一直协理后宫的景芸公主? …… 众人试着想了一下各位公主站在黑月之王身边的画面,都暗暗叹息。 各位公主再出众,站在黑月之王身边,怎么看都像小女孩,其气、其势、其威都弱上太多,缺乏皇后之相啊。 倒是景琅公主能衬得上黑月之王,可惜景琅公主又已经远嫁乌蒙,断然不可能与黑月之王有所瓜葛,实在可惜,可惜啊。 虽然两国对联姻之事早就已经达成共识,但是,黑月之王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主意? 众人还是心里有点不安。 但公主们完全没去想这些,她们想的只有一件事——如何吸引和打动黑月之王。 待所有人都入席后,景立天先说了几句应景的开场,而后向夜中天介绍一些地位尊崇的朝廷重臣和王公贵族,夜中天傲而不骄,很是客气冲众人颌首,回以“久仰”或“幸会”,一时间也是令众臣受宠若惊,心情舒畅。 寒暄和招呼过后,喜乐齐奏,众人起身,举杯共饮,宴席终于开动。 酒席过半后,重头戏终于来临。 “夜陛下,为了给您接风洗尘,朕的公主们特地准备了一些小才艺,给您表个演,助个兴,还请您切勿笑话。”景立天打着哈哈。 夜中天微笑:“哪里哪里,陛下的公主们个个美若天仙,能一睹各位公主的才艺,乃是朕的运气。” 他总是说得很客气,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也看不出任何心思。 比如直到现在,也没见他多看哪个公主一眼,或对哪个公主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兴趣,令众人无不感到挫败。 接下来,就是适婚的公主们一个一个的出场,景立天一个一个的向夜中天介绍,她们一个一个的表演。 抛开这些助兴演出的深意不谈,公主们的才艺与她们的美貌一般,艳惊四座。 唱的跳的,弹的武的,写的画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精,连宫里专门养着的舞女乐女、从外头请来的名伶名家都叹为观止,自愧不如。 本来吧,公主们个个身份高贵,又是未嫁之身,实在不宜出现在这么多王公重臣面前,更不宜当众表演才艺什么的,但是,她们身份再高贵,在黑月之王面前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她们无需为此感到丢脸。 另外,出席的宾客要么是她们的长辈,要么是她们的亲戚,大多是认识和熟悉的,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或不方便。 因此,她们没有任何顾虑,只求最大限度的表现自己的优秀,希望能一举拿下黑月之王的心。 在公主们倾情演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忘记观察夜中天的反应和表情。 然而,所有人又再次失望了。 夜中天始终带着微笑,一边品尝美酒,一边欣赏各位公主的表演,眼里流露着欣赏之色,没有半点轻视和轻浮,让人感觉很好,但,也就是这样了。 他对哪位公主有兴趣? 他对哪个节目印象深刻? 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根本就没有任何公主能让他另眼相看? 这种现象,不是好现象啊。 公主们的心,都开始往下沉,景立天的心情,也是如此。 当七位公主的表演都结束之后,景立天装作不经意的笑问:“夜陛下,不知哪位小女的才艺,最得陛下之心哪?” 众人都竖起耳朵。 夜中天微笑:“精彩纷呈,难分高下。” 众公主微微咬牙,心里郁闷得慌。 说什么精彩纷呈,那分明就是夜中天的客气话。 想想也是,像夜中天这样的男人,什么美人没见过,什么才艺没赏过,想通过说唱跳弹打动他,确实有点天真了。 但还好,大家都一样,没有谁能压得过谁,她们都还有希望。 “哈哈哈,看来没有哪个节目能让夜陛下感触极深啊。”景立天笑起来,“要不,朕请一位特别的女子出来,陪夜陛下玩些有趣的游戏可好?” 夜中天又是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众女听了都是一愣,父皇这是在演哪出呢? “嬛儿,上来吧——”在众人的疑惑中,景立天朝堂下大声道。 嬛儿?什么人? 听起来不像是宫女乐女之类。 众人转头望向堂下半垂的纱帘,尚未见人,就隐隐嗅得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雅香气传来,这香气虽然极淡,却没有被厅里的薰香与众女的香气所掩盖,宛如山涧清泉滴在石头上,虽山风猎猎,虽鸟鸣虫吟,也不能掩其流水滴石之声。 紧接着,一道惊鸿翩影出现在纱帘之后,宛如圆月隐于薄云之后,朦胧幽美,光透夜空,如诗如画一般,瞬间就攫取了众人的眼神与心神。 好美的影儿! 有如此倩影者,必定是绝色佳人啊! 如同众人所料,一名身着轻纱羽裙的美人蒙着面纱,从纱帘之后漫步而出,其姿宛如仙子凌波,步步生莲,袅袅生烟,转眼已至大殿中央,冲两位皇上屈膝行礼,声如珠落银盘:“夜陛下,小女子不歌不舞,不弹不奏,只望能与陛下比上一比。” 在全场惊艳之至的目光中,夜中天却还是不动如山,微笑如故:“不知美人想与我比些什么?” “美人”这个词,令公主们心里皆是抽了一抽。 不管黑月之王是不是在说客套话,但无疑是承认了这女人的美貌。 她们死死的盯着这个女人的脸,心里只想两件事情:她到底是谁?她的脸到底比不比得上她们好看? 至于这女人的身段……她们的眼里都流露出忌恨之色。 蒙面女子却是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只用一双翦翦明眸凝视夜中天,似嗔非嗔,似喜非喜:“比九连环,比鲁班锁,比拼图。” 第088章 比拼,她强他更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议论纷纷。 公主们更是激动,脸上全是不屑。 “这都是些什么小孩子玩的游戏啊?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放肆!” “就是!不知哪里来的井底之蛙,也敢在夜陛下的面前出丑……” “父皇从哪里找来的这种货色,丢死人了……” …… “肃静。”景立天威严的环视众人,“夜陛下在此,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迅速闭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看那名蒙面女子,又看看夜中天。 夜中天还是微笑,不露半点波澜:“美人想怎么比,我都奉陪。” 蒙面女子拍了拍手,不卑不亢的道:“上九连环。” 立刻有两名太监各用托盘捧了一套看起来十分凌乱复杂的连环锁上来,另有一名太监迅速搬来一张桌子,摆在蒙面女子的面前。 “请夜陛下先挑,咱们同时开始解锁,看谁解得比较快。”蒙面女子微笑。 夜中天笑道:“如此比法,确实有趣。” 而后他扫了堂下一眼,抬了抬下巴:“就左边这套吧。” 两名太监一个上前,一个走到旁边,分别将手中的托盘摆到双方的面前。 蒙面女子道:“夜陛下,我以景陛下的名义向您保证,这两套九连环都是刚刚送到的,我之前绝对没有碰过,绝无作弊的可能。” 夜中天微笑:“我相信你。” 蒙面女子于是屈膝道谢:“多谢夜陛下。” 景立天拈须,看了看桌上刚刚摆上来的沙漏:“两位准备,开始——” 夜中天和蒙面女子拿起九连环,开始飞速的解环。 两人都很专注,目光片刻都没有从手上移开,十指翻飞,灵如游蛇,看得众人目不暇接。 光是那两套九连环,怎么看都是两大团乱麻,换了他们,根本无从下手,更别提两人的手指穿插其中,快如闪电穿梭于层层厚云之中,更令他们无处着眼。 这样的游戏……哪里是小孩子玩得起的? 这不仅要比谁的手指更灵活,更要比谁的眼神更锐利,以及谁的脑子更好使,说到这个,肯定是夜中天的眼力和脑力更出色,但夜中天一介大男人,手指能有女子这么灵巧么? 加上蒙面女子一定早有研究,夜中天未必能占上风。 所有人都这么想,蒙面女子也这么想。 因为蒙面女子的手指动得太快了,众位公主还没有看清楚呢,就听得蒙面女子欢呼一声“完成了”,而后拎起解开的九连环:“夜陛下,我完成了……”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 因为,夜中天已经空了双手,正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而他面前的案桌上,已经解开的九连环正完好的摆在那里。 他是什么时候完成的? 她发誓,她让人定制的这两套九连环都是难度等级最高的,她解开的速度绝对算是奇迹了,她认为就算夜中天能赢得了她,最多也就是快她两三秒罢了。 但看夜中天的姿势,就像根本没动过那套九连环一样。 他,到底比她快了多少时间? 没有人清楚。 因为众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手指极其漂亮灵巧、离他们也比较近的蒙面女子手上,还没看过瘾呢,她就解开了,然后众人才一齐去看夜中天,结果,夜中天居然早就解开了,根本就没有人看到夜中天完成最后一步的过程。 众人皆默。 “小女子自愧不如。”蒙面女子叹息着,将九连环放回托盘上,眼里有吃惊,也有不甘,“但,第二回合的鲁班锁,我一定解得比夜陛下更快。”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红了。 “解”和“快”这两个字,听起来怎么这么暧昧呢? 而她这种略带羞涩的娇态,令她显得愈加妩媚动人,男人们都看呆了,众公主则妒忌得简直要疯了。 但愿她的脸不要生得太美,否则,那张脸就别想保住了。 夜中天微笑:“我等着。” 九连环端下去,两套鲁班锁端上来,众人一看,都暗暗抽气,居然是难度极高的三十三柱式,换了他们,恐怕一个时辰都未必能解得出来。 这第二回合的较量,难道要拖到深夜? 这回,蒙面女子很随意的就挑了一套:“我挑这套,夜陛下可有异议?” 夜中天完全不计较她的“不敬”,微笑:“没有。” 于是,在景立天一声“开始”之后,两人的双手忙碌起来。 这么复杂的玩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时半刻内完成,众人一边欣赏两人的手法,一边交头接耳,低声的议论起来。 他们议论得最多的是,这蒙面女子究竟是何人? 她出现在这里,如此作为的用意是什么? 场边的议论,完全没有影响到蒙面女子。 她只是专注的拆装手中的玩具,眼里满是深思,双手更是不曾停下。 一刻多钟后,她的眼里亮了,笑了,将最后一柱插好,抬头:“完成了。” 大殿很安静。 众位公主的脸上露出嘲讽和轻视之色。 因为,夜陛下只用了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完成拼装,并喝完了一杯美酒,而她还毫不知情,沾沾自喜,真是可笑之至! 就她那样,还想赢得夜陛下的青睐?简直是异想天开。 然而,已经有多名聪敏过人的公主和嫔妃们看出来了,这个女子,不简单! 众公主们想的都是如何用美貌、才艺打动夜中天,证明自己有资格当上黑月国的皇后,但是,这种以色艺侍人的女子,可以成妃,却不足以成后! 一国之后,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讨皇上开心和喜欢,而是能够辅佐皇上,稳固政权和江山! 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讨夜中天的欢心,而是想与夜中天比一比、争一争,其中既有“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的挑衅之意,也有“我不会输给你”的自信之意,此等骨气、勇气和傲气,不知强出以色侍人、以艺侍人的女子几倍! 如果在场的公主中,还没有人看出这一点,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蒙面女子发现自己又输后,有些遗憾,却没有气馁,而是落落大方的又行了一礼:“这一局,小女子输得口服心服。” 这种态度,连夜中天的眼里都难得的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你的才智,我领教了,下一回合。”夜中天似乎来了一点兴趣。 众位公主忽然就心慌起来。 这蒙面女人,不会是来拆她们的台,打她们的脸吧? 第089章 完败,小女子认输 第三回合的拼图道具,很快又端上来。 约莫三尺长、三尺宽的木盘上堆着满满的拼图碎片,乍一看,肯定得有上百片。 “夜陛下,”已经输了两局的蒙面女子仍然从容优雅,淡定如斯,“这两套拼图也是刚做出来的,一共一百六十六块碎片,这些碎片大小不一,内容一致,神奇的是,这些碎片可以拼出不同的图案。我保证我不曾见过原图,也没有动过任何一块碎片,我想与陛下比的,不仅是谁拼得最快,也包括谁拼出来的图案更复杂。” 夜中天微笑:“没问题。” 蒙面女子于是笑道:“那咱们就开始了?” 夜中天颌首:“行。” 两名太监分别把木盘上的拼图碎片又反复搅乱之后,端到两人的面前,而后景立天挥挥手喊了声“开始”,拼图比赛就开始了。 玩到这里,除了公主们和数名嫔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外,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十分的投入。 虽然这三个游戏都很常见,然而,因为游戏内容的难度太高,参与者的表现又过于惊人,导致这几场比拼异常精彩,而且画面很是好看,令观者如痴如醉。 当然,对这场拼图比赛,所有人都相信夜中天一定会赢。 事实上也是如此。 夜中天将所有碎片放平,迅速的扫视数眼后,将这些碎片全部翻过来,再扫视数眼,而后想都没想,开始迅速又利落的调整这些碎片的位置,并将一些碎片翻过来。 众人这才发现,这些碎片原来还是双面的,难怪同一套碎片可以拼出不同的图案,而这,也意味着拼图的难度非同一般。 当然,这套拼图再难,也不过一百六十六片,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也能拼出不同的图案。 只是……他们盯着夜中天的手,眼里再次流露出震惊之色。 夜中天只扫了几眼就将碎片全部翻过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只用了几眼就记住了所有的碎片图案以及它们的位置? 还有,他看完碎片的两面后就开始拼图,是不是意味着他只是扫了两眼,便知道了这些碎片能拼成什么图案? 这个男人的记忆力和想象力……有那么厉害吗? 他们不服。即使这个男人是震慑天下的黑月之王。 毕竟,能出席这场宴会的人,有谁会是庸才? 甚至,其中大部分人还是赫赫有名的才子、才女,论起记忆力和想象力什么的,绝对能碾压绝大多数人,他们觉得他们就算在智力上比不得黑月之王,也不可能差那么多! 所以,黑月之王一定记错和拼错了不少碎片。 他们忘了堂下那位不需要露脸就碾压所有公主美貌的蒙面女子,紧紧盯着黑月之王的双手,等着黑月之王出错。 然而,黑月之王令他们失望了。 黑月之王看起来一点都不急,都不赶,但双手却动得很快,一气呵成,利落流畅,其间没有翻错过一块碎片,也没有摆错过一块碎片。 当黑月之王的双手停下来,收回去,众人的眼睛还是恍惚的——看花眼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的眼睛终于不花了,这才震惊的回过神来:完成了?黑月之王完成拼图了? 感觉只是过了一眨眼的功夫。 他们赶紧看向计时器,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连一刻的时间都没到? 换了他们,记忆力再好,要记住这么多碎片,至少也需要一刻。 换了他们,哪怕已经看过原图并记住了所有碎片的内容与位置,只是移动和调整一百六十六块碎片,也得要一刻以上的时间。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程度的? 他们看向蒙面女子,不禁叹息,果然,那女子远远不是黑月之王的对手。 她还没拼完一半呢,虽然她的记忆力和速度也已经令所有人叹为观止了。 不过,虽然已经输定了,而且输得很惨,但蒙面女子始终不见分心和焦躁,没有抬过头,没有看过其他人一眼,她只是专注的、快速的翻看碎片,移动碎片,调整碎片,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愚蠢之徒。”一些公主和嫔妃开始冷嘲热讽,“肚子里没半点墨水,也敢向夜陛下叫板?这贱人就是来出丑的吧?这天底下还真有人以出丑为荣啊?” “哎,你们不懂,她这叫反其道而行之,想吸引夜陛下的注意呢。” “呵呵,那她是达成目标了,真是笑死人了……” …… 然而,有几个公主和几名嫔妃没笑。 不仅没笑,她们还一脸凝重,看着蒙面女子的眼神就像看着不得了的东西。 如果蒙面女子的表现也叫“出丑”和“丢人”的话,那她们呢? 换了她们,绝对没有胆量与黑月之王叫板,也绝对做不到用那么快的速度解开那种难度的九连环、鲁班锁和拼出这套拼图,更做不到在所有人都嘲笑和挖苦的环境下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她是父皇找来献给黑月之王的“礼物”不成? 在众人的注目中,蒙面女子终于完成拼图,端起木盘,竖起来,展示给众人看:“白马啸西风。” 画面上,一匹白色骏马高高扬着四蹄,即将奔驰而去,虽然画面上不可能看到有风吹过,但白马的鬃毛、尾毛都在往后方飘起,明显是在迎风而立。 众人看向夜中天。 夜中天淡淡的笑起,也端起那只木盘,竖给众人看。 众人眼睛都亮了,惊叹:“竟然是美人出浴图!” 画面上,一位肌肤雪白、背影窈窕的女子坐在半透明的屏风后面的浴池里,露着背部,抬着双手,正在解如云的秀发,地面上散落着几件女子的衣服,画面非常惹人遐思。 两幅画对比,哪幅画更复杂,更好看? 当然是《美人出浴图》。 蒙面女子愣了一下后,轻轻的叹息着,放下手中的木盘,声音里满是恭敬:“夜陛下才智超群,小女子认输。” 夜中天微笑,也放下手中的木盘:“你也不错。” 众公主听在耳里,只觉得心里刺刺的疼。 她们才是宴会的女主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应该集中在她们身上,所有人嘴里讨论的、心里想的,除了夜陛下,应该只有她们! 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竟然半途杀出来夺走黑月之王的注意力,这算什么? 想死吗? “哪里来的贱人,还不滚下去!”终于有公主喝多了,脑子不清,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本宫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来人,把这个贱人拉下去,将她的脸撕了!” 第090章 景嬛,并非景琅 这句话,其实很是大快人心,绝大多数人都恨不得这个来历不明却优越感十足的蒙面女人被拉下去后各种折磨。 但是,没有人敢附和这话,更没有敢执行这话。 所有人都看向皇上。 “你给朕闭嘴。”景立天沉下脸来,“不得对你的胞姐如此无礼。” 胞姐? 全场皆惊。 是皇上喝多说错了,还是他们喝多听错了? 在众目睽睽和鸦雀无声中,景立天站起来,走到大殿中央,握住蒙面女子的手,笑道:“虽然你与夜陛下连比三场都输了,但虽败犹荣,父皇很是为你感到骄傲。” 再度全场皆惊。 所有人都盯着这一幕,只差没有真的石化和木化。 除了夜中天仍然一派从容,没有半点波澜。 “嗯,女儿也觉得输给夜陛下一点都不冤。”蒙面女子的声音很是婉转动听,“不过,女儿会继续勤学善思,争取下次赢过夜陛下。” “你这孩子啊,还是这么倔。”景立天说得无比疼爱,就像一个真正的慈父。 此时,已经有率先回过神来的宾客四处张望,没见有哪位公主缺席啊,到底这蒙面女子会是哪位公主? 总不可能是皇上新认的义女或养在外头的私生女吧? 面对众人的疑惑,景立天拉着蒙面女子走到自己的座位边,面向众人,亲切的道:“嬛儿,来见见你的姐妹们。” 蒙面女子抬起如玉皓腕,解下脸上的面纱。 瞬间,全场一派哗然,甚至有人激动的跳起来,尖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她?疯了,简直是疯了!” …… 面纱下的脸庞,美得无可挑剔,美得超乎想象,谁见了都会惊为天人。 但是,真正令所有人反应这么大的,是这张脸竟然与景琅公主一模一样! 景琅已经嫁去乌蒙国很久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和确定的事情,所以,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这张脸分明就是景琅的脸,绝对不会有错! 不不,不仅是这张脸,现在细细看来,包括身段、仪态、举止都与景琅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差不多,为何他们、她们之前都没有看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景立天和所谓的嬛儿都不急着解释,任众人议论,目光却都暗暗瞟向夜中天。 虽然他已经见过了“嬛儿”,但嬛儿今晚打扮得更为精致脱俗,又展露了过人的才智与风范,他应该会惊艳吧? 然而夜中天只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手握玉杯,轻啜美酒,没有特别的反应。 嬛儿压下心底的失望,保持从容温柔的微笑。 “肃静肃静。”景立天也压下心头的失望,用威严的目光一扫,便镇住了众人,“嬛儿乃是琅儿的孪生姐姐景嬛。” 众人又是一派哗然,但他们随即就意识到此时不宜出声,便迅速抿唇,咬牙,或捂嘴,只用震惊或绝对不信的目光看着皇上和所谓的景嬛。 面对众人的反应,景立天却说得就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声音低沉,透着心疼和无奈:“各位可能还不知道,景氏一族有条规矩,皇室若是诞下同性双胞胎,必须分开养育,长者养在宫里,幼者秘密养在宫外,除非长者逝世或者远嫁,幼者方能回宫或公开身份。” 没有人敢说话。 但是,所有人的眼睛和眼神都写满了怀疑或不信。 “因为景氏一族上百年来都不曾诞下过双胞胎,”景立天还是说得煞有介事,“所以这条规矩鲜少有人知晓。如今琅儿已经远嫁,朕才于今日将嬛儿接回宫里。” 说罢,他轻拍女儿的手背,心疼的道:“嬛儿,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公主景琅,哦,从现在起就是、也只能是景嬛了,微微的笑道:“虽然我从小就住在宫外,不能与母妃、各位姐妹团聚,心中很是遗憾,但父皇一向待我极好,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景立天又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好女儿。” 堂下,所有人都已经回过神来。 众妃、众公主互视,没有人相信这种屁话。 并非皇上的说辞没有道理,而是,这种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天下人的耳目! 毕竟,皇宫再大也就这么大,晴州再大也就这么大,已故的皇后又时时被无数人盯着,怎么可能诞下双胞女儿却不被任何人知道? 所以说,这个莫名其妙的景嬛八成就是景琅! 至于景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有着见不得人的内情。 皇上和景琅这么做,真的以为天下人会信?真的以为能瞒得过乌蒙国? 感觉……皇上疯了,景琅也疯了。 但,没有人敢说什么,所有人只是沉默。 公主们更是同仇敌忾,死死的盯着景嬛,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妒意和恨意。 如此美貌,如此狡猾,如此得父皇宠爱,有她在,她们还怎么争? 景女之前无美人,景琅之前无景女——这是晴国人对公主们的评价,听起来像是在赞美景家的公主们如何美丽,其实只是在赞美景琅如何美丽。 所有的公主都讨厌和恨透了这句话。 好不容易等到景琅远嫁丑男,她们可不知有多高兴,然而好日子怎么会这么短? 怎么办?她们要怎么把这个该死的景嬛给打下去? “陛下,为何臣妾没有听过这事?”秀贵妃坐不住了,站起来,当众问道。 她是景立天年少时纳的妾,也是景琅生母——贞皇后生前的侍女,陪了景立天几十年,还生了太子景辉,却只熬到了贵妃的位置。 因为这些缘故,她一直不喜欢景琅,她更不相信自己陪伴皇上这么多年,还是看着景琅长大的,会不知道景琅有没有孪生姐妹?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景立天淡淡的说着,环视众人,“内情便是如此。嬛儿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你们要好好待她,莫令父皇失望。” “皇上——”秀贵妃还想说什么。 “秀贵妃,马上过年了。”景立天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这么好的日子,你就莫要操心,好好过年。” 秀贵妃的心里其实是很怕皇上的,这会儿见皇上的眼里流露出警告之色,心里就是一个哆嗦,迅速换上一副笑容:“臣妾多谢皇上关爱,臣妾恭喜皇上与嬛儿团聚。” 而后她难堪的坐下来,心里全都是不满。 第091章 危机,当众被戳穿 众位公主见秀贵妃吃了瘪,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恨恨的看着景嬛想:就算你能仗着父皇的宠爱而封住我们的嘴,但你以为黑月之王会被糊弄吗?你嫁过人,睡过景毅,还想嫁给黑月之王?做梦吧! 这么想着,她们的心理平衡了一点。 “嬛妹妹,”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喝闷酒的七公主忽然站起来,盯着景嬛道,“之前在梅林里,跟毅表哥互诉衷情,情难自禁的,便是你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大部分人变得玩味,变得得意,变得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好吧,只有夜陛下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就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景立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茜儿,你喝醉了,先回去歇息吧。” 景嬛微微垂首,微微垂眸,沉静不语,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景茜却是一副壮士赴死的态度,见父皇极力偏袒所谓的景嬛,便转头,看向对面的景毅,大声道:“毅表哥,你从小就爱慕琅妹妹,听说你在梅林小屋里醒来的时候嘴里还喊着‘琅儿琅儿’的,你告诉你们,当时跟你睡在一起的是不是跟琅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嬛妹妹?” 她知道她的所为会激怒父皇和所谓的景嬛,然后遭来他们的报复。 但她无所谓。因为乌鲁的事情,她以后绝对不可能嫁得好了,既然如此,她干脆豁出去了,非把景嬛拉下水不可。 景琅已嫁为人妇,却想换个名字重新出山,成为黑月皇后? 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好事! 所有人顺着景茜的目光,看向景毅。 景毅坐在大殿左侧宾客席的第二排中间。之前他一直低着头,将自己的身影藏在前面的宾客之后,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 但这会儿,他躲也躲不掉了,不得不抬起头来,一张剑眉星目、清润如玉的脸庞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双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并不想回答景茜的问题。 “毅表哥怎么不说话?”景茜咄咄逼人,“是不是还沉浸在梅林小屋的软玉温香之中,回不过神来?” 景立天耸起眉头,眼中透出怒火,嘴皮子一动,显然就要发飙了。 但是景嬛扯了扯他的衣袖,微笑着冲他摇摇头,示意父皇莫要生气,她自有办法化解。 景立天于是忍了,将一切交给女儿处理。 堂下,景毅的目光有些飘忽的扫了景嬛一眼后,垂下眸子,看着手中的青玉酒杯,平静的道:“七公主,那个女子并非景琅公主,也绝对不是景嬛公主。如果七公主对那名女子有兴趣,待宴会结束后我再与你细说。此次宴会乃是夜陛下的欢迎宴,还请七公主切勿喧宾夺主。” 说到这里,他站起来,镇静的走到大殿中央,冲大殿上方的两位陛下恭敬的行了一礼后,十分抱歉的道:“陛下,因为我的不检点,令宴会无端生出这样的风波来,坏了各位的雅兴,我想暂且退下,面壁思过,还望陛下恩准。” 不愧是晴州第一贵公子,如此表现,堪称完美。 众人虽然对他拒绝配合七公主的行为感到有些失望,但还是对他的表现赞誉有加。 景立天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口气温和的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去吧。” “谢陛下。” 景毅没有再看景嬛一眼,转身,施施然退下。 “景毅——”景茜冲着他的背影怒道,“你这个懦夫,敢想不敢做,敢做不敢当,还是不是男人!告诉你,你再错过这个机会,就出家当和尚吧!” 景毅爱慕景琅,而且只爱慕景琅的事情,在后宫并不是秘密。 只是他几年前就放弃了景琅,而景琅也出嫁了,所以这事就没再有人提了。 但之前梅林的事情,有那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只要他承认跟他睡在一起的女人是“景琅”,那这个景嬛就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最好的结果就是嫁给他,如此,他便能得偿所愿。 然而,他还是选择了成全景琅。 他无私高洁的君子之举简直能催人泪下,众公主的眼睛都红了。 他就不能强硬一点,坦率一点,霸气一点,把心爱的女人抢过来吗? 简直要被他气哭了,气死了! “景毅,你这个废物,你活该一辈子当和尚……”景茜把众位公主的心声都吼了出来。 但已经有两名侍卫走过去,捂住她的嘴,将她带了下去。 景立天摇了摇头,看向夜中天:“夜陛下,朕教女无方,让您看笑话了。” 夜中天却只是微笑:“哪家的公主都差不多,无妨。” 景立天心里一松,准备转移话题。 哪料到景茜突然用力咬住捂在她嘴上的手,而后趁着侍卫松手的机会将其推开,尖叫起来:“谁不知道景嬛就是景琅,嫁过人,睡过景毅,还想冒充黄花闺女,笑死人了……” 她被拖出去了,嘴也被再次捂住了,总算没能再说什么了。 然而,场面已经被她弄得很难堪,很难收拾了。 死一般的寂静,连乐声早就停止了。 所有人都盯着景嬛,她要如何收场? 景立天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身体跌坐在龙椅里,想骂却骂不出来。 因为目睹乌鲁惨死而变得有点不正常的景茜不应该出席宴会,到底是谁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让她出席的? 真是气死他了! 他得冷静一下,想想怎么化解危机。 “七姐误会了,我真的不是琅姐姐。”就在这时,景嬛却微笑的开口了,眼神清澈,声音纯净,面容坦荡,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到景茜影响的样子,“我之前也没有和毅表哥接触过,我完全不知道七姐在说什么。” 众人都不说话,但眼神里写的都是“你就装吧,你骗得了谁呢”。 景嬛对众人的眼神不以为意,还是微笑:“我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众人的眼神蓦然睁大。 连景立天都坐直了身体,目光深沉的盯着她。 只有夜中天还是不泛波澜,不动如山。 景嬛向前几步,微微昂头,环视众人,凛凛傲然:“我实在不想用这个办法自证清白,但为了我的名誉和皇室的名誉,我也只能这么办了。” 第092章 逆转,克敌之策 说罢,她微抬左臂,右手撩起左手的轻纱宽袖,一直拉到肩处,雅声道:“我仍然是清白之身,我怎么可能会是琅姐姐?” 在那只宛如白玉雕成的手臂上,赫然有一颗鲜红醒目的——守宫砂。 说完之后,她还用手指揉了揉那颗守宫砂,表示这是真货,绝无作假。 原本就已经死寂的大殿,此刻就像死人入土一般,连一丝风声和呼吸声都没有了。 美丽的公主们的脸上,都透着一种死灰之色来。 完了!真的完了!不管这个女人是景琅还是景嬛,就凭着她还是清白之身以及这样的美貌和刚才的表现,根本不可能再给她们任何机会。 哪怪,她们的父皇在此前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表现出支持哪位公主的倾向,原来,他早就内定好了人选,随便让她们白白争破头罢了。 而她们这一夜的演出,现在想来就像一群猴子在卖艺,父皇和这个所谓的景嬛却在旁边看着她们出丑,心里只怕不知道笑成了什么样。 怨气,恨意,一点点的在她们的心里升起。 她们也是父皇的女儿,为什么父皇就不能给她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景嬛见没有人说话,知道自己终于大获全胜,也没有表现出得意之色,只是优雅的拉下袖子,恭敬的朝嫔妃、公主们的方向行了一礼:“各位娘娘,各位姐妹,嬛儿以后就请你们多多关照了。” 微微垂首的时候,她用眼角瞟了一眼身侧的夜中天。 夜中天还是那副表情,那副姿态,没有表示出对她的轻慢,也没有表示出对她的关注。 她心里一时间又气又恨,骂道,难道多看我这样的美人几眼,会折辱了你黑月之王的尊严和身份么? 要不是为了他,她堂堂天下第一美人、最高贵优雅的公主,会如此纡尊降贵的当众做这种“我真的还是黄花大闺女”丢脸的事情么? 她为他放下身段和尊严,他却连多一眼都不给她,好,她会记得他现在对她的忽视,待她日后将他拿下,一定要让他变成她的裙下之奴。 她发誓! 堂下,所有人一派木然,一言不发。 景立天也不在意众人的反应,拉着女儿坐下来,转头对夜中天笑道:“闹了这一出,让夜陛下见笑了。” 夜中天微笑:“不会,挺有趣的。” 有什么趣?众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景立天哈哈一笑:“嬛儿,还不给夜陛下敬酒?” 龙椅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景嬛坐的那一侧就靠着夜中天。 当下,她用艺术品一样的玉手,端起玉壶,先给夜中天倒了一杯,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捧起来:“陛下,嬛儿敬您一杯,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与您比一比。” 夜中天微笑,举杯:“会有机会的。” 这是双方有约的意思吗? 众公主冷冷看着这一幕,心已经沉到寒潭底部。 “朕还有事情要说。”景立天心情却舒畅了一些,环视众人,威严的道,“之前梅林里发生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朕查过,那是有人提前知晓嬛儿将于今日回宫,心里容不得她,便利用极为高明的易容术,让人冒充嬛儿作祟,以此败坏嬛儿的名声。就在刚才,慎刑司在梅林小屋的香炉里验到了迷幻散的残渣,可以认定,毅力乃是被贼人所陷害,无需为此事承担任何责任。” 今晚办的原本是夜中天的欢迎宴,结果却变成了自曝家丑的表演宴,他对此也感到颜面无光,极度郁闷。 但他没有办法。一来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且当众为嬛儿证明清白,证明身份,二来……在黑月之王的面前,再怎么丢人都是可以被容忍和原谅的。 毕竟,曾经被黑月之王踩在脚下、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的大人物多了去,多他和嬛儿两个不多,少他和嬛儿不少。 所以,他实在没必要太在意夜中天会因此看轻他和嬛儿。 堂下,麻木已久的众人终于有了反应,接头交耳,窃窃私语起来。 说起来,梅林小屋的事情确实疑点重重,不管是景琅公主也好,景嬛公主也罢,哪里有必要在宴会开始之前去勾搭景毅呢? 众人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可能有人在陷害景毅,或者说是在陷害“景琅公主”,但因为后宫的女人们都讨厌景琅公主,便对这种可能性视而不见,拼命将脏水往景琅公主的身上泼罢了。 现在,景琅、景嬛的名誉都被洗清了,众人的注意力便都转移到了重点上:到底是谁在幕后谋划了这一切? 谋划者到底想干什么? 其最终目的,果然还是让景嬛公主嫁不成黑月之王,为其他公主铺平道路吧? “为了杜绝有人继续鱼目混珠,损害嬛儿的名声,”景立天拔高声音,压下众人的私话,“朕现在宣布,今后就由四儿贴身侍候嬛儿,如若有任何人在宫里看到没有四儿跟随的嬛儿,即刻抓捕,带来见朕,不必有任何顾虑!” 四儿,便是四公公的小名。 四公公当即出列,行礼:“奴才遵命。” 而后他就退到景嬛的身后,垂首恭立。 就在之前,皇上和景嬛公主就分别跟他说了这事,他还与景嬛公主商定了如何确认公主身份的“暗号”,以此确保假景嬛出现时他能明辨真伪。 他相信,有了他和“暗号”这两个证明手段,幕后主谋休想再故伎重施。 至于景嬛公主是不是景琅公主这个问题,他不关心,也无需关心。 众人皆沉默。 事情变化太快,他们的心情太复杂,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而景立天安排好这一切后,深深觉得危机已经被化解,心情大好:“来来来,为了庆祝朕与嬛儿的团聚,继续喝——” 夜中天这会儿也举起酒杯,点了点。 众人也不得不举起酒杯,逼自己喝难喝的这杯酒。 女人们都在心里咆哮,这场该死的宴会,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呢? 第093章 春染,要死还是要活 “呜呜呜……” 迎宾大殿里景嬛在笑的时候,离迎宾大殿很远的一间陋屋里,充斥着断断续续、悲惨哀伤的哭泣声。 只是寒风怒号,彻底盖住了她的悲鸣,没有人听到她的哭声,也没有人在乎她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这世上会存在如此悲惨可怕的事情?又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何时得罪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以至于沦落到生不如死的地狱里? 春染蜷缩在小床的角落里,泪水已经流尽了。 半年之前,她还是春风小镇上一名普通的少女,除了生得过于漂亮,被称为小镇上有史以来最美丽的一个姑娘外,她与别的女孩没什么不同。 春风小镇只是山里的一个小镇,不出名,不张扬,民风纯朴,与世无争,镇上几乎全是姓春的人家。 她家并非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小康人家,她上头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头还有一个弟弟,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甚至是镇上的邻居和玩伴,都非常宠爱她。 在她十六岁之前的人生,过得真的是简单又快乐。 而她除了因为生得太美、太受宠爱而有点小小的骄傲和虚荣,还总想着嫁到外面的大世界外,她没有别的毛病,她不曾害过谁,也不曾跟谁争过,更没有与任何人结仇,最多只是跟镇上的女孩们吵几句,斗斗谁长得更好看而已。 然而,为什么这一切突然之间就变了? 那一天,她只不过是偷偷跑到镇外的路口,想偷偷搭一辆路过的马车去城里玩,为什么就被人打晕和弄走,然后出现在晴州呢? 而后,她和其他几个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儿,被迫去学习什么宫廷礼仪和公主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 可她不想当公主。她只想回家,只想听爹爹的训斥,吃母亲和嫂子做的饭菜,享受被哥哥宠爱的满足,再跟弟弟吵几句,还要去看看大姐刚生的娃娃。 所以,她争,她吵,她闹,结果只有她此前不曾经历过的毒打和折磨。 她痛苦得想自尽。但那些人说,如果她敢自尽,他们就杀了她全家,她觉得他们真的会这么做,于是怕了,什么都听他们的。 再然后,她被送进宫里,被此前遥不可及的、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皇上选中,而后被送去侍候乌蒙国的乌鲁王子。 乌鲁王子没有看上她,将她赏赐给了手下…… 那一夜的痛苦、悲惨与耻辱……不论何时想来,她都希望她不曾被生下来,即使她曾经知道和享受过活着的美好与幸福。 然而,她连去死的资格都没有。 活得生不如死,却连死都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这样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哭着哭着,她又哭累了,嗓子也哑了,便不再发出哀鸣,只是摸着手臂内侧的奴隶标志,好痛。 被烙上奴隶标志已经有好几天了,伤口也上过药了,却还是疼得厉害。 那种疼痛,深深渗透到了她的骨髓里和灵魂里,令她日夜无法入眠。 她哆哆嗦嗦的爬起来,点起蜡烛,摸过桌面上的膏药,抹在伤口上。 她的目光却呆滞飘忽的在桌面上移来移去,最后落在那把剪刀上,再也移不开。 好想死…… 不死的话,接下来就要开始“接客”。 既是奴,又是妓,连最低贱的娼都不如,只是想想,她就忍不住要吐。 然后她真的吐了,大吐特吐。 吐完了以后,她奄奄一息的看着桌面上的剪刀,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死死的握住刀柄,死死的盯着闪亮的刀刃。 不能死?死了要连累全家?可是,她真的熬不住了,怎么办? 就像一个人得了绝症,快要死了,而他死了的话,全家将失去依靠,受苦受难,可是,他再怎么不舍,仍然得死是不是? 同样,她再怎么舍不得家人,都无法承受接下来的命运。 她,还是只能选择去死。 对不起,父亲,母亲,大哥,大嫂,大姐,弟弟,不是春染不想活,不是春染太脆弱,而是春染已经熬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撑下去了。 我辜负了你们的养育之恩,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疼爱,若下辈子还能当你们的家人,我定会用尽我的一切,回报你们的疼爱…… 她闭上眼睛,流下最后一滴血泪,将剪刀的尖刃对准自己的咽喉,扎了下去。 “你甘心就这样死了吗?”突然,一个冷酷有力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她吓得一个哆嗦,刀刃在咽喉前一寸的地方停住。 春染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谁?谁在这里?” 一道人影,包裹在黑袍里,鬼魅一般出现在门口,只露出的一双眼睛也被帽兜的阴影给覆住了,看起来就像是黑夜的使者。 “我来给你指明一条活路,就看你有没有勇气了。”那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听起来像是女子。 “活路?”春染笑,已经决定去死的她,心里已是无畏,“活着受罪,活着受辱,当个活死人吗?” “不,活着复仇。”那人的眸子,在阴影里冷动着寒光与锐色,“杀光仇人,灭掉景家,你想不想?敢不敢?” 杀光仇人?灭掉皇家? 即使就要去死了,春染也惊得眼睛圆睁并倒抽冷气。 “你、你在说笑话?”她问。 “笑话?”那人似乎在笑,“这天底下,还有什么笑话如同现在的你一般,被人凌辱和折磨至此,想和做的不是复仇,却是白白去死呢?” 春染呆了一呆后,声音就像刀刃划过尖锐的金属,刮刺得悚然:“我确实是个笑话。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你说,我一个弱女子,到底有什么办法呢?杀光仇人,灭掉景家,这八个字,我可以像你一样,轻轻松松的说上一百万遍,呵呵呵……” “你没有豁出一切,没有拼尽全力,没有努力到最后,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能做到?” “蚂蚁想扳倒大象,这样的差距……” “差距?”那人又冷笑,“景立天的祖宗难道一生下来就是皇帝吗?他的祖宗里,难道就没有比我们更弱小、更卑微的废物?” “……” “既然他那些弱小愚蠢的祖宗都能做大家族,坐拥天下,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 “如果你这一生只敢要自己的命,却不敢要仇人的命的话,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我不会阻拦你。” “……” 第094章 抉择,杀还是不杀 半晌,春染才缓缓的道:“你、你到底是谁?” 对方的眼睛在森森的笑:“复仇者。” 春染无语片刻,才道:“你、你与景家有仇?” “不共戴天,有我无他。” “你、你真的想灭了景家?” “是。” “你、你觉得你能做到?” “是。” “你、你想要我一同向景家复仇?” “是。” “可、可是,”春染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能理解,“你到底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得到?” 对方盯着她,一字一顿:“凭我拥有足够的仇恨。” 春染心头大震,又过了半晌才道:“你、你觉得我能行?” “只要你觉得你能行,那你一定就能行。” “可,可是,”春染手足无措,结结巴巴,“我、我也不知道我行不行……” 在半年以前,她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任何人,也不曾有过任何惊人或可怕的野心。 现在的她,当然也生过复仇的念头,然而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曾认真想过,突然之间却要她做出复仇还是自灭的选择,她不知该做何想法。 “那就试试看吧。”对方丢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转身出去。 春染又呆了,“她”就这么走了? 突如其来,突如其去,这么轻轻松松又随随便便的丢下了她? 她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升起惨淡的失望,而这股失望又迅速变成绝望。 她以为“她”是来给她希望的,结果,“她”这么快就放弃了她,没有竭尽全力的说服她。 明明,对方再稍微坚持一下就好…… 在她几乎又要落泪的时候,眼前忽然一暗。 对方居然又进来了,手上还拖着一个笨重的东西。 对方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掼,冷冷的道:“杀了她。” 春染往地上一看,吓了一跳,那东西竟然是一名身着宫装、被五花大绑的、面如土色且瑟瑟发抖的妃子。 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惊恐的看着对方:“干、干什么?为、为什么要杀、杀了她?” “她的身材胖瘦与你相似。”对方,也就是景琅,淡淡的道,“还有,她很喜欢虐待奴隶,死十遍都不足惜。” 凌辱她母亲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这些女人听闻她母亲如何美貌,便心生妒忌,专门把她母亲找过去凌虐。 这个雪妃,就是其中之一。 昨天晚上天刚黑,她带了几条很腥很鲜的活鱼潜到雪妃的住处外墙,先把一条小鱼丢进围墙里,再丢一条小鱼在围墙外。 雪妃爱猫,尤其喜爱那条名贵的白色波斯猫。 猫在晚上特别有精神,加上时值冬天,新鲜的活鱼少,那只波斯猫很快就嗅到了喜欢的鱼腥味,追到围墙边,吃下那条小鱼后又爬上围墙跳下来,去吃第二条小鱼。 负责看猫的宫女太监不可能爬墙,只得跑出大门再去追。 但她已经利用第三条小鱼、第四条小鱼……将猫引进假山群并将其抓住,时不时的让其发出惨人的叫声,却又不让那些宫女太监找到。 而雪妃听说爱猫失踪后心急如焚,亲自带人去假山群寻猫。 见到雪妃终于出现,她便将手中的小鱼四散丢掉,而后将猫放开。 这猫获得了自由后,到处在假山群里寻找小鱼,那些宫女太监也纷纷散开,到处去找、去追那只猫,雪妃的身边便慢慢的没有人紧跟着了。 她在幽暗中慢慢靠近雪妃,而后瞅准雪妃落单的空隙,猛然从雪妃的身后冒出来,快准狠的将手中的木棒往雪妃的脑袋砸下去。 这一棒子的力道不轻,不过雪妃披着厚厚的帽兜,这棒子没能要了她的命,只是让她晕过去罢了。 而后她将雪妃拖走,藏起来,饿她,冻她,扇她,舍不得马上杀了她。 今天傍晚,宴会开始之前,景立天派人去寻找那个被送给乌鲁的替代品,想让其承担起冒充公主景琅、勾引景毅的罪名,她当时正隐藏在朝华宫四周,正好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心里立刻有了一个主意。 她利用自己曾经身为奴隶且熟悉奴隶各个住处的优势,率先找到了显然将会沦为奴妓的春染,并暗中将雪妃的尸体拖到了附近。 春染听了景琅的话,先看看可怜巴巴、楚楚动人的雪妃,再想想亲手杀了这个女人的场面,下意识的打起寒颤,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我与她没有仇……” 景琅也不逼她,只是淡淡的问:“景立天是不是你的仇人?” 春染道:“是,当然是……” 她在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一阵阵发怵。 因为,把皇帝视为仇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即使事实就是如此。 景琅冷笑:“她可是景立天的女人,如果你去找景立天报仇,那她将会帮助景立天抓你、虐你、杀你,绝对不会对你犹豫和手软。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这、这个……”对方的话很有道理,可春染还是觉得自己下不了这个手。 景琅蹲下来,揪住雪妃的头发,逼她脸部朝上:“现在,她已经看到了你,知道你恨透了景立天,还知道你想复仇和造反,她若是活着离开,一定会告发你和弄死你。这样,你也要慈悲为怀,不肯灭口吗?” 春染心慌意乱:“这、这个,我、我不知道……” “还是说,”景琅冰冷的笑了,“你想让我亲自动手,灭了她的口,保证你的安全?” 春染说不出话来,目光惊慌的乱瞟,不敢看向对方。 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也相信对方会这么做的。 毕竟对方也被雪妃看到了,对方也只能杀了雪妃灭口。 “你想的不错,我会亲手杀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有机会出卖你。”景琅的眼里,满是嘲讽,“而你呢,待我杀了这个女人后就可以继续去死了,或者就这样可怜的活下去,等着别人来拯救你和为你报仇。” 说罢她就抓住雪妃的手,没有半点心软的将雪妃拖出去。 第095章 恭喜,重获新生 春染呆呆的看着景琅的背影。 景琅的背影很挺直,很冷酷,很决绝,也很快消失。 她的离开,本该令狭窄昏暗的屋子显得明亮一点,但春染却觉得眼前更黑暗了,暗到看不到一丝光线和边际。 在雪妃的双脚也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春染不知怎的体内就涌起一股强烈的勇气与冲动,嘶声吼起来:“我杀!我要杀了她!我能杀了她!”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最后的——可以扭转自己命运的机会! 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她就真的只能被折磨到死,或者在平白遭受了更长时间的折磨后寻死,而且,绝对不会有人拯救她。 她不能,不能让自己的未来与人生活成那样! 雪妃的双脚顿住了。 景琅掉头,又将雪妃拖进屋里,将其丢在地上,而后将门关上,静静的看着春染。 春染盯着地上那张被袜子堵住嘴的、惊恐万分的脸庞,迅速把目光移开,不敢看雪妃的脸,但是,她还是握紧了剪刀,走上前来,蹲下。 “你是强者,我是弱者,你是主子,我是奴隶。除了杀掉你,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活下去。”她喃喃着,也不知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你知道,换了你,你一定会用更加残酷的手法折磨我和杀害我,所以,你认命吧。” 已经冻僵和麻木的雪妃剧烈的挣扎,眼里全是哀伤和恐惧的泪水,看起来无比的娇弱可怜,只是,她说不出话,挣扎也无济于事。 “闭上眼睛。”春染把视线移开,“我会努力让你死得痛快些。” 但雪妃不仅不闭眼,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摇头,一脸乞求。 她若是能开口,一定会哀求这个女奴放过她,一定会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出卖这个女奴,还会保证给这个女奴多少多少好处,可惜,这种伎俩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施展。 春染闭上眼睛,狠了狠心,将手中的剪刀朝雪妃的咽喉刺去。 然而,在剪刀的刀刃受到骨肉的阻挡时,她吓得住了手,没敢再刺下去。 景琅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下不了手,便淡淡的道:“想想你被那群畜牲凌辱的时候,如果这样还下不了手的话,你就……” 她话还没有说完,春染就丢掉剪刀站起来,举起桌面上的烛台,狠狠的砸在雪妃的后脑上。 血花四溅。 雪妃的四肢抽了抽,仰头倒下,气绝。 死的时候,她的两颗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似乎都没能反应过来。 春染站在尸体旁边,两颗眼睛也睁得大大的,惨白的脸上溅着脸,一派木然,看起来也像死人。 景琅却是拍拍她的肩膀:“恭喜重获新生。” 春染的眼珠子,慢慢慢慢的移动,染血的双唇逸出没有底的声音:“接下来,怎么办?” “你马上将自己收拾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景琅道,“然后纵火焚尸,然后跟我走。” 春染突然之间又变了一个人。 变得干脆,利落,冷静。 她将凶器丢下,拿起毛巾拼命擦拭脸庞、头发、双手,而后脱下染血的衣服,换上唯一一套干净的衣服。 景琅则将雪妃的尸体抬到床上,将灯油都泼上去,再将蜡烛往上一丢:“走吧。” 两人走出去,将门关死,而后在黑夜里潜行。 “如果,他们怀疑那具尸体不是我的,怎么办?” “他们真这么想的话,就让他们找你找到死好了。” “如果他们找不到我,或者找到我后,将怒气撒到我家头上,杀了我全家,怎么办?” “那就加倍报复,也杀了他们全家、全族,让他们就算轮回转世一百代也生不如死,追悔莫及。” 春染沉默了一下后:“说的也是呢。” 很多不幸的事情,很可能是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只能过后全力弥补,哪怕一生都弥补不了。 两人才走了没多久,前面就匆匆走来几个人。 景琅拉着春染,躲进旁边的大树后面。 就着他们手里提着的宫灯的光芒,春染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景立天的侍卫长。 “张大人,那个女人刚刚被烙了奴隶印记,伤口还没有愈合,现在带走的话,恐怕还侍候不了人。” “谁说我找她是拿来侍候人的?我这是要送她去死。” “原来是这样哈。这女人命贱,死了也不可惜,只是奴妓里难得来一个这么美貌的,还没派上用场就死了,以后想找这样的就难了。” “呸,你们懂什么?她这次虽然是死定了,但死得可有用呢,总比被男人活活睡到死有用多了!” “张大人,她就一废物,上头为啥非要她死呢?咱们就是有点奇怪哈。” “上头的事,你们不要乱想,不要乱问,更不要乱说,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几个人猥琐的笑,走远。 春染咬着唇,将血和泪全吞了下去:“他们……为什么还要杀我?” 那天早上,她被役奴司的人从朝华宫拖走的时候,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她以为她死定了,役奴司的人似乎也没打算救她,只是将她丢给其他奴隶:“随便找点药给她,她若活下去就通报上头,她若是死了就送去喂狗。” 当时的她已经陷入昏迷,也没有打算再醒过来。 然而,她居然没死。 被那些奴隶用简单的药物治疗和照顾了几天后,她醒了过来,然后被上头带走,检查身体,烙上奴隶的印记,而后被安排住进这里,准备接客。 在被景琅带走之前,她真是觉得死了比活着好,但现在,她听到那些人这么说,心里还是充满了愤怒。 为什么她都这样了,这些人还连活着都不让她活下去? 她不知道她之所以能够侥幸的逃过这一劫,乃是因为司奴司之前认为她死定了,随随便便就将她打发掉,没有记录和跟踪她的下落,导致景立天的人多花了一点时间找到她,这才给了景琅早一步找到她的机会。 “到了现在,你觉得答案还有意义吗?”景琅没有多费口舌去解释梅林丑闻的事情,只是给了她这么一个反问。 第096章 变数,见招拆招 春染沉默了半晌,才平静的道:“确实没有意义。” 被极强者送上断头台的极弱者不断悲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一副死也要死个明白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感天动地,其实,在围观者看来只是更可怜、更悲惨罢了。 “弱肉强食,胜者生败者亡,仅此而已。”景琅拉着她的手走出来,往冷宫的方向潜去,“你要永远记住,不要对敌人和仇人抱有任何幻想。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只会让你万劫不复。” 春染过了好久以后,才道:“是。” 景琅领着春染来到冷宫附近那片不起草的荒草丛里,钻进假山,打开机关,进入秘道。 从秘道出来,便是经历过火灾的那一处废墟。 虽然是废墟,却还是有可以遮风蔽雨的一角。 这个角落里,有被子,有衣物,有食物药品,还有一些木柴和一个小炉子。 “你暂时躲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会经常带食物过来给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些。若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可以乔装打扮后从秘道逃出去,或者通过那架梯子爬过高墙,躲在冷宫的其它地方。总之,别被人发现就行。” 春染从进入秘道开始就一脸震惊,甚至忘了之前的第一次杀人:“你、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景琅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丢给她,“这是后宫的详细地图,上面标注有大致的侍卫巡逻路线、时间,你务必将地图记得了如指掌。” 春染接过地图,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嗯,我明白,我一切都听你的。” “尽量不要点火。需要煮东西的话就挑晚上,至少烟气不会让人看见。”景琅丢下这句话后就钻进秘道里,“还有,景立天也知道这条秘道,你自己小心。” 春染看着已经空的秘道洞口,坐下来,发呆。 这一切,都像做梦。 之前的那个噩梦也许结束了,但接下来的这个梦,仍然不是美梦。 她这一生,应该都不会再有美梦了。 在景琅钻出秘道杀回来的时候,迎宾大殿里,终于有人熬不下去了。 “咳咳咳,”一名妃子咳了几声,晃悠悠的站起来,“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前两日又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想早些回去歇息,还请陛下恩准。” 和很多同性一样,她一贯看景琅不顺眼,实在不想再继续看着皇上如何宠爱景嬛,反正她也不受宠,不如找个理由先回去。 “去吧。”景立天的心情却是好了许多,对她的离开不以为意。 那名妃子一走,其他与景琅不合的嫔妃、公主也纷纷起身,找了各种理由退下。 她们都与景嬛不合,都不给景嬛面子,景嬛就算要记这个仇,还能跟她们这么多人作对? 就算景嬛真的要跟她们作对,那也无所谓,反方双方的关系就没有好过。 看到那么多人离开了,原本与景琅没什么过节,甚至是想巴结现在这位景嬛的嫔妃和公主们,想了想,也赶紧找理由退下。 景嬛明摆着是要嫁到黑月国的,她们若是公开巴结景嬛,待景嬛远嫁后,她们还不得成为整个后宫的敌人? 相较之下,还是随波逐流比较有利。 景嬛看着这些人一个个不给她面子的离开,却是一点都不以为意。 她们不在,她便能“独占”夜中天了,求之不得呢。 因此,在场的女人们走得越多,她笑得越是甜美动人。 相较于女宾,男宾们则冷静得多,后宫的女人们可以不给景嬛公主面子,但他们是一定要给皇上和黑月之王面子的,所以他们不仅没有人提前离开,反而还迎合皇上和景嬛公主,喝酒吃肉,谈笑风生,努力营造热闹愉悦的气氛。 只是,出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始终没有看出夜中天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更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夜中天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还是夜中天将心思藏得太深,他们看不出来而已? 他们已经成精多年,人人皆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顶尖高手,然而这一夜,他们在夜中天的面前,感受到的只是挫败。 迎宾大殿外,怒气冲冲的嫔妃们、公主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边走边议论着宴会上的事情,不断的咒骂着那个该死的景嬛。 她们骂得投入,骂得热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当中那个突然多出来的、只听不说的同伴。 这个同伴也作公主打扮,从上到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如果她也露出她那张美丽的脸,她们会震惊的发现,她的脸竟然也和她们最讨厌的那个景嬛生得一横一样。 她是景琅。 她刚从冷宫的秘道里潜过来,并做好了乔装,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身份。 今天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天气冷得不行,几乎人人都是这么打扮,加上一路上光线昏暗,她的穿着、仪态、气质又很出众,混在皇宫的女眷里毫不逊色,根本没有人怀疑她和注意她。 她不能靠近迎宾大殿,自然也就不知道迎宾大殿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从身边这些女人的嘴里,听到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听得不断咬牙。 不愧是景立天父女,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不仅将她制造的梅林丑闻给化解了,还找到了如何分辨、确认真假景嬛的狠招,令她的处境有那么一丝被动。 不过,一切还只是开始,她有的是后招。 公主景琅——也就是现在的景嬛,看来是非要嫁给黑月之王不可了,从表面上看自己似乎输了,但事实上,这于她未必就是坏事。 想想,当她再次代替景嬛出嫁时,景嬛和景立天将会更痛苦,不是吗? 只是,四公公的事情,不太好办。 杀掉四公公? 还是冒险与景嬛掉包? 她看向夜空。 夜空黑暗沉沉,没有星光可以给她指明。 第097章 难眠,胜者的炫耀 “什么,那个女人死了?你们确定她真的死了?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深夜,待繁华消散之后,景立天刚刚回到景华宫,就听到了嬛儿的替代品死亡的消息,当场震怒得拍桌子。 他好不容易解决了嬛儿的身份和清白问题,怎么替代品这边又出事了? “经小的验尸,这女人应该是被人杀了。”张侍卫长不敢抬头,呐呐的道,“听说奴隶之间也常有争斗,这女人生得比较漂亮,又是新来的,可能得罪了其他人,才会遭了毒手。役奴司正在追查此事,但只怕查不出结果来。” 他带人找到那个女人的住处时,屋子已经燃起大火,根本来不及灭火和救人,当然,也不会有人肯耗费时力的去拯救一个女奴。 他也不会,特别是他还是来带那个女人去送死的。 待屋子被烧得差不多以后,他们才将火给灭了,然后进入屋里,在里面找到一具被烧焦得认不出来的尸体。 看尸体的体形,应该是年轻女子,后脑遭受重创,估计是被人砸死的。 他当然也花了一点时间寻找凶手,但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住在周围的奴隶都不出门,也没有哪个宫人会守在户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甚至没有人听到那个女人的呼救声。 他问了半天问不出结果,他便不再追究,将事情丢给司奴司处理,自个先回来复命了。 毕竟,死的只是奴隶,从来都不值得宫里浪费时间。 “役奴司这帮饭桶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连个奴隶都管不好……”景立天骂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起虽然还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的原内务府总管景容,心里就是“咯噔”了一下。 仔细算来,这宫里出过多少桩悬案和烂摊子了? 景容,乌鲁,景毅,嬛儿的替代品……他能隐隐的看到,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雪妃呢?”他突然想起失踪了两天的雪妃,“找到了没有?” 张侍卫长摇头:“听说还没有找到。” “雪妃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找不到?雪花宫的……”说到这里,景立天突然闭了嘴。 因为他突然又想到了雪娘,那个最美丽、最优雅的女奴。 她也是被烧成了焦碳。 一种说不清的抑郁涌上来,他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传我命令,让神机营务必查出雪妃的下落和那个勾引景毅的女子。” 张侍卫长下去了。 景立天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解酒的清茶,闭上眼睛,慢慢的啜饮。 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起雪娘? 是因为雪妃与雪娘的称呼很是相似吗? 只是一个女奴罢了,他怎么就念念不忘呢…… 他对雪娘念念不忘的时候,他那些天香国色、心高气傲的女儿们也对夜中天念念不忘。 那样的男人,哪怕没有无上的权势,只是看到他的背影,都能令她们生出想扑入他怀里的冲动。 若能被那样的男人拥在怀里,定然是安心无比,这世界所有的风霜雪雨、冰冷黑暗都被隔绝于外…… 然而,她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虏获这个男人的心? 她们又要怎么做,才能打败那个可恨的景嬛? 难眠的一夜过去。 晨光还朦胧着,空气冷得就像一个没有冰的巨大冰窟,行走其中,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然而就在这样的天气里,朝华宫前却是挤满了前来送早点的公主们。 她们或捧着或提着手里的暖炉,暖炉上有她们亲手做的或让人代做的点心,为的只是让黑月之王品尝她们的手艺,让他知道自己有多能干。 被景立天派来侍候夜中天的太监无奈的走出来,朝每一位公主拱手:“各位公主,夜陛下不喜欢人多热闹,御膳房也已经送了早膳过来,还请各位公主先回去……” “嘁,御膳房做的点心,哪里比得上咱们做的?夜陛下是最尊贵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赶紧让咱们进去,咱们要亲自侍候夜陛下用膳!” 像她们这种金枝玉叶的公主,非要去侍候一个男人用膳,原本是很掉价的,但是,在黑月之王的面前,她们如何讨好和争取都是完全可以被理解和接受的。 毕竟,像她们这样的公主还有不少,但像夜中天这样的男人仅此一个,现在不去争,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不是奴才不让进,而是夜陛下不喜欢被打扰哈,各位公主非要进去,奴才受罚不打紧,但若是让夜陛下心生不悦,恐怕……” 众公主面面相觑,这倒是啊。 商量一会儿后,众公主道:“那好,咱们就不进去打扰夜陛下了,但你得把咱们亲手烹制的早点端给夜陛下,让夜陛下尝尝咱们的手艺。” 太监犹豫了一下后:“奴才遵命。” “不许对咱们的点心动手脚!不许偏心,否则小心你的狗命!”公主们很担心他已经被哪位公主收买而暗中对自己的点心动手脚。 “各位公主放心,”太监苦笑,“奴才绝对不敢造次。” 其实他根本连夜陛下的面都见不着,更不可能把这些点心端到夜陛下的面前,但公主们既然有令,他也只能照办了。 说罢他捧过一只暖炉,转身进门。 但才走了几步,大门里就走出一个光华四射、美瞎人眼的女子。 太监愣住了,赶紧弯腰行礼:“九公主万福。” 景琅公主的年纪在各位公主中排行第九,按理说,景嬛公主既然是景琅公主的“妹妹”,应该算是十公主,但景琅公主已经远嫁,景嬛公主便占了“九公主”这个称呼。 景嬛瞟了太监手上的东西一眼,又扫了眼前各位公主的礼物,微笑:“各位姐妹,我已经陪夜陛下用过早膳了,夜陛下这会儿正在忙着,我劝各位姐妹还是切勿打扰夜陛下为好。” “景嬛,”有人咬牙切齿的斥问,“大清早的,你为什么从朝华宫里走出来?” “啊,你们不知道么?”景嬛微微惊讶,“我昨天晚上与夜陛下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半夜,便在朝华宫里宿了一夜,方才刚刚起身。” 其实,是她故意赖在朝华宫再住一夜的。 遗憾的是,夜中天始终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她也没能与夜中天一起用早膳。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她去刺激眼前这些自不量力的情敌。 第098章 除夕,假公主出现 “你、你这个无耻贱人!竟然敢私自勾搭夜陛下,你如此所为,哪里有半点公主的风范?”有人气不择口的骂起来。 “她就小就是养在宫外的,接触的都是市井贱民,能学得了什么好?姐姐跟她计较什么呢?” “是啊,凤凰的血统再高贵,但若是一出生就养在山野里,那也不过是野鸡之流罢了,咱们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 众公主极其挖苦贬低之能事。 景嬛面对她们的嘲笑,微抬下巴,以孔雀开屏般的姿态从她们之间走过去,淡淡的对身边的侍女道:“看到了吧,妒忌的女人真是丑啊。” 众侍女都窃笑:“公主说的是。” 众公主简直要气炸了:“景嬛你、你你你这个贱人……” “有时间在这里骂我,不如回去好好打扮,今天晚上还有团圆宴呢。”景嬛觉得她们的模样实在太难看了,不想让她们拉低自己的品味,便好心的提醒她们。 众公主一听,皆是一怔。 是啊,今天是大年三十,今天晚上还有家宴,夜陛下肯定也是要出席的,她们现在跟景嬛叫骂也讨不了什么好。 于是她们纷纷偃旗息鼓,各自散开,为今晚的团圆宴准备去了。 趴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幕的吱吱,像壁虎一样爬下来,跑进书房里:“主人,前面来了好多女人,吵吵嚷嚷的,现在已经都走了。” 夜中天正在看书,头都没抬:“嗯,我知道了。” 晴国以文立国,两百年来确实收藏了不少稀奇的好书,他忙着呢。 吱吱等了一下后,忍不住又道:“主人,吱吱觉得这里一点也不好玩,主人什么时候离开?” 夜中天还是头都没抬:“过几天吧。” 待他看完这些书就差不多了。 吱吱扫了眼桌上那堆满满的书,犹豫了一下,道:“那,吱吱可以自己跑去玩吗?” “去吧,别让人发现就行。”夜中天还是头都没抬。 “谢谢主人。”于是吱吱很高兴的跑掉了。 但过了没多久他又跑回来,手上捧着一大盘东西:“主人,这是今天的食物,吱吱放在暖炉上,主人饿了就吃。” 主人看书和写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他也不喜欢主人身上沾染不喜欢的人的气味,所以他去玩之前要先给主人准备吃的,免得到时主人跟别人要。 “嗯,谢了,就放这里吧。” 吱吱这才放心的跑了。 夜中天这天又是没有踏出书房一步,没有他的传唤,也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他。 如此,上午过去,中午过去,申时过去。 酉时来临,除夕的团圆宴也开席了。 这顿团圆宴好不好吃,吃得开不开心,只有各人才知道了。 团圆宴之后是大型的宫廷演出,其中还穿插着一些行酒令的小游戏,虽然众公主们心情都很不好,但在黑月之王的面前,她们全都很好的掩饰了各种负面的情绪,拿出最完美的一面投入到宴席和游戏之中。 宫廷演出结束之后,景立天领着一大群女眷,陪黑月之王去御花园看花灯。 看完花灯后,便是热闹盛大的烟花大会。 为了迎接黑月之王,这场烟花盛开得特别璀璨,特别华丽,特别久。 而在这其间,景嬛紧紧的粘在夜中天的身边,不曾离开半步,甚至还像个单纯的小女孩儿一般,当着众人的面问:“陛下可以陪嬛儿看到烟花燃尽么?” 夜中天微笑:“荣幸之至。” 景嬛喜悦得像个小女孩儿一般欢呼:“多谢陛下,嬛儿好开心。” 说罢她还挽住夜中天的手臂,指着某处道:“咱们去湖边看好不好,天空的烟花和水中的倒影连在一起,那真是再美不过了。” 夜中天道:“公主说的是。” 于是景嬛挽着他走了,看都没看其他公主一眼。 其他公主恨得双唇都快被咬出血丝了。 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但是,将景嬛单独留给黑月之王,她们更不甘心。 所以她们互视一眼后,还是跟了上去。 御花园一派热闹,各个公主的宫殿内外却都是冷冷清清。 九仙宫前,两名侍卫迎着风霜,坚守岗位。 因为景琅公主的远嫁,九仙宫已经空了很久,而景嬛公主的出现令九仙宫有了新的主人,如今的九仙宫可谓是后宫重地,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他们肩上的担子,重啊。 虽然如此,他们却也没有太紧张,完全不认为这里能出什么事儿。 忽然,前头悬挂的宫灯下,朦胧的光影中,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影子。 御花园的烟花放得正盛,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 两名侍卫以为自己看错了,一个眨了眨眼,一个擦了擦眼,而后定睛细看。 他们没有看错。 一道婷婷袅袅的身影,美妙得如同一枝在风中招摇的芸花,正朝他们走来。 两人心里有些疑惑,是哪位公主来了吗?但怎么没有带人? 来人似乎没有想到九仙宫前有人看守,看到他们之后脚步就是一顿,似乎有点惊慌,有点犹豫。 两名侍卫心生警惕,这人有点古怪啊,得盯紧了。 来人犹豫了半晌后还是慢慢朝他们走来。 越走越近。 侍卫也慢慢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心里就是一惊:这美人,似乎生得与景嬛公主有几分相似啊? 来人走到他们面前五六丈远的地方,顿住,挺了挺腰杆,用刻意装出来的严厉声音道:“本宫有事,要悄悄进门一趟,你们两个暂且回避……” 这人竟然敢冒充公主? 两名侍卫互使一个眼色后,猛然一左一右的朝那名女子冲去。 长得与公主相似,没有四公公随从,那不就是皇上所说的犯人吗? 若是能抓到,定能立下大功啊! 所以两人冲得很快。 来人其实也早有防备,但还是被他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东西朝他们砸去,而后转身冲进旁边的树丛里。 她的举动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名侍卫更加相信这个女人有问题了,更不可能放弃追捕。 同时,因为这个女人的尖叫声,两名在大门里值夜的太监也跑出来,张望。 “发生什么事了?谁叫得这么硌人啊?喂喂,我说你们两个,大半夜的乱跑去哪里呢……” “咦,你看前面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第099章 新年,四公公之死 两人定睛一瞧,前面薄薄的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发的还是漂亮的绿色光泽。 两人上前细看,赫然竟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两人眼睛大亮,果断伸手去捡,然而在摸到夜明珠之前,他们先摸到了同伴的手。 好在两人的交情不错,平时都以兄弟相称。 “怎么办?” “平分?” “好。” 这夜明珠一看就是哪个主子掉落的珍宝,当奴才的捡到了不上交,那可是要砍头的,所以,只有两人平分,互守秘密,才能有命享受这笔意外之财。 于是一人捡起那颗夜明珠,揣在怀里,另一人把风看四周。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上前捡宝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他们身后的暗处闪出来,如同鬼魅一般,飞快的闪进大门并消失在大门里。 他们很快退回大门并守在门口,完全不知道在短短的片刻里,已经有人潜进九仙宫。 没过多久,那两名侍卫也垂头丧气的跑回来了。 太监问他们出了什么事,两人唾道:“刚才有一个可疑的女人经过这里,咱们哥俩就问她是干嘛的,哪里料到她应都不应,尖叫一声就跑了,咱们就去追,没追上……” 事实是,树林里的地面上竟然设有绳绊,他们追得急,没注意地面,就被狠狠的绊倒了,待他们爬起来时已经没有了人影。 按理,他们发现犯人应该大声叫人,但他们一来小看了那个女人,二来想贪功,就没有叫人,擅自离岗,还被对方给算计了,这可是相当严重的失职行为,所以他们没敢说出实情。 “原来这样,可惜了……” 两名太监装模作样的叹息几声后,问:“除了那个女人,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两名侍卫想了想:“没有。” 那个女人好像朝他们丢了什么东西,但他们一心想着追人,完全没注意,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不提这个细节了。 两名太监互视一眼,放了心,转身回到大门里,把大门关上。 九仙宫里,利用春染引开侍卫、太监后悄悄潜进来的景琅,以太监的模样,无声无息的走在阴影里。 她必须要杀了四公公,才能继续在宫里行动。 虽然四公公没了,景立天还可以如法炮制,甚至安排顶尖高手取代四公公的角色,但眼下,她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就够了。 九仙宫里也有不少宫人值夜,但这些宫人都是新来的,哪里比得上她对九仙宫熟悉?又哪里比得上她的谨慎与机敏? 她游走在黑暗里,四公公会住在哪个房间? 四公公是太监,又是景嬛的贴身证人,晚上一定也会住在九仙宫。 他的地位相当高,肯定要住好的。 他的年纪颇老了,肯定要住得安静一些,不容易被吵扰。 再考虑到他的性别,他不可能住得离景嬛近,但也不宜太远。 如此权衡之下,景琅很快就选定了一个房间,钻进去,躲进床底,静静的潜伏。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夜越来越深。 终于,烟花燃尽,景嬛满心得意的领着一群侍从,回到九仙宫。 四公公拖着这把身体熬到现在,已经相当疲惫了,跟公主打过招呼后,便微楼着腰,打着呵欠回到自个的房间,什么杂事也不做了,脱了外衣便睡。 他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躲在床底的景琅听着上方的声音,直到对方的呼吸变得又慢又稳定后,才慢慢的从床底下爬起来,走到碳盆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将瓶子里的粉末倒进碳盆里。 碳火在燃烧,散发的热量和淡淡的烟气,将药的香气送到四公公的鼻子边。 沉睡中的四公公陷入昏迷。 景琅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拿起一只枕头,死死的压在四公公的脸上。 她要让四公公因为窒息死亡,并且是在昏迷的状态中。 这样,四公公才不会出现挣扎的痕迹,不易让仵作查出真实的死亡原因。 其实她喜欢干净利落的一击致死,但她还需要继续潜伏在九仙宫里,不能因为杀死四公公而引发搜查。 昏迷中的四公公只是四肢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呼吸。 景琅拿开枕头,放好,无声无息的走出去,换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这一夜,九仙宫上下睡得太晚,次日起身时也很晚。 众人起身好久了,也没见四公公出现,考虑四公公年纪大了,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便也没有人去叫他。 直到临近午时,景嬛准备去朝华宫陪黑月之王用膳时,才让人去叫四公公。 而后,那名太监脸色惨白的跑回来,惊慌的道:“四公公身体冰冷,没有了呼吸,好像是死、死了……” 众人皆惊…… 大年初一的就死人,还是死在九仙宫里,这得是多晦气的事情? 所以,这消息实在不宜声张。 再说了,四公公的身份再高,也只是一个奴才,不值得大惊小怪。 景嬛完全没有失去冷静。她让人悄悄将四公公的尸体运走,同时让人去禀报父皇,自己则没事人一样往朝华宫行去。 景华宫里,景立天听到消息后大为震惊,下令神机营即刻去验尸。 没过太久,神机营就派人复命:“四公公乃是窒息而死,身上没有外伤,没有挣扎和搏斗的痕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经初步调查,没有任何人发现四公公死前有异常举动,也没有任何人发现有可疑人物接近四公公,初步判断四公公可能死于年迈体弱、天气严寒引发的心痛症、中风等常见病症,导致在沉睡中停止呼吸……” 景立天下令:“继续调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就他所知,四儿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差。 如果四儿死在意外或病症那还好说,但如果死于人为…… 他看向灰濛濛的天空,沉默了许久后,叫来另一名贴身太监:“去神机营,让他们挑个最强的女杀手来见朕。” 这一回,他得让厉害的高手代替四公公,充当嬛儿的贴身证明。 这后宫,谁死了都无所谓,但嬛儿一定不能有事。 第100章 潜入,瞒天过海 这一天,四公公突然神秘死亡的消息虽然没有公开,但整个后宫都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时间议论纷纷,无数人幸灾乐祸,恨不得九仙宫再多生一些是非。 景嬛公主却是完全不受这个消息的影响,午时去见过夜中天后就换了一身平民的装束,亲自陪夜中天出宫与民同乐去了。 其他公主听说这个消息后无心过年,纷纷去求神拜佛,暗中祈祷。 “让景嬛就是景琅的消息快点传到乌帝城吧!” “让景嬛出宫后被马车撞死吧!” “让景嬛在夜中天的面前出丑吧!” …… 在这样的诅咒与祈祷中,白天慢慢过去,夜幕降临。 即使今天是大年初一,但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天色一暗下来,户外便没什么人了。 九仙宫的大门前,两名高大的侍卫如同门神一般,分立左右,全身透着连鬼怪都不敢靠近的肃杀。 寒风刮起,卷着点点细雨,配合着朦胧的灯光,整个后宫显得迷离虚幻。 就在这样的画卷中,一道高贵优雅的身影,出现在九仙宫前方。 两名侍卫盯着那道身影。 身影渐近,竟是景嬛公主,身后就跟了一名头垂得低低的宫女。 公主金枝玉叶,身边总是跟着很多人,怎么现在就只跟了一人? 两名侍卫悄悄打量公主,惊疑不定,公主她……不会是冒充的吧? 他们是神机营的精锐,直接受皇上的派遣来守护九仙宫和景嬛公主,上头说了,这宫里可能存在冒充公主的犯人,让他们务必擦亮眼睛。 他们现在的眼睛,就擦得很亮。 公主很快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都在心里道,这人,不太可能是冒充者。 因为,就算有人能把脸蛋和身段伪造得跟公主一模一样,也绝无可能复制得了公主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后天养成的优雅与风范,他们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看出对方有半点伪造的痕迹。 只是,公主到底为什么只带了一名侍女?其他侍从呢? 就算神机营的女杀手都在外面办差,尚未来得及回宫给公主当贴身证人,公主身边也不应该缺乏侍从。 “公主,您为何只带了一名随从?”一名侍卫还是鼓起勇气,谨慎的问。 “咳,咳咳咳,”“景嬛”似乎染了风寒,时不时的低声咳嗽着,目光冷冷的扫他们一眼,哑着声音道,“本宫要带多少随从,轮得到你们指挥?” “公主息怒,小的负责护卫公主,公主的随从若是失职,理当从严处置……” “你们不就是担心有人冒充本宫吗,直说就好。”景嬛淡笑着,掏出一块玉佩,丢给他们,“看清楚。” 这块公主玉佩是她杀掉乌鲁后从他身上拿走的,她相信景嬛身上带的也是刻有“景琅”之名的玉佩,而不是刻有“景嬛”之名的玉佩。 一名侍卫接过玉佩,仔细看后交给同伴。 同伴细细看后双手奉上,小心的道:“公主请进。” 另一名侍卫赶紧开门。 “景嬛”哼了一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但才走了几步,她就转身,盯着他们,冰冷的道:“你们两个长得太吓人了,本宫看着就不顺眼,你们马上去跟你们的头儿说,换两个像样的过来。” 说罢她就甩袖,踏步进门。 门外,两名侍卫互视几眼,摸摸自己的脸,一脸郁闷。 公主分明是在报复他们的不敬,但他们也只能忍了。 一人叹着气道:“你在这里看着,我立刻去禀告队长。” 他们的队长一直带人在九仙宫四周来回巡逻,他们要找到队长很是容易。 队长听了他的报告后,也不含糊,当即细细打量每一个手下,好久才挑出两个来:“你们皮肤比较白,没有胡子,就你们两个了。” 于是,守门的活儿落到了这两名脸白无须的侍卫身上。 九仙宫门口发生的这点小事,并没有引发什么波澜。 时间,平静的流逝。 午夜来临。 此时的皇宫已经陷入深眠,除了风声,听不到半点人声。 九仙宫前,景嬛带着一群随从出现了。 看守的侍卫并不知道之前那位“景嬛”公主进门后就没再出来,自然也就没有对现在这位景嬛公主起疑心。 景嬛也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进门。 今天,她陪夜中天在城里逛到天黑才回宫,而后两人与父皇一起用膳,用完膳后又一起下棋,谈古论今,不知不觉就聊到深夜,她这会儿已经很累了。 一进正殿她就吩咐:“本宫要沐浴,马上准备。” 宫女们不敢怠慢,跑下去准备香汤。 没过多久,景嬛就泡在浮满花瓣的浴池里,阖着眼眸,背靠池壁,手里捧着最爱的百花蜜露茶,好不悠然。 这两天来,虽然黑月之王始终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心动和中意,但也没有表现出半点不耐和排斥,甚至还对她有求必应,她相信,黑月之王不可能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对他,以及她和他的婚事,充满了期待。 氤氲之中,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轻抚自己这一身玉白瓷净、光滑无暇的肌肤,脸上浮起醉人的红晕,轻声喃喃:“夜中天,待你真正知道我的身体有多美的时候,便是你彻底沦陷的时候……” 她无法控制的幻想着被夜中天拥在怀里的情景,春心荡漾,真恨不得马上就被那个男人揉碎了,与他融为一体…… 足足泡了半个时辰后,她才招来侍女,晕乎乎的从浴池里爬出来,披上睡袍,拭干头发,坐在镜子面前,一边欣赏自己完美的脸,一边往脸上涂抹最昂贵的美颜膏。 又忙了半个时辰,直至肌肤被保养得完美无暇后,她才满意的睡下。 她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私语声,吵破了她的美梦。 她恼怒的坐起来,冲门外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那般吵闹?” 一名侍女跑进来,小声道:“侧殿起火了,但火势不大,就烧着了毯子和帘子,他们正在灭火呢,公主不必担心。” “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景嬛蹙眉,“加派人手在殿内巡逻,发现犯人或可疑人物就先抓起来。” 她顿了顿:“如果事儿不大,就留到天明再处理,任何人不得打扰本宫安眠。” 夜中天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晚上得睡好了,白天才能以最完美的姿容陪在他身边。 第101章 夜袭,公主被调包 侍女应了一声,出去了。 景嬛打了个呵欠,继续躺下。 可能是今天玩得太累,也可能是今晚睡得太晚,她感觉特别困倦,特别无力,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眼皮子就几乎打不开了。 她也没有多想,闭上眼睛继续睡。 但才过了一会儿,她就隐隐感觉有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感觉很不舒服。 于是她吃力的睁开眼睛,不耐烦的咕哝:“谁啊……” 什么都还没看到呢,突然就有人扑到她的身上,紧紧的压住她,并用手帕将她的鼻子捂住。 景嬛大惊失色,脑子瞬间清醒了一些,拼命挣扎,想将对方推开,想让自己的嘴巴空出来呼救,然而她的身体却比刚才更加疲乏了,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就床边那只相当大的碳盆传来的焰光,她隐隐看到对方黑布包头,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冷冰冰的眸子,那眸里的寒光与杀气,令她全身发寒。 对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把守森严的她的房间里?对方想做什么? 不!她不信有人能潜进她的房间做这种事! 难道……她是在做噩梦? 但马上,窒息的痛苦令她又清醒了一点点,她深深的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有人在袭击她。 恐惧令她爆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力量。 她拼命甩头,并抬手朝对方的眼睛戳去。 对方的眼睛被打到了,似乎挺疼的,下意识的偏头和眯起眼睛。 景嬛知道自己的力气还是太小了,不再试图去揍对方,而是勾起双手,使尽全部的力气,用有点长的指甲去刮对方的手背。 她这招居然有了效果。 对方猝不及防,手背被抓出几道血痕来,不由微微抽了一口冷气,捂住她嘴的手就是微微一松。 正在拼命甩头的景嬛趁这个空隙甩开了她的手,嘴巴获得自由,急切的想要呼救,但因为她正处于差点窒息的状态,获得自由的嘴巴顾不上呼救,而是选择了大口呼吸。 对方也是个狠角色,见压不住她的嘴,又迅速去掐她的脖子。 景嬛这下麻烦了。 她爆发出来的那点力量已经用完了,而掐脖子可比捂鼻口凶狠多了,她一边愤怒的瞪着对方,一边无力的拍打对方的手臂,很快晕了过去。 对方并不想要她的命。 见她晕过去后,对方迅速松开一只手,用力去掐她的脸。 如果爱美如命的景嬛乃是假装昏迷,一定会因为担心破相而睁开眼睛。 景嬛没有反应。 袭击者终于放下心来,另一只手也放开景嬛的脖子。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迅速扒下自己和景嬛的衣服,交换穿上,而后将景嬛推进刚才自己藏身的床底下,接着爬回床上,冒充景嬛躺好。 现在,她是景嬛了——成功取代景嬛的景琅,唇边泛起冰冷的淡笑。 昨天晚上她成功的杀掉四公公后,本想就这样一直潜伏在九仙宫里,但临到天明的时候,她突然又觉得这样太冒险,不能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便趁着天色昏暗、宫人进进出出送早膳的时候悄悄的溜了出来。 幸好她逃得及时。天明以后,四公公的死亡虽然没有引发骚动,但神机营还是趁景嬛不在的时候对九仙宫进行了一次仔细的搜查,要是她一直躲在九仙宫里,只怕要被发现了。 因此,她只能等到今晚天黑的时候,公开冒充景嬛,带着宫女打扮的春染,大大方方的进入九仙宫后,而后避开留守的宫人,悄悄潜进浴室和茶室,在浴室的薰香里掺了迷神香,又在专门用来冲泡百花蜜露茶的山泉里放了毁容药。 而后她让春染躲在侧殿里,自己则躲在景嬛的床下,耐心的等待景嬛回来。 子时过后,正是所有人深眠之时,春染依照她的计划,悄悄在侧殿放火,她则趁景嬛的房间外有些混乱的机会调包。 她的计划能成功,都归功于当初的景嬛太看不起她,以为她嫁去乌蒙国后死定了,才会与她同住、同食、同穿、同行,并将自己的秘密全都告诉她,让她对景嬛了若指掌。 所以她熟悉九仙宫的每一处,知道景嬛沐浴的时候一定会点薰香,一定会喝百花蜜露茶,甚至还知道百花蜜露茶的秘方和存放处。 景嬛当初为了谋害她而教她、告诉她的一切,最终成了她报复景嬛的武器。 成功调包的景琅,没能睡得着,安静的聆听外头的动静。 没过太久,侧殿那边就安静下来。 整个九仙宫也安静下来,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景琅终于安心,阖上眼睛睡去。 她忙了这么多天,身体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真的也很累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早早起床,哑着嗓子下令:“将九仙宫所有人都叫过来,在前庭集合,本宫要亲自调查昨夜的事情。” “公主,您的嗓子……” “无妨,染了点风寒罢了,天亮之后你们去请御医过来给本宫看看就好。倒是这宫里的人,只怕出了内鬼,绝对不能放过。” “是。奴婢现在就去叫所有人过来。” 当九仙宫上上下下都在前庭集合、接受公主讯问的时候,春染悄悄潜进景嬛的房间,将床底下还在昏迷的景嬛给拉出来,用黑色的斗篷将她裹紧,再用绳子将她捆成一条,留出足够长的绳头,而后拽着绳头,将她拖出正殿。 一路拖着景嬛来到最近的围墙根下后,春染在绳头一端系上小石头,将绳头丢到墙头上。 接着,她从花丛深处搬来一架早就准备好的小梯子,搭墙,爬到墙头,攥紧绳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景嬛拉上墙头,再将景嬛推下那边的墙,自己也利用小梯子爬出去,而后将小梯子收起来,继续拖着景嬛来到附近的树林里。 九仙宫四周巡逻的侍卫,已经被叫进九仙宫协助调查昨夜的火灾,春染的行动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春染在树林里休息了一会,感觉没恢复多少力气,便咬了咬牙,拿出一瓶药剂喝下去。 第102章 中毒,将这些奴才全换了 这是景琅给她调配的特殊药剂。 景琅说这种药剂可以令人的身体暂时变得活跃和精神起来,体力也会迅速增强,但这种药的副作用也很大,用过之后的几天内都会虚软无力,若是经常服用还会导致瘫痪、精神失常甚至死亡。 若非迫不得已,景琅不会给她这种药,她也不会服食。 眼下,她除了使用这种药剂,没有别的办法把景嬛带走。 将一小瓶药剂喝完以后,春染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便将景嬛身上的绳子割断,咬着牙将她背起来,沿着景琅事先设计好的路线,小心翼翼的往冷宫的方向行去。 景嬛的住处离冷宫很远,对她来说,要背一个大活人走那么远的路,天气又那么寒冷,确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边蹒跚的走,边想着景琅对她说的话:“这只是开始,再难你也必须要完成。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想想你的遭遇。痛苦与仇恨,就是你最大的力量来源。” 确实也是如此。 每走一段距离,她就停下来歇息,然后想想自己的遭遇,便有了力气继续前进。 她走得断断续续,速度很慢,却不曾放弃。 天色还朦胧着,她没有注意到有一只巨大的飞禽从上空掠过。 而御花园一隅那栋高达五层的观星楼顶上,一名高大的男子迎风而立,俯视脚下众生。 他看到了九仙宫那里的动静,也看到春染的举动,唇角一勾,非笑非笑,只冒出三个字:“女人啊。” 普通人绝对发现不了他的身影,但那只巨大的飞禽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咕啾咕啾”的低叫着,俯冲而下,收起翅膀,潇洒的落在男人的身边。 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黑雕。 黑雕啄了啄主人的手臂,似乎有些生气。 也不知道在生气什么。 男人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像哄小孩一般:“好了,过两天就走,别生气了。” 黑雕又“咕咕”两声,把脑袋贴在主人的手臂上,蹭了又蹭,如向主人讨宠的小猫一般。 男人又抚着它的背脊一会儿后,稍微用点力气的拍拍它的翅膀,道:“天亮了,你先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黑雕似乎很是不舍,慢吞吞的扇动翅膀,慢吞吞的起飞,又绕着主人飞了好几圈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男人看着它的影子远去,自言自语:“还有几十本没看完,还有几本没写完,看完写完了才能走。” 说罢他转身下楼,身影消失在晨色中。 而后天色泛白,春染终于将景嬛拖进了冷宫附近的那条秘道里。 她在秘道里点燃油灯,看清了景嬛的脸后,一时间又是无语。 景嬛的脸色居然变得又黄又干又暗,脸上还冒出了好多小痘痘,看起来不怎么美了,也不太像那个美得惊天动地的景嬛了。 景琅真的改变了景嬛的脸? 这样,就像这个景嬛被别人看到,也没有人会怀疑已经化身为景嬛的景琅。 春染一边拖着景嬛前进,一边在心里感叹,景琅,果然不是普通女子。 接下来,她会死死的守好景嬛,不让她坏了景琅的计划。 此时的九仙宫,景琅终于结束审问,当场没有表态,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让宫人们退下去了。 而后她开始用膳,用完膳后才接受御医的诊断。 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染了风寒,哪料御医看过之后脸色凝重的道:“公主并非染了风寒,而是中了毒,这毒会损害嗓子。若是不能及时解毒,这毒还会危及心脏。” “中毒?你确定?”景琅骇然,“本宫进宫才区区几天,平时吃东西也很谨慎,准备饮食的也都是本宫的贴身侍从,按理说不可能中毒哪。” 御医蹙眉:“这种毒药还算普通,比较容易弄到,以前宫里也有娘娘中过这种毒,微臣绝对不会弄错。” 他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美妙的嗓音可是吸引男人的利器,皇宫有些女子就因为拥有这种利器而遭人下毒,导致嗓子受损,失去皇上的宠爱。 景琅咬了咬牙:“有没有可能是误服?” 御医摇头:“这种毒药乃是由十几种微毒药材混合而成,任何人都不太可能误服这么多有毒药材。” 景琅的眼睛慢慢红了,声音哽咽起来:“本宫才进宫没几天,就遭到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怎么过……” 屋里没人敢吭声。 半晌,景琅抹了抹眼泪,问:“我这嗓子可能治好?” “治是能治好,就是用时较长。”御医小心翼翼的道,“虽然这毒发现得及时,可以清除,但因为中毒的份量比较多,所以,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原来的嗓音。” 景琅身体晃了两晃,哑着声音道:“我的嗓音如此难听,只怕夜陛下不愿意听我说话了……” “不会的。”侍女们赶紧安慰她,“公主就算声音哑了一点,也是好听的,夜陛下不是凡夫俗子,绝对不会因此疏远公主,请公主切勿多虑……” “不行!”景琅却是咽不下这口气,抓着被子,咬牙切齿的道,“这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能在本宫的饮食里下这么多毒的人,一定是本宫的身边人,本宫不将这些人揪出来,绝不罢休。” 听到这话,侍女和屏风外的太监们心头就是一寒。 “你们即刻去禀报父皇,请父皇为我作主。”景琅下令,“还有,把慎刑司的人叫过来,让他们务必查明此事。” 侍女们应声,分头传话去了。 御医给公主开过药后也留在九仙宫,等着配合调查。 没过多久,景立天来了,慎刑司总管也带着亲信来了。 景立天看到女儿这样,悖然大怒,命令慎刑司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找出谋害宝贝女儿的凶手。 “咳,咳咳,咳咳咳,”景琅拿手帕掩唇,一边轻咳一边道,“父皇,我想过了,宁可错罚一百,不可放过一名嫌疑人。九仙宫的这些奴才,全都换了吧,要不然女儿实在不放心。” 必须要立刻换掉所有侍候过景嬛的人! 虽然她与景嬛的相似度高达九成以上,也能够完美的扮演景嬛,但她终究不是景嬛,与景嬛总有些微的不同——比如她和景嬛的声音就不一样。 别人倒还罢了,但那些贴身侍候景嬛的人若是时时跟在她身边,总有一天会看出端倪,她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她才故意给自己下毒,破坏自己的嗓音,同时营造自己被身边人下毒的假象,从而找到充分的理由换掉这些人,并诱导景立天怀疑其他公主或嫔妃,挑起景立天一家的矛盾。 第103章 招待,百花蜜露茶 景立天拈须想了一想:“这倒是一了百了的办法,只是,有几个人已经侍候你多年,若是将她们换掉,只怕新的奴才服侍不好你。” “奴才都是调教出来的。”景琅道,“就是那些侍候得久了的,太得信任,反而最难防。” 景立天又想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笑道:“以嬛儿的聪明,父皇相信没有你教不好的奴才。好,父皇就听你的,将九仙宫的奴才全换了。” “父皇,新的奴才女儿想自己选。” “行,全都依你。” 说罢,景立天即刻下令将九仙宫的宫女和太监全部换掉,尤其是景嬛公主的贴身奴才们,全部关押在一处,在宫里查明给公主下毒的凶手之前,他们不得接触外界与外人——这些人中,有人知道景嬛公主的秘密,当然要封紧他们的嘴。 命令一出,九仙宫里一片哭声,景琅听着这些哭声,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景嬛被毁容和软禁,景嬛身边的奴才也都被换掉了,这样,还能有谁能看出她的破绽? 因为女儿生病的缘故,景立天没有久留,陪了景琅一会儿就走了。 景琅从内务府送来的一大批太监和宫女中,挑选了八个人侍候她。 内务府总管道:“公主,以您的身份,只有八个奴才侍候您,实在太少了,请您务必再挑一些。如果公主对这些奴才不满意,小的再挑一批过来让您挑。”、 “不了。”景琅疲惫的摇头,“人越多,越是难防,反倒人少一些好管。” 内务府总管想了一想,展颜:“还是公主聪明,小的领教了。” 景琅不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去。 而后她又教导了新挑的宫人一番,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给本宫梳洗打扮,本宫要去陪夜陛下用午膳。” 她满心喜悦,迫不及待的想与那个男人正式的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然而待她梳妆完毕,才走出九仙宫,就听闻夜中天已经在景岚、景虹、景芸等几位公主的陪同下出宫体察风俗民情去了,现在的朝华宫根本就没有人。 景琅心下就是一凉。但她还是坚持去朝华宫,心里想着也许那只是别人在故意哄骗她,然而到了朝华宫后,她才确信传言是真的。 因为她生病,因为她没有及时去找那个男人,其他公主便趁机下手,将他给抢走了。 果然,不可能事事顺利啊。 景琅在心里轻叹着,有些落寞的返回九仙宫,躺下来:“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要歇息,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侍女们出去了,景琅走进茶室,一盒盒、一罐罐的打开烘制好的百花蜜露茶,在里面拨弄着什么,而后返回房间,给自己泡了一杯,慢慢的啜饮。 午后,有几位娘娘过来看望她,对她极为亲切热忱。 别人对她客气,她自然也和颜相待,亲自给她们泡百花蜜露茶。 几位娘娘尝过以后,不断赞叹:“公主泡的这茶,味道简直绝了,本宫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美妙的花茶哪。” 景琅微笑:“我这里还有一些存货,几位娘娘喜欢的话,我就包一些送给几位娘娘,还请几位娘娘切勿推却。” 几名妃子互视一眼后,皆露出笑容:“公主肯把这么好的茶送给咱们,咱们求之不得呢。” 景琅于是唤进侍女,让她们分装茶叶,送给几位娘娘每人一斤。 她们刚走不久,侍女又来通报:“灵毓郡主前来拜望公主。” 景琅微微一怔,而是微笑:“让她进来。” 灵毓郡主乃是景立天同父异母弟弟——铁亲王的女儿,虽然尚未出嫁,也只是郡主的爵位,却是京城贵族女眷中的领袖人物。 可以说,凡是得罪她的人,就别想在京城的女眷社交圈里混了。 在过去,灵毓郡主与景嬛本着互惠互利的心思,交情还算不错,现在听说景嬛病了,进宫看望景嬛也是情理之中。 这还是第一次有宫外的女眷来看望自己呢,自己得好好招待才是。 她坐起来,开始冲泡百花蜜露茶。 茶刚刚泡好,以“灵气”闻名的灵毓郡主也走到了她的面前,行礼:“灵毓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郡主快快请坐。”景琅笑吟吟的,“你是琅姐姐的好友,便也是我的好友,这里只有咱们两人,不必多礼。” “多谢公主。”灵毓郡主大大方方的在她对面坐下,从侍女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罐膏药,双手捧着放在她的面前,关切的道,“听说公主染了风寒,嗓子受损,我便去找归隐多年的南山医圣,求得这盒九炼枇杷膏,公主日服三次,每次两勺,对嗓子必有奇效。” 宫里对外只称景嬛公主染了风寒,她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多谢郡主。”景琅微微一笑,命侍女收起这罐枇杷膏,而后亲自给灵毓郡主倒了一杯茶,“这是我亲自泡的百花蜜露茶,你尝尝看滋味如何。” 灵毓郡主优雅的端起茶杯,微微低头,先嗅了嗅茶香后,夸赞:“好妙的香气,淡雅绵延,缭绕不散,虽然茶名中有百花,但花香的味道却不明显,更多我的反而是……唔,草叶的香气?” 什么花香、果香、药香她都尝尽了,类似的香气并不能引发她的兴趣,反而是这种平素很少接触的草叶香气于她更有吸引力。 “这些茶叶,采自春夏最新鲜的花芽儿或草芽儿,用特制的手法烘干和贮藏,再按一定的比例混合而成,所以这茶虽有很淡的花香味,但主要还是嫩芽的气味。”景琅笑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花芽和草芽的香味,难怪这般与众不同。”灵毓郡主说着,轻启朱唇,抿了一口茶液,细细品味。 而后她眼睛一亮,赞道:“味道妙极,初品时只觉得清洌微甘,而后……唔,实在是难以形容,只觉得颊齿留香,似乎有多种花草在齿间绽放,香气经久不散。” 景琅微笑:“这种茶,要用花瓣上采取的新鲜晨露水来泡制,滋味才是最美妙的,若是没有新鲜的晨露水,用山泉水或者梅花上的雪水也另有一番风味。” “公主好品味。”灵毓郡主无不羡慕的道,“公主生得如此天姿国色,听说这茶也有功呢。” 说到这里,她猛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的咬唇。 眼前这位可不是景琅公主,而是景琅公主的“孪生妹妹”,她这么说,就像是把对方当成了景琅公主一般。 第104章 作戏,貌合神离 “嗯,这茶的养颜效果,确实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景琅颇为自傲的推荐这款茶,“特别是喝久了以后,唇齿之间确实会留有各种花芽的淡香,怎么洗漱都不会消失呢。” “难怪。”灵毓郡主低呼一声,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妒意,“我与公主说话的时候,总能嗅到奇妙的香气,既不像房间里的薰香,也不像衣服上的薰香,原来是这种茶的效果。” 唇齿留香,洗漱不消? 如此一来,与男子亲近的时候,哪个男子不为这样的香气所诱? 一个女人,拥有这样的美貌,还拥有这种异于常人的香气诱惑,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 她虽然是郡主,但也有幸在宫外远远的见过夜中天一面,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身上那种顶天立地、睥睨凡间的气势与孤傲,也足以令她心中砰然,梦里与他相缠。 可惜的是,以她的身份,永远都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男人。 “郡主若是喜欢的话,我送公主一罐如何?”景琅微笑。 “真的?”灵毓郡主眼睛一亮,“这么珍贵的茶叶,公主真的舍得送我?”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看见眼前这张美得让人发疯的脸,哪怕对方真的只是景琅的“孪生姐妹”,但她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得讨好和巴结这位景嬛公主。 晴国是弱国,若是放眼天下,晴国的大人物其实也没有多大,加上晴国最有权有势的优秀男人都被景家的公主给包了,她不觉得自己还能嫁到足够优秀的夫婿。 相较之下,嫁给黑月帝国的大人物便成了她最好的出路。 因此,既然景嬛是最有可能成为黑月皇后的女人,她就得跟景嬛当好姐妹。 “茶叶有量,情义无量。”景琅微笑,“我刚刚回宫,没有朋友,郡主却能当我是姐妹,这份情义,我自然是要回报的。” 灵毓郡主笑了:“公主果然有情有义,难怪我与公主一见如故。” 两人相谈宴宴,好不亲热。 又聊了一阵后,灵毓郡主抱着那一大罐百花蜜露茶,心满意足的走了。 说起来,她与景琅公主相识多年,平素以好姐妹相称,但景琅公主从来不拿百花蜜露茶招待她,更别提送她了。 难道,这位景嬛公主真的不是景琅公主? 或者说,这位景嬛公主也急着拉拢人脉? 咳,不管怎么样,她与这位公主结成盟友总不会错的。 灵毓郡主离开以后,景琅本想小憩一会,却什么都睡不着。 她想见他。 她焦灼的盼着他回来。 但天都黑了,他始终没有回来,她让人去打探消息,得到的答案是他和景岚几人去了京城附近的小镇,这两日都不会回来。 她很生气。 很难受。 很妒忌。 她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出宫,跑去找他。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只是懒懒的躺着不动。 然后景立天来了,一见面就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听说你没用晚膳?” 她忍着将他的手拨开的冲动,撒娇:“现在是过年,父皇不陪女儿,女儿吃不下。” “你啊,”景立天捏了捏她的鼻子,宠爱的道,“你是因为夜中天不在,所以没心情吧?” 景琅红了红脸,噘嘴:“父皇既然知道,怎么还让景岚她们把他给带走呢?” 景立天道:“不是父皇让岚儿她们去约夜中天,而是夜中天想与民同乐,岚儿她们便跟着去了,夜中天对此都没有意见,父皇又能说什么?” 景琅目光微微黯然。 “好了,就两三天罢了,别再愁眉苦脸的。”景立天拍了拍手,让人端饭菜进来,“父皇陪你用膳,你莫将身体折腾坏了。” 景琅勉强打起笑脸:“嗯,谢谢父皇。” 顿了顿,她又道:“父皇可查到是何人给我下毒的么?” 说到这个,景立天脸上的笑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也闪过一抹唳色:“现在还没有线索,但你放心,父皇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加害于你!” 景琅的眼里流露出失望之色,却还是勉强挤出微笑:“嗯,女儿相信父皇。” 而后她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挟菜。 景立天看着这样的她,眼里有深深的疼惜。 如果不是早知这个男人的本质,景琅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打动,一定会真的当他是自己的父亲。 她不知道为什么景立天唯独对景嬛这么宠溺,似乎他将所有的父爱都只留给了景嬛。 她也不想知道。 她在忍受景立天的父爱的时候,真正的景嬛正在忍受着饥寒贫苦。 景嬛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多久了,她只知道她现在度秒如年。 每在这个鬼地方多熬一秒,她都难过得想死。 但她无法挣脱身上的绳索,也无法说话,因为她的嘴也被堵住了。 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她嘴里的布团才会被扯掉,然后被强行灌进难喝得要命的水或难吃得要命的干粮。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她知道对方不想杀她,于是她想通过绝食、自尽等方式逼对方解开她的束缚或带她离开,给她逃走的机会。 然而对方一直看着她,不曾离开半步,还非往她的嘴里硬塞东西,她想死都死不了。 怎么办? 难道她要一直被关在这里吗? 在她的身心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肚子一疼,小腹一坠,有什么温热黏稠的东西流下腿间,令她倍感不适。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她的葵水来了。 原本她是很讨厌葵水这种东西的,而且她还有痛经的毛病,但现在,她却感到欣喜若狂,第一次觉得这种东西来得太及时了。 她用力伸曲翻扭被绑住的双腿,努力想踹掉身上的被子,以及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因为她这次挣扎得特别厉害,始终戴着面罩的春染注意到了她,冷冷的瞟过来。 景嬛累出一身汗后,终于成功的踢开被子,翻过身去,想让春染看看她染了血的裙子。 但烛光昏暗,她流的血不够多,春染没看到。 景嬛是真的痛。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 春染看她的状况不对,上前几步,把她嘴里的布团扯掉,冷冷的道:“你又想搞什么?” 以景嬛目前的身体状况,叫得再大声也没人听到,她不怕她呼救和还击。 第105章 逃出,却被当成疯子 “我、我来葵水了……”景嬛嗫嚅双唇,虚弱的道,“我的血量比较大,天气冷的时候容易痛经,得吃、吃药……” “这里没有那种药,你就忍着吧。”春染冷冷的道。 “那、那你帮我换、换裤子,系、系月事带……” “休想。”春染嫌恶的皱眉。 那种事情,想想就觉得恶心,何况景嬛还是她的敌人。 “不换的话,”景嬛也是一脸恶心的模样,“会很臭,很脏,床单和被子都会被弄脏,你受得了么?” 春染犹豫了。 她本来就是小家碧玉,很爱干净,而这里已经够狭窄了,如果任由景嬛流几天经血而不处理……想想就要崩溃。 “好,我帮你换。”春染没办法,硬着头皮蹲下来,拉起她的裙子,脱下她的外裤。 顿时,一股子难闻的血腥味窜进她的鼻子。 她转过身去,捂着鼻子,不让自己呕吐。 “好冷,”景嬛的声音在打哆嗦,“快帮我换裤子,我若是病了,你也会很麻烦的……” 春染转头,看到那条染血的白色里裤后又是一阵恶心,赶紧扭回头,再度捂住鼻子。 她这辈子没侍候过别人,更别提处理这么恶心的事情了。 想来想去。没办法,她只得道:“我解开你手上和你脚上的绳子,你自己清洗,自己处理,别玩花样,要不然我打你。”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景嬛都虚弱成这样了,又有自己在旁边看着,就算有心逃走,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景嬛忍着惊喜尖叫:“快,快点,又流了……” 又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 春染不再犹豫,先去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后去拿了一套干净的衣物过来,这才解开景嬛手上和脚上的绳子,随后走到一边,拿着根棍子,紧紧的盯着景嬛。 景嬛抖着手,哆哆嗦嗦的解下裤子。 春染把脸扭到一边,没看。 景嬛没有玩花样。她老老实实的净了身,老老实实的处理月事,老老实实的换上干净的衣物,而后哆哆嗦嗦着端起那盆红色的血水:“倒、倒到哪里去……” 春染放下棍子:“我来倒。” 说时迟那时快,景嬛猛然将手中的血水将春染泼去。 春染大惊,赶紧抬手挡脸和闪身躲避,但还是被泼了半身。 景嬛迅速将手中的空盆丢掉,而后抓起那根木棍,用力朝春染砸去。 她清楚这大概是她唯一的机会了,所以肚子再痛,身体再没有力气,她也还是撑着,全力以赴。 春染这段时间也吃了不少苦,加上可以透支体力的那种药剂的副作用,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力气,挨了这一棍后就晕得倒在地上,抱着头呻吟。 景嬛继续打,春染抱着头闪躲。 很快,景嬛再也没有挥棒的力气,而春染也被打得晕乎乎的,想爬起来却连站都站不稳。 景嬛见春染暂时失去了还击的能力,也不恋战,摇摇欲坠的扶着墙,往角落里走去。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知道什么逃出去。 走到角落后,她趴下来,将堵住洞口的木板移开,而后像一条丧家之犬,将脑袋探进洞里,双手往前刨,使劲往里钻。 她露在洞口外的双脚,被春染给抓住了。 然而春染实在没什么力气,景嬛使劲蹬了好几下后还是将春染蹬掉,成功的将全身都钻进秘道里。 景嬛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狼狈过,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拼命的爬。 失去自由的恐惧和有人追捕的恐惧,给了她前行的动力。 在她的印象里,这条秘道并不是很长,不过四五十丈远,然而现在于她却似乎有从天到地这么长,令她觉得她也许坚持不到最后。 但是,她最终还是撑住了。 按下出口的机关,看到出口显露的那刻,她的眼里流下了眼泪。 除了母后病逝和被迫接受乌浪求婚这两件事,她还是第一次流泪。 她,天下第一美人,晴国第一公主,终于重回人间! 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重返地狱! 这份意志,又给了她一点力量。 她跌跌撞撞的从假山里跑出来,再跌跌撞撞的从萧瑟的杂草丛中跑出去,瘫倒在小径上,尖叫:“来人,快来人,我是景嬛公主……” 她虽然用尽全力,但声音还是低得像猫叫。 这里是冷宫附近,又处于过年期间,谁会跑到这种荒僻的地方来喝冬风? 她叫了好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这一点。无奈之下,她只得就地捡起一根木棍,像个老太婆一样,撑着拐杖,慢慢的往最近的宫殿行去,不断在心里祈祷着能遇到宫人。 在她走得双脚都冻僵了的时候,前面终于走过来一队巡逻的侍卫。 她想冲过去,却是再也走不动了,嗓子也哑了,怎么办? 想了想,她抬手,用力将手中的木棍丢出去。 她的力气并不大,但木棍顺着冬风,居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那队侍卫的面前。 “谁在那里?”侍卫们下意识的戒备着,看过来,于是看到了披头散发、满身污泥、十分可疑的景嬛。 景嬛打了自己两巴掌,逼自己保持清醒:“我是景嬛公主,你们马上送我回九仙宫,并去通报我父皇,让我父皇来看我!” 然而她的嗓子沙哑低沉,侍卫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而她突然打自己两巴掌的举动,让她看起来更是可疑。 侍卫队长一指:“将她抓起来,带下去拷问!” 景嬛急了:“你们干什么?我乃是景嬛公主!你们竟敢对我无礼,就不怕杀头吗……” 很不幸,这些侍卫还是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模样就像个疯子。 两名侍卫冲上来,一左一右的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往后一扭。 她痛得尖叫:“我是景嬛公主,你们竟敢如此待我……” 这回,侍卫们终于听清了这句话,哄笑起来。 “这女人原来是疯子,难怪疯疯颠颠,莫名其妙的!” “她是从冷宫跑出来的吧?” “一定是了!得,咱们还是把她关进冷宫去吧。” “好咧,咱俩送去就行了。” 而后那两名侍卫就反扭着景嬛的双手,将她押往冷宫的方向。 景嬛真是吓到了,徒劳无用的挣扎:“我真的是景嬛公主!我被歹人绑架和囚禁了好几天,现在才逃出来,你们送我去九仙宫或者皇上那里,便都能弄明白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你们救了我定有重赏!只要送我到九仙宫便知道我所言不假……” 一定是她现在的模样太狼狈,这些侍卫才没能认出她来。 第106章 悲剧,父皇要杀她 “你个疯子!景嬛公主在九仙宫住得好好的,你跑上门去冒充景嬛公主,不是找死吗?老实点,别吵吵嚷嚷的,让别人听到了,你就死定了!” “不可能!我真的是景嬛,你们让我洗把脸就清楚了……” “你这疯婆子,都说了景嬛公主正在九仙宫养病呢,你听不明白?告诉你,宫里正在到处搜捕冒充景嬛公主的人,你再乱说,非被砍头不可!” 景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听他们的意思,有人在冒充她并霸占了她的宫殿? 可是,她身边那么多奴才,还有父皇,会认不出真假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难道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被当成疯女人关进冷宫,再也不得翻身吗? 只是想想,她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在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时候,冷宫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眼看侍卫就要把她往冷宫里丢了,她忽然惊醒过来,冷静的道:“我知道冒充景嬛公主的女人是谁,也知道幕后的主谋是谁,你们把我交给皇上,我便供出犯人的身份!” 她知道,不管她现在怎么哭、怎么解释都没用,她只有拿出切实的行动,才能为自己争得一丝生机。 而且她不能落到除了父皇之外的人手里,否则,要么就是那个假货杀她灭口,要么就是后宫的女人趁机除掉她。 她想活命,就必须要尽快见到父皇。 两名侍卫不以为然:“就你一个疯婆子也知道犯人的下落?哼,你疯了就疯了,也当我们疯了不成?去,赶紧进去,别叽叽歪歪的浪费咱们的时间。” “我真的知道!你们送我去见皇上,如果我说谎,皇上会杀掉我,但如果你们不让我见皇上,你们就错过了一个立下大功的好机会。” “你到皇上的面前胡言乱语,咱们照样被砍头……” “皇上说了,抓到冒充公主者就送到他的面前,但没说送错人要被惩罚的!两位大哥,你们就送我去吧,抓错人没惩罚,抓对了能立功,何乐而不为?”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人盯着她:“你是说真的?” 景嬛道:“我以性命相赌,我真的知道犯人的身份。” “你告诉咱们,咱们再禀报皇上也是一样的。” “两位大哥,我想立功,不想被关进冷宫,所以这么大的秘密,我只能当面告诉皇上,还请两位大哥给我一个机会。”为了活命,景嬛也只能低声下气了。 两名侍卫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景嬛因为疲惫、寒冷和虚弱,已经濒临昏迷的边缘,没有时间再等了,便又道:“两位大哥,景嬛过年时才入的宫,如果我真的是从冷宫里逃出来的疯子,怎么会知道景嬛公主以及冒充者的事情?我就明说吧,其实我就是犯人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才会知道景嬛公主这么多秘密,你们把我交给皇上,一定大有好处的。” 两名侍卫一听,挺有道理的。 年长的那名侍卫点了点头,表示这事可以干。 于是,两人押着景嬛往景华宫的方向行去。 景嬛冻得全身哆嗦,不断打喷嚏,连鼻涕都流出来了,她知道自己肯定要病倒了。 她暗暗发誓,待她恢复公主的身份,一定将对方千刀万剐! 不,她绝对不能让对方好死,一定要慢慢的折磨对方,让其度秒如年! 那么,要怎么折磨对方才好呢? 她不断在心里琢磨着各种酷刑,想象着对方将会如何痛苦和悔恨,从中获得心理上的满足与快慰,以此硬撑着,不让自己在半途中倒下。 景立天早就恨不得将冒充爱女的犯人千刀万剐,这会儿听到有人以性命担保知道犯人的下落,立刻召见。 哪料到告密者一看到他就激动得嚎啕大哭,并推开身边的侍卫冲上来,不断喊着:“父皇,嬛儿终于见到你了——” 景立天吓了一跳,但不用他开口,几名侍卫就冲上去,狠狠的将那个疯宫女摁压在地上,令她动弹不得。 “父皇,我是嬛儿啊!父皇您好好看看我,我才是嬛儿,那个住在九仙宫的女人才是假货,我这阵子一直被囚禁着,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景嬛凄厉的哭喊着,以为见到父皇就能了解一切痛苦。 哪料到景立天一拍桌子:“大胆奴才,竟敢跑到朕的面前来污蔑公主,来人,给朕掌嘴!重重的掌!” 啪啪啪! 景嬛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挨了几记巴掌。 好响的巴掌。持续不断。 打得她整个人都懵了。打得她整张脸都麻木了。 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她再狼狈,这张脸也不至于让父皇认不出来吧? 还有她的声音……啊,她患了风寒,声音沙哑,根本没人能听出她的原声。 可是,为什么父皇看都不认真看她一眼,就直接下令惩罚她呢? 她的脸,明明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的脸…… 啪!啪!啪…… 她的嘴很快就肿了,但因为冻僵和麻木,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感觉这嘴都没有办法张开了,更没有办法去解释一切。 怎么会这样呢,好不容易见到父皇,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温热的东西流过下巴,落到地上,她低头一看,竟然是血。 她的嘴被扇到出血。 “大过年的,见血不吉利,不打了,拉下去砍了。”景立天转身,挥了挥手,眼不见心不烦。 砍了?景嬛心头大震,疯狂的挣扎起来。 屋内十分温暖,这份温暖令她的身体稍微暖了一点点,四肢也没有那么麻木了,加上恐惧给予她的刺激,她居然又有了一点力气。 然而她越是挣扎,侍卫将她攥得越紧。 她很快被拖出大殿。 外头异常寒冷,这一暖一冷的刺激,居然令她冻僵流血的嘴巴动了一动。 “父皇——”她嘴里流着血,撕心裂肺的叫,“我是嬛儿,是您最爱的嬛儿,您不认识嬛儿了么?您不可以杀了嬛儿……” 她的呼救没用,侍卫仍然冷酷的将她往外拖。 第107章 私语,景立天的秘密 眼看父皇离她越来越远,死亡离她越来越近,绝望中的她被寒风狠狠的刮了几巴掌后,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还有最后一招! 于是她不再挣扎,而是忍着剧痛,悲伤的、全力的念起来:“立君,我不要你此生只有我一个女人,但我要你心里最爱的女人永远是我。” “立君,我不要我是你唯一的妻,但你一定是我唯一的夫。” “立君,我不要你陪我一生一世,但我要你一生一世都莫要忘记我。” “立君,我死了以后,你莫要悲伤,我能在最美、最被你爱着的时候死去,是我此生之幸,你要记着我还年轻美丽着的模样,莫要记着我苍白冰冷死去的模样……” “立君,好好待我们的女儿,女儿是我们的爱的见证,你一定要让她得到幸福……” “立君,对不起,我先去了,莫要悲伤,还有女儿陪着你……” 她一声声的唤着。 此时风雪已停,她沙哑的声音弥漫开来,竟是动人心魄,声声泣血。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她的舌头割了,莫让她吵扰了皇上!”一名太监指着景嬛怒道。 侍卫丢下景嬛,刚要抽刀去割她的舌头,就听得皇上一声威严的大喝“谁都不许动她”,而后就见皇上疯了一般的从大殿里冲出来,蹲跪在地上,抓住疯宫女的手臂,红着眼睛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如何知道这些话?” 景嬛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用着快要坏掉的嗓音道:“父皇,这是母后生前跟您所说的情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父皇,我真的是琅儿,您要相信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是琅儿,是您和母后唯一的孩子。您是我唯一的依靠,请您不要抛弃我……” 她昏迷了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父皇也是一样。父皇有很多女人,也喜欢过很多女人,但在父皇的心里,她的母亲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 父皇与她的母亲乃是青梅竹马,早在少时就立下山盟海誓。但为了成全父皇的霸业,母亲忍着委屈,一面成全父亲与其他女人的联姻,一面迟迟不肯嫁人,直到父皇大权在握后才嫁给父皇。 可以说,她的母亲为了父皇什么都肯牺牲,父皇也视她的母亲为最爱、最重要的女人。因此,父皇在登基以后没有立他的原配为皇后,而是风风光光的迎娶她的母亲,并立她的母亲为后。在她的母亲病逝以后,父皇也没有再立后。 遗憾的是,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虽然最终还是熬了过去,但身体从此以后就变得极其虚弱,一日不如一日,最终于两年以后病逝。 这么多年来,父皇不曾忘记过她的母亲。 刚才她所说的那些话,便是母亲病逝之前对父皇所说的悄悄话。 父皇在母亲病逝之后经常抱着她,跟她说母亲的事情,她因此记住了母亲刻在父皇心里深处的私房话。 除了她和父皇,天底下绝对没有别人知道这些秘话。 所以,她选择相信,不管她容貌或声音变成什么样子,父亲一定都知道,只有他的宝贝女儿才知道他最爱的女人于夜深人静时在他耳边的私语。 景华宫乱成一团的时候,在通往冷宫的秘道里,因为虚弱过度而昏迷过去的春染终于醒了过来,坐在地上,努力去回忆之前的事情。 她的脑袋还是有点晕,但还好,她的脑袋似乎没有被打伤,也没有被打坏,她很快记起来,景嬛跑了,她必须要马上去通知景琅。 然而才跑了几步,她就因为虚弱、饥饿以及秘道太黑暗而栽倒。 这样下去,她根本无力行动。 没办法,她只得返回出口处的废屋,匆匆吃了些热食,换上干净的衣物后,才点了一枝蜡烛,重新进入秘道。 再急,她也必须保持冷静,不能乱了阵脚。 她可以安慰自己的就是,景嬛的面容已经被改变,就算她真能逃出去,也不会有人认出她来,自己应该还有时间给景琅报信。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她匆匆从秘道里爬出来后,因为太急太累,没有余力注意四周的动静,在她从一条小径里冲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对方没被撞倒,她反而跌倒在地。 “后宫重地,谁这么冒冒失失的?”对方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就地跪半个时辰。” 春染抬头,看到来人竟然是秀贵妃,心里就是一惊,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便跪下来,头都不敢抬。 秀贵妃却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没有马上离开,拿她撒起气来:“你这奴才,见了本宫怎么不说话?” 春染赶紧道:“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娘娘,奴婢该罚。” 秀贵妃懒懒的道:“哦,你是哪宫哪殿的?怎么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春染没办法,只得道:“奴婢是九仙宫的,奉公主之命去采几枝绿萼梅,但奴婢新来乍到,对路不熟,不小心就迷路了。” “九仙宫?”秀贵妃的眼睛微微一眯,“抬起头来。” 她讨厌九仙宫,尤其讨厌九仙宫的主人。 若是有机会教训九仙宫的奴才,她会很乐意。 春染不得不抬起头来。 她急着赶去九仙宫,却忘了自己的脸其实也生得有几分像景嬛。 秀贵妃“咦”了一声,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口气透出森冷来:“景嬛公主的身边,有你这样的奴才吗?” 春染轻声道:“奴婢是去年新进宫的奴婢,前两日才调到公主身边的。” “呵呵,景嬛公主生病,身边的奴才也不多,你不在公主的身边服侍,却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是太奇怪了么?” 春染急了:“贵妃娘娘,奴婢真的是景嬛公主的人,若娘娘怀疑,只要带奴婢去见公主就明白了……” “哼,看你长成这样,八成就是冒充景嬛公主的那伙人!本宫若是让你去见公主,岂不是害了公主么?”秀贵妃突的一变,下令,“将她拿下,带回秀明宫,本宫要好好审问。” 如果这宫女真有问题,那她就能立功了。 如果这宫女没有问题,她也可以借机收拾景嬛的人,或者套出景嬛不为人知的秘密,好好出口恶气。 春染惊叫:“娘娘,公主不见奴婢回去,一定会着急和生气的,还请娘娘看在公主的面子上……” 她的嘴被堵住了。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的挟持她,在其他宫女的掩护下,将她劫往秀明宫。 就这样,春染错失了及时向景琅通风报信的机会。 第108章 调兵,父女俩的还击 昼夜交替,又是新的一天。 浑浑噩噩中,景嬛慢慢的睁开眼睛。 温暖柔和的光线射入她的眼帘,不仅不刺眼,还令她感到舒适。 “嬛儿,你醒了,你可醒了,父皇一直在等你醒来……”父皇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一时间令她百感交集,这会不会又是梦?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 光影之中,父皇慈爱又焦躁的脸庞慢慢变得清晰,这不是梦。 她的眼里慢慢流下泪来,声音沙哑得厉害:“真的是父皇,女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景立天紧紧握住女儿仍然冰凉的手,眼睛居然也红了:“傻孩子,这次真的委屈你了,你……原谅父皇可好?” 想到自己差点杀了最爱的女儿,他也是心有余悸。 景嬛听到他居然请求自己的原谅,一时间也是动容不已,果然,父皇没有忘记她的母亲,父皇是真心疼爱她这个女儿。 “父皇莫要自责,”她低声道,“是嬛儿不中用,轻易就中了奸人的圈套,连半点讯息都无法留给父皇,应该是女儿向父皇请罪才是。” “还是我的嬛儿最懂事。”景立天轻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养病。父皇已经让御医看过了,你的脸会变成这样,乃是因为服用了会在短时间内引发气血淤滞、脉络受阻、阴阳严重失调的高浓度药物,导致肌肤焦黄长痘。御医已经调配了补血养气、疏通经络的药方,只要你坚持服用二十天左右,肌肤便能彻底恢复。” 景嬛听得暗暗吃惊,难道她的脸出了什么事么? 她看向一直站在床边待命的真真:“真真,拿镜子过来。” 真真连忙递上一面铜镜。 镜子里映出一张腊黄干枯、长满痘痘的丑脸来,除了五官隐隐还能看出天下第一美人的轮廓,哪里还有原先的风采? “这些贱人!”景嬛气急败坏的把镜子砸到地上,顾不得咽喉疼痛,咬牙怒道,“我一直疑惑父皇为何认不出我来,原来是这些贱人不仅冒充我,还把我的脸毁成这样,孰可忍孰不要忍!我现在就去九仙宫杀了那个贱人!” 说到这里,她抓住景立天的手臂:“父皇,你有没有把九仙宫那个贱人给抓起来?” “父皇还没抓。”景立天目光阴沉,“父皇要将那个贱人留给你,由你亲手处置!你放心,那个贱人并不知道她的阴谋已经败露,如今还在九仙宫养病,父皇已经让神机营暗中盯紧九仙宫,她就算长了翅膀也休想飞出去。而且,她若是与同伙有所接触,必定会被一网打尽。” “父皇说的是,咱们绝对不能让这个贱人轻易就死了!”景嬛恨恨的道,“不管她究竟是什么人,她都不可能靠她自己一个人成事,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主谋,咱们非把这伙人给连根拔起不可!” “来,嬛儿先喝药,莫要动怒,免得伤了身体。”景立天接过真真递来的汤药,亲自喂她,“你喝完后再告诉父皇你到底是如何出的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彻底封锁了女儿出事的消息,也没有去调查九仙宫的事情,因此,他到现在也没能明白女儿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大年初一的深夜,”景嬛边喝边低声道,“我正睡得好好的,侧殿突然起火……” 她被绑架的过程很简单,简单到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绑走她,而且还知道冷宫那条秘道的存在? 说完之后,她抓住父皇的手臂:“父皇,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景立天道:“今日是正月初五。” “夜中天呢?他可还在晴州?他有没有被其他贱人给勾走?” “嬛儿你放心,夜中天尚没有离开晴国,只是在岚儿、虹儿、芸儿的陪同下,前去京畿之地体察民俗去了,预计这两日就会回宫。” 岚儿?虹儿?芸儿?叫得可真亲热啊! 景心里升起一股酸意和恼意,听父皇的口气,父皇还挺宠她们的? 万一她最后嫁不成夜中天,父皇是不是也乐意让她们嫁成? 她原本以为父皇不会让她们接近夜中天的。 “嗯,那就好。”景嬛压下妒意,又问,“父皇,那个假货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她倒是本分,足不出门,每天就在屋里养伤,和前来看望她的女眷说说话,倒没有其它动静。” “哼,说不定这些接触她的人中,就有她的同伙。”景嬛恨恨的,“父皇,那个贱人太过狡猾,咱们事不宜迟,马上就将她给逮了,免得夜长梦多!” “嬛儿暂且等等。”景立天轻拍她的手背,“她如今已成困兽,咱们何必急于一时,不如待她的同伙露出马脚以后再铲草除根,岂不是更痛快哉?” “父皇所言极是有理。”景嬛急道,“但那个女人既然连您都能瞒过,只怕早有防范,不会轻易让咱们得逞。再说了,敌人对咱们知之甚多,咱们对敌人却知之甚少,时间拖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还是将她抓起来,严刑逼供才是上策。” “唉,抓她倒是容易,就怕打草惊蛇……”景立天还是想缓缓,打算等到犯人与同伙联系后再出手。 “父皇不必担心,女儿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不怕她不招供!” “你如今染了风寒,不如待身体康复后再作谋划……” “父皇,女儿现在最大的病情乃是心病,心病一日不除,女儿便一日不能好转。只有将那个贱人千刀万剐,女儿才能消了这心头之恨,才能真正康愈,还请父皇为女儿出了这口气。” “但你的……”景立天还想劝服女儿,但触到女儿发红的、隐隐含泪的眼睛后,他又心疼不已,怒从心生,重重的一拍桌子,“好,父皇一切都依你,父皇现在就去安排人手,天一黑就动手。” “我也要去。”景嬛兴奋的道,“我要亲眼将那个假货的皮给扒下来!” 然后看看这假货到底是什么东西! 景立天看看外面:“嗯,离天黑大概还有两个时辰,你先好好准备,养足精神,父皇安排妥当后就派人来接你。” 嬛儿被人绑架和囚禁了几天,这种事情传出去,定会有损嬛儿的名誉,所以,抓捕犯人的事情得悄悄的办。 景立天说完就走了,景嬛也精神大振,掀被起身,沐浴梳妆,准备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对手送下地狱。 而此时的景琅,正在招待接连不断的客人,完全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 第109章 危机,可怕的来客 天色暗了。 九仙宫的大门徐徐打开,景琅亲自送宁王妃出门,并在门口挽着她的手道:“难得我与王妃一见如故,希望下次还能与王妃品诗论画,不醉不休。” 宁王妃笑道:“多谢公主招待,待公主病愈,还请公主前来宁王府作客,我定亲自下厨,与公主不醉不休。” 景琅微笑:“那就一言为定。” 宁王妃依依不舍的道:“嗯,一言为定,天寒风冷,还请公主早些进屋,我这就告辞了。” 而后她带着那一盒满满的百花蜜露茶,满心喜悦的走了。 景琅也面带微笑,悠然的转身回殿。 九仙宫的大门在她身后合上。 她不知道,整个九仙宫的人都不知道,大门合上之后,守门的两名侍卫便掏出铁锁将大门锁上,在九仙宫四周巡逻的侍卫也扩大守备范围,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她也不知道,除了她之外的公主、嫔妃早都收到了景立天的口谕:“皇上在暖香阁设了几桌家宴,有请娘娘(公主)即刻前去用膳。” 所以,此时的九仙宫四周异常寂静,除了那一道道隐在暗处里潜近的魅影,没有任何宫人和皇室女眷出没。 当天色幽暗下来,九仙宫四周的阴影里已经布满了神机营的杀手,他们紧紧盯着九仙宫的每一扇门窗与每一寸围墙,哪怕是一只老鼠溜出来,也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确信,哪怕目标身边的人全是同伙且全是高手,也绝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目标想逃出生天,绝无可能。 “陛下,我等已经准备就绪。”神机营统领向景立天禀告。 景立天背负双手,站在树影下,看着华灯已上的九仙宫,淡淡的道:“再等等。” 身后传来隐隐的脚步声。 他转头,就看到一条人影朝他跑过来,正是蒙着面纱的景嬛。 景嬛一身华丽的公主打扮,只待杀进九仙宫,收复失地。 “父皇,里头可有动静?”她跑近以后,边喘气边迫不及待的问。 “里头一切正常,就等你指挥了。”景立天大方的将指挥权交给女儿。 “好极了。”景嬛抬起下巴,以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气势,伸手一指,“破门,进攻,凡遇抵抗者,杀无赦!” 守门的两名侍卫吼了一声“是”,转身开锁,推开大门。 第一批杀手无声无息的冲过去。 此时的景琅正躺在榻上看书,完全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近在咫尺。 但——就在打头的杀手即将冲进大门的时候,一名太监突然十万火急的冲过来,边跑边喊:“陛下,出事了,出大事了!” 准备跟上去的景立天脚步一顿,过了几秒才慢慢的转过头来,盯向那名喊声不祥的的亲信太监。 他的眼皮子为什么跳得这么厉害? 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又出什么事了? 如果没有出什么大事,他一定宰了这个害他受惊的奴才。 “陛下,奴才收到飞鹰急报,”那名太监本身就是高手,转眼间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不敢擦满脸的汗,不敢看他的脸,只敢低声道,“乌、乌浪王子正往晴州奔来,最快将于明日抵达晴州……”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景立天失控的吼出声来,引发众人注目。 而刚刚冲进大门的那些杀手已经停止行动,等待皇上的下一步指示。 太监白着脸,比较详细的把消息重复了一遍:“信上说,乌浪王子带了十几名手下,打扮成平民的模样,骑马往晴州的方向狂奔而来。因为时值过年,官道上没有什么人,探子们大部分也在放假,没能及时发现和认出他们的行踪。现在发现以后,探子们只敢在暗中跟着,没敢上前招呼,皇上,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景立天听得脸色煞白:“真、真的是乌浪来的?没、没有弄错?” 太监的脸也很白:“信上是这么说的,奴才觉得没有人敢传这样的假消息回宫。” 景立天只觉得一阵晕眩,身体摇了两摇。 可恨屁股底下没有椅子让他坐,身边也没有树干让他扶,他又不愿让别人看出他简直要疯掉了,只能硬撑着这副快要垮掉的龙体,不让自己栽倒。 乌浪可是要继承乌蒙皇位的男人,如果这人真的来了,首先绝对不是为了小事而来,其次这人绝对不能在晴国出任何差子,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景琅失踪和乌鲁死亡的真相绝对不能被这人知晓,否则,乌蒙大军一定会疯狂的碾过来。 还有,乌鲁的亲信都僚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而且下落不明,不知道乌浪有没有遇到都僚和怀疑乌浪的死因? 不不不,都僚应该还没有遇到乌浪或把消息传递出去,否则乌浪绝对不会微服前来。 但是,都僚随时都有可能与乌浪联系上或把消息传递出去,自己的处境还是非常危险的…… 怎么办怎么办? 为什么所有倒霉的事情都统一发生,就连过个年都不能让他安生? 一时间,景立天忘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忘了他的身边还有很多人盯着,整个人都陷入对乌浪的恐惧和妄想中,脑子里仿佛有千军万马踏过,扬起漫天飞尘,乱糟糟的一团。 他不知道他的额头不断冒汗,就像现在不是寒冬之夜,而是夏日之午。 景嬛见父亲这副模样,心里就是一沉,上前两步,低声问:“父皇,出什么事了?” 景立天似乎没有听到,仍然目光呆滞的站着。 景嬛拉起他的手,摇了又摇:“父皇?父皇——” 景立天这才有了反应,慢慢的移动眼珠子,声音沙哑的道:“乌浪来了……” 景嬛惊得“啊”了一声,而后迅速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叫出声来。 跑!快跑!她得赶紧跑掉和躲起来,绝对不能让乌浪发现她!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当然,她并没有真的马上跑掉,只是被吓呆了。 而后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一起发呆,一起冒汗,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办?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神机营统领走过来,开口:“陛下,进攻九仙宫之事不能再拖了。” 这么多杀手将九仙宫包围得滴水不漏,再拖下去,难免让目标或宫人察觉。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沉稳有力,终于令景立天回过神来。 景立天慢慢的转头,环视众人半晌后,狠狠的咬牙,下令:“立即取消今晚的行动,但继续保持对九仙宫的监视,绝对不能让目标单独行动或离开后宫。” 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铲除或消灭冒充嬛儿的犯人,而是如何应对乌浪。 第110章 妙用,拿她献祭 神机营统领不再多言,下令所有杀手撤退,只留下几十名探子秘密潜伏在九仙宫四周。 景立天则带着景嬛匆匆离开,返回景华宫,钻进书房里,把门关上。 书房的桌面上放着几封秘信,有几封是刚刚才补送过来的。 两人将所有的秘信都拆开,细细的看完,而后景立天长长的叹气,对景嬛道:“乌浪很可能是来找景琅的,我就不明白了,他什么时候变成痴情种了?” 景嬛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听了这话,心头升起难以言喻的忌恨:“哼,什么痴情种,我看他就是想吃那个贱人的肉!” 信上说,乌浪一直派人寻找景琅的下落,即使乌蒙皇室已经放弃景琅,他仍然坚持生要见人、生要见尸,甚至还请了巫师占卜景琅的下落。 巫师的占卜结果是景琅还活着,但已经远离乌帝城,乌浪竟然因此离开乌帝城,悄悄前往南部寻人,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两国边境。他大概是听说晴国皇宫里出现了与景琅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便直往晴州奔来,连招呼都不打。 景嬛对乌浪的行为感到极其恼怒。 她当然讨厌乌浪,看不起乌浪,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讨厌乌浪对她的痴迷与追求,她甚至对乌浪不惜通过战争来得到她感到很是得意。 现在,她知道乌浪迷恋和苦苦寻找的是她的替身,她就满心不舒服。 凭什么那个奴隶出身的贱人能让乌浪见过一面之后就迷恋成这样? “嬛儿,”在她咬牙切齿的诅咒九九之时,景立天忽然道,“你说,那个九九会不会已经潜回晴州?” 他甚至都要怀疑九仙宫那个能令景毅和他都会认错的假货是女奴久久了。 “回来又如何?”景嬛坚决不认为那个女奴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她若是敢现身,我就亲自宰了她,将她的肉端给乌浪吃。” 说到这里,她脑中灵光一现,兴奋的叫起来:“父皇,要不咱们就把九仙宫那个假货交给乌浪吧?哈,不不不,还是直接把她送到乌浪的床上,让乌浪在床上将她给吃了!” 景立天眼睛也微微一亮,但马上又摇头:“乌浪很可能明天就会抵达晴州,咱们到时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假货交出去,但如此一来,咱们只怕无法从假货的嘴里问出幕后的主谋,还是让那个假货多活几日,待咱们抓到她的同伙后再动手。” 如果现在就逮捕那个假货,只能严刑逼供,迅速问出情报后就交出去。 但是,他把不准乌浪到底是什么想法,万一乌浪对他的“新娘”动了情,无法容忍他的“新娘”遭到酷刑和伤害,那就不好办了。 他也是男人,他隐隐感到,乌浪会放下手头的事情,不辞万里的跑到晴州来寻找新娘,绝对不会是为了吃掉新娘这么简单。 毕竟,那个女奴可也是个绝色美人啊…… “父皇,跟乌浪相比,冒充我的幕后主谋算得了什么?”景嬛跺脚,“乌浪这么执着,明摆着找不到景琅绝对不会罢休,而且他马上就会知道景琅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咱们不把景琅交给他,就得把景嬛交给他啊,这事没得商量,也没法拖延的。” 她用力摇景立天的手臂:“父皇,咱们就咬定九仙宫那个贱人是景琅,直接把她送到乌浪的床上,待她被乌浪睡过以后,咱们就将她杀了,随便乌浪怎么处理她的尸体。总之,乌浪的事情必须要尽快了结,不能再拖下去了,您想想,夜中天现在就在晴州啊,若是让他与乌浪见面……” 听到“夜中天”三字,景立天就像触电般跳起来,大喝:“绝对不能让夜中天与乌浪见面!夜中天还没有与你订亲,他绝对不会为了你或晴国与乌浪起冲突!再者,乌浪与景琅的事情说不定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他一怒之下若是取消与我国的联姻,咱们便要得不偿失了!” 景嬛与景琅是双胞姐妹?夜中天一定不会相信,但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可是,如果乌浪前来争夺景嬛,夜中天虽然不怕乌浪,但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与乌浪为敌。 毕竟,现在的黑月帝国虽然拥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却看不出要与乌蒙国争霸的意图,夜中天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乌蒙国起冲突? 因此,这两人若是狭路相逢,最大的可能就是夜中天直接放弃景嬛。 再说了,一山不容二虎,乌浪好斗,夜中天则不受任何束缚,这两人若是碰面……绝对不可能和平相处!他夹在这两人的中间,一定会极其难受,若是处置不当,说不定会同时得罪两人。 种种麻烦,他只是想想就恨不得长眠不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这两个人见面,至少,不要让他们在晴国的土地上碰面,而且他必须要尽快打发走乌浪。 景嬛微微垂眸,对父皇认定她影响不了夜中天这一点感到很是不满,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附和:“父皇说的是,所以咱们才要尽快将那个假货交给乌浪,让乌浪得手后就带她离开,这样才能免除后顾之忧。” 其实,她很期待夜中天和乌浪相遇,更期待他们为她决斗。 天底下最强的两个男人为她打起来,谁会怕谁?谁又是最后的赢家? 想想就令她血脉贲张,骄傲无比。 但她也只能想想。 “没错!咱们必须先处理好乌浪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他在晴州生事!”景立天又恢复了当机立断的霸气,迅速提笔沾墨,“我立刻写信给芸儿,让她们务必想办法拖住夜中天,在乌浪的事情解决之前,绝对不能让夜中天回宫。” 夜中天就算今晚回城,也要深夜才到,他还有机会。 “呵呵,”景嬛笑得有几分酸醋,“我的这几位姐妹一定高兴坏了。” 陪了夜中天这么多天,足够她们做出很多不知廉耻的事情了。 不过,夜中天看得上她们嘛? 景立天没理会女儿的醋意,迅速写好信,交给亲信火速送出宫去。 而后父女俩又密谋了半天,方才分开。 在回九仙宫的路上,景嬛反复抚摸自己的丑脸,平生第一次庆幸这张丑脸出现得真及时,这样,就算她不幸被乌浪给看到了,也不会被缠上。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和她的父皇一样,做了一夜的噩梦,在梦里不断被名为乌浪的恶魔所追赶,无处躲藏。 第111章 噩梦,乌浪驾到 老天似乎也很不欢迎乌浪的到来。 次日,从午后开始,细雪就下个不停,给整个晴州披上了一层晶莹的白纱。 虽然天气冷得要命,但因为还在过年期间,街头上灯笼依旧高挂,炮声依旧热闹,行人依旧不绝,小孩子们更是互相追逐打闹,嬉戏得好不开心。 景立天微服打扮,步履沉重的走在人群里,完全感受不到过年的喜庆。 希望这次见到乌浪以后,他还有机会欢度明年的新年…… 突然,前方起了一群骚动,人群纷纷往两边散开,甚至还有人躲起来,似乎在回避什么东西。 景立天刹住脚步,伸长脖子,紧紧的盯着前方,嗓子像被什么卡住了,呼吸都有点困难。 该、该不会是乌浪来了吧? 确实是乌浪来了! 迅速空出来的通道前方,一群野兽般的男人正往这边大步踏来。 他们的个头和体形,都比晴州男人高出一截和大了一圈,看起来就像由熊、象、虎、狮等猛兽组成的食肉队伍闯进了小动物的世界,极其的惹眼和吓人。 尤其是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景立天即使看不清楚,也心惊胆战的知道那人就是乌浪。 这是景立天第二次见到乌浪。 他第一次见到乌浪,是在一年多以前的北面边境,当时数十万的乌蒙大军压在山下,黑压压的一大片,看不到头,他站在山头的烽火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乌蒙大军,双眼发黑,双腿发软。 而乌浪骑着高头大马,一骑当先,冲到烽火台下,仰头望他,手中的大刀也指向他,用粗嘎洪亮的声音道:“景立天,你立刻把景琅嫁给我,要不然我现在就血洗晴国!” 面对乌浪那种压倒性的气势与威胁,他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想都没想就战战兢兢的道:“嫁,我嫁……” 乌浪倒也痛快,当即撤兵,并派人与他商量联姻的事情。 从那时开始,乌浪就成了他吃药也挥不去的噩梦。 那种站在高处却被遮天乌云压在头顶上,连站都站不直的压迫感和恐惧感,他现在还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他真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他就再度见到了乌浪。 乌浪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外貌会吓到路人,所以他披着灰色的斗篷,脸都藏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然而,这么低调朴实的打扮,完全没能掩饰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猛兽气势和后天杀戮养出来的杀气。 他的个头甚至比夜中天还要高大,莫说在晴州,就是放眼整个晴国,也没几个人拥有这般高大威猛的身形。 他走在大街上,宛如饱食后的万兽之王在森林里巡视他的领地。 他并没有带很多随从,身边就跟了十几名侍卫,个个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个个都很吓人。 据说他们一路狂奔,将马都给骑废了,这才在城门处弃马步行。 风寒雪冷,路遥地滑,他们却穿着简单,步若流星,完全不受天气影响。 行人并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却都下意识的往两边避开,他们所过之处,周边三丈之内无人敢入。 甚至有女子惊惶的跑开和小孩子哭起来。 景立天其实也很想跑,其实也很想哭。 但他不能。 所以,在乌浪离他只有十几丈远时,他挺了挺胸,握了握拳,维持着一国王者的尊严,微笑着迎了上去:“乌浪殿下,朕来迎接你了。” 他没敢大声说话,要是让晴州人知道乌浪来了,一定会吓得就跟羔羊看到狼来了一般混乱。 乌浪的脸上,两颗炯炯的、天生就透着野性和凶性的豹眼特别的利,特别的亮,就像黑夜中的两簇野火,看着就吓人。 “景立天,你的消息很灵通啊。”他的声音粗嘎而透着睥睨,完全不掩饰他对景立天的轻视。 “那是因为乌浪殿下豪气冲天,太过醒目,即便是微服到访,也倍受瞩目,朕听说以后,自然就猜到了乃是殿下驾到。”乌浪喜欢直爽,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花言巧语和玩花招,景立天没敢找不靠谱的理由。 乌浪哼了一声:“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你就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话向来都是这样,直截了当,没有任何理由要犹豫、要不好意思、要拐弯抹角。 这种自信来源于他强大的实力,没有人敢不服。 “不瞒殿下,朕已经找到了琅儿,今天晚上就会送到殿下的床上。”景立天说得也是很直。 “哦,”乌浪的目光闪了闪,“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她现在如何?” 景立天见乌浪没有大发雷霆的意思,胆子壮了些:“殿下,这事我都问清楚了。琅儿抵达乌帝城以后,玉朗川见色起意,想对琅儿用强,琅儿反抗之下刺伤了玉朗川,却以为不慎杀了贵国国师而心生惶恐,连夜逃走。她一路逃来也是吃尽了苦头,半个月前才回到晴州,朕已经斥责她和教训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这一回绝对不敢再对不起殿下。” 他除了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玉朗川头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哦,”乌浪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对他的解释不以为然,却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用命令式的口气道,“我现在就要见我的新娘。” 他和景琅公主可是拜过堂的,算是正式夫妻,他现在只想要回他美丽的新娘,其它的事情他一概不关心,不追究。 谁叫他原本娶她的目的是宰了来吃。 他甚至怀疑景琅是知道了他们的真实意图才要逃走的,所以,他这边有鬼在先,实在不好去追究。 “殿下进宫之后,马上就能见到琅儿。”景立天殷勤的陪乌浪往前走,“朕在前头准备了快马,您见到琅儿以后,随时可以将琅儿带走。” 他祈求乌浪立刻带那个假货离开,然后赶紧将那个假货吃了。 至于那个假货会不会道出真相,他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他不会给那个假货说出真相的机会。 乌浪的目光闪烁不停,步伐加快,景立天看出他对马上就能见到景琅的事情感到相当激动,于是在心里暗笑,英雄,呃,狗熊也难过美人关啊! 乌浪人高腿长,走得很快,转眼就走到前面停放马匹的地方,二话不说就挑了一匹看起来最狠的马翻身骑上,往皇宫的方向疾弛而去。 他的随从也不落后,短短几秒就绝尘而去,将原本同行的晴国侍卫甩出一条街。 第112章 惨了,来不及逃了 景立天自认擅长骑马,年轻时也曾经数次征战,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都远远赶不上乌浪等人的速度。 面对巨大的差距,晴国的侍卫们都不得不服。 好在乌浪虽然早早的就冲到皇宫大门前,却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很有耐心的等待景立天到达,景立天有点感激这头野兽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给他添堵。 “殿下,这边请。”景立天终于追到皇宫大门后,很恭敬的在前头领路,将乌浪领往迎宾殿。 再怎么说,他也得先招待乌浪一行好吃好喝,尽尽地主之谊,然后再送上大礼。 而且天还没黑,尚未到享受美色的好时间。 九仙宫里,景琅的眼皮子跳个不停,心里也压抑得慌,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昏昏沉沉的看着外头的愁云惨淡,捂着跳得有点乱的心脏,是因为天气太糟糕,影响了她的心情,还是她真的身体不适? 想想,她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也不知道春染那边怎么样了。 她虽然告诉过春染怎么做,但春染真的斗得过城府深沉又擅长作戏的景嬛吗? 不行,她得亲自去看看。 眼看天色也暗了,她站起来:“本宫要出去走走。” 几名侍女互视一眼后,一名侍女端起鸡汤走过来,恭敬的道:“公主,外头冷,请您喝了这碗人渗鸡汤再出去可好?” 景琅也不疑有它,接过鸡汤,慢慢的喝完了,而后在几名侍女的陪伴下朝外面走去,心里不断思索着要如何甩掉这些人。 走出大门没多远,她就发现前头灯火通明,不断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这才想起前头就是梨园,而宫里有过年期间请各大戏班子进宫唱戏的惯例。 她眼珠子转了一转,笑道:“咱们也看戏去。” 然后她要借着人多热闹离开现场,悄悄去见春染。 说来也有点奇怪,都过去几天了,春染居然一直没有来见她,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景嬛太难看管。 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她想着想着,又心神不宁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种感觉令她更加急着要去见春染,于是她加快速度,小跑而行。 但才跑了一会,她就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晃了几晃,几乎要倒下去,幸得侍女扶住。 “公主,您身体未愈,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不,我要去看戏……” 晕眩感又袭来,景琅觉得自己很难保持清醒了。 几名侍女又互视几眼后,不动声色的左右扶住她,往九仙宫的方向返回。 “公主,您的脸色不好,还是先回去让御医看看吧。” “是啊,宫里天天晚上都有戏看,直到十五才结束,您改日去看也不迟。” 景琅的脑袋越来越晕,身体忽冷忽热,极是不适,她觉得先回去歇息一下也好,否则拖着这样的身体,不仅办不好事,还会坏事。 然而…… 她在被扶回去的过程中注意到,她一路行来,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人。 九仙宫的位置并不偏僻,四周散落着其他公主的宫殿,怎么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却不见半个公主、嫔妃和宫人出没? 而且连侍卫都没有。 太奇怪了。 忽然,又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她连眼前的道路都看不清了。 不对劲!她的身体不对劲! 莫非……这些人有问题? 她定了定神,下令:“本宫要去朝华宫,你们即刻扶本宫过去。” 她这么说,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些人是否听从她的命令,结果侍女长恭敬的道:“公主,皇上说了,您的身体最重要,让奴婢们务必侍候好您。眼下您的身体不适,无论如何不宜出门,奴婢们只能先扶您回去。您若想出来散心,在九仙宫的门口走走就好,实在不宜走远。” 景琅心里就是一惊,这些人真的敢不服从她的命令? 难道……她们已经被控制或收买了? 想想,她们是她成功取代景嬛后才换过来的,哪个对她不是小心翼翼、绝对服从?但现在却敢违抗她的命令,显然,她们得到了比她更有权力的人物的指示。 在这后宫,比景嬛更有权力的还能有谁? 想到这里,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努力打起精神,怒道:“区区奴才,竟敢不听本宫的命令!来人,将她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事关重大,她这话还是试探。 然而,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去叫就守在九仙宫门前的侍卫。 又是侍女长先开口了:“公主,咱们都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而且这也是皇上的吩咐,咱们实在是没有过错的,还请公主宽仁大量,切勿为难奴婢们。” “你们、你们……”景琅怒上心来,很想再骂几句,但危机感马上还是令她冷静下来。 怎么办? 她现在要怎么逃走?要怎么应对眼前的变化? 在她思索的时候,强烈的晕眩感又来了,这次,几名侍女手上一起使力,半强硬的将她带往九仙宫。 景琅试着挣扎,却惊骇的发现全身无力,于是,她终于确定,她之前服用的鸡汤有问题。 她,真的被控制住了! 景立天为何要控制她? 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身份暴露了,或者说,景立天怀疑上了她。 可是,她自信这几天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景立天到底是因何怀疑上她的? 她用力甩头,用力吸入冰冷的空气,以此让自己保持清醒。 而后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春染那边出了什么意外? 如果真是这样,那麻烦就太大了! 突然之间“砰”的一声,吓了她一跳。 原来是九仙宫已经到了,她被强行架进大门,而后大门在她身后被用力合上,发出好大的声音。 景琅努力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不祥的感觉愈发强烈。 不行,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否则就来不及了…… 然而她的身体已经不受她的指挥,迅速瘫软下来,她的意识也模糊起来。 最后的一丝意识里,她听到侍女长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还好,终于办妥了……” 终于办妥了什么? 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她带着惊恐昏迷过去,心里想的唯有:她醒过来时,还能保持完整吗? 第113章 诈降,我带娘娘去抓人 景琅昏迷过去的时候,春染却苏醒了过来。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迷蒙的烛光,烛边有几人在低声私语。 “我去九仙宫打听过了,九仙宫根本没有少人,这个女人果然有问题。” “娘娘下午去了景华宫,想将这个女人的事情禀告皇上,但皇上说他有急事要办,拒不相见,让娘娘有什么事过两天再说……” “咦,这宫里的事情,还有什么比逮到冒充景嬛公主的犯人更重要的?再说了,皇上要过了十五才上朝呢,现在有什么可忙的,怎么就顾不上这事了?” “娘娘也觉得皇上忙得有些蹊跷,但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皇上在忙什么,这可不是咱们能打听和猜测的,你们两个少说点,看好这个女人,别出什么么蛾子……” …… 春染听着这些声音,努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很快,她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身上似乎有轻伤,肚子很饿。 昏迷之前的事情在她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她知道自己被秀贵妃囚禁了,那几个正在私语的宫人很可能在奉命看守她。 听她们的对话,景琅那边应该还没有出事,她还有机会去通知景琅。 可是,她要怎么逃出去?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可能是对方小看了她,没有绑得太紧,但也绝对不是她能挣脱的程度。 这样下去不行啊! 她急得几乎哭出来,她不能再继续被困在这里,否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景琅将她救出来,给了她重生的希望和勇气,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愚蠢与失误,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的计划与努力付诸东流! 怎么办怎么办? 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好好想想啊! 她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起景琅曾经告诉过她,对付敌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出敌人的弱点,一击必杀! 何谓弱点?比如对方最害怕的东西,最想得到的东西,最大的心理障碍,等等。 在眼前的情形下,她必须要先弄清楚,秀贵妃为什么要抓住她、关住她和审问她? 因为秀贵妃想从她的嘴里找出“公主冒充者”及其“幕后主谋”的身份。 也就是说,秀贵妃认为她知道这些秘密!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亮,她知道她该怎么办了。 “我、我知道冒充景嬛公主的女子是谁,现在躲在哪里,我带、带你们去找她……”她忍着干渴和沙哑,努力发出最大的声音,“求求你们给我一点喝的和吃的,我现在就带、带你们过去……” 几名宫女和太监听到她的声音,围过来,盯着她:“真的?你真的知道?” “真、真的。”春染做出哀求之色,“如果我、我食言,你们杀了我就是……” 烛光下的她,披头散发,面容苍白,憔悴不堪,一双大大的眼睛盛满了疲惫与恐惧,双唇都干裂了,看起来相当悲惨。 “你请示娘娘去,看娘娘怎么说。”一名太监吩咐一名宫女。 那名宫女匆匆跑出去,而后又匆匆跑进来:“娘娘说,让她带路。” 几个人于是不再犹豫,迅速给春染松绑,而后端了半壶热茶和几块点心给她:“赶紧吃,吃完了带路,若是误了娘娘的时间,定要你好看。” 而秀贵妃也来了,冷冷的盯着她:“如果你敢骗本宫,你一定不会死,但是,一定会生不如死却求死不得。” 春染顾不上回答,努力的喝茶吃点心,直到吃完了才道:“冒充景嬛公主的女人就藏身在冷宫,我现在就带娘娘过去。” “冷宫?”秀贵妃冷笑,“冷宫日夜有人看守,冒充者如何能藏身在里头?就算冒充者神通广大,能够收买这么多侍卫而藏身其中,又如何能藏得住那些同伙与装神弄鬼的工具?又如何能够进进出出而不被其他人发现?” “通过秘道就没有任何问题!”权衡之下,春染咬了咬牙,将秘道的事情供了出来,“冷宫附近有一条秘道可以秘密进出冷宫,我现在就带娘娘去见那条秘道。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请娘娘在抓到我的主子之前,务必保守这个秘密,暂时莫要让人察觉。” 景嬛既然已经逃走,秘道的事情肯定守不住了,不如让她拿来救命和逃生。 秀贵妃心头就是一凛:“如若你所言是真,本宫就饶你一命。” 她嘴上说得淡定,心里却是欣喜若狂。 这奴才说得这么肯定,秘道的事情八成是真的,如果她能将犯人一网打尽,就能立下大功啊。 春染道:“娘娘只需随我走一趟,便知道奴婢所言不假。” “好,本宫就随你走这一趟。”秀贵妃顿了顿,“有多少人隐藏在冷宫之中?他们可携带兵器?他们的身手又是如何?” “奴婢只知一个。”春染低低的道,“奴婢的主子乃是女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奴婢也不清楚她究竟何人,是否还有其他同伙。她说人多容易暴露,所以她都是独自隐藏在冷宫里,身边就配备了匕首和刀子。就奴婢所知,她并非高手,否则不至于如此小心,从不踏出冷宫一步。” 她顿了顿:“我原本是宫里的奴隶,主子说我长得与景嬛公主有几分相似,便悄悄将我带走,将我打扮成景嬛公主的模样,让我去勾搭景毅公子。” 她发现,她说谎越来越流利和自然了。 秀贵妃点头:“好,本宫就信你这一次。” 说罢她对身边的亲信道:“挑二十个好手,分几批跟着,别让人发现了。” 冷宫的位置虽然偏僻,但太多人一起过去的话,还是有可能会引人注意,所以,人手不宜太多,合适就好。 亲信应了一声,迅速去调配人手。 秀贵妃而后对春染道:“带路。” 春染已经整理好了头发和衣物,跟着宫人走出秀明宫,往冷宫的方向行去。 秀贵妃边走边在心里思忖,她入宫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冷宫有秘道进出,这个奴才,会不会是在骗她? 不过,这奴才被两名武艺不错的太监挟在中间,若是有异常,那两名太监绝对能迅速将她杀掉,这奴才,不至于拿性命去撒谎吧? 一路上,秀贵妃一行没遇到其他娘娘或公主,倒是遇到不少侍卫,这些侍卫看到贵妃娘娘出行,都暗暗的避开,绝对没有质疑或上前盘问的念头。 她们走了好一阵子后,冷宫终于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春染停下来,指了指旁边的灌木丛:“里头有个废弃的假山,假山下有个洞口,洞口里面有进入秘道的开关。” 第114章 毒气,秘道逃生 秀贵妃打量四周几眼后,对押着春染的两名太监道:“你们随她进秘道看看,她敢玩花样,就将她杀了。” 两名太监应了一声,提了风灯,跟在春染后面,钻进那片即使在冬天也还是很高的荒草丛中。 才过了一小会儿,就有一名太监钻出草丛:“娘娘,里头真的有一条秘道。” 秀贵妃大喜,对已经聚拢过来的侍卫道:“派十个人跟进去,一切听从李公公的指挥,其他人留在这里等消息。” 为了立功,这里再冷再偏僻再令她不舒服,她也会等到底。 十名侍卫出列,跟着那名太监钻进秘道。 秘道里,春染拿了一根插在土壁上备用的火把,点燃,握在手里带路。 走了大半程时,她终于看到一枝插在土壁上的香烛,心里一喜,悄悄将那枝香烛拔出来,点燃,一齐握在手里。 秘道狭窄,她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她的小动作。 而这根香烛可不普通,那是景琅特制的秘密武器,蜡油和烛芯里面都混入了迷魂散,一旦香烛被点燃,迷魂散的香味就会弥漫开来,普通人嗅入这种香气片刻后就会神志不清,犯困无力。 特别是在秘道之中,环境狭窄而封闭,又没有风,这种香一旦弥漫开来,秘道里的人根本无法躲避。 至于她自己,已经拿事先悄悄染湿的袖子捂住鼻子,尽量控制住呼吸,不让自己吸入足够昏迷的香气。 在这个时候,她再次佩服处处留一手的景琅。 她身后的太监和侍卫们很快就嗅到了这股奇怪的香气,但秘道里的空气本就难闻,有潮味,有霉味,有土味,还闷得很,他们钻得很难受,也没有去想这股香气有什么不对。 快到出口的时候,春染突然转身,将手中的火把朝身后太监的眼睛狠狠插过去。 太监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春染而后将火把往太监的身体下方一插,原本就微弱的火把迅速熄灭,秘道前方陷入幽暗。 春染趁这个机会,全力往前面冲刺。 秘道就那么点大,遭受突然袭击的太监没死,但他滚来滚去,哀叫连连,把秘道给堵住了。 但他身后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有的掏出火折子点燃,有的提着风灯,将那名太监往旁边一拨,硬是挤了过去,往前追。 春染率先跑到出口处,往外面钻。 那些侍卫竟然及时追了上来,从后面抓住她的脚踝,骂骂咧咧的将她往后扯,春染用力的踹,可惜她一个弱女子,没什么力气,被攥得往后退了几步。 危急之际,她之前点的香烛起了作用,那些侍卫哼了几声后就放开她的脚,似乎瘫下去了。 春染也顾不得回头看,只是拼命的钻出秘道,跑出废屋,拼尽吃奶的力气搬出角落里的梯子,搭在一道高墙上,然后爬到墙头。 按理,她爬到墙头上后就应该把梯子拉上来,从另一头放下去和爬下去,但梯子有些重量,她实在拉不起来,便干脆将梯子推倒,整个人趴在狭窄的墙头上,往冷宫的外围墙爬去。 冷宫里有很多屋子,这些屋子都通过围墙相连,她只要爬过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墙头和屋顶,总能爬到最外围的围墙墙头上,再跳到冷宫外面的地上。 很冷。 很黑。 狭窄的墙头勒得她的身体很疼,但她全都顾不上了,摇摇晃晃的慢慢爬。 万幸,废屋的位置就在冷宫的边缘上,她没有爬太久就爬到了外围墙的墙头,往下一看,四周无人,只是围墙足足有两丈高,往下看着就有点晕。 春染吃力的调整姿势,双手攀住墙头,双脚往下踩住墙面,往义无反顾的往下滑……摔。 至少她现在穿着厚厚的棉衣,多多少少可以削弱她落地时的冲击力。 她重重的掉在地上。 她真怕自己摔断手脚或摔坏脑袋,不能前行。 但还好。地面是土面,还覆着一层因为从不打扫而积得有点厚的雪,她又是屁股先着地,虽然摔得很痛,头还有点晕,但没有造成伤残。 坐了一会儿后,她总算好受了些,赶紧爬起来,抱着双臂,躲在黑暗里,踉踉跄跄的往九仙宫奔去。 九仙宫四周静悄悄的,大门上挂着两盏红色的宫灯,冷峻的侍卫守在那里,看着就不好亲近。 春染有片刻的畏惧,但她还是很快就昂起头,镇定的朝大门走去。 “公主正在养病,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侍卫面无表情的阻止她。 春染掏出景琅给她的公主令牌:“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受公主吩咐出去办事了,现在才回来。” 景琅有两块一模一样的、刻有“景琅”字样的公主令牌,一块是她从乌鲁身上拿回来的那块,一块是她从景嬛身上拿走的新货,春染与她各拿一块。 侍卫拿过令牌,就着灯光仔细一看,还真是公主的令牌。 两人互视一眼后,把大门打开,示意春染进去。 春染踏进大门,心跳得很是厉害,心里不断想着要怎么避开九仙宫的宫人或者如何应对她们的盘问,毕竟她在这里是副新面孔。 “你是第一公主的侍女,还持有公主的身份令牌,地位远远高出其他宫人,所以你要昂起头,拿出你的气势,不要理会这些人,更不要畏惧这些人。”——景琅这么教导她。 没错,她是第一公主的亲信,是宫人中地位最高的存在,她没必要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于是她昂起头,摆出一副“我比你们有身份,有地位”的气势来,准备将那些前来盘问她的宫人打个落花流水。 然而她一路走过去,没有遇到半个宫人。 准确的说,偌大的九仙宫里,就只有两三个宫人远远的站在幽暗的角落里,像木头一样站着,守着,没有前来招呼她和质问她。 好奇怪。 “景嬛”公主那般受宠,又正在养病,身边理应有很多人侍候才对,怎么这里却这般冷清? 而且她于这里是陌生人,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不是太奇怪了吗? 因为这份异常,她加倍谨慎,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 直到她走进正殿里,才有唯一一名守在里头的侍女站起来,盯着她:“你是何人?来这里有何事?” 春染微抬下巴,睥睨:“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第115章 汇合,绝地逃亡 侍女仔细打量春染,看到春染虽然有些狼狈,衣物也有些脏污,但长相、仪态、打扮都是不俗,明显高出普通的宫女两个层次,于是也不敢嚣张,只是冷静的道:“我乃是九仙宫的侍女长。” “哦,原来这样。”春染心里暗暗吃惊,却是镇定的拿出那块公主令牌,“我是公主住在外头时的贴身侍女春儿,因为前阵子生病,一直在宫外休养,没能随公主进宫,但公主送了这块令牌给我,让我病好后立刻回来。” 侍女长谨慎的道:“这块令牌,能否让我看看?” 她是最近几天才调到公主身边的,并不清楚公主之前的事情,不敢胡乱猜测和否定春染的话。 “你识货嘛?”春染说得一脸不屑,但还是把令牌丢给对方。 侍女长接过以后,细看之下,确实是公主令牌没错,也不敢多说什么:“原来春儿姑娘,我失礼了。公主因为身体不适,正在歇息,今天晚上什么人都不见……” 春染打断她的话:“我不是要见公主,我是要侍候公主。” 侍女长为难:“这个,公主已经睡着了,恐怕不方便……” 皇上说乌浪王子今天晚上要过来见公主,还要与公主共度春宵,让她给公主下药后就尽量调开宫人,不得让任何人影响乌浪王子的好事。 所以她只留下了最低限度的几名宫人候命,其他人都被遣走了。 但这个春儿突然出现,身份只怕比她还高,她有点为难了。 “公主生病,我守在公主身边有什么不妥吗?”春染冷冷的道,“你若还是怀疑我,大可以去禀告陛下,陛下是认得我的,相信陛下不会不许我守着公主。” 侍女长被调到九仙宫的时间实在太短,并不那么了解情况,加上景琅挑选侍女的时候没敢挑太聪明的,她也就是机灵和沉稳一点,说到经验和才智,并不算得出众。 当下她想了一会:“是陛下吩咐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公主的,我也不敢违了陛下的意思。这样,春儿姑娘先坐着,我去请示陛下后再跟姑娘说。” 春染再急,也只得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一屁股坐下来:“快去快回。” 侍女长还是留了一手,跑出去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小冒子,你过来陪春儿姑娘坐坐。” 会留在这里值夜的宫人,自然都是机灵的,这个小冒子进来后很殷勤的给春染倒茶端点心:“春儿姑姑,这些点心都是皇上吩咐御膳房为公主准备的,还新鲜和热着呢,公主吃不了这么多,让咱们随便吃,你也尝尝,味道真的很好呢。” 春染确实饿了,饿得不行。 她拈起一块春卷,懒洋洋的道:“唔,咱们一起吃。” 她边吃边观察四周,更加觉得不对劲了。 时间还早,景琅怎么早早的就睡了? 侍女长也好,小冒子也好,为什么对自己这么警惕? 她来好一会儿了,说话的声音也挺大的,景琅这么敏锐的人,会一点都听不到? 吃得差不多饱了以后,她抬眼,触到小冒子审视的目光。 小冒子惊得迅速把目光移开,明显就是心里有鬼的样子,春染被他的反应给惊到了,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难道,景琅已经被人怀疑上了,所以才不能接触外人? 春染越想越慌。 又吃了一块糯米鸡后,她将筷子放下来,告诉自己:不管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一定要马上把景嬛逃走的消息告诉景琅。 “小冒子,”她强忍不安,用傲慢的口气道,“这茶凉了,给我泡壶热的来。” 旁边的角落里,就有一只保持燃烧状态的小火炉。 小冒子“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壶,走到一边,倒掉里面的水,沏了一壶新的,放到小炉子上烧。 “咚”的一声。 他在专注的盯着碳火的时候,后颈挨了春染的一记闷棍,当场晕过去。 靠着仇恨才能使出这一击的春染无暇多想,抬脚就往后殿冲去。 宫殿的布局都差不多,她不用人领路,也能很快找到公主的卧室。 没过一会,她就见到了景琅。 景琅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不断扭曲,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极为痛苦的呻吟声,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景琅,我是春染。”春染跑到床边,揭开被单,吃惊的看到景琅满脸不正常的发红,目光迷离涣散,神情很是痛苦和挣扎。 “你是不是病了?”她惊问。 这时的景琅已经凭借强大的意志,让自己稍微恢复了一点点清醒。 听到春染的声音后,她不断用力的掐自己,逼自己保持理智:“事情……可能不好了,你那边怎、怎么样了?” 春染心里慌慌的:“景嬛逃走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景琅的脸,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说明了事情经过。 但没等她说完,景琅就已经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虚弱的:“我们的秘密只怕已经暴露,景立天没有杀我,恐怕是另有所图,我们必须要马上逃走……” 春染扶她下床,惶惶的问:“怎、怎么逃走?” “快拿冷水来泼、泼我的脸……”景琅咬着牙道,“我被他们下了药,没什么力气。” 春染手忙脚乱的端来一盆冷水,沾湿毛巾,使劲的、不断的给景琅抹脸。 好一会儿后,景琅总算清醒大半,目光明亮了一些,声音也清晰了一些:“给我换一身太监的衣裳,再把我的脸抹黑……” 春染立刻去扒了小冒子的衣帽过来,匆匆给景琅换上,再拿了一块燃尽的碳火过来,往景琅的脸上和手上使劲抹。 收拾得差不多以后,景琅站起来:“可以了,咱们马上离开。” 春染扶着景琅,两人踉踉跄跄的走出去。 到了外面,寒冷不断刮过,景琅又清醒了一些。 “这样走不行,外头只怕有人在暗中盯着。”景琅努力想了想,“你去卧室放火,多放几处,火烧得越大越好,看看咱们能不能趁乱逃走……” 她嘴上说要快点逃逃逃,但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脑子晕乎乎的,身体虚软无力,还像着了火一般难受,连她都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要怎么逃走。 春染迅速跑去放火了,景琅还在继续想着,怎么办怎么办? 她和春染眼下是不可能逃出皇宫了,只能先躲起来,但冷宫秘道已经暴露,不能再让她们藏身,皇宫里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秘道……她眼睛微微一亮,还有一条。 第116章 你走,我引开追兵 那就是景华宫的秘道! 那条秘道原本是她作为压箱底的秘密武器留着,但她现在顾不得藏私了,唯有把所有的手段全用上,她和春染才有机会活下去。 她和春染一定要撑住,只要逃进那条秘道,便能绝境逢生。 春染匆匆跑回来:“火放好了,很快就会被发现。” 景琅点头:“咱们先跑到大门口边躲起来。” 两人隐在暗处,迅速朝九仙宫的大门靠近,而后躲在大门边的花影深处。 卧室里的火灾迅速蔓延,片刻后已是火光冲天,耀眼醒目。 值夜的宫人很快发现了火灾,尖叫连连:“来人,快来人,九仙宫起火了——” 然而,值守九仙宫的宫人不过区区几个人,他们在疯狂的火势面前根本无能为力,只得跑出去叫人。 监视九仙宫的探子们犹豫了一番后,眼看火势蔓延得这么厉害,目标很可能有性命之危,于是也不敢坐观不管,迅速从暗处冲出来,奔进九仙宫。 景琅看到一个个冒出来的探子,惊得脸色都变了。 这些人到底在九仙宫四周潜伏了多久? 黑暗之中,是否还有监视者? 幸好她们及时放了这一把火,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九仙宫附近的宫殿也都闻声而动,宫人和侍卫们纷纷聚过来。 “先找公主!一定要先找到公主,公主可不能出事——”有人大吼。 于是众人纷纷往后殿的方向狂奔。 进进出出的人多起来,九仙宫门里门外一团乱糟糟。 景琅拼着最后的清醒,和春染互视一眼后,走出花影深处,混进人群里,装作忙忙碌碌的样子跑出去。 在绝大多数人都往里奔的时候,她们两个跑出来,而且还往远处跑,与环境实在有点格格不入,但其他人都忙着寻找公主和找水救火,没有余力去注意打扮普通的她们。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离九仙宫的大门有点远了。 一口气跑得太凶的景琅跌倒在雪地里,一下子爬不起来。 春染追上来,拍着胸口道:“呼,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说罢她刚想去扶景琅,但身体猛然就僵住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脸色惨白得可怕。 景琅抬头望她,低声道:“怎么了?” “被、被发现了……”春染哆嗦着声音,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秀、秀贵妃正在往这里走来,她、她看到我了,我跑、跑不了……” 景琅眯着眼睛朝前方一看,可不,秀贵妃领着一群人,没有往九仙宫的大门跑去,却杀气腾腾的往这边跑过来,边跑还边指着这里,显然已经发现了春染。 事情又变得麻烦了。 “赶紧跑,千万别落到她们的手里!”景琅去扯春染的袍角。 “没用的,跑不过她们的。”春染眼里含泪,转身朝向另一侧,慢慢的呼吸,“她们应该没有发现你,你赶紧跑,我负责引开她们……” “你胡说什么?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到这份上……” “我不是为你牺牲,我是要保留希望。”春染惨然的笑着,没有回头,“如果我们同时被抓,那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了!你是聪明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千万不要因为我做傻事!”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像离弦的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狂奔而去。 这一带虽然挂有几盏宫灯,但灯光并没有照到景琅身上,她们离秀贵妃等人也有一些距离,秀贵妃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应该没有注意到趴在地上的景琅。 景琅还是有机会逃走的,只要她自己争气点…… 她边跑边流泪,知道自己不会再有走运的机会了。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道,景琅,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加上她的份,好好的活下去…… 看到她跑,秀贵妃也指挥随从迅速追过去,离景琅慢慢的远了。 景琅几乎就想爬起来去救春染,然而她最终还是紧紧的捏住拳头,咬紧了牙关,没让自己冲动。 她救不了春染,无论如何都救不了。 她若是硬冲过去,只是将自己也赔上,导致她们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她所做的只是闭了闭眼,忍下眼泪,而后睁开,吃力的往树影深处爬去,直到身体都被笼罩在浓黑之中后才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景华宫的方向奔去。 如果春染死在秀贵妃的手里,她一定会让秀贵妃全家和整个秀明宫为春染赔葬,就这么定了! 从九仙宫到景华宫之间原本有很多侍卫巡逻,但受到九仙宫这场火灾的影响,侍卫们的巡逻路线有所变更,注意力也被引开,给了景琅顺利潜进的机会。 眼看着景华宫越来越近,景琅终于感受到了逃生的希望。 她停下来,疲惫的扶着树干喘息,准备歇息一下后就一气呵成的奔到目的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异常招摇的出现在前方。 其中有多人身材异常高大,明显高出其他人一大截,即使远看也非常突出。 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高大得离谱的人? 景琅心生不祥之感,紧紧贴在大树后面,努力压制呼吸,盯着这些人。 待这些人慢慢走近,景琅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惊得双手紧紧捂住双嘴,不让自己尖叫。 乌浪! 走在最前面的人竟然是乌浪? 应该远在乌帝城的乌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很想给自己几巴掌,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她相信乌浪的眼力和听力一定超出普通人,哪怕风声呼啸,哪怕不远处有宫人呼叫不停,她也不敢冒险的发出半点声音。 乌浪和景立天边走边说着什么,景琅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在他们从她附近经过时,隐隐嗅到从他们身上飘来的酒气。 乌浪总不可能是来作客的吧? 景琅盯着他们的背影,发现他们竟然是往九仙宫而去时,脸色全变了。 原来如此! 逃走的景嬛很可能用什么手段联系上了景立天,景立天由此知道了她的秘密,派人暗中监视她,但因为乌浪驾到,景立天特地留下她这条性命,将她软禁起来,并给她下药,准备将她送给乌浪。 想明白这一点后,景琅不断拍着胸口,在心里大叫:好险好险! 如果春染再晚一刻找到她,她就真的落入乌浪手里,永世不能翻身了。 春染……想到春染,她那双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腿突然就有了力量,快速往景华宫的后方奔去,而后,她停在一个高高的、石砌的圆柱形花坛之下。 那条秘道的出入口,就在圆柱内部。 第117章 死路,飞蛾扑火 花坛高约两丈,一个成年男子双手环抱那么粗,外壁缠绕着已经枯萎的牵牛花,花坛顶端长着四季绽放的无名小花。 跟四周的名花贵树相比,这个花坛除了高一点,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曾多看它一眼。 但景琅知道,花坛里面是空的,内壁上嵌有把手,可以爬上爬下,花坛顶端的无名小花也是假的,就像盖子一样可以取下和合上。 那么,要怎么爬到花坛顶端呢? 直接从外壁爬上去是不可能的。 景琅左右看看,搓了搓手,走到花坛旁边的大树下,双手手掌扣在树干的两侧,树皮果然很粗糙很坚硬,还坑坑洼洼的,很好爬。 左脚往树干上一踩,她像只猴子一般手脚并用,利落而稳健的爬了上去。 爬到树顶后,她再沿着那根粗壮结实的枝干往外爬,爬到离花坛顶部很近的地方时,轻轻一跳,就落在了花坛顶部。 花坛顶部的那些假花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完全没有受到损伤,她研究了一下,就将那块由几个部分拼成的假花盖子揭开,下面果然是空的。 伸手往内壁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铁制的把手。 景琅往下探脚,踩在把手上,慢慢的摸黑往下爬。 两丈的高度,很快就踩到了地面,这时,景琅发现地面变得开阔许多,足够几个成年人站立和走动了。 她不敢点火,蹲下来,仔细摸索着地面。 很快,她摸到了一个铁环,轻轻一拉,就将一块不大的石板给揭开了,古板的下方传出明亮的烛光以及说话声。 下面竟然是个地下室?还有人住着? 她暗暗吃惊,小心的趴在地上,将石板盖回去,只留出一道缝供她窥视。 这一看之下,她的心,彻底凉了。 地下室看起来并不大,收拾得十分干净,装饰得也极为华丽。 因为角度问题,她看不全整个室内,但根据映在地面上的人影,里头至少有四五个人,看不到的地方可能还有其他人。 而地下室一侧的锦榻上,斜躺着一个人,其他人都围着这人站着。 这人显然是这些人的头儿。 景琅小心的调整身体和角度,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当下又震惊的倒抽了几口冷气:那人,竟然是服了“毁容药”后面容变得平凡许多的景嬛! 景嬛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用想吗? 景嬛果然联系上了景立天,父女相认,景立天将景嬛藏在这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与自己虚与委蛇,准备将自己送给乌浪。 可笑的是,自己直到现在之前都没有发现到景立天有问题。 景立天作戏的本事,真是不逊于自己。 景琅苦笑着,悄悄把石板盖好,而后轻手轻脚的走到石壁旁边,摸着扶手爬上去,将花坛顶部恢复成原状后,再顺着那棵大树爬回地面。 这条秘道,她是没法用了,现在,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而在坚持了这么久以后,她已经耗尽体力和心神,加上药效的作用,她又晕又累,几乎走不动了。 无奈之下,她不断的拿地上的积雪抹脸,甚至把雪塞进脖子里和手臂里,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她还能去哪里? 在意识一点点的变得淡薄中,她想到的只有奴隶的居住。 也许,那些曾经与她和她母亲交情不错的奴隶中,有人可以将她藏起来。 想到这里,她掏出身上的备用药,什么提神醒脑、补血补气的,一股脑儿全吞了,然后扶着身边一切能扶的东西,踉踉跄跄的离开。 这些药令她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却没能令她的身体变得好受。 晕眩感和无力感越来越强烈,而且身体好热…… 从体内深处传遍全身的热,既不是因为发烧,也不是因为运动发热,更不是因为身处燥热的环境中,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天气这么冷…… 她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树干上,蜷起身体,抱住身体,四肢微微的抽搐着,唇间逸出不正常的呻吟声。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下了什么药。 景立天要将她送给乌浪“享用”,还要令她无法反抗和逃走,所以他命令她的侍女给她下了困乏无力的药物,还有最下流的药…… 偏偏药效在这种时候发作,她根本没有办法解除。 怎么办? 她已经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四周没有任何人出没,应该说她是安全的,但她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站都站不直了,也没有力气挣扎,这样下去,她将会在欲望的煎熬中活活被冻死。 她不能认输…… 她至少要找个可以遮风蔽雪的室内栖身。 她的意识正在慢慢的变得模糊,但她还是凭着直觉与本能,抱紧身体,踉踉跄跄的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以后,她再也支撑不住了,栽在地上。 恍恍惚惚中,她抬头看向前方,隐约可见前方的建筑轮廓,以及昏黄的灯光。 为何那里令她感到如此熟悉?还令她如此向往? 她用仅剩的意识,努力的想了又想,然后眼睛一亮,唇边泛起开心的笑容。 啊,她想起来了,那里是朝华宫,是那个男人的住处…… 在浑浑噩噩中,她的心竟然将她带往这里,明明已经身处绝境,她却觉得开心。 如果她的下场注定悲惨,那么,能在那之前见到他,或者死在他的面前,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想到他的背影,还有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她觉得她还能坚持。 于是她努力的往前爬,就像翅膀被折断的飞蛾坚定的扑向热烈明亮的火焰。 她一定能见到那个男人的,对吧? 一定能的! 然而,“谁在那里”的斥喝声,残酷的打破了她最后的期望。 她停在刚刚被灯光照到的地面上,绝望的抬头,看着路过的侍卫走过来,拔刀,将刀锋对准她的脑袋,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景琅哑着声音道:“我、我找夜、夜陛下……”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关心自己的死活,只希望能再见到那个男人一眼。 侍卫们面无表情:“你若是不报出来历,我等便将你押去慎刑司受审。” “我、我有急事见夜陛下……”景琅被身周的寒冷和体内的燥热折磨得颤栗不已,几不成声,来来去去就只能说出这一句,“我要见夜陛下……” “你们两个,将他押去慎刑司。”侍卫队长也不与景琅啰嗦,直接下令。 景琅一身太监的打扮,声音又沙哑得厉害,侍卫们都以为她是男子,没有发现她的身体很是异常,只当她冻坏了或病了。 两名侍卫上前,拖了景琅就走。 景琅的身体不住颤抖,已经彻底丧失反抗的能力,任由他们将自己拖走。 第118章 神迹,不受诱惑的男人 药效越来越强烈,只是受严寒的天气所影响,她体内的燥热多多少少被压制了一些,但她知道她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用不了多久,她的面容与身份就会被发现,然后她被送到景立天的面前,再被送到乌浪的床上,像青楼的女人一样在乌浪的身下这样那样…… 即将到来的下场,令她第一次希望就这样死掉还比较好…… “夜中天……”当意识再次模糊起来的时候,她本能的喊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夜中天……” “夜中天……” 一遍遍的喊。用尽力量的喊。就像这个名字是她在冰冷与黑暗中唯一的温暖与慰藉。就像快要溺死的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行为招来嘴骂脚踹,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继续的呼唤着。 “谁在叫我?” 恍惚之中,似乎有一片阴影投在她的身上,熟悉的醇厚低沉的嗓音也传入她的耳中。 是回光返照,还是奇迹出现,她竟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本已黯淡的双眸,微微闪起一丝光亮,而后慢慢的睁大。 一双挺拔如柱的双脚出现在她的脸前。她努力仰起头,只看到一个朦胧的、高大的、孤傲的轮廓,以及对方那双在幽暗中似乎也能看透一切的、沉静又锐利的眸光。 是他!他听到了她的呼唤,神奇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管是幻觉还是真实,景琅都喜极而泣,伸出手来,抓住对方的裤脚:“求你,求你救……救……我……” “我为何要救你?”夜中天的声音,却是无动于衷。 景琅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他救她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但其实,一点都不理所当然。 “我、我被下了那、那种药,”她哆嗦着,咬牙说出难以启齿的话来,“我、我愿意许身于你,就、就当救我的报、报答……” 她想解掉身上的药性,只能找个男人了。 既然要找男人,当然只能是眼前这个男人,若是这个男人,她无怨无悔。 她也知道他不容易被诱惑,但她现在的脸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脸,她想她对他总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吧? “我对你没有兴趣。”夜中天还是不动如山,“我对中药而脑子不清楚的女人更没有兴趣。” 对她这样的大美人儿,他怎么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 景琅把头仰到最高,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脸:“与我共度一夜,难道很糟糕么?” 夜中天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神看着凡人:“你的理由无法说服我,告辞。” 说罢他就转身,无视脚下那个据说拥有世上最美丽的脸庞与身体的女人。 “慢着。”景琅急了,使出杀手锏,“我、我有华黎部落的藏宝图,我愿交出这图,只求你救我一命……” 为了活下去,她拼了。 “哦。”夜中天的声音还是很淡,听不出有什么波动,但他还是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转身,玩味的看着她。 “是、是真的。”景琅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抽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哆哆嗦嗦的递上去,“你可以看,看看……” 夜中天没有动,但他那名瘦小的随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扯过景琅手里的羊皮纸,恭敬的双手奉上。 夜中天拿过羊皮纸,展开,微微侧身,对着背后透过来的光线,细细的看。 景琅的眼里满是渴盼。 这张藏宝图,总能打动他了吧? 片刻之后,夜中天轻笑:“没想到传说中的华黎宝藏是真的。” 他低头,看向景琅,目光似乎透出了那么一点兴趣:“没想到你的身上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实在有趣。” 景琅心里燃起希望:“你救我,解我身上的药,带我离开皇宫,这藏宝图就、就归你……” 以他的地位和名望,不至于拿了藏宝图而不救人吧? 夜中天笑了。 幽暗之中,这笑容散发着与这黑夜一般无孔不入又令人窒息的神秘、危险与诱惑。 “我不需要宝藏。”他说,“整个世界就是我的宝藏。” 景琅呆住。好大的口气,比她听过的任何狂言妄语都大,然而,却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嚣张与傲慢,就像他说的只是常识罢了。 这是何等的自信与气魄? 又是何等的迷人和诱惑? 她被这样的他再度给迷住了。 但很快,她的心里又升起绝望,他居然对世人不惜出卖灵魂也要得到的巨大财富无动于衷,那她……岂不是没救了? 只有他能救她了,他不肯出手,她真的完了。 瞬间,她的眼里一片灰暗,她的心里更是一片黑暗。 但下一秒,夜中天突然出手,闪电般的捏住一名侍卫的脖子,只听得“咯嚓”一声,这名侍卫的脖子一歪,身体一软,瞬间气绝。 再接着他的手一松,又是闪电般的捏住另外一名侍卫的脖子,似乎动都没动一下,那名侍卫也是脖子一歪,身体一软,瞬间气绝。 一口气连杀两人,只用了眨两次眼的功夫,景琅什么都没看清,那两名侍卫已经倒在她的身边,一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表情。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与力量? 这……还是人吗? 景琅目瞪口呆,但心脏马上就剧烈的跳动起来,身体愈加的滚烫和兴奋。 好棒的男人……她又一次被他给迷住了。 夜中天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蹲下来,折起藏宝图,甩了甩:“虽然我对宝藏没有兴趣,但我想知道,你冒充景琅是想做什么?” 好近。 景琅又感受到了初次见面时,那张覆在她身上的披风的气息——干净,干燥,透着说不清是什么男人味的,充满诱惑和神秘感的气息。 而他的眼睛,令景琅觉得自己在面对广袤无边、幽深无底的夜空。 “我、我要灭了景家……”景琅知道自己不能对他说谎,他会看穿的,“所以我、我冒充成景琅,混进来,想、想报复……”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冒充的? 景琅完全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就像他知道这个秘密是天经地义一般。 “哦,”夜中天还是盯着她,“你与景立天是什么关系?” “私生女。”景琅沉默半晌后,还是实话实说,“我母亲被他强暴生下的私生女。” “原来如此。”夜中天似乎觉得很有趣,“你觉得击败景立天?” 景琅咬牙:“如果你现在救我,我日后一定能。” 她已经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但她的目光还是野烈刚毅、无坚不摧的。 第119章 解药,我不会碰你 “真是有趣的眼神。”夜中天笑起来,“我有点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说罢,他两指捏住藏宝图,将藏宝图塞进景琅的领口里:“我就救你这一次。” 景琅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惊喜和说什么,夜中天就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提起来,大步离开。 他,不要她的美色,不要她的藏宝图,却因为奇怪的理由而出手救她。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又随心所欲的男人。 景琅不知道是药效发作的缘故,还是陷入意乱情迷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燃烧,血液都在沸腾,心脏更是失控的狂跳,呼吸都因此变得困难起来。 她要窒息了。 难得与他单独相处,她怎么可以这么不清醒,浪费大好时光? 然而,火焰终于将她吞噬,她在越来越艰难的呼吸中,昏迷了过去。 时间似乎静止了。 然后,又开始转动了。 有了意识的景琅,觉得自己似乎陷在云团里,又似乎陷在泥淖里,似乎在火中灼烧,又似乎在冰流里挣扎,时而觉得很痛苦,时而觉得很舒畅…… 因为这云与泥、火与冰的反复折腾,她再也无法沉眠,慢慢的睁开眼睛。 幽暗。 无灯。 但敞开的窗子有灯光映进来,还有寒风吹进来,她还在灼热的脸庞冰冰凉凉的,眼睛微微有点刺,脑袋因而稍微清醒了一些。 身体……感觉好奇怪。 她低头,赫然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只浴桶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桶里盛满了水,水温不高不低,恰到好处的暖和,还散发着强烈的、刺鼻的药香。 她的身体似乎因为水里的药材而变得有些麻痹、冰凉,脑子却因为药的气味而变得更加清醒。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上穿着单衣? 单衣湿漉漉的、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跟没穿的区别似乎不大。 怎么……回事? 这里又是哪里? 她下意识的站起来。 但她才微微起身,角落里就传来一个醇厚低沉的声音:“小心着凉。” 她侧头望去,就看到一人坐在窗边角落的摇椅里,背靠宽大的椅背,伸着长长的腿,十指交握搭在腹间,宛如夜间一只正在享受黑暗与安静的黑豹,用一双能看透黑暗的眸子,慵懒围观一只正在泡澡的小动物,用以打发漫长的时间。 是他! 她的心里无法克制的涌上喜悦,他真的救了她? 他真的救了她!还与她共处一室!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时间是属于她的,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但很快,她就蜷缩起身体,紧紧的抱做一团,唇间再次逸出羞耻的声音。 她体内的药性……并没有消除! 为什么? 她看向他,他不是救了她吗,为什么没有……要了她? 还是说,他是想等她醒了以后再要了她? 虽然这样的念头几乎令她的心脏爆掉,但她从不打算欺骗自己的内心——她愿意将自己的身体送给这个男人,不对,准确的说,是她想得到这个男人,哪怕先得到他的身体。 不管他知不知道或在不在乎,但在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想得到他。 而且只想得到他。 得到这个天底下最强的男人。 不顾一切。 “我不会碰你。”夜中天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这世上,没有任何药物能彻底挑起一个人的情欲并令其失控和废掉,问题只是在于一个人的意志是否足够顽强。” 面对一个欲火焚身且甘愿献身的绝色美人,他的态度与对别人没有任何不同:“你若是连这样的药性都不能击败,我不认为你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击败景立天。” 对于此时的景琅来说,他的声音冷静得非常残酷。 景琅感到了尴尬、失望,以及前所未有的……佩服和自愧不如。 她深吸一口气,埋下头,闭上眼睛,用力的抱住身体,用力的抵抗体内汹涌的欲望。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她就一定要撑过去。 她坚信,他能做到面对美色而不受诱惑,那么,她一定也能做到面对药性而不受摆布。 但是,她迷迷糊糊的想,他为什么能做到呢? 就像猫天生喜欢木天蓼,飞蛾天生追逐火焰,男人不是天生就迷恋美色吗? 还是说,他其实也受到了她的诱惑,只是他很顽强的抵抗住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诱惑我。”夜中天似乎又看出她的想法,淡淡的道,“我什么都不缺,我也有足够的自制力和抵抗力。” 景琅将唇咬出了血,将脸埋进水里,逼自己清醒和冷静。 免得她再自作多情,在他的面前出丑。 “你不必觉得难堪。”夜中天又说话了,声音里没有嘲讽和轻视,只有陈述常识的平稳,“对我投怀送抱而不成功的女人很多,这不过是人之常情,你无需为此感到羞愧。” 景琅咬唇。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高大,强壮,挺拔,阳刚,举手投足间是王者特有的自信与优雅,眼神声音中都散发着强者的神秘与危险,这些诱惑,会让女人无法克制的对他产生幻想和欲望。如果有机会,女人们大概都想叛逆和刺激一次,只为了让自己感受一次与最强大的男人欢爱的滋味。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抱有幻想却不得实现,很正常。 至少,他还是救了她,并将他的时间分给她,她没有必要觉得难堪。 只是,她还是有点难过,觉得心里像被割伤了一道口子,有点空,有点痛,有点怕,甚至有点想哭。 不为美色诱惑,不为财富诱惑,那么,她要如何吸引他? 如果他一直对她不感兴趣,那她又该怎么办? 这种突如其来的悲伤,宛如一盆盆冰水,浇得她透心凉。 她体内的火焰,在这一盆盆“冰水”的打击下,以及药浴和意志的作用下,竟然慢慢的熄灭了,只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夜中天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该走了。” 她猛然清醒,抬头,惊叫:“你要走了?” 难得有机会与他独处,她什么都还没能说,什么都还没能做,他就要走了? 这样的相聚,竟然是这么的短暂吗? “天快亮了。”夜中天站起来,“你的身体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你该离开了。” 景琅却还是有点懵:“离开去哪儿?” 夜中天道:“离开皇宫。” 景琅愣了一会后,惊喜:“你要带我离开皇宫?” 第120章 飞走,藏宝图不见了 “不,”夜中天淡淡道,“我会送你离开皇宫。”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穿好衣服。” 景琅转头,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幽光,看到浴桶旁边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毛巾和衣物。 她站起来,脱下单衣,拿过毛巾,迅速擦拭身体和穿上衣服。 这么做的时候,她不时瞟向窗边的男人,希翼他会偷偷的或光明正大的看向自己,但他的身形不动如山,只有窗外吹进来的风掀起他黑色的披风,令他有如在乘风破浪一般。 她低头,微微的笑了。 果然,想打动和吸引这个男人,没那么容易啊。 在她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时,窗边的男人将手指放进唇间,吹了一声口哨。 一声低沉却悠长的口哨。 景琅不知道他所为何意,但没敢打扰他,穿好衣服后便轻手轻脚的走到他的身边,贴着他的披风,微阖双眸,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多么安心的感觉。 感觉狂风暴雪也好,千军万马也罢,都能被他挡在身前。 夜中天没有看她,只是专注的盯着窗外。 “你怎么……” “啁——” 景琅刚想问他怎么带她离开,耳边就传来一声尖锐的、有些熟悉的鹰唳。 她下意识的看向窗外,朦胧的晨色中,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飞禽迅速飞近。 “啊!”她惊讶的张嘴,低呼。 竟然是它! 又见那只似乎是从月亮里飞出来的巨雕,即使这个时候并没有月亮。 巨雕伸展着长长的、大大的、似乎欲要遮蔽天空的翅膀,并优雅的、有节奏的、不紧不慢的扇动着,往这栋小楼滑翔而来。 景琅沉迷于它的雄姿,无法移开目光。 转眼间,巨雕已经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冲进窗口。 但,说时迟那时快,夜中天突然俯身,打横抱起她,将她抛出窗外。 景琅只觉得一阵晕眩,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她要摔下去了…… 然而,在她的身体被抛到最高点的刹那,那只巨雕也正好俯冲到她的身侧,双爪一扣,就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腰带。 景琅终于明白为什么给她配的腰带这么结实和宽大了。 巨雕的身体微微失衡,摇摇摆摆的、缓慢的飞离阁楼。 景琅在惊叹的同时,突然记起一件事情,立刻转头看向窗边的夜中天,急急的道:“求求你帮我再救一个人,她叫春染,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之前被秀贵妃给抓走了。” “求求你帮我救救春染,求你了,我会报答你的……” 她不敢叫得大声,而且她也离窗边慢慢的远了。 她不确定夜中天是否听到她的声音,听到了是否又肯去救春染。 但她还是对他抱着一丝希望,祈祷春染也能如自己一般逃出生天。 她终于飞远了。 她看着只在窗边留下一道神秘身影的夜中天,眼睛酸酸涩涩的,鼻子酸酸涩的,心里也酸酸涩涩的。 难得相遇,但她得到的,仍然只是一个短暂的记忆。 下次……何时才能重逢? 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景琅抬手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向飞行的方向。 皇宫的外围墙,已经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的心里,终于涌起淡淡的喜悦。 掠过树梢,擦过屋顶,有几次还撞到了高高的阻碍物,一人一雕都飞得有点狼狈,但晨色从灰色变成灰白色的时候,巨雕还是顺利的将景琅吊到了外围墙的边界上,然后双爪一松。 景琅发誓,这只巨雕一定是故意在她的身体刚刚越过围墙时丢下她的,然后得意的看着她的身体从斑驳失修的墙面上滑下来,弄得她背部生疼且灰头土脸。 她落在地面上,摔得相当的疼,但她还是冲那只巨雕挥手:“谢谢——” 那只巨雕对她一点都不友好,居然俯冲而下,用爪子勾起地面上的一颗石头砸在她身上,而后“咕咕咕”的欢叫声,冲上高空,扬长而去。 景琅看着它的背影:“……” 好吧,它确实有看她不顺眼的资本,她不会计较。 景琅爬起来,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而后怔怔的看着她以为她再也逃不出来的高墙。 她真的逃出来了? 以这么悄无声息的,看似非常简单便捷的方式? 她应该欣喜的,然而,想到她似乎并没有很好的报复景立天和景嬛,也没能和那个男人好好的说上几句,就这样逃走了,心里还是有着淡淡的挫败感和忧伤。 不过没关系。 来日方长,待她养精蓄锐,定卷土重来。 她捏了捏拳头,裹紧衣服,往远处隐隐可见的建筑群走去。 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偏僻,荒凉,放眼望远,都是零落的农户和并不肥沃的零星农田,其中掺夹着大大小小的荒地。 路面也是凹凸不平,部分积雪化成水,导致地面湿漉漉的,很不好走。 她走了一个多时辰,双腿都冻僵了,才走到稍微热闹一些的地方,雇了辆简陋的马车回到她的秘密小屋。 这间秘密小屋是柳浩认她为义女后,她用调取的第一批资金悄悄买下来的。 小屋很普通,邻居都是一些早出晚归的外来生意人,所以小巷里白天很少有人出没,没有人知道她是这间小屋的主人。 她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母亲给她的“毁容药”,咬了咬牙,吃了三粒。 最后的三粒。 母亲担心她反复服药,伤了身体,给她配制的药丸并不多,她吃了这一次后短期内都不可能再吃了,而且按母亲的说法,她只剩下最后一次安全服下“复容药”的机会了。 服下药后,她脱掉外衣,疲惫不堪的躺下。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睡了足足四个时辰。 而她的脸,已经恢复成平庸的模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夜中天见到这样的她,会认得出来她就是假景嬛或他以前救过的那个女子吗? 夜中天会在这几天就确定联姻的公主吗? 他会选谁?景嬛?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隐隐抽痛。 但她很快就打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振作起来,而后换上男子的着装,把必备的药品、干粮、衣物、钱帛等都装进一只包袱里,背着包袱出门。 走到两条街外后,她买了一匹马,骑马离去。 她要去接母亲,然后带母亲离开晴州。 去哪里好呢? 要不要去寻找那张藏宝图上的宝藏? 母亲说她是不经意得到这张藏宝图的,还说这图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她若是把图纸当成真的去找宝藏,会不会浪费时间? 唉,先跟母亲商量看看吧,看母亲怎么说再做决定。 想到藏宝图,她突然打了一个哆嗦,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她记起来了,她之前在秘密小屋里换衣服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没有那张藏宝图,而她当时过于疲惫,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那张藏宝图……被她弄丢了? 第121章 违约,如何赔罪 她绞尽脑汁的回忆,就是想不起来藏宝图是在何时、何地丢失的。 可能是她在皇宫里换衣服时弄丢的,或者是她在飞离皇宫的过程中弄丢的,也可能是她落在皇宫外面时弄丢的……不管哪种可能,她都不可能回去寻找。 万一那张藏宝图是真的……那将是如何巨大和令她悔恨的损失? 一时间,她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寒风吹来,她身体一歪,居然真的从马上栽了下来。 好在马儿走得慢,她这一摔没出什么大事,却让她清醒了许多。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她默默的告诉自己,反正没人能确定那份图纸一定是藏宝图,而且缺的那一角只有她知道,别人就算捡去了也不够用。 她还是先去找母亲吧,藏宝图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与柳青青初遇的灵灵山深处有一间古老的寺庙。寺庙虽然清贫,却收留有十几名孤老和孤儿,她在转移母亲居处的时候,已经将母亲送到那间古庙里藏身。 希望母亲不要因为她弄丢了藏宝图而不理她…… 此时的皇宫如景琅所料的一样,景立天在得知她失踪后大发雷霆,挥手将桌面上的东西扫了个干净:“废物,统统都是废物,朕真是白养了一大群废物!” 九仙宫的火灾早就扑灭了,那个假货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将九仙宫的人全部投进慎刑司进行拷打和盘问,没问出有价值的线索。 负责监视和保护九仙宫的控子、侍卫也全部被一一盘查,结果同上。 他派出大批人手展开全面搜索,并命令整个后宫的宫人,从太监、宫女、侍卫到女眷们都搜查自己的居住和四周,还是毫无所获。 他确信,那个假货不知从何处收到了风声,放火逃走了。 然而,天罗地网,搜捕重重,那个女人顶着那样一张招摇耀眼的脸,能躲到哪里去? 是对方太厉害,还是他的人太废物? “你们、你们这些蠢货……”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那一波人,哆嗦着手指道,“朕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若是找不到人,轻则撤职,重则……” 他还没把最严重的惩罚吼出来呢,亲信大太监就在门口传报:“陛下,岚公主、虹公主、芸公主有急事求见——” 他怒吼:“不见,让她们滚回去。” “父皇——”几位公主的声音传了进来,“夜陛下上午已经离开皇宫……” “你们说什么?”景立天失控的冲出去,瞪着几个女儿,“你们再说一次。”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他一定会揍她们。 景虹道:“父皇,咱们早上去陪夜陛下用过早膳后,夜陛下让我们转告您,说他今天就要回去,与大臣商议联姻人选后再写信告诉你”。 景立天听得简直要疯掉了,大骂:“你们三个人也算是朕的女儿中比较伶俐的了,怎么就没能看住他?” 他知道夜中天昨天深夜还是回宫了,但他忙着处理假公主的事情,还要安抚乌浪,根本无暇顾及夜中天这边。 今天他也在急着寻找假公主,管不到朝华宫,但他以为他的女儿们会紧紧缠住夜中天,不让夜中天有机会过问乌浪和假公主的事情,哪料他的女儿们居然这么不中用,真是气死他了。 景虹等三人互视,眼里都流露出不服。 她们都想反驳“您一味的偏袒景嬛,景嬛都留不住他,我们又算得了什么”,但她们哪里敢说出来? 还是性情比较直爽的景虹道:“父皇,是咱们没用,您惩罚我们吧。” 景立天抽了抽嘴角,没有真的下旨惩罚,只是又骂:“你们迷不住他就算了,怎么连看都看不住他?” 所谓夜长梦多,虽然两国联姻是两国国君早就说好的,但是,谁知道夜中天此去会不会反悔? 万一夜中天反悔或者挑了一个最糟糕的人选,那晴国的损失岂不是很大? 三名公主低下头。景虹不太服气的道:“父皇,您还不知道夜陛下是什么人吗,咱们哪里能看得住他。” 另外两人道:“夜陛下只说今天离开,但没说到底是哪时离开,咱们都以为他会跟父皇打招呼再走的,哪料下午咱们过去时,朝华宫已经人去楼空了。” “如果父皇非要留他,现在派人去追,可能还来得及……” “算了,走就走吧。”景立天颓然的摆了摆手,“他要走,谁都拦不住。父皇再问你们一句,你们陪夜中天外出游玩了几天,夜中天对你们的态度如何?他可有表示或暗示过要娶谁为后?” 就眼下的状况,他不敢想象晴国还能与乌蒙国和平相处,如果晴国不能与黑月国联姻,或者联姻了也没能得到黑月国的支持,他的皇位要怎么坐得稳? 景虹道:“夜陛下对我们很是客气,彬彬有礼,极为绅士,但是,他就是不碰我们一根指头,也没有表示过任何好感,反正我是看不出他有中意谁的。” 对这个男人,她只有两种感觉,着迷,以及挫败。 “一点都看不出?”景立天觉得不太可能。 景岚和景芸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不得不承认:“确实看不出他的心思。” “但是,”景岚咬了咬牙,很是不甘的补上一句,“他一定有比较中意的人选,只是没让咱们看出来罢了。” “哦,你觉得他中意的人是你?”景虹挑了挑眉,笑问。 景岚涨红了脸:“反正不会是你这种粗鄙之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夜陛下和我说话是最多的……” 眼看她们就要吵起来了。 “你们出去。”景立天伸手一指,“再吵就关你们禁闭。” 几位公主互视瞪视着,也不行礼,冷着脸走了。 真是一群没用又令人头疼的女儿。 景立天疲惫的走回来,陷在龙椅里,挥手:“你们退下去,尽快找人。” 而后他就孤独的坐着,孤独的思考着,好久后才站起来,决定去见乌浪。 夜中天既然已经走了,那他现在要应对的就只有乌浪一个人了。 自己无法按时“交货”,乌浪肯定不痛快,自己要如何弥补乌浪? 想到就痛苦,痛苦得不行。 他怀抱着这样的痛苦,愁眉苦脸的踏进乌浪所住的咏庆宫。 前庭,乌浪正在光着膀子打坐,那一身纠结鼓起、宛如钢铁的肌肉,看得穿着十分厚实的景立天心惊肉跳。 这么结实的肌肉,拿刀砍下去,砍得动吗? 景立天在心里想着,上前数步,小心的道:“大殿下,不知可否进屋说话?” 乌浪斜眼看他:“你在这里说就好。” 景立天咽了咽口水:“大殿下,昨夜九仙宫起火,琅儿失踪,下落不明,朕认为她很可能被贼人给掳走了。不瞒您说,朕和琅儿也有不少敌人,这些人很可能想通过琅儿的事情来破坏两国的和平。朕未能按时送回琅儿,心里十分愧疚。朕想过了,就由殿下在朕余下的女儿中挑选一名当王妃如何?” 第122章 缺货,就拿景嬛抵债 乌浪没有说话,只是冷笑。 景立天心里就是一紧,又赶紧道:“作为补偿,我让殿下另挑一位公主作为陪嫁,如何?” 两个换一个,还是划算的吧? “我就要景琅。”乌浪冷冷的道,“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时间到了还没有找到人的话,你就拿景嬛抵给我。” 他已经听说了景嬛的事情,也听说了夜中天来晴州挑选皇后人选的事情,心里隐隐知道景立天在打什么心思了,心里很是冒火。 要不是他想吃景琅公主在先,心中有愧,他早就教训景立天了。 反正现在天冷,路途不便,他也不急着回去,就在晴州呆到开春好了。 景立天又感受到了被逼迫而无奈的痛苦:“能不能再给朕多一点时间?” “景立天,”乌浪鼻孔喷气,眼冒火气,“我已经在忍你了。” 景立天于是郑重的道:“朕定会竭尽全力,务必找到琅儿。” 他还能找到那个假货吗? 他不知道。他只能寄希望于夜中天赶紧把嬛儿订下来,如此,乌浪还敢与夜中天抢新娘不成? 晴国与黑月国隔海相望,加上可以飞鸽传书,足够夜中天在一个月内回信了。 “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乌浪说得就像在自家一样。 景立天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赶紧离开,边走边打哆嗦。 他穿得这么多,这么好,但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呢? 回到景华宫后,他继续长吁短叹,觉得自己都不是皇宫的主人了。 这时,有太监来报:“陛下,神机营的猎犬在西北边的围墙下面发现了一张图纸,很可能是景嬛公主身上的东西。” 景立天双目大瞠:“快拿给朕看!你们继续搜,使劲搜,朕就不信她真能长了翅膀飞出去。” 为了找到那个假货,神机营出动了精心饲养和培训的数十条猎犬。 这几十条猎犬嗅过假货留在九仙宫的衣物和被单后,就在整个后宫仔细搜索起来,再偏僻的地方都不放过。 这张图纸既然被猎犬盯上,那就有可能是假货的身上之物。 而假货在逃走时都带在身上的图纸,应该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太监将那张清理干净的图纸献上去。 景立天展开图纸,先是惊异于这张羊皮纸的古老与完好的保存,而后惊异于图纸上的图形如此神秘。 这图纸,看起来可不普通啊。 “你说清楚,这图纸是在哪里找到的?” “回陛下,是在皇宫西北角焚烧场的一处围墙下。” “你们确定这是景嬛公主身上的东西?” “奴才们不敢确定,但这确确实实是猎犬发现的,好几只猎犬嗅了此物后都吠叫不已,此乃它们发现目标的气息后必有的反应。” 景立天沉吟了一下:“立刻把文宰相和通晓古籍的翰林大学士们叫过来。” 直觉和见识告诉他,若是能破解图案的意义,说不定能窥到那个假货的秘密。 如今,他也已经隐隐意识到那个假货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他绝对不能轻敌。 下达命令之后,他就耐心的等,一直等到天黑。 天黑之后,文宰相等十几名强闻博记、见多识广的大才子终于聚集在景华宫的书房里,铺开图纸,围成一圈,反反复复的研究,不时凑在一边讨论,争论得非常激烈。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后,才由文宰相代表众人,小心翼翼的告诉景立天:“陛下,臣等不敢确定此图究竟代表何义,只是大致判断出,此图很可能是传说中的华黎宝藏图……” “华黎宝藏?”景立天惊得跳起来,失声,“你们可有依据?” 想当年他耗费三年时间和大批兵力,终于找到和屠尽华黎部落,为的就是得到传说中的华黎宝藏,然而最后只得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而现在,在他已经忘记那场屠杀和那笔宝藏的时候,那笔宝藏的消息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连他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文宰相低声道,“二十年前,臣曾经随您前往凤骨山寻找和围剿华黎部落,臣记得当时臣走过的路线,与此图上的一些路线相符。” 当年那场战争太过残酷,令他终生难忘,以至于这么多年以后的现在,他还能记得当年的很多细节。 “另外,臣等在当年华黎部落的旧址和古籍里都看到过类似的文字和符号,虽然不解其意,但这些文字和符号应该与华黎部落有关。而且这张羊皮纸极为古老,至少流传了数百年,也符合华黎部落的特征。” 说罢,他忐忑不安的垂手而立,不敢再多说什么。 没有哪个帝王不想得到华黎部落的藏宝图,但他们说得这么含糊,不知道会不会惹皇上不悦。 “华黎部落的藏宝图……”景立天喃喃,“为什么她会有华黎部落的藏宝图……” 难道,他心头猛然一凛,难道她是华黎部落的后人,前来皇宫寻他报仇的? 而她的幕后指使者,也是华黎部落的人? 但是,这个部落不是已经彻底被他灭掉了吗? 当年他屠尽华黎部落后,为了找到幸存者问出其余宝藏的下落,派出数万兵力封锁山头,整整搜寻了三个月,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的踪迹。 即使在撤兵以后,他仍旧不死心的派出探子寻找幸存者,至今没有任何收获,因此,他也好,世人也好,都不认为华黎部落还有幸存者。 还是说,华黎部落当年有族人流落在外,娶妻生子,伺机复仇? 但就他所知,华黎部落与世隔绝,十分团结,绝对不允许族人离族而居,又怎么会有族人流落在外?难道,这其中居然有人破例不成? 他陷入沉思,不断在屋里来回踱步,脸上变幻莫测。 文宰相看他这样,知道他被他们的判断给打动了,生怕他当真后将所有的责任都扣在他们头上,赶紧咳了一声,低声道:“陛下,臣等只有五分的把握……” “唉,只有五分的把握?”景立天回过神来,长长的叹气,一脸遗憾,“二十年来,朕费尽心思,四处寻找华黎部落的宝藏,单单是藏宝图就找到了几十份,却都是假货。现在这份,连你们都说只有五成把握,看来朕是不能指望了。” 说着,他疲惫的坐下来,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以后不得谈论和泄露这份藏宝图的事情,否则严惩不怠。” 第123章 告密,被识破了 “臣等遵命。”文宰相等人行过礼后,鱼贯退出。 “天助朕也!”待书房里只剩下自己后,之前一直装得很是淡漠的景立天猛然站起来,单手按在桌面上,双目煜煜发光,脸上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五成?这已经很大的机率了! 足够令他全力去寻找和争夺了! 而且他有种预感,那个神秘的女子竟然会在那种奇怪的地方遗落这么神秘的藏宝图,那么这份藏宝图很可能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也一定隐藏有重大的秘密。 他,要去寻找华黎部落的宝藏。 他若是能得到余下的这批宝藏,就可以用钱买和平,或者大规模的招兵买马,甚至雇佣别国为他卖命,如此,他便能对抗虎视眈眈的乌蒙国,坐稳屁股下的这把龙椅。 至于这份藏宝图缺了一角的事情,只是缺了一小块而已,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肯花费足够的人力、时间去调查那一角,总能弥补这点残缺的。 想到种种,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下令:“把神机营的统管和统领都叫过来。” 这一夜他彻底没睡,跟神机营的心腹们谈了很久很久。 直到五更时分这场会议才结束,景立天哼着小曲,前去他最宠爱的妃子的宫殿,准备好好的放松一番。 在经历了那么长的灰暗之后,他总算是遇到了一件好事。 可喜可贺。 同样的深夜,玉朗川微垂双眸,把酒独酌,陷入沉思。 那个女人到底躲在何处? 又过去那么久了,他愣是没有找到那个女人的线索,他甚至有种感觉,光靠他自己,恐怕找到老都找不到。 他必须想办法扭转这种状况。 柳久久容貌平庸,与他要找的假景琅(女奴久久)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这两个人一定有所关联。找到柳久久,就有可能找到假景琅。但柳久久长期不在柳府,柳府根本不知道她去何处,又在做些什么,他同样很难找到柳久久。 那么,他要不要告密,就说柳府与假景琅有所牵连,让朝廷逼柳府交出柳久久呢? 想了良久后,他摇头。 柳府肯定不知道假景琅的事情,否则给柳府十条命,柳府也不敢跟假景琅有所瓜葛。再者,柳府虽然在朝中没有靠山,但财大业大,对晴州甚至整个晴国的经济都有着相当重要的影响,朝廷不会想要柳府垮掉,他若要陷害柳府,必须得拿出证据才行,而他,缺的就是证据。 从柳府下手既然不现实,那么,他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假景琅呢? 当朦胧的晨光映进窗子,他猛然睁开眼睛,将酒杯顿在桌面上。 只能这么办了。 他要将假景琅的情报告诉景立天,让景立天帮他找到假景琅。 于是,中午的时候,一封急报传到了景立天的手里。 景立天拆阅以后,惊道:“这、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这消息可确凿?” 急报上写:乌蒙国第一王子妃并未死亡,其因知晓陛下将其嫁到乌蒙国的真正意图,故而杀害敝人并逃回晴州,图谋向陛下实施复仇,还请陛下小心。 乌蒙国第一王子妃就是女奴雪娘的女儿久久。 如果久久知道了她代嫁的内情,一定会恨透了他和嬛儿,因此对他进行复仇也是正常。 但,一介女奴的女儿,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和胆量吗? 他和嬛儿之前也怀疑过宫里出现的冒牌货是久久,但因为他们都不相信她有那么大的耐性,所以一而再的否定了这种可能。 这封信上的内容,又有多大的可信度? 探子道:“陛下,这封秘信乃是一个乞丐送到小的住处,说这是一个名叫玉朗川的男子给他钱,让他代送的。小的不知道信中所写何事,但这封信是玉朗川亲笔的可能性极高,所以小的才火速送进宫里。” 神机营在全城设有很多情报点,情报点的位置都是机密,他是情报处的最高负责人之一。 写信者自称玉朗川,还知道他的住处,足以让他警惕和重视。 再考虑到玉朗川的身份和危险程度,他不敢大意,即刻进宫送信。 “竟然是玉朗川送的……”景立天又倒抽一口冷气,跌坐在椅子里,喃喃,“难道这个贱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只是一个十五六岁、一生下来就是奴隶的贱人啊! 要他如何相信她能做到这些事情? 半晌后,他收起秘信,离开书房,钻进景华宫的秘道里,将信交给景嬛。 “竟然真的是她!”景嬛看后气得脸都歪了,重重的把信甩在地上,怒吼,“我就说呢!这个贱人不知道攀上了什么大人物,心大了,胆子肥了,连这种诛九族的事情都敢做!她将我害得这么惨,我一定饶不了她!” 景立天拈须:“她一个贱奴,哪里有机会认识大人物?” “呵呵,”景嬛冷笑,眼里全是怒火,“父皇您别忘了,她当初扮演我的时候,可是接触过您的姬妾和我的姐妹们,您怎么知道她就没有暗中跟这些人勾结呢?再说了,就算她在这里结识不到大人物,也不代表她上路后不认识啊。还有,她就算以前不认识,但她可以回到晴州后再去找咱们的仇家联手啊,咱们的仇家难道还少吗?” 极其激愤的她噼哩叭啦的说了一大串,就差没有泼妇骂街了。 景立天却是冷静了许多:“就算你说得有理,但她到底哪来的胆量敢造反?” “父皇——”景嬛跳脚,“这个贱人当然没有本事造反,但她可以联络和投靠咱们的对手,让咱们的对手帮她出气啊!就算她不主动,咱们的仇家也有可能主动找她和利用她啊!我看九仙宫那个失踪的假货就是她了,除了她,没有人可以冒充我冒充得这么像!” 如果那个假货是久久,而且是被人指使着在人前演戏,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就说嘛,这天底下怎么还有第二个跟她长得那么像呢,原来是久久那个贱人! 真是恨死她了!她不弄烂久久那张脸,誓不为人。 “如此想来,确实说得通。”景立天来回踱步,“若有高人指点和协助,以她的悟性,确实有可能做到这般程度。嬛儿,你说在幕后指使她的人会是谁?” 久久虽然愚蠢好骗,但她在接受训练时却是表现得相当聪敏,学得很快,这样的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必成大患。 他现在想来,也觉得她是个麻烦人物了。 “父皇,您也知道嬛儿不问政事的,哪里知道谁在幕后指使那个贱人。”景嬛咬牙切齿,没敢在父皇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政治野心,“但三皇叔,煦王,阮国公,太子什么的,都有可能吧。” 如果父皇怀疑上太子那就好了。 她一向对太子还算客气,但太子却暗中跟景芸交好,还想帮景芸嫁给夜中天,这让她很是怄火。 只要有机会,她不介意教训景辉。 第124章 故乡,在凤骨山 “太子应该不会背叛朕。”景立天首先排除了太子,而后沉思,“宫里没有人帮着护着这贱人,这贱人不可能装得这么顺利,也不可能逃得这么顺利……” 说到这里他猛然闭嘴。 他想到了那张藏宝图。如果那个假货就是久久,那张藏宝图就是华黎部落之物,那么便能确定,久久已经与华黎部落的幸存者勾结起来,要向他和景氏一族进行复仇。 久久没什么大本事,却熟悉皇宫的情况和嬛儿的一切,而华黎人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硬汉,又颇有些古怪的能力,加上这两者都恨透了他,一旦他们联手,必成他的死敌。 他们很可能已经联手了,如此,一切便能解释得通了。 久久这个贱人,竟敢联手仇家来谋害他这个亲生父亲,早知道他当初就不该让她生下来……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捏断了好几根胡须。 景嬛不知他的想法,听到他如此信任景辉,暗暗呲了呲牙,恨恨的道,待她来日成了黑月皇后,就算是景辉,也得看她的脸色。 或者,到时她干脆换太子算了? 父女俩心思各异,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父皇,”景嬛好一会儿不见父皇发话,又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贱人,只有找到那个贱人,一切才能水落石出!” 只要想到那个贱人居然冒充她到连父皇都认不出来的程度,她心里就感到难言的痛苦。 这种痛苦,不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份会被抢走,而是来源于她再也不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而是最美丽的两个女人之一。 除了她,不配有女人拥有同样的脸蛋和同样的风华! 所以,那个贱人该死一万遍! 久久必须死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她之前太大意,让久久知道了她太多的秘密,她只要想到久久很可能利用这些秘密来对付她就寝食难安。 “你说的是,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贱人。”景立天收回思绪,“父皇在想,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个贱人。” 他想过要不要把藏宝图的事情告诉嬛儿,但细思之下,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藏宝图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女人的嘴,天生就是靠不住的。 哪怕是他的宝贝女儿也一样。 景嬛急道:“那父皇,咱们要怎么找到她?要不要封锁全城,重金悬赏?” 景立天盯着她的脸庞半晌后,唇边泛起冷酷的微笑:“她可能已经逃出宫去了,那么,她一定不敢顶着你的脸在外头招摇,而是以久久的脸出现。嬛儿,既然你们长得这般相似,那你现在的脸,一定与她还是久久时的那张脸也相似。” 景琅愣了一下后,眼睛慢慢睁大,脸上闪过喜色:“父皇的意思是,让人根据我现在的脸,画出那个贱人的脸,依图通缉?” “公开通缉会打草惊蛇。”景立天道,“暗中追查就好。” 景琅抱住他的手臂,崇拜的道:“父皇,您真是太英明了,咱们现在就找画师来画?” 景立天微笑:“那是自然。” 于是,皇宫最高明的人物画师火速赶到,用手下的妙笔,对着景嬛的脸画起来。 画好以后,景琅指导他:“眉毛加粗一点点,脸形稍微圆一点点,就一点点。额头嘛,也稍微宽阔一丁点儿,这些差别很是细微,你莫要画过了。还有,肌肤再粗糙一点,脸上的痘痘再多几颗。” 两人再怎么相似,还是存在细微的差别,只有把这些细微的差别画出来,才能最大限度的还原那个贱人的面容,令其无处容身。 画师很细心的根据她的命令进行微调,反反复复画了数十张。 景琅看着画师的修改,不点断头。 说起来,她虽然被“毁容”了,但也就是皮肤变得很差罢了,眼其实还是那双眼,鼻还是那只鼻,嘴还是那张嘴,五官并没有改变,按理说只是看脸形和五官的话,她仍然是大美人。 但这名画师硬是将这张五官、脸形都很出众的画像,画出了肤色、肤质上的糟糕状态,令这张脸变得平庸起来。 不愧是皇宫最高明的人物画师,连这种效果都能画得出来。 “就这样脸!”忙到半夜以后,景琅终于满意了,“你就照着这张图临摹,画得越多越好,今晚就画出来,不得懈怠。” 最终的成图,跟那个贱人平时的丑脸一模一样,那个贱人休想跑得掉。 “是。”画师犹豫了一下,“画院有很多临摹高手,以他们的水准,临摹一模一样的图绝对不是难事,还请皇上恩准他们参与。” 景立天挥手:“朕准了,你们就先画一千张,完成后重重有赏。” 这一夜,十几名画师凑在一起,开始日夜不停的复制景琅的画像。 这些画像不断的被送到官府和探子手里,然后又传向四面八方,在京城,甚至在整个晴国铺开天罗地网。 景嬛在悄悄的忙这事的时候,景立天也在悄悄的忙着另外一件事。 他不断的秘密召见神机营的亲信,召见太子,召见文宰相等人,甚至还与乌浪秘谈了很久,而被他秘密召见的这些人,也在秘密的做各种准备。 什么准备?那是天大的机密,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而此时的景琅,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已经被景立天父女知晓。 景立天派人搜捕她的时候,她已经来到灵灵山,见到了母亲。 她不敢告诉母亲藏宝图丢失的事情,只是跟母亲说了这阵子的经历,然后问母亲:“景家一定在寻找我,我不能再呆在晴州了,只是我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母亲可有想去的地方?有的话我陪母亲一起去。” “去西北边的凤骨山。”雪娘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的道,“那里是我的故乡,我想回我的故乡。” 景琅有些惊讶。 这还是母亲第一次跟她说起自己的故乡。 “母亲在故乡还有亲友么?”她忍不住问。 “没有了。”雪娘缓缓摇头,“那里一定已成荒野,但我若是死去,一定要埋在那里。” “嗯。”景琅低声道,“咱们现在就去凤骨山,去母亲的故乡。” 第125章 寻宝,与虎同行 早春二月,风寒料峭。 荒僻的坡道上,一行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鼓鼓的行囊,慢吞吞的上坡。 “这里离凤骨山还有多远?”马背上,景辉喘着粗气,不耐烦的问文宰相。 他们刚过完正月十五后就离开晴州,如今已过了一个半月。 虽然已是初春,但越往西北,寒流越是频繁,每隔几天就来一场,害得长居晴州的他染了风寒,身体很是不适。 他恨不得马上就返回晴州,但父皇说了“你若是办好这事,父皇就让你掌兵”——也就是给他实权,所以,他不敢回,不能回,累死也只能撑下去。 文宰相曾经去过凤骨山,又有早就绘制好的地图指引,当下他细看地图半晌后,道:“以目前的速度,再走半个月左右,便能抵达凤骨山的区域。” “还要这么长时间?”景辉叫起来,一脸沮丧,“早知道本宫就带两个小妾过来侍候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 他们是去凤骨山寻找宝藏的。凤骨山远离尘世,连绵千里,山高水恶,十分的凶险,加上他们要寻找的又是传说中被保护了上千年的神秘宝藏,此行能不能活着回来本就是个大问题。 而太子殿下一路上不断叫苦叫累,还想着女人,就他这样的心态,能让他们活着回来吗? 不过还好,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乌蒙国第一王子乌浪。 乌浪一伙人数虽少,却个个至少以一敌十,而且身经百战,什么森林、沙漠、草原、山峦等等都去过,有这些人指点,他们此行就算找不到宝藏,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吧? 特别是乌浪,据说他可以赤手空拳的搏虎斗熊,此行还带着各种顶尖的武器,这凤骨山能什么猛兽和危险能伤得了他? 所以,景辉太子虽然不济,但乌浪王子还是可靠的。 行在一侧的乌浪听了景辉的嘀咕,淡淡道:“你受不了这份苦,可以回去或就地休息,有我指挥就行。” 乌蒙男人没有什么穷山恶水是不敢去的,凤骨山越是危险,于乌蒙勇士来说越是有吸引力。 他一路上看着景辉各种娇气和脆弱,十分的不屑和鄙视,心里很有干脆一刀砍了景辉和景立天,直接在晴州称帝的冲动。 遗憾的是,现在不是再次发动战争的时机。乌蒙国数十年来一直在打仗,即使胜多负少,也在漫长的战争中折损了太多的国力,需要休养生息,这才在晴国的求和下暂时打消了吞并晴国的心思。 但晴国再这么废下去,待乌蒙国休整完毕,要打下晴国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景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怯了,萎了,陪笑:“哪里哪里,我就是说说而已,并不是真的这么想。” 乌浪冷哼,根本不给他面子:“我看这地势,再往前更难走,你若是怕死,最好就此打住,要不然你若是死在路上,你这太子之位就要白白便宜别人了。” 他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他一路行来,已经听说了凤骨山如何广袤神秘,千里无人烟,除了景立天当年攻打华黎部落时曾经进入过凤骨山的深处以外,没有任何人见识过凤骨山的真面目,也没有任何闯入者能活着走出来,就景辉那养尊处优的身体,能进得了山才怪。 就算景辉到时不用进山,哪怕只是露宿荒野,都有可能病倒、累倒或遭遇各种意外,导致一不小心就赔上性命。 景辉心里对乌浪那个恨啊,却不得不装作不在意的笑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完成父皇交待的任务才行。” 他也不想与乌浪同行。 但是,父皇迟迟找不到“景琅”,又不愿送上“景嬛”,便拿出藏宝图,想与乌浪合作寻找宝藏,宝藏到手后五五平分,以此换得乌浪放过“景嬛”。 另外他猜测,父皇没有把握能通过极其广袤和危险的凤骨山,便谋算着让乌浪打头阵,帮自己达成目标。 乌浪反复斟酌后,最终接受了父皇的条件,但有一个要求,如若找不到宝藏,父皇必须交出景嬛。 对于父皇来说,将“景嬛”嫁给夜中天是必须的,权衡之下,拿一半的宝藏换取黑月后的宝座,还是划算的。 而他身为太子,被父皇委派去寻找这笔重要的宝藏,几乎就是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失败的结果很可能是他失去太子的宝座。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最好的结果不是找到宝藏,而是夜中天没有看上景嬛,这样景嬛就会被乌浪带走,他也好,晴国也好,就不必再受乌浪的折磨。所以,他一直在祈祷该死的景嬛梦想落空。 另外,他还在心里打小盘算,真找到宝藏的话,他若是有机会就暗中动手脚,将宝藏藏起来或掩盖宝藏的线索,待他登基以后再回来取走宝藏,如此他就能巩固他的皇位。 与他同行的乌浪就没有这么多想法。 在他看来,要么得到宝藏,要么得到景琅,没有别的可能,晴国若敢愚弄他,他就砍了景立天或景辉。 他长这么大,真的没有怕过任何人、任何事,景立天一家子别惹他。 “很好,我就等着太子的表现。”乌浪说着,拍马前去。 若不是他不熟悉前方的路程,而地图又不完整,他早就甩掉景辉那个废物,率先冲到凤骨山去了。 景辉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羡慕,也有惊悸。 一路行来这么长时间,他带来的精锐多多少少都有些疲惫或水土不服,乌浪一伙却仍然精神抖擞,不见半点疲态,简直就跟出门游玩似的轻松。 更甚的是,这些乌蒙人完全不掩饰他们对晴国精锐的不屑,有时还流露出一种“咱们自己干,杀掉这群拖后退的废物算了”的眼神和态度,令他怕怕的。 但也因为有乌浪一伙同行,晴国精锐无人敢叫苦叫累,生怕自己真的跟不上时会被干掉。 景辉在心里胡思乱想,就乌浪这些人的脾气,找到宝藏后,他们会不会杀了自己,将宝藏全部占为己有? 就在这时,探路前锋跑回来:“老爷,前面有一家客栈,正好可以歇息。” 寻找宝藏的事情是天大的秘密,绝对不能为外人知晓,所以正常情况下,众人都称呼太子为“老爷”,称呼乌浪为“乌老爷”。 景辉已经过了好多天露宿的苦日子,当下大喜:“太好了,驾——” 第126章 找碴,无名高手 他顿时打起精神,策马快跑,然而因为他身宽体胖且骑术不精,没跑多远就从歪歪的马背上滑下来,惊得众人赶紧去扶他上马,然后牵着他的马上路。 一到客栈,景辉就冲进门对掌柜喊:“这里的房间我们全包了,赶紧准备好吃的,我饿了。” 掌柜的看到这么多人上门,赶紧跑出柜台,不断作揖:“不好意思,本店现在只剩下三个空房间了,至于吃的倒是可以……” “你这店虽然不大,但整个二楼都是房间,怎么说也有十几间,怎的你说只有五间?”景辉听了就是不悦。 “客官是这样的,在您之前有十几位客人抵达,住了八个房间,所以只剩下三个房间了……” “马上让他们滚,把房间空出来给我们住!”景辉吼得气势汹汹的。 “客官,这个、这个不合规矩啊,要不然这样,您们若是不嫌麻烦,离小店十几里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子,各位可以在那里借宿……” 咔! 景辉抽出剑来,朝桌面就是一劈,怒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告诉你,你敢不服从我的命令,我立刻杀了整个客栈的人!” 他对贱民向来不客气,而且吃了这么多天的苦后他极度压抑,恨不得随便找个什么人或什么事发泄一番,于是很不幸,掌柜撞到了他的刀口上。 掌柜看他身后站着这么多虎视眈眈的大汉,虽然心里害怕,却也是个倔脾气,不肯妥协:“这位客官,所谓先来后到,诚信经营,我这是开客栈的,来住店的都是大爷,别人先进门,先交钱,先搬进房间,我收了人家的钱,岂有时间未到就将别人赶出去的道理?您就算人多势众,也不能不讲道理是不是?” “我就是不讲道理!”景辉怒,“你敢不服,就杀了你!” 说罢他回头,指挥众人:“去,把房间里的人全赶出去,赔点钱给他们,敢反抗的往死里打。” 众人吆喝一声,往二楼冲去。 “哎哎,你们不能这样……”掌柜想去阻拦,却被景辉踢了一脚,当即栽在地上。 景辉边踢边骂:“你个老东西,竟然敢不听本大爷的,本大爷踹死你……” 突然听得身后一片惨叫,似乎有很多人从楼上跌下来,摔得不轻。 景辉转身,就看到之前冲上二楼赶人的高手纷纷从二楼跌下来,一个个摔得十分狼狈。 “发生什么事了?”他吼。 但马上,他就看到数名便装男子出现在二楼的走廊,冷冷的看着楼下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模样,一个个挺拔精干,风尘仆仆,面无表情,看着就是江湖人或浪人。 “殿下,就是他们将咱们踢下来的。”一名高手爬起来,指着楼上喊。 “他们才几个人,你们这么多人,怕他们做甚?”景辉怒,挥手,“统统上去,将他们杀了。” 晴国高手们纷纷抽出兵器,准备冲上二楼。 这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来:“住手,我们离开便是。” 这声音并不响亮威严,却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力,众人都觉得这声音好似从耳朵里的弯弯道道中钻进他们的心里和脑子里,令他们下意识的受这声音影响,刹住脚步。 循声望上去,只见一名高挑清瘦、蒙住大半张脸的男子出现在楼梯口,他先环视楼下一圈后,看向身边的同伴:“咱们走。”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愤怒和不满。 其他人也没有显露出火气,很安静的跟在这人身后,稳稳的走下楼来。 掌柜爬起来,连连冲他们拱手:“这几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把钱退给你们,饭钱也退,就当赔偿……” “不必了,我们也正好要赶路。”男子摇摇头,从景辉的面前走过。 景辉看着这男子的背影,眼里闪过几分妒火。 区区平民,竟然也有这等颇有点高贵优雅的气势? 而且这人长手长脚,腰身挺直如枪,背影很是好看,对比自己的身形…… 再看看这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景辉心头火起,猛然扬起手中的剑,就朝对方的后背刺去。 他发誓他对得很准,动作也很快,然而,剑刺了个空。 他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再扫视一圈,那人居然已经走到了门口。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他看空了,还是对方用了什么手段?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统统给我上,将他们拿下!”景辉觉得自己丢尽了脸,下令。 “住手。” 但这时,又有一个粗嘎豁亮的嗓音响起来,瞬间就令众人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 这个声音,他们只要听过一次就会牢牢记住,就算给他们十条命,他们也不敢违抗这个声音的主人。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乌浪。 乌浪走进来,冷冷道:“那些人都是高手,本事远在你们之上,你们不想死的,就不要去招惹他们。” 他和他的人已经走到了前头,却发现景辉等人迟迟没有跟上,便返回来看看他们是不是死了,结果却发现他们全部窝在客栈里,还跟行人起了冲突。 对此他很是恼火。 但他恼火的原因不是景辉胡乱找别人的碴,而是现在还是大白天,离天黑还早着呢,景辉这废物竟然就急着入住客栈,还为了这等小事想跟强于他们的高手干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景辉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呐呐:“难道您、您还怕了他们不成?” “老子谁都不怕。”乌浪斜眼看他,“但老子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杀人的,更不是来帮你杀人的。” 他好战,好斗,好胜,但他不会无缘无故的乱杀人,特别是办正事的时候,他也会专注,不会分心。 景辉抹了抹汗:“您、您说的是,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乌浪冷哼一声,坐下来,吼道:“上菜,有什么好酒好肉都端上来。” 说完他斜睨景辉,拍桌子:“你赶紧吃,然后赶紧睡,明天再拖后退,就住在这里别走了。” 景辉被训得连半点脾气都不敢有,慢吞吞的走到他对面,坐下:“是,是,我休息过后一定全力赶路,绝对不会给您拖后腿。” 乌浪又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乌蒙勇士们看向晴国高手的目光,又更不屑了。 掌柜深知这群人危险,也不敢再开腔,赶紧去厨房端了现成的饭菜上来,而后亲自下厨,跟唯一的一名厨师兼伙计一起做饭。 客栈要准备这么多人的伙食肯定需要不少时间,端上来的饭菜就先招待两位头儿,其他人暂且等着。 景立天派来监督和侍候景辉的大太监成忠闲着没事,想了想,走进厨房,拿出怀里的画像,递给掌柜和厨师:“喂,问你们一个事,你们俩有没有见过画像上的人?” 第127章 荒野,神明会保佑我们 画像上,是一名长了许多痘痘的少女的脸。 那是皇上交给他们这些外出的宫人的天字号第二通缉犯的画像。 皇上命令他们沿途打听和寻找这名通缉犯,还允诺他们若是找到这名犯人的线索或抓到犯人,便能得到丰厚的奖赏。 他虽然觉得自己找到通缉犯的机率不高,但一路行来,得闲的时候就顺便打听打听,反正也不费什么事,万一走运的话他就大发了。 掌柜看了看,摇摇头,继续炒菜。 厨子扫了几眼后,有些迟疑的道:“这个人,女的没见到,男的见到了……” 成忠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这话怎么说的?” 厨子眼睛一亮:“就在前两日,有一名年轻男子带着母亲路过这里,在客栈里住了一夜,是我招待俩人的。那年轻男子长得跟画像上的人挺像,但不是女的……” 成忠的呼吸急促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再仔细想想,那人的脸与画像是不是真的很像?他是何时住客栈的?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他带的母亲又是什么人?哎,总之你尽量说清楚。” 厨子想了想:“确实是长得挺像的。两人是两日前的午时抵达,交了钱就进客房,一直没出来,连吃饭都是在客房里用的,次日早上就离开,我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不过往前走就只有一条路,你要追的话应该能追得上。” 成忠听完之后立刻跑出去,直奔景辉的房间。 景辉对着乌浪那张脸实在没什么胃口,匆匆吃过之后就跑回房间,正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想女人,突然见有人闯进来,吓了一大跳,骂道:“谁敢擅闯本宫的门,自动下去领死……” “殿下恕罪!”成忠这才记得行礼,“但小的打听到了通缉犯的线索,这才急着来禀报殿下。” 景辉皱眉:“什么通缉犯?” 成忠上前,打开那张画像,把掌柜的话细细说了一遍。 景辉出门之前,也得到了景立天的叮嘱,让他顺便打听通缉犯的消息,这会儿听了成忠的话,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你觉得那人是通缉犯?” 他并不知道这名通缉犯究竟是何许人,又犯了什么罪,但父皇说这人知道景琅的下落,让他上心。 他对通缉犯不感兴趣,但他很想先抓到景琅,这样他便能将景琅秘密关押起来,令“景嬛”嫁不成夜中天,从而协助景芸嫁给夜中天。 “不好说。但小的认为这消息值得一试。” 景辉沉思半晌后,下定决心:“你悄悄带上二十名高手,赶去前方寻找和抓捕那对母子,沿途记得留下记号。若是遇到麻烦,记得释放信号弹。” 这次,他带了三十名大内高手和数名文臣先行出发,加上乌浪带的十几个人,不过五十余人。 想靠这五十余人闯进凤骨山和找到宝藏,并不现实,不过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大内高手和军中精锐分批赶上,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数千人,到时所有人会在凤骨山脚下汇合。 分批出发后再汇合的目的是避免人多目标大,引起世人的注意。 一旦华黎宝藏的事情传出去,一定会引来大批的觊觎之徒,说不定还会引发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所以这事得悄悄的办,不能弄出大动静。 忠武“是”了一声,兴冲冲的奔出去,点了二十名高手,往前奔驰而去。 再前往都没有什么城镇了,也没有像样的道路,只有小道和山道,以及一些零星的古老村落。 忠武一路向见到的村民打听消息,居然也断断续续的打听到了那对母子的行踪,穷追不舍。 然而,因为路途越来越难行且他们对路线不熟悉的缘故,他们追击了十几天都没有看到目标的影子。 更不妙的是,他们在走过唯一的一条岔道之后,发现前面竟然都是莽莽荒野,风吹草低现兔蛇,莫说一眼,就是三四眼都望不到头,更别提有人烟了。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咱们会不会走错岔道了?”成忠问领队。 领队是大内侍卫的副总管,武艺高强,经常出远门办差,江湖经验和野外经验都很丰富。 他拿出文宰相给他的粗略的路线图,摇头:“咱们是往右边走的,应该没有错。” 忠武心都凉了半截:“咱们若是继续前行,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天际是隐隐约约的山川,近处有零星的树林,主要是一望无尽的荒原,到处都是过膝的荒草,这种地方,真的可以进入吗? 领队沉默了半晌后,下令:“两人一组,分成八组,先在方圆五里内进行搜索,天黑之前务必回来。” 所有人下马,八组人分头搜索四周,剩下的人就地扎起帐篷,烧水做饭。 荒野上有很多水洼,水里有鱼虾,草丛里不仅经常有蛇兔出没,还生长有很多野菜,树上有鸟窝,天上有飞鸟,他们倒是不缺吃的。 天色暗下来时,八组人搜捕返回,居然有所收获。 “大人,咱们在西北方向发现了有人升火的痕迹,现场还有散落的鱼骨、兔骨、马粪等,应该就是这几日内留下的。” “咱们还在那一带发现了野草和木材被砍的痕迹,插了面旗子作记号。” 成忠大喜:“干得好,那里应该就是犯人走过的路线了,你们赶紧吃了歇息,明日天一亮就去追。” 当下众人大受鼓舞,纷纷吃饱喝足后睡下,准备次日一早全力追捕。 而在离他们不过十余里的地方,景琅与母亲也就地歇息,升了篝火煮汤。 将近两个月来,景琅乔装成年轻男子,雪娘打扮成平庸妇人,两人先雇佣马车走了将近一个月,而后各骑一马,好不容易才赶到这里。 景琅年轻,不怕路途劳累,但雪娘的身体却是受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一路上累倒和病倒了几次,耗费了不少时间,否则她们早该到了。 “母亲,”景琅打量四周,有些犹豫,“不搭帐篷,只靠升火,安全么?” 四周两丈以外的范围,全是望不到头的、纯粹的幽暗,虽然头顶上漫天繁星,不至于令这片广袤的荒野太过漆黑和恐怖,但她还是有些害怕。 谁知道这里都隐藏着什么呢? “不用担心。”雪娘却是微笑的躺下来,伸展四肢,出神的看着星空,似乎在享受以地为床、以天为帐的自由,“这是我的故乡,神明会保佑我们的。” “神?什么神明?” “明天你就会知道了。” 第128章 神树,“引路者”的传说 第二天,景琅与母亲策马奔驰到日落时分,终于停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遥望前方时,她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仍然遥远的前方,竟然是一片繁茂无边的大森林。 “前面就是凤羽森林,过了凤羽森林是凤骨山,凤骨山里有凤脊峡谷,”雪娘骑在马背上,凝视着故乡的土地,缓缓的道,“那是神明的长眠之地。” “真美……”景琅也骑在马背上,虽然疲惫不堪,却还是被凤骨森林的壮美给惊艳到了,眼里染上肃穆之色,喃喃,“唯有得到神明的恩泽,才能养育出这样的土地。” 正值春天,远远望去,那片绿十分的浓烈纯粹,几乎横亘了整个地平线,散发着无限的生机。 那片绿的上方,则是几乎覆盖了整个世界的纯净的蓝,绿色与蓝色之间,是隐约可见的雪峰。 神秘,广袤,纯粹,壮美,不沾染半点尘埃,似乎踏入其中便能顺着雪峰爬上天空,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神明一定会住在这里。 “确实很美。”雪娘目光幽幽的,声音也幽幽的,“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那片土地更美的地方了。” “凤羽森林的春天是绿色的,夏天和秋天却是缤纷的,大片大片的紫藤花、凤凰花会盛开,还有红色的枫叶,黄色的银杏,很多很多,远远望去,就像凤凰张开五彩的尾巴,栖息在这片大地上。” 景琅转头,看到原本比她更为疲惫的母亲宛如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凝视远方和眼里居然有泪光闪烁。 那是母亲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 她的目光下移,看到母亲的双手在隐隐发抖。 “母亲,你既然这么喜欢这里,那咱们就先在这里长住吧……” 但雪娘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喃喃:“据说远古之时,神母女娲身死魂散之后,她的坐骑七彩凤凰便自断羽翼,长俯此处,日夜悲鸣,直到泣血而亡。它的尸骨,便化为凤骨山。” “我的族人,千百年来一直栖身凤骨山深处,远离人居,与世无争,然而……”说到这里,她再没有说话,只有眼角又落下一滴泪来。 你的族人现在怎么样了? 景琅很想问,但看母亲这样,又不敢问。 她知道,母亲的身后,一定有悲惨可怕的过去,她想知道,却更害怕知道。 雪娘抬手拭去眼泪,慢慢的爬下马背,解开缰绳和马鞍,缓缓的道:“这两匹马,就放它们自由吧,免得它们打扰了神明。” “可是没有马的话,我担心母亲的身体……” “无妨。”雪娘摇头,“那是我的故乡,无论多远多难,我都一定能走得到的。而且林中难行,无法骑行,这两匹马陪了咱们这么久,也该奖赏它们。” 景琅沉默了一会,不再坚持,跳下马来,也放马自由。 而后她扶着母亲,慢慢穿越余下的荒野。 如此,走到次日午时,两人终于走到了凤羽森林面前。 凤羽森林远看很美,近看也很美,只是林盛草茂,密如重帘,根本无路可行,甚至无法辨别方向。 景琅皱眉:“母亲,咱们要如何通过这片大森林?” 她相信,哪怕最有经验的猎人也无法顺利通过这片纵深长达数百里、甚至上千里的大森林,而她又没有在森林里生活的经历,不可能过得去。 “无妨,”雪娘微笑,环视四周,“母亲知道该怎么走。” 说罢,她踏入森林,慢慢的在参天大树中穿行,不断抬头观察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景琅不知道母亲在干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耐心的跟在母亲身边。 雪娘在森林边沿地带转了好久,停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抬头,怔怔的看了这棵大树半晌后,忽然抬起手来,抱住这棵大树,将脸贴在树干上,阖上眼睛。 她的模样,就像在外飘泊太久的孩子终于回到家里,靠在母亲的怀抱中,久久不愿放开。 景琅仔细看这棵大树,这棵树除了长得比较高大之外,似乎并没有特别之处,到底母亲为什么会对这棵树这么有感情呢? 足足过了一刻多钟后,雪娘才睁开眼睛,擦了擦眼泪,指向一个方向:“咱们朝那边走。” 景琅奇怪:“为什么?” 她都仔细看过了,那棵树上并没有刻有任何标志,母亲是如何选定方向的? 雪娘微笑,抬头,微眯眼睛:“看那棵树的树冠,是不是枝叶的生长方向都朝向这边?” 景琅仔细观察,还真是这样哪。 笔直、光滑、高高的树干顶上是巨大的树冠,这片树冠与其它大树的树冠连在一起,简直可以遮天蔽日,树下光线昏暗,仰头又看不到日头,一般人很难注意到这棵树的枝叶都朝同一个方向伸展。 “这种树,都是我们的祖先亲手所种,它的枝叶都朝部落所在的方向伸展,无一例外,绝不出错。千百年来,外出的族人都是根据这种树来判断方向,寻找回家的路。所以,我们都称这种树为‘引路者’。”雪娘低低的道。 “好神奇的树。”景琅惊叹,不禁对这种树心生敬意。 同时对母亲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咱们只要找到这种树,遵循它的指引前进就好。” 景琅扶着母亲走走停停一阵后,果然又发现同样的“引路者”。 而后,两人在大树下休息,准备过夜。 “不知晚上会不会有野兽出没?”景琅又开始担心。 “不怕。”雪娘微笑,“这些树都是神树,有神灵和祖先庇佑,虫蛇蚁兽不敢靠近。” 景琅不以为然,仔细嗅了一阵后,发现这种树散发出若有似无的奇特香气,似药非药的,估计这种气味能驱虫除兽。 雪娘看到她的动作,笑笑:“你果然聪慧。这种树散发出来的香味,一般人闻不到,也不受影响,但对于动物来说,这种香味却非常浓郁,而且非常难闻,还能引起晕眩、不适、过敏状态,所以,一般的虫兽都不会靠近这种大树。” 景琅立刻对着大树拜了三拜,赞叹:“果真是神树!多谢神树相佑!” 雪娘又是微微一笑,背靠树干,阖上眼睛。 景琅就近取了水,挖了一些野菜,又掏了几颗鸟蛋,与母亲一起吃了,而后两人分别裹着一张毯子,靠在一起睡去。 一夜过后,果然无事。 两人继续前行,走了大半日,又在一棵“引路者”下升火烤鱼吃。 她们不知道,离她们并不太远的森林里,有一伙人正在瞎转,焦急的寻找出路。 第129章 烟气,找到犯人了 “完了完了,”成忠拍着大腿哀叹,“咱们这是走不出去了,要饿死在这片森林里了。” “走不出去是可能的,”领队神情也很憔悴,但还是保持着冷静,“但饿死就未必了。现在是春天,森林里不缺吃的喝的,呆上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事。” “哎哟,我的林大人哪,”成忠哀叫,“在这鬼地方呆上一年半载的,就算能活下去,那也变成野人了,比死人好不了多少啊。” 他们追踪犯人的踪迹一直追到了森林里,原本以为他们离犯人已经很近了,哪料到进了森林的他们瞬间变成睁眼瞎,莫说找到犯人,就连方向都找不到了,成日就在森林里打转,而且凶险连连,仅仅是大蟒蛇就遇到了几条,好在众人都是高手,人数又多,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熬过来了。 但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撑多久? “成大人不必这么悲观,乌浪殿下一定会发现咱们留下的标志,到时咱们便能与殿下他们汇合了。” “唉唉,如若是在荒野里迷路倒还好说,但在这种大森林里,恐怕乌浪殿下他们进来了,也要迷路的啊。” “我相信乌浪殿下。” “好吧,乌浪殿下也许真能找到咱们,可殿下他们就算抵达森林,应该也不会马上进来,而是留在外头等着与后面的人汇合吧,咱们眼下可没法指望殿下……” 听成忠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 按照计划,第一批人抵达凤羽森林后就在森林边上扎营,一面先行调查路线和环境,绘制地图,一面等待后续队伍到达,直到所有人都到齐以后才正式穿越大森林。 而在此期间,殿下肯不肯冒险派人先进森林找他们,不好说。 万一殿下不愿冒险,他们在大森林里越转越深,最终变成森林深处的永久居民怎么办?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成忠哭丧着脸问,后悔贸然进入大森林。 “释放信号弹试试吧。”领队沉思半晌后,下令。 成忠又想哭了:“如果殿下他们还没到达或者没听到,反倒是厉害的野兽先听到了,然后找上门来,咱们打得过吗?” 这森林里的活物,就是一只虫子,也比外头的大,想想就吓人。 一名高手接了命令,拿着信号弹爬到一棵很高很高的大树上,准备往天空发射。 但扫视四周半晌后,他突然大叫起来:“大人,前方有烟,一定是有人在升火!” 瞬间所有人都站起来,纷纷往高处爬。 连成忠也找了块大石头爬上去,想看看哪里有烟。 如果真的有人在大森林里升火,那么生火人很可能就是通缉犯。 虽然他们想不明白通缉犯为什么会跑到凤骨山来,但他们正好路过,顺便抓个通缉犯回去也是意外收获。 陈领队爬到高处一看,果然,前方不太远的地方隐隐有烟雾升起,当下精神大振:“收起信号弹,所有人整理装备,即刻往烟雾升起处前进。” 众人很快就收拾妥当,朝着烟雾升起的地方潜进。 烟雾升起处,景琅咳嗽了数声,抬脚将火踩灭:“母亲,我背你走吧。” 刚才母亲不慎扭伤了脚踝,肿了好大一圈,她只得就地歇息,升火烤野菜,又在母亲的指导下采了草药,给母亲的伤处敷药。 “路还远着,你背着我,走不了多远。”雪娘摇摇头,“你给我找根树枝当拐杖吧。” 景琅抽出短刀,在附近转了一圈后,砍了根一端有弧形“把手”的结实木棍过来,削好,递给母亲。 雪娘撑着拐杖走了两步,微笑:“不错,久久越来越能干了。” 景琅“嘻嘻”一笑:“嗯,母亲教得好嘛。” 自从踏入凤羽森林的可视范围后,母亲的笑容就变多了,眼神和声音也变得温柔了,她希望母亲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她也很享受与母亲此行的快乐,但同时,她心里又有淡淡的伤感。 母亲还是“母亲”,而不是“娘亲”。 景琅陪母亲走了一阵后,雪娘突然停下来,面容十分凝重:“久久,你仔细听听。” 景琅环视四周:“母亲听到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雪娘摇摇头,“但是,你看树上的鸟,正在乱飞,可能有危险人物靠近。” 景琅抬头,微眯眼睛,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冠,就算有鸟儿在枝头飞窜,也很难让人发现和注意。 雪娘就道:“你看,那几只鸟正在逃走,可能有人从那个方向过来了。” 景琅定睛细看,果然有数只飞鸟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枝间乱窜,叫声也有些急促,似乎想从枝桠间飞出去。 草丛里同时也响起“悉悉嗦嗦”的声音,隐约可见小动物在逃窜。 看来,是真的有危险人物在靠近。 如果是野兽,至少树顶上的鸟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 “母亲,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景琅打量四周,环境复杂,母亲的脚又扭伤了,除了躲起来,没有更好的办法。 雪娘沉默一会后:“不,你先走,按我教你的办法找路,我躲在原处,待那些人离开后我再去找你。” “母亲,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对方来路不明,咱们快些离开才是上策,但我现在肯定走不了,所以,咱们走得一个是一个。” “可是母亲,你留在这里会非常危险……” “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危险的呢?”雪娘淡笑,“反倒是你,说不定是对方的目标,所以,你要赶紧离开。” “母亲——” “走!快走!”雪娘的声音蓦然严厉起来。 “母亲——” “我对这里比你熟悉得多,我不会出事的,你赶紧走!” “母亲——” “我的女儿,绝对不能这么软弱!” 面对母亲异常冰冷和严厉的目光,景琅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红了眼,咬紧牙,狠下心,转身离开,不让自己回头。 雪娘目送她消失以后,唇边泛起淡笑,拖着受伤的脚踝,就躲起来。 没过多久,成忠等人赶到,围着被踩熄的火堆,在四处搜寻起来。 蜷缩在草丛深处的雪娘,心脏吊到了高处。 “那边——”有一名高手叫起来,“这里有一片衣料,还有树枝被擦断的痕迹,有人从这边走过。” 众人立刻冲过去,仔细观察。 领队道:“那人一定走得极为仓促,才会留下这些痕迹,走,沿着这些痕迹追!” 一群人跟着领队,快速离开。 雪娘而后拨开茂密的草丛,撑着拐杖钻出来,慢慢的也往那个方向走去。 前方不远处,景琅乱跑一气,还是迷路了。 她在大树下转悠,有些不知该往何处去,虽然母亲告诉过她“引路者”的秘密,但要在千百棵大树里找到“引路者”仍然很不容易。 而且,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她,就算找到出路,又有什么意义? 茫然之中,她转身扫视,就看到了一群迎面窜出来的劲装男子。 第130章 要死,蟒蛇与追兵 那群男子也看到了她。 双方惧是一愣。 成忠抢先一步,兴奋的指着她叫起来:“就是她!快抓住她!” 虽然对方做的是男子打扮,但那张脸可是跟画像上的相差无几,不是通缉犯才怪了! 景琅脸色大变,撒腿就跑。 她眼下所处的环境已经靠近大森林中部,地面起伏不平,荆棘与藤蔓丛生,她根本来不及看路,没跑几步就被藤蔓绊倒了。 她顾不得检查自己,转头,就看到一人扑上来。 她想都不想,狠狠踹起一脚,正中对方膝盖。 对方低呼一声,被踹飞在地。 她迅速爬起来,抽出弯刀,双手握紧,朝冲过来的另一人划去。 那些人看到她孤身一人,看起来又疲惫得不行,难免有些轻敌,加上他们也很累了,行动迟缓,景琅这一记不知练过多少万遍的刀,竟然就从对方的胸口划了过去。 划出好深好长的一道伤口。 对方顿时血花飘飞,直接倒下。 她这一刀震住了其他人,其他人愣了一下——但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后凶性大发,齐齐扑了过来。 领队更是怒吼:“抓到重重有赏,绝对不能让她逃了!” 他们为了追她,吃了这么多苦头,还重伤了几个兄弟,如若不能将她抓到手里,那还真是赔大了。 景琅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己又为何被这些人盯上,但她已经没有后路了。 她一边抵挡,一边逃,希望能借着复杂的地形甩掉追兵。 然而这片危险的大森林于她也是陌生的,对方十几人穷追不舍,她功夫又不及人,能逃得到哪里去? 逃了一阵后,她眼看对方又要追上来了,咬了咬牙,丢掉身上的包袱和手中的弯刀,双手攀住一棵大树往上爬。 这棵大树的树干是直的,不生枝桠,但树皮很粗糙,足以让她攀爬,而她爬树上瓦的技术相当不错。 这种技术,仍然来源于小时候母亲对她的锻炼。 她和母亲皆是奴隶,母亲不可能有好的条件和环境对她进行训练,但母亲总有自己的办法,比如让她去爬各种各样的树,爬各种各样的墙头和屋顶,她从小爬到大,最终练就了这样的本事。 当追兵追到她原本的位置时,她已经爬到了树顶,躲在茂密的枝桠中间。 “箭,有箭吗?”领头吼。 “有有有。”几名高手冲过来,七手八脚的抽箭。 “将她射下来。”领头下令。 但是,很不巧,让景琅跑不动的地面同样让弓箭手们无法摆出正确的射箭姿态,而上方密密匝匝的枝叶又阻碍了箭手们的视线,箭手们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乱射一气。 无力的利箭朝上方冲去,根本刺不透那一层层枝叶形成的保护网。 “头,这样射不行啊。”弓箭手道。 “爬!你们也给我爬上去,不信抓不到她!” 数名高手于是搓了搓手掌,抓住粗砺的树皮,像蚯蚓般一伸一缩的往上爬。 成忠仰头,得意的笑了:你以为你爬上树顶就没事了么? 他的得意只持续了片刻。眼看那几名高手快爬到顶端时,目标突然从树枝间探出身来,将手中的木棍朝他们捅去。 更恶心的是,目标不仅将木棍的尖端削得非常非常的尖锐,还在尖端的位置绑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爬上来的高手的脑袋就是一顿乱捅。 高手们的双手都抱着树干呢,而且树干上没有枝桠,他们的双脚无处落脚,面对来自上头的攻击,他们不敢松开,只能苦着脸,努力甩头闪避。 目标占据优势,他们只守不攻,能坚持得了多久? 很快,一名侍卫被刺到眼睛,惨叫一声掉下来,虽然没摔死,但也摔坏了腰,哀叫着爬不起来。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领头看着摔伤的手下,黑了脸:“其他人都下来。” 而后他抽出腰间的大刀,下令:“砍树!” 众高手眼睛一亮,将大树围在中央,一齐且轮流的劈砍起来。 躲在树顶上的景琅,脸色变了。 这树干再粗再硬,也绝对抵挡不住这么多大汉的劈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棵树就会被砍断,而她呢,迟早是要落地的。 以她的本事,可没有办法对付这么多高手。 怎么办? 眼看大树开始摇摇欲坠了,她不断打量四周:有没有可能从这棵大树爬到或跃到其它的大树上? 不行,距离有点远了,而且树冠与树冠之间交汇处的枝叶太细,无法承受她的重量。 难道,她只能等大树倒地时逃走,然后再尽快爬上另外一棵大树? 她反复琢磨后,觉得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于是,她不断调整位置,寻找大树倒下时最安全的落脚点和逃走点。 大树下的高手们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闲着的人开始游走,计算着大树倒下的方向以及犯人的落脚点,准备到时群起攻之。 就这样,树上树下的人,就围这棵摇晃的大树转起圈来。 没过多久,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大树要倒了——” 于是所有人都专注的盯着这棵大树。 高手们想,犯人会在哪里落地? 景琅则在思考,自己到底要在哪里落脚才方便逃走? 就在气氛异常紧张的时候,突然有人惊恐的大叫起来:“天哪,大蟒蛇,好大的大蟒蛇——” 众人,包括景琅俱是心头一凛,扫视四周。 而后景琅惊得差点从树上跌下来,紧接着全身僵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个方向,一时间动弹不得。 一条她平生见过的最大的蟒蛇,几乎有一人抱那么粗、看不清楚到底有多长的黑色蟒蛇,一圈圈的缠绕在毗邻那棵大树的树干上,身体快速的转着圈,将蛇头朝她的方向“飞送”过来。 真的是在“飞”! 那蛇的上半身快速脱离树干,腾空而起,在蛇身的旋转抽送下,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扑过来,看起来就像在“飞”一样,场面极其的骇人恐怖。 转眼间蛇头离景琅已经很近了。景琅还在发呆呢,腾空的蛇头猛然张开血盆大嘴,露出鲜红的信子和白斩斩的獠牙,对准她的身影,大有将她一口吞下的气势。 偏偏在这个时候,大树轰然倒下,景琅脚下踩空,身边没有了枝叶的阻挡,整个身体都暴露在蛇口的面前,无处可逃,无法抵挡。 景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完了! 真的完了! 她要葬身蛇腹了! 第131章 连劫,母亲有难 莫说是她,就连追兵们都看呆了,也吓呆了。 如此巨大而狰狞的蟒蛇,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就那条蟒蛇张开的大嘴的容积,绝对能一口吞下犯人…… 他们应该抢在蟒蛇之前抓住犯人,再将蟒蛇赶走或干掉才对,然而,他们却像变成了树,动弹不得。 完了……他们平白辛苦这么多天的努力,都要化为乌有了。 但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得数道响亮的利刃破空之声,再见几道细细的银光响过,就听得那条巨蟒发出沉闷惨烈的低吼声,蛇头突然之间就停止了最后的冲刺,硕大的身体在半空中静止刹那后,剧烈的扭曲和甩动起来。 谁都看得出来它非常痛苦。 而在这时,又有数道细碎的银光掠过,蟒蛇更加剧烈的扭曲起来,身体重重的跌落地面,翻滚,甩动,巨大的身体碾压一切,巨大的尾巴甩飞一切。 众人这时才看到这蛇的头部和身上至少插了十几箭,箭入极深,才导致蟒蛇重伤之下中止冲刺。 再细看之下,这蛇的两只眼睛竟然都各中一箭,大开的嘴里也有箭尾露出,也就是说,有人竟然能在这条蟒蛇腾空扑咬的瞬间,准确刺中它的要害部位? 这是何等高明的箭术? 在他们怔愣之间,蟒蛇的巨尾横扫而过,瞬间就将几名吓呆了的高手给甩飞出去,其中有人被甩砸到石头上,当即毙命。 “快跑——”领队反应过来,扛起成忠,甩在肩上,转头狂跑。 其余高手回过神来,荒不择路。 在他们的身后,景琅也回过神来,迈腿就跑,然而脚下的树枝乱石被蟒蛇甩得晃动不止,她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往微斜的下方滚。 下方,就是蟒蛇扭曲甩动的那一大团身体的中心,她若是滚进去,要么会被蟒蛇压死,要么会被蟒蛇缠死,没别的活路。 景琅的脸色全白了。 紧急关头,突然有一道人影抓着藤蔓荡过来,飞速的捞住她的身体,转瞬已经荡到好几米开外。 而后那人松手,两人一齐滚落地面。 短短片刻,景琅已经惊得满头是汗,莫说身体动弹不得,连眼睛都被糊住了,除了知道自己暂且逃过一劫,脑子都懵了。 对方也不开口,将她拉起来,架着她的肩膀往远一些的地方走。 身后,不断传来蟒蛇古怪的惨叫声和巨躯横扫一切的声音。 走了好一会儿后,对方将她放下来。 景琅总算冷静了一点,抬手抹了抹汗,看向对方:“多谢恩公相救。”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追兵又已经围过来,大吼:“抓住她,这回绝对不能让她再跑了!” 景琅转头,抽出匕首,准备跟这些人拼了,然而腿上一阵剧疼,令她差点栽在地上。 低头一看,她的大腿不知何时被锐物扎出一个窟窿来,鲜血直流。 这样的她根本无法顺利行动。 救她的人也不说话,抽剑,迎向那些追兵,双方厮杀起来。 其余追兵见大蟒蛇已成强弩之末,不再具有威胁性,全部靠了过来,而救了景琅的人也有同伴,这些同伴也围过来支援。 双方杀得血肉横飞,场面极其惨烈。 但景琅只看了一会儿便放下心来,因为恩公一方虽然人少,却个个都是罕见的顶尖高手,对付追兵绰绰有余。 很快,胜负立见分晓。 晴国领队也终于认出来了,救走犯人的高手竟然是多日以前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些人,心里暗惊,嘴上怒道:“我等乃是晴国皇宫的大内高手,奉皇上之命前来逮捕犯人,你等若是不知情,我恕你等无罪,你们快快离开就是!否则你们就是违抗皇令,包庇犯人,罪大恶极。” 他以为对方听了这话会忌惮,哪料对方只是微微一顿后,攻势却愈加凌厉,招招杀机。 躲在大树后面的成忠叫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欺负咱们人少是不是?告诉你们,我们只是先头小队,后方还有数千人的队伍即将赶到,你们若是执迷不悟,唯有死路一条……”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三名高手死在对方手里。 他转头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原本还完好的十五六名精锐高手,就这么点时间里,竟然只剩下五六人。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 就他们这样的本事,恐怕不输给乌蒙的勇士啊,自己到底倒了什么霉,连连碰上这么多凶猛的兽与人?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迅速打消趁乱砸晕犯人、然后带走的念头,决定趁乱逃走。 于是他立刻趁乱逃走。 只是,他的坏运气并没有结束。他才跑了没几步,就有一人从大树后面闪出来,举起手中的石头朝他砸过去。 他早已疲惫不堪,走得极慢,这石头一砸就砸中了他的后背。 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抬头,就看到对方手握一根木棍,走到他的面前,高高的举起来,不说话,不等他有所反应,就朝他的眼睛刺下去。 那根木棍的下端并不是尖的,然而,对方这么用力的刺下,还是刺进了他的眼睛。 他蜷着身体,凄惨的哀嚎:“快来救我,你们快来救我……” 但没有人顾得上救他。 因为他们也是自身难保。 领头看着手下一一死去,悲愤难忍的同时咬了咬牙,没有恋战,转身就跑。 他一跑,其他人更没有活路了,唯有最后的挣扎。 景琅注意到了成忠这边的惨叫,转身望去,就见一人瘸着腿,拄着拐杖,一瘸一瘸的朝这边走过来。 “母亲,”她惊喜的大叫,忍着大腿上的疼痛,跌跌撞撞的走过去,“你小心一些,莫要再伤到脚。” “我没事。”雪娘停在她的面前,“刚才的事情母亲都看到了,幸好你没事。” 景琅扶住她:“还好,有恩公相救,现在没事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雪娘身后那名之前被巨蟒拍飞的晴国高手晃悠悠的醒过来,看到身边就站着目标,也不管自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抽出腰间的刀,扶着石头站起来。 直到他站直身体,景琅才发现母亲的身后站着一人,惊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然而对方此刻已经举刀扎向雪娘的脖颈,她根本来不及出手。 “啊——”她就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声凄厉的尖叫。 第132章 邂逅,奇怪的恩公 但就在这个瞬间,景琅只觉得有一道疾风掠过,那名杀手的身边突然就多了一人。 在杀手手中的刀即将贴到母亲的脖子上时,那人的双手已经勒住杀手的脖子,一扭,杀手闷哼一声,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眼前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景琅呆了一会儿后才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喘气:“多、多谢恩公相救。” 那人放开手中的尸体,淡淡的道:“不用。” 雪娘这时也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白着脸,慢慢的转过身去:“多谢侠士相救……” 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的眼睛都蓦然睁大,震惊的看着对方。 而后,雪娘的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颤抖的幅度不大,却如轻风中的枯叶,颤抖不止,欲落不落。 景琅看不到母亲的表情,却看到了面对自己的恩公的表情,有些懵了。 这是什么……表情? 仿佛中了定身咒般,在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之外,还有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的专注。 专注的盯着她的母亲。 就像在看着……死而复生的重要的人一般。 景琅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有种“打扰他们不可原谅”的感觉,便抿上双唇,悄悄绕过去几步,偷瞄母亲的表情。 母亲的表情几乎与恩公一样,但除此之外,还多了血色全无的惨白。 白如死人。 就像母亲刚刚死亡一般。 景琅被吓到了,刚想出声,却又发现母亲的眼睛在迅速变红。 红得吓人,就像被鲜血浸泡一般,并慢慢的流出泪来。 惨白的脸色配上血红的双眼,以及战栗不已的身体,这样的母亲……于景琅如此陌生,又如此心疼。 疼得她双手压在胸口上,喘不过气来。 “你、你是、你是……”男子终于说话了,然而声音哆嗦和沙哑得厉害,根本无法成句。 “母亲,你怎么了?”景琅也终于伸手,小心的点了点母亲的肩膀。 雪娘那两颗浸泡在红色中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即将有所反应。 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群人从前方冲出来,大吼:“这边!犯人和逆贼都在这边,统统将他们拿下,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景琅转头望去,恼怒得捏起拳头。 好不容易干掉了刚才那些追兵,那些追兵的同伙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一眼望过去至少有二三十人,其中还有几名乌浪带来的乌蒙勇士。 而她这边,恩公等人虽然没有在之前的战斗中受到大的损失,但人数不过六七人,哪里还能抗得住那些追兵? 怎么办? 在她焦急的时候,一名蒙面男子跑过来,对救了景琅母女的男子低声道:“咱们是不是立刻撤了?” 景琅听到了他的话,紧张的盯着恩公。 如果恩公此时放弃她们,她和母亲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但恩公与她们非亲非故,已经出手救过她们一次,凭什么再次为了她们而与朝廷的追兵拼命? 救人的男子回过神来,当机立断:“来不及了,立刻呼叫支援,将闯入者杀了!” 跑过来的男子立刻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一道极其尖锐嘹亮的口哨。 救人的男子又看向雪娘,想说什么,但追兵已经杀近,根本容不得他耽搁。 他红着眼睛,哑着声音对雪娘说了一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转身,挥剑,朝冲得最快、离他最近的乌蒙勇士冲过去。 双方一交手,心头俱是一凛,知道遇到了强敌,谁都不敢大意。 景琅只看了几眼他们的打斗就感到心惊肉跳,觉得此处不能久留,赶紧对母亲道:“母亲,我们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赶紧先走躲起来……” 雪娘眼珠子微微的转动了一下,定定的看向她,忽然悲伤的说出了一句:“久久,母亲对不住了……” 景琅莫名其妙:“母亲为……” 她还没说完,雪娘突然抬手,将什么尖细的东西刺进她的颈侧,她只觉得颈侧微微一疼,强烈的麻痹处从颈部弥漫开来,瞬间传遍全身。 再接着,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看着母亲。 母亲……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雪娘却是不再看她一眼,拖着扭伤的脚转身就走,看起来慌不择路,狼狈不堪,就像在逃避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 景琅看着母亲那可怜又孤寂的背影,眼里慢慢的落下泪来。 母亲……你到底隐瞒我什么? 又到底在逃避什么? 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深深的爱着你,我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你却为什么不肯信任我和接纳我? 她的视线慢慢模糊,母亲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她流着眼泪,慢慢的阖上眼睛,耳边充斥的,是惨烈的厮杀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 浓郁的肉香飘进景琅的鼻子里。 景琅受到食物的诱惑,慢慢的睁开眼睛,顿时,跳跃的火光刺得她的眼睛微微不适。 身边有篝火,火上架着一口锅,锅里飘起水的蒸汽和汤的香气。 篝火边围坐着十几名男子,景琅隐隐认出他们就是之前救了她的那些人。 “你醒了?”坐在她旁边,半张脸藏在头巾里的男子——也就是她的恩公,哑着声音道,“先喝点汤吧。” 而后她被扶起来,男子将一碗肉汤递到她嘴边。 景琅没有心思喝汤,左右张望,急切的道:“母亲呢?我的母亲呢?你们可有找到她?她可还好?” 男子身体猛然就是一僵,手中的肉汤几乎掉下来。 他努力稳了稳身形,用透着苦涩的声音道:“她、她真的是你的母亲?” 景琅心不在焉:“当然。” 男子追问:“亲生的?” “当然。” “真的?” “当然。” 男子又顿了顿,声音愈发悲凉和沙哑:“你的父亲……是何人?你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景琅将寻找母亲的视线收回来,探究的看向对方:“你……似乎对我和我母亲很有兴趣?” 这个人,很奇怪。 她得小心了。 男子背对火光,看得出来极其英俊的半张脸隐在幽暗里,景琅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男子才微微抬头,声音恢复了平静:“如果不方便说的话,我便不再问了,你身体虚弱,身上有伤,先吃些东西吧。” 景琅接过肉汤,坚持问:“我们可有找到我的母亲?” 第133章 寻母,有劳小包子 “我们找了好久,但一直没有找到……”男子哑声道,“不过,我们绝对不会放弃,我们会一直寻找她,直到找到为止。” 景琅盯着他:“真的?” 男子声音如铁:“当然。” 景琅还是盯着他:“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片森林里?” 男子移开目光,看向黑暗无垠的夜空:“你有不想告人之事,我们也有不想告人之事。” 景琅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道:“谢谢各位恩公救了我们,不知恩公这边可有人牺牲?” “无人牺牲,只有数人受伤。”男子道,“我们并没有与他们拼命,而是选择了将他们甩开,他们想在这片森林里找到和追上我们,几乎不可能。” “那就好。”景琅喝了两口汤后,“你们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定然涌泉相报。” 男子微微垂眸,淡淡一笑,拿头巾遮住脸,没有说话。 景琅喝了两碗汤后,又忍不住看向那名男子:“你说……我母亲会不会有事?” 她已经可以确信,这名气度不凡的男子一定就是这些人的头儿,有什么事、什么话跟他说准没错。 男子的声音从头巾里传出来:“她冰雪聪明,应该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景琅不说话了,只是抬头望天。 母亲,你到底现在何处?可还好好的? 这个夜晚在她对母亲的忧思中过去了。 次日天明,一群人纷纷收拾妥当,准备上路。 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她该去哪里?而他们,又要去哪里? 景琅悄悄数了数,恩公等人一共二十四人,年纪大多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虽然他们低调而安静,但她能看得出来,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深藏不露。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出现在这片远离人居的大森林里,究竟是为何事? 在景琅思索的时候,领头的男子已经将队伍分成两队,他带了四个人,其余人组成一队,两队人似乎要分头离开。 另外一队的队长似乎有些担心,领头的男子低声与他说话,似乎是在劝他不要担心,那队队长有些无奈的点头,往景琅这边又看了好几眼后,才神情复杂的离开。 景琅很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但她知道,她最好什么都不要问。 待人多的那一组离开以后,领头的男子才对景琅道:“走,我们去找你母亲。” 景琅的心里,微微涌起暖流:“恩公,你为何对我和我母亲这么好?”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来到这里都不容易,既然大家有缘,你们又都是女子,我们帮你们帮到底,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他道:“你叫我英吧。” 景琅想了想,叫了一声:“英?” 英微微一笑:“走吧。” 景琅跟在他后面:“我们要怎么找到我母亲?” 英道:“我自有办法。” 他领着景琅和队员来到一个地方,站住,双手围在嘴边,“嗷嗷”叫了几声。 像狼叫,又像狗叫,惟妙惟肖的。 没过多久,景琅听到草丛里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而后,一只毛色黑白交织的……狼从草丛里窜出来,“嗷呜”的叫着,很是兴奋的朝英扑去。 景琅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匕首。 她听说狼是群居动物,说不定这附近就有狼群,如果他们被狼群包围,那可是比遇到巨蟒还要危险的麻烦。 “别慌,认识的。”一名队员低声道。 他们的意思是,他们认识这条狼? 在景琅的疑惑中,那匹狼已经奔到英的身边,昂着头,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在英的腿边来回转圈,时不时拿身体蹭蹭英。 景琅就算再不了解狼,也知道狼没有这么温驯好相处。 这家伙其实是狗吧? 英蹲下来,揉了揉狼的脑袋,微笑:“小包子,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说着,他从背囊里拿出两只大包子,送到小包子的嘴边。 小包子“喔呜”一声,尾巴摇得更欢了,大口大口的啃起来。 景琅发誓,那只小包子真的会笑,跟小孩子一样。 小包子吃完两只大包子后,还盯着英的背囊,不断咂嘴。 英笑笑,摸摸小包子的头:“抱歉,这次来得匆忙,准备不够,等我们到家以后再做新鲜的包子给你吃。” 小包子“呜呼”两声,又蹭了蹭英的腿。 英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从纸包里面拿出一只染血的鞋子,放到小包子的鼻子下:“小包子,来,带我们找到鞋子的主人好不好?” 景琅看到那只鞋子,目光暗了下来。 那是母亲的鞋子。 母亲很可能是在离开途中丢失了这只鞋子,而后鞋子被英发现了。 光着一只脚的母亲,要如何在这危险复杂的大森林里行走? 母亲现在……到底是否安然无恙? 小包子估计也是训练有素,一看英的举动,就知道他是要自己闻“香”寻人了,很是配合的反复嗅了这只鞋子好一会儿后,在原地来回转圈,到处都闻闻嗅嗅。 景琅看得很是惊讶,低声问身边的少年:“这是狼吧,不是狗吧?” 她身边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看起来却是极为沉稳老成:“小包子一半是狼,一半是狗,他的母亲是狗,叫包子。” 景琅“喔”了一声,很想问小包子的父母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它又怎么会生活在大森林里,但她最终还是没问。 双方彼此不知底细,也不知将来会不会有交集,她最好不要知道对方太多的事。 在她说话的时间里,小包子似乎有所发现,“嗷嗷嗷”的叫,低头嗅着草丛里的痕迹,慢慢走开。 英跟在它的后面:“所有人跟上,注意四周的动静。” 小包子是嗅到母亲的气息了么? 景琅焦灼的跟上去,目光仔细的沿途观察,希望能发现母亲的踪影。 也许是苍天有眼,从昨天到现在,这一带没有下过雨,也没起什么大风,较好的保留了路过者的气息,景琅一行跟着小包子走过来,不时发现有人经过的脚印、草丛被踩踏、树枝被擦断等痕迹,偶尔还发现一两块衣服的碎片。 定是母亲走过无疑了。 走了没有太久,小包子停下来,昂头,“呜嗷嗷”的叫个不停。 英等人停下来,抬头看上去。 景琅更是冲到前头,发现前方是一片乱石岗,其中的一块巨石上面坐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脏污的女子,看起来简直跟乞丐似的。 第134章 崩溃,似是故人来 那女子背对她们,根本看不到面容,但景琅一眼就认出那就是母亲,心里就是一痛,哽咽的叫起来:“母亲——” 那女子石雕般的身体猛然就是一僵,而后微微颤抖着,慢慢慢慢的转过身来。 她那张既没有血色又没有丝毫生气的脸庞,令景琅心如刀绞。 景琅又叫了一声“母亲”,朝她跑过去。 “不要过来!”雪娘抬手掩面,凄厉的警告着,只从指缝里露出两颗眼睛,“你们若是再靠近一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背后是什么情形,不禁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脚步再也不敢动上半分。 她的身后,那块巨石的另一端,竟然是悬崖。 悬崖上方雾气缭绕,根本看不到底部,但谁都能肯定,在这种大森林里,绝对不存在云雾弥漫的低矮悬崖。 “母亲,你难道现在才想死吗?”景琅没有动,只是眼里落下泪来,“是,对你来说,死了一定比活着要好,但是,你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吗?你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好不容易才踏上故乡的土地,好不容易才见到故人,你却要在即将到家的时候,如此懦弱而无能的去死吗?” “……” “我是你的女儿,他们是你的故人吧,”景琅指指自己,又指指众人,“你想当着我们的面去死,然后留给我们永远的伤害、痛苦与悔恨,让我们像死前的你一样活下去吗?” “……” “母亲,不论这个世界如何伤害过你,”景琅抹着眼睛,像个小孩一样哭起来,“可我们都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你、在乎你的人、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的人啊!母亲,求你了,不要这样……这样对待我……” “……” “你向来很有主意,女儿也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但你若是去死,女儿一定会追随你而去。谁叫在这世上,女儿只有你一个亲人,一个家人了……” “……” 景琅哭了好久后,逼自己停止哭泣,抹干眼泪,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刚毅坚定:“我不会再劝母亲,总之,母亲可以抛弃我,但我绝对不会抛弃母亲,母亲若是要死,我陪着母亲便是。” 雪娘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 “是的。”一直痴痴看着雪娘的英也缓缓的开口了,声音里有无尽的压抑与悲伤,“你可以丢下我,独自承受一切,但我绝对不会丢下你!既然我们不能一起活着,那就一起死了吧。” 说罢,他慢慢的卸下背囊,摘下弓箭,解下佩剑与匕首,并将头巾扯下来。 在头巾掉落的那一刻,连景琅一时间都惊呆了。 他始终遮掩着的脸庞,竟然异常的清俊,就像终年不见阳光的深山里的泉水,清澈,透明,不染尘埃,不似这凡间的俗人,却又透着凛冽幽深的寒凉。 但比起这样一张只能见不能近的脸庞,他那一头美丽却悲伤的白发,才是令人心醉又心碎的存在。 他慢慢朝雪娘走去,山风吹得他的白发飘然拂动,美得不似凡物,然而每一根白发却都像在诉说着没有人知道的悲伤的故事。 景琅把嘴捂住。 难怪他要把脸和头发掩住,否则就他这般模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一定会引起好奇和骚动,甚至会引发他人的追究。 “停住。”雪娘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口气却是强硬的,“我、我真的会跳下去……” “没关系。”英平静的道,“我会和你一起跳,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护法大人,您不可以……”其他几人急了,赶紧上前阻止。 “就让我自私一次吧。”英凝视着雪娘,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声音里只有悲怆和决绝,“二十年来,我竭尽全力,从未顾过自己的生死得失,但现在,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你们就成全我吧。” 其他几人看着他飞舞的白色长发,沉默了。 雪娘双手仍然紧紧的捂在脸上,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滚……滚……” “月,”英却恍若未闻,如此呼唤她,眼里有深深的温柔和心疼,“这么多年来,我没能找到你,没能陪到你,让你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与伤害,但现在,我不想道歉,不想忏悔,我只想交上我的生命,与你获得最后的解脱。” “月。除了与你一起死去,”他的眼睛也慢慢的红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的痛苦可以减少那么一点点。” 雪娘的指缝里,有泪水流出来。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你不要过来……”她厉声的说,但声音却脆弱和悲伤得如同冬风里最后的一片枯叶,“我、我不是什么月、月,我、我真的会跳、跳下去……” “嗯,跳吧。”英的脚步缓慢,却是异常稳健,一步一步的,坚定的向她靠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一切。” “不要,求求你不要……”雪娘身体蜷起来,痛苦的哭泣,“不要靠近我,不要看着我,不要这样……折磨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抱歉。”英缓缓的道,“我等了你二十年,找了你整整十年,我曾经发过誓,若是还能见到你,不管是地狱还是炼狱,我都绝对不会再离开你。” “月,”他悲苍的道,“既然活着如此痛苦,那就让我们一起死吧。” “啊——”雪娘把头埋在膝盖里,凄厉的尖叫,“啊——” 她不停的叫。 声音里是无尽的痛苦。 景琅知道,那是母亲压抑了太久的悲鸣。 除了一声声的悲鸣,母亲其实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连死都做不了。 因为,母亲承受无尽的折磨与痛苦,好不容易才踏上故乡的土地,绝对不是为了来寻死的——母亲,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死。 于是母亲只能痛苦的继续活着,被迫面对无法逃避的一切,她唯有发出无尽的悲鸣。 在雪娘崩溃的时候,英猛然疾风般冲过去,踩着一颗颗石头跳上巨石,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紧紧抱住雪娘,流着泪道:“月,活着再痛苦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与你承受所有的一切,直到我们一起死掉!” “如果你实在无法忍受活着的痛苦,那就把我拆了,把我的血肉吞下去,让我与你生生世世不分离……” “呜——”雪娘不尖叫了,却还是蜷缩成一团,撕心裂肺的哭泣。 她的嗓子明显已经哑了,她的身体也已经极度虚弱,她从灵魂最深处发出的哭声是那么的低,低到景琅几乎听不到。 然而,那真的是景琅这一生听过的最悲伤最绝望的哭声了。 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唯有双手蒙脸,默默的流泪。 她的身边,几个男人都咬紧了双唇,沉默不已。 连小包子都意识到了气氛的不一样,夹着尾巴坐在地上,不吭声。 望不到头的大森林,似乎没有一丝风,只有雪娘的哭声在撕裂着这份宁静。 第135章 回家,她名为“月” 时间似乎又静止了。 只有雪娘的哭声是在动着的。 当雪娘的哭声消失之时,其他人的时间才恢复了运转。 英抱着因为透支心力而昏迷过去的雪娘下来,小心的让她靠坐在树干上,对众人道:“拿水、毛巾和草药来。” 而后他拿毛巾沾了水,轻拭她脸上的泪痕和污渍,当她的脸庞一点点露出肌肤,惨白的颜色再次令景琅痛入骨髓。 英给雪娘擦拭干净脸庞后,开始处理她脚踝上的伤。 雪娘的脚踝肿得比小腿还粗,脚上布满了污泥、草屑与各种伤痕,还有荆棘和细石刺在皮肉里,看着就令人心惊肉跳。 景琅知道,母亲在这两天里,一定拖着这只扭伤的赤脚在危险的大森林里行走,对所受的伤、所流的血浑然不觉。 已经绝望的她,早就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苦。 英一手支着雪娘的小腿,一手拿了只镊子,一根根、一粒粒的拔出她脚上的小刺与碎石。 他背对着景琅,景琅看不到他的脸,心里却升起一种难言的妒忌来。 毫无疑问,他认识母亲,而且可能还是母亲极为亲近的人,知道母亲的过去——比她这个女儿懂得还多。 而母亲显然也很在意这个男人,否则不会突然之间失控和崩溃成这样。 ——在她有记忆起,母亲不曾失控,不曾失去理智。 “你是男人,你不要碰我娘。”景琅只觉得一股说不清楚的火气冲上脑袋,突然就上前几步,将英推开,“你们走远点,我来给我母亲上药。” 英的目光黯了一黯,小心的放下雪娘的脚,站起来,冲几名同伴作了手势,示意他们都回避。 景琅蹲跪在母亲身边,忍着眼泪,细细的给母亲洗脚,抹药,包扎。 而后她脱下母亲的另一只鞋子与袜子,将母亲的另一只脚也收拾干净。 忙完之后,她又检查了一遍母亲的身体,确定母亲没有其它需要担心的伤口后,才冷冷的道:“处理好了。” 英转身,跑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雪娘的脉搏,确定她没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对景琅道:“月要回家,我们也要回家,所以,我要带她回家。” 景琅两眼圆圆的,瞪着他的目光像小狗瞪着抢了她主人的坏蛋:“你与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英沉默了一会儿:“永远的家人。” 景琅冷笑:“你们到底是谁?” 英道:“我们是谁,只能由月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景琅咬了咬牙,气道:“你、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们就可以对我母亲为所欲为!我是我母亲的亲生女儿,我才是她最亲的家人,你想带走她或者想对她做什么,都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 又是“月”! 想来“月”就是母亲的本名了。她身为母亲的女儿,却从来不知道母亲究竟叫什么,特别是在这些生人的面前,她这个女儿显得像多余的外人,心里……又是说不出的悲伤。 英又沉默了一下,才道:“既然月带你进入这片森林,就证明她愿意让你回到她的家,那么,你也一起来吧。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问她就是。” 景琅咬唇:“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母亲?” 英悲怆的笑了一笑:“如果我想伤害她,现在就可以做到。” 景琅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因为妒忌而任性了,又咬了咬牙,忍下满腹的委屈:“好吧,我跟你们回去。” 英笑了一笑,背起雪娘:“走吧。” 一路上,景琅仔细观察着这些人。 他们果然也知道“引路者”的秘密,而且对这片森林似乎颇为熟悉,这让她又难过起来。 敢情这么多人,就她是外人? 走到天黑以后,英等人在一棵“引路者”下面扎起一个帐篷,让雪娘在帐篷里歇息。 景琅给母亲擦洗了身体,换了衣服,喂了鱼汤。 尽管众人对雪娘很是照顾,但这天晚上雪娘还是染了风寒,发了高烧,服了众人携带的草药以后,雪娘的病情得到了缓解,只是,身体状况仍然极为糟糕。 景琅担心母亲的病情,想在原地多留几天,待母亲身体好些再走。 英却道:“我们已经走到了森林深处,环境更加凶险,毒虫猛兽随时都有可能发现和攻击我们,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路,进入雪山的范围后才能让她安心养病。” 景琅看看四周的环境,这一带就算是大白天,几乎也没有阳光能照到地面,隐隐还能听到虎啸熊吟,确实不是休养的地方,只得无奈的道:“好吧……” 一行人继续赶路。 病中的雪娘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不曾醒来,整个人更显消瘦轻薄。 待到雪娘终于退烧后,又染上了轻微的瘴气,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唯一的幸运是,英等人还算熟悉这片森林,加上小包子的警卫和“引路者”的指引,一行人行进得还算顺利,没遇到猛虎、狼群、野熊、毒蛇等等。 如此,十几天后,一行人终于走出大森林,站在一片雪山脚下。 “我们暂时安全了。”英轻轻的说着,这才放下他背了这么多天的雪娘,细心的喂她喝水。 景琅则仰着头,久久的看着眼前这一片同样望不到头、山顶覆着白雪、山腰以下却披覆了一层绿色植被的雪山,微微有些晕眩。 真美…… 真壮观…… 雪山并不算特别高,但上白下绿,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银光和生机,衬着上方的蓝天白云,整个世界都因此显得广袤洁净,连带她的心胸都变得宽阔起来。 母亲的故乡,果然很美,很净。 只有这样的土地,才能养出母亲这样的女子。 其他人也久久的看着眼前的雪山,那种浪子归来的悲怆与伤感,令他们都沉默不已。 休息了约莫一柱香时间后,英抱起雪娘:“前面有一个山洞,可以暂时住几天。” 景琅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盯着他的背影。 这十几天来,他一直背着母亲,不肯让任何人接手,景琅不得不承认,他对母亲很有心,也很用心。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后,英率领众人往一座雪峰的山腰行去。 山腰上空荡荡的,没有人,没有飞禽走兽,只有风。 这里哪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下来的? 突然,前面高一些的山缝发出奇怪的声音,景琅抬头望去,就见一颗原本堵在山缝里的石头松落,朝他们滚下来。 第136章 两清,你走吧 英抱着雪娘,往旁边轻松的一闪:“自己人。” 一颗脑袋从山缝里探出来,看到英后欣喜不已:“护法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他从山缝里跑出来,右手压在左胸上,鞠躬,恭敬的道:“欢迎护法大人回来!” 这人,是之前与英分开的队伍中的一员。 在他之后,一人又一人走出来,对着英行礼:“欢迎护法大人回来。” 英微微一笑:“嗯,我回来了。” 他顿了一顿,目光和声音都温柔起来:“月,也回来了。” 那些人的目光落到雪娘的身上,没有说话,但景琅分明感受到他们的欢欣与鼓舞。 母亲,与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仅仅是故人或家人这么简单? 她跟着他们进了山洞。山洞不大,但干净、干燥,从山缝外不断吹进来的风清爽又好闻,使山洞显得并不闷热,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英的同伴中有两名女子,她们暂时承担起照顾雪娘的责任。 景琅很想亲自照顾母亲,但她腿上的伤口又发炎流脓了,加上劳累多日,身体也撑到了极限,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坐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这里,她是客人。 唯一的客人。 她很孤单。 但,母亲总算得到了比较好的治疗与照顾,她会安静的承受这种孤单。 得到较好照顾的雪娘,终于在次日上午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是拉起毯子遮住自己的脸,用沙哑如刀磨的声音道:“姒英留下,久久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在场的很多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但对她非常恭敬,她一发话,众人便齐齐站好,右手手心压在左胸上,鞠躬:“是。” 景琅对此暗暗感到惊异,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这些人尊敬她的母亲,并不代表他们也尊敬她,甚至,她隐隐感觉得到他们对她的疏离与防范。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雪娘终于说话了:“久久,我给你的那张藏宝图,你可以还给我了。”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没有把覆在脸上的毯子拉下来。 景琅心里“噔”了一下,有些心虚,却还是坦然的道:“我、我弄丢了……” 雪娘藏在毯子下的身体就是一僵。 姒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丢了就丢吧,我们能团聚,比任何宝藏都重要。” “胡说!”雪娘先严厉的喝斥他,而后又严厉的对景琅道,“久久,我说过这份藏宝图很重要,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务必把藏宝图找回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这么严厉又失望的口气对景琅说过话了。 景琅眼睛红了,低声道:“我已经把那张藏宝图的一角给剪掉和烧掉了,但那一角我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就算有人捡到那张藏宝图和知晓藏宝图的秘密,也不可能准确找到宝藏的位置……” 母亲曾经说过那张图纸“可能是”藏宝图,但没说“就是”,可听母亲现在的口气,难不成那张藏宝图还是真的? 雪娘的声音很冷:“你不必辩解,我要你现在就去找回藏宝图。” “月,”姒英低声道,“我见过藏宝图,隐隐记得一些地点,你也应该还有印象,加上你女儿记住的那部分,我们应该还能复制一份地图出来,你莫要生气。” 雪娘说得毫不留情:“你不必帮她说话,她必须要为她的行为负责。” “你说得不错,但,再多的财富也比不上人命重要。无论如何,你都是你女儿唯一的亲人,你女儿爱着你,我请你原谅她的过错。” 雪娘沉默了一会后:“你说的是,你拿笔和纸过来,让她画出她记得的那一角地图。” 景琅忍着委屈,背着他们,细细的回忆,一点一点的把那一小块地图画出来。 画好以后,她反复检查了十几遍,才把地图交上去:“我保证,我画的绝对没有任何差错,连标示和符号都是对的。” “辛苦你了。”英接过图纸,对雪娘道,“画好了。” “那么,你马上带她离开,此后不许她踏进凤骨山脉半步。”雪娘还是没有把毯子拿开,也不接图纸,冷冷的道。 景琅只觉得五雷轰顶,震惊的道:“母、母亲,你、你这是要赶我走?” “是的。”雪娘的口气里没有半丝感情,“你不属于这里,你离开这里吧,永远不要再来,也不要再记得我和这里的任何事。” “母亲,”景琅双膝一软,跪下来,不能接受她的命令,“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赶走我?” “你做错了什么?”雪娘的声音透着愤怒和悲怆,“这还用问吗?” 轰隆—— 景琅只觉得无数道寒电全都劈在自己的脑门上,将她的世界轰得七零八落。 “呵,呵呵呵,”她低低的惨笑,眼角却是泪落不止,“确实不用问。我的出生本身就是最大的过错。可是,母亲,既然我不该被生下来,你为何要把我生下来?你把我生下来后,为何不早些将我掐死?为何让我爱着母亲,在拼尽全力想让母亲获得幸福时再不要我?” 雪娘沉默了半晌,才淡淡的道:“我给了你生命,你让我获得自由,还将我送到故乡的土地上,咱们两清了,所以,我不再需要你,你应该离开了。” “呵,呵呵呵,”景琅又低低的笑,“原来,我与母亲的关系,是这样的关系。” 雪娘无动于衷。 景琅笑着笑着,抬手抹了抹眼泪,脸上全是钢铁般的坚毅决绝:“我不会走。母亲可以不爱我,也可以不要我,但是,我绝对不会不爱母亲,更不会不要母亲。所以母亲,你若是非要我离开不可,那就请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毛毯下瘦弱的身体隐隐在颤抖,透着愤怒,“你再不走,我就命令他们杀了你,你要想清楚了。” “呵,”景琅淡笑,“母亲难道还不了解我么?我认定的事情,至死不变。” “英,我命令你……” “月。”英摇摇头,“她是说真的,你就相信她,给她机会吧。” 景琅不太明白他所谓的“相信”和“机会”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道:“母亲,难道你还有什么不相信我的?” 雪娘沉默。 英道:“无论如何,我相信这个孩子,我不会杀掉这个孩子或赶她离开。” 第137章 弑兄,认女的条件 雪娘又沉默了半晌后,对景琅道:“我听说景辉带了很多人汇聚在森林边上,如果你想要我相信你,就亲自去取景辉的人头交给我,如此,我便信你,接受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月,你这是逼她去死。”姒英震惊,摇头,不赞成她的条件。 景琅再度震惊。 但不是出于认为母亲逼她去死,而是,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不信她了。 因为,母亲直到现在都不相信流着景氏一族血脉的她能做到与景氏一族不共戴天,你死我活——即使她一次又一次的强调和证明自己只爱母亲且最爱母亲。 而景辉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母亲在考验她能不能对亲哥哥下得了死手。 “好,我去。”半晌后,景琅双目圆瞠,双手握拳,用尽力气从咽喉里发出最有力的回答,“我现在就去,要么亲自将景辉的首级送上来,要么死在景辉手里,绝无第三种可能!” “不可以!”姒英惊,“月,如果你非要这孩子去,那我与她一起去……” “不许你掺合这事。”雪娘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酷,“如果她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那就不配当我的孩子。” 不等英阻止,景琅就微微的笑了:“母亲说的是,如果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那我确实不配当母亲的孩子。” 姒英:“……” 有外人意图闯进凤骨山,还与他们打了照面,他们怎么会不去调查和监视? 目前,就在景辉的身边,至少已经汇聚了几百人,还有更多的高手不断涌来,想单枪匹马的在这么多高手中取走景辉的首级,怎么会是“简单”的事情? “你好好收拾。”雪娘的声音还是很冷淡,“明天早上你就离开,拿到景辉的首级就回来,拿不到就永远不要回来了,此生也莫再说是我的孩子。” “是,我一定会带着景辉的首级回来。”景琅站起来,竟是踌躇满志,干劲十足。 雪娘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来:“我累了,你们出去,谁都不要打扰我。” 姒英还想说什么,但雪娘已经侧过身去,背对他们。 “出去吧,母亲太累了,是该让母亲好好歇着。”景琅说着,走出这个小石洞,来到外面的大石洞。 外面的人看到她出来,只是淡淡的扫了她几眼,还是各忙各的,没有人理会她。 景琅也不介意,径直走到火架上的锅子边,舀了鱼汤和野菜,又拿了几颗鸟蛋和一大块烤兔肉,坐到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她得养精蓄锐。 凤骨山不愧是神明庇佑的土地,她才在这里歇了一天,腿上的伤口就已经结痂了,力气也恢复了六七分,她相信再休养一天的话,就可以远行了。 姒英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温和的道:“你莫把月的话当真,暂且安心留下来,待她冷静以后,我会说服她的。” “谢谢你,英叔。”景琅却是淡淡的笑,没有半点沮丧和埋怨,“我知道你不想我去送死,但是,我绝对不会死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姒英轻声叹气:“你非要去,我也不会勉强,但你得知道,你母亲并不是真的想你去死,她只是想逼你离开而已,因为跟着我们,更加危险。” “嗯,我知道。” 姒英侧目:“你真的知道?” “当然,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景琅微笑,“她不是说了吗,如果我完不成任务,就不要回来了。她只是要我不要回来,而不是要我以死谢罪。” 姒英注视她片刻后,低低道:“不愧是月的女儿。” 景琅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道:“明天,可以借我武器吗?” “当然可以。” “那我就先谢过了。” 而后景琅再没有说一句话,努力吃饱喝足后,拿了别人捣好的草药敷在腿上的伤口上,又给其它的小伤口抹了膏药后,抱着一张毯子走到角落里,打坐。 如此,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有人打扰她。 白天过去,晚上过去。 天色再次变得朦胧的时候,景琅在众人的注视中,身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带上必备的兵器、工具与膏药,在几名高手和小包子的护送下,重返大森林。 姒英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后,才走到山洞深处,对仍然不肯露脸的雪娘道:“她走了,她是认真的。” 雪娘不说话。 “你真不怕她会死?” “呵呵,你心疼这孩子?”毛毯底下发出古怪的声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你可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姒英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哑着声音道:“谁……的?” 雪娘发出野兽垂死挣扎时的呜咽:“景立天的……” 轰—— 英的身体剧烈的晃了几晃,猛然跌坐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所以,”雪娘毯子下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他所受到的打击,声音既冷酷又惨然,“你还能接受这个孩子吗?” 姒英无法回答。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命运于他,于她们,是何等的残酷! 离他们已经很远的森林里,景琅却是走得很顺利。 送她离开的几个人相当熟悉穿越这片大森林的路径,一路行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碍和危险,景琅用了二十余天就顺利走出大森林。 景琅想向护送她的人表示感谢,他们却是什么都没说,待她踏进荒野的那刻转身就走,似乎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瓜葛。 小包子倒是摇着尾巴,围着她转了几圈,又嗅了嗅她的气味后,这才跑了。 景琅知道这些人不想与外界有什么瓜葛,也不介意,整了整行装,走向荒野,寻找景辉等人的行踪去了。 凤羽森林很大,森林的边线自然也很长,加上森林没有所谓的出入口或路径,她并不知道景辉安营在荒野的何处,但她知道,景辉这人养尊处优,没在外头吃过苦,肯定会挑最平坦、最好的地方扎营。 她观察四周一阵后,往左边走,沿着森林边沿搜寻。 她找了整整三天,终于发现了景辉的营地。 景辉的营地竟然颇为广阔,远远看去足足有几百顶帐篷,足够容纳几千人。 她皱眉,景辉带这么人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抓捕她这个通缉犯? 不至于吧? 若说景辉是为了姒英等人而来,但看之前景辉的人与姒英相遇时的反应,又不像是认识姒英。 另外,她的行踪又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她掌握的情报太少,现在远远未能看透。 第138章 殿下,抓到女犯人了 她在营地附近到处转悠,借着茂盛的野草掩饰身形,夜里又潜伏在帐篷四周打听,终于听到了一点消息。 景辉已经派了数百人分批进入大森林,寻找和描绘穿越大森林、进入雪山区的途径,目前似乎还没有找到。 同时,景辉还让手下留意通缉犯的行踪并重金悬赏。 这些人嘴里的“通缉犯”,应该就是指她吧? 凤骨山离晴州不知几万里,位置又如此荒僻,为什么景辉会知道她会往这里而来? 她一连观察了几天,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便离开荒原,找援军去了。 景辉的身边护卫重重,靠她一个人,就算能接近和杀掉景辉也逃不掉,所以,必要的援军还是要的。 她刚离开,帐篷里的景辉就打了一个喷嚏。 他当即就微微变了脸色,急急招手:“朱院判,本宫是不是又要染上风寒了?” 他出门几个月,从春天走到夏天,一路上水土不服,吃苦受累,什么上吐下泻、食欲不振、失眠梦多、着凉发烧、生疮过敏、眼花耳鸣、脚起泡都经历过了,特别是刚到这里时患了严重的风寒,足足治疗了半个月才恢复,那段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所以,他现在只是打个喷嚏,就自己将自己给吓到了。 朱院判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就你娇贵,就你事多”,一边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很肯定的道:“殿下放心,您绝对没有染上风寒,也没有其它病症。” “真的?你确信你没有看错?” “微臣愿以性命相担。” 景辉这才松了口气,转头问其他人:“今天抓到什么野味了?赶紧煮了端上来,本宫饿了。” 虽然他不喜欢野外的生活,但是,不得不说,这里的野味特别特别好吃,比皇宫里的山珍海味还美味,他吃得还真是上瘾了。 几名侍从互视一眼,面露苦色:“小的现在就去厨房问问。” 殿下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啊? 整天呆在营帐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偶尔问下有没有抓到犯人和找到穿越大森林的途径,其它的,就真的什么事都没干。 相较之下,乌浪王子真比太子强到天上去了,人家一路上没叫过苦没叫过累,一来就直接带人踏进大森林,这么多天了都没有出来,也没听出过什么事。 太子殿下难道就不害怕自己不努力,日后会被灭掉吗? 景辉确实没想这么多,倒不是他不怕,而是他上头还有一个虽然老了但还龙体安康的父皇,这种问题由父皇去操心就好,他一介没有实权的太子,太操心这种事,会被父皇先灭掉的。 活烤野鸡,红烧兔腿,泉水煮鱼,凉拌野菜根,清蒸鸟蛋羹……景辉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一名全身是汗的乌蒙勇士走进来,看到景辉满脸满手都是油腻,原本瘦下去的腹部又凸出来后,脸上闪过不屑和厌恶之色:“太子,我家王子快找到路了,现在人手不足,我来带一些人手过去。” 他家王子在森林里餐风露宿,与狼虎蛇蚊相搏,晴国的废物太子却终日躲在营地里好吃好喝的,他现在真想一刀结果了这废物。 “还要调人?”景辉皱脸,“营地里剩下的人手不多了,你还要调多少?” 营地目前有一千多人,还有部分后续队伍尚未抵达,而已经抵达的大半都耗在大森林里寻路和充当护卫,营地只剩下几百人了。 荒郊野岭的,他觉得这几百人不够保护他啊。 “王子说了,留两百人保护太子和留守营地就好,剩下的全跟我走。” “两百人?”景辉大叫,“这也太少了吧?” “殿下觉得这里有什么危险呢?”乌蒙勇士一脸嘲弄,“难道这些只会在草丛里找虫子吃的野鸡野兔能伤害到殿下吗?” 景辉听得脸色发红:“但、但森林里的野猪老虎蟒蛇什么的,也有可能会跑出来啊……” 他都听说了森林里的种种可怕传说,而他来到这里后的一个多月里,已经有两百多人死在这片大森林里,有的还是被猛兽和巨蟒吃掉的,他想到就怕,于是非常坚决的留在营地当指挥。 “呵,”乌蒙勇士又挖苦他,“太子可知道这片森林有多大?” 景辉其实一点都不想跟他聊,但又怕他,只得硬着头皮配合:“多、多大?” “大到这些野兽根本走不出这片森林。而且森林里比殿下好吃的野味多了去,殿下不必担心他们会跑到这里来吃了你。不信的话,太子可以随我进森林看看,我保证殿下走到死也见不到一只可以吃人的野兽。” 众侍从低着头,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越危险、越厉害的野兽越喜欢生活在森林深处,就殿下那样的身形和体格,莫说走到森林深处,就是森林中部都走不到,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见到最可怕的野兽。 景辉在心里恨恨的咒骂乌蒙人是野人,嘴上却不得不干笑:“我明白了。你想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去吧,别全部带走就好。” 乌蒙勇士哼了哼,出门点人去了。 因为窝火,这位乌蒙勇士决定,他留下一百人给景辉就好,反正还有后续人手,留那么多人看着景辉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就这样,营地里很快就只剩下一百来号人。 景辉继续呆在营帐里吃吃喝喝,完全不管正事,也不关心时间过了多久。 然后,某天傍晚,天色刚刚暗下来,营地还没升起篝火呢,就有侍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口气又惊又喜的告诉他:“殿下,好消息,有人抓到那名女犯人了!” 他们是第二批抵达这里的,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森林里还隐藏着一个号称天字号第二号通缉犯的女犯人,而且听说这女犯人的悬赏金额极高,若是能将其抓捕归案,升官发财不是梦啊。 “你说真的?”吃饱后就躺在床上想女人的景辉猛然坐起来,“不是在骗我?不是看错了?” 因为这几年来晴国被乌蒙国欺负得很厉害,甚至有亡国之忧,父皇开始嫌弃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儿子没用,他很急需功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他知道,父皇想抓到假景琅想疯了,他若是能抓到女犯人带回去,父皇一定会龙颜大悦,对他刮目相看。 反正他对找到那笔传说中的华黎宝藏从来就不抱什么希望,甚至还担心找到宝藏后乌蒙国会抢,抢不到就打晴国,抢到了就有钱打晴国,所以,对他来说,抓到那个女犯人比较划算。 第139章 色心,脖子被勒住了 “殿下是真的!”侍卫兴奋的道,“小的检查过犯人的脸,与画像上的毫无二致,不会有错的!” “好!”景辉一拍床架,“马上将人带进来,本太子要亲自审问。” 在侍卫出去传人后,他的心里,突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说起来,他已经几个月没碰女人了,早就欲火难耐,虽然那个女犯人的画像看起来长得不怎么样,但五官长得并不差,也许洗干净后可以拿来灭灭火。 他才起了这样的念头,身上某个部位就烫了,而且还迅速烧起来,令他简直都要控制不住了。 很快,犯人被几名又脏又臭的侍卫给押进来,而后被一脚踹到地上。 “殿下,这名女犯人是咱们小队在森林里抓到的,您看看对不对。”侍卫中的一人讨好的道。 “去去去,臭死了。”景辉嫌恶的捏鼻子,“不要靠近本宫。” “殿下息怒。”侍卫赶紧道,“咱们整日在森林里奔波打滚,实在是干净不起来。您若是嫌弃,咱们就带这名犯人下去,洗干净了再带上来?” “不用不用。”景辉走上前来,看着奄奄一息且被五花大绑的女犯人,“她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受了受了。”侍卫上前,蹲下来,双手一扯,就撕开了女犯人原本就有裂缝的裤腿,“您看看,她的腿受了伤,跑不动了。” 好白好漂亮的腿! 景辉的眼睛发出光来,不断咽口水。 这女犯人的脸是不怎么好看,但这腿真是漂亮啊,又长又白又匀称,而且没有半点赘肉,好想摸摸,手感一定很好…… 他正想入非非呢,又听得“嘶”的一声,那名侍卫又撕下女犯人的衣领:“她的肩膀和脖子都受了伤,手臂也动不得,别说她被绑死了,就算不绑,她也跑不了。” 已经入夏,女犯人穿得并不多,外衣这么被扯开,里面就是一件红色的肚兜。 景辉的目光扫过去,除了某处更硬,全身都软了。 好、好深的沟壑! 没想到这女犯人看起来挺瘦的,这胸却是十分的有料,是喜欢的类型…… 好想马上扯掉这件碍眼的肚兜! “殿下,”他在出神的时候,那名侍卫又问了,“您看,她是不是犯人?” 景辉这才勉强去看她的脸:“没错没错,就是犯人。” 几名侍卫笑得一脸谄媚和讨好:“那您看,这赏赐……” “急什么呢?”景辉瞪眼,甩袖,“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本宫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可能带来这里发给你们是不是?” 几名侍卫互视,都有点失望:“那殿下,这赏赐,啥时候能发?” “你们几个下去找军师做个记录,待本宫回京后就补发赏赐给你们。” 几名侍卫又犹豫:“殿下,咱们不认识军师,殿下能不能让人带咱们去?” 被派来这里的精锐是神机营从本营、衙门、大内侍卫、禁军等多支机构里挑选出来的,彼此间大多不认识,这几名侍卫不认识太子的身边人,正常得很。 景辉于是随手指了一名亲兵:“你,带他们去找军师,让军师记下他们的功劳。” 这名亲兵带着那几名侍卫出去了。 景辉随后对另一名亲兵道:“去,检查犯人身上有没有武器。” 那名亲兵立刻上前,在犯人的身上摸索起来。 犯人受惊,睁开眼睛,奋力挣扎,骂道:“不要用你们的脏手碰我!要不然我杀了你们……” 她的眼神很是凶狠,但声音又虚弱又沙哑,身体更是全然无力,这种挣扎就跟受伤的猫崽一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搜身的亲兵对她可没有什么邪恶的想法,迅速搜了一遍后,道:“殿下,她的身上没有兵器。” 景辉放心了,昂起头,挺起胸,一脸正色的道:“朕要亲审犯人,这会涉及到很多朝廷机密,绝对不能泄露,你们统统出去,走远点,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靠近,更不能进来。” 想了想,他补充一句:“朕还要对犯人动刑,你们就算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也不得入内。” 那几名亲兵哪里想得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还能对脏兮兮的女犯人生起邪念,当下应了一声,都出去了。 景辉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确定亲兵们走远后赶紧跑过去,将帐帘拉好,并用桌子堵在门口,这才走到女犯人身边,抽掉女犯人的腰带,将女犯人的嘴绑住。 而后他也不解开女犯人身上的绳子,直接将女犯人拉到榻上,推倒,粗鲁去扯女犯人的衣服。 什么审问什么案件他全忘了,一心想泄了身上这股憋了好久的火。 女犯人当然怒目而视,极力挣扎,但她的挣扎对景辉简直是不堪一击,景辉不废什么吹灰之力就将女犯人的衣服扒掉大半。 可惜的是,女犯人被五花大绑,他没法扒干净。 想了想,他走到案边,拿起切肉用的小刀,走回来,去割女犯人腿上、屁股上束着的绳子。 其它地方脱不掉没关系,但裤子一定得脱了是不是? 他如此急切而专注的低头割绳子,完全不知道女犯人的脸上已经没有惊恐和愤怒,只有与身体完全不相符的冰冷和杀机。 他更没有注意到,女犯人只用了短短几秒时间就挣开绑缚她双手的绳子,并用双手抓着绳子,慢慢往他的头顶上移去。 这绳子,竟然被她弄成绳套的模样,打的还是活结。 而绳套的大小,正好可以套下一个成年男子的脑袋。 “呼,终于割断了。”景辉吁了一口气,抬头,擦汗,准备享受女色,完全不知道一个准备好的绳套已经架在他头上,就等着他将脖子伸进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他抬头的瞬间,女犯人将绳套往下一套,而后双手攥紧两只绳端往外扯。 绳套猛然紧缩,勒在景辉的脖子上。 景辉突然受到这样的袭击,自然被吓疯了,但出于本能,他还是立刻伸手去抓脖子上的绳索,想将绳索扯松或扯掉。 只是,这样的他是没有办法出声和呼救了。 他现在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女犯人当然是景琅。 她非常用力的拉紧绳端,想一口气将景辉勒死,但是,很遗憾,一来她小看了景辉的力气,二来她为了成功的蒙蔽景辉和这里的守卫,不仅故意弄伤自己,还让自己饿了一天,眼下力气不够用了。 第140章 失手,再见藏宝图 而景辉虽然养尊处优,吃不得苦,但毕竟是健康的壮年男人,加上这阵子天天吃荤,又为了活命而拼尽全力,力气并不比她的小。 两人这么较劲之下,景琅一时间弄不死景辉,景辉一时间也挣脱不掉绳套。 在你来我往、互不罢手之时,两人的身体也剧烈摆动着,而后两人一起跌下榻来,撞到了粗陋的家具,发出不小的声响。 两人在地面上滚来滚来,像拔河一样,继续僵持着。 因为不断撞到东西,不断发出声音,还是有不敢走远且听力很好的亲兵听到了,忍不住走到门外:“殿下,小的可否进去?” 景辉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进来快进来”,然而脖子被勒得近乎窒息,他挣脱不掉,无法发声,只得咒骂这些亲兵全是蠢货。 他的处境不妙,景琅的处境却更不妙。 再这样下去,那些亲兵迟早会进帐里看看,到时,她就完了! 可恨她的力气正在快速耗尽,想熬到景辉窒息身亡,完全不现实。 看明白这一点后,她当机立断,猛然松手,趁着景辉因为惯性而仰倒且来不及反应的空隙,抓起地面上那把切肉的小刀,朝景辉的脖子刺下去。 景辉刚刚获得自由的咽喉发出低低的惨叫,但,受到的伤害不足以致命。 因为他的双手正紧紧的捂在脖子上,景琅的那一刀,只刺进了景辉的手背。 “殿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亲兵的声音有些着急,下意识的掀开帘子。 景琅也顾不上多想,抽出小刀就朝景辉的左胸刺下去。 景辉的心脏,总不会也长在右边吧? 小刀似乎刺到了什么东西,扎不进去。 景琅继续用力,但因为手臂极其酸麻的缘故,没能将刀子刺得更深,只是将景辉的衣服给划出一道很大的口子。 而后,一张折叠得很好的发黄的羊皮纸从那道口子里掉了出来。 景琅扫了一眼,大惊,这难道是……她丢失的藏宝图? 她想都不想就抓起藏宝图,塞进自己的怀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稍微得到几秒喘息时间的景辉,终于喊了出来:“救命——” 他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帐外的亲兵听到了。 景琅知道自己必须要马上逃走,便扬起手中的小刀,胡乱朝景辉的脑袋刺下去。 正常情况下,想快速取人性命,不宜采取拿刀去捅对方脑袋的手法,因为人的脑袋不仅比躯干小,晃动得比较频繁,而且脑壳相当坚硬,刀子很难刺入头骨并让对方因此死亡。 而眼下的景辉,脖子被手捂住,身上又穿了软甲,景琅没有办法了,只能在最后对他没有防护的脑袋下刀。 时间紧迫,就算弄不死他,让他活受罪也好。 一刀下去,景琅迅速跳起来,也来不及整理衣衫就冲了出去。 然后与冲进来的亲兵撞了个正着。 亲兵没有防备,景琅却是有防备的,她想都不想就抬脚踹在对方的胯下,而后从斜侧里冲了出去。 营帐外,有人隐隐听到这边的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她如此模样,谁不知道她有问题? 于是一群侍卫冲过来,大吼:“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景琅左冲右突,险象环生。 眼看她就要被包围和被抓住了,但就在这时,营地一侧传来惊慌的叫声:“起火了,粮仓起火了——” 声音一出,营地瞬间大乱。 按照计划,估计高达数千人的队伍要在凤骨山驻扎很长时间,全靠就地取食并不现实,所以后续队伍不断押运各种物资前来营地。 营地离最近的城镇也有三千余里,何况最近的几个城镇都是小城镇,不足以供养这么多人,所以,物资中的粮食更显珍稀。 如果有限的米粮被烧尽,接下来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几千号人要如何保证伙食均衡? 因此,听说粮仓着火,所有人都着急。 在这种状况下,有将领下令:“一队人追捕犯人,两队人保护殿下,其余人去救火!” 营里余下的一百多人迅速分成数支队伍,分头忙碌去了。 景琅这边的压力轻松了不少,然而就她目前的状况,既无法独自逃走,也无法再去暗杀景辉,只能到处逃窜,处境还是不妙。 好在,就在她被包围的时候,数名黑衣人及时杀出来,迅速冲散包围圈,护着她往森林的方向逃。 追兵不过十来人,而景琅这边现在也有七八人,在双方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有备而来的她这边的人就占了上风,很快冲出营地,带着她窜进森林里。 对方穷追不舍。 然而,在这片莽莽大森林里,就算撒几千人进去,也不过相当于撒些鱼苗进湖,瞬间就能被森林吞没,何况区区十来名追兵? 忙了半天后,这些追兵灰头土脸的从森林里出来,沮丧的回到营地,找将领汇报结果。 营地里的火灾已经被扑灭,没有酿成大的损失,但将领在调查缘由之后,已经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而纵火的理由只是为了声东击西,救走那名女犯人。 见到追捕女犯人的小队回来,将领劈头就问:“你们没追到犯人?” 小队长哭丧着脸道:“将军,天都黑了,咱们就十几号人,哪里敢在森林里找人?” 将领很想踹他们几脚,但他也很清楚这片森林有多危险,区区十几个人,莫说是在晚上,就是大白天的,也不可能进去寻找一个小小的目标。 于是他只得压住火气:“你们可有其它发现?那些黑衣人又是何人?” “天色昏暗,森林里也是一片黑幽幽的,咱们啥都看不清楚,实在是没能发现什么。咱们就知道那些黑衣人功夫相当高强,训练有素,不好对付啊。” 将领无语片刻后,叹气:“你们先下去歇息,后半夜值夜,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袭击营地。” 而后他往太子的营帐行去。 营帐里,昏迷中的景辉在麻醉药的效果过去后,因为疼痛而醒过来。 “好痛,痛死本宫了,你们到底会不会治?不会治就赶紧去死一死,然后拿尸体喂蛇。”他一醒来就骂。 被骂的朱院判却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殿下的头部受伤,却能说得这么利索,这说明殿下的脑部没有受到损害,这是好事,好事啊。” 其他几名军医也纷纷点头。 景辉也知道自己的脑袋被刺了一刀,听了这话,也是心有余悸:“本宫现在伤势如何?何时能彻底治愈?” 第141章 援兵,二刺景辉 “除了头部的伤口,殿下的手掌、脖子、胸口也都受了伤,虽不致命,但也不轻,还请殿下日后少说话,少吃东西,保持心平气和,免得咽喉和胸口的伤口受到影响。” “少说话少吃东西,你们嫌我过得还不唔唔……”景辉嚷嚷得太激动,导致被勒出一道明显血痕的脖子更痛了。 于是他不得不压低声音,慢慢的道:“你们,这些废物,就不能马上,治好本宫的伤?” 朱院判摇头:“殿下,疗伤的事,急不得,急不得啊。” “你们,你们,”景辉气得真想将他们打一顿,但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便道,“你们都退下去,本宫看到你们就烦。” 太医和军医退下去后,就是将领们的汇报。 景辉忍着痛,了解到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气得狂拍桌子,又引得胸口一阵抽痛,差点想哭出声来。 “那个贱人……”他抖着手指和声音道,“那个贱人竟敢算计朕!她和抓到她的那些人分明就是同伙!她的同伙冒充本营侍卫,将她送到本宫的面前,而后伺机行刺本宫,可恨本宫、本宫信了你们这些东西,真的以为犯人毫无反抗之力,这才秘密审问狠人,导致被犯人刺伤!你们说,你们要如何赔罪?” 他坚决不提他当场对女犯人起了邪念,更不会说明他被女犯人行刺的过程! 那种丢脸又耻辱的事情,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但他不说,这些亲兵和将领也隐隐知晓了怎么回事,心里多多少少都升起不屑来,低着头不吭声。 若是在京城,他们一定会因为护主不力而受到严厉的惩罚,但在这里,人手不足,殿下一定不希望保护他的人减少。 果然,景辉盯着他们半晌后,咬牙:“天黑了,咱们的人不能进入森林搜人,但同样,逃犯也不可能走远,你们派人在森林边上巡逻,切不可让犯人逃出来。明天天一亮,你们立刻带着猎犬,沿犯人逃走的方向追查,不信找不到她!” 无论如何,他这边还是占据着人数优势和装备优势,只要逃犯没有逃远,总会被他的人发现。 他的脑子看起来似乎不那么好,但那是因为他不怎么用脑的缘故,真动起脑来,他还是有所作为的。 而这次,他的分析并没有错。 入夜之后的森林里。 景琅点了火把,领着她的援兵来到最近的一棵“引路者”下过夜。 这些援兵,就是一号、十六号等人。 跟母亲前往凤骨山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凤骨山是那么偏远而危险的地方,直到走了大半个月以后,她才发现沿途越来越荒僻,人烟越来越稀少,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路,全是母亲带着她走过去,同时母亲对凤骨山和故乡的事情始终闭口不谈,她便隐隐察觉到了不安。 而后她悄悄的沿途打听凤骨山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只有个别老人家听说过凤骨山是一个遥远的、禁止世人踏进的神秘的世界,但他们都坚信凤骨山只是传说,并不是真的存在于世。 于是她开始担心,凤骨山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抵达和进入的地方,就她们两人同行,真的不会有事么? 为了以防万一,她在路上偷偷写了一封信给远在晴州的一号,让一号带上身体已经康复的人手赶来凤骨山,并附上了前往凤骨山的简单路线和她在沿途留下的讯息。 一号很顺利的收到了她的信,然后带了八个人上路,一直找到荒原上她指定的地点,而后在那里等她。 现在,她很庆幸自己暗中留了这一手。 她没有告诉一号他们“引路者”的秘密,而现在这个地点是她早就选定的,树洞里藏有药品和干粮。 一行人燃起篝火,围在火堆边歇息。 景琅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对众人道:“明天天一亮,官兵们肯定会继续搜山,你们不要与官兵正面为敌,想办法将尽可能多的官兵引走,如此,我才有机会去暗杀景辉。” 景辉的人头她是一定要弄到手的。如果她不能趁着景辉的先头部队不在、后续部队未到的空隙杀掉景辉,那么,待景辉的主力赶到,她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十六号道:“头,我陪你去暗杀景辉。” 景琅摇头:“谁都不要跟着我,我要自己行动。” “头,这太危险了……” “十六,这是我与景辉的私人恩怨,必须由我与他单独对决。” 十六号见她这么决绝,便不吭声了。 其他人见十六号受拒,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说起来,他们很奇怪,头儿来到这种世所不知的地方,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难道只是为了刺杀景辉?刺杀景辉当然是件好事,他们也喜欢干这样的事,但头儿为什么要万里迢迢的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行刺景辉? 而景辉,到底又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疑问很多。但他们都学会了不去猜测和探究头儿的事情。 沉默良久。 该到歇息的时间了,景琅扯过一条毯子,将自己包住,缓缓的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引开追兵,但最重要的是安然无恙,我不要你们死,都明白吧?” “是。” “那么,赶紧睡吧。” 她先闭上眼睛,其他人留了一人值夜,而后纷纷就地入眠。 安静的一夜过去。 天色微亮的时候,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晴国高手带了十几条猎犬,沿着犯人昨夜进山的方向搜寻。 而一号等人则故意留下线索,两人为一组,分头逃窜,将追兵引开。 他们逃窜的路线都是事先经过策划的,沿途设有补给处和藏身之处,他们自信他们不会被抓到。 至于景琅,已经早一步离开,去溪边更衣洗漱,去掉身上的气味,并换上晴国官兵的衣着。 而后,她返回,往晴国的营地潜进。 营地虽然派出了一部分人手去追查犯人,剩下的人却守备得更加严密,基本不留死角,景琅仔细观察过后,发现自己不管从哪个角落都很难潜进去。 怎么办? 她也不急,宛如高明的捕猎者,不断在营地周围游荡,耐心的寻找机会。 然而她今天的运气很不好,下午的时候,一队人马出现在荒野的另一端。 那竟然是景辉的后援队伍。 景琅仔细看了看,这支队伍足足有一百多人,他们打扮成镖师的模样,押送着二十余辆载得满满的马车,上插“万里镖局”的镖旗,徐徐驶到营地上。 她看看那些人,再抬头看看天,一时间很是无力。 一号等人好不容易才将营地的守兵引开一部分,结果又来一大批人,这么多人守着营地,景辉身边肯定也加强了戒备,她还能近景辉的身吗? 第142章 天助,独闯虎穴 营地那边,援军报上身份,对上暗号,而后与营地的官兵一起搬运物资。 景琅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叹气。如果她能穿上“镖师”的衣物,便有机会冒充成新到的援军,装作搬运东西的样子潜进营地里,然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她没有办法靠近那些“镖师”弄衣服。 无奈中,她挑了棵大树坐下,拿出肉脯,慢慢的啃。 没办法了,等机会吧。 狩猎,永远都需要足够的耐心。 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但,她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二十多辆马车还没有搬运和整理完毕,原本晴朗灿烂的天空,突然之间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短短片刻的功夫,无数团乌云就空降在荒野上空,翻滚涌动,绞缠厮杀,不仅彻底吞噬了阳光,还引来狂风,吹得荒野上那一片片半人高的荒草全都俯低做小。 荒野迅速变暗,变黑。 这样的场景,就像日头其实只是天地之间一枝巨大的蜡烛,突然被狂风吹灭,将大地变成黑夜,而在这样的黑夜中,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那批援军只得立刻停止搬运,找出遮雨布盖住还没有收起来的物资,然后纷纷找地方躲雨。 营地的帐篷有限,而新的帐篷尚未来得及搭好,许多援军不得不跑进森林边沿,躲在大树下、树洞里、石洞里什么的。 他们刚刚撤离完毕,倾盆大雨就在电闪雷鸣的欢送下,一股脑儿的降落在荒野上。 景琅知道,机会来了。 她借着闪电的光芒,悄悄接近一名缩在大树下打哆嗦的“镖师”,而后,看准闪电熄灭的刹那,一刀下去。 那名“镖师”绝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然后,景琅又借着闪电的光芒,换上他的衣服,再把他的尸体往较深的地方拖去。 森林外围虽然没有猛兽,但虫鼠蚁很多,这么新鲜又带血的尸体若是无人看守,很快就会被啃食干净。 将尸体丢弃到合适的地方后,她潜回来,耐心的等待大雨停止。 这样的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刻多钟后,风停,雨歇,乌云散,阳光出,天空又恢复了原本的湛蓝晴朗。 无尽的野草还趴俯在地上,没能挺直腰杆,地面上隐隐有水气蒸腾,令荒野显得有几分闷热。 躲雨的援军们纷纷走出来,不断抱怨这鬼天气太折腾人了。 脸上有些脏污的景琅若无其事的走出来,钻进没什么精神的人群里,扛起一袋面粉,借米袋遮住脸庞,踏进营地。 营地里有专门存放粮食的帐篷,帐篷里就是一个小型仓库,堆满了各色物资,通道十分狭窄。 景琅把袋子扛到一个被叠得满满的、不起眼的角落里,放下袋子后就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爬到那堆袋子的上方,整理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来,蜷缩在里面,躲好。 她的身体被四周的袋子给挡住了,加上仓库里光线昏暗,进进出出的“镖师”们早已疲惫不堪,一心只想着赶紧完工后去休息,根本没有人注意她藏身的那个角落。 没过多久,物资总算搬运完毕,帐篷的简易木门关上了,帐篷里安静下来,也黑暗下来。 景琅等了好久后,感觉到外面天色暗了,这才抽出匕首,悄悄在身边的帐篷布上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观察外面。 外面幽暗,她什么都没看到,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此时,应该是晚饭时间已过,到处都是脚步声和议论声。 “所有人听好了,太子殿下准备跟大伙儿训话,手头上没活儿的立刻赶到营地中央,聆听殿下教诲,不得耽搁。” 景琅的唇边泛起莫测的微笑。 这么多人集中到某一处,那其它地方,不就兵力空虚了吗? 而且天暗以后,营地会点上不少火把,但火光不可能照到每一个角落,如此,她既有火光照明,又有暗处藏身和潜行,真是好极了。 她简直忍不住要夸赞了:景辉啊景辉,你没什么真才实学却那么爱面子爱训人,简直就是自露破绽! 她又耐心的等了一阵后,确定外面无人了,才把帐篷上的那道口子划大一些,从帐篷里钻出去,滑落到地面。 而后,她背贴帐篷,聆听和观察四周的动静,慢慢的往景辉的帐篷潜进。 景辉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或者说弱点就是喜欢享受——酒色财气、荣华富贵、权势身份等等,只要能够,他就一定要最好的且享受到极致。 所以,她赌,习惯了享受一切好东西的他,会在禁欲几个月后连女犯人都不放过,她利用这一点近了他的身,刺杀他。 她还确信,遇袭后的他就算要换帐篷,也一定会坚持住在最华丽、最高大的那顶里,她只要找到最好的那顶帐篷,就能确定景辉的所在。 她才转了一会儿,就看到一顶比其它帐篷都高、都大、都气派的帐篷。 与周围那些普通的帐篷相比,这顶帐篷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生怕别人不知道它的主人很有身份一般。 景琅无语片刻后,慢慢潜近那顶帐篷。 那顶帐篷的门边守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帐篷前面有篝火燃烧,帐篷四周也有侍卫来回巡逻,靠近并不容易。 但这难不倒景琅。 她从一顶帐篷后面转出来,低着头,捂着胸,瘸着腿,低低的咳嗽着,从景辉帐篷前面的篝火那端走过去。 伤员不用去听景辉训话,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那些守卫的怀疑。 只是,在走过去的时候,只得断断续续的“叮呤”声响起,不断有碎银从她的身上掉下来,在地面撒成一条断续而闪烁的银线。 “喂,你的银子掉……”一名守卫下意识的提醒她。 但另一名守卫及时捂住他的嘴,朝他摇摇头。 别人掉钱了你叫什么? 别人不知道钱掉了,这不是好事吗? 那名守卫顿悟,冲同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 同伴放开他的嘴,而后两个人都得意的笑。 于是,两人紧紧盯着景琅身后的一粒粒碎银,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捡钱的准备。 至于瘸腿士兵为何带有那么多碎银,他们没有去想。 晴国的军队之所以这么没用,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军中的贪腐极其严重,基本上,整支军队从上到下,能贪就贪,说不定这名瘸腿士兵是个小军官或者干的是油水岗位,身上有点钱也不奇怪。 瘸腿士兵走到另一顶帐篷的后面,看不到了。 两名守卫左右扫视一眼,确实没人看到后齐齐冲过去捡地上的碎银。 第143章 捕猎,追与逃的游戏 虽然他们离他们的岗位一点都不远,也就那么十来米,但在他们背对帐篷的时间,已经足够景琅行动。 景琅从另一顶帐篷后面窜出来,在他们的背后闪电般的冲过去,又闪电般的冲进帐篷里,帐帘动了一下,而后静止,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景辉的帐篷里果然没人。 他的住处那么舒适,他不在的时候,怎么可能允许别人享用? 景琅迅速钻进床底,躲起来,而后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再次感激母亲从小对她的训练。 什么训练? 母亲从小就教她玩乔装游戏,让她乔装后去其他人面前晃,或者跟其他人接触,如果其他人没能认出她或怀疑她,她就赢了。 母亲还教她和上头的人玩“躲猫猫”的游戏,有时让她去偷那些人屋里的东西然后躲起来,有时让她冒充可疑人物引开那些人,有时让她故意制造火灾等各种事端,看那些人能不能找到她这个真凶…… 时至今日,母亲的训练全都开了花,结了果。 母亲,真的很厉害…… 她想着母亲的事情,越来越冷静。 没过太久,帐帘外面响起脚步声,以及景辉不断叫累叫疼的声音。 而后景辉走进来,在侍从的服侍下吃了药和夜宵,懒懒的睡下来。 侍从出去了,就守在门口。 帐篷里点着灯,景辉大概是不适应野外的生活,晚上都不敢熄灯。 景辉喝的药里有促眠的作用,他很快就陷入睡眠,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景琅觉得事不宜迟,便慢慢从床底下钻出来,站在床边,举起匕首。 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让景辉跑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扎下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狗吠之声,打破了营地的寂静。 景辉才刚刚睡着,仍然处在浅眠的阶段,听到这么响亮的狗吠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骂道:“哪里来的死狗,竟然敢……” 猛然间他就看到床前有一个人举着匕首朝自己挥下,惊得他尖叫“有刺客——”的同时迅速侧身和蜷缩。 景琅担心他穿有护身软甲,要刺的是他腿间的要害,结果他这么一翻,匕首就狠狠扎进了他的屁股里。 屁股上可全是肉啊!而景琅现在体力还算充沛,这一匕首下去,鲜血飞溅,痛得景辉惨叫如猪被杀:“啊——” 景琅想抽出匕首再补一刀,然而这匕首插得极深,没能立刻拔出来。 她不敢恋战,直接放弃匕首,抓起角落里的烛台往景辉的床上一抛,逃走。 她行刺的整个过程持续了好几秒,原本已经足够门外的侍卫和侍从冲进来,但营地里有数只猎犬突然挣脱束缚,到处乱跑乱吼,他们忙着就近抓狗,没能即刻冲进来,也就没能马上包围住景琅。 但景琅的情况也没多好。 她刚冲出门去,那些侍卫就发现了她,纷纷要去追她。 好在帐篷里的景辉惨叫得天地变色,加上帐中火起,侍卫们不得不重点去救太子和灭火,追她的人就少了。 其他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纷纷从帐篷里跑出来,往这边涌。 狗叫,太子叫,太子营帐起火,加上刺客神出鬼没,整个营地乱了。 “抓住那个刺客,别让他跑了——” “哪个刺客?刺客在哪里?” “啊,这个这个,反正就是刺客,你们看到有人乱跑,慌慌张张的,那就是刺客了!” “那刺客穿着跟咱们一样,你们赶紧盘点身边的人,看到不认识的先抓起来!” “晕,刺客是谁都搞不清楚,这要怎么追……” …… 他们确实不好追,因为景琅的穿着打扮跟他们一样且尽往黑暗的地方钻。 他们冲进暗处抓刺客,可是就算抓到了人……又如何判断这人是刺客,而不是他们不认识的自己人? 在一团乱纷纷中,已经钻进暗处的景琅不跑了,她挠着头,打着呵欠,跟在几名士兵的身后,不动声色的走出来,加入到追捕刺客的队伍里。 如此,谁知道她是刺客? 但晴国的精锐终究也不是吃素的。 乱了片刻之后,一名将领终于下令:“封锁营地,任何人不得外出!” “所有营长、队长立刻召集和盘点本营、本队人员,若是发现身份不明之人,即刻抓捕,若是有人抗命、逃窜或躲藏,也全部抓起来,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营地的士兵们毕竟训练有素,在得到命令以后,他们纷纷在各自的帐篷前集合,盘点人数。 景琅看这情形,知道自己的处境麻烦了,正想着该怎么办,就有人指着她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归队。” 景琅“哦”了一声,转身走在幽暗里,慢吞吞的走。 一路上都是人,她想再去仓库那里躲起来,已经不可能了。 还能怎么办? 在她绕过一顶帐篷时,一阵夜风吹过,帐帘飘起来,她看到帐篷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书尤其多,却不见半个人,心里不由一动,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便躬腰钻了进去。 帐篷里没有点烛,但营地到处都燃着火把,火光透进来,勉强能让她视物。 她找了一会,撬开一个大箱子,看到里面竟然全都是书。 真是奇怪了,景辉带这么多人来这里就算了,还带这么多书来干什么? 形势紧急,她也顾不得多想,迅速将里面的书搬出来放在旁边的书架上,而后将箱子转过去,让有锁的一方靠墙,自己则钻进箱子里,把盖子合上。 在她看来,士兵和武将一定很讨厌书和书多的地方,加上这里狭窄,他们应该不会仔细搜查这里。 而且这只箱子靠近走道的一边没有锁,他们看不到锁,应该也不会想着将箱子打开。 她的分析,对了。 帐篷外,两百多名官兵已经清点人数完毕,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便以队为单位,分头搜查各个帐篷。 没过多久,景琅藏身的帐篷就进来几个人,在里头到处搜查。 景琅听到有人停在箱子旁边,拿东西敲了敲箱子,似乎想找开锁的地方。 景琅紧张得心脏快要爆掉了。 好在这时,帐篷外面又传来激烈的狗吠声,似乎那些猎犬有所发现,这些士兵便没有再停留在帐篷里,全都出去了。 景琅把手中的匕首收起来,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到:会不会是一号他们不放心,悄悄跑来营地打探她的消息,见到营地到处都在搜查刺客后,故意弄出什么动静来让她逃走? 唉,真惭愧,她之前还拒绝了十六号的同行,现在却又那么需要他们。 她阖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一号他们能与她心有灵犀。 突然,头顶一空,一个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来:“咦,箱子怎么转到这边了,里面的书呢……” 景琅吓得睁开眼睛,抬头往上看,看到了烛光和……一张人脸。 第144章 故人,如此真相 四目相触。 一瞬间,双方都因为惊吓而说不出话来。 下一瞬间,景琅猛然站起来,抽出匕首,对方也吓得后退几步,“啊”了一声丢下手中的烛台就跑。 然而也在这个时候,景琅看清了对方的模样,试探着叫了一声:“司翰林?别叫人,是我!” 对方脚步猛然一顿,转过头来,一边警惕的看着她,一边慢慢的后退:“你、你是何人?” 景琅将匕首收起来,抬起双手作无害状:“司翰林,我是久久,柳久久,柳浩的义女,纤纤的义妹。” 司翰林经常来柳府,与她也见过好几次,自然是认得她的。 当下司翰林大惊:“你、你真是久久?” “真的是我。”景琅左右看看,从桌上拿起一只水壶,将水倒在袖子上,拿袖擦脸,“你看,真是我吧。” 司翰林仔细瞧了她一会儿后,惊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琅低声道:“司大哥,我不会伤害你,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千万别叫人?” 司翰林定了定神:“你是纤纤的义妹,自然也就是我的义妹,你还救过我的岳母和柳家,我当然也不会害你。” 景琅听说过司翰林的为人。 他年纪轻轻,出身书香世家,据说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是京城出了名的大才子,而且性情温和,知书达礼,算是谦谦君子,人品应该还不错。 当下她道:“外头的人正在搜捕我和抓捕我,你能不能当作……没看到我?” 司翰林低呼一声,脸色发白:“你、你难道竟是去、去干这个的?” 他哆嗦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景琅不想吓到他,干脆不说话,只默认。 司翰林又震惊的看她片刻后,有些慌张的看向身后,跑向门口。 景琅心里一凉,他果然还是要逃走吗? 但下一秒,司翰林将门帘拉得紧紧的,又扯了一张凳子将帘子压在墙壁上后才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烛台吹灭,低声问:“你、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太子经常欺负柳府,还经常跟柳府要这要那,柳府被太子折磨得苦不堪言,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也是个男人,对欺负他的亲亲未婚妻和岳父家的人也是非常讨厌的,他当然不会帮太子。 “你最好不要知道。”景琅低声道,“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我也绝对不会连累你。” 幽暗中,司翰林又看了她一会后:“我明白了,你小心一点,我先出去了。” “等等。”景琅叫住他,“你们这么多人,神神秘秘的跑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司翰林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为了华黎宝藏。” 竟然真的是为了华黎宝藏? 景琅从景辉身上拿到藏宝图后就想过这种可能,但她并不能确定。 毕竟,这么多年来,华黎宝藏只是个传说罢了。 “朝廷如此大兴动众,难道华黎宝藏真的存在?而且还隐藏在凤骨山不成?” “华黎部落是真实存在的,朝廷也曾经得到过华黎宝藏的一小部分,据说这一小部分相当于晴国的五年国库总和,要不然晴国怎能撑到现在?所以说,华黎宝藏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已经灭亡的华黎部落旧址就在凤骨山深处,这批宝藏隐藏在凤骨山深处的可能性很高。” 景琅隐隐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们手上……有藏宝图?” 景辉应该就是拿着她掉落的藏宝图找到这里的吧? 真是她的罪过…… “有,但太子不小心烧掉了。” 景琅心里冷笑,心知景辉不敢说出藏宝图丢失的真相,便编了个理由搪塞。 但下一秒钟,司翰林的话就令她大感不安:“不过我们事先已经临摹了数张藏宝图,交由不同的人保管,少了殿下那一张也无甚影响。” “临摹?”景琅心里就是一惊,“你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来协助朝廷寻宝的?” “嗯,我对古籍略有研究,所以被派来参与寻宝。” “来的还有哪些人?”景琅追问。 “除了太子,还有乌蒙国的乌浪王子,以及二十年前曾经来过凤骨山的文宰相、元太师、孟将军等人。” 司翰林顿了顿,压低声音:“不瞒你说,乌浪王子已经带人找到了穿越森林的路线,数日之内就能走到雪山,但因途中受伤的人实在太多,加上还有一部分人手没能联系上,乌浪等人不便贸然进山,便暂时留在森林深处扎营,等待药品和援军抵达后再图谋进山之事。” “你们……”景琅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你们有没有在森林里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我们没有发现。”司翰林摇头,“我是跟随乌浪王子开路和探路的,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凶险,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因为我是书生,跟不上乌浪等人的速度,才于十几天前跟着一批人回来,向太子禀告前方的情况,并请太子运送物资过去。” “不过,”他补充,“我是刚刚才回到营地的,一来就听说这边出了很多事情,你……” 他想问她是不是带了很多人过来,但又觉得这些事情知道得多了,反而不太好。 景琅沉默了一会,又问:“你真的觉得你们能找到那批宝藏的下落?” 司翰林道:“有藏宝图在手上,这种可能性很高,而且有不少人曾经来过凤骨山,对凤骨山并不那么陌生。” 景琅忍不住道:“可我听营地的人说,那份藏宝图并不完整。” “确实不完整,所以搜寻起来难度很大。正因如此,朝廷才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搜寻,如果眼下的人手还不够,朝廷还会就近调人过来。几千上万的人一齐搜寻,还是很有希望找到宝藏的。” 景琅沉默,心里升起危险感。 只是缺了一角而已,几千数万人投进去,总能弥补地图的缺失。 又过了一会儿后,她又忍不住:“你对华黎部落的事情又了解多少?” “华黎部落被灭的时候,我还是小娃娃,而且这事是禁忌,我并不太清楚。包括这次前来寻宝,也只有第一批人知道内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执行什么任务,连我就只管翻译古文字和古图案,别的事情一概不许过问。” 景琅便不再问了,只是郑重的告诉他:“我建议你想办法病倒,莫要进山搜寻,免得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司翰林愣住了,小心翼翼的道:“你觉得我去了会发生……什么意外?” 景琅意味深长:“如果华黎宝藏真的存在,一定有华黎部落的亡灵在守护,景家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你跟着去,只怕会被连累。” 司翰林:“……” 第145章 病途,竟见射雕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而后司翰林深吸一口气:“多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我现在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你自己小心。” 司翰林离开了,景琅继续躲在角落里,耐心的等待机会逃走。 进入夏季的荒野,几乎每天午时都有一场短暂的暴雨,次日也不例外。 暴雨来临的时候,俱是天地一片黑茫茫,狂风大作,大雨飘盆,根本没有人能呆在户外,而这时,却是景琅逃跑的机会。 她穿上司翰林给她找来的雨衣,摸黑走出帐篷,冒着狂风暴雨,就着之前观察好的方向,以及帐篷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线,慢慢往森林的方向奔去。 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当短暂的暴雨过去后,她已经在森林里。 即使她披了雨衣,还是几乎湿透了,于是她爬到一棵大树上,将湿透的衣裳脱下来,让自己和湿衣一起晾晒,并就着树叶上的水珠喝了一枚去湿暖胃的药丸。 将自己和衣服晒干之后,她穿上衣服,下树,找到最近的一棵“引路者”,从“引路者”的树干上割取了一些汁液抹在身上,这才继续前进。 途中,她顺便给一号他们留了讯息,让他们返回晴州好好训练,切勿再在此处停留。 原本,只靠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有“引路者”指引,也很难穿越这片危险的大森林,但之前有乌浪带着一大群猛人斩虎杀蟒,强行推进,她尽量挑着他们走过的路线走,硬是没遇到什么不可对抗的野兽和陷阱。 如此,十几天过后,她行至森林中部,环境比之前的又凶险许多,隐隐能听到猛兽的咆哮声。 不过,她有“引路者”可以歇脚,还有“引路者”的树汁护身,加上她前前后后已经在这片大森林里来回穿梭了两个多月,对这片森林已经有所了解,一路上都是有惊无险,她对自己成功穿越这片大森林这件事很有信心。 然而,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十几天前淋的那场大雨,加上一路劳累,她突如其来的染了风寒,发了烧,以至精神不振,体力不足,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的。 就这样的状态独自行走在大森林里,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虫兽的美食。 她无力的坐在“引路者”下,吃了一粒药后阖上眼睛,疲惫的小睡。 得不到好的休息,单靠吃药的作用不大。 接下来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明显的脚步声。 她睁开眼睛,强忍不适,躲到一边的灌木丛里。 如果是饿极了的猛兽,有可能会冒着对“引路者”的厌恶而攻击她。 很多人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从“引路者”附近经过。 景琅定睛细瞧,心里暗惊,居然是晴国的那些援军,看起来足足有四五十人,他们都背着鼓鼓的行囊,显然是运送物资的。 真巧。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她。 待他们走过去之后,景琅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拿起旁边的“拐杖”站起来,跟在他们后面。 这些人一定是沿着前人开辟的路线走,那么,他们走过的路线应该不会导致迷路。 其次他们人多势众,又是全副武装,一路走过去,足以遇虎杀虎、遇蛇斩蛇,她只要跟在他们后面,就能极大的降低危险度。 果然,她一路跟着走过去,没有遇到意料外的凶险。 只是她的病情也在慢慢加重中,身体越来越沉重,脑子也经常浑浑噩噩的,好在对方背负太多,速度也慢,她暂时没有被甩掉。 如此,又坚持了两日以后,晴国队伍发现了一处地势较为开阔的小瀑布,坐边水潭边歇息休整。 景琅闻着他们烹煮食物散发出来的香味,不断咽口水。 她这几天没法打猎,干粮也吃完了,都是靠吃野果、吃生野菜撑下去,加上生病,这会儿已经很虚弱了。 她甚至担心自己会倒下。 可是,她必须前进,因为,她得把她得到的消息告诉母亲。 母亲现在的处境,比她更危险…… “天天吃兔子野鸡,咱都吃腻了,要不咱们今天换些别的?”水潭边,有人嚷嚷。 “山里就这些东西,你还想吃什么?” “唔,我想想,天上飞的?” “啐,这森林里会飞的都逃得贼快,头上的树枝又多,你当这么好打啊?” “哼,小看老子了吧,老子追兔子杀野狼什么的确实不行,但老子可是神箭手,不信的话,老子现在就射几只给你们瞅瞅。” “哈哈,你小子吹呢,你看看这天上飞的,飞得可都高着呢,看都看不清,你还想射下来?” 一群人正说着,忽然就听到上空传来嘹亮的“啁啾——”声。 抬头,立刻有人惊讶的叫起来:“你们快看,这鸟好大,真的好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鸟!”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吧?” “胡扯什么呢,听说凤凰都是五彩发光的,那鸟分明就是黑的吧?” “那到底是什么鸟?飞得那么高,还能那么大,我觉得比太子殿下府里的孔雀王还大呢。” “管它是什么东西,老子现在就把它射下来给你们看看,免得你们看不起神箭营的人。”一条大汉说着,捡起地上的巨弓,晃了晃,得意的道,“这弓重达八十斤,射程可远呢,老子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说罢他挑了一枝箭头尖锐闪亮的精钢铁箭,又挑了一处大石头,跳上去,摆出一个标准的射箭姿势,搭箭上弦,对准天空那只来回盘旋的大鸟。 水潭边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 这次被派来凤骨山执行秘密任务的人,都是京畿地区各支兵力中的翘楚,他们凑到一起,都暗中生有一较高下的心思,而这片广袤凶险的大森林就是他们较量的战场。 连景琅也生了好奇之心,盯着那人。 那人口气虽大,但从弓箭搭上的那刻起,他就异常专注和冷静,紧紧的盯着目标,不断调整身体和方向。 终于,他将弓拉到最满,而后一松。 那枝闪动着金属光泽的铁箭带着猎猎的破空之声,冲向云宵。 因为离得太远,没有人看清那只巨鸟到底有没有被射中,但是,所有人都看到那只巨鸟晃了两晃后,身体失去平衡,摇摇摆摆的坠落。 “射中了射中了!”众人欢呼起来,目光都盯向那只巨鸟坠落的方向。 “大家盯好了,务必捡到那只鸟,如果残了死了,咱们就烤了吃,如果没啥大问题,咱们就献给太子殿子。” “这主意好,大家快去追——” 没有人比景琅看得更清楚了,因为,这鸟坠落的地方,就是她的附近。 那只巨大的飞鸟,竟然是一只……巨雕? 第146章 拼死,救下小巨雕 l 10 transitional//en” ”http:///tr/xhtml1/dtd/xhtml1-transitionaldtd” html x/1999/xhtml” head =”text/html; charset=utf-8” http-equiv=”ntent-type” title系统发生错误/title style type=”text/css” { padding: 0; margin: 0; } html { overflow-y: scroll; } body { background: fff; font-family: &039;微软雅黑&039;; lor: 333; font-size: 16px; } img { border: 0; } error { padding: 24px 48px; } face { font-size: 100px; font-weight: normal; line-height: 120px; margin-bottom: 12px; } h1 { font-size: 32px; line-height: 48px; } error ntent { padding-top: 10px } error { margin-bottom: 12px; } error title { margin-bottom: 3px; } error title h3 { lor: 000; font-weight: 700; font-size: 16px; } error text { line-height: 24px; } pyright { padding: 12px 48px; lor: 999; } pyright a { lor: 000; text-deration: none; } /style /head body :( h1页面错误!请稍后再试~/h1 第147章 接送,神雕报恩 “你是何人?赶紧报上名来!还有,马上下来,要不然我们就当你是可疑人物,动粗了。” 那些人看她的穿着打扮是自己人,有些疑惑。 景琅没说话,没理会。 “不说话?哼,那就是有鬼了,你,把他射下来。”队长下令。 一名射手立刻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箭头对准景琅。 景琅低头一看,脸色大变。 因为这射手手里拿的不是弓箭,而是弓弩! 弩的杀伤力可比箭强多了!而且看这射手的姿势,一定是职业高手,这射手想射穿保护她的枝叶,估计问题不大。 景琅不敢固定位置,来回移动,不想让对方捕捉到她的身影。 然而树上也就这么大点位置,她又带病在身,能躲得到哪里去? 树下的射手,没有半分动摇的盯着她,而后,射弩。 锋利而力道强大的箭头射断较低的一根树枝,继续朝景琅刺去。 按理说,景琅这么大的目标,根本不可能躲得过。 但是,她没有被射中。 因为她在被射中之前就惊得坐不稳,掉下去了。 下方不仅有追兵,还有石头和荆棘,在她被追兵抓到之前,大概会摔死或摔成重伤。 完了。 她想。 然而,眼看她就要砸在石头上面时,一道黑色的风闪电般掠过,她落入一个人的怀抱里。 她睁着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看到一双被黑色包围的眼睛,还有他身后随风扬起的披风。 真好! 她笑了。 如果每一次遭难时都能遇到他,那么,她将会觉得这样的遭难是种幸运。 然后,她听到一片惨叫声。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已经撑到了极限,加上情绪太过激动,身体承受不受,昏迷过去。 或者说,她安心的睡着了。 因为担心“掉队”和被野兽攻击,她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但有这个男人在,她知道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包括病情。 她刚睡着的时候,原本觉得自己躺在火山边上,身体被烤灼得几乎要焦掉了,但慢慢的,她觉得身边开始变得清凉起来,身体上的热度也在快速降低。 而后,她觉得自己躺在树荫下和山泉边,不断有清风吹佛而过,还有轻飘凉爽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渗进她的唇里。 啊,好舒坦。 她在睡梦里露出满足的笑意,嗯,就让她长长久久的睡下去吧。 谁叫她很久很久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享受呢。 突然,“啪啪”两声。 她的脸上被打了两巴掌。 不重,但也不轻,足够打碎她的梦境。 而后有一个尖锐的、刺耳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起来,丑女人快起来,不许装睡,再睡就打你。” 景琅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个男人身边那个打扮有点奇怪、长得也有点奇怪的瘦小仆人的脸。 “终于醒了。”吱吱看到她睁开眼睛,便嫌弃的走到一边,冲某处叫,“主人,女人醒了,咱们可以走了。” 景琅还有点恍惚,抬眼往上看,这是什么地方? 上方,是细密的树枝与树叶织成的大网,阳光透过密集的树筛落下来,闪烁斑驳,似乎比星光更迷人。 原来她还在大森林里。 那个男人呢? 她马上就看到了他。 他还是蒙着脸,披着黑色的披风,不知从何处出现,往这里走过来。 他的身边跟着那只小巨雕,小巨雕的嘴里叼着一条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大得有点点可怕的蛇。 “咕咕咕——”小巨雕看到她醒了,似乎很高兴,含糊的叫着,扑扇着翅膀朝她跑过来。 而后…… 它把嘴里的蛇放在景琅的怀里,而后用一双清亮的圆圆的眼睛看着她,“咕咕咕”的叫不停,就跟小孩子献宝一样。 景琅看着怀里的蛇,脸色有点发白。 她不吃这个,至少不吃生的…… “主人主人,”吱吱看到主人出现,很是高兴的跑过来,扯着主子的披风道,“她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走?他又要去哪里? 景琅看着他。 她醒了,烧也退了,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处理,估计她在睡着的时候也得到了喂食和治疗,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了,但体温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头还晕着,身体也还虚弱着。 他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也好,声音也好,都没有半点波动:“你救了它,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你尽管提就是。” “啊,”景琅试着发出声音,嗓子还是有点沙哑,咽喉还有点点的疼,但并不怎么难受。 “你已无大碍。”他又道,“我不会留在这里,请说你的条件,过期作废。” 好想再与他多呆一会儿。 也好想对他说“带我走”。 但是,景琅没有忘记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带我去、去雪山那边……” 她必须要尽快的把情报送到母亲的手上,而她根本不可能独自穿越余下的森林,唯有他,能帮到她了。 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一笑,淡淡道:“可以。” 景琅的眼睛立刻亮了,他真的会送她去雪山? “我、我睡了多久?”她哑着嗓子问。 她应该还在森林中部,就算一路顺利,起码也要十几天才能抵达雪山,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与他多呆上十几天的时间? 而且她还是病人,根本走不了多远,他会背她? 还是抱着她? 想想,就让她感到一丝幸福。 “两天。”他淡淡的说着,将手指放进唇间,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这哨声,有些熟悉…… 景琅正迷迷糊糊的想着,那名瘦小的仆人就拿了一根长长的布条冲过来,先在她的上身紧紧的绕了几圈,而后扯断,拿剩下的布条去绑她的两只膝盖。 “你干、干什么?”她问。 “嘶嘶——”吱吱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疵牙,露出有点尖的两排牙齿,眼神看起来有点凶。 景琅觉得莫名其妙,她哪里又招到这个小怪物了? 吱吱很利落的将她绑好后,满意的拍了拍手,跑回到主人的身边,紧紧抓着主人的披风不放,似乎担心主人会趁他不注意跑了似的。 他的主人看着远空。 景琅也抬头望去,她的头顶上是一棵参天大树,看不到天空,但她身边几丈远的地方就是一个悬崖,悬崖上方没有任何遮挡,可以看得到天空。 天空中,有一个明显的黑点在迅速飞近,变大。 是那只巨雕。 真正的巨大的神奇的雕。 景琅知道,它一定又是来接送自己了。 第148章 双雕,飞抵雪山 有它飞送,那自然非常好,再好不过了。 但,这也意味着,他不会亲自送她,她很快又要与他分别了。 景琅收回目光,深深的凝视他,舍不得浪费哪怕一寸时间。 突然,“刷刷”两声,她的脸被巨大的毛扇子给刷了两把,当毛扇子移开,她的眼前已经被那只巨雕给挡住了。 巨雕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面前,脑袋昂得高高的,还把头扭过去,专用眼角睨她,一副“怎么又是你,真讨厌”的眼神。 景琅只得收回目光,冲它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巨雕抬起翅膀,又往她脸上扇了一把,那是……在扇她耳光? “到齐了到齐了,该走了。”吱吱冲过来,将景琅翻过身去,对一大一小两只巨雕道,“你们赶紧将她抬走。” 小巨雕跑过来,殷勤的把那条还没死绝的、脑袋几乎被啄断的蛇衔到景琅的嘴边,一副“你快吃,吃了才有力气”的表情。 景琅却很想吐。 突然,那只大巨雕伸过脑袋,蛮横的抢过小巨雕嘴里的蛇……吃起来。 就像小鸟啄蚯蚓一样,几乎是整条吞下去。 小巨雕仰头看着眼前的“老大”,一副委屈却不敢抱怨的表情。 巨雕凶猛的吞了那条蛇后,扇了扇翅膀,“咕咕”两声,看向主人。 同时,吱吱将景琅拖到巨雕的脚边,将巨雕的爪子钩在绑住景琅上身的布条上,指着远处的雪山,跳脚:“带她去哪里,山,去山那里。” 而后他又抬起小巨雕的脚,将它的爪子钩在景琅小腿上的布条圈上,也指指远处的雪山:“去,那里。” 小巨雕“咕啾咕啾”的叫着,也看向主人。 它们的主人抬手,望远方的雪山一指:“去吧。” 而后,大巨雕率先扬起翅膀,轻轻的扇了扇,做个热身,而后低嘎两声,翅膀发力,慢慢的上飞,并将景琅给提了起来。 小巨雕而后抓紧景琅,也扬起翅膀,发力,边叫边起飞。 两只巨雕的身体摇摇晃晃的,飞上了悬崖上方。 晕乎乎的景琅看着下方的深不见底,很想冒汗:它们能撑住吧? 如果只是短途“运货”,那只巨雕没问题,但这里离雪山还远着,哪怕再加上一只小巨雕,难度也很大。 不过,在失衡了不久后,一大一小两只巨雕终于达成了默契,两雕的飞行高度、飞行速度和翅膀的扇动频率全部达到了一致,它们的身体平稳了,景琅的身体也平衡了。 景琅低头看着下方那一片片离她很近的树顶和花顶,原来,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欣赏地面的风景一阵后,她抬头看向雪山,雪山还是离她很远。 天黑之前,它们能飞得到吗? 好在这天的风很大,而且还是顺风,两只巨雕飞得还挺快。 一路上,无数鸟类从它们的身边飞过,一个个都惊得瞪直了眼,“叽叽喳喳”的尖叫着,纷纷回避,显然被同类的“巨无霸”给吓到了。 景琅感觉自己还挺有成就感的。 再然后…… 这个天底下,真没有拥有巨大翅膀的飞鸟飞不过的森林,普通人要走十几天的行程,两只巨雕只用了大半天就到了。 日落的时候,两只巨雕终于抵达森林与雪山的交界之处。 巨雕先是放缓了速度,小巨雕也学它,慢慢减速。 巨雕慢慢降低,小巨雕也慢慢降低。 而后,它们离地面越来越近,身体又开始失衡。 在离地面约莫一丈左右的高度时,巨雕猛然松爪,小巨雕因为突然加大的承重而尖叫了一声,也迅速松爪。 景琅掉在地上。 地面上铺着高及小腿的野草,景琅跌得想哭,不过不至于受伤。 两只巨雕显然也累得不轻,松爪后没有马上飞高,而是先后落地,趴俯在草丛里,低声的“咕咕”的叫着,也不知是在喘息,还是在抱怨她太重了。 景琅爬坐起来,先摸了摸了小巨雕的头:“谢谢。” 小巨雕扬了扬翅膀,似乎还挺高兴的。 景琅又想去摸大的那只,哪料那只巨雕却侧头,用眼角恶狠狠的瞪着她,头上和脖子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浑身都在散发着“你这个凡夫俗子敢碰本王试试”的气息。 景琅笑笑,举手:“好好,我不碰你。” 而后她检查身上,可能是为了减轻她的重量,她身上的包袱没有了,就只剩怀里还有几瓶药,另外,她的小腿上还绑着一把匕首。 她把匕首抽出来,割掉绑在身上的布条,终于获得了自由。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就近找到一条小溪,抓了几条鱼过来,喂两只巨雕吃。 小巨雕显然比较单纯,又得到过她的帮助,很是高兴的“咕咕”叫着,有滋有味的吃起鱼来。 但那只大的就难侍候了。 明明累得像狗,趴着一动不动,它的脖子却还是伸得直直的,脑袋仰得高高的,对景琅放到面前的鱼一脸不屑,甚至还生气的啄了啄小巨雕。 小巨雕被它啄得很是委屈的“啁啁”直叫,但还是很坚定的吃鱼。 巨雕虽然看起来很生气,但眼珠还是时不时的往下偷瞄,显然,这鲜鱼对它也不是没有吸引力。 景琅没办法,只得跪坐在巨雕的面前,拿匕首将最大的那只鲜鱼剖开,割下一片鱼肉,双手捧着递到巨雕的面前,很恭敬的道:“大爷,求求你吃一点吧。” 巨雕把头扭到一边,“啁”了一声,表示不屑。 景琅指了指天:“天要黑了,你也很像快点回到主人的身边吧。” 可能是“主人”这两个字触到了巨雕的要害,巨雕往之前飞来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后,终于低头,啄走景琅手里的鱼片。 吃完以后,它又把头扭到一边,不理景琅。 景琅也不介意,又切下一片鱼肉,双手捧到巨雕的嘴边。 她的恭顺似乎令巨雕痛快了一点,于是它再次赏脸,吃了她的供奉。 如此,景琅一片片的切鱼肉喂它吃。 吃完一条后,巨雕又盯着另外一条,景琅又服侍着它吃下了。 一口气吃了两条相当大的鲜鱼后,巨雕似乎还不满意,一下子盯着鱼骨头,一下子又瞪着景琅。 景琅觉得它这是没吃饱的意思,于是起身,拿着削得尖尖的树枝,又去溪边叉了几条鱼过来。 如此,两只巨雕足足吃光了十几条肥美的鲜鱼,才恢复了一些精神,懒洋洋的站起来,扇了扇翅膀,又转了几个圈,才起飞。 飞到上空的时候,那只巨雕似乎还是看景琅不顺眼,居然……居然在她的头顶上拉了一坨米田共,米田共还准确的落在景琅的头上。 景琅无语的站在那里,它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第149章 寻母,世外坟场 巨雕似乎对自己的作品感到很满意,发出悠长的“啁啁——”的得意叫声,飞远了。 景琅看着它们飞远后才叹着气,走到小溪边,把头发给洗了,然后往雪山前进。 她牢牢记得母亲藏身的那座雪山的形状,正面看没什么特色,侧面看像女子的侧脸,在众多雪山之中,还是比较好认的。 因为天色已经暗了,她不便前行,便就近找了个地方歇息,于次日清晨出发,而后在下午时找到了那个山洞。 然而山洞已是人去洞空。 她无力的坐下来,拿起山洞里剩余的木柴烧火,看着火焰发呆。 茫茫凤骨山,她要去哪里找母亲? 想了好久以后,她拿出那张藏宝图,用一颗尖锐的石头将宝藏图画在地面上,并将她记得的那一角缺失的图形画上去。 如此,一张完整的藏宝图便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细细的研究,看了很久后终于看出一点端倪:地图右下角那条路线,应该就在这座雪山的下方吧? 藏宝图,画的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路线与地形。 虽然这些路线很复杂,纵横交错,加上标注的文字和符号她看不懂,也无法判断哪条路线、那个点才是正确的,但没关系,她可以慢慢找。 想清楚以后,她一觉睡到次日天明,而后沿着地图上的路线,慢慢前行。 很快,她到了第一个岔路口,前面一共有三个方向。 不同的方向通往不同的“终点”,她不知道这些“终点”代表的是宝藏、生路还是死路。她仔细观察这几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人经过的隐隐的痕迹,她觉得这一定是母亲和英叔等人故意留下的,用以迷惑后来人,绝对不能信。 那么,到底哪个方向才是正道呢? 而且这些雪山看上去都差不多,实在没有明显区别。 再想也没有用。她干脆不想了,从怀里掏出一枚玉币,握在手里,闭上眼睛,一边在原地转圈,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请帮我找到母亲吧——”,片刻后将玉币往前方一抛。 而后睁开眼睛。 玉币落在右边的方向上。 她捡起玉币,往右边走。 这枚玉币是小时候母亲送给她的礼物。黄玉制成,比现在通行的铜钱大一点,两面刻有鱼和鸟的图案。图案很简单,却雕刻得非常精细生动,可见雕刻者功夫十分深厚。 母亲说过:“这是从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吉祥之物,你带在身上,好好收着。你以后若是遇到无法抉择的难题,那就让它帮你选择吧,不过,你要记住,用得越少,它的指引越是准确。” 她一直将这枚玉币带在身上,只是她喜欢自己分析,喜欢自己做决断,所以她几乎没有用过这枚玉币,这次不过是她第二次用到而已。 她想,这枚玉币一定会给她带来好运气。 接下来,她根据地图前进,其间又使用过三次玉币。 如此走了五六天以后,几座不高不低、长满花花草草的土山出现在她面前,与这一带的雪山相比,这些山简直就是万银丛中的几点绿色。 而地图上这条她所走过的路线,也只标注到这里为止。 接下来该怎么走?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觉得前方的青山对她充满了诱惑和吸引力,她忍不住爬上山头,想看看山的那一边有什么。 一连爬过三座山头后,前面豁然开朗,惊艳慑人。 山下竟然是一处狭长、开阔的山谷,山谷里绿树成荫,有溪流瀑布,有野花缤纷,还有很多个低于四周雪峰的山头、山坡,简直就像世外桃源一般幽美。 难道,这里就是母亲提过的凤脊峡谷? 这样的地方,绝对可以住人。 只是山谷里林木茂密,山头也多,她看不到其中是否有建筑和人居。 她歇了一会后,一鼓作气,往山下走去。 虽然这条峡谷就在山下,然而走到其中,仍然花了景琅很长时间。 她以为,这么青葱蓬勃的山谷,其中一定也是生机勃勃的,然而,从踏入森林的那一刻起,她就被惊到了。 这里……那里是什么世外桃源? 分明就是世外坟场! 绿树红花掩映的世界下,竟然全是坟墓! 密密麻麻的坟墓,绵绵延延的伸展开来,望不到头。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景色如诗如画的地方,究竟埋葬了多少人? 几百?几千?她不知道,也没法去数。 而且,从她踏进这块土地开始,整个世界似乎都变了,就像从人间踏进阴间,连灿烂的阳光都透不进来,到处弥漫着悲怆苍凉的气息。 有风吹过,坟头上茂盛的野草来回拂动,发出的声音,犹如无数冤魂在哭泣。 不对,不是哭泣。 景琅仔细听了听,那不是哭泣,那是悲愤的哀号。 她抬眼环望,是错觉吗?她似乎能看到每一个坟头都在冒着黑暗的烟气,就像坟里的冤魂在控诉他们的冤情。 呼呼呼——山谷里的风突然变大了。 沙沙沙——山谷里的花草飘摇得也更加厉害了。 声声渗入她的心肺,磨着她的骨髓,令她的灵魂都为之战栗:这是这块土地的“警告”吗?警告她不得骚扰从未安息过的这片土地上的冤魂? 她定了定神,穿梭在无数坟包之间,还是坚持前行。 她有种预感,母亲一定就在附近,她绝对不会回头。 很快,她又看到了很多残破的木屋、石屋、石洞,从那些石屋和石洞上的灰黑色痕迹可以看出,这里必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火灾。 其中还有一些被焚烧到连春风春雨都无法使其复活的碳化树桩。 这里所经历的那场火灾,一定发生在很久很远以前吧? 所以,曾经被摧毁的土地才能再次长出绿草红花,而那些在大火中化成灰烬的血肉与家园,一定全都变成了肥料,滋养着这片土地,也滋养着无数冤魂与悲愤。 又一阵风吹来,她似乎能看到无数道淡淡的影子,宛如无数冤魂,齐齐向她扑来,将她紧紧的缠绕在其中。 她呼吸不过来了,心脏也痛得有点厉害,就像心痛症发作一般。 一定是这里的气氛太压抑太阴暗,而她的身体太过疲惫,才会感到不舒服了…… 她蹲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艰难的呼吸,想让自己站起来。 但是,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摁着她,不让她站起来。 难道,是这里的冤魂在惩罚她的擅自闯入? “抱歉,”她低低的道,“我、我只是来寻找我的母亲,绝、绝对无意冒犯……” 她倒下了。 昏迷了。 第150章 孽种,赎罪的誓言 景琅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这里的无数冤魂中的一缕。 她的灵魂似乎就在这里回荡,看着风继续刮,草继续动,无数鲜红色的花瓣被风吹得离开枝头,在空中飞舞,宛如地狱里燃烧的火焰,又宛如漫天飞溅的血花。 这样的火焰燃烧了很久,这样的血花也冒出了很多。 待风停,火熄,血止,几道朦胧的人影出现在这片明明很美丽,却又宛如地狱的树林里。 他们从无数坟包间经过,停在她的面前。 “护法,怎么办?要把她送走吗?”有人问。 领头的人看着地上的景琅半晌后,轻叹:“难得她有这个心,带她回去吧。” 顿了一下,他抬眼,扫视四周,又叹道:“她能走到这里,也许也是天意吧。” …… 景琅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眼里满是泪水。 一道黑色的人影,像坐化的高僧,就坐在她的身边。 即使这人全身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她也知道这是母亲。 “母亲……”她慢慢的叫出这两个字,眼泪终于落下来。 那不是梦,母亲终于……肯见她了。 她所有的坚持便都值得了。 雪娘的眼睛却是紧闭着,声音更是淡漠,没有半点重逢的欣喜或温暖:“景辉的人头呢。” 景琅咬了咬牙:“女儿不才,这次又没能拿下景辉的人头,但女儿这次是有其它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母亲。” 雪娘淡淡的“哦”了一声。 景琅道:“我去刺杀景辉的时候,听到营中的人议论,说以乌浪为首的探路队伍已经找到了走出凤尾森林的路线,不日就能进入雪山,只是他们需要一些时间补给物资,才不得不暂留在森林里一段时间。” 雪娘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出声,就像不愿看她一眼,不愿与她说话。 景琅又道:“还有,我之前丢失的藏宝图,不知何故落入了景辉的手里,我去刺杀景辉的时候,已经把藏宝图抢了回来。我确定,景辉这么带这么多人前来凤骨山,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华黎宝藏。”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藏宝图,双手奉上。 雪娘身边站着的黑衣人眼睛就是一亮,上前接过藏宝图,打开后仔细看了数眼,恭敬的道:“大人,是藏宝图没错。” “但是,”景琅顿了顿,又道,“景辉手下的人临摹了多份藏宝图,乌浪带着这样的藏宝图,又带了上千人马以及二十年前曾经参与过寻宝的人,极有可能顺图找到宝藏。如果这笔宝藏真的存在,就必须早做准备,免得被他们找到和抢了去。” 而后她就看着母亲,眼里带着希翼。 希翼母亲原谅她,接纳她。 雪娘终于睁开眼睛,缓缓的对身边的人道:“你们先退下去,我有话与她说。” “是。”两名侍者恭敬的应着,退下,而后用景琅听不懂的语言与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其他人纷纷站起来,离开。 山洞……这里应该是山洞,很快只剩下景琅与雪娘。 景琅双唇张了又合,合了双张,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母亲说,却又不敢。 如果不是她弄丢那张藏宝图,应该不会引来乌浪和景辉率领的军队。 所以她很心虚,有点怕。 从小到大,她真正怕的,只有母亲不要她。 沉默了似乎很久以后。 雪娘的眼睛还是不起波澜,却是慢慢的站起来,转身:“你跟我来。” 景琅赶紧爬起来,跟在她的身后,朝外边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便发现这里竟是一个修建在山壁上的石窟,看洞窟里的情形,应该是在原有的山洞里加以修整,才使得山洞看起来像一个干净、整洁、物价齐全的石屋。 石屋分里外两间,刚才她躺的是里间。 走到外间后,洞口就映入她的眼帘,她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了阳光灿烂,还看到了下方的花木草林。 雪娘走到洞口,站在没有任何防护的边沿上,风吹得她身上的黑袍飘拂而起,就像她即将随风而去一般,又像要跳下去一般。 阳光也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上却没有半点活力与生机,就像她只是一具站着的尸体。 “既然你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那你应该知道这里是哪里吧。”她看着下方的山谷,没有任何感情的问。 “嗯。”景琅看着脚尖,低低的道,“我想应该是曾经的华黎部落旧址。” “那你也应该我是什么人。” “嗯,母亲,还有英叔他们,应该是华黎部落的幸存者。” “呵呵,”雪娘突然桀桀的笑了,声音如深夜的鬼泣,透着毛骨悚然的味道,“那你应该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吧。” “是。”景琅重重的咬了咬唇,忍着心里的那股抽痛,“我是原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孽种。”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雪娘的声音,蓦的变得凄厉而刮哑起来,透着愤怒、失望、质问、怨恨。 “因为,我只有母亲一个家人,一个亲人。”景琅还是如此坚持,“母亲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我要回家。” “呵呵,真是个孽畜。”雪娘显然并没有被她的话所感动,怨恨之色更深,“如果不是你,这些人根本不会找到这里!是你将这些人带过来的!你不愧流着那个人的血,那个人曾经屠尽我族三千余人,而你,又准备带人屠尽我族幸存的三十余人……” “不!不是这样的!”景琅抬头,目光犀利如刀锋,灼灼如岩浆,“我说过我只有母亲一个亲人!那些人确实是因我不慎而找到这里的,但是,我绝非故意,更会承担起斩尽他们的责任!” “呵呵,”雪娘冷笑,“你说得好听。你连景辉都杀不掉,又如何杀掉乌浪?又如何杀掉这成千上万的兵马?” “给我一些时间,莫说景辉,莫说乌浪,”景琅的眼里,似乎有即将爆发的海啸之波和即将爆发的火山之焰,“就是整个晴国,整个乌蒙国,我都能为母亲打下来!” “呵呵,那要什么时候?待我化成白骨之后吗?” “不,在母亲的有生之年,不,五年之内!五年之内,母亲一定能看到景氏一族的覆灭!母亲,请你一定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证明这一点!” “呵呵,”雪娘又低笑,“大军压境,你以为嘴巴上说说,就能解决一切么。” 第151章 凭我,是母亲的女儿 “我绝非说说而已。”景琅异常冷静,“暂时放弃刺杀景辉,赶回来向母亲报信的路上,我就反反复复的想过了,也想清楚了我该怎么办。” “因为我比较熟悉森林的出路,又有藏宝图和高人相助,比起乌浪和景辉的人,我绝对提前了不少时间找到这里。所以,母亲,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逃走和隐匿起来。这里那么大,只要你们有心,他们绝对找不到你们,你们不会再次被灭族。” “另外,我绝对不看、不听、不问、不思母亲会避于何处,我只会留在这里,引开这些人的注意力。” “第二,如果那笔宝藏是真实存在的,那我请母亲借我一笔钱……” “怎么,你也盯上了华黎宝藏?”雪娘猛然转头,冰冷的眼眸里透着无尽的寒意,甚至,还闪过杀机,“我就知道,你身上流着如此肮脏的血液,行径也定与那人一般卑劣,我就该拿你的鲜血与人头,祭奠我惨死的三千族人!” “我想借母亲部落的钱招兵买马,灭了晴国!”景琅没有与母亲争辩,只是坦率而铿锵的说明自己的计划,“晴国还有数千兵奴和上万奴隶,我想用这笔钱,救出这些奴隶,将他们训练成我的兵、母亲的兵、华黎部落的兵,以他们为基础,招收和训练更多的兵马,而后攻打晴国,甚至是乌蒙国。” 柳府有钱,但他们的财富绝对不足以支撑一支成规模的正规军。 而且,她也不能动用柳府的钱太多,更不能把柳府卷进这场迟早会血流成河的战争中。 因此,她需要华黎宝藏。 “我必须强调,这只是借。待我灭掉景氏一族,整个晴国便都是我的,如此,我将会加倍偿还这笔债务。” 雪娘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轻薄锐利如刀刃:“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做到这一切?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半年以前,”景琅与母亲对视,此时此刻,她不仅是母亲的女儿,更是与母亲对等的战士,“我救走了十六名兵奴,暗中加以训练,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独挡一面,担负起招兵买马,训练新人的重任。” “区区十六人罢了!”雪娘隐隐一惊,眼里却仍然淡漠,“十六个人,能做得了什么?” “母亲这边,也只有三十多人而已!”景琅却犀利的道,“母亲和英叔他们含屈忍辱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复仇么?” 雪娘的目光,微微闪了一闪。 “三十多人的幸存者,却想着扳倒强大的景氏一族,与我想靠着十六人起步,完成击溃景氏一族的目标,又有多大的差别?”景琅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难道母亲认为你们不可能靠着三十多人完成复仇么?” “怎么可能!”雪娘激动的吼起来,“哪怕只剩下一人,我们也绝对不会放弃复仇,也绝对会摘下景立天的人头,以此祭奠三千族人的亡灵!” “这是我们穷尽一生,拼上一切,”她一字一顿,声声如山,“哪怕堕入地狱底处,永世不得轮回,也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我也一样。”景琅的眼神与声音,绝对不输给母亲,“但我不会强求母亲借钱给我。母亲不借,我可以另外想办法,只不过,耗时更多罢了。” “呵呵,”在经历了短暂的激动以后,雪娘也冷静下来,“你还是没能说服我,你到底凭什么能做到这一切?凭着一腔热血和一座金山吗?” “凭我是母亲的女儿!”景琅用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告诉母亲,“凭我的身上流着母亲的血脉!” 雪娘心头一震。 所有徘徊在附近,听到这句嘶吼的人,也全都心头一震,停下来。 “母亲是我所见过的最隐忍、最聪明、最强大的女子。”景琅平静的道,“我是母亲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让母亲蒙羞!” 雪娘又震撼了半晌后,声音又恢复了冷淡:“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背叛我的族人?” “凭我的人生与性命。”景琅微笑:“只要母亲让我服下毒药,让我永远不能背叛你,不能背叛部落,不就成了么?” 雪琅眼睛微微一瞠,半晌才道:“你……说真的?” “母亲这么问过我好几次,而我的回答,永远也只有一个。” “我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份上?你流着景氏一族的血脉,拥有景家公主的容貌,还拥有藏宝图和为你效力的人,只要你回归景氏一族,便能拥有一切,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难道,”雪娘忽然冷笑,“因为你的身上也流有华黎部落的血,所以你要视华黎部落为亲人?” “我不关心华黎部落。”景琅的这句话,令雪娘的心里就是一寒,但景琅的下句却是,“我只关心母亲。母亲爱的,便是我爱的,母亲恨的,便是我恨的,母亲想要的,便是我全力追求的。仅此而已。” 雪娘看着她。 她看着母亲。 母女二人对视,良久。 终于,雪娘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从里面取出一颗稍微有点大的药丸:“华黎人,千年来宁死不屈,这是我为所有族人准备的毒药。” 她将药丸丢给景琅:“一年以后,若是不服解药,必死无疑,而且解药只有我能配制,你若是服下,必将彻底受制于我,你还来得及拒绝……” 但景琅已经大开嘴巴,将药丸丢进嘴里,当着她的面,用力的咀嚼那颗苦得能杀人的药丸。 再用力的咽。 连续咽了好几次,总算把药丸全咽了下去。 而后,她张嘴,把舌头伸得老长,让母亲看清楚她确确实实把药丸咽了下去,半丁不留。 雪娘又盯着她半晌后,才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景琅淡笑:“当然。” 雪琅转身,又盯着下方,淡淡道:“过来。” 景琅走过去,与她肩并肩的站在洞口边沿。 脚下约莫十丈深的地方,就是那片山谷。 “你能想象这里曾经有多么美丽宁静吗?”雪娘问。 景琅看着下方,缓缓的道:“我正在想象,虽然想象不出来,但我想,那一定是我不曾经历过的美好的世界。” “我们的祖先,曾经是神的侍从,以侍奉神为永远的使命与骄傲。”雪娘以肃穆恭敬的语气,诉说景琅从来不知道的秘密,“当神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的祖先仍然遵守使命,誓死不忘。” “这里是神的安息之地,我们的族人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生息和繁衍,远离尘世,与世无争,虔诚的守护神的灵魂与宝藏。” 第152章 悲剧,母亲的过去 景琅静静的聆听。 这世上有神吗? 也许无人知晓。但是,在信徒的心里,神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他们的信仰和精神动力。 生命会消失,人生有尽头,但信徒对神的崇拜和追随,却永远不会停止。 “千百年来,无数的人想找到我们,想夺走我们世世代代守护的宝藏,但都没能成功。” “直到我们这一代。”雪娘的声音,变得有几分悲凉,“我们辜负和断绝了祖先上千年来的守护。” “二十年前,景氏一族找到这里,用尽各种手段,利诱威逼我们交出宝藏,我们拒不妥协。如此僵持了整整两年后,景立天终于失去了耐心,调集十万大军和大量物资,亲自带兵征战,以碾压式的破坏,横穿这片森林,直入雪山。” 景琅虽然没见过当年的情形,却也是动容不已。 凤尾森林再怎么广袤凶险,熊虎蛇狼如何凶猛,也绝对抵挡不住十万正规军的攻击性和破坏力。 她能想象这十万大军强行穿越这片大森林的壮观与恐怖。 “十万大军涌入雪山,展开了数月的搜索,最终找到了这里。虽然敌强我弱,但没有人愿意离开这片土地,所有的族人发誓要用鲜血守护我们的家园。” “你能想象三千多人对抗十万大军,是如何的艰难与惨烈吗?”雪娘将双手叠在胸口上,似乎在向那些战士和亡灵致敬,“可是,英勇的华黎子民不曾畏惧,不曾退缩,以三千人对十万大军,足足抵抗了三个月,杀伤敌军两万余人。但最后,晴国大军还是杀进了龙脊峡谷。面对华黎人的誓死反抗和本军的巨大伤亡,景立天愤怒了,下令屠族。” “我的祖父,一百余岁,始终站在族人的面前,不允许敌军踏进一步,而后,他被景立天劈成了两半。” 雪娘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只是,她说完这句后停顿了很久很久,才又接着道:“然后,残疾的战士,病重的老人,大着肚子的孕妇,三岁的小儿,甚至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全都被杀,一个不留。” 风“呜呜”的刮着,令景琅感到彻骨的寒冷。 明明现在是盛夏。 “他们被杀的时候,手里还握着武器,哪怕只是一块石头,还是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妥协。景立天气疯了,屠尽全族后又下令放火,将整片峡谷烧成灰烬。” “呵呵,”雪娘发出的低笑,像哭,“将我们的家园烧成灰烬以后,景立天没能找到全部的宝藏,于是又后悔了,疯了一样的寻找活口。于是他下令军队封锁雪山和搜寻雪山,想找到哪怕一个幸存者,但是,整整数月,他耗尽心血,却都是白费功夫。” “最后,他带着找到的宝藏,离开了凤骨山,他以为,华黎人一定都死绝了。” 说到这里,雪娘又笑了,声音沙哑得就像咽喉被人紧紧的扼住:“可是,他不知道,苍天有眼,他屠族的时候,我正好不在族里,侥幸逃过了这一劫,却亲眠目睹了这场惨剧。” “我恨不能与族人一同作战,一同死在这里,一同化为灰烬,长眠于此。可我的身上带有我们世世代代守护的藏宝图,还肩负着复仇的重任,我不能死,我必须要活下去。” “守护部族是我唯一的使命。我的生命不属于我自己,我的人生也不属于我自己,我的一切都属于这片土地。” “我带着藏宝图逃出凤骨山。流浪了几个月后,我被一伙山贼抓到,成为俘虏。哪料到没过几天,景立天带人路过那座山,那些山贼不知哪里得罪了景立天,景立天带兵剿灭了这伙山贼。” “我趁机逃走,哪料在逃走的时候被景立天发现,他将我虏走。我成了他的奴隶,还是他胯下的奴隶。” 她又低低的笑了起来,这笑声,却是比哭还苦涩,还难听:“我对不起我的族人,我对不起这片土地,我甚至不配再回到这里,不配再成为华黎子弟。但是,这里是我唯一的归宿,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回到这里。” 然后,她痴痴的看着下方族人的长眠之地,再不说话。 “我会让这片土地安息。”景琅却说了,“我不仅会屠尽景氏一族,还会光复华黎部落,所以母亲,你不必再觉得内疚,将一切交给我就好。” “呵呵,”雪娘良久以后才低低的笑了,转身,看着她,“那母亲等你凯旋归来。” 而后她伸出手,轻抚景琅的脸庞。 她的手,苍白,枯瘦,冰凉,像死人。 然而只是这样的碰触,就令景琅的眼睛红了,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你不是华黎人,你不应该留在这里。”雪娘温柔的说着,手掌轻轻的捂在景琅的鼻子上。 景琅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母亲的指间涌入鼻腔,意识瞬间模糊,身体晃了两晃后,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坠落,并没有让景琅感到恐惧。 景琅只是觉得悲伤,她又要昏迷了,又要被抛弃了么? 为什么她不管怎么做,做什么,都是这样的下场呢? 不过,她这次也没有死。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皓月当空。 墨蓝色的天空一览无遗,月亮并不那么圆,却纯净皎洁如尚未知道人间疾苦的少女的眼神。 然后,她的目光微移,又看到了母亲消瘦轻薄的背影。 母亲还是一身黑袍,背影还是孤寂冷酷,仿佛随时都会融进黑暗里。 是梦吗? 她又扫视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处龙脊峡谷的入口处。 “母亲……”她轻轻的唤着,生怕母亲真的只是一个梦。 “你的行礼准备好了。”雪娘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道,“一只包袱放着衣服、兵器与干粮,一只包袱放着母亲给你的礼物,你想怎么使用这些礼物都行。” 景琅一惊,低头一看,她的身侧果然有两只包袱。 “母亲,”她的鼻子一酸,“我只承认我是华黎人,我总有一天会拿着景立天的人头回来。可是母亲,我走了你怎么办?乌浪和景辉的人马很快就会杀过来了。” “这样才好,不是吗?”雪娘的声音淡淡的,“我听说这次来的都是晴国的精锐,乌浪又是天下第一勇士,他们被我们牵制在这里,你才方便在景家的地盘做你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母亲,”景琅哽咽的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母亲,如果母亲出什么事,我做这么多,还有意义吗?” 第153章 自焚,最后的告别 “你太小看娘亲了。”雪娘淡淡的,“最难的时候我都活了下来,没理由现在会垮掉。” 景琅怔怔的看着母亲:“母亲,我可以抱抱你吗?” 雪娘不说话,抬头看向天空。 “这个晚上,是我的族人被屠杀十八年整。”她幽幽的说着,“你的身上流着屠杀他们的仇人的血液,你留在这里,他们的亡灵将无法平息。所以,你就这样走吧。” “母亲……” “久久,”雪娘的声音还是严厉,却有了复杂的情绪在内,“你长得更像景立天,所以,求求你,走吧,别让娘看到你的脸。” 景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仰头,看着明月当空,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落下来。 “母亲,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半晌后,她睁开眼睛,跪下来,冲母亲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母亲,你保重,待我实践诺言的时候,再回来看你。” 雪娘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景琅站起来,转头,毅然离开。 身后,风吹草动,她似乎又隐隐听到了亡灵的呐喊。 她不敢停下来,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跑回去。 她一口气跑到山上,感觉离村庄相当远了,才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 村庄确实离她远了,安静的躺在山脚下,沉睡。 脚下明明是那么巨大的一个坟场,弥漫着沉重的悲伤与怨恨,但从山上往下看,却只看到如诗如画的幽静与安详。 景琅无力的坐下来,看着在月光显得如此不真实的村庄,心头有些茫然。 明月正在慢慢的隐到云层之后,月色也慢慢的淡了,估计已经过了午夜。 雪山茫茫,她不能在夜间探路,要走,也只能等到天明再走。 所以,在天明之前,她还可以呆在这里,看着母亲的所在。 只是,好孤独…… 她从出生起就是孤独的。 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宠物玩伴,她唯一有的,只是母亲。 当母亲不在身边,那种孤独,便犹如这她早已习惯的黑暗,将她吞噬。 她不由屈起双膝,抱着腿,将头枕在膝上,再次想着母亲。 想着母亲之前对她说的话,想着母亲对她这么说时,会是什么表情? 母亲为什么不肯面对她,看着她呢? 她这一去,很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来了,也许她再也不能回来,也许她回来时母亲已经不在。 回想母亲最后的背影,那般决绝,就像要永别一样…… 母亲,该不会是真的要与她再也不相见吧? 一阵大风吹来,捎来山下的草木和阴森气息,她仿佛又听到了哭声,仿佛又看到了那些亡灵。 于是,母亲的话又响彻在她的耳边:“像我这样的罪人,早在十八年前就应该与族人一起作战,一起死去,一起化为这里的土地,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是,我终究是回来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跳起来,眼里散发出惊恐的目光。 母亲……该不会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决定吧? 这个晚上,正好是母亲族人的十八年忌日,母亲,该不会就是决定在今夜去死吧? 她仔细回忆母亲所说的话,所表露出来的眼神与表情,那般的坚定,那般的冷酷,然而,却又那般的平静,唇边甚至还时不时的泛起微笑。 那种微笑,母亲此前不曾出现过。 那是……解脱的微笑! 还有,刚才,与她分别的时候,母亲自称了“娘亲”——这,不正常! 她猛然丢下身上的包袱,往山下狂奔而去,心里满满的都是惊恐。 刚才母亲与她的告别……其实就是母亲对她最后的诀别! 但愿还来得及! 这一次狂奔,一定是景琅出生十七年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风从她的耳边“呼呼”刮过,仿佛在厉声的责备她。 当她冲进峡谷时,原来还算皎洁的天色突然之间就变得暗昏昏的,她似乎能隐隐看到无数的魂魄盘旋在她的身边哀鸣。 浓重的不祥之色,几乎将她吞噬了…… 她冲到与母亲告别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 她停下来,侧耳倾听,母亲在哪里? 没听到任何与人有关的声音。 她在幽暗中摸索着前进。 如果母亲要自尽,应该会选择在最亲近的、最令她感到愧疚的地方自尽。 那会是什么地方? 脑里电光石火的闪烁片刻后,她想到了。 她来的时候,特别注意到了峡谷中央那处最大的坟墓,上面的石碑上刻有“族长”两字,而且坟墓还特别被清理过了——母亲说过她的祖父是族长!所以,母亲对那处坟墓的感情一定是更深的。 所以,母亲很可能会选择在那里自尽。 她已经很累了,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但她还是像疯了一样的往峡谷中央冲。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火光。 她冲出一片草丛,绕过几棵大树,看到了那个比起其它坟包来显得高大一些的坟墓,也看到了母亲。 雪娘站在一大堆木柴与茅草之上,手里举着一支火把。 景琅知道,母亲这是打算自焚,用同样的死法追随族人而去。 “母亲——”她凄厉的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 然而,风突然变大,“呼呼”的风声与“杀杀”的草木飘摇之声掩盖了她的呐喊,而且她还是逆风的,她的声音没能传到前方。 同时她脚下一个无力,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累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口气从山腰上冲到这里,足足有十几里地,而且全程又是上下起伏的山林坡道,她一路猛冲狠跑,透支了体力,一旦停下来,根本就无法再使上劲。 “母亲……”她想用声音阻止母亲,但咽喉干涩,发出的声音沙哑,又被风吹草动给盖住,根本无法传达过去。 她用捶打地面,近在咫尺,她却救不了母亲吗? 那边,雪娘看着祖父的坟墓,静静的道:“族长,姒月有罪,姒月不求赎罪,但求死在故土,而后堕入九层地狱,永世不能轮回,以偿还此世的罪孽。” 说罢,她平静的将手中的火把一丢。 火把落在她脚下的枯草堆上,瞬间引燃枯草。 “母亲——”景琅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活生生的烧死,这太残忍,太残忍了…… 景琅的心脏,瞬间停止,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第154章 圣女,幸存者的秘密 就在火苗即将舔到雪娘的瞬间,一道人影猛然从斜刺里冲出来,如风般跃上柴堆,一把扛起雪娘,将她丢出柴堆的范围。 景琅停止了数秒的心脏,猛然又“砰砰砰”的高速狂跳。 母亲得救了! 竟然是姒英救了母亲! 谢天谢地!谢外祖父的灵魂以及这里的每一个亡灵! 一时间景琅泪如雨下,哭出声来。 前头,姒英也冲离柴堆,跑到雪娘身边,将她扶起来,眼里全是悲怆的:“月,你何苦呢。” “你又何苦呢?”雪娘木然的坐在地上,情绪没有波澜,只用一种看透生死离合的目光看他,“像我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救我,不过是逼着我生不如死罢了。” “也许这个世界对你而言,确实没有任何意义了。”姒英缓缓的道,“但对我们这些幸存者而言,你仍然是我们的圣女,是我们的精神支柱,是指引我们前进的光明,没有你的指引,我们如何撑的下去。” “圣女?”雪娘唇角上勾,就像是在笑,却没有半丝笑意,“我说过我和景立天生了一个孩子,如果你忘了这一点,我还可以告诉你,在这十八年里,我陪过无数景家的男人、无数晴国的男人,以及来自其它国家的男人睡觉。” 风已经停了。 她的声音如此清晰。 柴堆烧得热烈,将她死人般的脸庞照得如此清晰,却没能给她半点温暖。 “月……”火光中,姒英的脸色苍白,似乎想阻止雪娘说下去。 但雪娘已经扯下丧服一般的黑袍,露出不着寸缕而伤痕累累的身体:“这就是那些男人留在我身上的印记。姒英,你看清楚了,这上面有男人的咬痕,抓痕,吻痕,还有捆绑、鞭打、滴蜡、刀割等等很多很多你所不能想象的玩法留下的痕迹。你要我告诉你这具身体如何被那些男人出入和玩弄吗?” “月……”英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痛苦。 “什么圣女?”雪娘在笑,“我只不过是一个连娼都不如的奴和妓罢了。我连踏进这里,都是对这块土地的污辱与亵渎。” 圣女?母亲竟然是族里的圣女? 景琅听得骇然,同时更是心痛如刀绞。 难怪、难怪母亲会活得如此挣扎和痛苦…… 即使她不太了解这个部落的圣女需要具备什么样的条件,又要承担起什么样的责任,但她确信,圣女一定都是高贵而圣洁的,“贞节”对于圣女而言一定比生命更宝贵。 然而,原本高贵圣洁、不染一丝尘埃的母亲,却沦落为千人骑、万人尝的奴妓,而且还是在族人被屠灭之际,而且还为仇人生下孩子……这种痛苦、绝望和屈辱,足以彻底摧毁母亲的灵魂。 这般残破的灵魂,唯有最深的地狱,才能给她一个容身之处。 “月……”姒英的声音沙哑,挺拔如万年青松的身躯,在风中摇晃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被刮断。 “你要可怜我吗?”雪娘在笑,“你要连我最后的一丝骄傲,都要夺去吗?” 在族人的亡灵面前,她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那么,她至少还能得到最后的一丝安慰。 如果她历尽艰辛的回到故土,还是连去死的资格与能力都没有,那么,她的人生,就真的连最后的一丝救赎都要丧失了。 “不。”姒英的眼里,流下泪来,“我罪孽深重,比你更不配活着,我没有资格乞求你和埋在这里的任何人的原谅,所以,我不会阻止你,我只求你,让我与你一起离开。” 雪娘怔住。 景琅也呆住了。 “你……你……”雪娘半晌才缓缓的道,“你忍辱偷生十几载,万里迢迢的回到故乡,难道就是为了回来寻死的?” “乌浪与晴国的军队即将踏入雪山,这片土地,再度面临被摧毁的危机,你身为族人的首领,却只想着追随一个肮脏不堪的女人去死?姒英,你还是男人吗?还是华黎人吗?” “月,”姒英的声音如此温柔,宛如春夜的月色,映在荡漾的春水上,“这一次,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再离开你,死都不会再离开半步。” 雪娘又是一震,总是没有情绪的目光,微微的闪烁着:“你、你……你已经这个年纪了,怎能再这般任性?华黎一族的重建与崛起都靠你领导,你不能抛弃仅存的族人,要死,你也必须要完成责任后再死……” “二十年前,你也是这样,骗我离开的。”姒英似乎因为想明白了该怎么做,显得从容平静起来,“我信了你,以为去去几年,完成你交待的任务后回到这里,就能娶你,与你生儿育女,平静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二十年前,晴国大军还没有盯上这里时,身为族中圣女的姒月以急需一些重要的物资为由,派他带上族中二十名最为年轻能干的精英,前去遥远的西方世界采购物资。 姒月向他保证:“待你回来之后,我们就成亲,永远不分离。” 他信了。 他永远记得那时才十五岁的她,眼神是如何的深情,声音是如何的温柔,便是这份深情与温柔,让他信了她,并支撑着他熬过漫长的时光。 “然而,”他的话题一转,声音再度恢复悲怆,“十年之后,当我们历尽艰辛,终于带着你要的东西回到家园时,家园已经不复存在,迎接我们的,只有满目疮痍,遍地废墟,以及望不尽的森森白骨……” “月儿,”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泪里,终于还是落下泪来,“你知道当时我们的心情么?” 雪娘的双唇,动了一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后退两步,咬紧了唇。 “我们好恨。”姒英握紧了拳头,阖上双眸,不忍再去回忆当初的悲愤与自责,却又不曾遗忘过哪怕一秒,“恨我们离开族人,恨我们在族人被屠之时全然不知情,恨我们未能与族人同生死,恨我们竟然在族人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抛弃了族人……” “你们没有抛弃族人!”雪娘近乎凄厉的打断他的话,“是我故意调你们走的,就是为了不让你们也死在当时!” 姒英睁开眼睛,看着她。 景琅也是震惊不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天生就有一些神秘的灵力,但灵力的施展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平时也无需使用。”雪娘哑着嗓子道,“但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因为好奇,便依照古籍中的记载,施展了传说中可以看到未来的开启天眼的禁术。” 第155章 希望,圣女之谋 “我真的只是好奇罢了,完全不认为自己能看到什么未来。”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起初,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就没当一回事,哪料那天晚上下起了数十年未曾见过的暴风雨,电闪雷鸣的,我被惊醒了,而后被雷劈到了……” “我以为我死定了,但就在那时、就在那时,我看到……”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不断颤抖,“看到凤脊峡谷被数以万计的军队入侵,无数族人被凌辱和屠杀,整个村庄都被大火吞噬,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我走在村庄里,满眼都是敌人的刀与族人的血,耳边全是敌人的笑与族人的哭泣哀号,我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峡谷陷入火海之中,直到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我在灰烬之中苦苦寻找,却连一个活着的族人都没有,我还看到数以万计的军人将整个雪山围起来,不断寻找幸存的族人,想找人问出族里的宝藏……” “然后,我吓醒了。”雪娘跪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我怀疑我看到了未来,非常可怕的未来,我不确定这样的未来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又在什么时候会发生,但我知道,万一我看到的是真的,那么、那么华黎一族会真的全灭……” “我没有证据证明灾难会发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所以我跟祖父说明了我所看到的一切。我们讨论了几天以后,想到了一记后手,那就是挑选最健康、最有潜力的年轻人,找个充分的理由,让他们离开凤骨山历练几年,若是本族有朝一日不幸遭遇灭顶之灾,至少可以为本族留下健康的血脉,以图日后再起……” “所以,我和祖父挑选了你和另外二十个人,让你们远离故土,去西方世界采买物资。你们走了没多久,景立天的人来了,开始在凤骨山寻找我们的踪影,我隐隐意识到大难可能要来了,想说服族人离开这里,但没有人相信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没有人愿意离开这片土地……” “我没有其它选择,只能留在这里与族人共进退。就这样,我们足足与对方磨了两年,直到景立天彻底失去耐性,调动十万大军强攻凤骨山……” “景立天要的是我们守护了几千年的远古宝藏,我作为持有和守护藏宝图的第一人,绝对不能让藏宝图落入外人之手。惨案发生的前几天,我心里又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便以去森林采药为名,悄悄带了那份藏宝图离开,将藏宝图藏在森林后才返回……” “爬到山上的时候,我所看到的,便是全族被屠的场面……”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在破晓之前,我独自逃走了……” “我没想到的是,我抛弃族人、苟且偷生的结果,竟然是我在半路上被景立天发现,掳去成为女奴……” “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报应,给我偷窥天机、坐视全族被屠的惩罚……” 雪娘颤抖得厉害,语不成声:“我有罪……就算堕入炼狱,永世不能轮回,也无法赎罪……” “英,让我去死,求求你成全我最后的愿望,不要再逼我活在这世上受苦……” 姒英跪坐在她面前,将她拥入怀里:“我没用。心爱的女子受尽苦难与折磨,我既不知道,也没有守护,更不曾与你分担。” 他忽然把雪娘抱起来,平静的走向火堆:“既然你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那么,我与你一起去。” “不要这样。”雪娘终于像个普通的、受尽磨难的女人一样哭起来,“你没有错,你真的没有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你不要这样,这里需要你,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月,所有人都明白,”姒英轻声道,“华黎部落之所以还没有彻底灭绝,还能存有一丝延续下去的希望,都是因为你的付出与牺牲。无论你如何把自己说成是罪人,但事实上,你才是华黎一族得到延续的功臣。” “你的心,从来不曾背叛过这片土地。所以,我们对你的尊敬与信任,没有减少,只有更重。但是,你真的活得太累,太痛苦,没有人有资格强求你继续面对这一切。” 雪娘看着他,看着她曾经爱的、现在还爱的男人,她真的可以将这个男人带走吗? “请圣女留下,率领我等重振部落,以慰族人亡灵。”忽然,一片整齐的呼声传进雪娘的耳里。 雪娘抬头,震惊的发现,不知何时,幸存的族人们已经汇集到这里,围成半圈,面朝她跪在地上。 他们双手覆地,额头贴在手背上,极其虔诚。 “你们、你们不要这样……”雪娘哭起来,“我已经肮脏不堪,根本不配再当什么圣女,也不配再活于这世上,你们就放过我吧……” 幸存者们不说话,只是继续保持着虔诚的伏跪之态。 “月,”姒英又说话了,“为了复仇,即使现在还干净的双手,迟早也会沾满有罪者或无辜者的鲜血,没有谁比谁更干净。如果,我们愿意与你一起将双手和灵魂都弄脏,也无法给你活下去的力量,那么,我现在就去了。” 雪娘:“……” 姒英停在火堆旁边,深深的看着怀里受尽苦难的女子:“月,你做最后的决定。” 他的眼里,也已是看透生死的从容,还有温柔的爱意。 雪娘看着他历尽沧桑而仍然极其英俊的面容,眼里有泪。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么多年来,不论面临怎么样的折磨与痛苦,她都不曾迷茫,但现在,她迷茫了。 她真的还可以被原谅,被接纳吗? 活下去,真的会比死了更好过吗? “母亲,你还需要给华黎部落留下继承人。” 在她茫然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她转头望去,就看到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女儿从一侧的树影里走出来:“所以,你要嫁给姒英,与他生下血统纯正的继承者,如此,你才算是完成了最后的赎罪。” 众人抬头,看着她,不说话,但眼里都是惊讶和意外。 她这番话,堪称石破天惊,却又……如此合理。 雪娘却惊慌起来。她下意识的想跳下来逃走,却被姒英抱得更紧。 紧到就像两人本就是一体。 “我想,部落的族长应该都是世袭的吧?”景琅走到母亲前方几米外的地方,看着母亲,“族长已经故去,族人所剩无几,族中也没有别的长者了,华黎部落需要新的族长,而你是族长的孙女,没有人比你的血统更纯正,也没有人比你的地位更高。只有你才能生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第156章 皇裔,此后便是姒琅 “我、你……”雪娘脸色惨白,惊慌失措,身体蜷缩成一团,“我不配……我不配嫁人,不配生孩子,不配正常的活下去……” “母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一向顺从母亲的景琅,再度变得目光凌厉,气势逼人,“华黎部落会沦落到近乎灭绝的命运,不仅是你一个人的错,更是整个部落的错!包括现在这些人,他们同样也是罪人,死了都不能赎罪!” 此话一出,宛如惊雷落耳,声声轰在众人的心里。 众人无不震动。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但整个华黎部落,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一点。”景琅环视众人,目光如刀,毫不留情“故步自封,不思进取,技不如人,这就是华黎部落会被景立天屠灭的原因!而造成这一切的,绝对不是母亲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整个部落所有人的责任!” “母亲,你是华黎一族的圣女,但是,请你莫要如此自大。”景琅的目光回到母亲身上,声音十分的冰冷无情。 “琅儿!”姒英皱眉,口气带上了那么一丝警告的意味。 景琅却是恍若未闻,只管盯着母亲:“部落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所有族人的!即使你为部族所做的贡献与牺牲比任何族人都多,但是,华黎部落仍然不是你一个人的,更不是靠你一个人就能招来毁灭或复兴的!请你不要如此傲慢的将部落的覆灭全部归罪到自己头上!” “还有,”她死死的盯着母亲,“你会沦为晴国的奴妓,既是因为你不够强大,更是你的族人没用!你的族人连承担着生儿育女、繁衍后代的十几岁女孩都护不住,逼得她们通过出卖身体来守护整个部落,在我看来,这样的部落灭了就灭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她说得非常残忍,非常冷血,然而,谁又能反驳? 所有人,包括姒英,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母亲,如果你觉得你这段经历不可原谅,那么,这些死了的人和还活着的人,同样不可原谅,同样肮脏不堪!”景琅的目光,如一枝枝利刃,刺透了所有人心底的黑暗,“如果你觉得你不配活着,那么,这些人,也不配活在这世上!” 雪娘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都低下头,似乎已经无颜再看雪娘。 “母亲,你若是执意要死,那就带着这些人去死,别让他们如此丢人的活在世上。然后,”景琅却是淡淡的笑了,“待我灭掉景氏一族,我会拿他们的人头来祭祀你,还会重建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华黎国,让你们在天之灵看着。” “我说完了,母亲要死,那就去死吧。”景琅的面容,平静了。 雪娘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沉默。 “你说的没错。”姒英痛苦的阖了阖眼,“这是所有族人,包括生者与死者的责任,不是姒月一个人的责任,我们都有罪……” 雪娘,不,现在应该叫姒月了,紧紧的闭上眼睛,之前非要赴死的气势,现在是半点都没有了。 “月,”姒英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活下去,嫁给我吧,我们多生几个孩子,让他们延续和传承华黎人的血脉。你看,我们一族就这么点人了,最是需要孩子的,我们多生几个好不好?” “生孩子?”雪娘苦笑,“我被灌过药,也被无数男人睡过,这辈子也许再也生不出来了……” “真是那样也没关系。”姒英的眼角有泪水流下,“只要你能留在我的身边,那便是上天给我最好的恩赐。” “不试怎么知道呢?”景琅却道,“母亲不是懂得医理吗,我想母亲一定不甘心被人控制,也一定还想着来日若有机会,能为部落留下血脉吧?所以,母亲应该想过办法吧?” 她嘴上说得轻松,头发底下和衣服底下却早就冷汗涔涔。 母亲原本是没有资格去死的,但有了族人承担起复仇和守护宝藏的责任以后,母亲便认为她熬到头了,可以死了。 在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可以给予母亲活着的希望的,只有姒英纯粹的“爱情”和“生下继承人”这两点了。 成败,在此一举。 姒月沉默。 她开始思考“死亡”之外的事情。 在沦为景立天的玩物后,她便知道自己的一生都完了,然而,她还是不甘心被命运如此摆布,所以,在被灌下绝胎药后,她立刻又悄悄的给自己催吐药物、解毒、调养身体,努力为自己保有女人与生俱来的生育权。 但是,她仍然不确定自己当年的努力是否有效。 “母亲,只有你与族人生下孩子,尤其是生下血统纯正的儿子,”景琅深深的看着母亲,“才能洗清你的耻辱与肮脏,才能让你有尊严的埋葬在这片土地上。” 这句话,宛如黑暗中的萤光,终于令姒月黑冷无边的眸子深处,燃起一抹小小的光泽。 她若是能与身为本族护法、可谓本族最高“贵族”的姒英生下孩子,那么,这个孩子无疑也是“纯正的”“高贵的”,部落的领袖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如此,她这段不堪回首的肮脏过去,便能多多少少的被洗清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看向姒英。 姒英的目光,温柔如水,一如年少,不曾有半分杂质。 这个与她青梅竹马的出色男子,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情深不悔的,她能看得出来。 “月,”姒英低头,在她的额上轻吻一下,“我们一起努力吧?” 姒月微垂双眸:“你不会后悔?” 姒英低声道:“我绝对不会向你保证我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一生的愿望,无需保证。” 好久后,姒月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其他人见到她似乎打消了死意,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年长的一名男子领头,率先喊道:“恭喜圣女与护法喜结良缘,愿圣女与护法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众人回过神来,齐声道:“恭喜圣女与护法喜结良缘——” 景琅看着这一切,心里,升起深深的欣慰与淡淡的悲伤。 她总算说服母亲活下去了,但母亲此后有了自己的家与家人,而她这个孽种,便再不是母亲唯一的亲人。 但,无论如何,她终于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了。 于是她不再说话,扭头就走。 她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母亲的呼声:“久久——” 她猛然顿步,回头。 “待你取下景立天的人头,你便是我华黎部落的女儿!”姒月的声音顺风传过来,“数千年前,我们姒氏一族也是最为尊贵的皇族,你的身上,同样流着姒氏一族的血脉。你若想回归姒家,定有回来的一天。” “母亲,从此以后我就是姒琅!”景琅——姒琅的眼里,流下泪来,冲母亲大吼,“我会回来的,你一定要等着我。 然后回头,大步离开。 此时,东方的天际隐隐露出鱼肚白,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凤脊峡谷。 第157章 婚期,黑月皇后是她 两个月后,江南太平镇。 “再过半个月,黑月之王就要抵达晴州迎娶十公主了,哈哈,咱们再也不用怕乌蒙国了。” “那是那是。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黑月之王怎么就定下十公主了呢?听说那个什么景嬛公主,咳,就是景琅公主的孪生妹妹了,生得跟景琅公主一样,美得不得了,人也聪明,怎么黑月之王就没看上她?” “这事是挺蹊跷的。不过啊,黑月之王原本就是个捉摸不透的人物,兴许人家就喜欢十公主这样的,或者说人家不想跟乌蒙国的第一王子娶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呢。” “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听说十公主景虹文武双全,性情爽朗,为人也比较有气度,黑月之王可能就想要这样的皇后。那个景嬛公主啊,美是美,但确实可惜了……” …… 听到这些议论的姒琅终于忍不住,猛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端着那一大盘麻辣牛肉走到邻桌,坐下来,将那盘牛肉放上去,笑道:“两位,我远道而来,正准备去晴州拉一批货去黑月国做生意,需要了解黑月国的事情,刚才听到你们说起景虹公主与黑月之王的婚事,不知你们能不能多跟我说说?这盘牛肉,就当我请你们了。” 离开凤骨山后,她就日夜兼程,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回晴州。 眼看离晴州只有十几天的路程了,她的身体也撑不住了,才在大白天的就找了这间还不错的客栈,准备歇上一天再继续赶路,哪料到才坐下来,就听到这么惊人的消息。 她简直要懵了,夜中天已经与景虹订婚?还准备来晴州迎娶景虹? 但想想,距离夜中天上次来晴州选后已经过了大半年,这么长的时间,确实足够他订下皇后和迎娶皇后了。 那两个客人见她好奇又大方,也乐得与她闲扯这样的香艳之事:“小哥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桩婚事啊,在晴州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皇上乐得连开了五天的粮仓,救济灾民和贫民呢。” “我听说啊,去年过年的时候,黑月之王就已经悄悄的前来晴州,暗中接触了好几位公主。当时啊,皇上最想嫁的其实是景嬛公主,还特地安排景嬛公主亲近黑月之王呢,宫里都说景嬛公主一定会成为黑月皇后,哪料到黑月之王回去一个多月后,突然派人送了一大批聘礼过来,说是想娶十公主景虹。” “啧啧,这消息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不过对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谁嫁都无谓啦,只要能攀上黑月之王就行。就是可怜了那位景嬛公主,听说她非黑月之王不嫁呢,就不知道现在疯了没有。” “嘘,这里离晴州也不算特别远,你别乱说,小心被割舌头。” “哈哈,私底下谁不这么想?小哥,你不会出卖咱们吧?” 姒琅心里酸酸涩涩的,脸上却是微笑:“当然不会,我比你们还喜欢听这些呢。” “哈哈,这些事情,哪个百姓不爱听呢?我听说啊,黑月之王已经准备了几十船的嫁妆,带了上千人马,准备渡海前来晴国。小哥若是去晴州,说不定可以目睹这场婚事的盛况,以后再说给自己的孙儿听。” 姒琅听得心里又是一痛:“我听说景家的公主们个个都想嫁黑月之王,黑月之王却选中了景虹公主,那其他公主就没有……呃,我的意思是,景虹公主就没有出什么事儿?” 比如琅嬛,难怪不会忌恨得非杀了景虹不可? “哈哈,小哥不愧是做生意的,当真眼毒得很。”一名食客拍拍姒琅的肩膀,笑道,“听说黑月之王正式派人下聘迎娶十公主以后,十公主就不断的出事,有几次还差点没命,是陛下特地派人保护十公主,才让十公主平安活到现在的。” “那个景嬛公主,真的没有消息传出来?”姒琅还是不甘心,继续打听这个问题。 “确实没有。哎,这种深宫里的事情,若是没有门道,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只能是道听途说,一个传一个……” 姒琅没有心情再坐下去了,跟两位食客道过别后立刻离开客栈,雇了一辆不错的马车,命令车夫以最快的速度驶往晴州。 她花了一个月时间走出凤骨山脉的区域,又连续骑了一个月的快马,如今已是疲惫不堪,双腿简直麻木到要变成木头了,然而,她没有心情休息。 她要赶去阻止那个男人与景虹的婚事。 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别的女人得到那个男人。 她一直想得到自由和一直想要复仇,但前者源于天性,后者出于责任,多多少少都带有“必须完成”的意味,只有这个男人,是她这么多年来,冰冷黑暗的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的“幸福”。 更何况,眼下将会得到这个男人的还是景氏一族的女人,这一点,更加让她不能接受! 所以,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再苦再累,她也要尽快赶到晴州。 马车再快,也是速度有限,而且需要按时歇息,一路过去,姒琅有机会听到了种种关于黑月之王与景虹的最新消息。 比如黑月之王已经抵达海港,景立天竟然亲自去港口迎接黑月之王,而后一路游山玩水,共同抵京。 比如晴州的大街小巷都被打理干净,张灯结彩,所有的乞丐、流民、灾民等都被赶出城去,免得他们坏了城里的风景。 比如黑月之王进城之时,骑着汗血宝马穿街过巷,其天人之姿,其王者之风,艳惊全城,轰动一时。 天人之姿? 王者之风? 姒琅低头,微笑,那个男人,确实是这样的。 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他几次救过的她? 在马车里熬了大半个月后,姒琅终于踏进晴州的城门,并即刻下马。 因为坐得太久的缘故,她腰酸背痛,双腿麻木,便也不敢再继续骑马乘车,而是迈着急需活络筋骨的双腿,慢慢朝自己的秘密宅子走去。 那间秘密宅子,其实与一号等人的训练基地只隔了一条街,不过她并没有告诉一号等人这件事。 这间宅子她也就住过几天,闲置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被人闯进和动过。 傍晚的时候,姒琅站在秘密宅子的门前,目光就是一寒:这宅子,不仅被人闯进过和动过,可能还被人霸占了! 第158章 重逢,她还活着 门关得紧紧的,却是从里面关上的,外面没有上锁。 门上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她不在的时候,有人撬锁并进入屋内? 是普通的小毛贼,还是针对她的危险人物? 站了好一会儿后,她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抽出怀里的匕首,用力敲了敲门。 敲完之后就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 没人? 继续敲,用力敲。 一直敲到里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才停手,然后躲到隔壁的门廊下。 宅子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显然有人在门后窥视外面,但那人颇有些狡猾,没有探出头来,也没有问一声“是谁”什么的。 姒琅也不出声,静观其变。 哪料那人往外瞅了一瞅,没看到人后就直接关门。 姒琅火了,从地上捡起一颗大石头,重重朝那扇门砸去。 砰,好大的声响。 门里的人似乎被惊到了,又把门拉开,探出头来。 说时迟那时快,姒琅疾速冲过去,一把揪住那人的头发,用力将其往外面揪。 那人痛得惊叫起来,用力挣扎。 “这屋里还有谁,说!”姒琅明显占了上风,很快将匕首抵在那人身上。 她确信对方不会功夫,力气也不大,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她担心屋里还有其他人。 “你、你是谁……啊?”对方不敢再挣扎,抬头,与她打了个照面。 虽然两个人都打扮成男子的模样,但四目相对之下,两人还是马上就看透了对方的真面目,一时间都惊呆了。 还是姒琅先反应过来:“春染?” 春染的乔装颇为成功,单看这张脸,还真的更像男子,看来大半年不见,她算是有所长进。 春染的眼睛迅速发红,而后慢慢落下泪来:“你是……景琅?” 姒琅沉默了一会儿后,收起匕首,缓缓道:“我已经认祖归宗,从今以后,我就叫姒琅。”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虽然母亲和华黎一族还没有接纳她,但是,她永远都是母亲的孩子,而且只是母亲的孩子,所以她这一生只有一个姓氏,那就是“姒”。 “嗯,姒琅,你终于回来了。”春染泪中带笑,没问她为何给自己改名,“我等你好久了。” 相较她的感性,姒琅就冷静得多。 她扶着春染进门,低声道:“咱们进去再说。” 春染已经感动得有点不行了,就只是看着姒琅低泣,姒琅关紧了门,扶着春染坐下,给春染倒水,然后就看着春染抽泣,也不说话。 足足过了半刻后,待春染平静了些,姒琅才道:“我一直记挂你,你还活着并逃了出来,我很高兴。” “嗯,我还以为我死定了。”春染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捧起水杯,慢慢的喝,“那天我被秀贵妃抓到之后,就被关在某间秘室里,可能是因为宫里出了太多事儿,也没有人顾得上理我。大概是凌晨的时候,有人打开秘室走进来,将我打晕,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被杀了,哪料到天亮的时候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宫外了……” 当时的天气异常寒冷,她被丢在某条小巷的角落里,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取暖和保暖的东西,她真是冷得不行。 不过,她觉得她距离被打晕并没有过去多久,所以身上还有温度,不至于冻晕或生病。 而且她也意识到有人救了自己。 谁救了她? 她不知道。 她隐隐觉得她能得救可能又与姒琅有关,虽然姒琅应该也是自身难保,但除了姒琅,还有谁能做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获得自由的喜悦给了她动力。 她裹紧身上的棉衣,走了一阵后,终于雇到一辆人力车,往姒琅告诉过她的地址奔去,并在姒琅告诉她的地方找到了这间宅子的钥匙,住了进来。 宅子里各种家具、物件一应俱全,还存有不少钱,她完全不用担心生计的问题。 就这样,她一边躲在这里等着姒琅归来,一边拿着屋里的木制兵器练习如何杀人。 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她从冬天等到秋天,却迟迟没有姒琅的消息,她几乎以为姒琅再也回不来了。 她开始迷茫,不知道该拼上性命去复仇,还是继续等待姒琅回来,还是回到家乡当个普通人。 而就在这时,姒琅……姒琅又神奇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于是这一刻,她不再迷茫,知道自己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复仇到底,直至用仇人的血肉填满她所有的耻辱与痛苦。 “辛苦你了。”姒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赶了很长的路,现在要休息一下,明天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见见你的同伴。” “同伴?”春染疑惑。 “嗯,我们并不是只有两个人。”姒琅疲惫的笑笑,“你以后就跟他们一起接受训练和一起行动。” 这间屋子没有春染以外的气息,足以说明春染没有透露过这里的秘密,加上春染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却没有逃走,可以信任。 春染的脸上,冒出丝丝兴奋。 她很想问“他们”是谁、是怎么样的人、有多少人、住在哪里之类的,但她看得出来姒琅的身体状况有些糟糕,便没有问,只是体贴的道:“嗯,你先去睡一下,我做好吃的给你。” 她还在家里的时候,主要学的是女工,很少下厨,但住在这里大半年后,她的饭菜已经做得很好吃了。 她想,即使她成不了姒琅这样的人,也不能当个只会给姒琅拖后退的废物。 姒琅拍拍她的肩膀:“多谢。” 而后她没再说一个字,去睡了。 她恨不得把耗费在路上的体力与元气全部补回来, 她睡得很不安稳,总是梦到光影朦胧之中,那个男人的身边偎依着一个曼妙动人的身影,两人渐走渐远,她则追在他们的身后,怎么样都无法触及那个男人的衣角…… 在梦里追逐那个身影追逐了很久很久以后,姒琅终于醒了过来。 身上大汗淋漓,喘气也喘得厉害,就像她真的跑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恍惚之中,她看到房间里点着一盏幽灯,估计已经是深夜了。 看来她睡的时间不短,但是,还是很疲惫,肚子更饿。 似乎心有灵犀,春染捧着饭菜起来,浅笑:“你醒了,饭菜还热着,赶紧吃。” 而后她惊叫:“啊,你出了很多汗,快擦擦,别生病了。” 姒琅实在没有力气,由她照顾自己。 第159章 惊喜,天价宝物 春染给她擦完了汗,又给她脱下了湿衣服后,道:“你赶紧吃点东西,我现在去烧火,你等下赶紧泡个热水澡,再喝点姜汤,别病了。” 说完她匆匆出去。 姒琅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点暖,在身体不适和感到孤独的时候,有人陪在身边并照顾自己,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的目光移向托盘,精致的两菜一汤,汤是人参鸡汤,素菜是豆腐炒青菜,肉菜是红烧鱼,看起来是色香俱全。 她先端起人参鸡汤,喝了一口,而后眼睛微微一亮,在心里赞道,真是好味道。 一口气将鸡汤喝个干净后,她端起饭碗,慢慢的咀嚼饭菜。 饭菜也很美味。 对于春染的手艺,她由衷佩服,但同时也感觉到了春染独自守在这里大半年的寂寞。 初见时,她从春染保养得很好的肌肤与双手看得出来,春染以前并没有吃过什么苦,但现在,春染的双手已经变得微微有些粗糙,那不仅是操持家务弄出来的,更是长期持握兵器造成的。 她能想象,春染这半年来一定很孤独,也很努力,才能练出如此手艺和养出这样的双手。 同时,她对那个男人,心里更又生出深深的感激和心动来。 也许他并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是,他终究还是救了春染。 这样的他,让她没法忘记和没法不在意。 外面传来春染的声音:“姒琅,洗澡水准备好了,你吃完了么?” “嗯,吃完了,我现在就去洗澡。”姒琅微微垂眸,没有说一个谢字。 对于春染今日的付出,她会让春染得到回报的。 沐浴过后,姒琅喝了一碗姜汤,又沉沉睡去。 后半夜的睡眠,她没有再做噩梦。 次日醒来,她带着春染去了训练基地,让春染以后跟着一号他们训练,。 一号等人遵从她的命令,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从凤骨山赶了回来,现在看到她带着一个姑娘同伴回来,自然很是欣喜,表示一定会照顾好和保护好春染。 姒琅待春染与一号等人都打过招呼后,面色凝重的道:“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们。” 所有人都兴奋了,连春染的眼里,都散发出烈火一般的光泽来。 一号等人从被救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一年,再重的伤,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而且经过这么久的培训,每个人都已经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心里早就期望着踏上为自己而战的战场。 上次,虽然也有一部分人参加了凤骨山的战斗,然而,那样的小打小闹远远不能释放他们心中的血性。 他们等待真正派上用场的这一天,已经等待太久。 很快,所有人全部聚集在议事厅里,鸦雀无声的待姒琅开口。 “第一件事,”姒琅非常干脆,把身后的包袱往桌面上一顿,打开,“你们务必通过黑市,把这些宝物换成上等的兵器、护具、药品和现银、银票。” 面料极其厚实柔软的包袱里面,有一大块纯度很高的黄玉原石,哪怕是再不懂玉的人,看到这般莹润、纯净的色泽和罕见的通透度,也知道价值连城。 这么极品的黄玉,价值只怕不输给上等的羊脂白玉,加上这块黄玉原石估计有二三十斤重,略懂行情的人随便算算,想来也有几百万之价。 除了这块黄玉原石,包袱里还有十几块白、青、碧、绿、蓝等颜色的籽玉,大一点有拳头大小,小一点的有鸡蛋大小,颗颗都是色泽莹润,杂质极少,透明度高,一看就是极品。 这些玉石加起来,那得值多少钱? 所有人的眼睛全瞪大了,无不震惊,头儿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宝物? “你们不必知道这些玉石是从哪里来的,我只能说不偷不抢。”姒琅环视众人,“我要你们想办法把这些玉石安全的卖出去,最好通过黑市出手,莫要让任何人查到这些玉石的出处,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查到你们的来历。清楚了吗?” 这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她离开凤骨山的时候心情低落,没有顾得看上一眼,但途中看过以后,惊得目瞪口呆,这些玉器……得值多少钱啊? 同时她心里也明了,这些宝物很可能就来自华黎宝藏,而且只可能是宝藏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由此可见,真正的华黎宝藏必定数量吓人,难怪景立天不惜因此发动战争。 一号面色凝重:“是,我等定会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姒琅又环视众人:“你们当中,有谁接触过黑市或从事过玉器交易的?” 这种事情,如若没有懂得行情的人参与,恐怕不便操作,她有必要考虑一下需不需要请内行的人协助。 五号举手:“头,我祖上曾是江洋大盗,虽然到了我父亲这一辈早已金盆洗手,但我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江湖内幕和江湖规矩,前几年又跟着军队在外头到处打打杀杀的,别人想蒙咱们,门都没有!” 众人都侧目看去,见他留个八字胡,长得短小精悍,看起来有几分精明,也有几分猥琐,江湖味大于当兵的味,于是都笑。 在军中,他就是进攻时总是最后一个、撤退时总是最前一个的那种人,而且很懂得察言观色,收买人心,因此当了几年兵奴下来,居然没有大伤大残,这确实也算是一种本事。 “笑啥呢?”五号骂,“别看哥打架不行,舞刀弄枪的不行,但论起眼力和手段,你们都得叫哥一声师傅。” “嘁——”众人于是又笑他,“就你那偷鸡摸狗、浑水摸鱼的德性,也好意思炫耀……” 双方就嘻嘻哈哈的闹起来。 他们现在的心情很好,头儿回来了,还带了漂亮姑娘和一大笔钱回来,由不得他们不高兴和不多贫嘴几句。 姒琅等他们闹了一会儿后,微微浮出笑意:“我们什么人才都需要,偷鸡摸狗和浑水摸鱼也是一种本事,售卖这些玉石的事情,由一号和五号负责,一号为首,五号为副首,其他人听从他们两人的安排就是。” 而后她沉吟了一下,微微眯眼:“价格稍微低点没事,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如果有人想杀人劫财,或者想套出我们的底细,那就不必客气。” 众人欢呼:“头儿万岁。” 他们就喜欢头儿这等雷厉风行、杀伐果敢的作风。 第160章 钱谋,崛起大计 姒琅又想了想:“尽量不要把这些玉石卖给好人家,免得给他们招来祸端,唔,卖给其它国家的商人或权贵是最好的。” 这么高纯度的玉器原石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如果黑市上突然出现这么大块的极品原石,有可能会让人联想到这是来自远古时期的宝物,甚至有可能让景家人猜到这是华黎宝藏之一,若是追查原石的来源,多多少少有些麻烦。 柳府也有收藏玉器的喜好,她不想柳府不小心买下这些玉石,从而被卷进来。 一路上,她也考虑过让柳府名下的掌柜帮她出手这些宝贝,但想来想去,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她最终决定自己出手。 一号道:“是,我们定会处处小心。”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头儿的心里果然还是有那么一点妇人之仁的,但,不管头儿怎么样都好,他们都会服从。 姒琅又跟众人商量出售玉石的一些细节后,道:“一号和十六号留下,其他人先去忙吧。” 待厅里只剩下一号和十六号时,她低声道:“没必要让所有的人都参与出售玉石的事儿,你们两个挑选两三个擅长伪装和刺探情报的高手,以十六号为主,去一个地方暗中埋伏,尽可能打探那里的情报。” 一号和十六号一听,眼里闪过喜色:“头儿的意思是,准备再收一批人?” 姒琅点头:“没错。但我们暂时不在京城收,得去远一点的地方收,并在远一点的地方进行训练。” 如果只是像之前那样招收十几个人,当然容易隐藏,但若是招收的人手再多上两三倍,就很难在京城找到合适的地方进行隐匿和训练。 而且,她们干的事情越大,朝廷越是重视和查得紧,这对她继续招兵买马和强化训练极为不利。 因此,这一次,她要在朝廷伸手难及的地方干一场。 一号和十六号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点头:“头儿看中了哪里?” 姒琅拿出地图,用手指点了一个地方:“这里。” 一号不愧见多识广,仔细看过地图后,惊讶:“我记得这里以前好像有一个铁矿山吧,后来因为铁矿开采完毕,又遇到崩塌事故,导致这座矿山变成废墟,死了很多人,于是矿山被封,数十年来无人靠近。我还听说这山似乎有‘鬼山’的说法。” “是的。”姒琅点头,“据说那些死在事故中的人得不到安葬和超渡,变成冤魂,在山里徘徊不去,夜夜出没,所以有‘鬼山’之说。不过,我曾经得到一条情报,说神机营在那里秘密训练杀手,这些杀手似乎都是神机营从灾民、流民、犯人、奴隶、江湖人等几类人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训练手段极其残酷,淘汰率高达十比一,而被淘汰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格杀勿论。” 这些情报,都是十几年来母亲和她暗中打听、收集的。 她越是长大,越是强大,越是知道母亲是多么睿智和厉害的女子。 十六号立刻明白了:“头儿想收买和培养那些被淘汰的杀手?” “嗯。”姒琅道,“只是这条消息并未得到印证,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些杀手人选又是什么心性,我们绝对不能冒险救人和招人。所以,我需要几个机敏灵活的高手潜进鬼山,暗中观察和收集那里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十六号点头:“好,我明白该怎么做。” 虽然他这么说,姒琅还是叮嘱:“那里的人,要么就是已经出道的顶尖杀手,要么就是正在训练中的准杀手,无一不是危险人物,你们此去可能要潜伏上很长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宁可你们无功而返,也不要你们与他们正面接触,导致打草惊蛇或招来祸端。明白么?” 十六号点头:“明白。” 姒琅道:“现在再说一件重要的事儿。如今已是秋末,朝廷的募兵快要结束了,你们看看有谁合适的,想办法安排两三个人加入军队,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达成目的,花多少钱都不必犹豫。” 虽然一号等人都是兵奴出身,没有户籍,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想从军几乎不可能,但是,他们有钱啊。 只要有钱和舍得花钱,他们就可以找个朝廷不管的小地方买户籍、买参军名额,晴国军队如今缺人又缺钱,负责招兵的人有油水可捞,又能完成任务,何乐而不为? 一号和十六完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都道:“头儿放心,咱们明白怎么做。”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姒琅有些疲惫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那你们去忙吧,我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短期内可能无法现身,有什么事你们就商量着办。鬼山的事情,待你们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后,再由我决定如何行动。” 一号和十六号齐声:“明白。” 直到现在,头儿的来历、行踪还是异常神秘,但他们确信,头儿每次消失,一定都是在干大事,待大事干完,他们的力量便能再上一个台阶。 他们所要做的,便是信任头儿,完成好头儿交办的每一桩任务。 姒琅想了想,道:“收集情报永远是重要的事儿,但咱们目前人手不足,势力未成气候,暂时没必要花太多的时间与人力放在这上面,凡是咱们想要的情报,直接花钱去买就好。”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母亲这一次,真的帮了她大忙。 一号和十六号都道:“是。” “还有最后一件事。”姒琅看向一号,“让你们挑的新基地,可已经挑好了?” 狡兔都要三窟,何况是他们这样的通缉犯? 如今,一号已经伤病痊愈,学有所成,而她花大价钱请来的那些师傅也即将离开,他们不换地方不行。 一号道:“挑好了,这个地方在……” 一号如此一番后,姒琅点头:“很好,就由你来安排人员撤退之事,我要交待的都已经办完了,大家都去忙吧。” 而后她与众人一起用了午饭,没有犹豫的离开。 她悄悄的返回柳府,这事除了柳府的几个主子和她们的亲信,没有人知道。 第161章 礼金,恭喜十公主 在这两天里,宫里又传出一条大消息,黑月之王决定与景虹公主在晴州成亲,把这桩婚事给彻底办实了,回去后再按照黑月国的传统再办一次。 消息一出,全城欢喜啊。 于是,在婚礼举办之前,无数的命妇官眷和名媛千金,纷纷捧着厚礼进宫,给景虹公主道喜。 虽然她们当中有人到时也会出席景虹公主的婚礼,但到时有黑月之王和众多权贵在场,她们未必有资格进入贵宾席,更难以接触到新婚,想巴结景虹公主,还是得趁现在。 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悦,也许是因为想多收一些礼金,景虹公主也是来者不拒。 在这样的氛围下,因为曾经捐了大笔银子给朝廷而受封二品诰命夫人的柳府老太太,也带着柳二小姐、柳三小姐和一笔丰厚的礼金,进宫给景虹公主道贺去了。 对于有钱人来说,最需要的是权,而对于权势者来说,最需要的则是钱。 景虹已经不再缺权力了,她现在最需要的,真的就是钱了。 倒不是说宫里穷,她真的缺钱花,而是因为晴国这几年花了太多钱去讨好乌蒙国,导致国库出现亏空,公主们的俸禄也跟着水降船低,她很快就要嫁去黑月国,嫁妆总不能太寒碜了是不? 这次黑月之王前来晴国,带来了大批丰厚的聘礼,令宫里上下眼热不已,她虽然心里很是欣喜,却也清楚:如果自己的嫁妆差黑月的聘礼太多,真去了黑月国,一定会遭人看轻和嘲笑的! 再加上这桩婚事令她遭受了太多的妒忌和怨恨,而这种情况在她去了黑月国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说不定更严重,她现在就需要存钱去黑月国收买人心。 所以,她很乐意别人带着礼金来讨好她,甚至还有意无意的让人放出风声,说她很是感激和感动这么多人来看望她、她会记得众人的好意之类的。 京城的那些贵族女眷,有几个是蠢的?听到这么些风声,自然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这些缘故,当超级有钱的柳老太太带着两位孙女抵达十仙宫时,景虹居然亲自出门迎接。 柳老太太简直受宠若惊,膝盖屈得都快摔倒了:“老身何德何能,竟敢劳驾十公主相迎,老身惶恐,惶恐啊。” 景虹笑道:“老太太已经年过六十,又是十几年来第一次进宫,所谓敬老爱幼,我迎老太太这几步,也是情理,老太太不必这般客气。” 柳老太太心里清楚,这位即将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皇后的公主肯纡尊降贵的来迎她,可不是白来的。 她当即笑道:“公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平易近人,胸怀宽广,老身佩服。” 说罢她转头:“青青,把礼物拿来。” 青青立刻机灵的双手捧上一个大红包:“公主,我乃是柳府三小姐柳青青,这是我们柳府的一点心意,恭祝您新婚大吉,与黑月陛下千秋万代——” 景虹原本就有些不拘小节,也不计较双方初见面时的礼数问题,眼睛扫了那只红包一眼,便知里面装的定是一叠银票无疑了,当下笑笑:“喜儿,收下吧。” 而后她笑道:“老太太也是有福之人啊,两位孙女都是这般美貌伶俐,柳府以后必定能上一层楼啊。” 她知道柳府在黑月国也有不少生意,所以,她跟柳老太太套近乎,对她会有好处。 老太太笑:“多谢公主吉言,老身一定再多活几年,来年再给公主贺喜。” 还能贺什么喜? 当然是早生贵子的喜了。 景虹对这样的恭维话很是满意:“老太太里面坐。” 而后,她和柳老太太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柳纤纤、柳青青,再后面是两位小姐的丫环。 这几名丫环中,有一人面容平庸,垂眉低首,安静温驯,一点都不起眼。 她是姒琅,她冒充柳青青的丫环,混进宫来了。 这一次,柳老太太依她之言,封了十万两银票的超级大红包,带了两位漂亮的小姐和十几名漂亮的丫环,进宫给十公主道贺来了。 只有带这么多美人进宫,才能让平庸的她在宫里消失时,不会被人留意。 也只有送上这么多礼金,才能让景虹喜出望外,不介意老太太带这么多人来。 要知道,每位公主一年的俸禄加起来也不过千把两银子,这十万两银子的大红包,足够景虹在黑月国过得风风光光了。 果然,看在这个大红包的份上,景虹对柳老太太、柳小姐们热情相待,双方聊了颇长时间。 姒琅安静的站在一边,安静的聆听她们的对话,安静的观察身边的一切。 约莫半个时辰后,柳老太太以快要下雨了为由,婉言谢绝景虹公主的晚膳邀请,带着两位小姐回去了。 姒琅是特别挑这么样一种阴沉、风雨欲来的天气进宫的,原本这样的天气会让人情绪不佳,但她这么告诉老太太:“正因为天气不好,进宫的女眷才少了,十公主才有时间与你多聊一会嘛。” 老太太想想有理,便听了她的话,挑了下午人少天暗的时候进宫。 当然,姒琅没有告诉老太太和柳纤纤她进宫后就会悄悄留在宫里的事情,她只告诉了柳青青,柳青青还是一脸疑惑,不明白她又想干嘛,但柳青青很聪明的没有追问。 一行人走着走着,姒琅就慢慢的落到了最后面。 再走着走着,秋风乍起,偶尔有雨滴落地,眼看就要下雨了,一群丫环赶紧拿出雨具给老太太和小姐们挡雨,场面微微有点乱。 姒琅就趁这个时机,往身边的花丛里一钻,弓身,身体全部隐藏在花丛里,慢慢的离开。 她离开得无声无息,根本没有人发现到。 待老太太一行出了宫,准备上轿时,有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奇道:“小九呢?小九去了哪儿?” 姒琅做过乔装,她们并不知道姒琅就是义小姐,只以为是新来的丫环小九。 “她啊,因为肚子疼,赶着上茅厕,就先跑出宫找地方解决去了,你们别管她。”柳青青赶紧解释,而后道,“要下大雨了,赶紧回去,要不然奶奶生病就不好啦。” 久久到底在搞什么呢? 她很想知道,但因为有了上次在灵灵山被绑架的经历,她又不敢知道太多,只在心里想着,久久啊,总有一天你得告诉我全部的秘密,要不然我就不帮你了! 第162章 让步,不为后便为妃 “呜呜呜……”九仙宫里,景嬛又在哭。 “父皇怎么能这样对我,”景嬛手里握着母亲留给她的白玉雕像,眼泪一滴滴落在雕像上,“难道父皇不爱我了么?难道父皇已经变心了么?呜呜呜,母亲,你一个人在天上一定很寂寞吧?父皇有美人陪,有儿女陪,你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太可怜了,我去陪你吧……” 景立天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她的哭声,不禁又有几分心疼。 “你这孩子,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听不进呢?”他叹着气,在女儿身边坐下,揽住女儿的肩头,“这事父皇已经竭尽全力,但黑月之王就是看中了老十,难道父皇还能去逼黑月之王改变主意,或者让父皇杀了你的亲生姐妹?事已至此,谁都改变不了,你就不能体谅父皇么?” 黑月之王的选择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门婚事算是铁板钉钉,他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是,嬛儿这边,很不好办。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嬛儿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每日以泪洗面,人都瘦成了柳树,他看到就心疼。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坚定的拒绝了嬛儿要求他毁掉景虹的要求,而且还派人保护景虹。现在,眼看夜中天与虹儿的婚事在即,嬛儿再闹,就太不懂事,太令他失望了。 “嬛儿怎么会不体谅父皇呢?”景嬛心里也清楚,她闹了这么久,父皇也忍得差不多了,再闹就适得其反了,“只是,嬛儿就只有嫁给夜中天这一个目标和幸福了,不能嫁给他,嬛儿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了。” “你啊,怎么这么糊涂呢。”景立天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夜中天这一个王,也不是只有夜中天这一个俊男子……” 景嬛急道:“可是那些王要么又老又丑,要么就是权势不够,我是你与母后的女儿,怎么能不嫁给最好的?” 以她的条件,肯定是要嫁给王者的,但是,真不是每一个王都是出色的。 “唉,夜中天确实只有一个,但比夜中天差不了太多的,还是有几个的。”景立天劝她,“我就听说夜中天有不少兄弟和堂兄弟、表兄弟,个个都是人中俊杰,嬛儿,你就降低一点要求,挑个对你好的嫁了吧。” 他已经得到了夜中天这个女婿,对于嬛儿的夫婿,他的要求便不那么高了,只希望对方对嬛儿真心的好,又能保护嬛儿就好。 “可是,可是他们还是比夜中天差啊……”景嬛委屈。 “嬛儿,从夜氏一族中挑个合适的男人嫁了,这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了。”景立天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拉拉扯扯,毫无进展,态度便强硬了一些,“相信有虹儿为你作媒,你要嫁谁都不会太难。” “父皇——”景嬛激动的挥手,故意让父皇看到她手里母亲的雕像,想以此让父皇动摇和心软,“这样女儿会不幸福的!你保证过的,女儿的婚事让女儿自己作主。” 景立天盯着她手里的皇后雕像,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嬛儿,父皇一定不会强迫你,但是,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你晚一日嫁人,便多了一份被乌家男人盯上的风险。” 他相信,若是让乌浪看到嬛儿,嬛儿就真的跑不掉了。 就算抓到久久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就算死或毁容,也不会再代替嬛儿嫁给乌浪,所以,嬛儿若是不赶紧嫁到远方或者嫁给能够保护她的男人,她就始终是乌浪的囊中物。 说到这个,景嬛的脸色也变了:“我、我、我……” 景立天知道她动摇了,又火上浇油:“父皇虽然已经想办法将乌浪引开,但说不定他哪天就会回来。” 乌浪此去凤骨山寻宝,乃是机密,这后宫的女人,包括嬛儿在内,无人知晓。 景嬛怔怔的看着父皇。 但她再度确定父皇铁了心要保住景虹与黑月之王的婚事后,她心里也绝望了,不再指望父皇能帮她了,于是咬了咬唇,不得不亮出她的底线:“那,那我宁可嫁给夜中天当妃子!” 见到了最好的,她哪里还能接受次品? 既然父皇不允许她对景虹动手,她又不甘心嫁给别人,那不如给夜中天当妾! 她实在不明白夜中天为什么挑中那个粗糙的景虹,但她相信,只要她能成为夜中天的女人,就一定能够凭借她的美貌与才情获得他的宠爱,并为他生下足够健康聪明的孩子,而后总有一天将景虹给比下去或者弄死,如此,黑月皇后的宝座还是她的。 来日方长,不争朝夕,这个道理她懂。 在这半年来,她屡次争取,甚至试图自尽都无法获得父皇的支持后,她琢磨来琢磨去,就只想到了这最后的、不得已的办法。 景立天有些吃惊,看着她半晌才道:“你真的能接受给别人当妾?” 皇后曾经说过绝不让女儿给人作妾,女儿也发过誓“宁死不为妾”,但现在,女儿竟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事实上,对他这个皇帝父亲来说,多一个女儿嫁给夜中天其实是件好事,毕竟,他真不认为夜中天会把妻妾看得很重,更不认为虹儿有本事迷住夜中天。 多一个女儿呆在夜中天的身边,便多一份把握哪。 “嗯,如果是夜中天,我能忍。”景嬛咬唇,“如果有朝一日我能让夜中天立我为后,那也是我的本事,对不对?” “嬛儿,”景立天目光微微一沉,“你要记住,你是晴国人,也是晴国皇族,绝对不可以损害晴国大利。” 他最担心的,就是嬛儿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伤害晴国的大利益——比如成为夜中天的妃子后就杀掉身为皇后的景虹。 这半年来,虹儿不知遇到过多少“意外”和危险,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嬛儿的手笔。 为此,他严惩过好几个妃子和公主,还杀了一批奴才,但唯独对嬛儿,他除了旁敲侧击式的警告之外,始终狠不下心来惩罚她。 “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会争,但我只会在维护晴国利益的前提下争。”景嬛赶紧解释,“我是晴国公主,与晴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不会做傻事。” 她顿了顿:“父皇担心我成为夜中天的妃子后会害了十妹,但父皇怎么不想想,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去跟十妹争,甚至去害十妹,十妹未必就斗得过别人,如果我也在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得到十妹。” 第163章 隐忍,抢夺后位的条件 景立天拈须,陷入沉思。 嬛儿的话有些道理。黑月国虽然对嫔妃的数量限制得很严,但这绝对不意味着嫔妃之间没有争斗,曾经一度还发生过众人为了争夺有限的嫔妃席位而杀害在位妃子、嫔妃人选的惨案,听说夜中天的母亲就是在这场血案中去世的。 可以说,景虹成了黑月皇后未必就能高枕无忧,说不定还会危机重重,而论魅力、心机和手段,景虹绝对比不得嬛儿。 如此想来,嬛儿若是能入黑月之王的后宫,一来可以暂时与景虹联手对外,二来可以为晴国妃子争霸黑月后宫增添一份保险。 景嬛知道父皇动摇了,赶紧又加了一句:“父皇,晴国在黑月国没有什么势力和根基,十妹成了那边的皇后,只会树大招风啊。就算父皇派再多的人才陪十妹嫁过去,又岂能与那里的势力抗衡?有我在,十妹在黑月后宫的处境,一定会好得多。” 整个晴国后宫都不服景虹的婚事,难道黑月的后宫就服了吗? 呵呵,就景虹那粗人,还想着得宠和风光呢,也不想想她受不受得起这样的荣耀。 “嬛儿,”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后,景立天盯着景嬛,沉声道,“只要你答应父皇两个条件,父皇就帮你。” 让嬛儿嫁给夜中天为妃,听起来就像是夜中天白白多得了一个绝世美人,不要白不要似的,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容易。一来夜中天的嫔妃名额有限,皇后已经是晴国人了,剩下的嫔妃肯定会优先本国或其它国家,二来景虹一定不愿意,三来夜中天未必心动。 所以,想办成这事,还是有难度的。 景嬛听了心里就是一喜:“父皇请说。” 景立天的目光有点阴,有点深:“第一,在你的地位巩固之前,不仅不能对虹儿下手,还要帮助虹儿巩固后位。第二,除非你的儿子已经坐稳太子之位,否则你绝对不能对虹儿的肚子和孩子下手。第三,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留虹儿的孩子一条性命。这三条,你可能做到?” 这种目光,是他面对臣子和政敌所特有的目光,带着审视、防范和警告。 景嬛心里微微一寒,也郑重的道:“我一定能做到!” 景立天还是盯着她:“你发誓?” 景嬛指天立誓:“我发誓。” “好,记住你现在的誓言。”景立天一按桌面,“如若你违背誓言,父皇一定不会原谅你。” 景嬛心里一紧,面容更郑重了:“请父皇放心,我只想与父皇和晴国一荣俱荣,绝不想一损俱损。” 景立天微微一笑:“嗯,父皇相信你。” 其实,他一点都不反对他的女儿们之间进行这样的勾心斗角和争权逐利。 没有野心和手段的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他精心生养这么多女儿,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去当别人的玩物,而是为了让她们去为晴氏一族谋取利益。 所以,只要这些女儿不伤及晴氏一族的利益,他乐得让她们斗,甚至还乐意教她们怎么斗。 如果他的女儿有本事在黑月国的后宫得宠,甚至养出太子来,他求之不得。 而景嬛敢去算计和陷害自己的姐妹,自然也是出于对他这种心理的了解。 当下景嬛又问道:“父皇,十妹和夜中天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婚礼过后两人就要出发去黑月国,女儿的事情,现在要怎么做?” 景立天又开始拈须:“上次,你与夜中天同住了几日,都没能让他碰你,这一次,你自己可又有什么办法让他愿意纳你为妃?” 想诱惑和强迫夜中天,那是不可能的了。 嬛儿真想去黑月的后宫争宠和争霸,就得另想办法,至于用什么办法,主要还得靠她自己。 现在都办不到的话,以后只会更难。 景嬛垂下双眸。 关于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了,只是,她很不甘心落到要看别人脸色这一步。 “父皇,十妹正准备新婚,就算夜中天也要给她面子,所以,我觉得这事一定要先得到十妹的同意。”她是在忍着吐血的状态下说出这话的。 景虹注定是妻,而且还是新婚正妻,妾要进门,焉能不经过正妻的同意? 想她堂堂天下第一美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居然要屈居景虹这粗人之下,好恨! 她顿了顿:“你也知道十妹对我误会极多,还望父皇帮我说服十妹。” 景虹就算成了黑月皇后又如何? 没有晴国当后盾,景虹也别想在黑月国混好,所以,景虹一定不能违逆父皇的意思。 景立天很爽快:“理应如此,这事,就交给父皇了。” 景嬛而后道:“但王者之意,无人可违,要不要我,还是要由夜中天决定。女儿决定亲自去跟夜中天说,希望夜中天看在我的一番心意之上,成全女儿。” 直到现在,她仍然认为喜欢美色是男人的天性,夜中天不可能对她没有半点心动,一定是他身边的人可能对他说了些她不适合当皇后、景虹最合适之类的进谏,才会让他弃她而选景虹。 眼下,夜中天的身边没有多余的臣子和亲信,她一定会有机会的。 景立天对她选择了面对挑战这一点感到很是欣赏,但还是冷静的指出:“如果他还是无动于衷呢?” 景嬛咬牙:“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以十妹的陪嫁丫环的身份去黑月国!” 但凡有点身份的小姐,哪个出嫁时不带陪嫁丫环过去的?何况景虹还是公主。 一般说来,陪嫁丫环都是新娘的心腹,但再怎么心腹,也还是丫环,身份远远不能跟新娘比。 她这么说,实在是把自己放到了非常低非常低的地位。 景立天听得就是眉头一耸,讶然:“嬛儿,你可是说真的?你真的能忍受得了这般的自降身份?” 他知道这个女儿虽然高傲,却也能为达目标不惜放下身段和隐忍到底,否则她也不会成功的骗过久久,更不可能做到在以“景嬛”的身份出现之前一直在黑暗中生活。 只是,从“公主”自降身份到“丫环”,这样的落差也实在太大了,大到他这个当父亲的都觉得不可思议。 “为了成为黑月皇后,我什么都能忍。”景嬛说得平静,目光却是坚定如铁。 景立天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目光,终于放心了,微微一笑:“父皇答应你,最不济也一定能让你以陪嫁丫环的身份随虹儿过去。”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够美、够聪明,还要够狠、够忍,方能成大器。 这样的嬛儿,才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来的苦心栽培与宠爱。 “时不待我。”景嬛微笑,“今天晚上,女儿就亲自去见夜中天,再表衷情。” 第164章 明晚,朕包你满意 景嬛以为,她这次去见夜中天倾诉衷情一定不会如意。 夜中天大概又会客气而坚决的拒绝她的情意与诱惑,所以她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走去东宫的途中不断安慰自己:忍得一时屈,方成百年业,只不过是给景虹当一两年的陪嫁丫环罢了,算得了什么? 想她母亲当年为了成就父皇的霸业,可是足足忍了十几年呢,她再忍上一两年又算得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黑月皇后这个位置,不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值得去获得。 然而,夜中天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听到她的来意后,夜中天笑了:“天下第一美人对朕如此情深,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为妃,朕身为堂堂男子,岂能不解风情?好,朕就收了你。” 事情办得太顺利,景嬛反而懵了。 她看着眼前堪称风华绝代的男人,虽然同样被他的容貌气度所惊艳,却还是迟疑不定,这个男人……真是她过年时所见的那个黑月之王吗? 她所知的黑月之王,彬彬有礼却孤傲疏离,不为任何人、任何东西所动,对女人更是只会远观欣赏而绝不亲近热情,绝对不会表现得如此……像正常的男人。 夜中天见她好一会儿不说话,挑眉一笑:“怎么不说话?难道是高兴得傻了?” 他笑起来的模样,充满了男人的魅惑。 景嬛心里跳了一跳,迎上他暧昧挑逗的目光,也是嫣然一笑:“嗯,陛下说的是,嬛嬛太高兴了,也太意外了,不太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陛下,您……说的是真的么?” 眼前的夜中天感觉跟过年时有所不同,只是那时的夜中天始终在脸上抹了红黑两色的油彩,根本看不清面容,而且与她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她也不好去问。 “朕是帝王,自然一言九鼎。”夜中天上下打量着她的美丽,“如果你不放心,那么,你想朕怎么做?如果是要册封的话,那得等朕回墨月城才能办。” 景嬛心里又跳了几跳,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又微微一阖,双颊泛起潮红:“那、那陛下可以也在晴州与嬛嬛成亲吗?” 说完之后她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赶紧解释:“嬛嬛不敢奢望陛下明媒正娶,像娶十妹一般办得轰轰烈烈的,只求能有一个正式的婚礼和一个花、花烛夜,再简单都成……” 说罢,她抬起漂亮的晶莹的、指甲涂得很好看的双手,捂住红通通的脸庞,只在指间露出一点漆眸和一点红唇。 她的这副模样,很纯真,很鲜艳,也很诱惑,正常男人根本抵挡不住。 夜中天露齿一笑,眼波也很勾魂:“你说的是,只有生米煮成熟饭了,才不会夜长梦多。这样,朕现在就去与景立天商量,明晚就办一场宴席,与你洞房花烛,待回到墨月城后再办一场正式的纳妃仪式,如何?” 景嬛手指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么干脆? 这么直接? 这么痛快? 夜中天……原来是这样的男人吗?当然,她很乐意这么做。 因为以她的身份,一旦和夜中天睡了,还是光明正大的睡了的话,夜中天绝对不可能始乱终弃,她的黑月后妃的身份必定是妥妥到手的。 “陛、陛下,”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故意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您三天后就要与十妹大婚了,如果在那之前先纳妃,十妹会不会、会不会生气?” 佛祖保佑,请夜中天一定要唯我独尊的坚持到底,然后把景虹气疯! 景虹若是因为气疯了而大吵大闹什么的,那就太好了。 就算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也知道在人际关系中一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初时印象有多重要,景虹与夜中天接触并不多,假如在婚前就暴露出糟糕的一面,呵呵,以后还想争宠? 夜中天不愧是王中之王,完全不在意:“朕要收女人,还用得着经过皇后批准?再说了,你与景虹不是姐妹吗,难道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容不下?” 当然容不下——景嬛在心里道。 她把不准夜中天这么说,是因为完全没把准皇后放在眼里呢,还是真的不知道女人之间的争宠有多么可怕? 而且,这么说的夜中天,跟初见的夜中天,性子还真是相差极大。 不过,管它呢,她只要达到目的就成。 她放下捂在脸上的双手,浅笑:“十妹是大度的女子,应该不会容不下我这个姐姐,只是她应该会难过就是了。” “但是,她再难过,你也想尽快成为朕的女人,是不是?”夜中天的眼神再怎么暧昧和魅惑,也还是锐利的,看穿一切的。 他的直接又让景嬛微微感觉到了一丝难堪。 但景嬛还是坦然的道:“是的,嬛嬛就是这么的仰慕陛下,不论如何都想成为陛下的女人,哪怕被亲妹妹怨恨也在所不惜。” “很好。”夜中天笑了起来,而后突然问道,“那你呢,就不怨恨景虹吗?我还听说晴国皇室有一条规矩,绝对不允许二女同侍一夫。” 景嬛有种被逼到角落里的感觉。 但她还是拿出公主的气魄,坦然面对这么尖锐的问题:“是,听说陛下决定要娶十妹的时候,我也是妒忌和怨恨着十妹的,但陛下愿意收下嬛嬛,嬛嬛就没那么恨了,也不敢恨了,而且……” 她又是嫣然一笑,眼里透出天真的幸福:“陛下那般出众,仰慕陛下的女子定然绵绵不绝,比起去怨恨其他女子,好好服侍陛下、让陛下永远喜欢嬛嬛才是正道。至于皇室的规矩,与嬛嬛对陛下的情意相比,便不重要了。” 夜中天又是挑眉一笑:“九公主果然聪明,值得朕收入囊中。你回去好好准备,朕明天晚上包你满意,终生难忘。” 这话说得……真露骨。 景嬛脸上红得几乎滴下红色的花来。 “嬛嬛这就回去准备了。”说罢她冲夜中天行了一礼,有些害羞的转身跑开。 她出去以后,一条人影从侧道走出来,对夜中天道:“这女人确实生得极美,世间少见,但是,陛下不会真的被她迷住了吧?” “嘁,怎么可能。”夜中天不屑的哼了哼,把杯里香气已经不那么浓烈的酒倒掉,“朕只不过闲得无聊,陪她玩玩罢了。” 那人一脸黑线,半晌才道:“陛下的性子,还是那般恶劣啊……” 第165章 婚夜,替身出击 “父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允许呢?”任凭景虹再怎么好心情和大度,在听到夜中天要先纳景嬛为妃并要与其洞房后,她尖叫起来,“我马上就要大婚了!我还是黑月国的皇后!您这么做,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 这种行为,根本就是在打她的脸! 而且还是在万众瞩目之下狠狠打她的脸,这事若是能成,她以后还不是得成为笑柄? “虹儿,”景立天语重心长的劝她,“就因为你是黑月之后,才要胸怀宽广,有一颗容人之心!而且这也是黑月陛下的决定,父皇劝你莫在地位巩固之前就质疑和反对夜陛下。” 最后一句话镇住了景虹。 但很快,景虹就怒道:“父皇,虽然这是夜陛下的决定,但是,没有景嬛在暗中使坏和您的支持,这事能成吗?” “怎么,你这是在责怪父皇吗?”景立天温和的面容就是一变,变得冰冷和阴沉起来,“你觉得你要成为黑月皇后了,可以凌驾父皇了吗?” 他的目光令景虹心里就是一寒。 她立刻跪下来,慌张的道:“虹儿不敢,虹儿只是一时间冲动,还请父皇恕罪。” 没有父皇的支持,她焉能在黑月国立足? 而且,只要她还在晴国的土地上,父皇随时都能毁掉她,她还没有成亲呢,怎么能激怒父皇? “虹儿,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景立天淡淡的道,“父皇这是在派嬛儿去帮你,否则靠你一人和你身边的那些奴才,你真以为你能在黑月国得宠和存活?” 骗谁呢? 景虹在心里骂着父亲,嘴上有些不甘的道:“嬛姐姐若是真的愿意帮我,那当然好,但她若是把我当对手呢?” “你放心,父皇已经让她发誓会协助你和你的孩子,而你,也要以大局为重,好好帮嬛儿得宠,只要你们俩姐妹齐心协力,定能坐稳黑月后宫。” 呵呵呵,景虹在心里冷笑着,恭敬的道:“既然有父皇为嬛姐姐担保,那么我就相信嬛姐姐,与嬛姐姐齐心协力。” 直到现在了,父皇还如此偏宠景琅,甚至不把她这个黑月皇后的颜面当一回事,那么,待她巩固地位之后,她再清算这笔帐。 “不过,父皇,”她还是想再试一下,“嬛姐姐与夜陛下的事情,就不能缓几天吗?至少待我与夜陛下的婚事过后再办,如何?” 在争取正妻的前两天纳妾,实在是太过分了,在民间,任何男人做出这样的行为,都要遭人唾弃的。 她希望父皇至少给她这一点点面子。 景立天却道:“嬛儿刚刚回宫,父皇原本也想多留嬛儿一阵子,但觊觎嬛儿的人实在太多了,她的婚事早一天定下来,父皇早一点安心。你也别太在意这事了,与你的婚礼相比,嬛儿的婚礼实在过于简陋,夺不了你的风光。” 景虹低头,笑得很是飘渺:“嗯,父皇说的是,那虹儿就祝嬛姐姐新婚愉快了。” 就算她成了黑月皇后,也还是得不到父皇的真心疼爱啊。 既然如此,那她就真的不再奢望和追求父皇的爱了。 从此以后她只爱她自己,以及去争夺丈夫的恩宠就够了,至于景家,将只是她谋取利益的工具而已。 “不愧是朕的好女儿。”景立天留下这么一句后,走了。 确定他听不到以后,景虹抓起他送给自己作为嫁妆的青玉莲花瓶,狠狠的砸在地上。 过去,景琅处处打压她和看不起她,现在,景嬛还要如此公然羞辱她,她,绝对不会让景嬛如愿! 她虽然没有公开闹,但如景嬛所料,她确实气疯了,再没有新娘子的喜悦与得意。 而在十仙宫外,已经得知消息的嫔妃与公主们全部都在幸灾乐祸,坐等景嬛与景虹斗个你死我活。 姐妹俩共侍一夫,相亲相爱,携手并进? 呵呵呵,就连这皇宫里的猪都不会信的! 就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会闹到什么程度了,也不知道她们是否有幸亲眼看到她们的战斗,就算现在看不到也没关系,以后听到黑月国传来谁残了废了、谁小产或不孕了、谁死了儿子什么的,那也很不错。 原本因为妒忌而诅咒景虹婚事的后宫,终于有了喜庆的味道,无数的人踏进九仙宫,庆祝景嬛即将成为黑月皇妃。 同时,无数宫人捧着各种新婚物品踏进九仙宫,忙碌的布置新房。 没错,今晚的“洞房”就安排在景嬛公主的卧室里。 原本一天的时间是来不及布置洞房的,但九仙宫本就被时时收拾和布置得极尽雅致奢华,无可挑剔,现在也并不需要做什么大的改变,无非就是增减一些物品罢了,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毫无意外,今晚的“洞房”一定能按时布置完毕。 隐在暗处的姒琅,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不会让景虹嫁成。 也不会让景嬛嫁成。 既然景嬛的“婚礼”要先于景虹举办,那么,她就先对景嬛下手。 今天晚上,与他“洞房”的一定是她,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说起来,她这种想将一个男人占为己有的念头简直就是惊世骇俗,可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想要的、爱的就全力去争取,而不是自视甚高、孤芳自赏的等待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送上门来。 她这么想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脸,现在又是景嬛的脸了。 她相信景立天一定还在搜寻她的下落,但她毕竟已经在晴州消失了大半年,加上景立天的大批亲兵、精锐杀手、探子等都被派去了凤骨山,宫里的绝大多数人只怕早就忘记了她这个“假货”,她还是有机会冒充景嬛行事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天色暗暗暗下来,九仙宫不断点亮红灯笼和红烛,还响起了丝竹之声,弥漫出喜庆热烈的气氛。 此时的景立天,带着一群皇亲和儿子,前往夜中天下榻的东宫陪夜中天用膳去了,景华宫里静悄悄的。 安静不代表没有人,事实上,不管景立天在不在景华宫,景华宫都是戒备森严,除了皇上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其内。 而在景华宫的各个房间里,也是静悄悄的,同样不允许宫人们轻易踏进一步。 没有人知道,堪称景华宫禁地的书房里,书桌前面的那把龙椅突然连着脚下的那块地板,无声无息的上升,令地面上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来。 而后,从洞口中里爬出一个人来。 第166章 火助,潜进新房 她爬到地面上后抓稳龙椅,用力往下方按。 方形洞口四个角上的支柱慢慢往下降,将那块升起来的地板带回原位。 地面平平整整的,没留任何打开过的痕迹——这就是景华宫通往外面的秘道。 而这个偷偷爬出来的人,便是打扮成太监模样的姒琅。 对于姒琅来说,冒充景嬛并不难,难的是她要如何现身和接近景嬛。 现在的景嬛可谓是众星捧月,根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加上今天是景嬛的“新婚”之日,景嬛更不可能出门,九仙宫肯定也看守得很严,她想换掉景嬛,难如登天。 想来想去,她决定铤而走险,赌一把。 于是她从景华宫那条秘道偷偷爬进景华宫的书房,一边打量书房一边在心里琢磨“犯罪”细节。 她是今日上午才知道景嬛的“婚事”。因为事发突然,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进行细细的谋划,想来想去,她只能想到她的一贯手法——浑水摸鱼。 制造混乱,然后趁乱潜进九仙宫,再接触景嬛、袭击景嬛和取代景嬛。 当然,现在的她不管做怎么样的打扮,九仙宫都不可能让她进去,所以,她决定引蛇出洞,声东击西。 如何引蛇出洞?她想来想去,除非景立天有令或出事,否则都不可能让全心准备“婚事”的景嬛踏出九仙宫一步。 她是没有办法假冒景立天的命令了,只有那一招了——放火! “放火”是她非常喜欢的作案方式,简单,高效,成本低,杀伤力大,方便逃走,在她想不出更好的“作案”手段时,她一般都会选择这个方式。 抬头看看外面,透过窗纸,隐隐可以看到外面很暗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黑下来,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桌上的一瓶好酒,走到书房里侧用来小憩的内室,将酒倒在榻上,而后点燃火折子,丢在榻上。 榻上立刻着起火来。 她来到外室,躲在门口旁边。 待火光被发现的时候,书房的门就会被人推开,她就会被门板挡住,再然后,她就可以趁乱跑出去。 这里可是景立天的老巢,单单在书房外面就有人守着,她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就是自寻死路,万劫不复。 她慢慢的做深呼吸,聆听外头的一举一动。 约莫过了半刻后,内室的火势终于蔓延到外室,连姒琅都被火焰灼得全身冒汗。 于是,守在外面的太监终于尖叫起来:“书房起火了,赶紧来人灭火——” 同时,书房的门被冲开了,几名太监冲进来,有人手忙脚乱的将快要被烧到的东西挪开,有人手忙脚乱的抢救已经被烧到的宝贝,有人手忙脚乱的准备水龙。 姒琅趁众人背对她的时候,闪电般的从门后窜出来,冲到门外,边跑边喊:“书房着火了,快来救火——” 这么喊的并不只她一个,没有会注意她的声音是陌生的。 而且,景华宫虽然点了不少宫灯,但还是有不少地方是暗的,她尽走在暗处,也没有人会注意她。 就这样,她率先冲到景华宫的大门口,急匆匆的对赶来的侍卫道:“你们赶紧去救火,我去禀告皇上——” 景华宫的侍卫当然训练有素,警戒心强,不过,她是从里面往外面冲的,这足以说明她原本就是这里的奴才,那些侍卫并不怀疑她。 她当然没有跑去禀告景立天,而是跑去九仙宫。 火灾发生得突然,她又跑得快,九仙宫这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九仙宫的门口,急急的冲进去:“快去禀告公主,景华宫着火了,还请公主赶紧过去看看——” 九仙宫离景华宫并不远,从这里就能看到景华宫的一角。 守门的侍卫和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的太监、宫女们抬头一看,马上就看到了隐隐的火光,惊得倒抽冷气:还真的起火了! “我们马上去禀告公主……” “哎呀,救火要紧,不用那么多人去,你们几个赶紧先去救火……” “公公说的是,你们几个赶紧去救火,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就行……” 门口有点乱了,姒琅趁乱跟在那名跑去报信的太监后面,往正殿奔去。 奔着奔着,她就往旁边的黑暗里一闪,躲在花丛中。 正殿的人还有很多人在做最后的准备,此时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场面微微有些混乱。 后殿里,景嬛刚刚沐浴完毕,正准备吃点东西养养体力,就听得消息说景华宫那边着了火,当下眼皮子跳个不停,急道:“父皇呢?父皇可还好?” 如果父皇出了什么事,她这个当女儿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办喜事了。 “这个、这个奴才还不知道,消息是刚刚传来的,也不知道皇上现在如何……” “公主,这要怎么办才好?” 景嬛一边在心里骂着“真倒霉,怎么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儿”,一边快速的思索着怎么办。 很快,她就站起来:“你们几个,随我去景华宫看望父皇。” 在这样的大喜之夜,她实在不想沾染这样的晦事,但她不能不孝。 她只希望父皇不要出现半点损伤,坏了她今晚的好事,所谓好事多磨,夜长梦多,她有种预感,如果今晚她拿不下夜中天的话,大概以后都很难有第二次机会了。 “那、那新房还要布置么?”有侍女问。 景嬛恼怒的瞪了那个愚蠢的侍女一眼,这样问她,让她怎么回答? “你们看着办。”她冷冷的丢下一句,快速往外面走。 众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而后大部分人都跟着公主出去了,小部分人犹豫了半晌后也离开后殿,跑到前庭去守着。 皇上出了事儿,她们身为奴才,却还在忙着准备“喜事”,这不是想死吗? 就算不便跟着公主去,也要随时待命,装出很关注的样子啊。 就在这短时间的混乱中,已经脱下太监衣裳、露出一身宫女装束的姒琅从花丛里走出来,不动声色的潜进正殿,再潜进后殿。 接下来,她只要安安静静的潜伏,等待景嬛回来或夜中天回来就好。 计划实施到这一步,她确定后面不会再出问题,夜中天,一定是她的。 第167章 一定,要告诉陛下的话 景嬛很快就返回九仙宫。 还好,上天还是宠爱她的,景华宫虽然发生了火灾,但父皇并不在景华宫内,加上景华宫的宫人很多,防火设施也齐全,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她不需要为了尽孝道而取消今晚的“婚礼”。 其实所谓的婚礼,没有拜堂,没有大宴宾客,也还没有什么下聘下书,只有洞房花烛,跟民间的纳妾并没有大的区别,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委屈了。 但她还是非常重视这场“婚礼”,因为,她现在所忍受的一切委屈,将来都会得到无上的回报。 只要过了今晚就好。 “呼——”她长长的吐气,“泡一壶百花蜜露茶来。” 一杯百花蜜露茶,可以让齿间的香气保持一个晚上,她当然要好好品尝。 她吃了一些味道清淡的点心,好好的漱过口后,一边慢慢的饮茶,一边坐在镜前梳妆,等着吉时到来。 时间慢慢过去,她微微的有点困了:“你们先退出去吧,夜陛下来了再叫我。” 因为太过兴奋,她这几天没怎么睡好,居然在这节骨眼上犯困,但没关系,睡美人的姿态对男人也是很有诱惑力的。 而后她走到床边,没有解下凤冠霞帔,就这样半靠着床头,斜躺在床上,就着镜子调整自己的姿势。 反反复复将姿势调整到美而不妖、诱惑而不放荡后,她终于满意了,慢慢的闭上眼睛。 她相信,夜中天看到这样的睡美人,一定会不可控制的扑上来。 何况,父皇今天晚上一定会努力将夜中天灌出几分醉意,不信夜中天不沉沦。 她睡着睡着就睡着了。 然后,一直趴在床底下的姒琅,爬出来了。 她站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美丽的景嬛,没有半点情分的露出冷笑,如果时间充足,她一定会划花景嬛的脸,但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她将景嬛身上的嫁衣扒下来,然后将只着睡衣的景嬛绑好,堵上嘴,塞进床底下。 如果,景嬛半夜里醒过来,听到床上的动静,会是什么心情呢? 想到她一定气得疯掉、恨得吐血却无能为力的模样,姒琅就觉得大快人心。 想来时间还早,姒琅想了想,也不急着打扮,而是抱着凤冠霞帔,走进连着卧室的浴室里,先沐浴起来。 在沐浴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即将步入洞房的真正的新嫁娘,眼里满是如水的温柔,颊上满是如火的绯红,唇边满是如蜜的笑意,她的手指每划过一寸肌肤,都会幻想着那是深深爱慕着的男子在抚过自己的身体。 幸福……原来这就是幸福。 她将全身的每一寸,甚至每一寸发丝清洗干净后,才懒懒的从香喷喷的浴池里站出来,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慢慢的穿上凤冠霞帔。 这样的她,真是再美不过了。 即使是景嬛站在她面前,也不会比她更美。 而后,她以一身新嫁娘的打扮,走向卧室。 在她准备掀开纱帘的那一刻,她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脑门,令她呼吸困难,四肢发软,都走不动了。 因为,夜中天已经来了,就站在卧室中央,背对着纱帘。 房间里的红烛是有点昏暗的,纱帘也有两三重,姒琅并不能将那背影看得很是清楚,但那种顶天立地、气吞山河的气势,却还是强烈的。 明明盼着这一刻已经盼了很久,但姒琅此刻却紧张得全身发僵,脚步就是迈不出去,只是呆呆的看着那背影。 她该说什么呢? 又该做什么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美人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夜中天却是用低沉而诱惑的声音先说出话来,“难不成,你现在想打退堂鼓?还是在刻意吊朕的胃口?” 他的声音,令姒琅回过神来。 姒琅捂了捂烧红的脸庞,做了一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一些后,低声道:“陛下,虽然我就要成为你的妻,但是,有些埋在我心中很久的话,一定要先告诉陛下。” “哦,”夜中天的声音似乎来了一丝兴味,“夜还长着,你说,我都听着。” “从、从第一次见到陛下起,我就爱上了陛下……”姒琅鼓起勇气,将自己所有的心声都慢慢道来,“早在一年半以前,我就见过了您,并且第一眼就爱上了您,虽然您一定没有印象了,但我自那以后,就一直想着您……” 一个年少的女子,甚至还是公主的身份,要这样对一个其实没说过几句话的、身份远远高于自己的男人说出这么大胆热烈的表白,几乎能用“惊人”来形容了。 姒琅并非不羞涩,并非不害怕失败,但是,她有足够多的勇气。 无论是挑战皇权、挑战命运也好,还是追求爱情、追求男人也好,她都同样的义无反顾,坚持到底。 “智慧与勇气,那是母亲所能给你的财富了,你想要什么,就靠这两样东西,全力去争取吧”——从小,母亲就这么告诉她。 所以,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勇敢,比任何人都要勇敢才行。 “哦,一年半以前?”夜中天似乎有些在意,“你在何处见到我?为何会见到我?” 姒琅知道自己还不能暴露身份,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是轻声道:“一年半以前,我隐瞒身份,随和亲的队伍去乌帝城,回来的时候,在城外见过陛下一面,陛下当时还带了一名仆人和一只神奇的巨雕,令我印象深刻。” 她虽然不敢明说,但她这样的说法,并没有说谎。 她渴望着有朝一日能与他成为可以交心的一生伴侣,所以,她不想对他说谎。 “原来这样。”夜中天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你真的这么爱我?” “是。”姒琅毫不犹豫。 “爱我爱到非要嫁给我不可?” “是。” “如果我不要你呢?” “那我也绝不放弃,一定会努力到让陛下爱上我为止。” “爱?”夜中天笑起来,“你真的知道我是何人么?” “我知道,黑月之王。” “既然知道我是黑月之王,”夜中天冷笑,“还敢说想得到黑月之王的爱?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不觉得你很自大吗?” 这是拒绝吧? 姒琅觉得是。严格说来,这是他第二次拒绝她了。 第168章 弄错,失身危机 姒琅的心还是感到了酸与疼,但是,她并没有被他的拒绝给打败:“对陛下来说,或在别人看来,我这样的想法确实可笑又自大,可是,陛下,这就是我最深的心意,我无法欺骗和逃避自己的心意。”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不要陛下现在就给予我情意,我只是想让陛下知道我的心意罢了,希望不会这些话不会扫了陛下的兴。” 夜中天沉默了一会儿后:“你觉得你能做到这一切?” 姒琅道:“除了陛下,我此生不会再对任何男子心动,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用我的一生去做到。” “好大的口气。”夜中天笑了起来,“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 “我没有底气。”姒琅的声音还是很轻,很柔,“只有这一份心罢了。” 夜中天不说话,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后,姒琅忐忑的道:“陛下,我这么说,惹您不悦了么?” 爱他的女子千千万万,他也说过向他示爱、被他拒绝都是正常的事情,不必介怀,那么,他现在应该不至于为了她这么坦率的表白而不悦吧? 他的胸怀,不会那么狭窄。 “怎么会呢,”夜中天低低的笑了起来,“能被公主这样的绝色美人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不是很有面子嘛?” 姒琅却是有些惊疑不定了。 总觉得他现在说话的口气、态度、腔调与以往有所不同,甚至连声音都不太一样了,只是,他原本就是很神秘、很难捉摸的人物,她无法对他做出任何判断。 “时间不早了,还愣着干什么?”夜中天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过来,朕已经迫不及待要一亲芳泽了。” 姒琅掀开帘子,踏进卧室。 卧室很大,满目喜庆的红,一双红烛的光芒不足以将这卧室照得明亮,却营造出一种迷离暧昧、欲语还休的光影。 在这样的光影中,诱惑显得无处不在。 任姒琅再有勇气,这会儿也是紧张万分,心跳如雷。 因为害羞,她没敢走到夜中天的身边,只是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想将他看个清楚透彻,却又希望这烛火赶紧熄了。 “原来你也这么急么?”夜中天笑,走到床边,俯身,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朕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美。” 姒琅简直不敢正视他,好几秒后,才慢慢的抬眼,看向他的脸庞。 他的脸近在咫尺,浓眉深目,目光锐利,挺鼻薄唇,唇边是魅惑的笑,确实是一张高贵逼人、完美无暇的俊脸。 然而,姒琅在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先是一震,而后脸色大变,就像见鬼一样猛然推开他,跑到门边,背靠着墙壁,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到底是谁?”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他! 不是她一直思慕着的那个男人,即使从很多方面来说,很像。 夜中天猝不及防,居然被她推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梳妆台。 他站直身体,盯着姒琅,微笑:“公主在说什么呢?难道你在跟朕玩闺房游戏?呵呵,没想到公主还有这嗜好啊。” “你、你不是、不是……”姒琅心里慌慌的,脑子里也乱哄哄的,“不是那个人!” “哪个人?”夜中天盯着她的目光,就像猛兽盯着弱小的猎物,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公主,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还在想着别的男人?” “别、别过来!”姒琅还是背抵墙,慢慢的移动身体,眼里全是警戒,“你、你绝对不是上次来晴州皇宫的那个人,你、你到底是谁?你不说清楚,我叫人了!” 夜中天在笑,表情却是非常的危险:“公主到底在说什么呢?你堂堂一个公主,那么急着想爬上我的床,临到头了却说这样的话,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啊。” “你到底是谁?”姒琅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你是不是在冒充那个人?”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与他很像,但是,绝对不是他! 虽然她也没有看过那个男人真正的面容,甚至没有机会在光线明亮、视线清晰的状态下认真看过他,但她至少可以确定,那个男人绝对没有这么年轻。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锋芒毕露,锐气逼人,完全没有那个男人沉静睿智、不动如山的气息。 “呵呵,公主,朕要生气了。” 姒琅只觉得眼前一花,夜中天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单臂一伸,摁在她脸边的墙壁上,阻止了她的移动:“你知道惹朕不悦的代价吗?” 他背对烛光,身形又比姒琅高大,姒琅完全被他的影子所笼罩,感觉就像被无形的大山压住了一般,有种腰都直不起来的压力。 “我、我爱的不是你,是那个、那个过年时前来皇宫作客的男人,”姒琅知道他一定能轻轻松松的捏死自己,紧张得脊背都冒出汗来,“所以、所以我、我要走了……” 这个男人很危险,他很可能会伤害她——这是她的直觉。 哪怕她现在跑出去很危险,她也必须要跑,至少景嬛正处于失踪期,她跑出去的话还有逃脱的机率。 说罢,她身形一矮,就从男人的手臂下钻过去,全力往门外冲。 然后她的嫁衣被人从后面抓住了,因为她冲得太用力的缘故,导致她的嫁衣被扯下来,露出晶莹的肩膀。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跑?”夜中天森森的笑着,“朕岂是你能愚弄的?” 下一秒,姒琅就觉得她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抓起来,而后腾空,紧接着重重的落在……床上。 床上铺着厚厚的床垫,她并不觉得疼,但恐惧,却深深的漫上她的心头。 这个男人……想、想对她做什么? 根本不用问。 她才想爬起来,但夜中天已经压在她身上,抓住她的衣襟,往下一扯,嫁衣就被扒到了腰间,露出里面同样是大红色的肚兜来。 姒琅惊骇得拼命抵抗,扭,抓,撞,推…… “你不是夜中天!你不是黑月之王!”她恐惧的叫,“我是晴国公主,你赶紧放开我,要不然你犯下的就是死罪!” 她根本无法对抗这个男人,而且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兵器,她对这样的场面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如果他不放过她,那她……就要走上跟母亲一样的道路了! 第169章 恐惧,一切都被识破了 夜中天捏住她的下巴,贴着她的脸庞吐气:“朕就是夜中天,就是黑月之王,你如此对朕说话,可是大不敬!” 说着他就去扯姒琅的肚兜。 姒琅却及时用双手紧紧掩住胸口:“你骗我!我见过的黑月之王绝对不是你这样!你放开我——” 夜中天轻轻松松就将她的手掰开:“那一定是你眼睛瞎了!总之是你主动来勾引朕的,朕不许你临阵逃脱!” 姒琅情急之下,重重将额头往前面一顶,脑袋正好撞到夜中天的鼻子上。 夜中天闷哼一声,伸手去摸鼻子:“你这个女人,性子还挺烈的啊!” 姒琅顾不得许多了,尖叫:“来人,救……” 她的嘴被夜中天的嘴给堵住了。 于是她用力一咬。 夜中天又闷哼一声,将头抬起来,不怒反笑:“你喜欢玩这种游戏?好,朕就陪你玩到底!” 说罢他手上一用力,就将姒琅的双手扳到她的头顶上,而后用一只手压着,另一只手去扯姒琅的肚兜。 双方的力量悬殊,姒琅实在没办法抵抗,便用力往旁边翻身,将胸口压在身下,继续尖叫:“来人,救命……” 夜中天又顺势将她背后的嫁衣往下一拉,这下,她暴露的肌肤更多了。 姒琅知道,她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的心里升起绝望的感觉,她千辛万苦、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到他的身边,可不是为了要遭遇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不要步上母亲的后尘…… 可她还能怎么办…… 一只男人的大手,从她腰间滑过去,抚上她的胸口…… 惊恐之下,姒琅……哭了起来。 哭得惊天动地,哭得涕泪横流,哭得就像死了爹娘一样,是小孩子那种受到巨大惊吓和打击时的崩溃式的痛哭。 “哇哇哇……”她真的是被吓坏了,除了哭,她已经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做出其它反应。 因为哭得太厉害,她的耳边全是她的哭声,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以为你哭,我就不敢动你了?”偏偏在这种时候,恶魔般的声音还破开她的哭声,传进她的耳里。 姒琅更绝望了。 她不要、不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死都不要…… 巨大的恐惧和充斥一切的哭声令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和冷静,她暂且放下痛哭,张开嘴巴,用力一咬。 舌尖一阵剧痛,而后腥热的液体流入喉间。 不过,这样的痛却令她清醒了一些,她知道她还活着。 于是她又张嘴,准备趁着还有力气时再咬一次,务必把自己咬死。 她不想死,她想活,可是,这世上真有比死更可怕、更无法面对的事情…… 舌头没了是不会死人的,但舌头被咬破而流出来的血会把咽喉堵住,令人窒息而死。现在,她的咽喉已经被血给堵住了,再咬一次,大概就能死了。 然而,她的双颊被捏住了,嘴巴无法闭合。 夜中天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不是吧,咬舌自尽?竟然玩真的?” 而后,她的脸被扳过来,对上夜中天那张贵气逼人、锐气也逼人的脸庞。 夜中天细细打量她的表情,皱眉:“摆出这么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做什么?当我的女人明明就是一件很荣幸、很棒的事情,你却来这套,这么看不起我?” 姒琅眼睛红通通的,眼角还有泪花闪烁,目光却是充满了恨意。 他敢碰她,她死后变成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虽然她不相信人死后真的能变成鬼。 “啧啧,瞧你什么眼神啊,”夜中天就像在跟她聊天一样,“明明就是你主动来勾引我,然后又主动来向我表白的,现在却弄得像是我在强迫你似的,就凭我的身份和条件,用得着强迫你?你还真的以为这天底下就你一个美女?” 姒琅还是恨恨的、冷冷的瞪着他,完全不为他的话所动。 什么叫“明明”来“明明”去的,分明就是他冒充黑月之王,才让她认错了人,而且她都及时叫停了他还这样对她,他分明就是个畜牲。 “嘁,真装!”面对她这样的眼神,夜中天居然很是恶劣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一脸嫌弃的放开她的脸颊和她的手,嚷嚷的道,“得了,朕不跟你玩了,你也别要死要活的,弄得朕好像对你真有兴趣似的。” 双手获得自由的姒琅立刻抱住胸口,紧紧缩起来,警戒的盯着他,随时做好了宁死不屈的准备。 夜中天又“嘁”了一声,从她身上离开,站起来,背过身去:“马上穿好衣服,就你那样,朕看了长针眼。” 这个恶魔! 姒琅在心里骂着,完全不相信他那么好心放过她,但她还是迅速坐起来,穿好衣服,扎紧衣服,不断寻找可以自卫的工具。 花瓶?椅子?铜镜?剪刀?只恨自己被情感冲昏了头,竟然没把武器带在身上。 “说,你到底是何人!”在她思考如何反击的时候,夜中天猛然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两道目光宛如离弦的利箭,射进她的双目。 姒琅只觉得身体一僵,心头一颤,竟然真的有了一种被利箭钉住、性命被他捏在手里的感觉。 “我、我是景、景嬛公主……” “竟然敢跟朕撒谎!”夜中天微微眯起眼睛,眼里竟然透出令姒琅透不过气来的杀气,“虽然你与景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你绝对不是景嬛!” 姒琅心头大骇,他、他怎么会看得出来?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她都探听过了,这个人才来了五六天,昨天晚上还是第一次与景嬛见面,两人也不过相会了一刻多钟而已,他怎么会知道她不是景嬛? 以前,明明就连景立天都没能认出她是冒充的。 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恶魔? “我就是景嬛!”但她还是当机立断,没有半分犹豫和心虚的维护这个身份,并反咬对方一口,“反倒是你,你绝对不是过年时候来宫里商谈两国婚事的夜陛下!你说,你到底是谁?” “转移话题?竟然敢跟朕玩这种把戏。”夜中天冷笑,“你不说,朕也猜得出来。朕听说这个皇宫里曾经发生过有人冒充景嬛的事情,而且还能以假乱真,景立天时到今日尚未抓到凶手,你,就是那个犯人吧?” 任姒琅平素如何冷静,这会儿的脸色也全变了,嫁衣下的身体微微哆嗦。 为什么他竟然能轻易的看破这一切? 她……要如何否认和逃走? 第170章 失算,全盘皆输 “你的表情就是证据。”夜中天却已经一针见血的看透她的心思,冷冷的道,“想让朕放你走,只有一个办法。” 姒琅观察他的表情,他说的话可靠吗? 她真的可以指望他会放过她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而她所思慕的那个他,又是什么人? 夜中天见她迟迟不说话,又自顾自的说了:“只要你向朕发誓永远不会与你嘴里所说的那个男人有任何来往,朕就放过你。” 姒琅心里又是一惊,下意识的道:“你、你果然不是、不是黑月之王……” “朕说过朕就是黑月之王。”夜中天厉声道,“但朕的事情,你无需知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朕的条件,要么朕就将你交出去。” 他的目光,竟是十分的冷酷,令见多了类似目光的姒琅都觉得心里发毛。 “就、就算我接受你的条件,你你你又如何能管得到?”姒琅结结巴巴的道,“难不成你还能一直监视我?” “以朕的本事,没什么做不到的。”夜中天冷冷的盯着她,“只要你发誓,朕就不会让你做不到。” “什、什么意思?”总觉得他的话很可怕。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你答不答应!” 姒琅看着他,研究和判断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又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她认定,这人一定是唯我独尊、不可反抗的,如果她真的接受了他的条件,那么,一旦她违约,他一定会有无数的办法让她付出代价,比如让她消失等等。 “你到底是谁?那个人……到底又是谁?”她不甘心,试图弄清这两个最重要的问题。 “朕无需回答你。”夜中天的表情愈发冷酷,“朕没有耐心了,朕命你马上决定。” 姒琅很想说“我接受”,然后再阳奉阴违,然而潜意识里却有一种预感在告诉她,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这个男人一定不会允许她违背誓言,或者会给予她非常可怕的惩罚。 这个男人……很可能具有那样的力量。 可是……与那个男人再也没有任何来往? 姒琅的眼里、心里又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只是想想,那种令她品尝过后就再也无法忘怀和求之若渴的甜蜜、心动就涌了上来,令她的身心都在战栗。 不行!她不能放弃那个男人! 如果她连接近那个男人都不能做,纵使她将来大仇得雪,拥有一切,她大概也不会幸福——她的直觉就是这么强烈。 于是她豁出去了,直视眼前的男人:“我不接受!绝不接受!” “你再说一次。”忽然之间,眼前的男人就像变成黑色一般,眼里阴沉沉的,表情阴沉沉的,声音阴沉沉的,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暴雨即将来临的阴沉感。 姒琅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目光却还是异常坚定:“我爱谁,想与谁亲近,那是我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可以剥夺,你——也一样!” “呵,呵呵,呵呵呵,”夜中天低下头来,整张脸都笼罩在黑暗里,嘴里发出低沉的、近乎恐怖的低笑声。 “真是狂妄,无知,愚蠢的女人,这天底下还真有这么该死的女人啊。不把你这样的女人消灭掉,朕就不配为朕!” “愚蠢的女人,你就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他喃喃的念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低语,姒琅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但她还是觉得她有翻盘的机会。 “你不要威胁我。”她挺起胸膛,强硬的回嘴,“你根本就不是黑夜之王,你只要不造我的谣,我也一定会保守你的秘密……” “就凭你也配跟朕谈交易?” “我也是公主……” 姒琅还没说完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拎了起来,并被提着往外面走。 姒琅心中大骇,惊叫:“放开我,来人,快来人啊——” 很快,外头有宫人聚集过来,但是,没有人敢靠得太近,只是心惊胆战的看着夜中天。 之前,也有宫人听到卧室里传出不太对劲的、隐隐的叫声和哭声,但没有主子的命令,那声音又是一闪而过,没有人敢进来打扰。 毕竟,洞房花烛,就算会传出这样的声音,只要不过分,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还是景嬛的心腹真真斗胆开口:“陛、陛下,公主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陛下生气了?” 夜中天将姒琅往地上一丢,冷冷的道:“这个女人不是景嬛,真正的景嬛大概被她塞进床底下了,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他看都不看姒琅或其他人一眼,就大步离开。 现场的宫人们无不大骇,面面相觑。 真真果然的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看着,其他人跟我来。” 当务之急,就是确定床底下是不是真的有人。 姒琅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做事竟然这么绝,这么狠,直接就把她给置于死地:她不就是表白错人了么,他何至于对她一个手无寸铁、也没有恶意的女人做得这么绝? 她更没有想到,他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床下有人,而且听他的口气,他并不知道床底下塞的是何人。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看透了一切。 好可怕,好狠绝的男人! 她,真是算错了!错得可怕! 但她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迅速爬起来,指着前方的夜中天,努力模仿景嬛的声音,高声怒吼:“你们全都瞎了眼吗,这人根本不是黑月之王!你们速速将他拿下,若是让他逃了,全部格杀!” “真真,你们几个马上随我去禀告父皇!” 她现在只想马上逃走! 而她想逃走,还是只能制造混乱,先离开九仙宫再说! 还有,她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这么快就发现景嬛! 真真的脚步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她,惊疑不定。 夜陛下说眼前的公主是假公主,可是,不论她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公主与景嬛公主一模一样,她要怎么选? 假如眼前的公主是真的,但她却怀疑公主的话,公主大概就不要她了,但万一眼前的公主真是假的呢?她信了假公主,没有及时去救真公主,同样要命的啊。 姒琅已经处于命悬一线的时刻了,哪里肯给真真思考的时间,怒道:“你们不听本宫的话是吧?好,本宫现在就去找父皇,将你们全给砍了。” 说罢她就大步往外面走去。 而夜中天早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没有人敢去拦,而他显然也没有兴趣再管这事。 姒琅摆出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走得很快,却不敢跑,生怕露出破绽。 第171章 被擒,落入魔爪 但事情哪有那么顺利? 数名宫人迅速拦在她的面前:“公主等等……” 姒琅抬脚就踹向一人,骂道:“奴才也敢拦我?等下就扒了你的皮。” 说罢她继续高昂着头,大步向前走。 她的模样,确实很有公主的气派,一时间又令众宫人惊疑不定。 但众宫人哪敢真的让她走?众人互视几眼后,很有默契的齐齐聚起来,紧紧的跟在姒琅身后。 姒琅看起来镇定,实则已经心惊肉跳,手心、脊背全都是汗。 这次,能逃得了吗?难,非常难…… 她终于走出九仙宫的大门,一边朝景华宫的方向行去,一边紧张的打量四周,有什么地方是她可以钻进去逃走的吗? 可恶那些奴才跟她跟得很紧,不能她甩掉他们的空隙。 但即使这样,姒琅知道自己被发现真身是迟早的事情,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公主,那边是小路,又黑暗,不安全,您还是往这边走吧……” 姒琅充耳不闻,快速走到一条两侧非常幽暗的小径上后,她提起裙摆,猛然往身侧的黑暗里冲。 前面不远就是一个湖泊,她可以跳进湖泊,游到对岸后再爬上来,那样就可以暂时甩掉身后的人,而后她再潜到景华宫的那条秘道,如此便能暂时安全了。 然而对于完全没有准备的她来说,今晚这场意外实在不是她能临时化解的。 她才跪了没几步,宽大的嫁衣就被树枝给勾到了,她急得额冒冷汗,拼命拉扯,偏偏这嫁衣的料子虽然轻薄,却是织得极为密实柔韧,没那么容易被撕裂。 待她终于将衣服扯开后,身后的人离她已经很近了。 她慌里慌张的往前奔,结果,因为黑暗和慌乱,她又踩到了裙摆,跌倒在地。 这样,要逃不掉的…… 姒琅近乎绝望的想着,爬起来,摸黑前进。 但这时身后传来喝声:“快抓住犯人——” “公主已经找到了,跑的人乃是冒充公主的犯人,快抓住她!” “绝对不能让她逃了!” 抓到冒充公主的犯人乃是大功啊,所有听到这话的宫人们精神大振,全都加入追捕的队伍里,但凡身上带有火折子或引燃物的,无不赶紧点火照明。 朦胧的光影中,身着红嫁衣的姒琅的身影,不断浮现在众人的面前。 姒琅疯狂的奔逃。 然而,时间真的不够了。 在她即将跳入湖泊的时候,有人冲上来抓住了她飘逸着的红嫁衣,紧接着数人扑上来,将她紧紧的摁压在地上。 姒琅看着无尽的夜色,知道自己……惨了。 接下来,姒琅还想试图逃走,然而,已经没有用了。 即使她手无寸铁并已经被多人给制住了,但还是有无数的大内侍卫赶到,将她团团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连风都吹不进围着她的人墙里。 她看着眼前的人墙,唯有惨淡的笑了笑,她的身价还真是高啊,竟然能如此兴师动众。 而后一人走到她的面前,看到火光下她的脸后,原本要脱出口的辱骂声咽了进去,因为眼前“犯人”根本就是与景琅公主、景嬛公主一模一样,连那份高贵优雅的公主风姿都无二致,这样的女子,会是冒充者? 会不会眼前的“犯人”就是景琅公主、景嬛公主中的一人,或是她们的孪生姐妹之类的?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高,但是,侍卫头领还是被姒琅的贵族风范给镇住了。 “马大人,这犯人要如何处理?小的已经派人去禀告皇上,但皇上还需片刻才能过来。”其他人也很难相信眼前的女子是犯人,没有人敢轻易动粗。 马大人沉吟了片刻后,下令:“先将她的头套住,带去景华宫。” 今晚是景嬛公主的“婚礼”,后日是景虹公主与黑月之王的大婚,眼前的事情,还是不宜声张,免得败了公主们的婚礼。 立刻有人上来,拿一只麻袋套在姒琅的头上,将姒琅押走。 没过多久,当姒琅头上的麻袋被取下来时,姒琅看到了眼前脸色铁青的景立天,于是她知道,她要大难临头了。 “啪——”她的脸上先挨了景立天重重的一记耳光,然后立刻肿了。 “说,你到底是谁?”景立天甩甩因为扇她而生疼的手,怒喝。 姒琅只是用一双黑不见底的目光,冷冷的看着景立天。 她的脸上,连恨意都没有了——不是不恨,而是当恨意变成呼吸一般的常态,便不显得强烈和明显了。 这种在绝境之中却淡漠到了极致的眼神,令景立天心头竟然一寒。 景立天抽出腰间的宝剑,抵在姒琅的颈间,面如恶鬼:“说,你到底是谁。” 物极必反的姒琅却已经没有了恐惧之色,她的看着景立天,连与他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个男人实在太令她恶心,哪怕只是跟他说话,她都会吐的。 她现在很累了,不想再让自己大吐特吐。 “贱人!”景立天骂着,手一挥,在姒琅的脖子上划出一道伤口,“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雪娘那个贱人生下的贱种!” 姒琅黑沉沉的眸里,终于闪过一抹杀机。 但也只是闪闪,毕竟她现在不能拿景立天怎么样。 她那种眼神令景立天感到很不舒服。景立天隐隐想起了记忆深处某些誓死反抗他的刁民的场景,心头升起愤怒,当下大吼:“好,不说是吧?你的骨头很硬是吧?来人,将她的一只眼珠子挖下来,再将她的牙齿全部打断!” 这样不会要了她的命,却能让她痛到骨髓。 姒琅脸色还是微微的变了一变,终于开口,声音却还是冷静的:“我的手里还有很多底牌,你若是对我动粗,一定会后悔的。” 她并不怕受刑,但她若是残了废了,以后如何报仇? 然而,她越是这样不屈和淡漠,越是激怒了景立天。 景立天也不等侍卫动手,就从侍卫的手里抢过一把专门用来挖眼的“勺子”,一手揪住姒琅的头发,一手将“勺子”抵在姒琅的眼眶上,狞笑:“朕现在就挖下你的眼珠,看你后不后悔竟敢如此对朕!” 他手里的那把“勺子”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勺子四周的边缘异常锋利,流动着银光的光泽,没有人怀疑,一“勺”下去,定能轻松的、就像挖冬瓜瓤一般将整只眼珠子给挖出来。 第172章 受刑,公主的暴虐 面对这么可怕的刑罚,姒琅非但没有流露出畏惧,眸里反而迸出狠厉的光泽来,死死的盯着景立天,就像要把他的魂魄吸进通向无底黑暗的黑眸里一般。 那种眼神竟然又令景立天心里颤了一颤。 这、这分明就是恶鬼的眼神! “该死的孽畜,朕当初就不该让你生下来!”景立天怒吼着,手背青筋毕露,握紧“勺子”手柄,毫不留情的就要挖下去。 “皇上——”就在这时,一道急急的声音传进来,“皇上,公主让奴婢跟皇上说一话。” 景立天的手一顿,冰冷的目光望过去,厉声道:“扰朕何事?” 来人是景嬛的心腹侍女真真。 她一边冲景立天行礼,一边道:“公主醒过来了,公主请皇上将犯人留给她,她要亲自刑讯犯人。” 这话令景立天狰狞的面容稍微缓和:“嬛儿身体如何?可还安好?” 如果嬛儿真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要这个贱种受尽百种酷刑后再死。 “公主没有大碍,只是昏昏沉沉的,估计不会那么快醒来。” 景立天沉默,而后看向姒琅,目光里闪动的都是唳气和杀气。 半晌,他收起“勺子”:“打断她的腿,将她送去九仙宫,随便嬛儿如何处置。” 一名侍卫上来,将手中的木棒往姒琅的两只膝盖上快速一敲。 也没见他如何用力,姒琅就觉得两只膝盖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疼痛而后蔓延全身,令她的身体不断哆嗦,身体瘫倒在地上,已经无法站立。 她知道她的膝盖骨被敲断了,若是不能及时得到救治,她这双腿就要废掉,以后就再也无法站立了。 她冰冷的眸子里,终于又泛起仇恨与怨毒。 好狠的男人! 他如此对她,来日她定然加倍还他。 “孽畜,贱种。”景立天却已经冷静下来,往她的膝盖踹了一脚,冷冷的道,“你尽管恨,然后就带着你那下贱的恨下黄泉陪你那下贱的娘去吧。” 而后姒琅就被拖走了。 始终,她都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丝痛吟。 寒冷的秋夜,后宫不知挂起了多少红灯笼和多少红绸,热烈的迎接着景虹的大婚,姒琅却像一条濒临死亡的狗,被拖行在地上,红身的嫁衣映着红色的灯笼,分外的讽刺。 待她被拖进九仙宫,身上已经被地面刮擦出不少伤痕,渗出的血迹染到嫁衣上,不留半点痕迹。 她的心里一片灰白。 这一次,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她也没有什么好运可以用了。 九仙宫里的宫人们,一个个,一排排,都用看着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任谁都知道,景嬛一定会用非常残酷的手段对待她,她必将求死不得。 为了防范她自尽,宫人们将她的嘴堵住了,手也绑紧了,还派了十几个人牢牢的盯着她。 姒琅异常的安静,任由他们将她绑在柱子上。 她活命的时间,似乎只能持续到景嬛醒来为止。 那么,景嬛何时醒过来呢? 答案是,天亮的时候。 景嬛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晕乎首的,没有想起昨晚的事情,半刻后她终于清醒了,想起了昨晚的一切,愤怒得吼起来:“犯人呢?犯人在哪里?” “犯人被打断了双腿,眼下正被关在刑房里。” “走,马上带我去见犯人!” 景嬛扭曲着一张美丽的脸,疯了一样的冲出去,走到外面后,寒凉的晨风吹到她脸上,她的怒火稍微降了一点点,这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夜陛下呢?夜陛下现在何处?昨天晚上他和犯人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她虽然曾经醒过来,但那时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而且苏醒片刻后又晕了过去,事发的细节并不清楚。 真真道:“夜陛下昨天晚上发现犯人后就回去了,公主放心,夜陛下并没有与犯人做出暧昧之事。” “夜陛下可有说过什么时候过来看我?或者何时在我这里留宿?”教训犯人固然重要,但是,与夜中天结成事实夫妻同样重要。 “天刚亮的时候,奴婢派人去问过夜陛下,夜陛下说、说与您的婚礼暂且停下,他要先准备明天的婚礼,今日也、也不过来了……” 景嬛猛然停下脚步,恶狠狠的瞪着真真。 真真心头一悚,几乎就要跪下来了。 但景嬛没有下令要惩罚她,就又扭回头,怒气冲冲的往刑房跑。 一切都是那个贱人的错!非得让那个贱人付出代价,她才能冷静下来去想别的事情。 九仙宫很大,刑房位于最偏僻的角落里,她跑了一会儿才跑到刑房门口,一脚踹开门,迎面就是刺眼的红色。 原来属于她的红嫁衣的颜色! 景嬛又大受刺激,冲上去对着姒琅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坏本公主的好事,本公主不将你的皮剥了,就不姓景……” 她的拳脚落在姒琅的身上,发出“卟卟咚咚”“噼哩叭啦”的声音,听起来怪吓人的。 而姒琅的脸不仅全都肿了,眼角、嘴角也都是血,看起来也很吓人。 众人听着公主打人的声音,脸颊上的肉都是一抽一抽的,没想到平日里高贵优雅的居然也有这么暴力野蛮的一面,若是亲眼看到,真是无法相信。 “公主,”景立天派来观刑的一名管事上前,对景嬛道,“皇上说了,至少要让犯人能开口说话,问出幕后的主谋。” 没有人认为犯人能够独自一人做到这份上,所有人都相信犯人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操纵或有大势力。 否则,皇上在抓到犯人的时候就直接砍头了。 “我不会让她这么快死的。”景嬛阴恻恻的笑着,“拿盐水过来。” 侍女端来一大盆盐水,景嬛拿毛巾沾了盐水,用力抹在姒琅的脸上。 姒琅的脸受了伤,出了血,碰上盐水,痛得肿了的眼睛都睁开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果然是你这贱人。”景嬛细细观察姒琅的脸后,终于确定犯人就是久久,恨得咬牙切齿,“你这条贱命还真是命大,竟然能活到现在!不过,你有命不好好在外头活着,却跑到宫里来送死,我这回一定成全你!” “说,谁都跟什么人勾结?是谁指使你干这一切的?”她用力捏着姒琅的下巴,恶狠狠的道,“不说的话,我就割掉你的鼻子,划烂你的脸,让最丑的男人睡到你坏掉,让你跟你那个下贱的娘一样肮脏……” 姒琅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异常的淡漠,没有半分慌张和惊惧。 景嬛感觉自己受到了蔑视,区区一个女奴,也敢如此蔑视她? 给读者的话: 因为感冒,今日就更两章 第173章 奇痒,毁容危机 她像一头愤怒的母狮,咆哮:“拿刀子过来,我现在就要划烂她的脸!” 任何一张长得像她的脸,都不配存在于这世上! 她见一张毁一张,绝不犹豫。 侍女将刀子送上来,景嬛狞笑着,将刀尖抵在姒琅的鼻梁上:“我现在就割掉你的鼻子,看你以后还怎么拿这张脸来冒充我!” “景嬛,你知道你昨天晚上是怎么晕过去的吗?”姒琅忽然也阴森森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只在你的茶里下了催眠药么?” 昨天晚上景嬛之所以睡得那么早、那么沉,当然是因为她在景嬛的酒里下药的缘故,然而,有了上次景嬛从春染手里逃走、成功反击的前车之鉴,她这次怎么还会那么简单的放过景嬛? 景嬛看着姒琅那诡异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脸上却不甘示弱:“你不用吓我!太医已经给我诊治过了,我只是服下了昏迷的药物而已,根本没有碰过别的药,你死到临头,还妄想吓唬以我谋生机,真是可笑之至!” “景嬛,难道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脸上痒痒的吗?”姒琅笑得比她还狠,“你若是在我的脸上动刀,你的脸同样也会烂掉,我的脸低贱,你的脸高贵,我拿我的脸换你的脸,对我来说很值,但对你来说,值吗?” “还敢吓我?现在就让你付出代价!”景嬛刚想下刀,突然就觉得脸上一阵奇痒。 痒得她的手都麻了。 其实她好一会儿之前就已经隐隐感到脸上有点痒了,只是这痒不明显,加上她的心思都被犯人给牵住了,就没怎么在意,现在意识到了之后,她就觉得脸上痒得不得了。 但她不想让姒琅看出端倪,也不相信姒琅的话,就刻意忍着,打算待这阵巧合的奇痒消失后再动手。 然而,这奇痒开始出现后就越来越痒,持续不断,难受得她的五官与脸颊皆是一抽一抽的。 她忍了一小会儿后实在忍不住了,抬手去摸脸。 这一摸,脸上有点舒服了,但摸过之后的脸更痒了,痒得她下意识的开始抓脸。 越抓越舒服,于是越抓越用力…… 很快,她的脸上出现了血痕,她沉浸在挠痒痒带来的痛快里,没有意识到她的脸正在遭受多大的危险,但旁观的宫人们却看出来了。 公主有多么在意脸蛋和美貌,众所周知,现在众人看到她把脸都挠出血痕来,无不倒抽冷气:公主……疯了不成? 还是说,犯人的话是真的? “公主,”紧急时刻,又是真真箭步上前,斗胆抓住景嬛挠脸的手,小心翼翼的道,“您的脸,被您抓出血来了,您、您不要再抓了,可好?” 景嬛瞬间从挠痒痒的舒爽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手指上细微的血迹,又触了触又痒又痛的脸庞,发出一阵尖叫:“镜子,快拿镜子来!还有,快叫御医来!” 镜子马上就送到了,她看到镜子里的脸的那一刻,又发出惊骇的尖叫声:“我的脸、我的脸怎么这样,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 “微臣来了,还请公主暂且坐下来。”为了防止犯人死去或被折磨得失去说话能力,御医一直在外面待命,这会儿听到公主出事,自然是马上冲进来。 “赶紧给本宫止痒,本宫痒得受不了了。”景嬛催促连连,已经顾不上姒琅了。 姒琅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边泛起冰冷的淡笑。 她这回给景嬛下的毒,是她离开凤骨山的时候,母亲放在给她的包袱里面的,她坚信母亲调配的毒没有那么容易化解,而且她进宫之前也找大夫看过这毒药,大夫们完全看不出这毒药的成分是什么。 这毒药无色无味,虽不致命,却能令肌肤搔痒溃烂,直到药效彻底消除。 是的,这种毒药的药效会慢慢消退,搔痒也会慢慢减轻,但是,待药效彻底消除的时候,肌肤只怕也已经烂到再也修不好的程度了。 所以,她一点都不慌。 她等着景嬛跟她谈条件。 她的面前,御医先给景嬛服用了止痒药和止痛药,而后一边细细的观察景嬛的脸,一边详细询问她之前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脸部碰过什么。 景嬛爱美如命,这会儿也真的是被吓到了,眼睛都是红的,她不断回忆昨天晚上她从景华宫回来后吃喝过的、碰过的东西,详细的告诉了御医。 御医立刻让人将她吃过的、喝过的和碰过的东西带过来,一边检验,一边让人试服和试用。 结果是,她昨天晚上喝过的那杯百花蜜露茶全都喝光了,杯子也洗过了,不留半点痕迹,至于她吃剩的点心都被其他宫女吃了,她们的身体并无异状。 另外,她也就是昨晚睡前抹了一些美容膏药,而这些膏药也没有任何问题。 也就是说,那杯百花蜜露茶问题最大,却是无法验证。 御医观察了景嬛的脸好久,换了好几种膏药抹上去,其中居然有一两种膏药起到了止痒消炎的效果。 景嬛于是又开始得意了,上前打了姒琅一巴掌,狠笑:“就凭你这种货色也想毁了我的脸?我的脸很快就会好起来,而你的脸没了鼻子后,我看你要怎么让鼻子长出来。” “呵呵,”姒琅却又低低的寒笑起来,“景嬛,你急什么呢,你再等一会,看看你的脸还会不会痒,然后对我动手也不迟。” “死到临头了,还笑?”景嬛怒,“好,我就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但很突然的,她的脸又开始痒起来。 痒得她当即放下刀子,转身,看向御医,厉声道:“怎么回事,我的脸又痒了。” 众人连同御医在内,却又目露惊惧之色。 因为,她的脸竟然又肿了一圈,看起来有些骇人。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景嬛心生不祥,抓起铜镜一看,尖叫,“我的脸,啊,我的脸!你们马上治好我的脸,要不然我将你们全杀了——” 刑房里乱成一团,御医一面让人去请其他御医过来,一面给公主换药擦,宫人一边好声安慰公主,一边赶紧去煎药,生怕公主一怒之下真的将她们全杀了。 很快,擅长妇科、皮肤病、外伤、养颜等领域的御医都赶到了九仙宫,集力给景嬛公主诊治。 然而,他们虽然多多少控制住了公主脸上的红肿与搔痒,却都战战兢兢的得出这样的结果:“请公主恕罪,臣等无法判明公主中的是什么毒,也无法保证现有的药物能治好公主的脸,臣等需要更多的时间慢慢观察和诊断……” 第174章 较劲,看谁先妥协 “就这点小病,还要慢慢诊断?”景嬛简直要疯了,抄起桌上的药箱就砸过去,“我父皇花那么多钱养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父皇的?” “砍了,全砍了!”她怒吼,“给我换一批御医来,御医没用的,换民间的大夫来,我不信这点小病治不好。” 侍卫们犹豫了半晌后,在头儿的示意下上前拉起那些御医,押了出去。 御医都是朝廷官员,公主可没有权力砍他们的头,所以,侍卫们不可能直接执行景嬛的命令,只能先将他们押下去,待请示过皇上后再行动。 景嬛而后冲到姒琅的前面,冲着她的脸就是一顿巴掌:“你这贱人,快把解药交出来,要不然我现在就对你动刑!” “只有我才有解药。”姒琅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淡淡的道,“想保住你这张脸,就赶紧放我下来,好吃好喝的侍候,并给我的脚疗伤。” “你休想……” “景嬛,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你的嗓子越来越痒,越来越沙哑,声音也越来越低了么?” “你什么意思……”景嬛的声音嘎然而止,她猛然用手捂住咽喉,眼里流露出惊惧之色。 因为,她的喉咙居然也是痒痒的,令她很有伸手进去抠的冲动。 而且她也发现到了她说话的时候嗓子确实有些疼,越是大声越是疼,她希望这是因为她说话太多的缘故,但是,她明明喝了好几碗药,也喝了水,嗓子实在没理由这么疼。 “我保证,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给你解药。”姒琅狠笑,“你不想毁容和失声的话,就不要让我少一根头发。”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她要让景嬛在一夜之间失去美貌、声音和男人,再也无力自证身份,而她呢,在成为黑月之王的女人后就正式取代景嬛,并以“景嬛”的身份陪在她所爱的男人身边,而后再谋灭了景家。 结果,因为昨夜的变故,她不得不放弃毁掉景嬛和取代景嬛的计划,先谋求保全自己。 “啪——”她刚说完,脸上又挨了景嬛的一巴掌。 姒琅被虐到现在,也彻底怒了,吼道:“景嬛,你敢再打我一次,就别想再获得解药,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景嬛恨透了她的威胁,抬手又想挥出一巴掌,但猛然触到姒琅杀机四射的眼神时,那手掌,再也挥不下去了。 她感觉得到,眼前的贱人说的是真的。 如果解药真的只有这贱人才拿得出来,那这贱人,还真的不能伤了。 她恨恨的收手,坐下来,看着侍女,哑着声音道:“新的御医……还没来吗?” 好痛。 嗓子好痛。痛到她开始担心她的嗓子会不会真的会坏掉。 失去她引以为傲的脸蛋和嗓子,会有什么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侍女很害怕这样的公主,赶紧道:“奴婢现在就去看看。” 然后她飞快的跑出去了。 刑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看向公主那张红肿脱皮的脸。 景嬛也不敢再说话。 片刻之后,侍女跑进来:“御医来了……” 景嬛站起来,快步往外面走去。 她就不应该让这贱人看到她受苦和难看的样子,更不能让这贱人知道她的诊治情况。 “公主,这犯人要如何处理?” “就这样放着,待本宫休息好后再来收拾她。” 姒琅抬起乱发下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景嬛的背影,眼里满是冷笑。 她会等着景嬛向她妥协。 她一直等到将近天黑的时候,景嬛才蒙着面纱走进来,而景嬛进来以后,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刑房里只剩下两个她们死敌。 “本宫召集的名医已经找到了解药。”梳洗过后的景嬛,全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口气也高高在上,“你想拿解药来威胁本宫,绝对不可能。” 听她的声音,确实没那么沙哑了。 姒琅的声音却是因为整整一天没吃没喝而变得沙哑起来,但口气却充满了嘲讽:“骗谁呢。” 景嬛的眼里闪过杀机:“若不是为了问出幕后的主谋,本宫现在就杀了你,但你若是激怒本宫,本宫就不要情报了,先杀了你再说。” 姒琅“呵呵”两声。 景嬛忍下怒火,傲慢的道:“只是本宫找到的解药药效太慢,要治疗颇长时间才能彻底解毒,本宫没有那么多耐心,所以本宫现在赐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交出解药或药方,本宫立刻让人给你治疗双腿,而且以后也不使用酷刑。” 她觉得开出的条件已经很好了,贱人应该会立刻上钩才对。 哪料姒琅又冷冷的笑:“我给你下的独门毒药我很清楚,除了我的独门解药,绝对没有任何大夫能化解。你现在的症状确实是好转了一些,但也只是暂时控制住病情罢了,根本不可能根治。你再这样拖下去,待病情加重,你的脸和你的嗓子就真的没治了!”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使用母亲送给她的这种药,虽然母亲说除了自己没人能配得出真正的解药,但她并没有足够的把握,毕竟景嬛能够调用的大夫和药材太多,难保没有人能解得了毒。 可即使这样,她不仅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反而还要更加强势的咬定这毒只有自己能解——只有景嬛相信这一点或担心她说的是真的,她才能保全自己。 景嬛的脸藏在面纱下,也不知是什么表情,但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恶毒和阴森。 她盯着姒琅,就像要看穿姒琅的内心似的,姒琅也冷笑的直视她,一副“你的脸和你的嗓子就控制在我的手里,我才不怕你”的表情。 两双眼睛强势的对视,谁都没有示弱。 这是一场能定生死的心理较量。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姒琅虽然还在冷冷的直视景嬛,心里却已经在打鼓:难道景嬛真的找到了解药?所以才会这么镇定? 也难怪她会有所动摇。 因为她太了解“美貌”对于景嬛的重要性了,“美貌”就是景嬛与生俱来的、天大的弱点,如果景嬛的脸蛋真的治不好,景嬛绝对会疯掉的。 所以说……她这一回,真的要输了? 就在姒琅即将失去镇定的时候,景嬛忽然说话了:“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医治,放你自由,但我要你马上给我解药。” 第175章 惊变,婚礼受阻 姒琅眼睛就是一瞠,而后心脏跳得很是厉害,暗道:还好还好,自己坚持到了最后,没有抢在景嬛之前动摇和示弱,要不然,她就彻底陷入被动,得不偿失! “你先放我下来,找人诊治我的腿,我缓过气来后,就给你解药。”她忍着激动,不疾不徐的道。 天知道她现在又渴又饿又累又痛又困,就差没有断气了。 景嬛恨恨的咬牙,拍了拍手:“来人,放下她。” 她居然不得不向这贱人妥协,真是不甘心! 但是,没办法,今天一整天,几乎所有的御医和京城最有名的大夫都来了,却没有任何一人能诊断得出她到底中的什么毒,也没有任何人有把握能治好她的脸和她的嗓子。 就像这贱人说的一样,她脸上和喉咙里的奇痒只能暂时被控制住,过不了多久又会奇痒难忍,光靠现有的药方根本不能彻底压制。 也许,她花费更多的时间派人四处寻访名医什么的,也许真的能找到解药,但她不敢赌,也没有时间赌,更没有这么长的耐性! 她的脸跟她的命一样重要,莫说等上几天、十几天或更长的时间,哪怕只是一刻钟,她都不忍受她的脸变成这副鬼样子! 为了她的脸,她认了。 反正,她总有一天会将这个贱人带给她的痛苦与耻辱加倍还回去。 在她一声令下后,太医、侍卫、太监、宫女等人鱼贯而入,先给姒琅松了绑,让她坐好,而后好吃好喝的端上来,太医同时给姒琅治疗膝盖。 姒琅盯着景嬛:“我的解药是分疗程的,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彻底治好你的病,你可别对我动手脚,要不然到时我定与你玉石俱焚。” 景嬛抽了抽嘴角,恨恨的道:“你们好好侍候她,务必包她满意,安然无恙。” 她想不明白,久久这个贱人怎么变了这么多? 冷静,果断,心机深沉,手段得了,就算真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这个贱人,这个贱人也不至于这么有长进吧? 就像刚才,她确实事先吩咐过侍女与太医,要他们暗中给犯人下慢性毒药,想日后控制住这个贱人,没想到这个贱人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手。 众人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再暗中使坏,老老实实给姒琅治疗。 一个时辰后,姒琅的双腿总算包扎好了,也吃饱喝足了,整个人精神不少。 景嬛冷冷的盯着她:“解药。” 她和脸和她的咽喉又开始痒了,痒得她想杀人。 “第一枚解药就放在正殿角落的云松盆景里,你吃了之后,至少不会痒到想吐血。”姒琅懒懒的道。 真真听后也不等主子发话,迅速跑出去找药了。 景嬛盯着姒琅:“一共有多少解药?我要吃多久才能彻底恢复?” 姒琅笑:“解药就是我的保命丸,在我真正获得安全之前,我不可能告诉你。” “你狠。”景嬛点头,“你最好不愚弄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姒琅笑:“彼此彼此。” 景嬛冷哼,坐下来。 片刻之后,真真拿了一枚用蜡封好的药丸过来,景嬛命令她用水化掉药丸后,先喂姒琅喝了一口,确定这药没事后自己才喝下。 这药还真是有效,景嬛喝下之后就觉得咽喉凉凉的,包括脸庞在内,搔痒感和灼烧感大为减轻,令她轻松了许多。 “下一次服解药是什么时候?”她还是态度高傲的问姒琅。 “明天晚上,一天一枚。” 景嬛知道姒琅一定是将解药放在不同的地方,自己不可能提前找到所有的解药了,当下又恼怒又无奈的道:“找个房间让犯人休息,再派几个人侍候。” 然后她就恨恨的离开。 而姒琅,也暂时得到了一个舒适的休养环境。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闹了一天的九仙宫极其的安静,然而,从十仙宫那边传来的声音却是十分的热闹。 因为明天就是景虹与夜中天的大婚,新婚前一天晚上,许多想巴结景虹的嫔妃与公主们自然要趁这个机会去亲近景虹,所以,十仙宫里可是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景嬛听着这样的声音,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至于姒琅,却是不断冷笑。 虽然她昨晚栽了一个大跟斗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她既然敢独闯皇宫,又岂会不留后手? 喜事?呵呵,她原本就是来破坏这桩喜事的,虽然现在才发现这个夜中天不是她想要的那个男人,但能让景虹和景家人吐血,她也是痛快的。 一夜过去。 从大清早开始,整个后宫就热闹非凡,上上下下都在为景虹的婚事做最后的准备。 许多公主都跑去十仙宫帮景虹梳妆打扮,不想到了最后的关头还得罪景虹,就算不愿意亲自去的,至少也派人送礼物过去。 只有景嬛穿着一身晦气的黑衣,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希望景虹那个贱人今天来月事,喝水被呛死,吃饭拉肚子,出门撞歪鼻子,妆扮的时候肌肤过敏……” “佛祖保佑,一定要让景虹那个贱人嫁不成夜中天……” 虽然她知道她的祈祷不会实现,但她还是坚持的祈祷了很久,以此发泄心里的愤怒和失意。 “哄——”悠长雄浑的钟声传过来,她的心里升起绝望。 这是婚礼即将开始的信号,景虹,真的要成为黑月皇后了。 而她与夜中天的好事,还不知什么时候给继续,如果景虹与夜中天成婚之后就立刻离开晴州,那她无名无分的,还不知道能不能一起过去。 想到就难过,就气愤,就想吐血…… 她慢慢的撑着地面站起来,双腿因为跪得太久而有些麻痹,令她站都站不稳。 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真真的声音传进来:“公主,出事了,妙仁宫出事了——” 景嬛心头就是一惊,踉踉跄跄的奔过去,把门拉开:“出什么事了?如果是好事,那就不必告诉本宫了……” “不是好事,呃,也许是好事。”真真道,“妙贵妃突然吐血昏迷,御医说她可能熬不过今日了。” “哈?”景嬛双眼圆睁,震惊之至,“这事可是真的?这事可能确定?” “确定,十分确定!”真真使劲点头,“妙仁宫现在乱成一团,太医和皇上都赶过去了,不可能是假的,不过妙仁宫已经被封锁了,任何人不得入内,奴婢也不知道内情究竟如何……” 景嬛震惊片刻后,唇角慢慢上勾,露出兴奋的笑容来。 真是这样的话,景虹的婚事很可能办不成了。 因为,妙仁宫的妙贵妃乃是景虹的生母,生母吐血病重,命悬一线,当女儿的,怎么能在这时候成亲呢? 第176章 丧事,乐极生悲 “走,本宫要去妙仁宫看看。”景嬛精神大振,走出佛堂后立刻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裳,往妙仁宫而去。 妙仁宫果然被封锁了,任何人不能进入,也不见有人出来。 景嬛也不闹,就在妙仁宫和十仙宫之间来回转悠,等着看戏。 此时,已经到了婚礼开始的吉时,无数宾客已经汇聚后宫,等着见证景虹与夜中天的婚礼,但景立天却让人传了这么一道口谕给宾客:“因准备不足,婚礼推迟一个时辰。” 这么重大的婚礼突然推迟举行,实在是有失体面,但只是推迟一个时辰罢了,倒也不算离谱,众宾客还不知道妙贵妃的事情,对这个理由也是认了。 妙仁宫里,景立天着急的在妙贵妃的房间外来回踱步,胡子都被他揪下了几十根。 “妙贵妃还没有醒吗?” “回皇上,娘娘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太医仍在诊治,眼下尚不能确定娘娘何时能醒来。” “太医可有诊出妙贵妃到底是生了何病?” “回皇上,太医目前尚不能诊断。” 景立天对这样的回答感到很愤怒,甚至想杀人,然而今天是女儿的大喜之日,他不想动怒,不想见血。 他踱了半天后坐下来,脸上浮起阴霾。 他的心里隐隐又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有种“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他以前已经经历了多次,而每次的经历几乎都是在嬛儿的假冒者——也就是久久出现的时候。 所以说,那个久久就是煞星、扫帚星,她每次出现在宫里,宫里必须大乱。 他应该要马上杀了久久的,偏偏久久手上又握有嬛儿的解药,令他动不得。 如果中毒毁容的是其他女儿也就罢了,他真不怕牺牲某个女儿的美貌去换取久久这个煞星的消失,但是,嬛儿是他最疼爱、最重视的女儿, 为了嬛儿,他也只能暂且放过久久这个贱人了。 现在,他只希望妙贵妃赶紧醒过来,无论如何先把景虹的婚事给办了,而后妙贵妃是死是活就都无所谓了。 如果妙贵妃真的在今天病倒或病亡,景虹的婚事不仅办不成,还会令这桩婚事蒙上不祥的阴影,以后景虹就算还能嫁得成,也会被人说是命格不好。 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十仙宫里的景虹也是如坐针毡。 因为不想沾上晦气,景虹没有去妙仁宫看望母妃,她不断告诉自己“母妃一定不会有事的,母妃只是太兴奋和劳累过度才会晕倒,很快就好了”,从而保持着新嫁娘的端庄稳重,没有让自己显得惊慌失措。 她甚至还穿着凤冠霞帔,脸上化着精细完美的妆容,等着随时拜堂。 而除了她与景立天之外,整个后宫都在祈祷妙贵妃乐极生悲,赶紧死了,莫要让景虹拜堂成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吉时快要过去了,景立天和景虹也几乎要疯掉了,而仁贵妃还没有醒过来。 景虹不断看着沙漏,如果吉时过去再拜堂的话,她千盼万盼才得来的这桩婚姻,就要蒙上不吉祥的阴影了,她不要这样的状况发生! 怎么办? 她咬牙思了半晌后,当机立断:“你们去禀告父皇,就说时间不多了,我要立刻与夜陛下拜堂,至于母妃那边,什么也不用解释,就由秀贵妃代替吧。若是有人出席,就说妙贵妃为了我的事情劳累过度,暂时歇息。” 按理,她就在皇宫里与夜中天拜堂,母妃一定是要出席的,但现在,她顾不上这些了。 再说了,秀贵妃目前是后宫之主,位同“副后”,也算是她的母亲,由秀贵妃代为出席,勉强也说得过去。 她的侍女们听后,安下心来:“是,奴婢立刻去禀告皇上。” 主子成了黑月皇后,她们这些当侍女的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所以,她们也很怕这场婚事办不成。 “还有,顺便去看看母妃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 几名侍女应着,小跑出去了。 景虹下了这样的决定后,情绪也稳定了,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再次检查自己的妆容与打扮。 只要父皇点头,那么,她就可以踏出九仙宫,前往迎宾大殿与夜中天拜堂。 她相信父皇的想法也与她一般。 很快,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知道是侍女回来了。 回来那么快?应该是好消息吧? 她的心里就是一喜,站起来,准备迎接父皇答应她马上拜堂的好消息。 侍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气喘如牛:“公主,妙贵妃她、她……” “我母妃怎么了?”景虹急问。 “妙贵妃她、她薨了……”侍女说完后跪下来,低低的哭了。 在景虹如遭雷击,双眼发晕,摇摇欲坠的时候,众宫人也像是死了爹娘一般大受打扮,纷纷跪下来,或低声哭泣,或不断抹泪。 妙贵妃若只是晕过去,那倒还好,但若是薨了,这婚事……就万万办不成了! 要知道,十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孝顺,向来对母妃极好,母妃死了,她怎么可能还继续拜堂成亲? 就算现在能压下妙贵妃薨的消息,过后还是纸包不住火,消息一旦传出去,景虹的名声也彻底坏了,这黑月皇后还能如何服众? 若不是被人扶着,景虹一定已经瘫倒在地上。 她被扶坐在椅子里,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都没有办法思考了,好久以后才哑着声音道:“父皇……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侍女道:“这事还没有传出去,皇上也还没有下令……” 因为她是公主的心腹,才被破例进入妙仁宫,得知了这个消息。 景虹揪住胸口:“倒杯安神茶与我。” 母妃去世了,她当然心痛,但事已至此,她再激动和悲伤也于事无补,她只希望父皇能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务必先把这婚礼给办了。 她刚刚失去母亲,不能再失去丈夫和这门婚事了。 而且,她若是守丧三年,夜中天会等她么? 就算夜中天肯等她,其他女人肯等她么? 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今天的婚礼若是办不成,她以后只怕也真的嫁不成了。 就在这时,侍女来报:“公主,福公公来了。” 景虹眼睛微微一闪:“快让他进来。” 福公公是父皇的贴身太监,想必是带着父皇的命令来了。 父皇,会怎么做呢? 福公公进来,对着景虹行过礼后,低声道:“公主,皇上说了,婚礼暂且延后,请您做好为妙贵妃出丧的准备。” 景虹一时间面如死灰,却还是喃喃的道:“就不能、不能先把丧事压下,过了今天再说么?” 第177章 圣意,临时换新娘 福公公摇头,微微叹气:“妙贵妃薨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压不住了。” 要不然,让妙贵妃明天再“薨”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福公公的话断了景虹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就像褪了色的侍女画,精致的妆容和华丽的嫁衣都掩饰不住她的颓然与苍白。 “公主,皇上那边还有事,奴才就先告退了。”福公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离开。 景虹坐了一会儿后,猛然站起来:“帮我换衣服,我要去见夜陛下。” 她要去向夜中天道歉,然后向夜中天解释,让夜中天等她。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守孝三年,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快的完成婚事——只要夜中天肯等她。 然而她才走到大门口,就有侍卫拦住了她:“公主,皇上派我等前来接您去妙仁宫。” “我会去的。”景虹冷冷的道,“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去见夜陛下。” “皇上说他会亲自向夜陛下解释,您刚刚经历丧母之痛,不宜操心别的事情。” 侍卫们说得恭敬,景虹的心里却是异常冰寒。 “操心别的事情?”她冷冷的笑,“终身大事是别的事情吗?我刚经历丧母之痛,想见自己的未婚夫婿,商谈丧事与婚事,不是人之常情吗?” 侍卫们不说话,他们只是执行皇上的命令罢了,至于皇上的命令合不合情理,与他们无关。 景虹也知道冲他们发火没用,又冷笑两声:“如果我非要去呢?” 侍卫道:“如果公主非要去见夜陛下,小的只能依照皇上的吩咐,将你带去妙仁宫。” “呵,呵呵,”景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角有眼泪流下,“父皇,您真的好疼我,真的好疼我啊……” 她心里隐隐猜到,父皇要脸面,一定会逼她守孝,如此她就没有办法再与夜中天成婚,而父皇断然不肯放过夜中天这个女婿,所以,父皇很可能会临时找一位公主与夜中天成婚。 找哪位公主代替她?父皇大概就是要与夜中天讨论这事了。 她甚至还能想得出来父皇会向夜中天推荐谁。 想到这些,她只想哭,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先去看望母妃吧。 母妃走得太蹊跷,她得努力为母亲讨个公道。 此时的东宫流辉阁,景立天向夜中天说明了妙贵妃病逝、景虹必须要守孝三年而不能举行婚礼的事情,很是愧疚的道:“虽然事出突然,朕事先也无法意料,但朕让陛下扫兴了,实在是朕的过错,还望夜陛下谅解。” “无妨。”夜中天已经换好了喜服,一身的鲜红色令他更是俊贵逼人,华艳不可方物。 面对婚礼突如其来的取消,他没有半点不悦和不满:“既然如此,朕就暂且在晴州小住一段时日,待景虹公主心情好转以后再商谈婚礼的事情。” 他是第一次来晴国,正好借这个机会多走走看看,最好再顺便了解乌蒙国。 现在还说不好乌蒙国将来会不会成为黑月国的劲敌,多了解潜在的强敌总是不会错的。 “夜陛下果然大度和明理。”景立天先冲夜中天揖了揖手,而后叹气,“虹儿能得到夜陛下的青睐,是虹儿一生之幸,只是,依照晴国的规矩,虹儿需要为妙贵妃守孝三年,这三年中,虹儿是断然不能嫁人的。” “这样啊,”夜中天挑了挑眉,也还是不在意,“朕可等不了三年,要不然这样,景虹公主随朕去墨月城,在墨月城为母亲颂经念佛三年,而后再与朕在墨月城举办婚礼如何?朕相信,只要有心,在哪里守孝都是一样的。” “夜陛下的心意,连朕都很感动。”景立天摇头,“但这实在与皇室和晴国的礼数不合,何况虹儿还是公主,若是不能在孝道上成为表率,以后必定惹来非议,这对夜陛下和黑月国都是不敬哪。” 夜中天耸了耸肩:“那你说怎么办?取消婚事算了?” “唉唉,使不得使不得。”景立天赶紧道,“两国多年前就谈妥了婚事并召告天下,若是取消,就是对天下言而无信,断不可为。” 说罢,他也不等夜中天说什么,随即又道:“朕倒是有一个办法。” 夜中天唇角一勾:“你说。” 景立天也不想啰嗦了:“夜陛下再从虹儿的姐妹们中挑一个成亲,如何?” 夜中天不说话,就盯着他。 景立天看不出夜中天是什么心思,心里有些紧张:难不成自己的建议惹他不悦,他想取消婚事了?真是这样的话,黑月国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八年前,黑月国与邻国联军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的关键时刻,如果黑月国输了这场战争,面临的将是灭国和被瓜分的下场,赢了则必成天下第一大国和第一强国。 在这样的状况下,军饷不足的黑月国向当时国库颇为充盈的晴国提出了借款,并保证日后除了偿还借款之外,还会向晴国提供为期十年的庇护。 当时的战局乃是黑月国单挑五国联军,景立天觉得黑月国的胜算至多只有三分之一,不太想拿这么多钱去赌,但又怕屡次创下奇迹的黑月国万一赢了会对晴国心怀怨恨,心里很是犹豫。 就在他苦恼不堪的时候,当时不过十岁出头的琅儿天真的问起父皇为什么不开心,他觉得女儿不懂事,说了也无妨,便把这事告诉了女儿,并顺便说了黑月之王的故事。 哪料琅儿听后却拍着手道:“黑月之王好厉害,一定能打赢的,父皇不必担心,把赌注押在黑月之王这边就是。” 他问:“可黑月之王的对手很强,万一输了的话……” 琅儿道:“黑月国说会庇护晴国十年,说明黑月之王很有信心能打赢战争,父皇怕什么呢?” 也许琅儿当时只是童言无忌,却让他沉思了许久。 最后他决定秘密借款给黑月国,但修改了黑月国提出的愿意庇护晴国十年的条件:待他的女儿们长大之后,黑月国皇帝必须要迎娶其中一位公主为皇后,而后至少要公开庇护晴国十年。 当时的晴国还没有受到乌蒙国大的威胁,他觉得晴国并不急需黑月国的庇护,而且黑月国几年内也没有能力庇护晴国,因此,他觉得将黑月国的庇护推迟到多年之后对晴国更有利。 黑月国痛快的接受了他的条件,双方立下白纸黑字的协议。 现在,黑月国确实成了天下第一强国,而且也到了应该实践协议的时候,如果夜中天因为今天的事情取消这门婚事,那就太无耻了。 他再怎么顾全大局,也绝对不允许夜中天违背协议。 “好啊。”在他胡思乱想、心烦意乱的时候,夜中天忽然笑了,“那朕就另选一位。” 第178章 宣战,景虹的愤怒 景立天简直不敢相信事情这么顺利,但他还是立刻顺竿而上:“不知朕的哪一位女儿能令夜陛下印象深刻?” “这个嘛……”夜中天玩味的敲了敲手指,笑道,“反正短期之内也不可能再办一场喜事,这事就过一阵子再说吧。” 景立天抓住机会:“你已答应要纳嬛儿为妃,不如就正式迎娶嬛儿如何?” 夜中天笑:“妙贵妃刚走,景虹公主一定伤心欲绝,你这么快就找人取代她,传出去不好听吧?” 景立天心里有些失望,却也不勉强:“夜陛下说的是,现在谈论此事还是太早了,一切都待妙贵妃的丧事过了再说。” 而后他告辞离开,步履轻快。 此时的九仙宫,景嬛开心的让人端上好酒好菜,又吃又喝的好不快活,完全忘了她被姒琅算计得惨不忍睹的事情。 偏殿的一间屋子,躺在床上的姒琅已经听到了宫女们的议论,知道了妙贵妃的事情,唇边也不禁泛起冰冷的淡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阖上眼睛,安心的入眠,在景嬛的病情彻底好起来之前,她是绝对安全的。 她这一睡,就睡得极沉,直到景嬛将她拍醒。 啪啪啪,景嬛不断拍她的脸,冷冷的道:“天黑了,马上把第二枚解药给我。” 姒琅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呵欠后,才懒懒的道:“九仙宫前方,合欢树上的鸟巢里。” 景嬛冷哼一声,出去了。 片刻之后,一名太监果然找到了那枚药丸,送到景嬛面前,景嬛又让姒琅先尝了一口,而后才服下解药。 解药服下之后,景嬛立刻感到脸上和喉间的搔痒又大为减轻,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了。 这令她又为放心了许多。 如此,一夜过后,景嬛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脸和咽喉已经没有不舒服的症状了,而且脸庞除了还有一些红色的小疙瘩外,已经没有了泛红和褪皮的现象。 她相信,再服用一两次解药以后,她应该就能恢复美貌了。 于是她就等,等到天黑了又去问姒琅要解药。 姒琅笑:“解药的药效太猛,你需要停服几天才能服下第三次解药。” 景嬛盯着她:“你不骗我?” 姒琅笑:“只要你不骗我,我就一定不骗你。” 景嬛哼了哼,离开,叫来几名太医给自己诊治,诊治的结果是她的身体暂且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她这才放心了一些。 如此又过了三日,景嬛的脸看起来已经与平素无异,但她还是跑到姒琅的榻前,催促:“第三次解药,拿来。” 姒琅道:“两日以后再说。” 又过两日以后,景嬛又过来要解药,姒琅继续推脱:“两日以后再说。” 这下,景嬛一脸怀疑:“你该不会没有解药了吧?” 或者说,她的毒不会是已经解了吧? 姒琅心里一紧,脸上却是轻松:“有是有,但我不想现在给你,我得等我的腿伤好了再给你。” “你的腿至少要两个月才能行走,你打算让我等上两个月吗?” “两个月并不长。” “呵呵,”景嬛突然冷笑起来,“我可以确定,你要么就是没有解药了,要么就是我已经没事了,你现在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吓唬我不敢动你。” 她反反复复让太医检查过了,她已经没有了中毒的痕迹,她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异状,加上她中的也不是剧毒,没理由久拖不治。 “呵呵,”姒琅似笑非笑,“你要拿你的脸来赌吗?你觉得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给你下两天就能治好的毒?” “故弄玄虚!”景嬛其实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但她受够了被姒琅要挟的日子,决定要赌一把,“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将幕后主谋供出来,如此我会保住你的腿,第二,拒绝招供的话,我现在就将你送进神机营的天牢,你就等着严刑逼供吧。” 姒琅毯子下的手摸了摸扎着绷带的膝盖,心里也是恨极,但她还是冷静的:“景嬛,我可以告诉你的只有,如果你们敢对我下毒手,你们一定追悔莫及。” 她从容又骄傲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景嬛。 景嬛怒吼:“来人,将犯人押去天牢!” 其实她本来是想与姒琅打心理战,逼姒琅妥协的,并不想闹到这地步,毕竟她担心她的体内还有余毒,但她这段日子以来连遭重击,心情极度抑郁,这会儿被姒琅还击后就控制不住怒火了,只是狠狠的发泄一番。 姒琅也有点懵了。 其实她也不想将景嬛逼到双方翻脸的地步,毕竟她还要休养疗伤的,偏偏没想到景嬛这么沉不住气。 现在怎么办? 如果景嬛或神机营一个冲动,真的将她给弄残了,到时就算出现转机,她受到的损伤也无法弥补,怎么办呢? 她咬了咬牙,也豁出去了:“我还有最后一枚解药,只要你将那枚解药吃了,便就真的安然无恙了……” “解药在哪里?”景嬛果然上当,急问,“快说……” 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片急促又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侍女和太监们的声音响起来:“十公主,您有急事要找九公主的话,还请坐下,待咱们通报九公主……” 景虹的声音响起来,口气十分凶狠:“哪条狗敢挡路的,给我打!” 而后就是一阵推搡殴打的声音。 “景嬛——你给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景虹在一间间的踹房门,声音吼得震天响,完全没有公主的仪范。 “这里是九公主的宫殿,还请十公主切勿擅闯……啊,十公主您、您打人……” “打你又怎的?你敢拦着,我就杀了你!” 景虹冷斥着,一脚踢开姒琅所在的房门,而后对上了景嬛也是杀气腾腾的眼睛。 四目相对,已经彻底变成情敌的两个人,都是仇人相红,分外眼红。 “景虹,你当九仙宫是什么地方?你敢擅闯我的地盘,还敢打我的狗,就要作好进得来出不去的准备!”景嬛早就视景虹为盯中钉,现在看到景虹居然打上门来,心里更是恼恨,完全不想再控制脾气了。 “好,今天我就与你不死不休!”景虹的面容相当憔悴,却又相当凌厉,眼里隐隐透着疯狂,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十公主,”真真挡在景嬛面前,“您口口声声说要找九公主算帐,也得有理由吧?要不然皇上追究起来,您也担不起责任,是不是?” “装蒜是吧?”景虹环视已经聚拢过来、准备全力护主的九仙宫宫人,冷笑连连,指着景嬛道,“好,我不是你这种伪君子,我就光明正大的告诉你,你敢害死我母亲,我就敢杀了你!”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除了姒琅,无人不惊骇。 第179章 妙计,毒杀之谜 “你、你这个疯子!”景嬛的怒气和注意力转移到了景虹的身上,就差没有爆粗了,“你莫名其妙的跑来我这里污蔑我害死你母亲,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你有病就让太医给你开几副药,不要出来撒泼丢人!” “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景虹抬手,将手中的一小包东西砸到景嬛的脸上,“太医验过了,我母亲乃是中毒而死,而毒源就来自你送给我母亲的百花蜜露茶!人证物证确凿,我不怕与你当堂对质,公开审案!” 那一小包的东西撒出来,散发出宜人的香气,并星星点点的落在景嬛的脸上。 景嬛一闻这香气,便知道这是她独家烘制的百花蜜露茶无疑了。 她拈起几片茶叶,仔细嗅了嗅,怒道:“我与妙妃不熟,怎么会送给她我最喜欢的茶叶?你就算要陷害我,也不要找这么离谱的理由!” 在景虹与夜中天订婚之前,妙贵妃不过是妙妃,在后宫的地位不算多高,她还不屑与妙妃亲近。 她会送给妙妃那么珍贵的百花蜜露茶?想想都不可能。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这么嚣张!”景虹恨得眼睛赤红,“过年的时候,我母亲来九仙宫看望你,你送了她一包百花蜜露茶叶,让她每天冲泡一小勺,说什么能保证她数月之后年轻十几岁。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就算你的狗敢否认,我母亲的侍女也能作证,而且这后宫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你再抵赖也没有用!” “血口喷人!”景嬛再怎么受宠,也绝对不敢承担谋害贵妃的罪名,“我过年的时候哪里见过妙妃,那时我还在……”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脸色蓦然发白。 她记起来,过年的时候她被假货袭击,而后被囚禁,再然后她与父皇将计就计,一直隐藏在暗处,假货则以她的身份堂而皇之的住在九仙宫里,并以生病为由足不出户,当时有不少嫔妃、贵族女眷前去看望那个假货,那个假货确实把她的百花蜜露茶送给了很多人。 妙贵妃向来懂得拢络人心,而她当时刚刚以“景嬛”的身份出现,妙贵妃前去看望她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所以,妙贵妃得到百花蜜露茶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那个假货真的在百花蜜露茶里下了毒,那么,中毒的恐怕不止妙贵妃一人…… 想到这里,她的额上渗出冷汗来。 一直盯着她的景虹见她不说话,脸色也不对劲,当下冷笑:“说不出话来了吧?我告诉你,你要么现在就跟我去父皇面前领罪,我要么现在就跟你拼了!” “我没有谋害你母亲!”景嬛定了定神,口气弱了许多,“父皇可以为我作证!但其中的缘由我现在不便与你明说,我现在随你去见父皇,让父皇亲自跟你解释。” “你还想要父皇包庇你吗?告诉你,景嬛,人证物证确凿,全皇宫都知道你害死了我母亲,我就不信父皇还能包庇你!” “你、你……”景嬛真是要气晕了,但她又没办法解释,“总之我没有害你的母亲,我也有人证。” 说着她冲到床边,抓住姒琅的手:“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栽赃陷害我,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姒琅却是淡笑,在景嬛的耳边低声道:“景嬛,我听说宁王妃和灵毓郡主都病倒了,她们该不会也是喝了你送的百花蜜露茶而中毒的吧?你现在不想着怎么救人,却想着怎么收拾我,合适吧?” 景嬛脸色大变:“你、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宁王妃和灵毓郡主确实病了,而且查不出原因来,尤其是宁王妃,更是已经许久没出门了,据说情况不太妙。 宁王妃也好,灵毓郡主也罢,皆是家世显赫且在家里极为受宠,她们的病因若是真的来自于百花蜜露茶,那她……麻烦就大了。 “我什么都没做。”姒琅笑,“一切都是你做的,你千万别栽赃到我头上哦,没人会信的。” 就算景嬛将她推出去,把所有的责任和罪名都安在她头上,并且所有人都相信了,但是,如此一来,景嬛的能力必将大受质疑,谁还能相信她有能力成为一国之后? 再说了,她的身份若是公开,乌蒙国又会怎么想? 景嬛想公开真相,就得做好与她两败俱伤的觉悟。 景嬛是聪明人,面对姒琅狐狸般的笑容,她马上就考虑到了公开姒琅身份的后果,当即说不出话来。 她的身后,景虹又在冷冷的催促了:“你又在磨蹭什么?在想着怎么狡辩和脱罪吗?好,我现在就拖你走,谁敢拦我我就宰了谁!” 她说着就要冲上去,但景嬛的侍卫拦在她的面前,她乃是文武兼修,当下拔剑出手,那些侍卫不敢还手,却是稳稳的拦住了她,让她一时接近不了景嬛。 景嬛顾不得身后的动静,狠狠的瞪着姒琅:“大不了我秘密审判你和处死你,你想要挟我,没门!” 姒琅微笑:“我敢打赌,宁王妃、灵毓郡主等人一定知道了妙贵妃死于百花蜜露茶里的事情,并已经让人从剩余的茶叶中验到了毒药,如果她们无法解毒并跟妙贵妃一样死去,你觉得她们的家里会放过你吗?你觉得你可以压得下这么多怨恨吗?” 过年的时候,她冒充景嬛并装病躺在九仙宫里,每天就是看看书、接待客人,看起来悠闲得很,但她真不是来皇宫过年的。 她啊,暗中用无色无味的毒药薰染百花蜜露茶,有看得“顺眼”的客人到访时,她便用蜜露茶招待客人,客人离开时,她会大方的送上一两包茶叶给客人带回去。 她薰在茶叶上的毒药,若是短期或偶尔服用,对人体并无害处,但若是长期服用,便会导致服用者气血两虚、头发脱落、面容干枯、精神不振等,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具有加速衰老、有损容颜的“功效”。 更可怕的是,如果服用者在中了这种毒后再服用大补之物,将导致这种毒变成剧毒,有可能引发死亡。 夏季和秋季,贵族女眷们多食清热解毒之物,百花蜜露茶里的毒药不会变质,但现在已是秋冬之交,这些女眷们开始进补,那么,已经中毒的她们病情将会迅速加重和恶化,甚至暴毙——妙贵妃就是例子。 景嬛听得目瞪口呆:“你、你到底送给多少人这种茶叶?” 姒琅神秘一笑:“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第180章 逆反,此女不可留 景嬛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冷笑:“你觉得我一定不会将你交出去?” “你若将我交出去,”姒琅轻笑,“我有的是办法弄死我自己或者让我说不出话来,到时,没有我的口供,只凭你的解释,谁会信你?” 景嬛沉着脸:“……” 姒琅又微笑:“除了宁王妃和灵毓郡主,还有景芸、秀贵妃、绵妃、太子妃等人也中了茶毒,而且病情正在迅速加重,说不定很快就会接连暴毙,你觉得你拿我的性命赔给她们,她们就会罢休吗?” 就算她过年时假扮景嬛的事情曝光,所有人都知道下毒的不是景嬛,但这些人会因此原谅景嬛吗? 不会。她的“贱命”不可能平息这些人的怒火和损失,加上这些人本就妒忌景嬛,景嬛因为无能而导致犯人得逞,这些人只会把责任扣在景嬛头上,并对景嬛加以报复,就算是景立天,也不可能为了景嬛一人而引发众怒。 景嬛咬牙,开口:“你吓唬我罢了。” 姒琅微笑:“景芸、灵毓和太子妃等人青春年少,目前应该还无大碍,但宁王妃应该快不行了,秀贵妃的病情正在加重,你不信的话,不妨去查查宁王妃有没有出席前几日的婚礼,再去查查宁王妃是不是快死了。宁王妃若是因你而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晴国的兵权都握在景立天的手里,但这么多年来真正带兵打仗的都是宁王爷及其儿子,而宁王爷与宁王妃鹣鲽情深,如果宁王妃真的因为景嬛而死,宁王爷父子不太可能就这么算了。 她过年时对宁王妃这么大方,送出好大一包茶叶,就是想要宁王妃死,并把罪名推到景嬛头上。 景嬛沉默。 姒琅微笑:“我向你保证,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大夫能配得出解药。所以,你保我安康,我便交出解药,救下这些人,如何?” 景嬛咬牙:“休想。” 姒琅一脸宽容的笑笑:“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说话难免冲动,但你知道,待你冷静下来后一定会接受我的意见,所以你赶紧去找你父皇,把这桩交易给定下来。” 她刚说完,好不容易从侍卫们的防线中杀出来的景虹已经冲到床前,一边揪起景嬛,挥着拳头就砸过去:“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景嬛脸上被挨了一拳,往床上倒去。 姒琅赶紧往旁边一闪,避开她的撞击。 景虹还不解气,挥着拳头又想扑上去,却忽然注意到了姒琅长发下的脸庞,当即住手,“咦”了一声,盯着姒琅的脸不动了。 这张脸,似乎很眼熟? 景嬛心里一跳,赶紧爬起来,粗鲁的推开景虹:“看在你失母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走,咱们去见父皇,让父皇判明事实。” 景虹被推到一边,注意力又移到景嬛身上,怒道:“好,我就不信父皇还敢庇护你。” 说着她怒气冲冲的往外面走,走的时候还忍不住瞟了景嬛身后的姒琅一眼。 姒琅冲景虹微笑,话却是对景嬛说的:“九公主,别忘了我的建议。” 如果她没有猜错,妙贵妃应该也会送一些百花蜜露茶给景虹,就不知道景虹中的毒深不深? 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知道妙贵妃死亡的真相:妙贵妃的身体一向比较虚弱,而景虹是孝女,景虹收到柳家老太太送来的千年人参之后,一定会将这么珍贵的补品送给母亲,妙贵妃本来就已经中毒,再服用千年人参的话,结果不言而喻。 而那枝千年人参,就是她从凤骨山带回来交给柳家老太太,再由柳家老太太送给景虹的——这一切,其实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景嬛恨恨的瞪了姒琅一眼,走出去。 景立天已经知道了妙贵妃的死亡原因,这会儿也是长吁短叹,头疼不堪。 嬛儿那边被犯人给要挟了,妙贵妃乃是被嬛儿害死的消息也已经传出去,想必很快就会引发一场风波,他这个当皇帝的,真是事事不顺。 待景嬛的病情治愈,他一定杀了那颗灾星,哪怕问不出情报也要杀! 他正在想着,太监就通报:“皇上,九公主和十公主求见——” 他无力的道:“宣她们进来。” 景虹一进门,就摆出人证物证,强烈要求他严惩景嬛。 景嬛什么也不说,待景虹说完后才双目含泪的看着父皇:“父皇,您知道嬛儿并没有谋害任何人。” “父皇知道,父皇当然知道。”景立天叹息着,将景虹拉到一边,低声道,“虹儿,这事真的与嬛儿无关……” 他将过年时景嬛被犯人掉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景虹。 景虹先是惊讶,而后冷笑:“父皇,您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景立天不悦了:“父皇难道还不是最有力的证人和证据?” 景虹咬牙,不敢反驳,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不以为然的。 “嬛儿的人和朕的人也都能证明……” “父皇,”景虹忽然打断她的话,“那我要见犯人,亲自向她问个清楚。” 她的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但景立天却犹豫了。 就像姒琅之前对景嬛说的那样,他担心犯人的面容和身份曝光后,所有人都猜到当初嫁到乌蒙国的“景琅”就是犯人,然后利用此事伤害嬛儿或胁迫他。 偏偏虹儿对嬛儿的怨恨极深,说不定妙贵妃乃是被嬛儿所害的消息还是虹儿传出去的,他实在不想虹儿知晓犯人的秘密。 景虹见他久久不说话,心里又升起深深的寒意与悲凉:她的母妃已经被证明死于中毒,父皇却连犯人都不愿意让她见,父皇……真的把她当女儿吗? 景立天感觉到她的怨忿,想了想,道:“父皇眼下正在审问犯人,待犯人招供出主谋后,父皇一定让你手刃犯人,如何?” 景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违逆父皇的,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了:“那虹儿就等着为母妃报仇的那一天了。” 说罢她看都不看景嬛一眼,退下去了。 如果父皇不夺走她的黑月皇后之位,那么她会忍下这口气,否则,失去一切的她,绝对不会放过景嬛。 景立天见她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对脸庞被打肿的景嬛道:“嬛儿,委屈你了。” 景嬛柔顺的道:“比起十妹和父皇,嬛儿不算委屈。” 景立天点点头:“犯人那边怎么样了?” 景嬛恨恨的把姒琅的威胁与条件告诉了他,他拈着胡子思索半晌后,眼里迸出杀机:“此女诡计多端,朕若是接受她的条件,只怕会中了她的圈套,朕认为此女不可留,务必立刻杀之!” 景嬛受够了被姒琅要挟,当即道:“父皇说的是,咱们不能再受她的挟制了。” 景立天往外面走:“朕现在就去杀了她。” 第181章 困境,受害者的压力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那个孽障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危险和可怕,他甚至有种预感,如果再让这个孽障继续为所欲为,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他要亲自了结那个孽障的性命。 然而他才走到景华宫的大门,外面就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人,与他打了个照面。 “皇上,”那人竟然是宁王,见面便行礼和开口,“臣有急事相求。” 可真是巧啊。 景立天在心里苦笑,没办法弃之不理:“你说。” 宁王扫了他身后的景嬛一眼,直截了当的道:“臣妻患病数月,直到前两日才查出她的病症与病因与妙贵妃一致,臣相信宫里一定有解药,故来相求。” 他说得恭敬,用的也是“求”这个字眼,但他的眼神十分坚定强硬,分明就是“一定要得到”的意思。 景立天道:“宁王应该是误会了,妙贵妃乃是因为劳累过度,一时不慎跌下花台,重伤不治而亡。至于宁王妃的病情,朕即刻派太医前去诊治,务必找到疗法,还请宁王太过担忧。” “皇上,”宁王见他装傻,干脆跪下来,“臣请过无数名医,好不容易才查出臣妻的病因乃是中毒,但所中何毒、又该如何解毒,皆无人知晓。如今臣妻病情日渐加重,已是卧榻不起,臣走投无路,唯请皇上救臣一命。” 他干脆不说“救臣妻一命”,直接说“救臣一命”,可见他的态度。 “朕与你情同手足,定然竭力救治宁王妃,你暂且回去,朕让太医即刻去宁王府为宁王妃诊治。”景立天打着马虎眼,试图四两拨千金。 “臣已经请多位太医为臣妃看过了。”宁王咬牙,“他们眼下都束手无策,臣,除了皇上,无人能救得了臣妻。臣与臣妻曾立下山盟海誓,不能同日生,但求日死,臣除了请求皇上救命,别无它法。” 他妻子的病症与妙贵妃是一样的,而且大夫也从百花蜜露茶中验到了微毒,如果他妻子不是中了茶毒,那才是见鬼的。 解毒唯有下毒人,他不信这毒不是景嬛下的,更不信景嬛没有解药。 至于景嬛为何要对他的妻子下毒,他现在不去想,他现在只想拯救他的妻。 虽然很多人都因为景嬛得宠的缘故而忌惮景嬛,但他身为从小与皇上一起长大的表兄,又身为到处带兵打仗的将军,他并没有太把景嬛当一回事。 如果皇上为了袒护景嬛而眼睁睁看他的妻子去死,那么,心寒的臣子可就不止他一人了。 “你口口声声说朕有解药,让朕很难办啊。”景立天见他拐着弯儿强迫自己,心里也有几分不悦,“朕只能尽力让人救治定王妃,至于能不能治好,朕不能保证,也无法担责。” 宁王听了心里就是一寒,眸光一转,扫到景嬛的身上,咬了咬牙,准备将百花蜜露茶中有毒的事情公开说出来。 “陛下,臣妻的毒乃是来自于百花……” “宁王,”景立天的目光就是一沉,“这里是皇宫,请慎言。” “陛下,”宁王也火了,声音微微拔高,准备据理力争。 眼看一君一臣就要起冲突了。 但就在这时,又有太监前来通报:“禀皇上,景琳公主派人前来求见。” 景琳公主是景立天的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景立天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当下便道:“宣。” 对于还跪在他面前的宁王,他干脆当作看不见。 宁王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便也干脆跪着,间接的逼皇上让步。 很快,一名中年女子疾步而来,跪在景立天的面前:“皇上,景琳公主这几日生病,病症与妙贵妃一致,无药可治,景琳公主派地派奴婢前来向皇上求助。” 景琳公主近期才生病的,目前的症状虽然还不严重,却查不出来生的什么病,直到听说妙贵妃中毒的事情以后,景琳公主才让人检查自己过年时从景嬛公主那里得到的百花蜜露茶,结果从里面验到了神秘的毒素,真是被吓得不轻。 有了妙贵妃的前车之鉴,景琳公主不敢大意,赶紧派亲信进宫找哥哥求助。 “姐姐也病了?”景立天吓了一跳,“她现在的状况如何?” 中年女子道:“公主近期脱发有点多了,食欲也不好,其它的,暂时没什么大问题。” 说罢她瞅了瞅景立天身后的景嬛,没敢提起那包茶叶的事情。 说起来,景琳公主之所以近期才出现中毒的症状,那是因为她以前经常从真正的景琅那里得到百花蜜露茶,手上一直有存货可用,直到近期才喝了姒琅送给她的那包,这才中毒得比较晚。 “连姐姐也遭了毒手……”景立天喃喃。 一边是宁王和姐姐,一边是那个留不得的孽障,他要怎么选? 他还是觉得那个孽障不能留。 他正想着怎么回复宁王和景琳的人呢,又有太监来报:“禀皇上,绵妃求见——” 绵妃年方二十,生得千娇百媚,柔若无骨,即使素颜也美得宛如玉人,是景立天现在最宠爱的妃子,基本上几天不见就想得慌。 但绵妃近期以生病不祥为由,时时以面纱遮脸,不让他看到她的面容,他也没有多想,现在听到绵妃竟然主动来见他,他就打了一个激灵:难不成……绵妃也中了那个孽障的毒? 想想,琅儿以“景嬛”的身份出现后,绵妃等人为了讨好他,当然会去看望假景嬛,与假景嬛套近乎,而那个孽障趁机将下了毒的百花蜜露茶送给她们,完全是可能的。 一时间,景立天额也渗出了汗。 那个孽障,到底给了多少人下毒? 假如只有那个孽障能解毒的话……难道他真的要受那个孽障的要挟? “宣绵妃。”他有些无力的道。 绵妃很快出现在他面前,果然,她也是来求取解药的。 面对这么多人,景立天的态度软化了许多:“你们先回去,朕会想办法找到解药。” 宁王等人退下去后,景立天暂时打消去杀姒琅的念头,召来一批太医,详细询问妙贵妃、绵妃等人的病情,太医们都这么说:“臣等无能,无力解毒。” 而一名以解毒出名的太医则道:“如果给臣一到两年的时间,臣也许能找到解药,但病人只怕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其他太医纷纷点头附和。 景立天沉默良久后:“你们都退下去吧,关于病人的病因,你们务必守口如瓶。” 如果嬛儿加害这么多皇室女眷和贵族女眷的事情传出去,嬛儿必成众矢之的,连他都保不住了。 第182章 成交,父女博弈 摒退太医后,他问贴身太监:“名单都收集了?” “回皇上,都收集了。”贴身太监将名单递上来。 景立天接过名单一看,不由倒抽了两口冷气,直道:“好狠、好狠的孽畜!” 这是一份从假景嬛那里收到有毒茶叶的人员名单,足足有二十余人,绝大部分都是得他宠爱的嫔妃、公主或有权有势的皇室女眷,而这些人基本上都将有毒茶叶喝得差不多了,目前也都出现了或轻或重的中毒症状。 可以想象,如果他不能从孽障那里拿到解药,这些女人就凶多吉少了。 如果中毒的只有几个人倒还罢了,但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去换取孽障的性命,即使他是皇帝,也还是不敢的。 一时间,景立天有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感觉。 区区一个女奴所生的贱人,竟然将他逼到这份上? 景立天捂着胸口,不让自己吐血。 “父皇,那个贱人到底该怎么办?”景嬛从内室走出来,焦急的问。 景立天看着她:“你觉得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景嬛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杀!” 她现在可以确定她的病已经好了,她再也不想被那个贱人所挟制,至于其他中毒者什么的,她并不觉得她们的病情有那么严重。 太医都说了只要时间足够,他们也能研制出解药,所以,何必为她们操心? 景立天垂眼,不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失望。 他仍然是疼爱着这个女儿的,但他耗费这么多心血栽培这个女儿,这个女儿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任何建树,甚至还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没能打动和收服夜中天,挑选和培养了一个后患无穷的灾星,屡次被灾星陷害和取代,也没能收服各方人心……这个女儿,以后还能有大作为吗? 就像现在,这个女儿想到的还是自己的私怨,没有大局观。 “嬛儿,”他沉默一阵后,缓缓道,“既然你的病情已经无碍,犯人就交给父皇处置吧,你以为不必再管、再提犯人的事。” “父皇,不亲手解决这个贱人,我不甘心……” “嬛儿!”景立天的目光就是一沉,“你别忘了你应该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景嬛一怔,而后心头一凛,迅速道:“父皇,我明白了,我不会再与那个贱人纠缠了。” 景虹应该要为母守丧,大概嫁不成夜中天了,那么,现在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在这种时候,她还与那个贱人纠缠不休,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还有,”景立天冷冷的提醒她,“父皇保不了你一辈子,你也应该学会自保和为父皇解忧。” 这话说得含蓄,却是有些严重了。 景嬛又愣了一下,有点心慌,刚想解释,景立天就已经起身往后殿走:“父皇累了,你回去吧。” 景嬛想追上去,景立天又道:“回去。” 景嬛咬了咬牙,红着眼走了。 她知道,她若想光复昔日的荣光,唯有拿下夜中天,她与其在这里解释,不如好好去想怎么掳获夜中天的心。 同时,神机营的人已经来到九仙宫,将姒琅带走。 虽然姒琅被带走得很突然,但他们对姒琅还挺客气,没有生拉硬拖,而是找了副抬椅,将姒琅抬走。 姒琅看到自己的待遇这么好,心里便知道景立天接受了她的条件。 只是,她就算能逃得过眼前的刑罚,但想逃出景立天的魔爪仍然很难。 片刻之后,她已经身处景华宫,眼前站着景立天。 景立天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她,但表情却是极其冷静:“将解药交出来,朕赐你不死。” “我当然不信你。”姒琅对眼前这个令她恨透了的男人,同样很平静,“为了活命,我一次只治一人,治好以后再治下一个,你现在就可以安排病人接受治疗的顺序。” 好狡猾的孽障! 景立天很久没有被比自己弱小的人物逼到如此无奈的境地了。 他阴沉沉的盯着姒琅:“治好一个人要多长时间?” 姒琅道:“病重的十几二十天,病轻的五六天。” 景立天算了一下,如果把名单上的中毒者全治好的话,至少也要三四个月时间,而这三四个月时间,足够这个孽障治好腿了。 他相信,这个孽障一定会故意拖延治疗时间,暗中想办法逃走,但他还是决定跟她赌,他赌自己绝对不会让她逃走,同时根据她交出来的解药,让太医用足够短的时间配出解药。 一旦太医配出解药,她的死期便也到了。 景立天当下也不废话,将中毒名单拿出来,冷冷的道:“现在病情最严重的是宁王妃,你赶紧将解药交出来。” 姒琅微笑:“她都病成那样了,早一两个时辰和晚一两个时辰没有差别,现在,你赶紧让最好的太医给我的膝盖换药。” 她顿了顿:“但我必须要声明,在我能跳能跑之前,我绝对不会治好所有的中毒者,所以,我希望那些太医务必竭尽全力。” 景立天哼了哼,下令:“传骨科罗太医。” 姒琅待罗太医给自己换好药后,才端起药汁,慢吞吞的道:“第一瓶解毒丸就丢在九仙宫前面的美人蕉花丛里,让人去找吧,记住,一天一枚就好。” 景立天已经不想见她了,只由亲信的太监盯着她。 这名太监听了她的话后,立刻带人去寻药,而后,果然在茂盛的花丛里找到了一只小瓶子,小瓶子里有十几枚绿色的药丸,枚枚药香扑鼻。 这太监先留了一枚给太医院鉴定成分,其余的都送到了宁王府。 这一夜,太医院的多名老太医没有入眠,彻底研究解药。 而姒琅呢,则在景立在给她安排的房间里舒舒服服的躺着。 她当然景立天在打什么主意,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的母亲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让人轻易鉴定出解药里的成分? 她母亲在宫里的时候,能收集到的药材很少,能研制出来的毒和药便也有限,而她母亲离开皇宫后,想要什么药材几乎都能得到,自然就有条件研制出高明的独门毒药。 她相信母亲亲手研制出来的东西。 所以,她睡得很安稳,哪怕她的四周布满了明梢和暗梢。 与此同时,东宫流辉阁里,正在练箭的夜中天听到手下的报告后,哈哈大笑起来:“有趣,真是太有趣了,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这么有手段,我之前还真是小看她了。老鬼,你盯好那个女人,我要看看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老鬼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是。” 第183章 戏弄,夜中天之谜 时间一天天过去。 原本卧病不起的宁王妃在服用了解药以后,病情迅速好转,十来日后便能下床行走,消息传开以后,同样的中毒者们无不欣喜,一个个都进宫求见皇上,希望能赶紧获得解药。 虽然太医院日夜钻研,却还是没能研制出同样的解药,景立天还得让姒琅活着。 又是景立天的贴身太监福公公去见姒琅。 姒琅仔细检查自己的膝盖,确定太医给自己的治疗和药材没有问题后,才道:“第二瓶解药在冷宫东南方废弃假山的山洞里。” 福公公听到假药竟然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脸上就是抽了两抽。 这个犯人,不仅狡猾多端,而且活动范围还那么大,简直就是神通了,难怪连皇上都拿她没有办法。 不过,她也就是现在才能嚣张了,待太医院研制出解药,或者中毒者都没事后,她就算治好了腿,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当然,犯人一定会想办法逃走,但是,皇上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他在心里冷哼着,带着人离开。 姒琅待他离开后,用双手捧着小腿,将脚放到地面上,想站起来。 然而她刚刚将身体的重量移到双腿上,膝盖上就传来一阵剧痛,惊得立刻坐下,生怕撕裂膝盖。 就她现在的状态,就连拄着拐杖都站不起来,更别提走路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升起对景立天的杀意。 景立天对她没有半丝亲情,一心想杀她,她对景立天同样也是如此,从这点上来说,她与景立天还真是像。 “啧啧,这腿长得还真是好看,见了就想摸。”一个轻佻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 姒琅大惊,迅速将腿缩进毯子里:“谁?谁在这里?” 虽然景立天派了很多人监视她,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这些人并不会一直在屋里盯着她,毕竟她现在双腿残了,走都走不了,这间屋子又是为她特别准备的,她根本玩不了什么花样。 “天底下最帅的男人在这里。”伴随着这个自大的声音,窗口出现了一个倒吊的人影,而后这人一个潇洒的空翻,轻盈的跃进屋里,站在她的面前。 姒琅一看到这人,脸就黑了。 为什么她的四周暗哨重重,这个人还能这么轻松的跑进来? “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男人背着手走到床边,上下打量她,“听说你被打断了双腿,我还以为你要么已经死了,要么生不如死,但没想到,你现在过得挺舒坦的嘛。” 姒琅咬着牙,挤出微笑:“陛下出现在这里,是想再次送我下地狱吗?” 没错,眼前出现的这个男人,就是害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点赔上性命的罪魁祸首——年轻版的夜中天。 “你不招惹我,我何必与你计较。”夜中天笑,“我现在就来看看你后悔了没。” 姒琅冷冷道:“后悔什么?” “后悔拒绝我的要求啊。”夜中天笑,“只要你现在向我保证,再也不会跟你所想的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我就救你。” 姒琅冷冷道:“我永远不会向你保证这种事情。” 夜中天挑眉:“你不怕死?还是你以为你真的逃得掉?” 姒琅还是强硬的道:“有些事情,即使是死都不可以放弃。” “啧啧,”夜中天惊叹,“你跟那个男人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吧,居然愿意为那个男人去死,你是不是太蠢了啊?” 姒琅冷着脸:“与你无关。” 夜中天微微眯眼,眼里有危险的寒光闪过:“你这么对朕,不怕朕杀了你么?” 姒琅道:“怕。” 夜中天有点无语:“怕的话还敢顶撞朕?” “像你这样的人,”姒琅冷笑,“比起直接杀了我,更喜欢折磨我和刁难我。” “……” 夜中天盯着她好一会儿后,才哈哈笑起来:“你还蛮聪明的嘛,我好像开始有点明白你为什么口气这么大,又为什么能活到现在了。” “要不然这样,”他笑了一会,把脸凑过去,贴着姒琅的脸道,“你还是选择当我的女人吧。你看,我年轻,我俊帅,我有钱有势,将来还能一统天下,跟我很划算吧。” 姒琅的回答就是往后摆头和一个时间超长的白眼。 夜中天皱眉:“不愿意?我哪点比那个男人差?” 姒琅继续给他白眼。 “哦,你说我不如他?”夜中天看起来更危险了,“我哪点比他差?你说,你说啊。” 姒琅盯了盯他:“你再好好磨练二十年,也许勉强能达到他的十之六七。” 夜中天凶狠的盯着她一会后:“原来你喜欢老男人。” 姒琅又用白眼看他:“是你不如老男人。” “你、你你……”夜中天气得疵牙咧嘴,看起来似乎是要生气了,但他随即又笑起来,“你还真的蛮有趣的。我看你长得与景嬛那么像,你们俩该不会是姐妹吧?” “是啊,我们从血缘上说确实是姐妹。”姒琅听他这么说,更是百分百的确定他真不是她想要的、知道她身份的那个夜中天了,“只不过我是女奴所生而已。” 她说的很简单,但夜中天这样的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然后吃吃的笑起来:“难怪景立天父女那么对你,你还真是可怜啊。” “是吗,”姒琅淡淡的,“我倒觉得景立天父女才是最可怜的。” 夜中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捂着肚子笑:“你们一家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姒琅冷冷的看着他,很想说“夜氏一族不是也很有趣吗”,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帝王,想杀她易如反掌,她没有必要去顶撞对方。 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发现屋里的情况不对劲,准备进来一看究竟。 夜中天却还是不急,只是面容变得严肃了许多:“朕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当朕的女人?” 姒琅无动于衷:“不要。” “那朕再问你一次,要不要放弃那个老男人?” “不要。” “很好,你错过了可以获救的机会。”夜中天的口气还是很狂傲。 他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撞开了,几名侍卫冲进来:“谁在屋里?” 然而,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姒琅,一个人也没有。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夜中天就已经没了影儿。 姒琅觉得有点恍惚,夜中天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并与她闲扯,就是为了戏弄她? 夜中天到底和她要的那个“他”是什么关系? 夜中天会是那个“他”的敌人吗? 但愿不是。 第184章 出宫,供药的条件 宁王妃的治疗结束之后,轮到绵妃、秀贵妃等几位妃子。 在这期间,景琳公主、灵毓郡主等人多次派人进宫,求皇上快些给她们解药,景立天也多次威逼和利诱姒琅一次性拿出所有解药,但姒琅都不动如山,非要一个一个的治,恨得景立天直咬牙,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如此,一个月过去,后宫的中毒者们已无大碍,该轮到给宫外的中毒者解药了。 就在这时,姒琅提出一个条件:“我不喜欢皇宫,我要搬到宫外去住。” 景立天冷笑:“免谈。” 姒琅道:“我手上已经没有现成的解药,只能当场制作,但我若是当场制作,只怕你的人会偷走我的药方,所以,我要求与病人同处一室,解药现作现服,绝不假手他人。” 景立天还是冷笑:“你没有资格再跟朕谈条件。” 姒琅道:“皇上不放心的话,就让我搬进宰相府,一来方便我给景琳公主解毒,二来方便看守我,如何?” 景立天无动于衷。 姒琅又道:“听说宰相府乃是京城除了皇宫之外守备最森严的地方,宰相全家又都是皇上的心腹,皇上难道还担心我从宰相府里跑了不成?” 文宰相是景琳公主的丈夫,他们的儿子是景毅,一家三口都是景立天跟前的红人,她进了宰相府,也绝对会被看得很严。 景立天盯着她:“你在打什么主意,朕心里明白得很,岂有成全你之理。” 姒琅唇角一勾:“皇上不是一心想找到我的同伙吗?我如今变成了这副样子,又被你秘密囚禁起来,我的同伙就算想救我也是有心无力,但皇上若是放我出宫,我就有机会逃走,也就有机会与我的同伙联系,如此,皇上便有机会找出我的同伙,何乐而不为?” 景立天阴沉着脸不说话。 他相信这个孽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像过年那时候,这个孽障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逃出皇宫,令他至今都想不明白。 姒琅见他就是不说话,干脆又摆出强硬的态度:“这就是我的条件,皇上不答应的话,就没有解药了。” “你、你区区一个犯人,竟然敢威胁朕!”景立天大怒,拍案。 “病人都治好之后,你一定会杀了我。”姒琅完全不怕他的怒气,“既然如此,我当然要趁我还有价值的时候为自己谋求生机。” “你若是交出所有解药,至少可以多活一些日子。”景立天也不掩饰自己的杀机,“你若是一而再的激怒朕,说不定现在就会死。” “我若是顺从于你,就算多活几日,也必死无疑,但我若是能出宫,我的同伙一定会来救我,说不定我还有几分生机,我当然要去赌!” 姒琅话音刚落,景立天原本别在腰间的剑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景立天厉声道:“你真当朕不敢杀你?” “敢,你怎么会不敢呢?”姒琅面不改色,冷笑连连,“这世上有你不敢杀的人吗?莫说是我,就是你最疼爱的景嬛,若是激怒了你,你照样会杀了她。” 景立天愤怒得眼睛发红,面容发红,连四射的杀气似乎都是红色的。 他死死的盯着姒琅,脸颊一抽一抽,显然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 姒琅还是无所畏惧,强势的与他对视。 景立天是她的死敌,她绝对不会害怕她的敌人。 终于,景立天握剑的手颤抖了很久以后,终于收起来:“好,朕明天就送你去宰相府。”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既然知道这个孽障出宫后会与同伙联系和逃走,那么,他也一定会有所准备,到时将她的同伙一网打尽——他就不信她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逃走! 他不信他堂堂一个登基数十年的帝王,会输给这个女奴所生的孽障! 姒琅盯着他的背影,唇边泛起冷笑。 躲在屋顶上,拿开一块瓦片看戏的夜中天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嘀咕:“这女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死啊,竟然敢跟景立天叫板。话说,这女人不可能是女奴生的吧,肯定是大有来历,要不然哪来这样的底气与胆量与景立天作对?” “老鬼,”他问趴在他身边的男人,“你说这个女人会是什么来头呢?” 老鬼闷声道:“不知道。” 堂堂的黑月之王像宵小一样,趴在人家的屋顶上偷看,这像什么样? “唔,越是不知道,越是想知道。”夜中天喃喃自语,“闲着也闲着,我一定要弄清楚这女人的来历,看看她到底凭什么也敢去妄想那个男人!等我把她的底细挖出来后,我再将她彻底击败,让她知道她到底有多么渺小……” “皇上,”老鬼苦着脸“您老大不小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天天老想着跟那个男人争,有什么好争的……” “你懂个屁!”夜中天转头,骂他,“这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你不懂。” 老鬼的脸黑了黑,皇上的意思是说他没有男人的本能? 好想打这个欠揍的皇上。不过皇上已经成为皇上,不再是小屁孩,打不得。 只能忍了。 夜中天嘴上说着,却还是往下看。 他看到那个女人看似漫不经心的扫视四周好一会儿后,拿起枕边的小铜镜,用毛巾包住后重重的往桌角上砸。 没有砸出明显的声音。 那个女人将毛巾打开,取出里面已经碎裂的铜镜,细细的挑了一些碎片出来,放在床上。 而后她拿起地上的绣花棉鞋,把鞋底翻过来,用一片比较锋利的铜镜碎片划破鞋底,再将其它的铜镜碎片放进鞋底的裂缝里,而后拿鞋底摁在地上划了划。 夜中天一脸疑惑,这女人在干什么呢? 难道是在制造什么机关,想杀了景立天? 这女人的身上也好,整间屋子也好,没有任何尖锐、锋利的东西,连枝簪子都没有,所以她才要打破铜镜,想拿铜镜的碎片当武器? 这种武器杀不了景立天的。她应该不会那么蠢。 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夜中天看得津津有味,但姒琅很快就把剩余的铜镜碎片丢进床底深处,然后叫人端药桶进来,泡脚,然后睡觉。 “死女人,竟然留个悬念给朕。”夜中天又等了等,没见姒琅有什么动静后,只得将揭开的瓦片放回去,无声无息的离开屋顶。 他打定主意了,他一定要继续盯着这个女人,看这个女人在玩什么把戏。 第185章 偷窥,药方的秘密 一夜过去。 天还没亮,景立天就让人准备了一顶轿子,抬姒琅去宰相府。 姒琅坐进轿里时,两名五大三粗的丫环也坐进来,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 她知道这两个丫环是高手,抬轿的轿夫是高手,随行的侍从是高手,另外一定还有很多高手跟在轿子四周,将她盯得滴水不漏。 她这次要逃出去,仍然难如登天。 但她已经学会了处变不惊。 一路上,她不断掀开轿子一角,看着外面的风景。 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到她那与“景嬛”一样的面容,她被要求面见任何人时都要蒙着面纱,所以她并不担心有人会因为看到她的面容而引发骚动。 轿子行了小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大亮,姒琅也看到了气派的宰相府。 宰相府门前一片寂静,无人出没。 “停下来,我有点晕,要吐了!”离宰相府还有十来丈远时,姒琅忽然捂住嘴,叫起来,“记得停在路边,吐在路中央多难受。” 两名丫环互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命令轿夫把轿子停在路边。 而后她们一左一右的挟着姒琅下轿,而轿子的四周,也蓦然出现了多名行人。 姒琅打量四周,淡笑,景立天还真是怕她的“同伙”在光天化日之下劫走她啊? 不过,她就算有同伙,她的同伙也不会那么蠢的现身。 “哎哟,”双脚刚落地,她就蹙着眉惊叫,“我的脚好痛,赶紧拿点止痛药给我,我要先吃药。不不不,我得先吐了再吃药。” 然后她就低头,对着草丛大声的呕吐起来。 一名丫环面无表情的扶住她,另一名丫环弯腰去轿子里取出水壶和止痛药,准备服侍姒琅喝下。 姒琅吐了一会后,拿过药丸丢进嘴里,又嚷嚷不停:“好苦,这药好苦,你们是不是故意想弄死我?你们赶紧去请普济堂的大夫来,我要让他们给我治疗腿伤,我不信太医!你们一个个站着做什么呢,快去……” 她这么多话,令众人有点不太正常。 众人严重怀疑她是在故意弄出动静,想招来同伙们的注意,因此众人没有理会她,只管十分警戒的观察四周。 就连因为好奇而悄悄跟出来的夜中天也是这么想。 难道她正在通过这种手法与同伙暗中联系,让同伙营救她? 她身边的那些高手只是明面的人数,暗地里还有不少高手盯着呢,更别提近在咫尺的宰相府里还有大批高手等着出来抓人,她不会那么蠢的现在就试图逃走吧? 夜中天蜷缩在枝头,揪着身前的树叶,暗暗的想。 但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姒琅又吐又喊的闹了半刻后,长长的吐气:“我歇息够了,扶我进轿。”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犯人真的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皇上都说了犯人极其狡猾,他们也觉得犯人不可能快进门了还要呕吐和吵闹,可是,任他们如何观察四周,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影。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队长,队长挥了挥手:“抬轿进门。” 两名丫环又挟着姒琅进轿,而后轿夫抬起轿子,往徐徐打开的宰相府大门走进去。 轿子很快进了大门,大门也很快关上,宰相府门前很快安静下来。 但还是有不少侍卫在门前巡逻,甚至扩大巡逻范围。 连夜中天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潜伏,想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冒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出来了,升上高空了,侍卫们失望了,夜中天也失望了。 居然没有任何可疑人物冒出来! 夜中天觉得那个女人八成是在故意耍那些人,而他呢,也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真是郁闷。 又憋了一会儿后,他悄无声息的跃下大树:“老鬼。” 老鬼那高大的身形鬼魅一般的冒出来:“陛下有何吩咐?” “我不信那个女人不玩花样!”夜中天气咻咻的道,“你给我暗中盯着那个女人,故事有什么进展了记得告诉我。” 老鬼苦着脸:“陛下,以您的身份,关心这种女人做什么呢?” “谁关心她啦?”夜中天瞪他,“你哪只眼睛见我关心她啦?我就是闲着没事,想看一个皇帝父亲与奴生公主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精彩故事而已,现在故事才刚开始,悬念迭生,我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和结果,怎么睡得着?” 老鬼嘀咕:“这种故事您还没有看够吗?” 夜中天怒,拔高声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没,我什么都没说……” “谁在那里?”几名在附近巡逻的侍卫隐隐听到这边的声音,暴喝着,迅速往这边冲过来。 他们冲得很快,不过数秒时间就冲到了夜中天之前说话的地方,然而哪里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咱们听错了?”侍卫打量四周,喃喃。 “一定是咱们太紧张,听错了……” 这一整天,无数侍卫都没能在宰相府门外及四周发现任何线索,而宰相府里,姒琅刚刚被押进秘室,福公公就冒出来:“时间紧迫,还请你即刻制作解药。” 其实景琳公主的病情并不算严重,但她的身份高贵,与皇上的交情又极为深厚,所以她了什么事,都算得上是大事。 姒琅淡笑:“拿纸笔来,我写药材名单给你,你马上把药材弄来。” 福公公赶紧把笔纸找来,心里窃喜:待你写出用药名单,我就即刻送去太医院,让太医们研制出解药来,如此,你便死定了! 然而待姒琅写出洋洋洒洒一大串名单交到他手上后,他傻眼了。 上头,足足写了一百多味药材,连他这样的门外汉都知道其中有一些药材是有毒之物,有些药材还是相克的,怎么可能全部拿来制作解药? 这个犯人,根本就是混淆视听,以此掩盖真正的药方。 福公公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走出秘室,让人即刻去准备这些药材。 宰相府一直准备有各种药材,当下就陆陆续续搬进秘室,府里没有的,也即刻派人去各大药堂采购,没过多久,林林总总的药材就堆在姒琅面前。 姒琅冷冷道:“你们都出去,我现在制作解药,谁都不能看。” 福公公又咬着牙,领着人出去了。 姒琅这才慢吞吞的从药材里挑出自己真正用得上的十几味药材,称量,剪碎,研磨…… 她不知道,就在角落里的阴暗之处,墙壁上开有几个小孔,小孔后面有人紧紧的盯着她手里的动作,看她都用了什么药、每种药又用多少分量。 只要知道了她的药方和用药量,她就没用了,就可以去死了。 第186章 联络,求救信号 半个时辰之后,姒琅将研磨好的药材粉末熬煮完毕,用滤网过滤出一碗乌澄澄的药汁,叫来丫环:“解药弄好了,端给病人喝吧。” 丫环端着药汁出去了。 姒琅而后伸了个懒腰,转动轮椅,移动到一旁的桌边用餐去了。 躲在墙壁后面偷看的太医乐滋滋的离开孔洞,转身,对后面的同僚道:“犯人所用的药材和分量我全都记录下来了,咱们现在就去景琳公主那里,看她所服用的药汁是否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咱们马上就可以动手制作解药了。” 众太医欢呼,一起跑去见景琳公主。 宰相府一隅,丫环先喝了两口药汁,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异常后,才服侍景琳公主服下解药。 等在外头的众太医派了一名代表入内,仔细给景琳公主就诊,确定没有问题后走出来,得意的道:“药没有问题,咱们可以开工了。” 而后,众太医开始按照从姒琅那里偷到的药方研制解药,辛辛苦苦的熬了一锅药汁出来,品尝过后都欣喜的道:“成功了!解药做出来了,犯人已经没用了,福公公,咱们现在就分头去给各位病人解毒。” 一直旁观的福公公也非常满意:“你们去吧,本公公现在就去送犯人下大牢!” 解药到手,他也是立了大功,只待把犯人送进天牢,他便可以去领赏了。 他得意的走到秘室门外,趾高气扬的推门而进,准备狠狠的嘲笑和打击犯人一番。 哪料他刚进门,犯人就转过身来,对他笑眯眯:“福公公,刚才的药汁少了几味药,我现在补上了,你端去给病人喝吧。” 说罢,姒琅将手中的碗往桌面上一摆,示意福公公端走。 福公公脸上的笑容彻底冻结。 他盯着姒琅:“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故意的才怪了!这个犯人果然狡猾,竟然将他们都给耍了。 姒琅微笑:“怎么会呢,我是因为膝盖太疼,记错了而已。你放心,这些药一起喝也行,分开喝也行,对效果没有任何影响。” 福公公很有将她丢出去的冲动,但只能忍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要不然病人若是有个万一,你也担不了责。” 姒琅微笑:“我以后大概会经常犯这样的错误,不过我保证,一定不会让病人出事。” 这些人一定想拿到她的药方,但是,她怎么会让他们得逞呢? 福公公冷着脸,一言不发的端着药汁出去,一出门就命令其他人:“立刻将太医们召回来,药方有变。” 太医们被召回来后听闻此事,无不咬牙,怒骂姒琅阴险。 但无论如何,因为姒琅早有防范,接下来数天,没有人能拿到姒琅的药方,而太医们研制解药的进程也始终没有突破。 福公公和太医们被姒琅气得夜夜睡不好,姒琅却是好吃好喝好睡,过得好不快活。 福公公等人将姒琅的悠然放在眼里,暗道:病人总有彻底治完的那一天,到时就算你的腿伤痊愈,你又能如何逃出去?你现在不过是死前的疯狂享乐罢了,咱们就忍了你! 此时的宰相府,明里暗里全是高手,不分日夜的监视姒琅和全府,姒琅到底要如何逃出去? 清晨,天色刚濛濛亮,宰相府的大门就打开了,一名下人拿着扫帚和簸箕走出来,开始打扫门前的空地。 他打扫得非常认真,低头,弯腰,不漏任何一寸地面,扫帚过处没有扬起尘埃,却将地面扫得干干净净。 就连路边的青石板与草丛交汇处,他也看得很是仔细,生气漏过了一片枯叶。 扫过约莫四五丈远的地方时,他的目光一凝,紧紧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没动。 地面上,就在草丛边的石板上,有一个用尖锐之物刻出来的、类似漩涡的图案。 他生怕自己看错了,蹲下来,装作在整理鞋子的样子,仔细观察这图案。 他没有看错! 这个图案,真是头儿留下来的呼救信号! 已经消失将近一个半月的头儿,现在就在宰相府里,而且还遇到了生命危险。 他激动的站起来,不着痕迹的离开,返回大门。 傍晚的时候,他终于干完了一天的活儿,从后门离开。 他是最近几天才进的宰相府,不住在府里,干完活后就得回去。 他在宰相府四周的街巷里转来转去,转了许久之后才走进一条简陋的窄巷,打开一扇门,进去,而后翻过院子里的墙,进入隔壁。 再翻过隔壁院子的墙,进入下一个邻居的院子。 直到这时他才叫起来:“各位各位,头儿有消息了。” 呼啦——好几人从前屋和后屋冲出来,将他围住,急问:“头儿在哪儿?她现在可还好?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人,就是一号等人,不过一号不在。 在宰相府当下人的、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八号道:“我今天早上在打扫宰相府的门前时,发现了头儿留下来的信号,喏,就是那个圈圈中带有一个点的信号,这一定是头儿留下来的没错了。” “哟,这可是头儿有危险的信号,头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头儿眼下应该就在宰相府里,但我身份低微,今天一整天都没打听到什么消息,我也不敢问太多……” “你笨啊,不会花钱吗?只要有钱,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说得简单。”八号委屈的道,“一号花了不少钱才把我送进宰相府,还说什么咱是从乡下来的,想在宰相府里谋个长久的生计,如果我现在拿出一笔钱来打听消息,人家还不得怀疑我?” 头儿上次离开的时候没说她要去忙什么,但她告诉过一号,如果她消失超过一个月了还没有任何消息,那就意味着她可能遭遇到了危险,让一号想办法将人塞进宁王府、宰相府、明王府三个地方。 如果她当时在这三个地方里,她会想办法在这三家府邸的大门外留下求救信号,信号不同将代表不同的意思,比如那个类似漩涡的图案就代表她被囚禁,四周有看守。 而她留下信号的地方可能包括墙壁、地面、树干等一切可以刻下、画下信号且比较隐蔽的地方,让潜伏在这三家府邸里的人务必注意。 他呢,就是前两日才被一号花了不少钱塞进宰相府当下人的,如果他现在再拿一笔钱出来办事,难免让人起疑他这么有钱的话为何还要进府当个下人了。 众人一听,是这个理。 第187章 落发,景虹的尖叫 “依照头儿留下来的信号,她应该被人囚禁和监视了,老八,你有没有发现宰相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到宰相府才三天,头两天都在培训,啥都接触不到,今天嘛,我注意看了一下,府里府外确实有很多侍卫,暗中似乎也潜伏了不少高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针对头儿的。” “光靠你一个人,想在府里找出头儿确实不容易,咱们人少,也不能够轻举妄动,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但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就他们几个人,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这时,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二号发话了:“头儿这么聪明,一定会想办法在宰相府里留下信号,老八,你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多在府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头儿留下的信号。咱们几个也莫要轻易涉险,可能的话,还是花大价钱雇佣江湖人试探宰相府,看看宰相府的守备如何。” 他顿了顿:“同时,咱们得尽力收集宰相府的情报,特别是这一个月来宰相府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动静等等,收集的情报多了,也许咱们能发现与头儿相关的蛛丝马迹。” 众人纷纷点头:“老二说的是,咱们反正不缺钱,为了头儿,豁出去了。” 此时的后宫,为母亲吃斋念佛整整一个月的景虹又一次前往东宫,想求见夜中天。 但她才踏进东宫的区域,就有数名侍卫拦住了她:“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夜陛下,还请十公主回去。” “夜陛下是我的夫君,我要见我的夫君有什么不可以?”景虹冷笑,“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 侍卫们无动于衷:“小的乃是奉皇上的命令行事,还请公主切勿为难小的。” 景虹咬牙:“我非要过去呢,你们还敢杀了我不成?” “小的不敢。” “那你们就滚开。” 景虹说着,挺起还算傲人的胸部,大步朝前走。 那些侍卫哪里敢碰到她的身体,纷纷避开,她就这样走了过去。 但马上,斜刺里走出数名强壮的宫女,拦在她的面前:“公主,请您回去。” 景虹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而后就冲上去,对着她们挥拳。 她是认真学过武的,也许还称不上一流二流的高手,但也绝非花拳绣腿,自认击倒这几个宫女没有问题,哪料到这几个宫女居然功夫不错,先轻轻松松的避开她的拳头后就矮下身来,从她的身体两侧冲过去,一左一右的挟住她的手臂,力气居然也是极大。 景虹挣扎,怒道:“我是公主,还是黑月国的皇后,你们竟敢如此对我,不怕诛九族吗?” 几名宫女却是不怕她:“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恕罪。” “我不恕!我绝对不恕你们的罪!谁敢拦我,谁就是我的敌人,我就要治谁的罪……”但任凭景虹如此怒吼,那些宫女还是架起她,将她往后宫的方向挟去。 景虹挣脱不开,怒视身边的侍女和太监:“你们就看着本公主受人欺负?还不跟她们拼了,为本公主出气?” 她身边的人全低下头来,没人敢吭声。 是皇上下令不许公主踏进东宫的,谁敢违背皇上的命令? 景虹一时间气急:“你们、你们这些废物,你们就是这么侍候我的吗?你们这么没用,我要你们作甚?你们还想留在我身边的话,就跟她们拼了……” 还是没人应声。 景虹气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她已经隐隐感觉得到,父皇想借妙贵妃的事情中断这门婚事,所以才以让她守孝为由,不许她与夜中天接触,也不与她商谈婚事的事情,就这样无期限的推迟这门婚事。 为此,她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见夜中天,想绕开父皇把这门亲事继续下去。 结果,父皇竟然为了阻止她,不惜让人对她动粗。 她的心好冷,好冷。 被架回后宫的范围后,景虹总算被放开了,她还想冲上去揍人,但几名侍女拉住了她,劝她。 “公主,皇上如此安排也是为了您好啊,妙贵妃才去了不久,如果现在就谈论婚事,难免让人说您不够孝顺……” “百善孝为先,您为了守孝而延迟婚事,事情传出去,世人只会夸您品行高洁,您的牺牲是值得的,夜陛下也会理解和赞同的……” “公主,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就忍忍吧……” …… 景虹看着这些人,冷冷的笑起来。 父皇说得冠冕堂皇,但事实上,她虽然是妙贵妃所生,但按照后宫之礼,她“真正”的母亲其实是皇后才对,而皇后都死这么多年了,她哪里还用为皇后守孝? 至于妙贵妃这边,莫说她已经守了一个月的孝,哪怕只守七天七夜,也算是尽了礼数人伦了,父皇不过是拿她“孝道”来打压她的婚事罢了。 她知道的,这段时间以来,父皇经常带着景嬛去见夜中天,美其名曰“招待”,实则是制造景嬛与夜中天亲近的机会。 都到这时候了,父皇还一心偏袒景嬛,连脸都不要了,呵,他真是她的好父亲,好父亲啊! 景虹在心里哭着,脸上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送我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她觉得她很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只想好好的歇息。 侍女们见她似乎冷静下来了,也倍感欣慰,赶紧扶她回十仙宫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景虹喝了一碗人参汤,又吃了几片红枣糕后便躺下来,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她只觉得头上很痒,忍不住伸手抓来抓去。 抓了半天后,她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便睁开眼睛。 眼前暗幽幽的,想来已经是晚上了,她便道:“来人,掌灯。” 守在外头的侍女赶紧点燃烛台端进来,放在桌上:“公主您睡了三个多时辰呢,奴婢已经准备了您喜欢的饭菜,现在要用膳么?” “端进来吧……”景虹懒懒的说着,又下意识的抓了抓头,“你们赶紧准备浴池,我用完膳后要……”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而后尖叫起来:“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侍女大惊:“公主您怎么了?” 景虹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的盯着手中的东西:“我的头发落了,落了好多……” 第188章 阴暗,女人们的心机 侍女们定睛一看,脸色也全变了:“怎、怎么会这样……” 公主的手上是一小缕被拔下来的头发,看着就吓人,再看看公主的枕边,也布满了丝丝缕缕的落发,乍一看都够扎成一小束了。 “镜子呢?快拿镜子来!”景虹尖叫。 侍女将镜子递到她面前,她只往镜子里瞧了一眼就吓得把镜子拍开,双手捧住脑袋,尖叫连连:“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会这样!这是梦,这一定是梦!我要继续睡,睡醒了就没事了。” 说罢她就往下一躺,闭上眼睛,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侍女们却不敢像她这样自欺欺人,一人低声道:“你马上去找太医,快。” 其他人则小心的观察公主的头上,细看几下,她们都惊骇了。 公主的头上,就跟“鬼剃头”似的露出好几块没有头发的头皮来,有些发根还隐隐看得到血迹,想来是公主把头皮给挠出血了。 景虹自我欺骗的睡了一会儿后,因为头皮太痒的缘故而睁开眼睛,伸手又想去挠头皮,侍女们连忙抓住她的手:“公主,不能挠啊,再挠的话头发会落得更多……” 景虹这下真的知道不是做梦了,厉声道:“为什么我落发这么厉害?是不是你们害的?你们是不是给我下了毒?说,你们受了谁的指使给我下毒的?” 是不是父皇给这些人下的命令? 还是景嬛干的? 侍女们战战兢兢:“公主,咱们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会害您的?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您暂且等等,这落发的毛病一定能很好治好……” “你们骗我!”景虹短期内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这会儿已经有点疯狂了,跳下床来对着侍女们又推又骂,“你们一个个都想害我,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侍女们不敢还手,只能小心的闪避。 如果闹了好一会儿后,太医终于急匆匆的赶到:“公主稍安勿躁,落发乃是常见病症,秋季最易发生,加上公主近日心情抑郁,这才导致头发脱落,待我开两剂药给公主,一剂喝,一剂用于洗发,定能消除落发之症。” 景虹看他是长年为母亲诊治的名医,这才稍微安静了些,坐下来让太医诊治。 太医却是越看越心惊,看完头皮看脸色,又把脉了半天,久久不语。 景虹见他半天不吭声:“良太医,你不是说这是常见病症,很容易治的么,怎么却诊了这么久?” 太医脸色凝重:“公主,微臣不敢隐瞒您,您眼下的症状与妙贵妃中毒初期的症状极其相似……” “你看错了吧?你一定看错了!”景虹激动的嚷嚷,“我确实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一些百花蜜露茶,但分量极少,而且也停服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还会中毒?” “依微臣看,这毒的潜伏期极长,不少人都是服用茶叶数月之后方才发现症状,也有可能这毒容易在秋季发作……” “行了行了,我不要听这些,你赶紧给我药,我受不了了。” “微臣手上并无解药,待微臣去禀告皇上后,再向皇上求取解药给公主。” “你是说,这种毒的解药,只有父皇才有?”景虹吃惊的看着良太医,心里升起很不妙的感觉。 良太医也参与了研制解药,当下道:“只有下毒的犯人有解药,但犯人目前正在宰相府为景琳公主解毒,而且犯人每次只给一人解毒,公主可能要等上大半个月左右……” “我等不了那么久。”景虹同样爱美如命,站起来,“你赶紧给我开止痒的药方,我现在就去求父皇。” 良太医不敢怠慢,迅速开了药方让人煎了药,让景虹喝了。 景虹而后披上斗篷,往景华宫跑去。 但是,很遗憾,景华宫的宫人回她:“皇上与夜陛下出宫巡游去了。” 景虹下意识的追问:“景嬛是不是也一起去了?” “这个……”宫人面现犹豫之色,没敢回答。 景虹看他这样,心里又是一凉,也没再问,低头离开。 走了好一阵后,她对身边的太监道:“我修书一封,你赶紧送去宰相府给景琳姑姑。” 既然犯人在宰相府给景琳姑姑治病,那她可以向景琳姑姑要些解药,想来景琳姑姑不会小气的。 她虽然这么说,但这时已是深夜,这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晚上送出去的。 只能等明天了。 到了第二日,景虹就一直坐在屋里,等着景琳公主送解药给她。 她的亲信太监回来了:“长公主说解药有限,她正在收集,让您等上几日。” 景虹只能等。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景琳公主始终没送解药进来,她派人去问过几次,景琳公主的回复总是解药不足,让她稍等。 等着等着,她除了落发未止之外,还出现了食欲不振、失眠尿频、困乏无力等症状,她在焦虑之余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景嬛,也就是景琅,向来很懂得看菜下碟,对父皇看重的景琳姑姑十分亲近,景琳姑姑该不会为了帮景嬛而故意不给解药给自己吧? 这种念头,令她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断告诉自己,“景琳姑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一定是我想多了,只要我耐心等待,总会轮到我解毒的,我不要自己吓自己的……” 事实上,景琳公主一来确实是因为解药只够自己用,不好分给她,二来也是有心想帮景嬛。 如果景虹因为中毒而导致容貌受损、精神不振,那么,她与夜中天的婚事变数不是更大了么? 所以,景琳公主一直抱着这么阴暗的心思,故意拖着不帮景虹。 另一方面,姒琅也抱着一定要逃走的心思,继续在暗中实施着她逃走的策略。 晚上,房间里都熄灯了,黑乎乎的。 她撕了一块轻薄的衣料下来,咬破手指头,摸黑用指头在那块布料上画上漩涡形的求救信号。 然后她从床上爬起来,摸黑走到安装有木条栅栏的窗边,看着窗外。 这里应该是宰相府某个角落的二楼,四周都是森森的大树,近期没有任何建筑,也不见什么灯光,显然很是偏僻。 她不能出门,所以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方位,她只知道她被看得很严,树影深处一定潜伏着很多高手。 她耐心的等。 等到秋风吹过、树摇枝动时,她才将那块布料揉成一团,丢出去。 就着黯淡的星光,她隐隐看到那块布料被秋风吹高,吹远。 不知布料会落到何处。 更不知会不会被她的人发现。 但她只能这么试着办了。 第189章 收信,八号有难 在姒琅看不到的地方,那块布料被吹上空中后落在树梢上。 拂晓的时候,天上下了一场阵雨,伴随着寒凉的秋风,那块布料被风雨打落到草丛里。 一名家奴拿着钳子过来,将那块看起来脏兮兮的面料挟进竹筐里,连同落叶一起带走,而后将竹筐放在一处院子里。 “你们两个赶紧将这些腌臜都烧了,烧不掉的就倒进马车里,天亮之前运出去。”一人指挥着两个下人,嘴里嚷嚷着,自己却不肯靠近。 八号很勤快的将几个竹筐里的东西倒在一起,边倒边看着里边会不会有头儿的线索。 不得不说一号派八号来执行这项任务很合适。 八号看起来憨厚老实,像个乡下人似的,其实心思细腻,脑子灵活,他在打听消息无门的情况下,想到了头儿若是被关押在这里,会不会受刑呢? 如果头儿受刑,那么可能就会有血衣、被弄烂的衣物之类流出来,或者头儿会想办法将信号留在什么会丢出来的东西上面,所以,处理腌臜的地方说不定会有线索,他便主动请求前来干这种没有人想干的脏活儿。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他还是检查得很仔细。 终于,他在某个竹筐里发现了那块画着红色圈圈的布料,心头就是一紧,背对着另外两人将那块布料打开。 上面的图案让他确信,这一定是头儿留下来的没错! 那么,这块布料从哪里得来的? 他忍下激动和疑问,快速的检查其它赃物,却都没有再发现什么线索。 如此忍到将近正午时,忙完了的八号一把搂住捡到布料的那人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道:“朱哥,你猜我早上在你带来的腌臜货里捡到了什么好东西?” 朱哥把他的手拨开,不耐烦的道:“难不成还捡到钱了?” 真有钱的话,还能轮到这新来的小子捡? 这新来的小子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估计是看到什么都觉得是宝吧。 “钱没捡到,就捡到了这个。”八号笑得憨憨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料包着的东西,打开,“你看,这个是不是银票?” “银票?”朱哥想都不想就抓过八号手里那张被打湿了的纸片,小心的展开,当即“嚯”了一声。 居然真的是银票,虽然被打湿了,但银票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防水功能,上面的文字与印章还是清晰可见,钱庄不会不认的。 而且还是一百两整,够他好吃好喝几个月了。 “既然这东西是我捡到的,那就归我了。”朱哥确定之后立刻把银票收起来,“看在你小子还算厚道的份上,晚上我请你喝酒。” “那就多谢朱哥了,”八号挠了挠头,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不过我想啊,你捡到银票的地方会不会还有其它银票什么的,不然朱哥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捡到的,我再去检查看看。” 朱哥想了想,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话说,他为什么会错过这样的好东西呢?一定是他打扫的时候天气还暗,他没能看得清楚。 “那这块布你有印象不?”八号拿出那块布料抖了抖,“银票是包在布料里面的,可能是谁拿这块布来包银票,不小心被风吹走了或弄掉了,说不定还有其它银票没能发现呢……” 朱哥看到这块布料,隐隐有了那么一点印象,毕竟他负责打扫的区域很僻静,没什么人,腌臜物也少,这么一块布料挂在草丛上便显得有那么一点点显眼了。 而他就是一个扫地的,当然不会去怀疑一块布料能藏有什么玄机,想了想后他往某个方向一指:“那边,我是在那边捡到的。” 八号一喜:“那我再去那里找找,说不定能发现好东西。” “唔,你是新来的,对这里肯定不熟,我带你去。”朱哥也抱着发一笔小横财的心思,带着八号往那块区域走去。 八号一边跟他走一边套他的话。 “喏,我就是在这里捡到的。”朱哥往草丛上一指,“这布料就挂在叶子上面,咱们在四周找找看。不过我提醒你,树林那边可不能去,听说那里是关禁闭的地方。” 八号一听,便眯眼朝他所说的树林望过去:“关、关啥禁闭呢?莫非咱们犯错了要关在那里?” “你想得美呢。”朱哥给了他一个爆栗,“听说那里是少爷自省的地方,轮不到你来关。” “听说少爷是君子,品行极好的,还用得着自省?” “哎,你不懂,少爷若是自己犯了错,便把自己关起来反省,谁都不能打扰他的。总之那里不能去,明白了不?” 八号点头:“明白了。” 说着,他边仔细的在四周搜索起来,同时在心里琢磨着昨晚的风向和风速。 这一带有几处陈旧的建筑,但大都用来存放东西或给侍卫、下人们歇息,并没有人住,所以头儿一定不会被关押在这里。 如此说来,这块布料应该是从某个地方被风吹过来或丢过来的,而一个人被囚禁和监视的话,就是丢掉一块布料也不容易做到。 所以,被风吹过来的可能性最高——头儿,是被关在高处吗? 想到这里,八号很注意的观察这一带比较高的建筑,并有意识的走向偏僻的地方。 走着走着,他就走进那片树林,然后不经意发现了树林深处的阁楼一角。 他想继续走过去看个清楚,哪料一阵杀气猛然从斜倾里袭来。 他心头一惊,不敢暴露自己会功夫的秘密,立刻装作被绊了一跤的样子摔在地上,大叫:“朱哥,朱哥你在哪里?我迷路了,找不着方向了……” 脖子一凉。 他战战兢兢的低头一看,一把刀的刀尖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脸色煞白的抬头,就看到几名便装的黑衣男子将他围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类人他太熟悉了,他们很可能是杀手。 “各、各位大哥饶命,”他迅速做出一脸惊恐的样子,一边哆嗦着,一边拱着手大声求饶,“我我我是新来的杂役,被安排到这附近打扫,不小心走、走错了路,还请各位大哥放、放过我……” 几名杀手互视,杀,还是不杀? 八号看他们的反应,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饶命,几位大哥饶命啊,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走错路了——” 如果头儿被关押在这一带,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 就算听到,他也得有命活下去,才有可能救到头儿啊。 第190章 弱势,营救方案 就在这时,朱哥终于追过来:“你这小子瞎跑什么呢?都说了这里不能随便乱走的,瞎了眼啦?” 说着他拍了拍八号的脑门,对那几名杀手陪笑:“几位啊,他是新来的长工阿八,专门负责扫地,还不熟悉府里的环境,哥几个就放过他成不?” 他并不知道姒琅的事情,否则哪里敢为八号求情。 而他自己已经在宰相府干了十几年,上上下下都认得他,他也认得眼前的这些高级侍卫,虽然双方平时没什么来往,但也知根知底,说两句话总还可以的。 几名宰相府家养的杀手互视几眼后,一人问道:“他来几天了?” 朱哥道:“五天了,算上今天六天了。” 几名杀手又互视,犯人才来了三四天,这么说这名家丁与犯人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当下他们冷冷的道:“下不为例。” 而后他们离开,消失,不见影踪。 八号擦着汗,从地上爬起来,缩着身体,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走出树林。 他看起来心有余悸的样子,实则在暗中观察四周。 这树林里,看来潜伏的不止刚才那几个人啊,而且那几个人的身手未免也太强了,八成有问题。 这些杀手,是在保护什么人,还是在监视什么人,还是在防范什么人? “朱哥,”直到走出树林,没有被监视的感觉后,八号才问,“这些人好可怕啊要,他们是什么人啊?” 朱哥又拍他的脑门:“他们是老爷、夫人和少爷的侍卫,听说个个都是皇上送的,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厉害得很。我提醒你啊,他们的身份可比咱们高多了,跟你认识的大虎他们不一样,你看到他们就离远点,知道不?” 八号使劲点头:“我、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来这儿了……” 他嘴巴这么说,心里却觉得那片树林很可疑。 只是,就他一个人,有办法去一探究竟吗? 唉,算了,晚上回去再想办法跟二号他们商量吧。 傍晚的时候,八号和朱哥离开宰相府,两人先在附近的酒馆里吃饱喝足后才分道扬镳。 八号回到本营后即刻拿出那块布料,向二号等人说明了他的发现。 二号听完以后当机立断:“这事得跟一号汇报,由一号定夺。” 他们所住的这间屋子只是“分支”之一,本营离这里倒是不算远,一号就坐镇本营。 几个人也不含糊,立刻出发,悄悄前往本营。 一号带着五号等几个人刚刚完成那批天价玉石的黑市售卖事宜,这两天总算有了点空儿,二号等人的到来,正好遇到一号在家。 一号前两天就收到了头儿可能遭难的消息,一直关注着这事,这会儿见八号等人急匆匆到访,心知事关重大,但将身在本营里的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听八号怎么说。 八号细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道:“光靠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去打听头儿的消息,我也不赞成你们亲自去调查这事,免得打草惊蛇,头儿没救成,反倒被人盯上了。” 一号不急着发表意见,而是问众人:“关于宰相府一个月来的动静,你们都打听到了什么?” 有人道:“宰相府最近一个月来的大事儿,就是景琳病了,也不知生的什么病,咱们打听不到。” 有人道:“宰相府的守备也就是这几天才变得加倍森严,我怀疑这是针对头儿的部署。不过,这些守备大多设在暗处,轻易不会现身,我怀疑宰相府在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有人道:“还有一件事儿,那就是文宰相半年前被派去凤骨山,至今未回,而景毅前阵子外出,尚未回来,宰相府目前主要是管家在管事儿。” 说到这个,众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微妙。 文宰相秘密去凤骨山寻宝那么久都没有回来,而头儿也曾经在凤骨山呆了不少时间,回来后身上带了那么多宝贝,他们估计头儿之前去凤骨山也是为了寻宝。 那么,头儿此次失踪和遭难,会不会跟凤骨山之行有关? 头儿居然能从传说中的凤骨山带回宝物,头儿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心中疑虑重重,但他们也就是想想,没有说,更没有谈。 头儿的秘密,如果头儿不说,他们绝对不会过问。 一号沉思好一会儿后,道:“咱们就这么点人,绝对不能轻易现身和涉险,但救出头儿的事情也不能再拖,这样,五号今晚就去找江湖高手,不管花多少钱都行,务必让他们去宰相府探路,努力摸清宰相府的守备和头儿被囚禁的位置。” 即使是江湖人,也没有几个人敢招惹宰相府,但是,只要有足够的钱,什么样的亡命之徒都能买到。 他们现在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暂时不缺钱这一点了,为了头儿,再多的钱也得花。 五号点头:“有钱好办事,这事就交给我了。” 一号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平整的图纸,展开:“这是我想了不少办法弄到的宰相府平面图,不过这图纸应该不够完整和准确,你们都认真看看,记住大致的布局和路线,免得到时进府救人时弄错路线。” 八号微微拧眉:“我们真的要进府救头儿么?先说清楚啊,我不是怕死,也不是不想救头儿,只是,就咱们这么点人,就算能顺利潜进府里和找到头儿,也没有办法带走吧?” 众人沉默。 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们不太可能雇人跟他们进府救人,但就算他们兄弟十六人全部到齐了,也远远不是宰相府的对手。 怎么办?众人心头都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来:“我、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试试。”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都露出惊讶之色,转过头去,看向春染。 春染坐在下首,局促不安的拧着衣角,不敢正视众人:“我、我也没有把握,就是想说出来让大家看看能不能试试,你们别、别笑话我……” 一号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咱们一起商量。” “嗯。”春染鼓起勇气,抬起头来,“不瞒各位,我之前是在宫里当差的,而我之所以会被抓进宫里,是因为、因为我长得与景嬛公主有几分相似,被当成景嬛公主的替身进行训练。我想,我也许可以冒充景嬛公主,以看望景琳公主为由,带各位潜进宰相府,然后抓住景琳公主作人质,逼宰相府交出头儿。” 第191章 试探,虚虚实实 屋里鸦雀无声。 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硬汉们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么惊人的计划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冒充最受宠爱的公主,光明正大的进入宰相府,劫持背景强大的景琳公主?这得需要多大的胆量? 春染这样一个平时相当安静的弱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春染等了好一会,见众人不说话,有些丧气:“我、我的想法确实问题很多,行不通的吧?呼,那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你有几分把握能冒充景嬛公主而不被认出来?”一号却是看着她,很认真的问。 “这个……”春染犹豫了一下才道,“她们说我的眉眼比较像景嬛,神韵也有点像,但其它的就不是太像了,我想我若是蒙上面纱的话,要蒙过宰相府的下人应该不难。至于景琳公主这边,她不是病了么,就算她后来发现我不对劲,我们到时应该也能控制她了吧?” 一号沉默,显然又陷入沉思。 众人的眼里则是又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一直觉得春染不仅是生得太好看,气质仪态什么的也胜过一般的千金小姐,真不像是会沦落到他们这一行的女子,没想到,她居然还可以成为公主的代替品。 这让他们也隐隐意识到头儿的身份更不一般了。 春染想了想后又补充:“景琳和景毅跟景嬛很熟,要瞒过两人很难,不过我听你们说景毅不在家,景琳又病着,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会看穿我的身份。至于宰相府的人,我觉得他们不可能经常见到景嬛,同样难辨真假。” 说完后她又惴惴不安。 “你不怕吗?”一号忽然问,“在你的计划当中,你的作用是最重要的,你的处境也是最危险的,你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春染先不安的抽了抽气,才道:“我怕,但是,我有面对一切危险和牺牲一切的觉悟。” 众人的眼里,第一次有了佩服之色。 虽然害怕但还是迎难而上,这才是英雄,就凭着她的这份勇气,他们打从心里真正的接纳她为伙伴。 一号道:“如果要冒充景嬛的话,还需要按照宫里的规矩上门吧?这些规矩和什么的,我们不太懂。” “我可以弄。”春染道,“公主出行,要多少人随行,坐什么马车,这些我都懂,只要花钱就能办到。我想啊,景琳公主病了蛮久,这不是什么好事儿,景嬛公主要去看望的话也不会张扬,我们就挑个临近傍晚的时间,我低调的便装上门就行。但有一件事儿,就是得弄清景嬛公主现在的行踪,要不然我出现在宰相府的时间与景嬛的行踪不符的话,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这事好办,我让人去调查就行。”一号干脆的道,“只要你这边能成功的接近景琳和劫持景琳,这个计划就有成功的把握。” 说罢他环视众人:“虽然这个计划风险很大,但我认为这是我们眼下唯一有可能救出头儿的办法了,可以赌一把。你们的意思呢?” 众人或是阖眼,或是把玩匕首,或是轻拍大腿,都陷入沉思。 而后有人道:“谁也不知道头儿的处境如何,事不宜迟,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赌一把吧。” 其他人也纷纷道:“为了头儿,咱们豁出去了!” 就这样,众人决定采用春染的计划。 接下来的时间,众人就这个计划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和讨论,直到列出一份详细的方案后方才结束会议,分头散开。 次日,众人分头行动,为这个疯狂的营救计划做准备。 当天晚上,五号花大价钱请来的亡命之徒绑架了宰相府几名住在外头的家丁的家人,威胁这些家丁带他们进府,这些家丁没有办法,只得找借口带他们从后门进入府中。 进入府中以后,这些亡命之徒打晕这几名家丁,而后分头往西南方向潜去。 他们的目标是找到宰相府西南角树林中的小阁楼里的人,了解她的现状。 开始的时候,他们潜进得很顺利,没遇到什么阻碍,但是,待他们冲进树林,看到那间阁楼后,四周突然出现了一大批高手,将他们团团围住。 “将他们都活捉了!”对方下令。 这些亡命之徒的原则是死都不能暴露雇主的消息,所以他们疯狂的进行反击。 双方大打出手,在树林里进行了激烈而短暂的厮杀。 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这些亡命之徒悉数死亡,有的是被杀,有的是自尽,没有留下半个活口。 消息传到在宰相府坐镇的福公公耳里,福公公叹道:“犯人的同伙果然来救犯人了,可惜啊,这些人全死了,没能问出内情来。” 但他随即又笑,对侍卫长道:“但从这事可以看出,犯人的同伙对犯人志在必得啊,我想,咱们是不是干脆将这事公开,引蛇出洞?” 侍卫长是由神机营的一名重要头目担任,他想了想,道:“福公公说得不错,这个主意好。”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防止犯人逃走,但是,有机会将犯人的根挖出来,何乐而不为? 他真不信犯人的同伙能突破这么强大的防线。 福公公当即把手下叫来,如此吩咐一番。 天亮之后,有人秘密冲进宰相府,想强行带走住在三省阁的“大夫”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宰相府。 宰相府的人这才恍悟,原来这些天来,府里请了一名大夫给长公主治病,而这大夫就住在三省阁里,难怪三省阁那边成为禁地,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不过,众人想不明白:请大夫来给长公主治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为何要让大夫住在宛如禁闭室一样的三省阁里?又为何要派那么多人看守三省阁?又为何有人想去这位大夫? 因为感到奇怪,府里又没有下达封口令,府里上下议论纷纷。 八号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到了头儿很可能是被关在三省阁里。 他将消息通报给一号,一号很冷静:“消息都传开了,这说不定是宰相府在引蛇出洞。”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取消计划?” “不取消。”一号冷笑,“咱们将计就计,想办法让宰相府把注意力集中在三省阁那边,这样,春染才有更高的机率劫持景琳公主。” 如此,三天之后,支持景琳公主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 第192章 进府,姑侄相见 秋风乍起,天气寒凉,太阳落山的时候,晴州的大街上已少有行人。 一辆精致却低调的马车,在八名便衣侍卫的护卫下,往宰相府悠悠驰来。 离宰相府还有百来丈远时,一名便衣侍卫策马疾行,率先抵达宰相府,而后翻身下马,踏上台阶,对守门侍卫道:“九公主从静河行宫回京,途经宰相府,听说长公主卧病,特来看望,你们赶紧通报长公主。” 守门的两名侍卫听他这么一说,望了望不远处的马车,恭敬的道:“小的即刻去通报长公主,还请小哥稍等片刻。” 一名守门侍卫火速冲进府邸,匆匆向管家通报了此事。 管家立刻快速往大门走去,同时命令副手:“你赶紧去跟长公主说一声,让长公主有所准备。” 长公主生病,自然不能前来迎客,而老爷、少爷均不在府中,他这个管家就得承担起迎接公主的责任。 管家跑到大门口的时候,九公主景嬛的马车正好抵达大门前的台阶下,停下来。 领路的太监掀开车帘,两名丫环扶着一名蒙着面纱、身着水湖色轻纱羽裳、身姿曼妙优雅的女子下车。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眼睛一亮,这傍晚的暮色都被驱散了。 宰相府的侍卫、下人大多没有见过景琅公主,但管家却是见过的,而且和所有见过景琅公主的人一样印象深刻,他一眼看过去,虽然看不到景嬛公主的面容,却也是觉得这应该就是景嬛公主的。 “小的乃是宰相府吉管家,见过九公主。”吉管家上前,一边行礼,一边悄悄的打量冒充成景嬛的春染一行。 唔,那般明媚动人的眉眼,翩然出尘的风姿,以及简单低调却样样精致昂贵的首饰,确实是皇室公主应有的光华与打扮。 还有随行的太监、宫女、侍卫、车夫等,个个衣着端正,举止得体,礼仪分毫不差,应该是宫里人无误。 “吉管家,”春染的声音透过面纱,显得有点低沉含糊,但还是极为好听,“本宫听父皇说,他已经找到高明的大夫给我姑姑诊治,我姑姑的病情是否已经好转?” 吉管家赶紧鞠躬作揖:“小的代长公主谢九公主关怀,长公主病情已经大为好转,不日定能康复。” “那就好。”春染说着,优雅的迈步,踏上台阶,“带本宫去见长公主。” 吉管家不敢怠慢,弯着腰走在侧前方,引领春染朝后院行去。 春染的身边,就跟了两名丫环和八名侍卫。 两名丫环是高价请来的江湖神棍,对扮演这类角色驾轻就熟,短短两三天就将“宫女”的角色驾驭得无懈可击。 那八名侍卫则是一号等人,他们本就是真正的军人,身姿挺拔,步伐沉稳,面容刚毅,加上这几天的强化培训,也是将“大内侍卫”的身份扮演得极为完美。 就这样,春染一行在无数明里、暗里的侍卫们的注视下,穿过前庭和中庭。 就在她们踏进后院,离景琳的住处已经不远时,一名管事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对着吉管家小声道:“吉大人,出事了——” 吉管家心里一跳,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厨房和杂物房起火了,还有,后门被人强行撞开,一伙蒙面匪徒冲进来,直往三省阁的方向奔去……” 吉管家脸色微变,声音却还是小小的:“府里守备重得,都拦得住吧?” “拦是拦得住,只是那些人似乎都是不要命的,加上多处地方起火,人手有点不足……” “主子的住处不可以被波及,人手不能减少,这样,你去跟福公公说,是不是从外头调人进来。” 宰相府四周也安插有不少暗哨,完全可以调一部分进府帮忙,不过对犯人的监视、防范事宜都是由福公公全权负责,他只管宰相府的日常守备,动不得那些宫里派来的侍卫。 “小的即刻去办。” 吉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又是起火又是匪徒入侵什么的,但宰相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和高手,就算某一区域出了状况,也绝对不会导致全府上下手忙脚乱、捉襟见肘的困窘。 春染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 很快,一座三面环碧水、四周柳暗花明、以白玉石廊连通岸边的精致院落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在心里暗暗惊叹,景琳可真会享受,这院落真是设计得宛如世外小岛一般。 “公主这边请——”吉管家领着她踏上白玉石廊。 “小岛”虽然三面环水,但岸边巡逻的侍卫绝不少,加上院子里外的侍卫,人数也有好几十人。 而自己这边就八个高手,想成功劫持景琳,不容易。 春染暗暗观察着四周,踏进院子,再踏进小楼。 楼里就是景琳公主的居处,一号等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入内,只能守在院子里,等着春染发出“动手”的信号。 春染就带着两名丫环,慢慢往二楼走上去。 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纱帘深处就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是嬛儿来了么?” “姑姑,是我,咳咳……”春染担心景琳听出她的声音有所不同,一边轻咳着一边低声道,“我来看你了。” 她顿了顿:“我前日着了凉,嗓子有点不适,但并未染上风寒,不会传给姑姑的。” 说着,她走进帘子后面。 “无妨,我现在日日吃药,倒是可以预防小病。”景琳说着,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来,拍了拍床边,“你我交情深厚,就不必客气了,来,快坐下,让姑姑看看你。” 春染在床边坐下,背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不想让景琳公主看清自己的脸庞。 景琳细细端详她:“嬛儿,将面纱拿下可好?说起来,你回宫这么多天,姑姑就只见过你两三次,后来因为身体不适,一直没能进宫看你,想你想得慌呢。” “姑姑,不瞒你说,”春染慢慢将面纱揭开一角,轻声道,“我被犯人下的毒再次复发,脸上长满了疙瘩,这才不得不蒙上面纱。” “竟有此事?”景琳看到了她脸颊上的红色疙瘩,不由倒抽冷气,“这犯人真是太可恶了,活该千刀万剐!” “姑姑,我听说犯人就被关在此处,你派人去找犯人,务必让她立刻给我解药,好不好?” “这是必须的!”景琳怒道,“水梦,你们立刻去找福公公,将九公主的事情说明,让福公公务必逼犯人交出解药来。” 春染趁机恶狠狠的道:“我派两名侍卫跟着一起去吧,如果犯人不肯交出解药,就让他们代替我教训犯人!” 景琳道:“嗯,府里近日不太平安,多两个人跟去也好。” 水梦领命,下楼去了。 第193章 毒薰,跳楼逃亡 一号、五号跟着水梦往三省阁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不远处滚滚的浓烟,那是八号成功纵火的标志。 一路上,不停有身手矫健的高手冒出来,往三省阁的方向奔去,那是他们天价雇来的杀手成功的引出了宰相府潜伏的暗哨。 等他们终于走到那片树林时,树林里已经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有钱就不要命的江湖杀手与大内杀手杀得你死我活。 对比起来,江湖杀手们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比大内杀手要狠要凶残,但他们的人数不过十几人,而大内杀手的人数却是源源不断,时间拖下去,肯定是江湖杀手要全军覆没。 一号看在眼里,暗暗叹气。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雇一大批职业杀手来办这事,但这些顶尖的江湖杀手要价实在太高了,起步价就是一万两,目标越是难杀,要价越高,而这次任务,这些江湖杀手的要价是每人十万两银子,十三个人就是一百三十万两子。 就算头儿带来的玉石卖了不少钱,也不能全部花光,得留一点当本钱是不是? 所以说,在这十三名顶尖的江湖杀手被彻底杀掉之前,他们还不能救出头儿的话,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水梦姑娘,”一号跟着水梦绕开那片厮杀,问,“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呆在府里安全不?” 水梦却是完全不担心:“放心吧,府里的侍卫多的是,附近还有其他大人可以增援,咱们府里不管来多少人都防得住的。” 一号不吭声了,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营救的细节。 此时的三省阁二楼,姒琅坐在窗边,透过窗栏看着外面。 虽然树林里杀得你死我活,但因为厮杀都被树冠给挡住了,她并没有听到或看到明显的动静,只觉得风里似乎透着血腥味儿,仅她觉得很不安。 她看起来平静,但心里已经很焦虑了。 景琳的毒快要彻底化解了,太医们估计这几天也要研制出解药了,她的处境十分的凶险,若是再拖下去,她看不到生路。 如果这个时候,天空再出现那只巨大的神雕就好了…… 她看着灰濛濛的天空,默默的想。 不过,不可能每次都会遇到奇迹,她也不能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那个离她仍然太过遥远的男人身上——不能依靠自己活下去和闯出一片天地的女人,是绝对不配站在他身边的。 现在,她该怎么办? 忽然,一个模糊的飞鸟的影子,出现在空中。 她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难道,是那只巨雕不成? 风慢慢的变大,那只飞鸟似乎是顺风而飞,朝阁楼的方向掠过来,姒琅终于看清了那只飞鸟的真面目。 不是那只巨雕! 而是一只风筝。 她的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因为这只风筝出现得太突然、太奇怪而紧盯了风筝,然后,她看到了风筝上面的红色“”形图案。 那个图案代表着“向外突破”,也就是说,一号他们来救她出去了。 看来,她用鞋底暗藏的铜镜碎片在宰相府大门前地板上划出来的求救信号,成功的被一号他们发现了。 一号他们,干得太好了,不愧是她一手栽培的干将。 她微笑着,推着轮椅走到炉子旁边。 炉子旁边的木架上堆着很多晒干了的药材,她拿开碳火上的炉子,从药材堆中挑出几味来,丢进碳火里。 她会让福公公准备这么多用不上的药材,绝不仅仅是为了迷惑那些一心想搞到她的药方的太医,也是为了从中利用一些药材做成毒香。 ——母亲曾经教过她一些用药材自保和害人的小手段,她现在烧的这几味药材,一旦混合在一起燃烧,产生的气味足以令人快速昏迷。 药材迅速燃烧着,散发出浓烈的气味。 姒琅拿毛巾沾了可以化解毒香的药水,捂在鼻子上,转动轮椅躲到门后,大叫:“杀人啦——” 声音刚好够外面的人听到。 几名丫环和侍卫冲进来,瞬间就被浓烈的气味薰得头晕。 砰——姒琅把房门关上,堵在门口。 “这是什么气味?”丫环和侍卫们还没反应,捂着鼻子咕哝着,想推开姒琅,“赶紧把门打开,这气味太难受了。” 姒琅却不肯动,跟他们较劲。 推搡之中,丫环先顶不住,晕倒在地,侍卫们这才觉得不对劲了,强行将姒琅攥起来,但姒琅抄起手边盛有开水的炉子,重重的砸在抓住自己的那条手臂上。 炉子碎了,那条手臂也松开了。 一名侍卫大怒,抽刀砍向姒琅,姒琅往前一滚,避开了这一刀,而后快速爬进床底。 侍卫们冲到床边,弯腰趴在地上,想把姒琅抓出来。 姒琅挣扎了一会儿后还是被侍卫们抓到,被拖出床底。 但是,侍卫们的嚣张也到此为止了,因为,他们终于晕过去了。 姒琅从一名侍卫身上抽出刀来,将毛巾覆在这名侍卫的脖颈上,而后挥刀一抹,毛巾被染红了,侍卫也断气。 接下来姒琅一鼓作气,将屋里的其他人都杀了,而后撑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拿刀砍窗栏。 五根木质窗栏被砍掉后,窗口大小刚好够姒琅爬出去。 姒琅快速的用刀将被单割成条状后,将一条条的被单碎片绑成一条长长的“绳子”,再将“绳子”的一端系在床脚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身上,而后踩着轮椅爬到窗台上,先将一把刀丢下去,再往外面跳下去。 虽然跳下去有点危险,但这里不过是二楼,怎么样都不会太高,加上有“绳子”系住,她不会有事。 她相当顺利的落在地面上。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四周无灯,加上树林里的探子都在忙着围杀那些江湖杀手,没有人发现她从窗子里爬了下来。 姒琅一边喘息着,一边观察四周,她该往哪里逃? 抬头望天,风筝已经消失,毕竟这个时候放风筝太过诡异,不管是谁放的风筝,都必须要尽快收起来和销毁。 姒琅想了想,拿手中的大刀当拐杖,往刚才风筝出现的方向行去。 她的膝盖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自由行走,但只要她忍忍,还是能勉强走上一阵的。 她一边挑着看起来没有人的地方走,一边在心里祈祷:但愿一号他们能拖住监视她的侍卫,让她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或者让她能够快些遇到一号他们,否则就她的腿伤,根本走不了多远! 第194章 碰头,我背您走 若说有什么幸运的话,就是这一带晚上不挂灯,幽暗的地方足够多。 姒琅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利用幽暗潜行,没过多久就绕过树林,抵达后院的范畴。 但是,她的运气很快就到头了,前方出现了一批提着风灯的家丁,他们边走边往四周的灯架悬挂风灯,用以夜间照明。 姒琅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看四周,心里就是一阵冰凉。 她的四周,居然没有任何一处能称得上是安全的藏身之处,而她的膝盖已经疼痛难忍,根本无力走远。 那些家丁很快就会走过来,然后发现她的踪影,怎么办? “咦,大树后面好像有人……”一个家丁瞅到大树后面似乎有个影子,准备过来看看。 姒琅的心揪紧了,手心里全是汗,准备挥刀一拼。 但就在这时,有人匆匆跑过来,挥着手大喊:“出事了,出大事了,夫人被劫持了,你们赶紧过去帮忙,可千万不能让夫人有事……” 所有人都停下来了,齐齐望过去,无不脸色大变。 “你你你说清楚一些,夫人怎么出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来人气喘吁吁的,“九公主不久前来看望夫人,两人还谈得好好的,但不知为何九公主突然劫持夫人,命令夫人下令将府里府外的侍卫全撤了……” “九公主?难道是景琅公主?” “不是不是,是景嬛公主……” “景嬛公主怎么会劫持夫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真的弄错就好了!”来人哭丧着脸道,“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相信,以为出了什么误会,但那个景嬛公主竟然、竟然在夫人的脸上划了一刀,吓死咱们了,那可真不是在开玩笑啊!现在府里乱成一团,厨房的火还没扑灭呢,三省阁那边的打杀也还没有结束,夫人这边又变成这样……” “啊,那、那咱们怎么办才好?咱们现在去看夫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夫人那边现在全是人,你们去那里有什么用?管家让有空的人赶紧去报官,去宫里报信,去外头找少爷,还有去附近请求其他大人的支援,还有哈,一定要看紧大门,绝对不可以让任何可疑人物出入……” “是是是,咱们明白了,咱们现在就分头去帮忙……” 一群人边说着边匆匆的离开了。 姒琅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而沉思:景嬛劫持景琳?还要求景琳下令撤离所有的侍卫,感觉就像是要帮她一样,怎么想都太离谱了! 至于厨房的火灾、树林里的打杀,怎么想都是一号他们为了救她而弄出来的,那么,景嬛在这个时候劫持景琳,与一号的营救行动有什么关系吗? 总之,景嬛不可能会做对她有利的事情,那么……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眼睛就是一亮:难不成,这个景嬛是春染冒充的? 景琳的病情未愈,精神状态不太好,没能马上看穿春染的真身,也是可能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了,心头燃起希望的火焰。 景琳的地位够高,只要一号他们能成功的控制景琳,那么她就真的拥有了逃出去的可能性! 当下,她精神大振,连膝盖都不那么痛了,顺手捡起一根木棒,一瘸一拐的往……还是只能往之前风筝升起来的方向走去。 她边走边吹口哨:“汪——汪汪——汪汪汪——” 这是她发给一号他们的信号,为了防止引发敌人注意,她每段一段距离只叫上一次,声音不太高,而且叫得很有节奏,一般的狗可不会叫得这么有规律。 这声音真的很像狂吠,她专门练过的,曾经引来狗群的共鸣。 这会儿的宰相府乱哄哄的,偶尔响起狗吠声,并不奇怪。 又走了一阵以后,她终于走不动了,不得不坐下来,轻揉着膝盖四周,不时的叫上两声:“汪——汪汪——汪汪汪——” 她只希望一号他们会在府里四处行动且听到她的信号了。 如果他们找不到成功摆脱监视的她,她迟早还是会落入敌人的手里。 忽然,风吹草动,隐隐有什么人在草丛里快速穿行,朝她的方向奔过来。 她心里就是一喜:莫非是一号他们听到了她的信号?如果是敌人的话,根本没必要跑得那么隐藏,见不得人似的。 “汪——汪汪——汪汪汪——”她又叫了几声。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的:“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她的脸色蓦然大变,难道来的是……真正的狗? 她迅速站起来,双手握紧手中的大刀,而后,一条大狗从草丛里欢叫着冲出来,朝她扑上去。 姒琅使尽全力,挥刀一横,将这条狗斩于刀下。 但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狗又扑上来。 姒琅一口气斩了三条大狗之后,已是精疲力竭,膝盖更是痛到骨头撕裂一般,逼得她坐下来。 沙沙沙——草丛里又起动静,又有几条大狗冲出来。 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令它们凶性大发,它们狂吼着,露出獠牙,往身上溅了狗血的姒琅齐齐扑去。 姒琅无力挥刀了,只能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护住脑袋。 “呜……”在几声哀鸣声中,又有一波狗血溅了姒琅一身。 姒琅拉下手臂,狐疑的扫向四周。 一人站在她的面前,横刀胸前,紧紧盯着她。 因为身处幽暗,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头——儿?”对方一边摆着随时攻击的姿态,一边先低声的开口了。 姒琅听到这个声音,心头一喜:“八号?” “头儿?真的是头儿?”八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你真的是头儿?” “是我,真的是我。”姒琅一时间也几乎是喜极而泣,“我看到了风筝,然后想办法从阁楼上爬下来,一直走到这里,我的膝盖受了伤,再也走不动了,幸好及时遇到你……”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身上带有金创药,还有绷带……” “没用。我的膝盖骨被打断了,养了一个多月才好了些,刚才走了这么远,这膝盖又要坏掉了,短期内走不得了……” “你说什么?竟然有人敢打断你的膝盖?”八号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自觉的拔高声音,有些激动和愤怒的骂起来,“头儿快说是谁干的,老子现在就去扒了他的皮,砸了他的祖坟……” “嘘——”姒琅赶紧道,“别说这么大声,被人发现的话,咱们就死定了!” 八号“啊”了一声,压低声音:“您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赶紧带我离开,我的事晚些再告诉你。” “我明白了,您现在跟我走,啊,不,我背您走……” 第195章 被围,血与火与泪 八号背起姒琅,往墙根的方向奔去。 眼下,往宰相府奔来的守卫是越来越多了,但他除了在厨房和杂物房放火之外,还事先在他能够潜进的其它屋子里放置了“定时起火”蜡烛,这会儿宰相府虽然灭掉了最早的两处起火点,但其它屋子又燃起大火,所以,宰相府里仍然有些乱,给了他带头儿逃走的可乘之机。 他绕来绕去,不断避开亮处和人群,终于抵达一处墙根之下。 “头儿,我们从这里翻墙过去。”八号放姒琅下来,在地面上扒土。 姒琅奇道:“你在做什么呢?” 八号在地上刨出了一个洞:“我刚进府的时候守卫还没有这么严,为了以防万一,我偷偷在这里埋了一个折叠小梯子,咱们要爬梯子上墙,然后翻出去。” 姒琅微微点头,不错,这个八号挺聪明。 八号很快从洞里拉出一个东西,打开,拉长,果然是一个精巧的小梯子。 把梯子往高高的墙面上一搭后,八号将双手围在嘴边,对着天空发出响亮的鸡鸣:“喔窝喔——” 那是他在告诉其他人“找到头儿啦,准备接应和撤退”的信号。 一共叫了两声后,八号跑到姒琅面前,背对她蹲下来:“头儿你抓紧了,我现在要爬梯子,没法抓牢您。” 姒琅才要靠上去,八号突然就像见鬼一样跳开几步,指着姒琅,惊惧的道:“你、你不是头儿!你、你到底是谁?” “怎么了?”姒琅莫名其妙,摸自己的脸,“我是头儿没错,难道我的脸有什么问题不成?” “你、你的脸才不是头儿的脸!你到底是谁,怎么声音跟头儿的一样?” “喔。”姒琅终于想起来了,她现在的脸是恢复容貌后的真面目,八号等人还没有见过她的这一面呢,难怪会大惊失色。 “不要慌,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她定下神来,“其中的内情我往后会跟你们解释清楚,现在,咱们先逃出去吧。” 八号却是没那么容易相信:“头儿从龙骨山带回了多少斤金子?” 姒琅笑笑:“我从凤骨山带回的是黄玉原石和一些玉石原籽,我想,那批玉石就算被黑市压价,也能卖个两三百万吧。” “说对了。”八号拍手,上前两步,背对姒琅蹲下,“你果然是头儿,头儿请上。” 姒琅趴在他的背上:“辛苦了。” 八号一手稳住姒琅,一手抓着小梯子爬上去,很快就爬到墙头上,而后把小梯子提起来,搭在另一边的墙面上,再爬下去。 就这样,两人已经身处宰相府外。 但是,危机远远没有结束。 不断赶来的官兵,亮着火把,正在迅速包围整个宰相府。 八号背着姒琅才跑了几步,前面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官兵握着火把跑过来,嘴里嚷嚷着:“包围宰相府,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出去!” 八号抽刀:“头儿你抓紧了,我要拼了。” 姒琅虽然趴在八号的背上,一只手搂紧了八号的肩膀,另一只手却也握住了一把匕首,准备跟对方拼了。 官兵已经冲到近处,就着明亮的火把,看到了姒琅两人。 “有可疑人物,立刻抓住!”官兵们吼起来,而后挥刀冲上去。 敌众我寡,姒琅两人面对这样的兵潮,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但这个时候,八号之前发出的鸡鸣信号起了效果,只听得官兵们的身后响起一片急促的马蹄声和一片惨叫声。 “大家小心身后,快闪开——” 众官兵纷纷往两边闪开,姒琅看到他们的身后冲过来几匹壮马,马上坐着几名蒙面大汉,大汉的手中拎着一只木桶,他们边骑马边将木桶里的东西往官兵们的身上泼。 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不好,他们要放火,大家要小心,被泼到的赶紧把衣服脱掉!”有人叫起来。 官兵们这下可顾不得姒琅两人了,一边闪避一边脱衣服。 但马上的大汉哪里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们迅速泼完手中的烈酒后立刻夺过官兵手中的火把,再丢到他们的身上或地上——地上同样洒满了烈酒。 烈酒遇火,瞬间燃烧,许多官兵在火中奔跑翻滚和挣扎。 “大家别慌,没着火的赶紧杀了他们,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不怕!”这些官兵中,也不是个个都是孬种,还是有人聪明和英勇的。 几名蒙面大汉泼完所带的烈酒后也拔出大刀,一路冲杀着过来:“头儿在哪里——” 八号一边砍敌一边激动的尖叫:“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一骑快马率先冲到,将八号背上的姒琅捞起来,放在马背上,而后护着她,往巷外冲去。 在八号快支撑不住时,又有一骑快马冲到,将八号抓起来,一起狂奔而去。 这些匆匆赶来的官兵们功夫就没有大内杀手们那么强悍了,加上他们都是走的,地面上、身上又着了火,一时间没能挡住骑马的八号他们。 不过,八号等人还没有冲出巷子,前面又冲过来一批官兵,想靠他们几人冲出去,难! 马上的人咬了咬牙,大吼:“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将头儿送走!” 其他人也怒吼:“死都要救头儿出去!” 而后他们嘶吼着往前狂奔,准备杀出一条血路。 姒琅看在眼里,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说起来,一号他们在她的眼里只是她达成目的的工具,她对他们还谈不上有什么深的感情,但这个时候,她真的觉得他们是她的同伴了、战友了,可以互相信任的、同生共死的人了。 很快,姒琅等人被围住,双方厮杀起来。 又很快,几匹马被斩杀倒地,姒琅等人跌落地面,与官兵展开了贴身战。 血花飞溅,八号等人已经变成了血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彻底杀光。 但其中一人还是背着姒琅,在几名同伴的掩护下,拼死往外面冲。 泪水,模糊了姒琅的脸。 她活到现在,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救了,但是,这却是第一次有人豁出性命去救她。 眼看着一个个都变成了血人,她却无能为力,姒琅在这一刻简直是恨死了自己。 怎么办? 谁来救救他们? “啊——”突然,一声凄厉的女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竟然将打杀声给压了下去。 这尖叫声离他们不远,官兵们下意识的往尖叫声的方向扫了一眼。 第196章 人质,最后的博弈 尖叫声顿了一顿后,凄厉的声音又响起了起来:“快住手,所有人快住手,让他们走——” 官兵们没理这声音,准备给予姒琅等人最后的一击。 “我是景琳公主,是皇上的胞姐,是宰相之妻,我要你们统统住手——”那个女人的声音痛苦的叫个不停,“谁不停手,害我受伤和被杀的,我诛他九族!快住手!” 官兵们都下意识的住了手。 景琳公主是京城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其地位可比后宫的贵妃、第一公主等人,他们活得不耐烦了,才会违逆她的命令? 八号等人也是奄奄一息,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会儿聚在一起,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些官兵给他们补刀。 巷子的这一端,安静下来。 而后,从巷口那边传来一个声音:“谁敢动一下,我就切掉景琳的手指,谁敢动?” 那个声音异常的狠厉,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姒琅愣住了,这竟然是……春染的声音? 春染劫持了景琳?她居然有这样的胆量与霸气?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巷口的位置,春染背靠着一号等人,一只手臂死死的箍在景琳的脖子上,一只手将匕首尖端对准景琳的颈侧大血管,冷冷的盯着四周密密匝匝的侍卫:“闪开,统统给我闪开,谁敢伤我的同伴一刀,我就给她一刀!” 虽然她成功的控制住了景琳,口气也霸气得很,但她的心里怕死了。 从她在阁楼里将景琳挟制住开始,在时间上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她的身体始终绷得很紧,她的精神也高度紧张,再加上她一直挟着景琳从宰相府后院走到宰相府侧面的小巷口,路途也颇远,体力和精力都严重透支了。 而她的四周,始终都包围着无数虎视眈眈、刀锋和眼神一样冰冷锋利的杀手,更令她心惊胆战,压力山大。 她就像绷到极限的弦,若是被什么东西伤到,这根弦就会彻底断裂。 但是,都熬到现在了,她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死都要撑住! 撑到头儿安全为止! 而她身前的景琳,模样更是凄惨,脸上、身上不知被划了多少刀,鲜血淋漓,但看得出来这些伤口都不深,看着吓人却不致命。 另外,她披散的头发也被割掉了大半,看起来丑得要死,哪里还有半点长公主的风华气势。 “头儿——”春染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叫起来,“你们在哪里?” 四周的大内侍卫、杀手们也环视四周,寻找她的其他同伙。 四周静悄悄的。 春染的心里越发慌得厉害,匕首都快握不住了:难道头儿还没有离开宰相府?可是,五号他们不是说听到了鸡鸣声吗? 如果头儿还没有离开宰相府,那么,任她再拼命,也没有机会了…… “我们在这里……”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来。 春染望过去,就见几个血人互相搀扶着,慢慢从巷子里的官兵丛中走出来。 虽然已经看不出他们的模样,但春染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头儿和八号等人。 春染的眼里,流下泪来,只要能帮到自己人,那么,她所承受和付出的这一切,便都值得了。 即使见到了同伴,但春染等几个人也不敢动,因为景琳是他们逃生的唯一筹码了,他们得看紧景琳。 八号等人扶姒琅走近一些后,八号环视四周,厉声道:“找十匹马过来,快!” 众高手不敢应声,齐齐看向福公公。 福公公不说话,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要不要牺牲景琳公主来换取将犯人一伙打尽? 景琳公主虽然很重要,但显然,逮捕和消灭犯人一伙才更符合皇上的利益吧? 如果为了救景琳公主而放过犯人一伙,皇上过后会不会降罪于他? 但是,如果他真的为了抓住犯人一伙而牺牲景琳公主,皇上过后也会杀掉他以成全“姐弟情深”的名声吧? 唉,左右为难,左右为难啊。 “福公公,”这时,姒琅突然笑了,大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要不要牺牲景琳来换取我和我的同伙被一网打尽呢?” “啊,”福公公大吃一惊,惊慌的骂道,“你、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才没有这么想!我在想的是,我按照你们的要求办事,你们就会放过长公主吗?我要怎么做才能确保景琳公主安然无恙!” 但景琳是什么人,一看他这反应,便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了,当即骂道:“福来,你敢牺牲本公主,本公主的丈夫、儿子,还有皇上哥哥一定饶不了你!你看紧你的狗头,别耍滑头!” 为了抓到犯人而牺牲她? 开什么玩笑!她要什么有什么,好日子还没有享受够呢,孙子也还没有抱呢,怎么能够赴死? “奴才不敢!还请长公主切勿听信犯人谗言!”福公公赶紧说后之后下令,“牵十匹马过来!” 而后他恶狠狠的盯着姒琅:“如果你们敢伤害长公主,本公公保证你们绝无一人能生还。” 姒琅笑了起来:“杀了景琳是便宜景琳,我怎么会这么好心呢?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她活到最后。”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抽冷气,背生寒气。 好大的口气!好狠的心肠!难怪皇上会不惜布下重兵,也想将她及其同伙一网打尽。 福公公面对姒琅那双在血脸中散发着冰亮锐气的眼眸,心里就是一颤:此女,若是逃出生天,将来必成皇上的大患啊! 在一片死寂中,数名侍卫牵了十匹马过来。 春染下令:“五匹放这边,五匹放那边,别玩花样,大不了我与景琳同归于尽。” 景琳又尖叫:“全部都听她的,我若是被杀的话,你们统统得死!” 她并不知道姒琅是什么来历,她也没有意识到姒琅是多么危险的存在,她就觉得对方人少,又落魄成这样,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可能比她的价值更高。 在侍卫们将十匹马分送两边的时候,福公公借着马匹的遮挡,对身边的人低声道:“赶紧去安排,待犯人骑马离开后再追!还有,命令弓箭手作准备。” 犯人全部都受了重伤,人数又少,就算骑马逃走,又能逃得了多远? 只要派出足够的兵马去追,总能追得上的。 他身边的人会意,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现场的围兵太多,里三重外三重的,犯人的眼睛不可能看得过来,他们若是在暗中搞什么小动作,犯人不可能都知道。 第197章 死局,破解的办法 姒琅等人确实没有看到福公公搞的小动作,但姒琅知道,无论如何,对方都不可能轻易的放她离开。 她早就在思考着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了。 五匹马被牵到她和八号等人的面前。 八号等人按两人一骑的安排,两两上了马,最后只用了三匹马,还剩下两匹马空着,但他们完全不打算将多出来的马还回去。 春染这边一共有九个人,加上景琳的话,也是两人一骑,正好用完五匹马。 但福公公怎能让他们将景琳带走? “放下长公主!”他厉声道,“这是放你们离开的唯一一个条件!你们不放开景琳公主,哪怕是本公公和长公主与你们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让你们离开!” 他不笨,景琳也不笨,虽然他们现在受制于犯人,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脑子。 在福公公发出警告后,景琳也柔声道:“本公主保证,你们现在放开我就可以离开了,但你们若想带走我,我迟早都是死,那不如现在就与你们一起死得了。” 她心里清楚,她若是被犯人带走的话就真的没有任何优势了,唯有现在,她才能与犯人谈条件。 看犯人如此拼命的反应,她知道犯人一样很想活下去,绝对不会轻易以命搏命。 春染和一号互视,心里都犯难了,怎么办? 他们而后看向姒琅,用眼神问姒琅:怎么办? 姒琅已经在马背上了,面对春染等人的询问,她微微一笑:“春染,有身份的女人最怕被人看到什么?” 春染眼睛立刻一亮,声音略带兴奋的道:“我明白了。” 姒琅环视四周,微微眯眼,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这些火光好碍眼啊。” 春染笑了,对景琳道:“让你的人让出一条路来,我那边的同伴离开后,我们就会放开你,然后我们再离开。” 景琳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行,你们的头儿离开以后,你们几个完全可以牺牲自己杀掉我,我不接受这个条件。” 春染没想到景琳居然来这一手,又看向姒琅。 姒琅沉默了。 这确实是难解的局。 要如何破解这个局呢? 所有人都在想。躲在大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出的夜中天,也在想。 早在傍晚的时候,从外巡游回来、正在城中酒楼用膳的夜中天收到消息说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景嬛”出现在宰相府里时,立刻知道要出大事了,当下精神一振,找了个理由甩掉真景嬛,偷偷跑来宰相府看戏了。 结果,这出戏一点都没有让他失望。 悬念不断,意外频频,处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看得他目不暇接,大吃过瘾。 而这出戏已到尾声,却又出现了这样的死局,女犯人要如何解局? 他想来想去,就想到两个结果:一,女犯人一方全军覆没,二,双方两败俱伤。 无论如何,他都看不出女犯人有办法全身而退。 可惜了,他不由在心里感叹,女犯人一方想尽办法,豁出一切,干得那么漂亮,最后却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他虽然有绝对的能力救下女犯人全团,但他一点都不想干预这出戏。 女犯人也好,景琳也好,于他都是外人,他才不关心她们的死活呢。 他所认为的舞台上,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女犯人开始行动了。 姒琅叹气,慢慢的策马走到春染身边,对身后的人道:“你下去,把景琳拉上来,由我来控制景琳。” 她身后的人下马,拿身体挡住围兵的视线,联合春染等人将景琳扯到马背上。 这下,换姒琅拿匕首抵在景琳的颈侧了,她轻轻的笑着,对春染等人道:“你们赶紧骑马离开,我一个人垫后。” 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让福公公这边放春染等人离开。 她一个人垫后虽然危险,但是,春染他们已经拼尽了一切,她不想失去他们,而且,她有办法赌一把。 “不行。”一号激烈反对,“咱们是来救你了,最后却丢你一个人在这里,这算什么?头儿,咱们全死了都不要紧,只要您没事就好!” “没错,咱们死不足惜,头儿你切不可意气用事……”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姒琅微笑,声音小得只有他们能听到,“我有办法安全离开,所以,你们就听我的好了。” 一号狐疑:“真的?头儿不骗我们?” 姒琅微笑:“你们觉得我会为了你们而愿意去死?” 一号沉默了片刻后,咬牙:“我们听头儿,走!” 众人都选择了相信姒琅,分别上马,准备离开。 “你们小心,”姒琅又微笑,低声道,“他们很可能会派人追杀你们,你们务必分头离开,中途下马躲起来。” “头儿放心,”一号也小声道,“咱们在宰相府四周二十里内准备了多个躲藏点和数骑快马,咱们有的是地方躲藏和换乘,绝对不会让他们追到。” 说罢,一号顺便将几个躲藏点告诉了姒琅。 “这样,我就放心了。”姒琅对他们的成长感到欣慰,“你们走吧,再不走,景立天来的话,就真的走不了了。” 她相信,如果景立天在这里,或者知道她与福公公、景琳等人的“交易”,一定会选择牺牲景琳。 福公公的胆量,终究不够啊。 一号等人说了句“小心”后,狠下心来,策马离开。 姒琅眼波流转,大声道:“你们千万别放暗箭哦,我保证在我中箭死亡之前,景琳的脖子一定会先被划断。” 景琳尖叫:“不许放暗箭,谁都不许。” 她的颈边已经有鲜血流下,犯人的刀锋只需要再划深一点点,或者犯人的手稍微抖一下,就能割断她的颈侧大血管。 于是没有人敢动。 姒琅聆听着一号等人远去的马蹄声,心里估摸着他们已经跑远了,于是吃吃的笑起来:“我劝你们赶紧把眼睛闭上哦,因为,我要给景琳脱衣服了——” 说罢她的一只手猛然抓住景琳的胸襟往下用力一扯。 “嘶——”的一声,景琳的胸前露出一大片迟暮的春光。 景琳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下意识的盯在那片春光上,僵住了。 姒琅哈哈大笑:“看到长公主光秃秃的身体,那可是死罪哦,你们还不赶紧把眼睛闭上?”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又用力的撕扯,原本就衣着单薄的景琳,整个上身几乎都暴露出来了。 第198章 夜逃,生路还是死路 “你们快把眼睛闭上——”景琳这辈子没出过这样的大丑,叫得凄厉,哭得更凄厉,“统统闭上,谁敢睁眼我就杀了谁!” 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若是被这么多男人看到身体,绝对会身败名裂,永世抬不起头,还会给皇室蒙羞,甚至会被皇室抛弃。 同时,任何看到她身体的男人也统统都得死,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有人都回过神来,迅速闭起眼睛,有的还把头扭到一边,连福公公和弓箭手也是如此。 “嘶嘶”的声音不断响起来。 姒琅一边扯下景琳的衣服一边大声道:“闭上眼睛就有用么?把火熄灭才安全啊,男人嘛,不看白不看,更何况是高贵优雅的、风韵尤存的长公主的身体,啧啧,这么白,这么滑……” 景琳的上身都被扒光了,她也彻底被吓坏了,双手紧紧掩住胸口,尖叫:“把火把熄灭,全部熄灭,谁不熄的,我灭他全族——” “你们怎么还不熄,我记住你们了……” 赶紧熄! 千万别让长公主看到他们和记住他们! 围兵们大为惊慌,一个个吹灭火把或把火把丢得远远的。 那些冷血无情的大内杀手们倒是想趁暗杀掉犯人,无奈犯人早有防备,不断的移动身体,并拿景琳当挡箭牌,他们没有把握不会误伤景琳公主。 形势,迅速倒向姒琅一边。 不得不说,姒琅彻底捏到了景琳这种女人的死穴,那就是——名节至上。 很快,四周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都是景琳的哭声和尖叫声。 然后是急如骤雨的马蹄声。 马蹄声正在迅速远去。 终于有人大吼:“犯人逃走了,快去追——” 于是许多围兵睁开眼睛,乱纷纷的朝马蹄声的方向追去。 然而景琳的声音又凄厉的响起来:“啊,谁踩到我了,好痛,我要杀了他!你们快来救我,快来啊,呜呜呜,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竟然敢踩本公主,啊啊,有人撞到我……” “不许点灯!谁都不许点!也不许碰我!除了女人,谁都不许靠近我……” “快来救我,你们这些狗奴才快来救我,呜呜呜……” 很明显,她被犯人移动了位置并被丢下马来,导致摸黑去追犯人的追兵们踩到了她,甚至撞在她身上和摸到了她,引来她崩溃的哭泣与尖叫。 因为有她和黑暗挡路,追兵们多多少少受到了箍制,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她。 福公公的尖叫声也响起来:“丫环呢?快去救长公主,其他人统统闪到一边,背过身去,非礼勿视!” 终于有回过魂来的丫环们朝景琳哭叫的方向跑去,然后将她围住,点起火把,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披上,再带着她匆匆进府。 直到这时,其他人才得以转过身来,捡起火把,赶着去追犯人。 但这时,姒琅已经趁暗和趁乱跑远了。 身后的追兵并不多,她为自己赢得了时间和机会,然而,这绝对不意味着她接下来就会顺风顺水。 因为,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身后隐隐传来的马蹄声。 那些官兵会因为忌惮景琳而不敢乱动,但神机营的那些杀手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注意力始终都会放在她的身上,在她放开景琳的时候,就是这些杀手没有顾忌的时候。 以他们的本事和经验,还是有可能追上她的。 姒琅一边疯狂策马一边想,她眼下该怎么办? 一号等人确实在宰相府四周设了躲藏点和其它马匹,但是,一来她急着赶路,没有余力去注意四周的地形,二来她的双腿已经无法行走,她若是下马,又能怎么逃?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火光也越来越近。 追兵的手上都持有火把,这意味着她就算能爬着离开,也很容易被看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出现了,姒琅咬了咬牙,放慢马速,控制马匹贴近路边的围墙,而后她一手将手中的匕首插进马背,一手攀住并不高的墙头。 放开匕首,马匹痛叫着,扬起四蹄狂奔,很快消失在路口。 而姒琅也赶紧用空下来的那只手攀住墙壁,而后腰间发力,身体往上一耸,拦腰趴在墙头上。 这样,追兵们就会去追那匹马,而她可以翻墙过去,先躲起来。 她歇息了一下后,身体一歪,从墙的那一端栽下去。 墙不高,墙下是草坪,她摔疼,但没有摔伤。 她慢慢的扶着墙壁坐下来,脱下染血的外袍和头巾,拿外衣擦拭脸上、手上的血迹。 虽然她看不清楚,但她擦拭得很仔细,不断摸索着身上哪里还溅有血迹。 现在的她要么静等一号等人找到她,要么等到有人路过,让人稍带她一程,但时间都这么晚了,她可能要等到天亮了,所以,她的身上绝对不能染有血迹,免得引人怀疑。 追兵已经奔过去了,四周静悄悄的。 这里离宰相府应该已经蛮远了,就算宰相府那边派出再多的人,也不够四散搜索的。 好累,姒琅疲惫的闭上眼睛,就这样靠坐在围墙下,闭眼小睡。 秋夜的风好凉,但她背风而坐,却是感到很舒服,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辘辘”的马车声。 长年养成的敏锐感令姒琅睁开眼睛,晕乎乎的看向四周。 前面不远的街道上,有一辆马车徐徐驰来,车头挂着风灯,姒琅很快就看清楚了,那是一辆普通的单驾马车,不知车厢里坐着什么人,但车外只有车夫一人。 车夫穿着朴素,年轻老迈,想来乘坐的应该是普通人家。 行到路口处时,车夫说话了:“公子您再等等,刘大夫的家就在前面了,您的伤不会有事的,刘大夫心肠好,只要见到病人都一定会救的,您不必担心钱不够。” “咳咳,”马车里传出咳嗽声,“多谢了,我是听说刘大夫收费便宜才赶来这里的……” 姒琅一听,更确定这是普通人家的马车了。 于是她撑着上前,扑倒在马车前面,叫道:“救命——” 车夫吓了一跳,赶紧停住马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姒琅哭起来:“我被我娘卖进窑子,但我不愿接客,差点被打死,我好不容易冒死逃出来,逃到这里后就再也跑不动了,还请您老救救我……” 车夫赶紧下马,扶起她:“竟然有这样的事!姑娘你别怕,我们一定救你。” 姒琅感激不已:“多谢大爷……” 这时,秋风吹过,掀起车帘,她看到了马车里的人,声音瞬间断裂,全身的血液也都冻结了。 第199章 景毅,夜路不好走 车里的男子,剑眉星目,温润如玉,宛如从古籍中走出来的谦谦君子,令人见过便难忘,不是景毅还能是谁? 景毅于此时出现在此处,难道只是恰好路过或真的是去寻找所谓的刘大夫看病? 当然不是! 他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姒琅立刻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但是,为时已晚。 赶车的“老大爷”已经反扭她的双手,将她牢牢的摁跪在地上,她根本挣扎不得。 其实就算她没有被制住,她也没有办法行动。 她抬着头,睁着眼,看着面沉如水的景毅,心里升起绝望之感。 世人都说景毅是君子,她也从未听闻景毅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或有违情理之事,但她可是朝廷重犯,刚才又差一点弄死他的母亲,她绝对不认为景毅会因为他是君子而放过她。 景家,绝对不存在善人或圣人! “少爷,咱们是把犯人带回去呢,还是送交官府?”赶车的老头问。 景毅淡淡道:“把她带过来,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我的母亲动手。” 他是君子,君子岂有不孝顺之理? 老头子拎着姒琅上前,将她丢在车门处,而后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 在四目相触的那一刻,景毅的目光就是一凝。 姒琅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一切,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景毅盯着她片刻后,缓缓的开口了。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脚步声从马车的后方传来,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道:“前面可是毅少爷?我是景恩,奉了皇上的命令,正在沿街搜索犯人,不知少爷是否已经发现犯人的踪迹?” 景毅还没开口呢,那人就已经领着一队人马跑到马车面前。 车帘低垂,老头子坐在驾座上,不吭声。 “我是景毅。”景毅的声音从帘里传出来,“我还没有任何发现,你可有所收获?” 景恩,景氏一族的成员,目前是大内侍卫副总管。 “我也没有发现犯人的影子,不过,犯人应该就躲藏在这条街上了,”景恩说得很有信心,“我的人在前方发现了犯人的马,但没见到犯人,犯人一定是在这条街上下马的。我又听说犯人被打断了膝盖,现在还没有康复,之前又受了伤,我赌她绝对没有走远,所以我已经下令封锁这条大街及两侧的巷子,派重兵沿街搜索,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犯人。” “那就有劳你了。”景毅与景恩也是熟识的,说话并不那么客套,“我外出巡游数月,今晚才返回府中,却惊闻犯人的同伙夜袭宰相府,还劫持和伤害我的母亲,实在是罪不可赦!” 他顿了一顿:“与你一样,我也认为犯人受了重伤又单独逃走,绝对不可能走远,而且急需救助,于是打扮成平民,深夜出行,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引犯人上钩。” 景恩叹道:“你果然聪明,这样的法儿也能想得出来。” “只不过没有收获罢了。”景毅苦笑,“既然你们已经派人沿街搜索,想来也不用我出马了,我还是回去照顾母亲,免得扰了你们。” “嗯,长公主遭此大难,接下来只怕要养上一阵了,非得有你在身边照顾不可,你赶紧回去吧。”景恩说着,犹豫了一下,“不过,按照规矩,所有经过这一带的车辆都要搜查,虽然我知道你的车辆没有问题,但是,这个规矩的东西……” “我明白,那你就看上一眼,如何?”景毅从来不因为自己背景强大、身份高贵而要求别人给自己特权,当下问了这么一句。 景恩没怀疑过他,那句话也就是随口一问,以在部下面前展示自己公平公正的作派,没想到景毅居然这么配合,自然赶紧道:“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景毅道:“霍老。” 被称为霍老的车夫立刻将车帘掀到一边。 车头悬挂的风灯并不明亮,车里有些幽暗,但一目了然,就坐了景毅一人。 景恩往里刚扫了一眼,霍老就把车帘放下了。 景恩当然也不会介意,道:“犯人虽然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但她的同伙极有可能会来营救她,你独自回去我不放心,还是派几个人送你回去吧。” 景毅也不推辞:“那就多谢恩叔了。” 辈分上,景恩算是景毅的远房叔叔,但在身份上,景毅却远高于景恩,而景毅仍然客气的称景恩为“叔叔”,这令景恩十分的受用。 景恩道:“你回去后代我向长公主问候一声,我逮到犯人再去看望他。” “嗯,好的。” 而后马车驰动,往宰相府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景毅不断看到举着火把、到处搜寻的官兵,如果犯人真的躲在这一带,绝无可能逃出生天。 没过太久,马车就抵达宰相府,景毅也不急着下车,而是待马车驰进自己的院子后才双脚落地。 “呜呜呜,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小厮飞快的从屋里冲出来,就差没有抱着他哭了,“府里出了这么多事儿,我好担心见不到少爷您,也担心少爷您在外头出什么事儿,谢天谢地,还好少爷没事,要不然君儿也不要活了……” 这府里上下,真没有人不爱戴少爷和不尊敬少爷的。 他啊,尤其是少爷的铁杆仰慕者,深深认为他这辈子最幸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侍候少爷,少爷好久不在家里,他可想死和担心死少爷了。 景毅笑笑:“好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别哭了,先下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咦,可少爷你刚回来,我还想给少爷准备好吃的,再准备浴池,再跟你……” “不用了,我等下就去陪母亲。”景毅摇头,“你跟在我身边也不方便,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还是去睡吧。” 小厮想了想:“好吧,我就先去睡了喔,少爷,您也别太累了。” 小厮跑了,景毅走进屋里。 屋里已经沏好了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坐下,慢慢啜了半杯后,淡淡的道:“霍老,把人带进来。” 很快,霍老拎着一个人进来,将这个人丢在景毅面前。 这个人闷哼两声,慢慢抬起头来,烛光下,这不是姒琅的脸,还能是谁的脸? “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景毅盯着姒琅,缓缓的道。 第200章 审问,君子拔剑 姒琅沉默,心里快速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 之前,在街头遇到大内侍卫搜街的时候,景毅居然将她拽进马车里,让她端坐在坐榻上,而后他坐在她的腿上,用他的身形遮住她,就这样瞒过了搜兵的目光,成功的带她离开——他先是设计引出她,然后再救她,令她很是意外。 不,也许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想私下抓住她,对她动私刑,所以,她不能窃喜和大意。 景毅,到底想干什么? 她要怎么说,才能让景毅放过她? “我还要去陪母亲,没空等你。”景毅见她好一会儿不吭声,又说话了,声音平静,听不出他的情绪,“希望你不要逼我对你用刑。” 姒琅决定不激怒他:“当初,景琅不愿嫁去乌蒙,便从民间找到了我,让我冒充她嫁去乌蒙。我去了乌蒙之后才知道,乌蒙想娶景琅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吃掉她,以此改善乌氏一族的丑陋血统。我冒死逃回晴州,却被景立天追杀,有人救下我,让我利用长得与景琅极为相似的优势,将我送进宫里,让我破坏景嬛与夜中天的婚事,并杀掉景嬛和取代景嬛。” 她边说边推敲这段话,自认没有大的破绽。 毕竟,这段话几乎都是真的。 景毅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姒琅等了一会,不见景毅追问,便又继续道:“我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与我联系的人都是蒙着脸的,我完全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我就认得一些与我一般都是执行者的同伴,但他们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就知道救我的人必定是大人物,可以提供给我大量的资金与毒药、药品。” 景毅还是不说话。 他的长相让人看得很舒服,面容也不显半点冷酷和恶气,但是,姒琅却觉得这样的他相当可怕。 这个没有任何污点、所有人都赞誉有加的堪称完美的君子景毅,她以前从没有刻意调查和分析过他,对他实在是称不上了解,而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觉得不可测。 她无法分析景毅会对她做什么,便硬着头皮,把能说的都说出来:“救我的老板在城里给我安排了一处宅子,平时有什么要我做的,便派人送信到宅子上。今天晚上来救我的那些人,也是老板派给我的,他们知道的比我还少。” “我能说的,便就这么多了,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内情,只能去问景立天或景嬛了。而且,我说的你也未必相信,景立天父女告诉你的,一定更可信。” 景毅终于说话了:“过年的时候,在梅林里陷害我的,可是你?” 姒琅心头微微一寒:“是,是我。” 景毅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如此对我,是觉得我好骗么?” 姒琅愣了一下后,赶紧道:“不不不,这是上头命令我这么做的,我也只是受制于人,奉命行事罢了。” “受制于人?”景毅微微的笑了,“我听说了你今天晚上的表现,那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事情。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即使是在审问犯人,他的眼神、声音、表情仍然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一点都不吓人。 但姒琅却是觉得,她不能骗这个男人,于是道:“我生来就是宫奴,我的母亲是宫奴雪娘,你只要稍微打听,便能确定这一点。至于我的父亲,据说是景立天,关于这一点,我也可以去向景立天求证。” “如果说我表现得强于普通女子,那也是景立天与景嬛为了让我能够以假乱真,将我教得太好的缘故,要不然,你以为一个奴生的女奴,会懂得这些?哦,对了,还有我的幕后老板,她也教了我不少东西,我至少知道她才智非凡,而且非常了解景立天父女。” 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能不能诱导景毅怀疑上景立天的政敌或者景嬛的情敌? “城南银子巷十九号,”她继续道,“那就是老板给我的宅子,我在宫外的时候,都是在那里居住。如果你让人在那里埋伏,说不定能抓到我老板派来联系我的人。当然,我现在还没有逃出去,我老板不可能联络我。” 银子巷十九号是她特意买下来,用以迷惑敌人的居处。 如果景毅真的派人去调查或埋伏,一定会发现她的“幕后老板”乃是来自皇室。 说完这一切后,姒琅道:“这就是全部了。” 景毅又开口:“你做这一切,又是想得到什么?别告诉你只是纯粹受制于人,没有自己的野心。” 姒琅沉默了一下后,道:“我本就是公主,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个理由,确实充分得不能再充分了。 任何一个私生的公主若是处于她的位置,又拥有不输给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一定都想得到“公主”的身份与地位。 景毅好一会儿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半晌后,景毅道:“无论如何,你如此伤害和凌辱我的母亲,我都要为我的母亲出了这口气。” 说罢他站起来,慢慢走向姒琅。 姒琅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难道,他真的要杀了自己? 她看着景毅拿下墙上的挂剑,拔掉剑鞘,停在她的面前,朝她的胸口刺下去。 剧痛。血溅。 姒琅本就受了伤,而且极度疲惫,这一剑下去,她马上就晕了过去。 也许是死了过去。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感觉了。 姒琅真的以为她死定了,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后,她还是成功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干净素雅的屋子,看起来居然颇为温馨舒适。 之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进她的脑海,她没有为现在感到欣喜,而是蹙眉:为什么她没有死?是有人救了她吗? 只是,她的运气真有这么好? 秋风吹来,隐隐捎来若有似无的琴声,宛如泉水叮咚,十分的悦耳。 就算是在晚上,这样的琴声也能伴人入眠,让人做一个好梦吧? 姒琅微微阖上双眸,享受这样的天籁。 又过了一阵后,门外响起脚步声,而后门被推开了,姒琅睁开眼睛,看到一名丫环打扮的女子端着托盘进来,将托盘上的碗摆在桌面上,再将碗盖打开。 一股浓烈的药汁的苦香之气涌进姒琅的鼻腔。 丫环捧起碗,用着没有任何起伏和感情的声音道:“您该服药了。” 姒琅盯着她:“谁救了我?” 丫环道:“无可奉告,请您喝了这碗药。” “谁救了我,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请您喝了这碗药。” “如果我不喝呢?” 第201章 琴声,神秘的恩人 “那么,我就端出去了。”丫环显然没有迎合她的意思,将药碗放回托盘上,准备端走。 “我喝。”姒琅赶紧前倾,抢过那碗一定苦得要命的药汁,面不改色的“咕噜咕噜”狂喝起来,而后将空碗往托盘上一顿,“我喝完了。” 丫环也是面不改色的端起托盘:“一刻钟后,我会端饭菜给您。” 姒琅笑了:“你的主子对我还真是好,你真的不想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好让我对他感激一生和涌泉以报吗?” 丫环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姒琅嘬了嘬嘴,有些无奈,救她的人还真是神秘啊,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伤。 于是她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她已经被换好了一身干净的、面料与做工都堪称一流的衣裳,胸口包扎有绷带,她用手触了触绷带,还是很痛,显然,胸口的伤势绝对不轻。 再摸摸膝盖,膝盖也重新做了处理和包扎,没有不适之处。 身上的其它伤口,也都做了各种处理。 不得不说,救她的人真是给她治疗得很彻底。 就不知对方愿不愿意放她离开? 她撑着伸出双腿,想下床行走,然而膝盖生疼,根本无力站立,她只能死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一会儿后,丫环端着一肉一素一汤一饭进来,服侍着她吃光了,但是,不管她如何利诱,丫环那张嘴都严得不透半丝风,甚至连个笑脸和正眼都不给她。 姒琅试了几次都没有用后便放弃了努力,吃了睡睡了吃,专心养伤,不再多想。 此时已是深夜。 皇宫的流辉阁里,夜中天从窗外跃进来,抓起茶壶和茶杯,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大叫:“郁闷,太郁闷了!” 留守屋里的老鬼无动于衷:“皇上,你又有什么可郁闷的?” 夜中天喝完两杯茶后才抓着头发道:“我竟然找不到那个女犯人的下落,可恶,太可恶了,我明明一直在跟着那个女人,却被甩掉了,没能看到她最后的结局,不甘心啊,太不甘心了!” 老鬼一脸黑线:“皇上,你已经在晴国呆了一个多月,早就应该回去了!你觉得你丢下国事,在这里看一个女犯人如何以卵击石,这样真的好吗?” “你没听过书是吧?你没看过戏是吧?”夜中天瞪他,一脸鄙视,“听书听到高潮时下回分解,演戏演到高潮时没了,你知道是什么心情吗?那个女犯人居然能够死里逃生,但马上就遭到重兵追杀,感觉就要被干掉了,突然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老鬼摇头:“我不想知道。” “我,”夜中天指了指他,“真是对牛弹琴,不跟你这头牛说了!但是,不看到最后,我绝对不会离开晴州!” “皇上,您再拖着不回去,国舅等人就要反到天上去了。” “我就怕他们不反。”夜中天却是阴森森的笑,用刀子叉起一块半生的牛肉,放进嘴里嚼,“要不然,我怎么有理由将他们全剐了?” 老鬼无语片刻后:“皇上,国舅可不是吃素的。” 夜中天露出森森的白牙:“难道我就是吃素的?难道你觉得我玩不过申家?” 老鬼道:“皇上雄才大略,怎么会玩不过申家?只是这样放任他们不管,总归是太冒险了……” “不怕不怕。”夜中天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敌人不强大,我就没有干劲。” 老鬼轻叹一声,换个话题:“如果那个女犯人一直没下落,或者一直不死,你难道要继续呆下去?呆个三五年的不成?” “不会不会。”夜中天狡猾的笑,“如果这出戏一直拖着不结束,我会强行让这出戏结束,分出个结果来。” 老鬼皱眉:“皇上,您又想干什么?” 夜中天眯眯的笑,一脸坏水的样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老鬼转过身去,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道:上皇保佑,别让皇上失去理智才好! 没有人知道夜中天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姒琅究竟身在何处。 连姒琅也不知道。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姒琅没有看到丫环以外的人,也一直没能走出这间屋子。 不过,她每天都能听到轻波荡漾般的琴声,这些琴声伴随着她度过每一个不安的晨昏。 是谁,能够弹出那般动听的琴声? 而这琴声,可又是为她而弹奏的? 每次听到这琴声,她都会忍不住阖上眼眸,静心聆听,让身心彻底放松,在琴声带来的水面上漂浮。 终于,半个月后的午后,她刚刚午眠醒来,就又听到了波浪轻拍沙滩的琴声。 她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掀开毯子,将双腿放在地面上,站起来。 双腿,没有不能忍受的疼痛,稳稳的将身体支撑了起来。 她欣喜不已,扶着桌椅和墙壁,慢慢朝门口走去。 将竹门推开,脚下是干净的青石曲径,曲径两侧是青翠的竹丛,竹丛下有仍然绽放的小花和仍然青葱的小草。 小径尽头是一座古朴的亭子,亭子被掩映在竹林之后,看不见全貌。 透过掩映的竹林,隐约可见一人坐在亭内,背对木屋抚琴。 姒琅有点恍惚,这里,真不是在古书里么? 总觉得,只有古书里,才会有这样的古香古色,才会有这样的诗意超脱,也才会有这样的宁静详和。 她左右看了看,看到门边的墙壁上放着一把小锄头,便拿了过来,当成拐杖,一步一步的朝亭子走去。 慢慢的近了。 亭子里,抚琴的男子一袭素净的蓝衫,青丝束发,背影极其的温雅,看着有些眼熟。 是谁? 他到底是谁? 她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总觉得这般宁静详和的画面不能打扰…… 在她左思右想之间,琴声停止了,男子的声音温温的传进她的耳里:“你可知我刚才所弹的,是何曲子?” 姒琅一听这声音,瞬间惊呆,不敢置信:竟然是他?他、他怎么会救她? 但过了一会儿后,她还是摇头回答:“不知。” 男子又问:“你会弹多少曲子?” 姒琅想了想:“弹得熟的不过三四首罢了,但现在也有些生疏了。” 那还是她被当成替代品进行秘密培训时学会的。 “你最欣赏哪位画师的作品?” 姒琅很诚实:“暂时没有。” 因为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欣赏名家名画。 “你平时喜欢看什么书?” “兵书和史书。” “你喜欢什么花?” …… 第202章 惊魂,竹园藏娇 对方问了很多问题,姒琅都诚实以答。 如此问了半天后,对方终于不再问了,又抚起琴来,琴声颇有几分惆怅。 姒琅满腹狐疑,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救她,却又不想面对可能不好听的答案。 如此又过了一阵后,竹丛边后的白墙的另一端响起脚步声,而后传来敲门声和一个女子的声音:“毅儿,你怎么又待在竹园里不出门?千叶国的使者今日来访,已经等你多时了,你总是拖着不见他,母亲也很为难啊。” 姒琅听在耳里,这声音……难道是景琳? 看起来景琳恢复得不错,从声音里就只能听出无奈和疲惫,此外再没有别的。 至于千叶国,她就知道那是与晴国隔着千山万水、两国之间交通极其不便的山中小国,以盛产木材、山珍出名,其余的就不太清楚了。 依据景琳的说法,千叶国使者有什么事要见景毅?景毅又为何迟迟不肯见? “母亲,”景毅没有去开门,而是用墙外刚好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已经拒绝过千叶国的使者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的心意绝对不会改变,还请母亲切勿逼迫。”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呢,”景琳的声音很是气苦,“我哪是逼迫你?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已经二十有二,你的同辈哪个不是儿女绕膝,但你却连一个妾都没有,母亲不是心里焦急,希望你能有个伴么?” “母亲,我会自行寻找伴侣,还请母亲切勿忧虑……” “我能不忧虑么?”景琳拔高声音,“你的心思我懂,不就是对琅儿念念不忘,看不上别人么?若是以前倒还罢了,但现在,琅儿也好,嬛儿也好,都已是心有所属且名花有主,不是你应该去想的,而千叶国的烟瑠公主也是出了名的美女,听说性情也极其温驯娴静,又喜欢读书写字,抚琴作画,与你一定相处融洽……” “母亲,”景毅打断她的话,“不论烟瑠千好万好,我对这门婚事都没有兴趣,还请母亲切勿再费口舌。” “毅儿,”景琳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母亲向来疼你,也觉得你样样都好,从来不舍得逼你做任何事情,只求你平安快乐就好。对于你的婚事,母亲也是这么认为,但这一次不同。”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低了一些:“这一次,皇上已经暗示我,让我务必说服你接受这门亲事。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景嬛公主一定会嫁到海的那一面,不希望你再执迷不悟,引发不必要的流言。而且,晴国也希望能与其它邻国交好,为将来留个援手或后盾,你食君之禄,理应为君谋事啊。” 姒琅听到这里,隐隐明白了,这千叶国的使者是来这里为本国公主与景毅谈亲的,但景毅先是拒绝,后避而不见。 同时,景立天和景嬛都不愿意景毅再对“景琅”抱有不切实际的感情,暗中给景琳施压。 “这么多年来,我不曾给皇上和哪位公主增添过麻烦,”景毅还是坚持,“以后也不会,皇上和景嬛公主多虑了,请母亲代我向皇上解释。” “你这孩子……”景琳好半晌才道,“何苦呢?你再怎么等,她也不会是你的。” “母亲,这是孩儿的私事,你不必再说。” “你这孩子……”景琳无语了好一会儿,话题一转,“我听说这些天来,你经常一个人来这里,闭门抚琴,拒不见人,却又让人送来许多上等的衣裙和补品,实在有些不对劲儿。你告诉母亲,你是不是在里面藏了一个女子?” 姒琅听得眼角一阵阵的跳。 这里是宰相府?景毅是瞒着府里的人救下她的? 他先是给了她胸口一剑,却没要她的命,而后将她隐藏起来,暗中给她治疗,这个人……还真是,还真是一板一眼啊。 “母亲想多了。”景毅的情绪没有丝毫起伏,“这里是我修身养性之地,我一向不喜别人踏进这里,近日府里出事,我心里烦燥,才会经常来这里抚琴……” “母亲不是别人,”景琳道,“你立刻开门,让母亲进去看看,母亲保证,除了母亲,没有任何人会踏进你的竹园半步。” “母亲,你不必进来,我现在就出去了。”景毅说着,站起身来,轻轻拍掉落在肩上的竹叶,走到姒琅看不到的竹丛后面,“难得我与母亲都有时间,我陪您一起喝下午茶吧。” 而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景琳的声音有些狐疑:“你真的没有在这里隐藏有女子?毅儿,其实你若是有喜欢的女子,不管是什么出身来历,母亲都不会不赞成的,你真有的话不必隐瞒母亲……” 景毅的声音有些无奈:“母亲,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不必听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走,咱们喝茶去。” “好吧,母亲相信你,但那些女子所用的衣裙是怎么回事……” “母亲,我也想知道这些消息是怎么回事……” 院门关上了,两人的声音远去,听不到了。 姒琅长长松了一口气,拄着小锄头,慢慢走回屋里。 这个院子虽然种了不少竹子,但面积并不大,景琳真要进来的话,只要绕上一圈就能发现她,她根本没什么隐蔽的地方可以躲起来。 只是,虽然这一次她算是逃过了一劫,但景琳既然已经起了疑心,会轻易放过调查这里吗? 想想就没法安心。 她在床沿坐下,端起一盘糕点,慢慢的吃,慢慢的想。 也不知道景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她还是要早些离开这里才是上策,但,怎么离开?恐怕她等不到双脚痊愈的时候了。 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的耳朵动了动,立刻警觉起来。 这些天来,除了景毅,只有那个丫环出入这里,但那个丫环只有到吃饭和换药的时候才会出现,其余时间根本不见影儿,现在可不是丫环会出现的时候。 危险了! 她赶紧放下碟子,左右环视,想找什么顺手的东西当成武器,但一下子没看到合适的东西,而且她若是袭击来人,岂不是自暴身份? 想了想,她当机立断,趴在地上,钻进床底。 门“吱呀”的被推开了,通过地面上的影子,她能确定有一名男子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走进来。 来人,绝对不是安全人物。 姒琅摒住呼吸,一动不动,在心里祈祷着来人赶紧离开。 但是,来人走到床边后,大概是发现这里有人、可能还是女人住着,“咦”了一声,站着不动了,似乎是在观察四周。 而后,姒琅看到那人慢慢的矮下身子,似乎准备往床底探去。 第203章 成败,皆因这张脸 姒琅的心脏,近乎停止。 床边的人屈膝下蹲,身体倾斜,脑袋慢慢出现在姒琅面前。 四目相对,姒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办”,那人显得很是惊讶,不断眨眼,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姒琅定了定神:“你、你又是谁?为何擅闯此地?” “我是夫人身边的人,奉夫人的命令来此处探访,你究竟是何人?不说清楚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姒琅只得道:“你先让开,我爬出去后再告诉你。” 那人并不认为姒琅是什么危险人物,后退,站起来。 姒琅钻出床底后,先拿袖子覆面,又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后才慢慢的站起来,生怕来人看清自己的面容和看出自己的双腿有伤。 “我是毅少爷买来打扫竹园的侍女……”她才开了个口就觉得说不下去了。 虽然她谈不上了解景毅,但是,景毅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连贴身丫环都没有,怎么可能会买一个侍女来专门照顾他专用的竹园? 来人也是一脸狐疑,盯着她半遮的脸半晌后,道:“我怎的看你有些眼熟?” 姒琅赶紧道:“你一定是认错人的,我初来乍到,哪里与你见过面。” 她挟持景琳的时候可谓是全府围观,这人若是景琳的身边人,当时也肯定就在一边备命,没见过她才怪了,她只希望她当时脸上都是血,他看不清楚她了。 来人摆着脑袋,来回走动,想把她的脸看清楚:“夫人绝对不允许来历不明的女子呆在少爷身边,你赶紧把你的手拿开,我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模样。” 姒琅不断背对他:“不要,毅少爷不让我接触别人……”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脸都不敢见人的?”来人皱眉,伸手就去拉姒琅的手。 姒琅下意识的抵抗,对方于是越发用力。 纠缠了一会后,姒琅的手还是被拉开了,来人定睛一瞧,又“咦”了一声:“我,我一定见过你,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你呢……” “没有,你看错人了……” “你赶紧随我去见夫人!”来人沉下脸来,强硬的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拖,“这事必须得让夫人知晓!你想勾引少爷,门都没有!” 姒琅脸色都变了,用力将他推开,撒腿就往外面跑。 但才跑了几步,她的膝盖就传来剧痛,身体一个踉跄,往地面摔去。 来人几个箭步上来,又拽住她的手腕,往她往外面拖。 姒琅想呼救也不是,想反抗又没力,一时间冷汗淋漓。 很快,她就被拖到院门前,来人拉开了门…… 一旦出了这个门,就会有很多宰相府的人看到她,如此,她的身份暴露无疑。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情急之下,姒琅咬了咬牙,张开五指,就拿长长的指甲往脸上抓。 只要她将她的脸抓花,短时间内就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虽然这么做有违她身为女子的爱美天性,但是,再花的脸也是可以治好的,她只要忍忍就好。 指甲划过脸庞,制造出难忍的刺痛感,温热的液体淌过脸颊。 姒琅抽了口气,准备再划第二道。 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庆安,你在做什么?” 景毅出现了! 庆安赶紧道:“少爷,我在竹园里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她说什么都不肯交待她的来历,还遮遮掩掩的不让我看到她的脸,我觉得她很是可疑,便带她去见夫人……” 景毅不悦的道:“她是四皇子的朋友,因为她身体不适,四皇子托我照顾她几天,你赶紧放开她。” 庆安一听,脸上大变,赶紧将姒琅放开:“少爷恕罪,小的无知,才会犯错。” 四皇子是毅少爷的好友,最是喜欢结交红颜知己,但他偏偏又惧内,常常瞒着皇妃在外头英雄救美或金屋藏娇,如果他将不方便见光的女子交给毅少爷照顾,并不奇怪。 而且他刚才几瞥之间就注意到这个女人生得非常美貌,令他有瞬间的窒息,完全符合四皇子的喜好,所以他并不怀疑少爷的说辞。 “你既已知错,那就赶紧离开,以后不得跟任何人提及此事。”景毅说着,不再看他一眼,蹲下来,扶起姒琅,“妩姑娘,我招待不周,让你受惊了,还望你能给我赔罪的机会。” 姒琅也顺势而下:“毅公子言重了,我并无大碍。” 说罢,景毅扶姒琅进门,将门扉关上。 走到竹林间,景毅放开姒琅,背过身去,淡淡的道:“你准备一下,我晚上派人送你离开。” 姒琅心头一喜,却又不太敢相信:“你……真的就这样放我离开?” 景毅淡淡道:“我放你离开,不代表你没有危险,你不必欣喜,也不必怀疑。” 姒琅又问:“你……又打算送我去何处?” 景毅道:“银子巷十九号。” 果然啊,他还是想利用这条线索找出她的“幕后老板”。 不过,姒琅还是感激他愿意放她离开:“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这份恩情。” 景毅道:“你若真这么想,那就永远的离开晴州,放弃对景嬛和皇上的复仇。” 姒琅笑了一笑:“你不如去问景立天父女愿不愿意放过我。” 景毅沉默。 姒琅顿了两顿:“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何会放过我?” 景毅道:“为了找出你幕后的主谋。” “呵,”姒琅轻笑,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叹,“景嬛真蠢,竟然放过你这样的男人。” “不许你这般议论景嬛公主,”景毅的口气蓦然有些冷,“也不许你如此胡言。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姒琅却还是轻笑:“对着我这张脸,你能狠得下手吗?” 景毅猛然转过身来,总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脸上堪称横眉怒目,双唇抿得紧紧的,有着隐忍的怒火。 “那么爱她的话,为何不去争取到底?”姒琅轻叹,“也许你认为放手是对她好,但事实上,这世上应该不会有像你这么爱她,又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了。” 如果景嬛有眼光,选了这个男人的话,那就不会有那么悲惨的下场了。 ——虽然由她带给景嬛的那个悲惨的下场还没有到来。 “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姒琅只觉得银光一闪,脖子边已经抵上了一把剑。 “抱歉。”姒琅并不想刺激景毅,“我只是有感而发,我不会再说了。” 景毅收剑,转身离开。 竹园静悄悄的。姒琅慢慢的回到屋里,拿起镜子,往脸上的伤口抹药,心情有些复杂。 景毅会放过她,只是因为她的脸与景嬛的一模一样,而她与景立天父女的恩怨,也都起源于这张脸。 可以说,成也这张脸,败也这张脸,她也说不清楚拥有这样一张脸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第204章 暴雨,爬出生天 深夜,幽暗无光,一条人影扛着一个麻袋,穿街过巷。 他走了很远,也走了很久,但速度却不见减慢,也不见有半点气喘偻腰之态。 如果有人目睹他从宰相府一直走到银子巷,一定惊得目瞪口呆,怀疑他不是人。 如果有人看到他老人家的面容,一定会怀疑他是老妖怪,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吓人的体力和胆量? 但没有人任何人看到他的举动,包括宰相府上下。 他走了一个半时辰后,停在银子巷十九号,而后将麻袋丢在地上,打开。 姒琅从麻袋里爬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幽暗中打量四周。 没有人,背她来的人转眼就不见了,真是高手。 她歇息了一会儿后,从门边的小树下的草丛里摸出一把钥匙,开门,入内。 这是一间两进的小宅子,不宽,但比较长,后门连通一条偏僻的巷子。 她先点燃烛台,而后握着烛台,从前院走到后门,仔细观察整间宅子,不漏过任何一个角落。 宅子保持着她上次来时所见的模样,没有被翻过、闯过入的痕迹,也不见有什么物品丢失,但她确信,景毅一定派人细细搜查过这里。 她还能确信,她也好,这间宅子也好,一定处于景毅的监控之下。 她会这么仔细的检查屋子,只是为了确定屋子里没有隐藏有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确定屋子里确实没有隐藏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在偷窥屋里的情况,这才翻出一直备用的药材,挑出用得上的给膝盖敷药,又煮了一碗强筋健骨的药汁喝了,而后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她饥肠辘辘,便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等待有人路过时掏出钱来,请对方帮她买些熟食和食材,因为她愿意支付报酬,大部分路人或邻舍都愿意帮她跑这个腿。 她相信监视她的人一定会跟踪和调查这些帮她跑腿的人,不过他们不会查出任何情报,因为,这些人真的不认识她,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甚至没有告诉一号他们这间宅子的存在,以免发生类似现在这样的状况时一叫等人跑来找她,从而被朝廷盯上。 但她也知道,呆在这里绝对不是长久之策,景毅虽然因为她的脸而不杀她,但也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朝廷重犯,她不能对他抱有希望。 她必须要想办法逃走,而且是尽快逃走。 如果她一直不与“幕后老板”有任何联系,加上她又恢复行走能力的话,景毅一定不会再让她这般逍遥。 但要怎么逃呢,在身上有伤、行走艰难且被严密监控、没有帮手的情况下? 她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 已经是秋冬之交了,天气一天天变冷,阳光也一日日的淡薄和稀少,正如她现在的心情,难有温暖和明亮的时候。 不过,她始终不会放弃,始终会很有耐心的等待时机到来。 她想要的时机,没过几天就到来了。 这一日的下午,一片片、一座座的乌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不断的在晴州的上空汇聚和翻涌,秋风也跑来凑热闹,不断的变大、变冷,宛如无数把扫帚,刮过晴州的大街小巷。 落叶飞舞和尘埃飞舞中,行人们缩成身体,低着头,打着哆嗦,尽量背风而行或走在避风的角落里,颇为辛苦的快步赶回家。 小贩们和商铺们更是纷纷收摊和关门,生怕晚了会导致货物遭受损失。 “肯定要下大雨了,再不快点回家就惨了……” “大雨?我看得是大暴雨了,到时很可能会发生洪涝,走在外面太危险了,赶紧走,别去管被风刮过的那点东西了……” “怎么这么冷,上午还有太阳呢,感觉跟冬天似的,我穿得少,要病了……” …… 行人们一边抱怨唠叨着,一边迅速消失在各家各户。 而晴州也迅速陷入昏暗之中。毫无疑问,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定会来得。 不过,这场任谁都知道一定会到来的大暴雨却一直招摇咆哮到深夜后,才猛然出鞭,齐齐抽打大地。 “哗哗”的喧闹的雨声,充斥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在门窗紧闭、厚实坚固的宅子里,也无法阻挡暴雨疯狂鞭打大地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也许整个晴州都没有人能够安静入眠,每个人的耳边都在响斥着风声和雨声。 也在这个晚上,气温大幅度下降,非得盖上厚厚的被子才能暖身。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暴风雨之夜。 ——除了姒琅。 黑暗中,姒琅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连帽雨衣和雨靴,又喝了早就准备好的防寒暖胃姜药汤,然后拿起门边的拐杖,深吸一口气,推开后门。 瞬间,狂风夹杂着雨水扑进来,糊了她一脸。 门板也被吹得“啪啪”作响。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她打开门的时候,什么都不到。 天地间一片黑茫茫,只有狂风、暴雨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在厮杀,纵使有火光,也绝对无法在这样的风雨中生存。 但姒琅却像个不知黑暗的瞎子和不知死亡的疯子,关上后门,义无反顾的走进暴风雨中。 什么都看不到,狂风吹得站都站不稳,雨水拍打在身上就像鞭子抽打一般,加上气温颇低,任何人走在这样的风雨中,都会极其艰难和迷失方向,甚至会倒地不起或染上病症。 何况姒琅原本就是行走不便的病人? 但是,这是姒琅唯一可以逃走的机会了。 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让那些监视她的人完全看不到她出门,也完全听不到她出门的声音,所以,出门再危险,她也必须离开。 一出门,她就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拿拐杖敲打地面,慢慢的摸索前进。 走了没几步,她就不得不闭上眼睛,免得雨水和大风刮起的杂屑吹进她的眼里。 她以为她至少可以撑着走上一段路的,但是,她还是小看了这场罕见的暴风雨。 她才走了十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她试图爬起来,但地面十分的湿滑,打在她身上的倾盆大雨又压得她撑不起身体,从背面吹来的狂风也不断将她往前摁,加上膝盖因为这一摔而抽痛,她根本爬不起来。 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 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唯一可以摆脱监视和逃出生天的机会,她,就算散了这一身的骨头,也一定要爬得远远的! 于是她将手边的拐杖拨开,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慢慢的往前爬行。 就像只会爬的动物一样。 第205章 终点,如风般消失 姒琅敢冒这样的风险,除了迫不得已,也是因为她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 后门的小巷很直,虽然有些破旧,地面也不太平坦,但路边没有种植任何草木,路上也没有任何水沟、石头之类的阻碍,她只要一直往一个方向爬,总会爬出去。 没有排水沟的好处是她不用担心爬到水沟里,但坏处是地面上很快就积了很多水,而且水面越来越高,她贴着地面的鼻子很快就被灌进了水。 她没有办法在爬行中保持高昂着头的姿势,而且不论她是否昂头,雨水都会被刮进她的鼻腔,她只能尽管摒住呼吸,每爬一小段距离就昂起头,快速的做几个深呼吸,然后继续摒住呼吸。 她的手上戴着防水的手套,她在雨衣下也穿得相当厚实,手脚和膝盖更是为了防止意外而戴上护肘、护膝,但即使这样,她还是很快就感觉到了寒冷,膝盖更是愈发的疼痛。 又过了不久之后,无孔不入的狂风挟着雨水,开始入侵雨帽、雨衣与身体之间的空隙,她的头发、衣服越来越湿。 姒琅觉得她根本不是在风雨中爬行,而是在浅水池里爬行,随时都会冻僵过去、被水呛昏、伤势加重、疲惫到动弹不得…… 她爬得很慢。如果她的身边有蜗牛在爬行,那只蜗牛大概会认为她是它的巨型同类。 在黑暗与冰冷中,她不知道自己爬行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爬行了多远,她所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爬、爬、爬。 沿着墙壁往前爬,直到墙壁到头为止再拐弯。 当她感到再也爬不动或神志不清时,她就停一会,往嘴里灌一剂药水——可以令脑子清醒和兴奋起来、体力也可以迅速恢复的药水,当然,副作用很大就是了。 为了活下去,她拼了。 如此,喝了三支药剂后,她的手没有再摸到墙壁,于是她知道,她终于爬到了巷口。 她停下来,仔细回忆着这一带的地形,而后往右转,爬到巷口的另一端,继续摸着墙壁爬行。 接下来的路边,有草有树,有人家的台阶、门廊、石狮子等,给她增添了不少障碍,她数次被撞得七荤八素,脸上都多了几道伤,但她始终不曾停下来。 她的身体已经冻到麻木,反而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场罕见的暴风雨持续的时间不短,但也没有太久,否则晴州城要发生洪水了,而在历史上,晴州不曾发生过大的水灾,其地理位置也好,风水格局也罢,都堪称绝佳,所以才会选为国都。 小半个时辰后,风小了许多,暴雨也转为中雨。 姒琅加快了爬行速度,期间还掉进了一次臭水沟,差点被淹死。 如此,在疯狂的爬行了将近一个时辰,而中雨也转为小雨后,她终于睁开眼睛。 四周还是黑暗的,但眼睛适应黑暗以后,也能勉强辩认出周围建筑的大致轮廓。 也在这时,她的心里也升起淡淡的欣慰,因为,第一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她默默的数着手边摸到的门扉和台阶,在摸到第三间宅子的时候,她吃力的爬上台阶,而后伸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门板。 很遗憾,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再怎么拼命,拍打出来的声音也像蚊子哼哼。 她也没有药水可以喝了,她知道她马上就会陷入重度昏迷,于是她不再耗费力气,将手套摘掉,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压在脸庞下方,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雨停了,但空气还是一样的冷。 她的身体,也渐渐的变得冰冷。 她能坚持多久? 没有人知道。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更到了,四更过了,五更来临。 天色还黑着,但已经到了绝大多数人起床或干活的时候,姒琅前面的这扇门,终于打开了。 “下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知店里怎么样了,哎,好冷,真不想出门……”一名伙计提着灯笼,打着呵欠走出来,不断抱怨着。 突然他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什、什么东西挡在这里?”幸好他及时扶住门框,没有栽倒,而后将灯笼往前一伸,定睛往地上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人是鬼啊?该不会是死人吧?” 他蹲下来,细细打量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看得出来是个女人,但是她的全身都湿透了,衣服十分的脏污,脸色惨白得可怕,还带有好几道伤口,感觉跟个死人似的。 “千万别是死人啊,那得多晦气……”伙计嘀咕着,伸手触了触姒琅的脸颊,而后吓得大叫一声,“好冰,不会真的死了吧?妈呀,这下麻烦了……” 他说着,又去探姒琅的鼻息和手腕上的脉搏:“嗬,都冰成这样了还有气?还真是命大啊。这下要怎么办?将她丢远一点,还是跟掌柜秉报?唔,她该不会是掌柜的熟人吧?” 他想了想,将姒琅的脸扳过来,想看清姒琅的整张脸庞,却发现她的脸颊下压着一枚印章。 真奇怪啊! 他拿起那枚印章,将印章底部的蜡抠掉,而后就着灯笼一瞧,脸色大变。 接下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迅速将姒琅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背上,快速跑进大门里,将大站紧紧的关上,连灯笼都不要了。 晚些时候,又有一名伙计跑出来,将灯笼捡走,又在四周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跑进大门,将大门关紧。 这一天,这扇大门都没有打开,而姒琅,也一直没有从这扇大门里走出来。 而在离这间宅子只隔了三四条街巷的银子巷里,十九号屋子的前后门也一直没有打开,直到傍晚都没有任何动静。 在四周监视的暗哨们觉得不对了。 昨天晚上的暴风雨这么猛烈,许多人家的房子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破损,这间屋子也被掀翻了好多块瓦片,女犯人怎的都不出门看看? 不对劲啊! 终于有一名探子悄悄撬开后门,潜进屋子。 没有犯人的踪影。 哪里都没有。 探子的脸色变了,立刻将消息报告给同伙,而后这些探子兵分三路,一路留守,一路在四周调查,一人赶紧回去向景毅报告。 接下来又是好一翻铺天盖地的搜索,但是,犯人的影子再也没有出现。 在那个正常人都绝对不会出门的暴风雨之夜里,犯人拖着半断的双腿,就这样神秘消失,留给所有对手一个难解的悬案。 第206章 逼婚,羊髓汤的价格 “皇上,神机营仍然没有发现犯人的任何线索……”暴雨夜后的第二天,神机营首领楚刀亲自向景立天汇报了这个几乎称得上是不幸的消息。 “现场不是有尸体吗?”景立天冷眼如刀,“难道你们就没能从尸体上发现任何线索?” 每每想到发生在宰相府的那场战斗,他就恨得想吐血。 府里府外,明处暗处,神机营布下了两百多名高手,附近还有大量官兵可以随时支援,然而,对方不过区区几十人,就成功的将犯人救走且不留下任何线索,这简直、简直匪夷所思! 在他彻底控制住那个孽障并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都能让那个孽障给逃了,那么……他还有机会抓到和杀掉那个孽障吗? 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在愤恨那个孽障之余,心头也隐隐生出恐惧之心:如果那个孽障主要是靠幕后的主谋做到这一切,那他还能接受,但是,如果这一切主要是孽障靠自己达成的,那么,也许这个孽障真有做不到的事情…… “我们细细检查过了,那些尸体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完全看不出他们的来历与身份,只知道他们个个都是杀人不要命的狠角色,完全是带着赴死的心态攻入宰相府,我们只留活口都做不到……” “逃走的那些人呢?他们区区十几个人,又受了伤,你们难道一个都抓不到?” “他们全部都在逃跑途中悄然消失,后来我们发现了他们在途中下马和隐匿的地点,但为时已晚,他们已经转移地方,不留痕迹……” “……” 景立天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心腹大将楚刀,良久才道:“刀子,到底是犯人太厉害,还是朕的人太不中用?” 楚刀半晌才道:“微臣认为两者兼而有之。” 景立天“呵呵”两声,无力的挥了挥手:“继续追查犯人的下落,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一定把犯人找出来。” 楚刀抱拳:“臣遵旨。” 他顿了顿:“臣一定会严格操练神机营,绝对不会再让神机营愧对皇上的厚爱。” 景立天又挥了挥手:“去吧,好好努力,如果发现犯人,当场格杀也没关系。” 训斥还有用吗?严惩和奖赏还有用吗?他觉得没用,所以,还是让这些人好好找人吧。 摒退楚刀后,他拿起案上那一叠厚厚的卷宗,细细的浏览宰相府劫持事件的详细报告。 犯人逃走和景琳被劫事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完整而详细的案宗直到今日才彻底完成,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详细叙述了当夜所发生的一切,读起来就像一本复杂而精彩的传奇故事。 虽然他恨那个孽障恨到想将她千刀万剐,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孽障确实是个人才,而且还是不得了的人才。 有出众的美貌,有惊人的胆识,有超群的头脑,而且年纪还非常轻,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正常的被挖掘、培养和胜任,必定能成一番大事业。 可惜啊…… 在变成今日这样的孽障之前,那个贱人是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才能,还是他和嬛儿看走了眼? 如果那个贱人的才能早一些被发现并被他所用,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唉……”他一边想着,一边叹息。 现在的晴国,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才啊…… 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和甜美的女声:“父皇,我来看望您了。” 景立天下意识的将卷宗合起来,塞进抽屉里,而后转头,微笑:“嬛儿,你来了。” 景嬛如春天的蝴蝶,从外面飘进来:“父皇,天气冷了,昨天晚上又下那么大的雨,我担心您休息不好,过于劳累,但下厨给您炖了一盅羊髓汤,您赶紧喝了。” 说罢,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开桌面上,捧起青瓷碗,轻轻置于景立天的面前,揭开盖子:“您看味道跟母亲的像不像。” 景立天看着她一会儿后,才轻叹一声:“嬛儿有心了。” 说罢他拿起小勺子,慢慢的舀起浓白香溢的汤汁,放进嘴里。 鲜美之至,入肚生暖,令他又想起皇后。 每到天气转冷之际,皇后总是亲手给他熬炖羊髓汤,把他心爱的丈夫来照顾着,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嬛儿,居然把皇后的手艺给学到家了,不由得他不感慨。 在他喝汤的时候,景嬛紧紧的盯着他。 半刻后,景立天喝光那一碗羊髓汤,才缓缓的道:“这味道,跟你母亲做的一样。” 景嬛笑了,像个纯洁的孩子:“既然父皇喜欢,那嬛儿每天都炖给父皇喝。” “唉,你堂堂的公主,哪能天天下厨做这个?父皇要你每日都过得轻松舒坦,不要你做半点活儿。” “给父皇炖汤一点都不辛苦,嬛儿喜欢做这些。”景嬛微微噘嘴,“反正嬛儿又没有嫁人,每日里闲得很,能为父皇做点事儿,心里才会开心些。” 景立天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听你的说法,你平时都不开心么?” “也不是不开心。”景嬛挽着他的手臂,撒娇,“就是夜陛下总不见嬛儿,也不肯说什么时候补办婚礼,嬛儿难免有些忧虑。” 景立天就知道她是来催他去催夜中天娶她的。 这碗鲜美的羊髓汤真不是白喝的啊。 他现在诸事缠身,哪里有余力去处理嬛儿的情事? 但是,这事确实也拖沓不得,不如早些解决了。 于是他道:“嬛儿莫忧,父皇现在就去见夜中天,务必让他做出决定。” 决定是否现在就补办与景虹、景嬛的婚事,或者将婚事延后。 景嬛心中大喜:“那就多谢父皇了。” 景立天微微一笑:“走吧。” 父女俩一齐走出景华宫,而后分道,景立天往东宫流辉阁行去。 他还没到流辉阁呢,老鬼就发现了他的身影,闪进阁中,对拿着一把小飞刀、正在朝一个木头人飞刺过去的夜中天道:“皇上,景立天来了,他一定是来催你跟他女儿入洞房的。” 夜中天斜眼看他,手中的小刀却还是准确无误的刺中木头小人:“你确定?” “绝对确定。” “哦。” 等了一下后,老鬼忍不住了:“皇上可有想好要跟谁入洞房,将生米煮成熟饭了?” 夜中天邪邪的笑,将第十一把小飞刀掷刺进木头人的咽喉:“想好了。” 老鬼立刻道:“你挑了谁?” “不告诉你。” 老鬼于是很有掐死这个皇上的冲动。 第207章 疯狂,夜中天要娶她 在老鬼暗暗咬牙骂自家皇帝的时候,景立天到了。 两杯热茶送上来,其他人退下去,屋里就只剩下景立天与夜中天。 景立天先是表示:“朕近日忙于国事和家事,不能抽空招待夜陛下,还请夜陛下见谅。” “理解理解,朕见谅。” “不知夜陛下近期过得可还习惯?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夜陛下尽管提出来,朕定会批评奴才们,让他们即刻改正。” “你的人招待得很好,朕在这里简直就是像在家里一样,挺好的。” “那朕就欣慰了。”景立天笑着,话题一转,“妙贵妃丧事已过月余,宫里已可举办喜事,朕想知道,夜陛下何时再与虹儿和嬛儿补办婚礼?” “这个嘛……”夜中天陷入沉思。 景立天顿了一会,道:“说起来,虹儿理应守孝三年,但现在成亲的话也不是不哥,只是怕世人非议,对夜陛下和虹儿都不好。如若夜陛下与朕一般有所顾虑,不如夜陛下就正式迎娶嬛儿如何?” 如果一个皇帝“正式迎娶”一个女人,那基本上就是立她为皇后的意思了。 景立天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 “不行不行。”夜中天摇头,“君无戏言,双方都说好了朕要纳景嬛为妃,岂能临时改变?但你说得也有道理,所以朕认为,朕再另挑一位公主为皇后就好。” 景立天心里有点失望,但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于是笑道:“听夜陛下的意思,莫非已有中意的公主人选?” “有啊。”夜中天微笑,眸光流动着妖异的光泽,“朕最近发现了一位非常有意思的公主,朕觉得她就是我想要的皇后,还希望景陛下成全朕的心意。” “噢,不知是哪一位公主?”景立天来了兴趣,“只要她未婚且适龄,朕一定成全。” “君无戏言哦——”夜中天狡猾狡猾的看着他,“朕看中的女子完全符合这两个条件,景陛下不许反悔哦。” “那是自然。”景立天觉得这种事情根本不存在反悔的可能。 “那朕就说了。”夜中天笑眯眯的道,“朕要娶你与那个叫雪娘的女奴所生的女儿!” 咚——景立天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 他震惊的看着夜中天那张好整以暇的没事人般的脸,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夜中天瞅了瞅他微微颤抖的手,耸耸肩:“你跟雪娘生的女儿啊,好像是叫久久的那个,跟景嬛长得一模一样的,我就看中她了。” 景立天颤抖着唇,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朕怎么会、怎么会与女奴生子,请夜陛下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啧啧,君无戏言,你可不许反悔哦。”夜中天竖起食指,摇来摇去,“朕抓到那个犯人的时候,犯人就跟朕说明了她的身份与对朕的爱慕,当时朕不相信她的话,便将她丢了出去,但过后,朕对她的身份进行了调查,发现她说的全是实话,还发现她真的非常聪明,有胆识,很适合当朕的皇后,朕决定非她不娶。” “她、她在撒谎!”景立天激动的叫起来,“还有,就算她长得再美,也是女奴出身,如何配得上你?还请夜陛下另外挑一位血统纯正的公主!” “喂,”夜中天不爽了,“你当朕是笨蛋,连这点情报都查不出来吗?她身上流着你的血,不管你认不认,她都是公主,朕娶合适得很。” “她是女奴所生的贱种!不配为后!朕绝不答应!” “呵呵,景立天,你别忘了,”夜中天冷笑,“黑月国与晴国签订的协议上,写的是黑月国必须迎娶你女儿中的一位女儿为后,但没有说明要娶哪一个,朕现在挑中的这个确实是你的女儿,朕并没有违背协议。” 景立天哑了一下后,道:“但、但就算真是这样,她的出身也太低贱了,你就不怕世人笑话么?” 这个时候,他暗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担心黑月国不能称霸,生怕黑月国挑走自己最出色的女儿,这才想藏私,结果弄巧成拙! “怕?”夜中天张狂的笑,目光有几分凌厉霸道,“朕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帝王,谁敢笑话朕?再说了,以朕的身份,完全可以决定一个女人是低贱还是高贵,朕让她高贵她便高贵!” “但、但她生得跟嬛儿一模一样,你已经娶了嬛儿,难道还要娶一个长得一样的?” “没错。”夜中天摁桌子,笑,“朕就是要娶这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花。世人都说景嬛是天下第一美人,朕同时得到两个天下最美的女人,不是很爽吗?” 爽个屁! 景立天简直要疯了:“她是女奴所生,没教养,没规矩,心性恶毒,连谋害亲生姐妹、谋害朕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你的皇后?夜陛下,你真娶了她,她说不定连你都敢谋害……” “没关系啊。”夜中天却是一脸无所谓,“她没教养没规矩,朕可以教她,她要谋害朕,朕乐意奉陪,这样才有趣嘛。” 景立天像看着疯子一样的看着他。 这个夜中天,原来是这么偏执和狂热的一个人么? 他第一次见夜中天的时候,夜中天明明冷静理智得过火,怎么现在却是这样子? 说起来,他早就觉得这个夜中天与第一次会面时不太一样了,但他能确定这两次所见的夜中天都是高贵强大的王者,又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的身份,他也不敢多想,而现在,他真是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不正常了。 “你不用担心。”夜中天却还是老神在在的“安慰”他,“朕很厉害,你这个一点都不乖的私生女再怎么聪明凶残,也远远不是朕的对手。她嫁给朕后,朕保证将她收拾得跟白兔一样,所以,你不用担心她能闯出什么大祸来。” 景立天直直的看着他,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你的表情,是在怀疑朕的本事吗?”夜中天老大不高兴了,“朕听说你以前一直在找她,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但朕一来,她就主动送上门来了。朕还听说,你抓了她那么久都没有抓到,但朕一来就抓到了她,如此,你还敢怀疑朕的本事?” 景立天被他说得几乎要吐血了。 但是,偏偏他好像还反驳不了。 第208章 婚变,暗流涌起 “朕相信夜陛下的本事。”半晌后他只得道,“但是,犯人乃是奴妓所生,朕无法确定她一定是朕的女儿……” “得了。”夜中天一脸嘲弄的打断他的话,“她不仅长得跟景嬛一模一样,也长得像你,她出生的时候,那个叫雪娘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男人,你说她不是你女儿,骗谁呢?我跟你说啊,景立天,你别把我当傻子。” 后面那句话,可是有些言重了。 景立天暗暗咬牙,带上几分强硬的道:“朕不知犯人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你,但是,她要谋害朕、朕的公主和多位贵族女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朕不可能放过她!如果夜陛下要迎娶和庇护一个死罪女犯人,就算朕答应,晴国百姓也不答应。” “说得你们一家子就没有勾心斗角和自相残杀似的。”夜中天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就差没有当他的面抠鼻子了,“我不跟你废话,我要么娶她当皇后,要么就不娶了,你看着办。” 景立天听得血液上冲,就差没有骂他是痞子流氓不讲道理了。 “朕都说了,她是死罪犯人,朕身为一国之君,绝对不能徇私枉法……” “那这样,”夜中天又懒懒的打断他的话,“待朕娶了她后,你再定她的罪,将她的头砍掉如何?” “这、这这成何体统……” “反正我没有违背协议,你若是不肯将她嫁给我,就是你违背协议在先,我可以不再继续履行协议。”夜中天干脆摆出一副无赖的面孔。 景立天简直气到要晕过去了。 “哦,对了,”夜中天露出邪恶的笑容,一副嫌景立天受到的刺激还不够的模样,“你可别把我当成乌浪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兽人,玩什么姐妹互换、李代桃僵的游戏,若是让我来玩这种游戏的话,我可会直接杀人哦,就算对方是美人,我也不会手软哦。” 景立天的脸色,蓦然就是一白。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又生出了让景嬛代替姒琅的念头,结果,什么都瞒不过夜中天那双狡猾的眼睛。 “朕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景陛下回去好好想吧。”夜中天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帝王脸,“景陛下考虑清楚后再给朕一个明确的回复。” 景立天当然还想说服他,但是,他不认为他能改变夜中天的想法,便也不再做无谓的努力,只是道:“朕会好好考虑,也请夜陛下三思而后行,如果夜陛下改变主意,还请立刻告知朕。” 夜中天严肃的道:“君无戏言,朕一定不会改变主意。” 景立天呵呵两声:“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夜中天没起身:“不送。” 景立天离开后,满脸黑线的老鬼走进来:“你真的迷上了那个女犯人?” 夜中天给他白眼,一副“你蠢啊”的表情:“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非要娶那个女人?” “好玩呗。” “有什么好玩的?” “哎,这个女人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从种种绝境中逃脱,甚至连我都抓不到她的踪迹,连景立天都拿她没有办法,我想跟她玩玩,让她知道没有翻身余地的失败是什么滋味。”夜中天笑眯眯的说。 “皇上,”老鬼苦着脸提醒他,“你的婚事可不是儿戏,事关黑月江山的继承问题,您认真点可以么?” “嘁,你到底急什么呢?”夜中天不以为然,“我娶了她以后,彻底将她击败,让她乖乖认输,然后再废了她,不就结了?” 老鬼都觉得牙疼了:“您身为皇上,觉得做这样的事情真的有意思吗?”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夜中天说得很肯定,“我现在疯了一样的想知道那个女人躲在哪里,她到底是怎么逃出景立天布下的罗网的,她又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本事的,想得要命。” “皇上,”老鬼的脸突然就变得严肃了,“你可不要想着想着就认真了。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善类,沾上她准没好事,您若是认真,我第一个将她杀了。” “瞧你那点胸怀。”夜中天鄙视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会对她认真的。” “好,我就相信皇上。”老鬼于是站到一边,像雕像一样,不说话。 夜中天则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色,唇边泛起狡猾狡猾的笑。 他的决定,一定会在后宫引发巨大的暗流,就不知道掀起的“浪”到底有多大了,他只管等着看戏就好。 流辉阁外,景立天刚走出东宫,景嬛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去,急切的道:“父皇,夜陛下怎么说?” 景立天不说话,只是沉着脸,一直走。 景嬛心生不妙之感,也不敢追问,就一直跟着。 走了好一段路之后,景立天才道:“夜中天想娶那个贱人。” 景嬛不明白:“哪个贱人?” 景立天咬牙:“最该死的那个。” 轰——景嬛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冒金星,一时间都站不稳了。 直到景立天将她甩出一段距离后,她才追上去,急道:“父皇,这不是真的吧?是不是您与夜陛下的交流出现了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景立天冷冷的道,“他要同时迎娶你们两个,那个贱人为后,你为妃。除了那个贱人,他说他不会娶任何人为后。” “父皇——”景嬛都快呼吸不过来了,脑子也乱了,声音蓦然拔高,“您不会答应了吧?您不会答应认那个贱人为女儿,然后将那个贱人嫁给他当皇后吧?” 她的声音太高,四周那些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宫人都听到了。 这些宫人都忍不住暗暗的想:九公主所说的“贱人”是谁?难道黑月之王想娶“贱人”为后?这么说来,十公主真的当不成皇后了? 景立天冷冷的扫了景嬛一眼:“这事父皇自有定夺,你不得再问,也不得多言。” 说罢他甩了甩袖,加快脚步,甩掉景嬛,径直离开。 那个贱人下落不明,他现在要想的不是夜中天的决定,而是要赶紧找到那个贱人。 找到人了,才能决定如何处理。 他的身后,景嬛手指绞着手帕,愤恨得双颊抽紧,额冒青筋,眼睛透着凄厉的血丝,看起来极其骇人。 又是久久!她又来破坏和阻碍自己的好事了!她不将自己的人生破坏殆尽,就不会罢休是不是? 她与那个贱人的死仇,彻底结定了! 那个贱人一日不死,她与那个贱人的仇怨就绝对不会停止! 而夜中天此时也绝对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决定而引发的风暴,将会造成如何可怕的后果。 第209章 奸细,姐妹间的算计 “这个贱人,竟然敢抢我看上的男人!”回到九仙宫的景嬛,愤然的摔东西,“她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奴妓生的贱种罢了,竟然敢冒充我去勾引夜中天,还用跟她娘一样下贱的手段欺骗夜中天娶她,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要杀了她……” “不不不,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跟她娘一样千人枕万人骑,比烟花柳巷里的娼都不如……” …… 她骂得太凶,杀气腾腾,见什么砸什么,吓得一众亲信的丫环和太监都躲得远远的,头都不敢抬,气都不敢出。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嬷嬷小声的问景嬛的一名贴身侍女,“公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太吓人了,你赶紧跟我说说,免得我不小心说错话,招惹到公主。” 因为她平时对这名侍女相当迎合的缘故,这名贴身侍女犹豫了一下后,小声的告诉她:“皇上之前去流辉阁见夜陛下讨论婚事,夜陛下好像说不娶十公主了,要娶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好像出身极为低贱,公主当然生气……” 这个嬷嬷不由吸气:“夜陛下那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上出身低贱的女人?” “谁知道呢。我听公主的意思,好像夜陛下要同时娶她和那个女人,但公主的身份仍然是妃,那个女人才是正室,唉,这种事情我不敢多说,你也别乱问乱说,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明白了。”嬷嬷低声说着,有些同情的看向仍然在疯狂摔东西的景嬛,“公主样样都好,就是运气太差了……” 她嘴巴上这么说,但心里可就不这么想了。 深夜,这个嬷嬷值完夜后走出九仙宫,往宫人的居处行去。 路过离九仙宫不远的十仙宫外的围墙边下时,她不动声色的从地上摸起两颗石头,先后丢进围墙里,而后继续往前走。 四周很是幽暗,无人经过,就算有人在附近,也不可能看到她的小动作。 走了一会后,她拐了个弯,前边更暗了,她贴着墙壁往前走。 在黑暗中,有人撞到了她。 “没长眼吗?”对方小声道。 “嗯,我没长眼。”嬷嬷道。 “为何没长眼?” “因为……”嬷嬷用非常低的声音,将景嬛今天受到的刺激告诉了对方。 对方低喝一声“以后走路小心点”就快步离开,走了一会儿后,他拐了个弯,走进十仙宫半掩的大门。 又过了一会儿后,他出现在景虹的面前,秘密将嬷嬷的话转告给了景虹。 “你说的可是真的?”景虹惊得手中的燕窝掉到地上,声音都哆嗦了,“消息可靠吗?” “是丁嬷嬷说的。丁嬷嬷一来是听九公主身边的婉珠说的,二来也看到九公主大发雷霆,不断的骂不知是谁的女子是贱货、勾引夜陛下不得好死之类的,奴才觉得这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怎么这样……”因为生病和母亲去世大受打击,以至于面容枯槁的景虹,捂着胸口喃喃,“这桩婚事明明已经订下来了,全天下都知道了,马上就要成亲了,他们怎的却个个这样对我……” 她越说越凄厉,目赤如血,声如刀割:“我不曾犯下任何过错,德行也没有污点,为何却要遭到如此不公平的对待?景嬛和夜陛下也就算了,但父皇,父皇是我的亲生父亲,他怎能如此对我?怎能如此……” “咳咳咳……” 那名太监赶紧劝她:“公主,你染病在身,切勿伤心啊……” “你说,”景虹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死死的盯着他,“你说,是夜陛下不要我,还是父皇不让他要我?你说,你说啊!” 太监战战兢兢的:“奴才、奴才不知道……” “那你猜,你猜是谁干的!”景虹披头散发,像个厉鬼似的,“你负责在外面打探消息,肯定知道一些内情,你不说就死!” “奴才真的不知。”太监几乎要哭了,“只是,许多人都看到九公主今天端着补汤去景华宫见皇上,皇上随后就去了流辉阁,而九公主一直等在东宫外,见皇上出来后就迎上去,跟皇上低声说话,而后公主突然就不高兴了,怒气冲冲的回到九仙宫,还大发雷霆,乱摔东西……” “奴才,奴才就知道这些……” “一定,一定是景嬛的授意……”景虹的心,又凉了,放开太监的手臂,一脸灰白,“父皇不肯见我,也不让我见夜陛下,却一次次的为了景嬛去找夜陛下,一次次的游说夜陛下娶景嬛,父皇,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她说着,嘴巴一张,竟然喷出一口血来,而后昏迷了过去。 那名太监吓得赶紧叫人:“快来人,公主吐血了,快召太医……” 这一夜,整个十仙宫都要炸了,无人不提心吊胆,就担心景虹有什么意外。 但还有,太医细细诊过之后,道:“公主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心脉一时受损,加上身体染病,极其虚弱,故而吐血,但只要按时服药,应该不会再吐血了。” “公主的毒何时才能化解?”宫人催问,“都过去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有轮到公主解毒?我们听说长公主的病情都已经痊愈了,灵毓郡主的病情也在好转当中,怎么独独十公主没有解药?” “你们莫急。”太医道,“太医院数天前就已经研制出解药,只是有几味稀罕药材的分量不足,今日才补充完毕,我明日就带药过来给公主解毒。” 犯人虽然逃走了,不再给病人提供解药,但太医院的太医们终究是有真本事的,总算在几天后成功的研制出解药,彻底解了这个麻烦。 众宫人欢呼:“那就多谢明大人了。” 而后,这些宫人送明太医离开,又服侍景虹躺下,忙到大半夜才分头散开。 其中一名宫人来到某个偏僻的房间,见四下无人,拿起毛笔就在一张纸上写下几行字,而后将纸张揉成一团,塞在怀里,离开十仙宫。 路过九仙宫的时候,她在幽暗中掏出那团纸条,往围墙里一扔,不动声色的离开。 因为太暗,她也没有发出声音和有什么明显的动作,没有人发现她的举动。 而围墙里,很快有人捡起这团纸条,秘密交到景嬛手里。 景虹绝对想不到,服侍了她多年的丁嬷嬷竟然会被景嬛收买,暗中出卖了她,而景嬛也绝对想不到,她的身边也有景虹的内奸,暗中向景虹传递消息。 可以说,在这后宫里,再精明、再有城府的人也无法看透所有的人心,至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只有到了最后才会揭晓。 第210章 叛主,解药与毒药 眼下,景嬛打开纸团,看到上面的内容后阴森森的笑了:“没想到解药这么快就研制出来了,你的运气真是不错啊,我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你被活活丑死呢,不过,就算有了解药,也不代表你就能治好你那颗丑头。” 她所说的“你”,当然是指景虹。 景虹中的毒虽然不算严重,但拖了这么长时间后,她的头发也掉了不少,甚至还秃了几块头皮,脸上的肌肤也生出不少红丝,加上面容憔悴,精神不振,跟以前相比称得上是“丑头”了。 送来纸团的宫人道:“公主,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景嬛微笑:“当然有计划。你今天晚上务必与秀眉见面,让她想办法把这包东西放进解药里,连放三天,每次放一点就行。你告诉她,只要她完成了这件任务,我就给她一万两银票,并让人送她远走高飞。” 说到这里,她走到架子边,从一只瓷瓶里取出一包东西,放在这名亲信的面前,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银票:“这是五千两银票,她可以先拿去,余下的五千两,事成之后再支付。” 虽然她绝对不是信守承诺的女人,但是,她对别人的承诺只要不危及她的利益,她都会兑现,所以,她的话在宫人之中还是有一定信誉的,要不然宫里怎么会有那么人愿意被她收买? 宫人恭敬的道:“是,奴才现在就去见秀眉。” 说罢他拿起那一小包东西和那叠银票,匆匆离开。 当然,他与景嬛的对话并没有任何人听到,消息的传递绝对安全。 五更过半的时候,秀眉吹熄蜡烛,打着呵欠,打开屋门,准备去十仙宫当差,但她还没出门呢,就有一人捂住她的嘴,将她带进屋里,关上门。 秀眉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要遭难了,极力挣扎。 “秀眉,是我,我带九公主的信给你,你别怕。”那人低声道。 秀眉听到这声音,这才稳下心神,不挣扎了。 那人放开她,低声道:“九公主让我告诉你……” 他转述完嬛的话后,把小药包和银票塞进她手里,连一个字的废话都不说就迅速离开。 秀眉握着手里的东西,心跳得很厉害。 她并不是一个人住,这个房间还睡了另外两个人,那两人也是十仙宫的宫女,只是她们昨晚值夜,现在就她一人,她与刚才那人的接触还是安全的。 但她还是害怕,心慌慌的:要干吗?要干这么危险的最后一票吗? 虽然那人说小包里的东西不会致命,但是,真给景虹公主服用的话,还不知会引发如何严重的后果,她想到就怕。 她更怕的是,一旦事情闹大,查到她头上,她肯定会没命…… 什么办?虽然她早就有了为了利益而出卖十公主的觉悟,但到了最后一步,她还是心慌和恐惧得厉害。 摇摆不定中,她点燃蜡烛,看向那叠银票。 货真价实的隆盛钱庄的银票,面额从一百到一千不等,不仅晴国通用,就算在周边的邻国里也有不少兑换点。 终于,钱的魔力打败了她内心的恐惧,她决定,为了以后的人生,她赌了。 她将银票藏在一个她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而后将那个小纸包藏在身上,往十仙宫行去。 十仙宫里,景虹记挂着她的解药,早早就醒了过来,耐心的等待明太医送解药过来。 明太医也知道她等得急,完全不敢拖沓,天色大亮时就已经抵达十仙宫:“公主,这些药材现熬现喝的药效是最好的,所以我就直接带了药材过来。” “很好。”景虹欣喜的道,“你们两个,赶紧去熬药。” 去熬药的两个人并不包括秀眉。 秀眉咬着唇,快速的思索:怎么样才能找到机会在药汤里放东西? 她想得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也找不到机会。 无奈之下,她只得以上茅房为借口,走出正殿,然后逛进十仙宫自带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两名宫女正在熬药,没有给她下手的机会。 她想了想,掏出身上带着的以防万一的泻药粉末倒在公主吃剩或不吃的糕点上,而后端到那两名宫女的旁边,笑道:“这糕点真好吃,你们俩饿了点,赶紧吃一点。” 这两名宫女其实并不饿,不过,女孩们嘛,都是喜欢吃点心的,看到同伴在吃都会忍不住跟着一起吃,于是她们也顺手拿起一块,边吃边说说笑笑。 秀眉忍着手心的汗水,一边找话题跟她们说,一边挟糕点给她们吃。 不知不觉间,两名宫女把一大块糕点给吃完了,也把泻药给吃下去了。 又过了片刻后,药汁熬好了,两名宫女将药汁倒进碗里,拿扇子扇着降温。 秀眉心急如焚,她们不转移注意力,她就没法动手啊。 “唔,这药的温度合适了,咱们赶紧端去给公主喝。”一名宫女说着,端起药汁。 但忽然她“哎哟”一声,将药汁放在桌上,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疼,得去一趟茅厕,你赶紧端药给公主。” “知道了,你快去快回啊。”另外一名宫女端起汤药,准备出门,但才走了几步,她就皱眉,将汤药放在一边,缓缓蹲下来,抱着肚子不动。 “你怎么了?”秀眉明知故问。 “肚子好疼……” “那你赶紧去上茅厕。” “不用,端药给公主也用不了多久,我先忍忍,晚点再去。”说罢宫女就闭上眼睛,与拉肚子作战。 秀眉一边盯着她,一边哆嗦着手,将怀里的纸包拿出来,打开,将里面的粉末倒进去。 这么做很冒险,但是,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只要眼疾手快,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呼,暂时不痛了。”那名宫女忽然睁开眼睛,站起来。 秀眉大惊,手指失控,那一小包粉末全倒进了药碗里,她惊得将纸一握,垂下双手,而那名宫女也正好把头转过来,并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也没有余力注意她的表情。 而后,宫女端起那碗汤药,走出小厨房。 好险好险! 秀眉捂着胸口,使劲的拍着,好半天后才缓过劲来,慢慢走回去,并在心里祈祷:但愿公主不要出什么大事,要出也要等她离开了再出…… 而卧室里,等待已久的景虹终于在侍女的服侍下,忍着要命的苦涩,慢慢的将整碗药汤喝了下去。 第211章 血脸,景虹的悲剧 这药果然见效很快。 半刻过后,景虹就觉得头皮不怎么痒了,脸上不怎么干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她长舒一口气,躺下来:“我要睡一觉,你们不得打扰我。” 自从母亲走了以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难得现在感觉好了许多,自然要将睡眠给补回来。 她满怀着醒来后就能迅速恢复美貌的期待,阖上双眸。 侍女们都走出卧室,守在门外。 卧室里十分的安静和温暖,景虹睡得很香,很沉。 但是,没有人知道,连当事人景虹都不知道,她沉睡了没多久后就毫无意识的伸手抓脸——她的脸痒痒的,却不影响她的睡眠。 痒痒让人难受,但挠痒痒却让人舒服,她不停的抓来抓去,潜意识里感到脸上很舒服,却不知道她的脸正在被她抓得伤痕越来越多,血痕也越来越多。 到了后来甚至血迹斑斑,皮开肉绽。 到了皮开肉绽的时候,她的脸不再感觉到痒痒,而是感觉到了明显的疼痛,手指一压下去都痛得她脸颊直抽。 只是她当时睡得太沉,睡意压过痛意,没能马上醒来。 但慢慢的,痛意逐渐压过了睡意,她开始睡不安稳,然后翻来覆去,而后从睡乡中不断恢复意志。 脸上怎么这么痛?而且黏乎乎的,感觉很不舒服…… 她伸手摸了摸脸,慢慢的睁开眼睛,想开开脸上到底沾染了什么东西。 而后她看到了手上鲜红色的一片,瞬间明眸大睁,清醒过来,紧接着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啊——” 那是响彻云宵的、惊恐无比的、就像活生生见到鬼且快要被吓死了的尖叫声,没有人听不到。 “公主您怎么了?”门外的侍女们冲进去,而后吓得齐齐收住脚步,惊恐的看着景虹,紧紧的捂住嘴巴,就像看到鬼一样。 景虹的脸上全是血,还清晰可见脸上的肌肤都被抓烂了,加上她披头散发,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双手染血,看起来确实也像是女鬼。 “啊——啊——啊——”景虹显然已经被疯了,除了尖叫,她没别的反应。 片刻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马上找明太医过来,快!其他人与我一起处理公主的伤口!对了,马上去禀报皇上和秀贵妃,快!” 众人随之恢复了一些冷静,几名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景虹的手,一边安慰她,一边接过其他人递过来的毛巾,擦拭她手上和脸上的血迹。 “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是不是用手抓您的脸了?您的脸怎么了?是不是痒得厉害?可您喝的药里就有止痒的成分啊……” 景虹都吓得神志不清了,哪里还能听得到众人的话?又哪里还能回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叫了好久后,她叫累了,浑浑噩噩的坐在那里,不断的喃喃:“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这样?谁干的?谁敢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蓦然变得尖锐和凶暴起来:“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妒忌我,偷偷给我下了什么药,或者在我的脸上抹了什么东西,想毁掉我的美貌,取而代之成为黑月的皇后?” 不等别人开口,她就目光凶狠的揪住一人,怒吼:“是你对不对?是你妒忌我,趁我被景嬛欺负和母妃离开的时候欺负我,想除掉我对不对?” 那名侍女的脸煞白如纸:“不是啊,真的不是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怎么会做……” 而后她“啊”的尖叫起来,因为景虹已经揪住她的头发,打她的脸,骂:“你们一个个都是贱人,都是坏水,都想欺负我和毁掉我,告诉你们,我才没有那么好欺负,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已经神志不正常了,根本无法好好的思考和说话了。 怎么办? 好在明太医很快就到来了,见状也不多话,赶紧拿出一包药茶,让侍女们用开水泡了,再加入一些凉水调成温的,而后强灌给景虹服下。 景虹服下这碗入眠汤后,很快就睡意来袭,昏昏沉沉的躺下,不再闹了。 明太医给她反复检查过后,得出一个结论:“公主这是中了某种毒素,导致出现严重的过敏。我问你们,公主是不是对什么东西存在严重的过敏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可没听过、见过这种事。 过了一会儿后,一名年纪较大的太监才说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明太医说。” 他是妙贵妃的心腹,又是看着景虹长大的,是景虹视为长辈一样的存在,故而在妙贵妃去世以后,他便被调进十仙宫,转而侍候景虹。 其他人知道他对太医说的话可能涉及公主的秘密,便也不问,先退出去了。 而后这名太监才道:“公主对山葵根有严重的过敏反应,轻则皮肤严重搔痒,无法控制,重则甚至危及性命。妙贵妃和公主多年来一直严守这个秘密,生怕别人拿山葵根谋害公主,我是因为侍候妙贵妃和公主多年,才得知这个秘密。我看公主现在的症状,就与她小时候服食山葵根粉末的症状一样,只是当时发现得早,没有造成伤害。” 明太医道:“如果公主真是因为山葵根中毒,但山葵根原本就及其罕见,就算是在宫里,也没有多少存货,而且其味道又特别辛辣浓烈,根本掩盖不住,公主怎么会接触和服用山葵根?” 太监叹气:“十仙宫绝对不存在山葵根,我怀疑……” 他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公主在入睡之前喝了那碗解药,药汁颜色乌黑,药味浓烈苦涩,我怀疑……那山葵根的毒,不会是被偷偷放在药汁里吧?” 明太医听得脸色都变了,冷汗冒出来:“这、这个,我敢用性命打赌,我开出的药方和带来的药材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如果那碗药有问题,只能是有人在药汤里加进了山葵根粉末,药汁极苦,确实可以掩盖山葵根的气味……” 太监低声道:“我也这么认为,十仙宫这么多人,难保有人不会被收买,做出谋害公主的事情来。” “公主喝的药还有剩余么?” “没有了。” “盛药汤的碗呢?” “早就清洗干净了。” “……”明太医白着脸沉默一会后,站起来,“我即刻将这事禀告给皇上,让皇上彻查此事了。” “有劳明大人了。”太监说着,起身送明太医出去。 在他们的身后,景虹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里满满的都是泪水、红丝以及疯狂和恨意。 第212章 守陵,拉你下地狱 她确实犯困且全身无力,但她根本睡不着,便保持着睡眠的状态,将周围的声音都听了进去。 如果她的脸治不好,她一定杀了谋害她的人。 她忍着,耐心的等待太医最后的诊断结果和父皇的处理意见。 没过太久,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几人匆匆进来,明太医的声音道:“李兄,你是最擅长皮肤病症的,十公主的病就靠你了。” 景虹在心里祈祷,祈祷李太医能治好她的脸,但她失望了。 李太医忙了半天后,道:“公主的过敏症状完全可以治好,但公主已经把脸抓烂了,伤口多且深,恐怕,公主要好好调养几年,方才勉强恢复平滑……” 景虹的心里升起绝望。 这已经相当于毁容了。她不可能再嫁给夜中天了。是谁如此恶毒,居然如此害她? 床边,李太医开了吃的和敷的药,让宫女们给景虹服药和抹药。 同时,皇上的口谕已经传到了十仙宫:“将所有接触到十公主所服用汤药的人全部拿下,严刑拷打,至死方休。” 十仙宫而后一片哭声和求饶声,再然后一批人被押走,十仙宫又安静下来。 但景立天一直没有踏进十仙宫一步,除了要求太医院全力治疗景虹外,没有对景虹的病情多说一个字。 景虹的心里,愈加的绝望,愈加的黑暗。 而房间外面,也越来越黑暗。 景虹一直没有醒来,没有人知道她正在装睡,不想醒来面对这么黑暗的世界。 但一个消息却传进了景虹的耳里:那些被抓走的宫人,全部被杀,而慎刑司没能从她们的嘴里问出任何消息。 景虹听着宫人们的议论,在心里冷笑:真的问不出任何消息吗?恐怕是为了灭口吧? 她现在仔细回想起她在入睡之前喝的那碗解毒药,虽然苦得她连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但其中确实隐隐透着山葵根那种独特的香气和辣味。 知道她对山葵根严重过敏的秘密,又能弄到山葵根粉的人,非得是后宫那些入宫多年的妃子或神通广大的公主才行,同时,对方还得与她有仇或与她有利益冲突,可能还要加上一条——深得父皇宠爱和庇护,如此,才能成功的对她下毒且安然无恙。 符合这几个条件的,能有几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后,景虹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只觉得嗓子好渴。 她喜欢安静,房间里没有别人,侍女们都守在外面,她不想说话,不想见任何人,便踉跄着下床,走到屏风外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正慢慢的喝着呢,就隐隐听到门外传来窃窃私语声。 她知道,在出了这么多事的现在,宫人们一定会在暗中议论一些消息或内情,她想知道她们在议论些什么,便悄悄靠近门口,侧耳聆听外面的声音。 “都快半夜了,公主怎的还不醒?只是过敏罢了,不会病得那么严重吧?” “不好说呢,这阵子公主出了那么多事,挺不住也正常,只是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走到顶上了,却倒在最后一步……” “公主确实可怜,咱们也是一样可怜啊,原本可以跟着公主上天的,结果现在,弄不好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 “你不知道,九仙宫的人可得意了,我今天路过九仙宫,她们站在路边磕瓜子花生,见我过来就朝我吐壳儿,气死我了,可九仙宫已经失势,我也没法跟她们吵……” “你千万别跟九仙宫的人作对,要不然下场只怕就跟咱家公主一样了……” “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公主的病跟九仙宫有关?” “嘘,这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有一个很好的老乡在宫里当侍卫,他跟九仙宫的一个太监交情很好,那个太监告诉他,说九公主知道咱家公主出事后说了什么‘让你跟我抢男人,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敢跟我斗,没整死你算你命大’之类的,劝我千万别得罪九仙宫的人……” “妈呀,好吓人啊,不会真的是九公主下的毒手吧,九公主杂就这么狠呢……” “就算是,谁又敢去查?查出来后又哪里敢公开?我还听说咱家公主出事后,皇上把九公主叫去景华宫,也不知道跟九公主说了什么,九公主回来以后就命令任何人不得讨论咱家公主的事情。我还听说咱们这里有九公主的人……” …… 景虹已经听得满眼泪水,心里再无一点光明。 她本来就怀疑景嬛,现在更是觉得这事跟景嬛脱不了关系。 虽然她没有任何证据指证景嬛,但是,她绝对不会让景嬛好过——她得不到的,景嬛也休想得到! 如此想着,她的心里竟然平静了。 反正已经没有希望了,不如全豁出去,拖景嬛一起跟她下地狱。 她放下杯子,回到床边,躺下,平静的入眠。 第二天起床后,她居然精神好转了许多,面对自己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庞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拿起面具戴上,用平静的声音对身边的太监道:“你去禀告父皇,就说我决定去皇陵给母妃守陵,明日就出发,三年内都不会回宫,希望他能在今晚办一桌家宴,让我与他和各位姐妹用最后的团圆膳。” 她这个决定太突然,所有人都呆了。 “公主,您万万使不得啊,那么冷清凄苦的事情……” “谁敢阻止我给母妃守陵,我就杀了谁。”景虹一句冰冷的警告,令所有人都闭了嘴。 “还有,”她对那名太监道,“你告诉父皇,我与夜中天的婚事就此取消,今生今世也不再嫁人,让父皇此后莫再为我操心。” “是,奴才即刻去禀告皇上。”那名太监走了,所有人心里也一片绝望。 主子没有了未来和指望,她们自然也就没有了前程,她们的心就此变成坟墓,而十仙宫,感觉也跟坟墓没有区别了。 景华宫里,景立天听到那名太监的禀告后,先是沉默了一会,而后长长的叹息:“虹儿果然是孝女,堪称皇室典范,不愧朕栽培和爱护她这么多年。你去告诉虹儿,朕应了她的要求,让她安心为妙贵妃守陵,朕保证她在皇陵也绝对不会受半分苦楚。” 以景虹的条件,原本也是笔“宝藏”,可惜她的脸已经毁了,再没有大的价值,倒真不如离开皇宫,不再跟其他公主争宠、争斗来得好。 所以,虹儿的这个决定,令他很欣慰。 第213章 托付,最后的晚膳 很快,景虹决定明天就离开皇宫、前去皇陵为妙贵妃守陵三年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所有人都在关注此事,都在谈论此事,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幸灾乐祸的,只有寥寥数人为她心疼。 但一定没有人想到,最为她感到心疼的人,却是景芸。 景芸也算是景虹的情敌了,两人还曾经在过年的时候一起竞争过夜中天,有时候还互相挖苦和小小的算计一下,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人都比较欣赏对方和看对方看得比较顺眼。 说明白点,这两人有那么一点点“相爱相杀”的味道,当然,也就是一点点而已,但这“一点点”的情分在这个后宫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我总以为你虽然直率开朗,但并不是没有脑子,也不是不懂得隐忍,”家宴开始之前,景芸来看景虹,直截了当的道,“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蠢,居然会放弃应得的一切,跑去受那么没有任何意义的苦……”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景虹忽然把面纱扯下,将遍布伤疤的脸展现在她的面前,她被吓到了,说不出话来。 虽然在这么多姐妹中,她与景虹的交情算是比较好的,但平素也并不是常常一起玩,特别是她在黑月之后的竞争中失败以后,就更不爱搭理景虹,所以她并不知道景虹的状况远比她所想象中的还凄惨。 “正因为我不是没脑子,所以我才不会做无谓的挣扎。”景虹缓缓的说着,把面纱拉上,“与其被父皇廉价送给哪个有权势的老男人,或者在数年后脸庞恢复七八成时再被嫁给不喜欢的老男人,我不如远离纷争,静心修养,来日再卷土重来。” 其实,景芸原本也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但看着这样的景虹,她不由生起心有戚戚焉之感。 “你说的对。”她沉默一会后,缓缓的道,“那样的话,至少接下来几年,没有人能再害得到你,只是,白白便宜了景嬛那个贱人。” 她目标远大,自律性极强,很少骂人,很少说脏话,但这一次,她丝毫不掩饰她对景嬛的厌恶和敌视:“虽然咱们姐妹间从小争到大,但是,谁当黑月皇后我都能忍,唯独那个景嬛我不能忍!以她的野心、手段和父皇对她的一味偏袒,就算她现在只是当个妃,将来也还是有机会往上爬,至于那个所谓的父皇私生女,我不认为她会是景嬛的对手。” 说到这里,她轻叹:“只可惜,咱们姐妹,还真没有一个能斗得过她……” “呵,”景虹冷笑,“她会这么嚣张,不就是因为有父皇的偏袒吗?如果她有朝一日也如我一般毁了美貌,看父皇还理不理她。” “她若是没了那张脸,父皇当然一定会抛弃她。”景芸道,“但是,想让她没了那张脸,何其之难。” 其实,对她们这些公主来说,并不是没有机会毁掉景嬛的脸,问题只是在于,毁了她的脸之后呢?如何脱身? 让她们这些青春美貌的公主为了毁掉嬛的脸而毁掉自己的一生,谁都不会干的。 “谁知道呢。”景虹淡淡的笑着,忽然抓住景芸的手,直视着她,“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一生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要你答应我,在我离开之后,绝对不要放过景嬛那个贱人!” 她的目光、口气如此刚毅和决绝,简直就像是遗言一般。 景芸都有点被惊到了:“什么叫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你不就是去三年而已么?” “谁会希望我回来呢?我回来了就能过得比在皇陵好吗?”景虹惨淡的笑,“所以,我一旦离开,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母亲的事也好,之前的婚事也罢,我都认了,只是景嬛如此害我,我就算死了都不能瞑目!只恨我没有本事,不能杀了她,我只能求你,求你不管用多少时间,用什么手段,都绝对不能让她得偿所愿!” 景芸看着她的面容半晌后,心里难免生起同病相怜、兔死狐悲的感慨,于是郑重的回答:“我答应你,不管用多少时间,也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绝对不会让景嬛成为黑月之后!” “嗯,多谢你了。”景虹微微的笑着,放着她的手,阖上眼睛,往后躺下,“离晚宴还有一点时间,我想休息一会,你赶紧回去吧,以后别再提起我,免得惹父皇不悦。” 没有了美貌与婚约的她,不会再被父皇看重,任何人与她亲近,只会招来景嬛的打击罢了,她已经沦落至此,不想再连累景芸。 景芸还想说些“保重”“别泄气,你还有机会”之类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下,景虹不是笨蛋,说这些好听的没有用。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便起身离开,眼里隐藏着很深的杀意——对景嬛的杀意。 她和其他姐妹之间再怎么争,总不至于要让对方生不如死,但景嬛,却是真的对她们没有半点情分,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 只是要怎么让景嬛消失,这事急不得,需从长计议,步步为营。 姐妹俩分手不久,天色渐渐暗了,御花园一隅的团圆厅里,燃起明亮的烛火,景虹与“家人”共进的最后一顿晚膳,终于开始。 团圆厅中央,一张巨大的圆桌边,坐满了人。 景立天坐在主席座,左侧坐着各位嫔妃,首位是秀贵妃,右侧坐着各位公主,首位是景虹,次位是景嬛。 一直以来,在这样的后宫家宴上,景嬛永远坐在他的身侧,但这一次,为了给景虹送行,他特地让景虹坐在他的身边。 也唯独这一次,没有人在意景虹能得到“特殊照顾”,绝大多数看着景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幸灾乐祸,反倒多了几分同情。 因为,景虹现在的下场简直是生不如死,她们亲眼看着她如何一飞冲天,离“黑月皇后”只有一步之遥了,却在一夜之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们无法不想到自己。 这一次是景虹,下一次呢?会不会轮到自己? 所以,宴席一开始,众人就纷纷安慰景虹,说些叙旧和祝福她、等她回来的好话,景虹不断给众人敬酒,狂喝不止。 想到她这是最后的晚膳了,众人也不阻止。 如此,酒过三巡,众人都有几分醉意后,景虹端着酒站起来,对景立天道:“父皇,我再敬您一杯,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虹儿的养育和疼爱。” 景立天道:“你永远是朕的宝贝女儿,朕等着你三年后归来。” 一杯饮尽,景虹继续站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向右边的景嬛:“九姐,妹妹再最后敬你一杯,祝你青春永驻,富贵一生。” 景嬛微笑的端起酒杯,起身:“谢谢十妹……”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屁股刚刚离开椅子,景虹就将手中的杯子一丢,猛然抄起面前的小火锅,将锅里的汤水朝她的脸上泼去。 第214章 惨案,热汤毁容 滋——热汤扑在景嬛的脸上,居然隐隐发出了皮肉烧焦的声音。 这汤锅里,确实是浮着一层厚厚的、正在翻滚的热油的,而锅里会有这么多热油,当然是因为景虹故意放了很多油、又故意将火锅烧到沸腾的缘故。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景嬛就发出凄厉的、痛苦的、悲惨的尖叫声,同时往后翻倒在地上,抽搐,滚动,惨叫,场面无比骇人。 众人在这短短的几秒后也回过神后,不断尖叫着,迅速的离开圆桌,往远处逃窜,一面是因为被这样的场面给吓到了,一面是害怕自己被波及。 原本“好好”的晚宴,瞬间变得狼藉不堪,一团混乱。 与此同时,景立天也迅速回过神来,冲到一边端起用于洗手的水盆,往景嬛的脸上泼去,并怒吼着:“快拿冷水给她泼脸,马上叫太医来!” 吓呆了的宫人和侍卫们被吼得清醒过来,兵分三路,一路找冷水往景嬛的脸上泼,一路骑马去找太医,一路包围团圆厅,整理秩序。 而在这样的纷乱中,却响起一个诡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是景虹在大笑,笑声既痛快且凄厉:“景琅,你有报应了吧?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哈哈哈——” 这笑声,刺痛了和激怒了景立天,景立天上前几步,一巴掌重重的甩在她的脸上:“你这个疯子!竟敢做出如此恶毒和违背人伦的事情来,朕绝对饶不了你,你就等着后悔吧!” “呵呵,论恶毒,谁比得上景琅啊?”景虹敢做这样的事情,自然已经有豁出一切的觉悟,仍然凄厉的笑,“反正你的心里只有景琅,就算我什么坏事都不做,你也一样会折磨我,既然如此,我不如跟景琅同归于尽!” “疯子,你这个疯子!”景立天指着她,哆嗦着手道,“立刻将她拿下!” 两名侍卫上前,牢牢的扣住景虹,将她摁跪在地上。 景虹完全不挣扎,只是看着仍然在凄厉尖叫的景嬛,笑个不停:“景琅,你马上就会知道我的滋味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看你还敢嚣张,看你还敢谋害我们……” “疯子,你这个疯子!”景立天冲上去,抓起桌上用来擦嘴的毛巾,粗鲁的塞进景虹的嘴里,已经气到骂不出新词了,“你竟然这么对待你的姐姐,朕饶不了你,朕绝对饶不了你……” 损失了一个景虹就算了,结果连嬛儿都毁容了,他这下要拿什么去当黑月的皇后? 他简直气得要杀掉景虹了!只是现场有这么多“家人”,他不好当着她们的面做出杀掉亲生女儿的事情来。 将景虹的嘴堵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后,他看向景嬛:“快将九公主扶起来坐好,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微臣来了——”在后宫值夜、以妨万一的太医冲进来,看到景嬛的模样也吓了,战战兢兢的放下药箱,仔细检查景嬛的脸,“微臣现在就给九公主疗伤……” 他迅速拿出一瓶专治烫伤的绿色膏药,用木片勺起来,涂抹在景嬛的脸上。 景嬛还在哀嚎,但被几名侍女紧紧的摁坐在椅子里,头部无法摆动,免得影响上药。 同时,侍女们用温水泡了止痛药和安神药,迅速给景嬛服下,景嬛的哀嚎和挣扎才算是停止下来。 四周,嫔妃们和公主们抱团躲在角落里,一边惨不忍睹的拿袖、拿手遮脸,似乎不敢看的样子,却又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景嬛的脸,边看边在心里道:好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景嬛的脸已经肿胀不堪,而且红通通的,上面起了很多明显的水泡,多处严重脱皮,露出暗红色的血肉来。 如果她们见过杀猪,便知道景嬛现在的脸就跟病死的肥猪的猪头被煮熟差不多,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哪里还有半点美人的样子? 景嬛双目紧闭,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里,也不知道她的眼睛有没有伤到。 在景嬛的哀嚎声静下来之后,团圆厅里就是一片死寂,就像所有人都是死人一般。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虽然景嬛很痛苦,但女人们已经在想后面的事情了。 景虹就算不死定了,这辈子也彻底完了,不必再去理会她的事情,景嬛呢? 那张脸被烫伤得那么严重,就算还能痊愈,恐怕也得治上好几年吧?可以肯定,就她这张脸,已经不可能嫁给夜中天,说不定还会被皇上抛弃,就算皇上还肯疼爱她,她这几年内也作不了什么妖了。 那么,夜中天的皇后人选,会落到谁的头上? 尽管宫里已经有消息说夜中天看上了皇上的一名私生女,但是,出身低贱的私生女想当黑月皇后,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也就是说,其他公主还有机会。 想到种种,各位公主之间又暗暗打量起其他竞争者来,在心里比较和盘算着自己能有多少机会、又该如何获得父皇的支持和夜中天的好感。 只有景芸,低垂着头,看着五花大绑的景虹,眼底有着不忍。 而景虹乱发下的眼睛,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触,景芸终于明白景虹之前为什么跟她说那样一番话了,又为什么请求皇上举办这一场以火锅为主的家宴了。 ——景虹,分明已经决定与景嬛同归于尽! 当然,这个“同归于尽”并不是要与景嬛一起死,而是拖着景嬛一起下地狱,但即使景嬛的脸庞被毁掉了,皇上应该还是有可能疼爱景嬛的,所以景虹才要自己答应除掉景嬛。 只有景嬛失去了那张被誉为天底下最美丽的脸,别人才有机会彻底除掉景嬛。 “虹,我明白你的苦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牺牲与心意。”她默默的用眼神告诉景虹。 “嗯,我相信你,我等着在地狱里与景琅相会。”景虹也用眼神回应景芸。 其实,她既然已经有赔上性命的觉悟,当然也可以在其他人、包括皇上的饮食里下毒,或者多拉几个人陪葬,但是,她终究不敢这么做。 景嬛害她和欠她在先,她如此对待景嬛,受罚的、赔命的只是她自己,但她若是伤害到其他妃子、公主或皇上,那么,母亲的家族一定会被连累,说不定还会被灭族,所以她只能对景嬛动手。 虽然她的这一生彻底完了,但是,她看向那张脸比她还要可怕的景嬛——也就是真正的景琅,心里还是充满了快意。 她,绝不后悔今晚的行径。 第215章 梦碎,变化的父爱 “嬛儿的脸伤如何?可能恢复?”在屏风外等了许久的景立天,一看到太医出来,立刻追问。 太医脸色凝重,弯着腰,低声回复:“公主的脸部被烫伤得极为严重,有超过六成的面积伤到了血肉,若是精心调理,最快也要四五年才能恢复原貌。” 四五年后他也该告老还乡了,到时他搬得远远的,让朝廷找不着他全家的影儿,如此,就算公主的脸到时没能彻底恢复,也不关他的事了。 “最慢呢?”景立天不是傻子,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太医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应该要十年左右。” 而后他又赶紧补充:“庆幸的是公主的眼睛和嘴部没有受到大的损伤,颈部也是。” 换了一般的人家受到这么严重的烫伤,应该会终生留疤,但景嬛乃是金枝玉叶,用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物、最好的照顾,加上治疗及时,还是有希望痊愈的。 当然,只是有“希望”而已,而不是有“把握”。 说完之后他就惴惴不安的等待皇上发话,生怕皇上把怒气发泄到他的身上。 但景立天没有斥喝他,只是道:“你召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不计代价,务必寻找和调制最好的药给公主。另外,你以后就长住九仙宫,亲手负责公主的日常治疗、用药和用膳,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治愈公主的伤势。” 虽然他再次对景嬛平白陷害姐妹而遭来报复、却又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表现感到深深的失望,但景嬛毕竟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唯一一个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弃她不顾。 现在,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是,微臣遵旨。”老太医说着,还是深深的低着头,不敢看景立天一眼。 景立天却不再看他,举步走到屏风的那一边,站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景嬛。 若不是亲眼目睹嬛儿的脸被沸腾的火锅泼到,他将无法相信这张脸是嬛儿的。 景嬛的脸在敷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药泥以后已经不肿了,那一颗颗密密麻麻的水泡也已经被挑破并被剪掉“皮壳”,但是,她的脸上仍然遗留着不少不能挑破的小水泡,以及水泡被弄掉后、皮肤被烫伤后露出来的暗红色肌肉,还有数处因为被“烫熟”而不得不剜掉“熟肉”的窟窿,看起来极其狰狞。 景立天看着心痛如绞,再度握紧了拳头。 如果嬛儿的脸只是被白汤水给烫伤,那还好处理一些,偏偏那锅汤水里还含有大量的辣椒、盐分、猪油、辣椒油、香油、酱油等多种调料和香料,其中还有不少成分是不溶于水的小颗粒或粉末,想想,这些刺激性很强或颜色很深的粉末、颗粒染在伤口上或嵌进肌肉里,那是何等的疼痛、可怕和难以处理? 景虹真是下了狠手的,他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景虹的火锅里放的东西太多、太不正常呢? 他又怎么没能及时察觉到景虹的杀气和恶意呢? 可惜了嬛儿那张脸,也可惜了嬛儿的这一生。 脸被毁成这样,嬛儿只怕很难再嫁到足够优秀的夫君了,而因此给嬛儿造成的精神伤害和心理伤害,更是无法预计,无法治疗。 他,大概是无法兑现对皇后的承诺了。 “贞儿,”他在心里喃喃,“对不起,朕没能保护好咱们的女儿,也没能给她一桩完美的婚姻。” 他唯一的皇后、最爱的女子平生最大的恨事与憾事,就是与他相守的时间太短,最大的期望就是女儿可以像她一样嫁给所爱的男人且不用像她一样等得太久、守得太短。 他承诺过皇后,一定会让两人的女儿一生幸福,一生平安,一生荣华,然而,连他都已经认为,这样的嬛儿不太可能再得到曾经的和想要的光华了。 “嬛儿……”他看着也许不再醒来可能会更好的女儿,一时间也是红了眼睛,声音哽咽。 他对这个女儿确实是心疼到了骨子里去的,无论这个女儿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放弃和冷落这个女儿——但,也就仅此而已。 当他从九仙宫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已经是:夜中天不会娶这样的嬛儿吧?如此说来,夜中天只能另娶一个,不,两个了! 一个代替景虹的位置,一个代替嬛儿的位置,就算那个女奴所生的贱人真能代替景虹,那也得再另外挑一个公主才行。 挑谁最合适呢? 景岚?美则美矣,但心胸狭窄,自视太高,不宜为后。 景芸?嗯,虽然不是特别美貌,但才智出众,志向高远,处世圆滑,不卑不亢,是不错的人选。 另外还有……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流辉阁行去,准备再问问夜中天的意思。 而此时的夜中天,在听到景嬛的美脸数年内都不可能恢复光洁后,就像听到了什么超级有趣的事儿似的,几乎上半身都趴在桌面上,双手使劲的擂着桌面,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有趣,太有趣了!景家的女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呢,表现得比我想象中的还出色!我本来还以为跑这一趟会很无聊呢,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好戏可看,哈哈哈,太爽了,实在看得太爽了!” 老鬼看着他,满脸黑线,嘴角不停的抽搐。 身为一个年轻的皇帝,拥有这样的恶趣味,真的好吗? “皇上,”他不得不道,“景家的公主就死绝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犯得着这么幸灾乐祸吗?” 他虽然从来不受美色诱惑,但是,他再怎么说也是男人,看到景嬛那样一张脸被“煮”得不成人样,他心里还是觉得很同情很可惜的,他就不明白他家皇帝怎么却乐成这样。 他都想诅咒他家的年轻皇帝以后没女人爱了。 “对我是没有好处啊。”夜中天边笑边擂边道,“但我喜欢看戏啊!看这些据说是世上最美丽、最高贵、最受人羡慕的女人们自相残杀,全败俱伤,我心里爽啊,要不然这日子会过得有多无趣啊!” “这种戏,你还没有看够吗?”老鬼实话实说,“咱们黑月之国的后宫争斗,难道会比晴国的后宫逊色?您从小到大还没看够,还没受够?” 砰—— 夜中天猛然收住狂笑,用力拍桌子,跳起来,像一头发怒的、鬃毛倒竖的狮子,恶狠狠的瞪着老鬼,恶狠狠的道:“你不要以为你从小看着朕长大,就可以这么对朕说话!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第216章 计算,女儿的价值 他再年轻也是血统高贵的帝王,发起怒来真有流血千里的气势,一般人见了定会吓得双腿发软。 但老鬼却是面无表情:“待皇上一个人也能打败我再说。” 夜中天抽了抽嘴角,面容有些扭曲,显然是做不到“一个人打败他”这一点,于是他伸手一指,又忿忿的道:“这是你第三百八十一次欺负朕了,你给朕记着,朕总有一天要灭了你。” 老鬼严肃的道:“我不会记,但我等着。” 夜中天的脸颊又抽了抽,坐下来,哼哼:“我不理你了。” 老鬼:“……” 而后他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家皇上怎么就这么任性呢? 这时,侍卫来报:“景陛下求见——” 夜中天冲老鬼笑:“看吧,这老头一定又要跟我谈新娘的事情了。” 老鬼装作没听到。 夜中天看向门口:“让他进来。” 果然,景立天一进来就向他说明了景嬛的伤情,然后道:“虽然嬛儿的脸部受伤,但并没有残疾,而且几年后也能治愈,朕相信夜陛下不是以貌取人之辈……” “哎,朕绝对不会娶长相有缺陷的女人。”夜中天立刻不给他面子的打断他的话,“朕乃是黑月之王,娶一个脸上被烫坏的女人当妃子,别人还不得笑话吗?就算别人不敢笑话,朕对着那样的脸,能睡得下去吗?” 景立天很有抽死他的冲动:“但身为妃子,才智与品德乃是首要……” “得了吧,让你睡一个脸上长疤的女人,你下得了老二?”夜中斜眼看他,“再说了,你的女儿是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别跟朕说什么漂亮话,赶紧的,把你那个跟景嬛长得一模一样的私生女找来,朕可以跟她马上成亲入洞房,这样就什么事都没了。” “除了她之外,”景立天咬牙,“夜陛下再挑一个代替嬛儿吧。” 第一,他没有把握能找到那个贱人;第二,他没有把握能克制住不杀那个贱人;第三,他更没有把握能让那个贱人乖乖听话,为他所用。所以,他还得在夜中天的身边部署一个女儿。 “这样啊,”夜中天想了想,狡猾的笑,“后宫争斗太可怕了,朕可不想朕的身边发生骨肉相残的悲剧,所以,待朕的皇后到位后,朕再让皇后从她的姐妹中挑一个相亲相爱的为妃。” 而后他也不等景立天开腔就摆了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景陛下,你赶紧去忙吧。” 景立天于是不再试图游说他,起身告辞。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夜中天肯定不会再要嬛儿——换了他他也不要,但他非要跑这一趟,只是为了向嬛儿证明他真的尽力了。 走出流辉阁以后,他喃喃着:“嬛儿,父皇真的尽力了,但有些事情,父皇实在是有心无力,你要怪,就怪自己不争气吧……” “贞儿,我对嬛儿真的尽力了,她想要的我能给都给,她想做的我没有不支持的,就算她谋害亲生姐妹,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破相了我也是依然疼她宠她,然而,天不遂人愿,她想嫁的男人不要她,我也无可奈何。你一向通情达理,我相信你在天之灵,一定能理解和体谅我的选择……” 说完这些后,他对早逝的爱妻和病中的景嬛再也没有了半点愧疚。 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找到姒琅,然后再说服和收服姒琅。 虽然他还是恼怒和愤恨“久久”这个私生女,但他不得不承认,奴生的久久目前看起来确实比景嬛更强,更有前途。 他身为帝王,始终要以国家大利、皇室大利为最重,只要能为他所用,他也是可以很大度的、不计前嫌的,而不能为他所用的,他也绝不为其浪费资源。 他相信,不管久久如何恨他怨他以及跟他作对,但只要他给她“公主”和“黑月皇后”的身份,让她拥有嬛儿曾经拥有的一切,甚至拥有得更多,她一定会改邪归正,死心塌地的当他的好女儿,与他共谋大业。 他还相信,如果久久能够保持目前的才智与胆识,一定能称霸黑月后宫,成为晴国和景氏一族的强大后盾。 因此,他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仍然是找到久久。 回到景华宫后,他立刻召来神机营首脑楚刀:“调集所有能用的人手,全力搜寻犯人的下落,动用江湖人的情报网也没关系,不管花多少钱朕都准。另外,犯人要抓活的,不得弄残犯人,尽量避免伤害犯人,朕留着完整的犯人另有所用。” 楚刀领命后退下。 景立天而后又召来刑部尚书:“以刑部的名义,立刻传令京畿地区的各级衙门,让他们派出最大限度的人手,在京畿地区,尤其是在京城城内全力寻找这名犯人。记住三点,抓活的,不得弄残犯人,尽量避免伤害犯人,同时重金悬赏犯人的消息,凡是提供犯人的消息或抓到犯人归案者,不论何人,皆有重赏。只要能抓到犯人,给多少赏金都行,你看着办就好。” “另外,这是犯人乔装前后的画像,刑部务必下发至各个衙门,让人手持画像,沿街寻人,但画像不能公开张贴,不能外泄,发出多少就收回多少。” 刑部尚书看到姒琅的“美”“丑”两张面孔后暗暗吃惊,但没有多问,直接领取命令:“臣遵旨。” 忙完这两件事后,景立天坐下来,阖上眼睛,喃喃:“久久,你这个孽畜,朕心胸大量,这就成全你的心愿,认你当女儿,让你享受无上的荣华富贵,你赶紧现身,别错过了这个机会!还有,以后不得让朕失望……” 这是他的想法,但姒琅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也不会去了解。 纱帘后面,一名老太监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心里暗暗叹息:九公主,要被弃了么?只是因为脸部受伤,皇上就断了她的路,九公主……也太可怜了! 他得想个办法,将皇上的心思告诉九公主才成。 他是已故贞皇后的心腹。在贞皇后还是孩童时他就开始侍候她,在贞皇后故去后,皇上将他调到景华宫当差,他对皇上自然是忠心耿耿,但对贞皇后更是忠心耿耿,对贞皇后唯一的孩子更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所以,面对这么不利于九公主的书面,他一定会全力帮助九公主,绝对不会让九公主沦落为“废棋”。 第217章 炼狱,公主的命运 在经历了漫长的沉睡之后,景嬛终于慢慢的睁开眼睛。 其实她早就醒了,但她害怕面对破相的现实,故而迟迟不愿醒来,以催眠般的状态告诉自己,那只是梦,那只是噩梦…… 然而,她无法逃避现实。 当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她看到了床前那一排侍女,个个战战兢兢,低头不敢看她,就像准备上断头台一般表现出巨大的惊恐。 景嬛盯着她们一会儿后,用沙哑而苦涩的声音道:“我的脸,是不是伤得很严重?” 侍女们小心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泼我火锅的又不是你们,我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过。”景嬛的反应却是异常平静,“你们不必害怕,只要告诉我实情就好。” 她不介意吗?不愤怒吗?不想杀人吗? 她当然介意!当然愤怒!当然恨得想杀人!但是,在睁开眼睛之前的漫长时间里,她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回想、诅咒、痛苦、流泪、绝望……直到接受了现实并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她才敢睁开眼睛。 而且,她在事发的时候就已经痛到麻木,叫到嗓哑,哭到断气,早就没力了。 所以,现在,她不会歇斯底里,不会痛哭流涕,不会迁怒任何人。 听她这么说,真真才壮起胆子,小小声的道:“太医说,您脸上的疤痕应该可以痊愈,但少则三年,多则七八年才会彻底恢复原先的容貌,让您务必安心静养……” 景嬛垂眸,眼底全是冷酷的绝望。 这么说来,她大概也要四五年才能勉强治好这张脸,才有可能见人,而在那之前的漫长时间里,她已经没有希望去寻得一门完美的婚事了。 “夜陛下那边呢?”她平静的问,“他怎么说?” 真真沉默了一会儿后,带着哭腔道:“您与夜陛下的婚事,已经、已经取消了……” 景嬛被子下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片刻。 而后,她又用冰块般的声音道:“父皇呢,他说什么时候来看望我?” 在她恢复意识却不愿醒来的漫长时间里,她没有听到过父皇的声音,她不知道是父皇没有来过,还是她在沉睡中错过。 真真呐呐的:“皇上说您需要安心静养,他暂时就不过来了。” 景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父皇所谓的暂时,是多长时间?” 只要父皇还疼爱她,还在乎她,那么,这个世界就还没有塌。 真真还是呐呐的:“奴婢、奴婢不知……” 景嬛的心里,升起无穷尽的冰冷与灰暗:“景虹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被剥夺了公主的封号,贬为平民,名字也从皇室宗谱中删除。同时,皇上命令她削发为尼,入安魂寺,法号绝业,永世不得还俗,永世不得离开渡离山,永世不得接触世人之人。” 景嬛“呵”了一声:“父皇怎么没有赐死她?” 真真低声道:“听说有很多皇亲国戚为她求情,皇上说让她活着忏悔和受苦,比杀了她一了百了要好……” 事实上也是如此。 安魂寺所在的渡离山与皇陵所在的龙首山毗邻,但风水却正好相反,龙头山乃是世间罕见的风水宝地,而渡离山是出了名的风水恶地。 风水大师说渡离山吸收和凝聚了方圆数百里的秽气、恶气,才成全了龙首山的灵气与福气,因此,为了彻底压制、化解渡离山的污秽之气,力主皇室在渡离山深处修建了这间安魂寺。 安魂寺分和尚庙和尼姑庙,遥遥相对,住在里面的,要么就是得道高僧,要么就是身心纯净的佛门弟子,要么就是拥有皇室血脉的“罪人”弟子。 可以说,修建在那种地方的安魂寺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一旦入寺就绝对不能下山一步,死后也只能埋在渡离山,另外,上百年来,渡离寺的和尚、尼姑都活不长,平均在寺里的生存时间不超过十年。 以景虹的出身,年纪轻轻的就被关在那种地方一辈子,确实跟下地狱差不多。 景嬛对此也是很清楚,所以她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的心里还是恨的、痛的、不平的,因为景虹死一百次或者在地狱里轮回万年也换不回她完美的脸庞。 “还有两件事,”真真顿了一会儿才想到,“皇上还下令绝业师太永世不得治疗她的面容,十仙宫的奴才也全部被杀,如今的十仙宫,已经空了。” 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残酷,不冷血,许多同情景虹的人都觉得皇上不如赐死她还比较仁慈。 景嬛低声的“呵呵”的笑起来,令在场的侍女们听得毛骨悚然。 “拿镜子来。”她笑了好久后,下令。 众侍女都哆嗦起来,公主的脸真的很可怕,远非上次中毒的症状可比,让公主目睹这样的脸,一定会彻底疯掉。 “怎么,我没脸了,你们就不听本公主的命令了?”景嬛这话一出,真真立刻拿起铜镜,双手奉到她的面前。 景嬛拿过铜镜,只看了一眼,双手就剧烈的颤抖,而后这种颤抖宛如强大的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连她那张露出暗红色、焦黑色肌肉的脸庞,都透出一种死亡般的灰白来。 可是,她并没有把目光移开,手中的镜子也没有掉下来,她的眼里也没有流出一滴泪。 众侍女看在眼里,暗暗震惊。 莫说她是娇贵无上的美人和公主,哪怕是普通的女子,都不可能做到在面对这样的脸时不崩溃、不恐惧,但是,她却顽强的抵抗住了这么巨大的打击。 好久后,景嬛的身体不再颤抖,声音也不再沙哑:“拿面纱来,本宫要出去走走。” 所有人都呆了,顶着那样一张脸,公主也敢出去吗? 但无人敢违抗她。 她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以一如既往的打扮和风姿,领着一群侍从走出九仙宫,漫步御花园。 除了蒙着面纱,她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无数的人远观,无数的人议论,无数的人震惊,看着她就像看着什么稀奇的动物,但是,她不为所动,依然当自己是最高贵、最美丽、最强大的公主。 她从无数人的目光中走过,用自己的姿态告诉所有人:她,景嬛,并没有被击败,她仍然在这里,仍然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而竭尽全力! 而且,不管用多长的时间,她都一定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谁都别想跟她抢! 第218章 告密,兵围柳府 景嬛的表现传入景立天的耳朵后,景立天没有任何表示。 嬛儿的表现令他欣慰,也令他明白了这个女儿的态度与意志,但是,他还是不会押她。 他现在只想找到另一个也许是他的女儿中最强的女儿,他每天都在关注她的消息,然而,每天都没有她的线索。 在他全力追查姒琅的下落时,有一个人比他更急。 这个人就是玉朗川。 玉朗川双手捏起眼前的红色肚兜,将其覆在自己的脸上,嗅闻上面的香气,自言自语:“一年多了,我怎么就是没能找到那个女人呢?我在京城布下的探子也不少,又花了不少钱雇佣江湖探子,连柳府都有我的眼线,但怎么就是找不到那个女人的下落呢?她到底躲在哪里?真令我意外啊,她竟然能躲得这么深……” 其实,在将近两个月前,这个女人还是出现了一次,就是那次的宰相府景琳公主被劫持事件中,他相信那个神秘的“女犯人”一定就是她。 只是,他得知消息时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于是他暗中监视神机营的探子,想通过他们找到那个女人,然而,连神机营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对于她的神通广大,他佩服的同时,对得到她的念头愈发的狂热。 “好香,真的好香,不过真人一定更香吧……”他亲了亲肚兜,“真想将你抱在怀里,让你在我的身下……” 他像在做春梦一样,说了很多很多,而被亲个不停的肚兜,就是姒琅在柳府时穿过的东西。 如果让姒琅看到他的举动,听到他的低语,一定会大骂他是个变态,然后大吐特吐。 但还好,姒琅没遇到他,也没被他发现。 “不行!我受够了!”玉朗川亲着那件肚兜半天后终于把肚兜放下来,咬牙切齿,“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嗅到她的香味,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掉了!既然她现在一定躲在晴州城里,那么,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他一拳擂在桌面上,眼里闪过冷然:“事到如今,只有唯一的一个办法了。” 说罢他立刻铺开信纸,提笔蘸墨,迅速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一边吹干墨水,一边喃喃:“琅,我也不想用这个手段,但你总是避着不见我,将我逼得快疯了,我只能这么做了,你别怨我,到时你被抓到了,我一定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而后他把信纸折起来,装进信封,走出房间,很快消失。 可以想象,这封信里的内容一定很可怕,但这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除了他,只有景立天知道。 因为,景立天是收信人。 次日,这封神秘的信件被一名高级探子双手奉到了景立天的面前。 高级探子道:“皇上,小的早上醒来,就在枕头旁边发现了这封写给您的秘信。原本,这种来历不明的信件不能直接送到您的手上,必须经过核实,但这信实在是太古怪了。写信人不仅知道小的身份,还知道小的住处是神机营最重要、最机密的情报汇总基地,来历定然不简单。” “而且,小的自认功夫不错,情报基地的守备也极为森严,但写信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小的房间并留下这封秘信,功夫一定也极为高明。小的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呈给陛下,交由陛下定夺才好。” 一般说来,探子不能直接联系皇上,但手上若是拥有非常重要的机密情报,也可以越级交给皇上,如此,便能让皇上独占大量的情报资源,维护皇上的绝对权力。 景立天拿过秘信,弄碎封蜡,取出里面的信件,而后,他的脸色变了。 “打赏。”他喝道。 对这种将绝秘情报交到他手上的探子,他都会给予赏赐和保密,一来鼓励探子们将第一手的绝秘情报交给他,二来保护这些越级的探子不会受到惩罚。 当然,并不是什么情报都能越级交到他手里,如果探子在没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交上不经核实的情报或非重要情报,也是会受到严惩的。 但至少,这名探子送上的情报被景立天认为非常有价值,所以他得到了奖赏。 他心满意足的下去了。 景立天而后叫来楚刀,将秘信摁在他面前:“你立刻派人去核实上面的内容,一旦确定上面的内容核实,立刻兵围柳府。” 楚刀拿起信纸,上面写着:一年前的秋天,柳府三小姐救了一对来历不明的母女,其母名字不详,年约三十多岁,其女小名九九,年约十五六岁。九九感谢柳府的救命之恩,设计铲除陈国公爷孙,后柳浩认九九为义女,赠其大量资金。柳久久神出鬼没,行踪长期不明,无人知其在行何事,但其长相与朝廷的天字犯女通缉犯相似。希望这些线索能帮助皇上找到犯人。 没有落款。 按理说,这种没有证据、没有落款的内容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内容说得有板有眼,全是在叙述可以核实的事实,所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 柳府虽然不是权贵门庭,却对晴国的经济影响极大,如果柳府真的与女犯人勾结,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当然要先暗中调查,有所证据后才能动手。 楚刀看完之后也知道事关重大,当即道:“臣遵旨,臣会亲自处理此事,绝不落人话柄。” 景立天点头:“这事拖不得,立刻去办吧。” 楚刀领命退下,而后即刻召集人手,先从暗处调查秘信上的内容。 这信上写得这么明确,核实起来没有难度,楚刀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确定信上所言不假,而信中的母女两人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两人的年纪、长相,也都与雪娘母女及她们的“失踪”时间相近。 而且,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久久真的得到柳府的支持,确实有可能对皇室发起挑战和复仇。 无论如何,单就这些信息,就足以对柳府进行封锁和调查。 而后,在一个冬风乍起、万籁俱寂的深夜,无数大内高手宛如巡夜的魅影,无声无息且快如冬风的从四面八方靠近柳府,再将柳府包围起来,不留任何空隙。 同时,柳府的其它房产、铺面、亲戚等等也被官兵秘密包围。 可以说,柳府及其在京城的产业在一夜之间皆被朝廷包围和监视,柳家人,一个都别想逃走。 第219章 配合,交出久久 在确认柳府被彻底包围后,楚刀拍响了柳府的大门。 柳府毕竟是晴国第一商户,朝廷目前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柳府勾结或窝藏犯人,所以,他还是要客气点。 一名家丁打开门上的小窗口,懒洋洋的往外瞅:“谁啊?” 楚刀道:“我们乃大内侍卫,奉皇上之命前来柳府搜寻犯人。” “啊,”家丁透过楚刀身边侍卫所持的火把,看清了门外那群杀气腾腾的人,瞬间清醒过来,“真、真的?你们真的是大内侍卫?” 楚刀亮出一道令牌:“赶紧去通知柳浩,让他即刻见我,还有,把大门打开。” 家丁见他们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哪里敢随便开门,只说了一句“你们等我禀报老爷”然后就关上小窗口,飞快的跑了。 楚刀也不急,耐心的在门外等待。 事关女犯人的消息都是机密,因此神机营的这次行动不宜声张,除了大门口,包围柳府的大批高手都没有任何照明,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条街上的人完全不知道柳府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很快,大门里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大门被重重拉开,头发有些散、衣服有些薄的柳浩出现在大门口,一看到楚刀就拱手:“请问大人贵姓,又是哪部哪阁的?不知柳府究竟犯了何事,劳驾大人深夜上门?” 楚刀道:“我姓楚,无部无阁,乃是皇上的护卫。皇上收到消息说你所收留和认下的义女柳久久乃是朝廷的通缉犯,特派我前来核实,还请你配合,即刻将柳久久交出来。” 柳浩大惊:“楚大人,这、这话从何说起?我去年是新认了一个义女没错,但她只是一个从南方赶来晴州寻亲无果,流落街头,正好被我家收留的可怜女孩儿罢了,怎么会是朝廷的通缉犯人?” “她是不是,得由朝廷来判定。”楚刀说着,大步往大门里走,“你若是清白,就赶紧把柳久久交出来,莫要逼我动用武力。我可以保证,朝廷绝对不会冤枉柳府或者柳久久,但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包庇犯人。” 柳浩趁着出门的短短时间,将门外扫了一圈,心惊不已。 虽然他没能看到大门以外的其它地方,但也隐隐发现,整个柳府似乎都已经被包围了。 看来,事情真的严重了。 他一边迅速转动脑子,一边快步上前,走到楚刀一侧,恭敬的道:“大人这边请。大人请放心,柳府向来遵纪守法,绝对不会包庇犯人。您要见久久,小的立刻将她找来。” 楚刀淡淡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柳浩将楚刀迎进前庭大厅,命下人端上好茶后,道:“请大人稍等,我现在就去问问久久现在何处。” 楚刀也不急:“嗯,我等。” 他一点都不怕柳浩试图转移犯人或柳家人逃走,那样便能证明柳家有问题。 柳浩没有轻举妄动。 他只是平静的吩咐下人去叫来柳纤纤和柳青青,问她们久久现在何处。 柳青青姐妹俩见到父亲后急问:“父亲,出什么事了?” 柳浩道:“朝廷派人包围了柳府,说久久很可能是朝廷要犯,要我们把人交出来核实身份。我长期在外经营生意,极少在家中,就你们俩平时与久久接触较多,你们可知她现在何处?” 柳青青姐妹俩的脸色都白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后柳青青道:“久久一直住在外面,要不然……我带朝廷的人去找她吧。” 柳浩盯着她:“我问你一句,你务必如实招来,久久她是不是真在外面惹下了什么麻烦?” 他心里明白,久久乃是朝廷要犯的消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朝廷如果没有依据,绝对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而他也早就知道久久不是简单人物,今晚的这场危机,可能不好过。 柳青青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一方面脸都吓白了,一方面却又强自镇定:“不不不会的,久久才不会做那种事……” 面对父亲明显不信的目光,她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久久才不会做那种会害到我们家的事情。她说她会一直住在那个地方,如果官府、朝廷、权贵或皇室什么的找上门来,就让我通知她,她会向他们证明她才不是犯人……”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却隐隐觉得,久久很可能是真的朝廷要犯之类的了。 毕竟久久做过的那些事,哪里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 柳浩沉默了一下:“我知道那个地方。你们可能确定,住在那里的久久,不会出问题?” 柳青青咬了咬牙:“我相信久久。” 柳纤纤也道:“我也相信久久。” “好吧,”柳浩叹气,“眼下,除了相信久久,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事发突然,柳府根本没有任何准备,更不敢反抗或玩花招,除了交出久久,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后他站起来:“你们就等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久久那边我去就行。还有,你们俩看紧府里,绝对不可让府里的人议论此事或擅自行动,务必全力配合朝廷,若有人不知死活,严惩不怠。” 柳青青和柳纤纤互视一眼,下意识的握住对方的手:“嗯,我们会看好家里的。” 柳浩也不多话,径直回到前庭大厅,对楚刀道:“楚大人,久久自认身份低微,身边又带着守寡的母亲,生怕惹人闲话,便带着母亲在外头居住,久不久才回柳府一趟。我现在就带大人去见久久。” 楚刀盯着他一会后,站起来:“好,你立刻带我去。” 神机营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如果柳浩敢玩花样,下场将是——立即死。 柳浩于是领着楚刀出门,往柳府的东南方向行去。 楚刀只带了几十名高手跟着,绝大部分人手留在柳府四周。 柳浩看起来镇定,其实犹如身置烤炉,全身上下都冒着不合时宜的汗,偏偏这汗还是凉的。 凉透骨。 久久,不会真的是朝廷要犯吧? 不管是或不是,久久这般精明的人,都能自证清白,不会连累柳府吧? 但愿不会!应该不会!他必须要相信久久。 他不断在心里祈祷着,却又无法不去想万一久久真的被当成犯人的话,他该怎么办?柳府又该怎么办? 真是这样的话,柳府必须要撇清责任,那么要如何撇清责任呢…… 他胡思乱想着,一路上不敢吱声。 终于到了五六条街外的某条巷子后,他停下来,控制着极度的紧张和不安,对身边的楚刀道:“楚大人,久久与她的母亲就住在这里。” 第220章 盘问,追根究底 楚刀面无表情:“开门,叫人。” 柳浩上前两步,拿起门上的环扣,敲门。 “谁啊?”好一会儿后,里面才响起警惕又犯困的少女声音,“谁在敲门?有什么事?” 柳浩听到声音后,稍微安心了一点,至少久久还在这里,他不必担心交不出人。 但同时,他心里又禁不住为久久担心,来者不善且事发突然,久久能保得住自己吗?而他和柳府有心无力,她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久久,是我,义父,我有紧急的事儿要找你。”他高声道。 “原来是义父。”里面的声音有几分惊喜,而后门打开了,一张少女的脸出现在门后,“这么晚了,天气又冷,您赶紧进来坐……” 突然她的声音停住了,惊讶的看着他身后那一群人:“义父,他们是?” 柳浩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但他背对众人,众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有异,只当他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楚刀冷哼一声,绕过柳浩,推门而进。 “哎,你们是谁,怎么就这样进来了?”久久在他的身后叫道。 “久久,进去说吧。”柳浩冷静了一些,叹息着冲久久摇摇头,示意她顺势而为。 久久噘了噘嘴,也随即进屋,点上油灯。 屋里总算明亮开来,其他人留了几人在外守着,其他人也纷纷进屋,观察着屋里。 柳浩道:“久久,坐下来吧,这位楚大人有话要问你。” 久久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在他的身边坐下,瞪着楚刀:“楚大人,你半夜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民女的宅子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楚刀盯着她:“你母亲呢?把她叫出来。” 久久叹息:“我母亲她半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柳浩大惊:“久久,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久久道:“我母亲本就重病缠身,能撑到半年以前,已经是托了柳家的福。我没有告诉义父这件事,乃是因为母亲死前叮嘱过我,柳府对我们有大恩大德,我们此生难还,所以但凡是我们能自己做的事情,不能再麻烦柳府。而且她是寡妇,所谓寡妇门前事非多,让柳府为她操办丧事实在不合适,让我能不说就不说……” “唉,你这孩子,”柳浩摇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一力承担,要义父怎么说你好呢?我将你当亲生女儿,你的事便是义父的事,怎么能说麻烦自家人?” “义父不必再记挂这事,母亲走得很是安心,”久久微笑,“来日我再带纤纤和青青去母亲的墓前上香就好。” “好吧,”柳浩又叹息,“只是以后,你一个女孩儿不能再单独住在外头了,还是要回到柳府才好……” 说到这里他猛然住口,看向楚刀,眼里闪过紧张之色。 他差点都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楚刀一直在听他们对话,这会儿见柳浩住了口,才对久久道:“你母亲,她真的死了?” “是的。”久久也看出楚刀来历非凡,而且局势不太妙了,“我不知大人为何会问起我母亲的事情,但是,我请人操办过母亲的丧事,他们都可以作证,我还可以带大人去看我母亲的坟墓。” “很好。”楚刀道,“你把这些证人都报出来,我即刻派人去核实。” 他这么说的时候,他身边的侍卫已经拿出笔和纸,铺在桌面上,准备记录。 久久脸上闪过不悦之色,看向柳浩。 柳浩低声道:“久久,事关重大,你不必多问,全力配合楚大人的调查就好。” 久久这才报出一连串的名字和地址来:“仁心堂的罗大夫,柳树庄东头的棺材铺,麻子巷口的三清观,城南卧虎岗的第三座坟山……” 说完之后她就抿唇,不吭声了。 楚刀转头:“搜屋。” 他的手下立刻分头散开,在屋子里细细搜索开来。 久久脸色微微一变,大有准备斥问之势,但柳浩低声喝了一声“久久”,示意她忍着,她才恨恨的剜了楚刀一眼,将不满给忍了下来。 她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楚刀眼里,楚刀不动声色。 半天后,众人返回,对楚刀摇摇头。 楚刀站起来:“久久姑娘,请你立刻随我们回柳府。” 柳浩不等久久开口,就拉着久久站起来:“久久,听话,立刻跟楚大人一起回去。总之,身正不怕影子歪,楚大人不会冤枉任何人的。” 久久听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嗯,我听义父的。” 楚刀来的时候带了二十多人,走的时候却只带了七八人,可见其他人都被派去核实久久的说辞了。 一路上,久久数次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柳浩都是脸色凝重的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别问,久久最终打消了问个明白的念头,顺其自然。 到了柳府后,楚刀将久久单独隔离在一间屋子里,他坐在一侧,让侍卫将柳府的下人,从管家、管事到护院、家丁、杂役、零工等,一个个的带进来,然后问他们:“看清楚了,这女人是谁?” 他就只问这一句。 下人们的回答分两种。 像管家、管事这类接触主子比较多的,只扫了久久一眼就道:“这位是老爷的义女久久小姐。” 而大多数下人都不认识久久:“俺、俺不认识,俺真的不认识。” 如此询问了数十名下人后,轮到柳老太太、柳夫人、各位姨娘、各位小姐屋里的丫环、嬷嬷、小厮等被带进来,被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这次,大多数人都奇怪的回答:“这是义小姐。” 也有小部分人看了半天后才谨慎的摇头:“小的不认识。” “那你们可见过这个女人?” “小的没、没见过,真的没见过……” 当问完这些人后,天色也泛白了,但这样的询问并没有结束。 第三批人又来了,这一回,来的是柳府在京城各处的商铺的掌柜、伙计等。 面对久久和楚刀手下的问题,部分人的回答是“这位姑娘是老板的义女”“她是柳家小姐”,另外一部分人则回答“不认识”“没见过”。 直到这批人全部见过久久后,这场奇怪的询问才结束。 而后,楚刀坐在久久面前,以刺透一切的冰冷的目光盯着久久:“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如何遇到柳青青的?若有一句不实,格杀勿论。” 几乎一夜未眠的久久显得很是疲惫和困乏,整个人蔫蔫的,眼皮子直打架,脑袋也如小鸡啄米一般不断往下点。 突然触到楚刀这么冰冷的目光,她吓了一跳,稍微清醒了一点,但还是浑浑噩噩的。 第221章 核查,出人意料的结果 “我、我原本姓黄,家乡在南、南越州……左江镇……驮岭村,”久久用梦游一样的声音,恹恹的道,“镇里发生旱灾,村里人死了好多人,爹爹和外婆也死了,娘亲带我来晴州寻亲,但没有找到,我和我娘想回乡,没钱坐车,只能走路,然后迷了路,差点死了,青青去山里烧、烧香,刚好路过,救了我、我们,青青是好人,我们要报、报答她……” “你打算报答柳家的恩情?” “呃,青青和义父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不怕吃苦,我可以帮义父看店,做生意……” “你娘叫什么?” “云、云娘……” “你是不是很恨景琅?” “景、景郎是谁?我、我不认识……” ……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后,楚刀才停止询问,递了一杯水到久久的面前:“你一定很渴了,喝吧。” 久久说了很多话,确实很渴了,抓起水杯一饮而尽,而后发出舒适的叹息声。 楚刀见她精神了一些,也不再为难她:“多谢久久姑娘配合。久久姑娘先下去休息吧,需要的时候再请久久姑娘过来。” 久久显然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欲言又止一会儿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我可以回去么?” 楚刀道:“所有人都必须留在柳府,不得出门,若有出门的需要,我的人可以代办。” 久久不吭声了,快步走出屋子。 然后,她被眼前无处不在的、冷峻肃杀的蒙面陌生人给吓呆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视线清晰,而她放目所及,无数的蒙面人除了沿着墙根站成一圈,似乎在“包围”柳府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手在柳府中来回巡逻,他们的目光无比冰冷和锐利,扫视着柳府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角落。 虽然柳府上下和那些被“请”来的掌柜、伙计们都可以在府里自由行动,但显然,他们全部都处在蒙面人的监视之中。 单单是这种气氛就够吓人的了,谁敢大声说话、随便走动和互相议论? 因此,虽然柳府到处都是人,却是十分的安静,看起来很是诡异。 久久一时间也是心惊肉跳,低着头快步往后院走去,她不敢直视那些蒙面人,却又控制不住的打量四周,在心里思忖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是柳府得罪了朝廷,朝廷在找柳府的碴或想灭了柳府吧? 还有,为什么那个姓楚的对她特别在意?问了她好多好多问题…… 咦?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刚才楚大人都问她什么问题了? 她居然都不怎么记得了,大概是因为她太困的缘故吧,感觉是一边打瞌睡一边回答,答完就忘了。 不过,她并不怎么担心,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可以核实的,她就不信楚大人能找出她有什么大的罪过。 她走远后,一直在边上看着的福公公问楚刀:“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在这么长时间的盘问过程中,“嫌疑人”喝过几次水,其中有一杯被下了某种可以致人意识不清、精神受人控制的药物,所以,正常情况下,“嫌疑人”在回答楚刀的问题时说的应该都是真话。 但即使这样,考虑到犯人的狡猾程度,“嫌疑人”的回答还是很难让人相信。 “不好说。”楚刀摇摇头,“我现在就派人去核实她的说辞。” 说罢,他立刻召来一批探子,让他们根据问询“嫌疑人”的记录去一一核实。 在神机营核实出最终的成果之前,柳府里上上下下只能安静的呆着,甚至连讨论都不敢。 昨天晚上那些包围住柳府的大内侍卫已经全部转移到柳府内部,因此,从外面看,柳府除了今天特别冷清,几乎无人上门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至于柳府在晴州的各间铺子,却照常开着,只是都在神机营的监控之中。 柳浩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楚刀都调查到了什么,一整天都是心急如焚,在屋内转来转去,即使一夜未眠也无心歇息。 柳府的其他人则分别呆在各自的屋里,没有议论这场劫难,也没有出去串门,全都在静待朝廷的调查结果。 一等就是三天。 柳府三天无人出入,开始引起了周边街坊的注意,有人前来一看究竟,却连门都进不去,一概都被看门的家丁给火速打发了,如此,街坊们更觉得不对劲了。 于是,街坊们开始猜测和议论柳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论着论着,这事就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猜测和议论当中。 柳府毕竟是晴州首富,生意众多,平时就算不是门庭若市,各种访客也绝对是络绎不绝,突然之间闭门不出且缘由不明,不由得京城百姓们不担心:柳家不会是卷款潜逃,或是家里出了柳浩去世、家里遭劫、犯下大罪等等不能公开的灾难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跟柳家订的货、尚未结算的货款、典当在柳家当铺里的东西、租给柳家的土地店铺、柳府订的货等等,怎么办? 眼看都入冬了,大把跟柳府有生意和利益关系的人等着拿钱过冬和过年呢,柳府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全家岂不是惨了? 想到种种,越来越多的人找上门来,连楚刀都感觉到了压力。 但好在这时,核查结果如雪片般传到楚刀的手里。 楚刀翻阅着那一叠叠厚厚的核实结果,沉默,再沉默,不断沉默。 福公公从楚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伸着脖子往那叠情报瞄,嘴里小心翼翼的道:“楚大人,结果……如何?要不要现在把那个柳久久抓起来?” 他当然见过犯人的真容,但没有见过犯人“丑化”时的模样,所以,他并不确认柳久久就是犯人。 楚刀面无表情的把一幅画像拍到他的面前:“你觉得柳久久跟犯人长得像吗?” 福公公扫了一眼,那是犯人“丑化”时的通缉令,便道:“像了六成吧。” “你觉得一个人跟犯人长得相似六成,就可以逮捕归案吗?” “这不成,”福公公摇了摇头,“但,咱们不是核实过了,有人证吗?” “没有人证。”楚刀摇头,“核实结果表明,柳久久所言属实,有证人证明她与她的母亲确实是两年前从南方逃难而来的,我在询问犯人的时候也让她用方言说过话,没有不对的地方。可以说,柳久久与犯人的出身、特征、犯案时间、失踪时间根本不相符合。” “啊?”福公公呆住了,好久才道,“犯人那般狡猾,又有高人在幕后支持,说不定收买了证人……” 楚刀沉默了一下后,唇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福公公,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一个很关键的柳久久绝非犯人的证据吗?” 第222章 撤兵,犯人的神通 福公公一愣:“什么证据?” 楚刀道:“这个柳久久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啊,”福公公猛然一拍大腿,恍悟,“楚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犯人逃走的时候伤势累累,时间距离现在也不过十来天,这些伤势不可能这么快痊愈,如果柳久久真是犯人,肯定是连走都走不稳。”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居然没看出来? 这一刻,他的这张老脸都红了。 但他随即又问:“楚大人,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柳久久不是犯人,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追究下去?” 楚刀道:“柳久久虽然不是犯人,但也有可能是犯人的同伙、分身或者她与犯人一起扮演同一个人,我当然要追查到底。” 福公公仔细琢磨他的话,而后翘起大拇指:“高明!楚大人果然高明。” 楚刀对他的马屁无动于衷:“现在,基本上可以证明柳久久与犯人无关,咱们就撤了吧。” “啊,”福公公傻眼,“就、就这样撤了?说撤就撤?” 他没说出来的话是,神机营几乎是全体出动,声势浩大,结果轰轰烈烈的闹了这几天却毫无收获,偃旗息鼓,这不是很丢人,很没面子么? 楚刀道:“咱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柳久久是犯人或与犯人有关,也没有证据证明柳府勾结犯人和包庇犯人,除了撤退,还能如何?总不能继续把时间和人力耗在这上面,不办别的事儿。” 福公公还是有些不甘心:“犯人神通广大,同党众多,说不定她真的收买了大批证人,让他们串供,我还是觉得再查查的好……” 楚刀道:“在这几天里,我的手下盘问了数百名证人,大部分证人互不认识,而且什么人都有,他们如何串供?再说了,我们这次针对柳久久的调查不仅是机密,而且来得很是突然,柳久久和柳府难道还能神机妙算,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提前很长时间收买大批证人?如果柳久久和柳府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没有动静,在咱们追查的时候早就查出来了。” 福公公无语片刻后,呐呐:“也许犯人就真的有这等本事呢……” 在皇上的贴身太监死了好几人后,他这才有机会成为皇上的贴身大太监,接替了当初四公公的地位,他这次被皇上派去监视犯人和协助楚刀追查犯人,是他向皇上证明自己实力的好机会,他急着想立功。 然而,他在犯人的身上却接连受挫,颜面无光,好不容易得到一条犯人的线索,他实在不甘心竹篮打水,白忙一场。 “既是如此,那继续调查这事就交给你吧。”楚刀很是干脆,“我会留一百名大内侍卫给福公公指挥,另外,这些卷宗也交给你,你可以任意查阅。至于神机营,要先回去复命了。” “哈,”福公公有些心慌,“这、这么大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恐怕我力不从心啊……” 楚刀笑笑:“我相信福公公的本事。” 然后他起身离开,下令:“所有人呆到晚上后,秘密离开。” 如果这场行动有所收获就算了,偏偏没有任何收获,所以,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免得朝廷遭人诟病。 至于柳府这边,他相信柳浩知道什么不能说。 说完之后,他第一个离开,离开得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他没有告诉福公公的是,即使他这次撤退了,但他还是派了高明的探子暗中监视柳久久。 虽然柳久久的说辞无懈可击,经得起核实,但是,他还是认为那封呈给皇上的秘信不会是空穴来风,神机营有必要对柳久久进行持续且秘密的调查和跟踪。 ——这是身为行内顶尖高手的直觉。 这一夜,足足围困了柳府三天三夜的大内侍卫终于退去,柳府上下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逼真的、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噩梦,好不容易醒过来后都是心有余悸,不敢回想和谈论。 但不管怎么说,柳府算是挺过了这一劫。 与此同时,晴州城中心的某间宅子的后院里,姒琅再度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是清醒的,没有像几天前那样即使醒来也是神志不清,浑浑噩噩。 “柳府,怎么样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问题。 四天前,她在整整昏迷了十天以后,终于从死亡的深渊爬上来,恢复了一丝意识,只是苏醒的时间很短暂,很快又昏迷了过去。 在初醒后的几天里,她断断续续的苏醒了几次,断断续续的听说了柳府的情况,然后她便意识到她曾经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柳久久”被朝廷盯上了,朝廷一定正在调查“柳久久”和柳府。 不过,这种“最担心”只是“曾经”,现在的她,还是有比较大的把握能让柳府渡过这一劫。 因为,她早在去凤骨山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一天并未雨绸缪,事先做好了防范。 现在的“柳久久”是她在离京畿相当偏远的地方重金找来的一个戏子,这戏子年纪、长相、胖瘦都与她有几分相似,而且反应机灵,擅长演戏,嘴也守得比较严。 她与这名戏子签了三年的秘密合约,在这三年里,这名戏子将彻底断绝与所有认识之人的来往,以“柳久久”的身份生活在晴州。 在好好的指导和训练过这个戏子后,她带着这个戏子秘密见过了柳老太太、柳浩、纤纤和青青姐妹俩、二姨娘等人,告诉她们:“我将会消失很长时间,而且不能公开露面,如果在这期间有不速不客找上门来,怀疑我乃是朝廷要犯、敌国奸细、逃亡奴隶之类的,要对我和柳府进行调查,你们将这位柳久久交出来便是。” 当时,听到她这番话的柳家人当然受惊不小,但是她们也算是上了“贼船”,除了配合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同时,柳家人依她之言,先后将一小部分见过她的下人、长工、伙计、掌柜等或是解雇,或是调到外地,减少见过她真面目和知晓她来历的“目击证人”,当然柳家将这件事做得很隐密,很正常,很合情合理,绝对不足以让任何人注意和怀疑。 而柳家人身边那些对她比较熟识的丫环、下人等,也得到过主子的授意,往后只认定那位戏子所扮的“柳久久”是真正的柳久久。 但是,姒琅绝对不会认为,做到这样就保险了,安全了。 对于输不起的她来说,她要的是万无一失! 第223章 清醒,不死傲骨 所以,她随后又暗中花大钱,雇佣了几名有点真本事的江湖神棍,对“柳久久”和一大批“证人”进行了催眠术,在他们在被催眠的状态中接受这样的潜意识: “嗯,我就是柳久久,我原本姓黄,出生在南越州左江镇驮岭镇,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得了,家乡生旱灾……” “我们是南越人,我们见过这个女人和她的母亲,她们是两年前从南越州来的,在京城找不到亲戚,可怜得很,我们给了她们一点钱,她们才没有饿死……” “母女俩半年前租下这间屋子,一口气付了一年的房租,一直住在这里,云娘身体不好,天天吃药,久久不爱出门……” “义小姐跟老爷来过店里几次,我们都见过的,跟画像上的人像一点,但不是很像……” …… 因为目标没有防备,且需要灌输给目标的内容也不严重,所以,这场涉及面广的催眠术除了耗时较长之外,实施起来并没有难度,大量证人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假柳久久就是真柳久久、柳久久是南越难民的意识。8 1Ω中文网 当然,柳府的几位主人和一部分嘴巴很严的心腹既没有被催眠,也不知晓催眠的事情。 楚刀在姒琅早就做好细致防范的情况下去核查“柳久久”的身份,根本就查不出什么大的破绽,更找不到证据,就算他真的派人去南越州调查,这一来二去的还不知耗时多久,而姒琅到时说不定已经手掌大权,根本不惧朝廷的威胁。 另外,姒琅还有一个非常高明的杀手锏。 她让人给“柳久久”催眠的时候,对“柳久久”下达了一个命令:“如果有人对我用刑,逼我认罪、供出犯人或承认“柳久久”以外的身份,我就咬断舌头。” 因此,如果楚刀决定抓捕“柳久久”,屈打成招或真的查到了什么,“柳久久”将会自残,绝对不会让楚刀问出什么内情。 现在,在她床边的屏风外,救下她的药店掌柜回道:“昨天晚上,柳府已经恢复正常,老爷连夜出门,视察各个店铺,被带到柳府问话的人也已经全部回家,目前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不过,柳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老爷和被带走的人只说是年底快到了,开会讨论生意,内容涉及机密,不便多说。” 这位掌柜负责的药店虽然也隶属柳府,但像他一样被柳府雇佣的掌柜很多,他并不算柳府生意圈中的核心成员,也不算柳浩的心腹,根本接触不到柳府的家事,所以没有被楚刀带走问话的“价值”。 他作事谨慎小心,为人忠厚本分,嘴巴也严,加上柳浩对他有恩,他对柳浩可谓是忠心耿耿,这也是姒琅选择向他求救的缘由。 他没有辜负姒琅的努力。在他现姒琅手中握的竟然是那枚权力仅次于柳浩印章的柳珉印章后,便知道她与柳义小姐关系非凡,当即让伙计将她背进家里,精心治疗。 同时,他的夫人还在姒琅的身上现了一张手帕,手帕上写着一行字“我的事情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柳府,否则必招大祸”,所以,掌柜一家都没敢吭声。 现在,看到姒琅没有生命危险,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姒琅能道出真相,或者快些离开,免得真的惹来什么大祸。 “那就好。”姒琅微微一笑,安心不少,“毕掌柜,这次蒙你相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牢记在心,日后加倍报答。” “不敢不敢。”毕掌柜赶紧道,“您持有少爷的印章,便也是敝人的老板,敝人救您是应该的。只是,请容敝人斗胆问一句,您与义小姐是什么关系?又为何受这么重的伤?” 柳浩刚认下姒琅为义女的时候就派人通知京城各个商铺、生意点的负责人,说柳珉的印章已经交给他新认的义女,如果以后义小姐拿印章去找他们办事,他们务必服从。 他之前就见过义小姐一次,当时义小姐前来买药,打扮得颇为严实,面容半露,他对义小姐印象深刻,但并没有看清她的全脸。 “我很想告诉毕掌柜实情,”姒琅道,“只是我有苦衷,暂时不能相告,还请毕掌柜理解。我保证,只要毕掌柜和见过我的人不透露我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 “姑娘放心。”毕掌柜赶紧道,“您的事情只有敝人和敝人的夫人、店里的伙计和店里坐诊的大夫知晓,我们四人绝对透露您的半个字。既然您有苦衷,那敝人就绝对不会再问,姑娘只管好好养伤就是。” 他负责的药店是小店,店里就他、坐诊大夫和伙计三人,坐诊大夫已经年过六旬,身体不太灵便,平时也不爱多管闲事,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唯一的伙计也是极为机灵,擅长察言观色,这次也只是在早上开门时见过姒琅,而后就没有再接触过姒琅,人品还是可靠的。 而他们四个人都不是京城人氏,这间宅子算是他们四人在京城的临时居处,很少有人拜访,也算是安全之所。 “嗯,我相信你们。”姒琅顿了顿,“既然我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也该离开了,你准备几包治疗风湿骨痛的药材,包好之后给我看看,然后再帮我送到一个地方。” 毕掌柜虽然不知情,但这次救下她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她必须要尽快离开,不能再连累毕掌柜。 “可您的伤很严重,”毕掌柜心里是希望她早些离开的,但也知道她现在动弹不得,“还是再养几天吧。” “不了。”姒琅微笑,“我挺得住。” 她这么一说,毕掌柜便不再劝了,心里佩服不已:“好,敝人即刻准备。” 那天凌晨,他见到重伤昏迷的她后真是受惊不小,认定她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不太可能被救活了,而坐诊大夫过来看过她后,也是一边给她治疗一边摇头:“伤得这么重,不可能好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她自己的造化。” 接下来的十天,她数度在死亡的边缘上徘徊,甚至短暂的停止过呼吸,但每一次她都挺了过来,连大夫都惊呼连连:“这姑娘到底什么人,竟然这样都没死成,不得了,不得了啊。” 因为她的表现实在不得了,他更意识到这姑娘来历不凡,背负深重,像他这样的人家还是与她切勿继续来往得好。 而后,毕掌柜迅去附近的药店开了几包药回来,交给姒琅。 姒琅打开一包药,悄悄在包药的纸张内面画上一个符号,而后将这包药包好,交给毕掌柜,告诉他一个地址。 毕掌柜拿着这几包药材,去找一号他们去了。 第224章 回归,坐镇后方 接下来的发展非常顺利。 毕掌柜敲开指定地点的门,一言不发的放下药材就走,然后开门的人关上门,小心的打开药材,仔细检查后发现了包装纸上面所写的记号,当即激动不已,迅速向一号报告。 一号即刻在晚上派人悄悄找到毕掌柜的家,然后发现了动弹不得的姒琅,想办法将她带走。 如此,姒琅回归本营。 好不容易回来的姒琅没有解释之前的种种,只是告诉众人:“时机未到,你们什么都不要问。” 她顿了顿:“如你们所见,我要闭门养伤一段时日,虽然我的双脚不能行走,但脑子还是可以用的。咱们也好久不见了,正好可以聊聊,我安排你们做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一号见她这么干脆,一回来就谈正事儿,便也不再说些关心照顾的话儿,跑去抱了一撂帐本进来,放在案上:“这是我们在黑市上出售那批玉石的收入与支出,请您审核。” 坐在书案后面的轮椅上的姒琅点点头:“嗯,辛苦你们了。” 一号道:“六号和十四号成功的通过了新兵选拔,正在参加新兵营的封闭培训,为了安全,估计一年之内他们都不会与我们联系。” 姒琅点点头:“干得很好。他们需要什么,你们全力配合和支持就是。” 一号接着又将一大叠情报放在她面前:“这是咱们兄弟这两个月来收集和收买到的各种情报,请您过目。” 姒琅点头:“嗯,我会全部看完的。” “还有一件事。”一号从怀里拿出数封秘信,低声道,“四号、九号和十六号一直在鬼山潜伏,果真发现朝廷在山里秘密培训杀手,这是他们送来的情报。已经入冬了,天气将会越来越冷,他们很难继续呆在鬼山里,是否暂时中止潜伏,还是现在动手,您需要尽快做出决断。” 姒琅沉吟一会后,道:“我会优先分析鬼山的情报,在两天之内做出决断。” 一号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儿。十六事情在潜伏和刺探情报的过程中,杀掉了一名正在受训的杀手,冒充对方混入杀手基地,目前尚未暴露身份。” 姒琅一惊:“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她让人给十六号制作了一只可以植入眼眶的假眼球,十六号在外活动时一般都会将假眼球植入左眼眶中,加上侧分的刘海覆住了大半只左眼,这令他的眼睛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但是,杀手基地的管理应该很是严格,十六号又只有一只眼睛能够视物,他要如何瞒过基地? 一号道:“十六号找到一个机会,成功暗杀了一名身高、体形与他相似的受训杀手,而这名杀手已经过了三关,再过一关便能出山,入选神机营。按照基地的规则,凡是过了三关的杀手都要戴上面具,只以编号和衣物作为身份标志,除了顶头上司,任何人都不能见到他们的真面目。十六号便是利用这条规则,成功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打入对方内部,如此,他一来可以刺探到更多的情报,接触和收买合适的杀手,二来他可以接受最为严酷的培训,令自己更上一层楼。” 姒琅听得暗暗吃惊:“十六号确实有胆量,有谋断,只是他未免太年轻气盛了。这事风险太大,一个不慎,暴露了身份或没能过关,那就得不偿失了。” 以十六号的身手,恐怕还是要逊那些受训中的杀手,如果他在行为、实力上表现出破绽,连逃亡都不可能。 还有,十六毕竟只有一只眼睛,在那般严酷的训练中尤其艰难,他能熬得过去吗? 一号道:“我曾经回信劝过十六号,但他心意已决,还说他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绝不辱没了你的信任与期待,如此,我也只得由他去了。他打入对方内部已经月余,目前进展顺利,还提供了大量确凿的情报。” 姒琅轻叹一声:“事已至此,我们除了全力配合他以外,也别无他法。” 至此,一号该报告的都报告得差不多了,姒琅又与他聊了数句后,一号告辞,姒琅也在春染的照顾下睡了,次日才早起浏览那些厚厚的资料。 这些厚厚的资料证明了一号等人的优秀,不负她望。 姒琅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细细看完所有的情报后,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分析情报,再花半天的时间与留在基地的众人讨论,而后做出决定:“派出多余的人手前往鬼山,配合已在鬼山的三人,准备救出和带走一批可以能为我们所用的受训杀手。” 这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她在明,基地在暗,她有足够的准备,而基地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她还是有胜算。 接下来就是将计划细化,分工,拨款,准备各种物资……一号等人负责行动,姒琅负责运筹帷幄,忙得不可开交,日子却是过得极为充实。 她过得充实了,很多人却过得痛苦了。 最痛苦的还不是景立天,而是玉朗川。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还是找不到那个女人?”深夜,玉朗川黑发飘飘、白衣飘飘的站在窗前,一边歇斯底里的吼着,一边捶打着窗台,“柳久久一定跟那个女人有关!但为什么连楚刀都出马了,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的模样,就是正在发疯的仙人,看着很怪异。 还有,夜风“呼呼”的响,世人睡得也沉,没有人看到他,也没有人能听到他的怒吼声。 “那个女人受了重伤,到底能躲到哪里去?”他甚至拿漂亮的头去撞窗,“她明明与柳久久、与柳府关系密切,没有柳府在背后支持,她不可能做得了这么多事情,但为什么却查不出来?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蓦然变得恐怖起来,声音森森的:“难道,非要我一个一个的杀了柳府人不成?” 他这么说了以后,心里就真的升起了这样的念头:如果柳府的人接连被杀或失踪,濒临灭门的危机,柳久久应该会有所动作吧?那个女人应该也会露面吧? “好,”他自言自语的道,“本座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是不现身,那本座只得用最狠的一招逼你露面了!” “如果柳府被灭了你还不出现的话,那本座就只能……” 他叨叨咕咕,感觉更不正常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玉大人,属下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进来,”他恶狠狠的道,“如果事情不重要的话,本座就杀了你。” 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 第225章 祸首,景辉回京 门被推开了,包裹在一身白色长袍里的下属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块黄滢滢的东西,整个房间瞬间都被那块东西给映亮了。『81中文网 玉朗川的目光落在那块东西上,脸色就是微微一变。 “大人,”白袍下属将怀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恭敬的道,“这是在黑市上拍卖的一块黄玉原石,属下现其与本教宝册里的一件宝物极为相似,便将持有者给杀了,将这块宝物给夺了回来,献给教主。” 虽然他说的是“极为相似”,但这么大一块高纯度的玉石,天底下还能有第二块? 所以,他心里其实已经认定这块玉石就是书上所画的宝物,只是不敢在教主面前说得这么肯定罢了。 玉朗川上前,就着烛光,仔细观察这块前所未见的黄玉原石。 而后又伸手碰触。 滑润,细腻,微凉,像抹了一层淡淡的、不沾手的油脂,加上纯净通透、淡雅柔和的色泽,根本不需要进行深加工和太多的琢磨就能制成最上等的黄玉成品,确实是稀世珍宝。 就算是各国皇室,也不会有这么大块的上等原石。 他越是确定这块黄玉的价值,心里越是暗惊。 “你立刻去查这块黄玉的来历。”他沉声下令,“务必查出是谁出的手。” 下属鞠躬,应了声“是”,出去。 玉朗川而后在桌边坐下,手指轻敲桌面,喃喃:“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华黎宝藏竟然再度面世……难道,华黎宝藏被人找到了?还是说,华黎部落还没有死绝?” “若是后者,本座就不能坐视不理,务必将华黎余党铲除殆尽……” “也许,本座得派人去凤骨山看看才行了……” “唔,黄玉的来源,本座也该亲自过问……” …… 另外一边,姒琅在忙了几天以后,总算暂时有了点空闲,得以去想:“柳久久”为什么会被朝廷盯上? 这一年来,她也就回过柳府两三次,而且都是秘密的回去,只有老太太、青青等两三个人知晓,她实在想不出“柳久久”怎么还会引来朝廷的怀疑。 难道,有人向朝廷告密? 就连柳家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谁会知道她的来历并出卖她?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谁能做到这种事。烦躁之间,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拇指轻轻摩擦着手腕上的玉镯子,冰冷的玉材令她手指倍感清凉,她微微低头,看向那只玉镯子。 这只碧绿色的玉镯子,是一号等人在售卖那些玉石时因为价格被压得太狠,一怒之下便将这只成色最好的绿玉原石留下来,不卖了,请了高明的工匠雕成玉镯子送给她。 她对这只玉镯子极为喜爱,一直戴在身上。 说起来,这只玉镯子也算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玉? 她眸光一闪,寒色乍现:玉朗川? 难道,是玉朗川出卖了她? 说到最了解她的底细的人,除了母亲,就是玉朗川了! 而且玉朗川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去凤骨山这么久,回来后又一直呆在皇宫里,想必玉朗川这变态找她找得快疯了,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为了逼她出现,将她的身份、动静透露给景立天又有什么奇怪的? 想到这里,她眼中杀气横生。 玉朗川这人来历不明,心理不正常,有点真本事,对她又是势在必得,连她都分析不透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她绝对不能留他坏了她的好事! 以前她单枪匹马,难以对抗玉朗川,但她现在有一号等人,没理由再让他为所欲为。 她得好好想想,要怎么用损失最小的代价杀掉玉朗川。 不过,这事不能急,她只能一边计划一边等待时机,毕竟她要养伤,而且基地里目前人手严重不足,根本不足以配合她展开对玉朗川的狙杀。 她还是先办妥鬼山的事情,等人手充足一些后再对付玉朗川。 在她继续忙碌的时候,晴州又出一件大事儿。 ——那就是,太子景辉回京了,似乎还病得不轻。 消息传进姒琅的耳里时,姒琅几乎要跳起来:“难道,他们找到了华黎宝藏?母亲她们败了不成?” “不会不会,”她冷汗涔涔,不断摇头,“母亲智谋卓绝,英叔是绝顶高手,其他人也都是人中龙凤,没理由会跟乌浪等人硬碰硬……” “但是,乌浪这边人多势众,占据绝对优势,而且时间又过了这么久,难说他们不会现母亲等人的行踪并加以包围和追杀……” “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她不会有什么事吧?苍天保佑,母亲千万不要有事……” …… 姒琅喃喃不断,心乱如麻,真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飞到景辉的身边,一边狠狠的揍他一边逼问凤骨山的事情。 可恨的是,她现在动不了。 好久后她才冷静下来,叫进春染,脸色凝重的道:“春染,我有一件紧急的事儿想请你去办,这事可能有点危险,我是打算自己去的,只是我走不了……” “头儿,”春染却是恭敬的道,“您有什么吩咐?” 她也当自己和一号等人一般,是一名战士,是姒琅的属下,而不仅仅是丫环。 姒琅见她这样,也不客气了:“景辉回京了,我想让你去打听他的状况。” 春染道:“是,我现在就去乔装。” “还有一点,”姒琅沉默了一下后,道,“景辉此番离京,对外说是代替景立天巡视西部,但事实上,他去的是一个叫凤骨山的地方寻找远古时期的宝藏。你很难接触得到他,但应该有机会接触随他回京的侍从,你利用这个秘密,可以套出景辉此行的收获如何。” 春染听完以后,问:“也就是说,除了了解景辉现在的状况,还要了解景辉在凤骨山那边的收获吗?” 姒琅又沉默了下,才道:“是的。但是,凤骨山的事情,你不要多提,也务必保密到底。”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凤骨山的事情,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办。”春染恭敬的说着,转身退下去。 “还有,”姒琅又忍不住在背后叫住她,“乌浪是跟着景辉一起去的,可能的话,顺便打听一下乌浪的动静。” 景辉这蠢货绝对成不了事,乌浪才是她必须重视和防范的劲敌,而这一回,景辉回来了,乌浪却没影儿,这令她感到极为不安。 “是。”春染转身,恭敬的应了一声,才又退下去。 第226章 情报,春染逼供 千盼万盼,景辉终于盼到了回到京城的那一天! 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他要如何庆祝? 先是大吃大喝,然后在美艳姬妾们的服侍下洗了一个长长久久、香艳绮靡的花瓣草药浴,然后换上最上等的华衣……进宫复命去了。 他不得不马上进宫复命,即使他怕皇帝老爹发火怕得要命,还有,以他现在的样子,他也没有办法睡女人。 而随他一起回来的侍从和侍卫们,有妻的抱妻子,没妻的……立刻去了窑子或青楼。 他们都是健康强壮的男人,此去凤骨山大半年,每天都在千里无人烟的荒野和大森林里摸爬滚打,吃苦受累,弄得一身的伤痕与消瘦,但,再苦也比不过没有女人的苦,再累也比不上想女人想得累。 所以,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去找女人泄火。 在一间物美价廉的窑子里,一名掩饰身份的太子府侍卫抱住一名身材妖娆、举止热辣的花魁滚了半天的床单后,终于精疲力竭的结束床上运动,坐靠在床上满意的喘息着,叫道:“来人,端好酒好菜上来。” 而他身边的花魁已经被折腾得昏死过去,估计不到明天中午不会醒来。 门“吱呀”的被推开了,一名丫环端着酒菜进来,一边将酒菜摆在床边的桌上,一边用温婉乖巧的声音道:“老爷,您的酒菜来了。” 相当明亮的烛光下,这名衣着普通的丫环竟然生得十分的秀美清丽,而且仪态举止相当文雅,跟风尘女子完全不一样,倒有千金小姐的味儿。 “咦,”侍卫看着她,色心大起,“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丫环抬头,嫣然一笑,竟然小脸生光:“老爷有何吩咐?” 侍卫的眼睛亮了,拉过她的手:“大爷看上你了,你开个价。” 丫环一笑,一点都不扭捏:“老爷您现在还能行么?” 侍卫低头一扫,先是暗暗叹气,而后道:“歇上两个时辰就成了,你等着。” “嗯。”丫环主动给他倒酒,冲他抛媚眼,“您多吃点,多喝点,再歇息一阵,就有劲了。而且啊,咱们这里啥药都有喔,您想现在就办事,也成啊。” 侍卫想了想,摇头:“算了,还是不吃药了,歇歇就好。” 刚才,他刚才把憋了大半年的火都泄了出来,身体这会儿也虚软得不行,实在没法再来第二场,至于吃药,虽然有用,但对身体伤害太大,他过几天还得回府里当差,可不能把身体给弄垮了。 说罢,他端起酒杯,像喝水一样“咕噜咕噜”的连灌小半壶,然后又大口吃肉。 吃了一半,他醉意涌上来,将漂亮的丫环拉坐到怀里,一只手不老实的乱摸起来。 丫环却是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来,还笑问:“老爷,你跑到这里来玩乐,就不怕你家太子知道吗?” 咚!侍卫手里的筷子掉到地上,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什么人?接近我想做什么?” 丫环却是不怕,笑道:“你没有发现到你现在没什么力气,全身多处骨关节有些疼痛吗?” 侍卫一惊,暗暗运气,却发现浑身的力气似乎已经流失,使不出劲来,双脚、双臂确实从骨子里透出疼痛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的眼里迸出杀气,目光已经在寻找他脱掉衣服后不知被扔在哪里的匕首。 “我在你的酒里下了毒。”丫环道,“你现在的力气绝对不足以捏死我,而且,如果你在半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的话,你的身体就要废了。” 侍卫伸手去掐她的脖子。 但是,他一用力就手指发抖,手臂发麻,根本掐不下去。 “呵呵,”丫环露出甜蜜的微笑,突然抬手,将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我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罢了,你如实回答我,我给你解药,再给你一笔钱。” “休想!”侍卫怒目,“凭你区区一个女子,也敢挟持我?我现在就叫人……” 突然,一叠银票拍在他的嘴上。 “这是一万两银子。”丫环,也就是春染跟着姒琅混了那么久,早就学到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招,当即拿出金钱攻击,笑道,“你拼上性命干十年,也撑不到一万两吧?” 侍卫的眼睛顿时圆了,心动之色溢于言表。 但他很快就收起那份心动,厉声道:“我出生入死多年,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随便你要杀要剐,我绝不屈服,但你最好杀死我……” 啪!又一叠银票拍在他的面前。 “再加一万两。”春染面不改色,“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保住性命,而且还能白得两万两银子。这两万两银子,够你在京城娶一个条件不错的小家碧玉为妻,要不然,你再干十年,最多也只能娶个想要从良的风尘女人为妻,你自己算算看,很划算吧?” 侍卫的声音嘎然而止,目光落在那叠银票上,不仅眼色闪动,甚至还心跳得厉害。 但他还要装,只是声音没那么强硬了:“区区两万两,就想收买我?你以为我是……” 突然颈间一疼。 春染瞬间就换了一副杀人狂的面孔,笑得凶残而阴狠:“老娘没空跟你磨矶!妈的,又给你钱又给你命你不要,非要去死,真是够贱的!好,老娘现在就成全你这个贱人!” 说罢,她的眼里闪过狂热的杀气,将匕首高高举起来,猛然插下去。 “好汉饶命!”侍卫大惊,口不择言,“我都听你的,你别杀人!千万别杀人!” 他并不是怕死,而是,他干嘛要莫名其妙的去送死呢? 如果他现在是跟刺客、逆贼、叛党、敌军作战什么的,死了就死了,但是,他好不容易告别原始大森林,回到繁华的京城,刚刚痛快的睡了一个辣味十足的花魁,还有两万两银子可以拿,干嘛要为了拒绝回答几个问题而放弃生命? “很好,”春染当着他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尖,作出十分凶残和变态的样子,狞笑,“第一个问题,景辉为何离开凤骨山?” 侍卫脸色大变:“你、你到底是谁?” …… 半柱香后,窑子的后门打开了,春染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她出现在姒琅的面前,一一报告她所打听到的情报:“景辉的屁股曾经中刀,伤到筋骨,久治不愈,导致走路不便,加上冬天来临,凤骨山的天气远比晴州严寒,太医判断景辉的身体不足以抗得住凤骨山的冬天,他便先回京了。” 第227章 国难,黑月急报 姒琅的唇边,泛起古怪的笑意。81中文网 原来,她当初虽然没能成功的杀掉景辉,但刺进他屁股的那一刀却让他变成了残疾啊,从这点上来说,她也算小有收获。 “还有,”春染继续道,“听说景辉的凤骨山之行很辛苦,伤病不断,导致身体变得虚弱,加上屁股上的伤口,影响了……人道,有女人给他用,他也用不了多久。” 姒琅愣了一下后,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景辉此行虽然没死,但以后也要活活受罪了,特别是他身为太子,既没能立下大功,又身带残疾,其权力、势力、意识力必定大为削弱,以后想顺利登基,恐怕没那么容易。 春染的唇边,也泛起微微的笑意:“至于凤骨山那边,我抓到的那名侍卫大多数时间都跟在景辉身边,其他护送景辉回来的侍卫基本上也都是后方人员,并不知道前方的行动,他们只知道任务尚未完成。而景辉这次去凤骨山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不清楚,只知道景辉和乌浪似乎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盯上和设计那名侍卫,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是比较花钱。 她花钱跟江湖的情报组织买那些侍卫的情报,然后从中挑一个比较好下手的,又花钱潜进那间窑子,等那名侍卫玩得没力后再出现,轻轻松松的就给对方下毒,然后再制住对方,再摆出凶残的杀人狂模式,便成功的问出了想要的情报。 那名侍卫出卖了主子,那可是死罪,她也不怕那名侍卫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 只是,她通过这样的方式问到情报,也太花钱了,就怕基地的资金不够用。 不过头儿也说了,哪天没钱了就去抢景家人或景家人的党羽就好,目前来说,效率最重要,不必考虑省钱。 “也就是说,景辉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姒琅问。 “应该是这样。”春染道,“乌浪还是率领主力在前方行动,似乎还遇上了战斗,只是他们回来得太早,不知道战况如何。” 姒琅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 至少,景辉并不是因为抓到了母亲等人或者找到了宝藏而回来的。 但凤骨山的形势仍然严峻,因为乌浪仍然没有放松,再考虑到景辉大概是在两个月前离开凤骨山的,凤骨山现在的形势与当时必定有所不同,母亲的处境应该也出现了变数。 身在京城的她,能为母亲做些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这令她又是长长的叹息。 春染不明白她为何叹息,问:“我打听到的情报就这么多,要不我再去抓几个人,多打探一些情报?” “不用了。”姒琅摇头,“点到为止就好,免得打草惊蛇。” 一号等人都赶去鬼山增援十六号等人,基地里目前只剩下她、春染和另外两人留守,在人单力薄的情况下,她所能做的便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免得被敌方势力盯上。 此时的皇宫,景辉已经被景立天给骂回去了,并被禁足三月。 他一进一出的,不少人都看到了他,并被他的模样吓得不轻。 原本,景辉是个白净、相当肥腻、看起来极为养尊处优的贵族,但大半年不见,他居然瘦出了正常身材,恢复了景家人的好相貌,然而他却变黑了许多,而且容颜憔悴,走路一瘸一瘸的,身为太子的气势大为减弱。 这样的太子……实在令人动容啊,当然,不少人都对此感到幸灾乐祸,毕竟景辉平素倨傲,不是很得人心。 当着景辉的面,无人敢评论他的新形象——除了夜中天。 夜中天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听说景辉回京又进宫,便跑过来一见,结果他在路上见到正在出宫的景辉后,就放肆的上下打量景辉,然后大笑:“景辉你原来是长这样的么?我听说你是个白胖子的,怎么却是个黑瘦子和半个瘸子啊?哈哈哈,你是这大半年里才变成这样的吧?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又干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啊?” 景辉气得腮梆子都快要爆炸了。 换了平时,他一定要杀了对方或跟对方拼了,但刚才,已经有人提醒他这人是夜中天,他哪里敢对夜中天飙? 所以他脸颊抽动了好几下后,皮笑肉不笑:“夜陛下,我有一个侧室要生孩子了,现在必须赶回去,改天再来拜见您。” 说罢他转个身,往另一条路走去。 走得很快。 夜中天追上去:“喂,景辉,我是你妹夫,你是我大舅子,咱们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要走了?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两杯,不醉不归……” 景辉头都不回,加快脚步,然而屁股上又隐隐传来疼痛,令他恼怒不已。 那个该死一万遍的女犯人,千万别落入他的手里,否则他一定要让她受尽百般酷刑…… 身后,夜中天身形一掠,如风上前,眼看就要抓到景辉的衣服了,但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更快的挡在他的面前,板着脸道:“皇上,留步。” “死老鬼!”夜中天刹住脚步,骂道,“你就一条守护犬,也敢挡我的路?” 老鬼对他的形容无动于衷,只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墨月有急信。” 夜中天背着手,瞪着他一会道:“你学一声狗叫,我就回去。” 这句话,别人都听到了,瞬间无不脸冒黑线:堂堂的黑月之王,难道竟是这样的人才么? 老鬼还是无动于衷,只是用刻板的声音叫了一声:“汪。” 旁人差点摔倒:这人应该身体也挺高的吧,怎么说叫就叫啊? 按理说夜中天应该因为这声狗叫感到得意,但是,他却是生气的骂道:“你是朕的亲信,叫你学狗叫你就学狗叫,你还有没有自尊心?你还要不要脸?” 老鬼淡淡道:“皇上的孩子气作了,我只不过是在哄小孩而已。” 夜中天:“……” 众人:“……” “你等着。”夜中天伸手指他,“你这样污辱我,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说罢他就忿忿的转身离开,老鬼跟在他身后,还是刻板的道:“我等着。” 众人差点摔倒。 很快,夜中天回到流辉阁,拿起桌上的信纸,打开:“你又偷看了?” 老鬼道:“我没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哦,那信上说了什么。” “申国舅准备得差不多了,即将起兵造反,你该回去了。” “这样啊,”夜中天挖了挖耳朵,“那我等他造反了再回去,免得他收到我起程回国的消息后就收手。” “皇上——” “我意已决,你说什么都没用。” “皇上——” 就在老鬼准备狠揍他家皇帝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啁啁”的鸟鸣声,一只很大的花雕从窗口飞进来,将嘴里衔着的信纸放在桌面上。 第228章 离开,留下皇后令牌 “哟,小鸡崽,你怎么来了?”夜中天看到这只大雕,露出很夸张的表情,“你是来送给我当晚饭的吗?那么,你想被清蒸还是烧烤还是炖汤?” “咕啾!”花雕叫了两声,没理会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面上的点心,而后快步上前,啄起牛肉粒,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它的体型比普通的雕类至少大了三倍,看起来足足有四五十斤,羽色是黑、白、灰、黄四色,算不上很好看,但被养得很好,眼睛透亮有神,羽毛丰厚有光泽,双腿强壮笔直,走在桌面上时,桌子都微微晃动。 “点心里有毒,吃死你。”夜中天吓唬它。 它似乎听明白了“毒”这个字,抬头,眼睛看着他,没敢把嘴里的肉吞下去。 “吃吧。”老鬼拿起一粒牛肉吞进嘴里作示范,同时已经打开信纸,扫视上面的内容。 而后,他的目光蓦然转深:“皇上,你必须要马上离开晴州,今晚就走。” “听起来像是要逃命一样,难道景立天想杀了我不成?”夜中天拿不以为然的拿起糕点逗“小鸡崽”。 “你自己看吧。”老鬼把展开的信纸拍在他面前。 他扫了一眼后,脸上戏谑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峻:“这信的内容不会有错吧?” 老鬼道:“你觉得他会出错?” “谁知道呢?”夜中天抠鼻尖。 “那走还是不走?”老鬼冷冷的问。 “走。”夜中天站起来,拍桌子,“今晚就走,偷偷的走,你马上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老鬼应了一声,往窗外一跃,瞬间没了影儿。 此时时间未晚,但天色昏暗,黑夜很快就会降临。 夜中天点起烛灯,烧掉信,而后捏了捏花雕没什么肉的脸:“小鸡崽,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保证送几只美丽的母雕陪你玩……” 花雕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将嘴里的牛肉粒砸到他脸上,而后扇动翅膀,从窗户飞出去了。 夜中天摸了摸脸,咕哝:“哈,在外面玩了几年,变野了,连我都敢欺负了,下次一定剃光你的毛……” 他嘴上说着,却已经站起来,整理装束。 天黑以后,他走出流辉阁,看到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他从黑月带来的所有人。 “走,咱们现在就出宫,回国。”他挥了挥手,大步往外面走。 一群人完全不问他为何要匆匆离开,只管整整齐齐的跟在他的后面。 虽然他说要“偷偷”离开,但他可是带了好几百人随行,这么多人突然一起离开,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他刚走出东宫,就见景立天匆匆的迎面而来。 “夜陛下,”景立天走得似乎并不快,但急促的呼吸却透露了他之前走得有多急,“朕正想邀你一起用膳,既然撞到了,那就一起去景华宫用膳如何?” “不了,朕有急事,要立刻启程回国。”夜中天说得干脆,威严,“景陛下不用送朕,也不用声张,只要让人放行就好。” 景立天之前这么问只是试探,没想到夜中天回答得这么直接,倒是令他有几丝尴尬,但他还是很有效率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婚礼尚未举办,夜陛下就这样抛下新娘,匆匆离开晴州,朕要如何向公主、向皇室、向子民们交待?” 虽然夜中天的权力和势力远在他之上,但他这会儿也真的火了,不打算再继续忍。 “景陛下,”夜中天目光锐利,“朕已经在晴州待了将近三个月,但婚礼屡次出现变数,缘由都出于新娘这一边。而今,你迟迟没能交出朕想要的新娘,朕难道要弃国事于不顾,一直待在这里玩乐么?” 景立天噎了一下,道:“那么,依夜陛下的意思,是要取消两国的协议,还是夜陛下日后再来迎娶皇后?” 夜中天道:“朕乃黑月之王,岂有出尔反尔之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丢给景立天:“这是黑月皇后的身份令牌,待你找到朕的新娘后就将令牌交给她,然后派人送她去黑月大陆,朕到时一定会亲自去海边迎接她回墨月城。” 景立天接住令牌,就着路边悬挂的宫灯一看,脸色变了。 这块黑色的令牌竟是流星石所制,一面刻有“凤凰抱月”的图案,一面刻有“黑月皇后”四个字,与传说中世间仅此一块、一代代流传下去的黑月皇后令牌一致。 除了黑月皇室,没有任何人、任何组织能伪造出这样的令牌,他不用去怀疑这块令牌的真实性。 然而,这么重要的东西,夜中天就这样交给了他? 这块令牌是黑月皇后最正式、最权威、甚至是唯一的官方身份证明,哪个女子拥有这块令牌,就相当于拥有了黑月皇后的权势与地位,夜中天就不怕他将令牌交给他的其他女儿,或者拿去干别的? 夜中天,到底是太鲁莽,还是太自信,还是太自负? “景陛下,”夜中天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拿这块令牌胡作非为,“这块令牌既然已经在你的手上,那么,景家公主的黑月皇后之位就绝对跑不了,如此,你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朕就此告辞。” 说着,他已经从景立天的身边绕了过去,转眼就走过去了好几米。 “夜陛下,”景立天回过神来,快步追上去,“至少让朕送你一程……” 事发突然,几乎令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但他的心里已经升起巨大的惊喜。 有了这块令牌,他就完全不怕夜中天会反悔或另外选后,这比举办婚礼什么的来得实际多了。 在诸事不顺了这么久后,他终于否极泰来了吗? 那么,夜中天赶紧走吧,他也受够了夜中天的变脸与任性,不想再看到这张令他头痛的脸了。 “不用,你永远都跟上不朕的步伐。”夜中天还是不给他面子,连头都不回,说话之间已经拉大了与景立天的距离。 景立天也知道这一点,只得停下来,冲着夜中天的背景喊:“那朕就祝夜陛下一路顺风了。” 而后他对身边的侍卫长道:“你立刻去送夜陛下,直到夜陛下出海为止。” 从晴州到夜中天停泊的海边还有很长的路,以及很多的关卡,没有宫里、朝里或皇室里的重要人物陪同,夜中天想顺顺利利的过关出海,也不会那么容易。 他的侍卫长乃是他的心腹,足够开路,也能够跟得上夜中天的步伐,算是合适的送行人选。 侍卫长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小说! 第229章 明拒,父女生隙 前面,老鬼眉头拧得紧紧的,低声问夜中天:“皇上,您就这样将皇后令牌留下,实在是太冒险了。” 持有这块令牌者等同于皇后或代表皇后,可以在黑月境内调动三万以下的兵力,如果景立天心怀不轨,拿这块令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或者送给某位糟糕的公主,事情就麻烦了。 “怕什么呢?”夜中天目视前方,迎风而行,“景立天敢欺骗朕或对黑月国不利,朕灭了他便是。” 老鬼道:“你就那么信任景立天的德性?” 景立天绝对不是可以信任的人,他相信皇上也知道这一点。 “朕不信任他。”夜中天淡淡的道,“朕只是相信自己的实力罢了。” 只要足够强大,就不怕别人暗算得了自己——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但他暗中利用令牌做的事情,你未必都能知晓。” “他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朕反而佩服他了。” 老鬼听他这么说,但不再吭声了。 虽然自家皇帝经常变脸,但在正事上,从来不含糊,他相信皇上在这事情上自有分寸。 他们的身后,景立天抚摩着怀里的令牌,步履轻快,脸泛红光,简直就跟准备入洞房的新郎一般,就差没有哼小曲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真的是夜中天的女婿了,天下的强者,谁还敢小看他? 一踏进景华宫,他就迫不及待的道:“上酒,召绵妃。” 他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庆祝。 然而,太监刚出去准备传唤绵妃,很快就又进来:“皇上,九公主求见。” 景立天眉头一皱:“她来做什么?不见。” 但他随即就觉得这种口气不妥,又道:“就说朕身体不适,暂时不便见她,让她改日再来。” 免得见到她就想起皇后,就会觉得心里有几分愧疚。 “皇上,”那名太监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小心翼翼的道,“九公主说如果您不见她,她就一直站在外头等。” “她在威胁朕不成?”景立天怒得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面上一顿,吓得杯里的酒都溅出来了,“她以为朕宠她,疼她,她就可以不将朕放在眼里吗?她再这么不懂事,朕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在场的太监都吓得低垂脑袋,没人敢看他一眼。 表面上看,皇上似乎仍然对九公主宠爱有加,但事实上,皇上明显已经不想扶持她了,只是,皇上可不想落下一个“因为女儿破相而抛弃女儿”的恶名。 景立天吼了几句后,冷静下来:“让她进来吧。” 那名太监如获大赦,低着头跑出去。 很快,景嬛蒙着面纱,快步走进来,虽然不看到她的笑容,但她的声音和眼睛却都笑得很是动人:“父皇,嬛儿来陪你用膳了。” 景立天也已经准备好了慈父面孔,上前拉起她的手,慈祥的道:“来来,快坐下,让父皇看看你。” 而后他上下打量景嬛,欣慰的道:“父皇很担心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故而这阵子没敢见你,如今看到你这般坚强,父皇也就放心了。” 景嬛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嬛儿虽然破了相,但并没有失去父皇的疼爱,嬛儿还是幸福的,所以,嬛儿能熬得过去。” 她顿了顿,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景立天:“只要父皇对嬛儿还爱护着。” 景立天笑道:“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朕怎么会有不爱护你的那一天呢?”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对这种反反复复的“父女情深”戏码感到了厌倦。 他现在和以后需要的,不是父女情深,而是这个女儿也好,别的女儿也罢,真的能帮上他的忙。 直到他已经年过五十的现在,他才知道,有用的女儿比体贴的女儿更重要。 他真的希望,这个耗费了他太多心血的女儿,不要再让他失望了。 “嗯,嬛儿相信父皇。”景嬛说着,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微阖上眼睛,呓语,“父皇,天气又冷了,我总想起母后还在的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坐在桌边,一起用膳的情形。那个时候,母后总是给您挟您最喜欢吃的……” “那块皇后令牌,不能给你。”景立天忽然打断她的话,“因为这不是父皇能决定的事情。” “不给我给谁?”景嬛瞬间就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也不扮演“父女情深”的戏码了,想都不想就反问,“我是您最爱的女儿,您答应过我要让我成为黑月之后的。” 她的反应,令景立天突然就心冷了,他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父皇现在显然是做不到了,你打算如何对待朕?” 这个女儿对他这么殷勤,果然是为了那块令牌! 他才得到那块令牌多久啊?她马上就知道了,而且马上就行动了,连一两天都不能等吗,非要急着立刻跟他要东西? 她对他的甜言蜜语和关心体贴,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他不得不去猜测这个女儿的真心,而这种猜测,令他无比疲惫。 他宁可面对久久那种直截了当、一目了然的仇恨,双方斗个高下,也不想与身边人玩猜心游戏和真情游戏。 景嬛的身体就是一僵,笑容冻结在脸上。 她万万没想到父皇说得这么直接,这么冷酷,连半分面子和余地都不给她。 果然啊,父皇真的嫌弃她了,看不上她了,已经决定要将她抛弃了。 原本,她虽然已经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还是不想、不愿、不敢面对这种可能,不断告诉自己“父皇还是爱她的”“父皇绝对不会抛弃她的”,因为,父皇对她的爱与支持,已经是她可以东山再起的唯一希望了。 这一次,她听到父皇拿到了黑月皇后的身份令牌,惊喜不已,心里认定父皇毫无疑问会将令牌交给她,便立刻往这里赶过来,就等着父皇恭喜她、祝贺她,与她共创美好未来了。 结果,父皇连委婉都省了去,直接告诉她“你没戏了,你死心吧”。 她的心,瞬间也冷了,寒了,冻到了骨子里。 她几乎就想愤怒的斥问父亲,指责父亲,跟父亲吵起来,然而,仅存的理智却令她深深的压住那份失望、痛苦和怨恨,久久不语。 室内一片死寂。 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太监们纷纷退出去,不敢听到他们的对话。 死寂中,喝酒吃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景立天就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筷子,有滋有味的品尝仍然温热的酒菜,偶尔还咂咂嘴。 景嬛觉得自己的心宛如盘子里的羊肉,被父亲切成了碎片,再吞进肚子里,化为多余的、需要排泄的秽物。 第230章 面和,心再不和 “父皇,”景嬛终于找回了声音和足够的理智,柔柔一笑,“您是天底下最疼我、待我最好的人,也是我唯一在乎的亲人。您这样拒绝我的要求与愿望,我一定会在心里偷偷的骂您,怨您,但是,我还是会继续期待着您帮我。” 她顿了顿:“就算您如何怪我厌我,我也会如此,因为,我此生唯一能依赖和期盼的,只有您了。” 景立天放下筷子,盯着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隐隐有些动容。 如果这个女儿否认对他有任何怨言和不满,他一定会反感,于是更加冷酷。 但是,嬛儿说得这么“真”,反倒令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嬛儿,”他终于放下酒杯,转身,轻轻拍了拍景嬛的手臂,语重心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但你已经错过了时机,非要强求的话,只会遭来反噬。所以,于现在的你而言,以退为进,韬光养晦,静待新的时机,才是最好的策略。” 这话倒是不假。 不过,这个女儿还有没有“光”可韬,这就不好说了。 总之,他会继续养这个女儿,以后她还能不能翻身,皆看她自己,他不会做得再多了。 “我明白。”景嬛沉默了一会儿后,眼里微微闪动微光,看着景立天道,“我会有今日,都怪我太过傲慢轻狂,不得人心,实在怨不得任何人。我只能隐忍本心,磨炼性子,并等到治好这张脸,才能获得再次去争的资格。” 景立天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明白就好。” “父皇,我向您保证,”景嬛的面容现出少有的沉静,“我日后一定会脱胎换骨,再也不会输给她。既然您现在不得不承认她和拉拢她,那么,您赶紧将她找回来吧,我不会为此耿耿于怀,更不会再与她斗,我只会与父亲一起忍,直到时机到来。” 她所说的“她”,当然是指姒琅。 虽然夜中天和景立天都没有公开“唯一的新皇后人选”的身份,但纸包不住火,加上景立天为了让众人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封锁消息,所以宫里人都知道夜中天最后看上的公主是皇上的私生女,而景嬛当然也因此确定了姒琅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景立天的脸色,缓和下来:“来日方长,你能看明白这一点,父皇就真的欣慰了。” 他与那个贱人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父女,即使因为利益而成为“家人”,也绝对没有半点真情,说不定那个贱人功成之后还会反咬他,他也得暗中留一两手以对付那个贱人。 “嗯,嬛儿不会再让您操心和失望了。”景嬛微微的笑着,“嬛儿本想陪您一起用膳,但嬛儿又不想让您看到嬛儿的脸,所以,嬛儿还是等这张脸痊愈了,再与您用膳吧。” 景立天确实不想看她的脸,便也懒得装不舍:“去吧。” 景嬛起身,冲他施了一礼,缓步离开。 她刚走出重帘,就碰到了正等在外面的绵妃。 她的脸还没有被烫坏的时候,绵妃极力巴结她、讨好她,一见到她就亲热的粘上去,满口甜言蜜语,但现在,绵妃看到她出来,招呼也不打,身体也不让,还把脸扭到一边,装作没看到她的样子。 景嬛咬了咬牙,不露半点愠色,往旁边侧开两步,绕过去了。 而后,她的身后传来绵妃娇滴滴的声音:“皇上,臣妾来了,臣妾想死您了……” 景嬛从面纱底下发出“呵呵”的低笑声。 真是落坡凤凰不如鸡啊,连绵妃这样的货色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不过,她会忍的! 多难,多惨,多久,她都会忍,然后再让所有欺负她、对不起她的人悔不当初。 包括她的父亲! 她绝对不会忘记刚才父亲对她所说的话,那种深深伤害到她的眼神、表情和口气,她一生都不会忘记。 知父莫若女,父亲刚才的态度是真的在嫌弃她和厌恶她,而不是因为出于什么苦衷,所以,她绝对不会原谅父亲的所说所为。 她知道的,她的母后之所以会早逝,乃是因为被其他嫔妃谋害的缘故,父亲也一定知道这点,但那两名嫔妃的家族势力太过庞大,父亲明明有能力灭了这两个家族,却还是因为不想打破势力平衡、引发京城动乱而放过那两个嫔妃。 当然,那两个嫔妃也早就死了,她们的家族如今也散了,要不然,她一定会亲手为母后报仇。 “母后,”返回九仙宫的时候,她路过皇后所居住的咏贞宫,不由的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眼里慢慢溢出泪水来,“您这短暂的一辈子,都是围绕着父皇而活,可是,您看看您,到底得到了什么?” “您在最为年少美好的年纪里,默默的看着他追逐霸业,不断的纳娶各种女人,好不容易盼到他成就霸业和正式迎娶你的那一天,你也只不过享受了两三年的快乐罢了。为了这两三年的快乐而赔上这么漫长的人生,值得吗?” “您被人害死了,父皇为了利益而选择放弃为您报仇,我被人害成这样,父皇也选择了隐忍,您生前为父皇所做的一切,既没能让自己幸福太久,也没能让我得到幸福。呵呵,我真替您感到不值……” “所以,我绝对不会让我走上与你一样的道路。”她的眼泪,慢慢的停止落下来,目光逐渐变得冰冷,“我永远也不会像您一样真心爱上任何人,包括男人,包括父亲,包括兄弟姐妹,更不会为任何人牺牲自己的人生。我也不会像您一样只会默默的等待,默默的流泪,默默的接受命运。” “即使我的脸已经变成这样,即使父皇已经视我为弃子,我也不会放弃自己,放弃努力。您等着看吧,我会超越所有人,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她转身,朝九仙宫大步而去。 她的身后,已经空虚和关闭将近二十年的咏贞宫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传出一丝声音,也没有传出一丝灯光。 这一夜,景嬛没有掉一滴泪,此后也是如此。 这一夜,景立天完全忘记了这个女儿现在正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抱着全身无骨、幽香四溢的绵妃翻滚缠绵,就像回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好不快活。 然而,好梦不长久,次日上午,他还没有醒过来,就被急促的拍门声给吵醒了。 “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贴身的大太监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惶恐,“乌蒙国的大军正在迅速往横岭关集结,边境告急啊——” 第231章 吓尿,乌蒙大军来了 “你说什么?”景立天瞬间清醒过来,掀被而起,跳下床来,“立刻给朕说清楚!敢有半句虚假的情报,朕诛……啊!” 因为昨夜透支了体力,他没能站稳,栽倒在地上。 好在现在是初冬,天气还不算太冷,屋里又点了暖香炉,他不至于会冻到。 只是,他心情非常不好,再度爬上床后,对着身边的绵妃就是几巴掌:“你个贱人,还不立刻起来侍候朕穿衣!” 睡得正沉的绵妃就这样被打醒了,也不敢吭声,迅速爬起来,顾不得先穿衣服,就赶紧捡起地上的衣服给他穿上。 外头,贴身大太监听到屋里的动静,小声的道:“皇上,您、您可还好?” 景立天怒道:“有什么不好?立刻给朕滚进来。” 而后他一脚将绵妃踢倒:“赶紧滚,朕要处理国事。” 绵妃“是”了一声,也不敢拖沓,捡起斗篷裹紧身体,迅速跑了出去。 她边跑边想,这个男人真的老了,昨天晚上他看似年轻了二十岁,忙了很久,结果他累坏了,她却没觉得身体怎么累,就是配合这个男人演戏演得太心累。 而且,这个男人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敏感暴躁——这些,都是有权有势者老了、糊涂了的症状。 唉,看来她得另想办法才行了…… 她的身后,大太监战战兢兢的走到房间中央,跪下来,双手奉上一封急报:“皇上,您、您请看横岭关来的消息……” 因为事情紧急,送信的人除了送上信件以外,也会做简单的口头汇报,令通报者知晓情况的严重性,从而提醒皇上优先处理。 景立天窝在被子里,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冷冷的道:“拿来。” 大太监保持双手捧信的姿势,跪着上前。 景立天恨恨的扯过来急报,迅速的扯出信纸,展开。 只扫了两眼,他就两眼昏花,几乎想晕过去。 而后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才缓过气来,慢慢的、仔细的看,生怕自己看错、看漏一个字。 白纸黑字,容不得他逃避和自欺。 信上说,乌蒙国的大军正从不同的方向,迅速往横岭山脚聚集,横岭关守兵探查到的正在聚集的乌蒙兵力超过二十万,而且人人都带有武装,但没带多少粮草。 大军云集,带的粮草却不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边打边抢,用一路上抢来的物资作为粮草,这样,自然就不用自己带粮草了。 这一招在别的战场可能行不通,但在晴国北地却是行得通的。 因为晴国的南边、北边都是人口较为密集、土地较为肥沃平坦、经济较为富庶之地,只要乌蒙国军队能够越过晴国北边的天然屏障——横岭,就能进入只有小山小河的晴国北部,就地取材。 所以,景立天一看到乌蒙大军多带武器、少带粮草,脸色就全变了。 乌蒙国这是、这分明是想吞食晴国啊! 眼下,横岭关已经关闭,北境百姓也已经知道了乌蒙即将入侵的消息,纷纷收拾家当,携家带口的准备逃离北境,至于没有能力逃走的,要么就是准备等死,要么就是准备逃进家里躲起来什么的。 总之,北境已经开始乱了。 景立天忍着晕过去的冲动,逼自己反复看完急信后,哑着声音,极为痛苦的道:“理由呢?乌蒙国突然集军攻打晴国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啊?你说,你快点说啊——” 乌浪还在晴国呢,还与他开展良好合作呢,怎么乌蒙国突然就来这么一手? 难道乌浪与他合作,是在故意蒙蔽他,令他降低警戒不成?但是,凭乌蒙国的兵力,乌蒙国完全可以想打就打,根本没必要跟他玩这一手。 所以,乌蒙国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这样折磨他,折腾他? 难道他对乌蒙国的逆来顺受还不够吗? “奴才也不清楚。”大太监四肢伏地,冷汗一滴滴的落到地板上,“但奴才问了送信的将领,将领说晴国的探子打听到了一条尚未证实的消息,说是、说是乌蒙国认为乌鲁王子并不是玉朗川所杀,乃是晴国所杀,故而怨恨晴国,也不打招呼就直接调兵,准备为乌鲁王子报仇……” 景立天一听,身体就像抽风一样,先是狠狠的抽搐了几下,而后眼白一翻,双腿一挺,捂着胸口就躺了下去,咽喉里发出古怪的咕哝声。 大太监好一会儿没听到皇上有动静,偷偷的抬眼扫瞄,却看到皇上躺着一动不动,当即就心生不妙:“皇上,您、您怎么了?” 景立天道:“&……” 一定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大太监赶紧爬到床边,抬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来人,快叫太医来……” 景立天脸色白得可怜,额上全是汗水,眼里几乎也全是眼白,被子下的身体一抖一抖的,感觉像是要中风了。 老人家最容易在冬天中风的……这大太监焉能不紧张? 很快,景华宫忙成一团,多名太医火速赶到,火速给景立天医治。 景立天虽然变成了这样,但他其实并没有晕过去,他的脑子清醒得很,他只是纯粹的被吓坏了。 因为,他想起了那件他几乎忘记了的事情:乌鲁及乌鲁带来的手下,确实是被他给全灭的,再被他栽赃给玉朗川的!还有,乌鲁的亲信——都僚和一名侍卫在那场屠杀中逃走了,至今没有抓到。 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都僚两人成功的逃回了乌帝城,然后将乌鲁死亡的真相上报,乌蒙国王大怒,甚至不管乌浪还在晴国,就直接下令出兵,准备碾平晴国! 这、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他看到了乌蒙大军冲进晴州,烧杀抢掠奸砸,无数百姓在哭喊中人头落地,血花漫天,而他则在仓皇逃走中被四面包围,变成最可悲的亡国之君……他颤栗不止,却又因为太过紧张和激动,既无法思考“怎么办”这件事,也无法晕过去,活生生的遭受着精神上的巨大折磨。 上苍保佑,祖宗保佑,无论如何先让朕晕过去,然后再好好醒过来吧——他在心里祈祷,用几乎没什么眼黑的目光命令太医们让他快点晕过去。 太医们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是,太医们成功的让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景立天很安心的睡去了,他觉得他醒过来的时候,虽然事情还是那么糟糕,但至少,他到时总可以去想“怎么办”了。 然而,他在不知多久以后醒过来时,床边站着的太监,却用比之前更加悲惨的、灰白的、憔悴的、似乎死了全家一样的表情面对他。 “发、发生什么事了?”他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抖着声音问。 难难难难道……太医诊出他患了不治绝症,病入膏肓不成? 第232章 连击,如何力挽狂澜 “皇上,”大太监声音凄惨的低喊,“乌浪王子他、他、他……” 景立天睁大眼睛,心脏揪得厉害:“他怎么了?说,快说啊!” “他、他失踪了!” “啊!”景立天听得几乎窒息,立刻想到,难道乌浪死了? 如果乌浪死在晴国,那么,乌蒙国派的可能就不是二十万大军,而是四十万、五十万……到时,就算全晴国人都拿起刀棍上战场,也不够乌蒙人砍的。 “凤骨山那边传来急报,说乌浪王子一个多月前失踪,下落不明,但他的手下却并没有出事,一直在凤骨山搜寻乌浪王子的下落。”这位大太监一直是景立天的身边人之一,也知道凤骨山的事情。 景立天努力平复呼吸:“凤骨山那边的任务可有什么收获?” 大太监道:“据最新报告,先头队伍找到了华黎部落的旧址,发现了数以千计的坟包,这些坟包已经堆砌多年,最近还被打扫过。同时,队伍还在华黎旧址四周发现了数处最近有人居住过的壁穴,可以确定,华黎部落确实有幸存者,人数至少在几十人以上。” 景立天听得眼皮与心脏一起狂跳:华黎部落居然还有那么多幸存者?这么多年来,这些幸存者到底躲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时候? 但无论如何,他绝对能够确定,这些幸存者一定会向他发起复仇。 他们躲得越久,忍得越久,发动的复仇就越可怕。 一时间,他想到这么多威胁同时爆发,心脏都要负荷得停止跳动了。 大太监继续说:“另外,峡谷四周布下了大量的陷阱,咱们这边因此损失了一些人手,也发现了一些地图上标记的隐秘之处。这些地方很可能就是华黎部落分批隐藏宝物的地方,可惜的是,那些地方都已经空了,并被布置成陷阱。咱们的人怀疑那些幸存者已经提前将宝物移走。” 景立天听得握紧了被子下的手。 先不管华黎部落的幸存者们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是,这些人会返回旧址并住下来,还大费周章的设置陷阱,就说明凤骨山确实存在他们极力保护的东西,那些东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宝藏! 凤骨山再大,也架不住成千上万的高手与官兵搜捕,那些人迟早会被发现和抓到!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让这些幸存者逃走或死绝,绝对要把那些宝藏拿到手!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突然就是一松,唇边泛起冷笑。 在乌蒙大军再次压境的时候,凤骨山那边的行动却有了重大发现,这不正是上天给予他的机会吗? 只要他能搞到那笔天大的宝藏,他就拥有了对抗乌蒙国的资本! 大太监可不知道他在短短时间里就已经转了这么多念头,继续道:“虽然咱们的人屡次扑空,但那些幸存者应该还躲在凤骨山深处,假以时日,咱们的人一定能找到他们。” 景立天终于开口:“你说的这些,乌浪和他的人都知道吧?” “是。乌浪一直带着他的人在前头探路,若有什么线索,大多是他们最先发现的。” 景立天的手指,又紧紧的交握在一起,互捏得生疼。 他开始怀疑,乌浪说不定已经发现了宝藏的重要线索或下落,为了独吞这笔宝藏,乌浪便假装失踪,悄悄离开凤骨山去搬救兵了。 这种可能性一点都不低。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乌浪并不傻,他一定会想到真的找到宝藏后,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晴国人完全有可能杀掉他和他的手下,免得这么大一笔宝藏被他平白给分去,他想确保安全,就不能交出宝藏。 那么,乌浪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会不会正在往两国边境而去? “皇上,”大太监已经汇报完毕,见他一直不说话,又小心翼翼的道,“您看这些事儿……要如何处理?” 景立天回过神来:“召在朝的三品以上官员及各位王爷即刻进宫,朕要与他们商议国事。” 而后他打起精神,用膳,服药,沐浴,更衣。 忙完这一切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大多数重臣和王公已经抵达,齐齐聚在景华宫的书房里,召开了一次极其重要、极其漫长的会议。 这次会议,从午后持续到深夜,其间,众人用了两次膳,中场休息了五六次,景立天基本上是靠服用提神醒脑的药物熬过来的。 最终,会议就北境的威胁达成以下共识: 首先,一定要立刻派使者去拜见乌蒙大军的将领和乌蒙国王,了解他们发兵的缘由,解开各种误会,努力说服对方不要发动战争,对方若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 其次,晴国保持严密监视乌蒙大军的动静,但暂时不要向北境调兵、调物资,免得加剧局势恶化,同时严禁北境居民离开家园,严禁任何人散布战争即将爆发的流言。 再者,一定要尽快找到乌浪王子,保证他的安全,努力说服他阻止乌蒙国发动战争,想办法挑起和满足他的要求或欲望。 第四,一定要尽快找到夜中天想要的皇后,尽快举行婚礼,召告天下,以黑月之国作为后盾,震慑乌蒙国。 …… 至于凤骨山和华黎宝藏的事情,景立天一字不提,众臣并不知道凤骨山的内情。 如此,忙到深夜后,会议结束,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的离开书房。 景立天待众臣全部走出去后,终于不用再装得很有精神的样子,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似的瘫在龙椅上,直勾勾的看着墙上的水墨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跟快死了似的。 他只有一个感觉,累!非常累!恨不得长眠不醒……虽然这个说法不吉利,但他有那么一刹那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再度意识到,自己开始老了,或者,已经老了。 可他还得撑下去,只要解决了目前的危机,他还能继续享受……人生。 好久之后,他坐直身体,趴在桌面上,写了一则重金寻找爱女的公告,然后叫道:“来人。” 大太监跑进来:“奴才在。” 景立天把公告丢给他:“把这个交给京都衙门,让他们抄写几百几千份,贴满整个晴州,并依据上面所写的行事,马上去办。” “是。”大太监恭敬的捡起公告,双手捧着,退下去。 到了外面后,大太监才敢仔细看上面的内容,而后惊讶不已。 其他人看他的反应,也纷纷凑过来一看究竟,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久久不语。 这公告一贴出去,这后宫……又要大乱啊! 第233章 危机,碧玉露行踪 “十七年前,皇上在微服私访途中与民间女子诞下一女,小名久久,养在民间,后因为种种误会,公主被人骗走,下落不明。如今皇上思女心切,特悬赏万两黄金,寻求公主下落。若公主知情,还望前往皇宫,与皇上团圆,共享天伦。附公主像。” 这一天,这张盖有京衙印章的寻公主启事贴满了晴州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轰动一时。 所有人都在围观这份启事,都在讨论画像上的久久公主,都在回想自己见过的女子中有没有符合条件的,都在下意识的打量见过的陌生妙龄女子,做着撞大运、发大财的美梦。 至于这份启事中蕴含了多少不好说的内情,就没有人敢去深究了。 当然,这么轰动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姒琅的耳里。 姒琅拿起那张通告,推敲着里头的意思,唇边泛起冷笑。 “头,”把这则启事撕回来的春染低声道,“感觉这像是景立天写给您看的求和信号,当然,也很可能是陷阱。” 没有景立天的授意,衙门不可能贴出这样的东西。 “不用理他。”姒琅冷笑着把手中的通告撕碎,“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但显然,他想找到我想疯了,一定会加大搜寻力度,你近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都莫要出门。” 她现在住的这个地方隐秘得很,只要她一直不出门,不与外人接触,除非景立天将晴州城内所有的宅子都全部翻上三五遍,否则休想找到她。 同时,她也隐隐意识到,后宫一定又出了什么事儿,逼得景立天采取这么诡异的方式想联系到她。 也许,她该想办法让人去后宫打听打听了。 另一方面,在宫里有眼线的玉朗川在看到这则寻公主启事后,立刻知晓了景立天的心思。 “因为景嬛破相,失去了价值,所以想认久久为女儿了吗?”他冷笑,“看来,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女人的心思啊。这个女人若是真的回到他的身边,当了公主的话,他绝对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这个女人应该不会因此露面,景立天这般做法,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眼下,这个女人躲藏得这么紧,想把她找出来,根本就是大海捞针,难啊。算了,我还是暂且将这事放下,努力找到那块黄玉的来源吧。”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拿起桌面上那些厚厚的情报,细细的分析起来。 在黑市上叫卖那块顶级黄玉原石的几个人,全都是匿名和晚上出现,每次出现都蒙着脸,来无影去无踪,说的是一口标准的晴州口腔,看得出来身手不凡,江湖经验丰富,说话办事滴水不漏,根本不让人摸到他们的底细。 因此,有关他们的情报看似很多,其中却没有可以追寻到他们的行踪和来历的线索。 玉朗川细细的看到之后,一条最新的情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面说,在那块黄玉原石被拍卖后大半个月,有两个人拿着几块罕见的高纯度玉籽拿到黑市上出售,这几块玉籽颜色不一,从鸡蛋大小、鹅卵石大人到拳头大小不等,刚一面世就引起了骚动,竞价者众。 拍卖到最后,只剩下最为珍贵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碧玉玉籽,因为被压价得厉害,出售者心生不悦,干脆不卖了,带上那块玉籽就离开。 有人觊觎那块碧玉玉籽,便违背黑市规则,暗中派人跟踪那两个人,想探他们的底和劫走他们的宝贝,哪料那两个人早有防备,跟踪者被那两个人和他们的同伴包围,被揍得差点没命。 在那之后,出售黄玉原石的蒙面人和拍卖玉籽的两个人再也没有出现,黑市中有人认为,这两拨人其实就是同一伙人,只是为了掩饰身份他们才隔开一定时间、换着不同的装扮出现。 另外,这则情报里还附带一条可能有关的消息:大半个月前,有人带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高纯度碧玉玉籽找到一名玉器大师,请其将这块玉籽打磨成一只玉镯,报酬为打磨剩下的玉籽碎片。 情报认为,这块碧玉玉籽应该就是黑市上没卖成的那块玉籽。 情报到此结束。 玉朗川轻敲桌面,陷入沉思。 华黎部落的宝藏乃是在远古时期积累和流传下来的,而在远古时期,世人爱玉且玉材充足,世人远比现在更能发现和挖掘到很多高品质的玉材,所以,高品质的、体积较大的玉材、玉器很可能是华黎宝藏的重要组成部分。 也就是说,拥有华黎宝藏的人手上定然拥有不止一块的玉材、玉器,而其会选择在黑市上低价出售这么珍贵的东西,其中一定有急着用钱的缘故,既然其人这么急着用钱,那么,同时抛售其他玉材是完全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售卖黄玉原石的人和售卖碧玉玉籽的人,确实很可能是同一伙人。 找到售卖碧玉玉籽的人,也就相当于找到了黄玉原石的来源。 想到这里,玉朗川又拿起那块碧玉玉籽的情报,又细细分析了几遍后,叫来部下:“马上派人追踪这条情报,找出那些追踪者都追过了什么地方。” 他的部下还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但收到他的命令后,还是立刻带人出去追查线索。 次日下午,新的情报摆到了玉朗川的桌面上。 情报上详细列出了那些人追踪碧玉持有者路过的所有路线,以及被狙击的地方。 玉朗川看完之后就出门,沿着情报上列举的路线从头走到尾。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出现在碧玉持有者袭击追踪者的地方,细细观察四周。 这里位于一条窄巷的中部,两边都是高墙,巷子不长,两端都是十字路口,是个夹击和分散逃走的好地方,碧玉持有者确实很有江湖经验。 从情报上来,追踪者也都是江湖高手,一路追过来时非常谨慎,加上当时又是晚上,没有理由会被碧玉持有者发现,但追踪者们却在这里被发现和狙击,很有可能是因为碧玉持有者从一开始就安排同伙埋伏在这里,以防自己被人跟踪——也就是说,这里离碧玉持有者的住处可能不远了,否则,碧玉持有者根本没有理由在离居住远的地方设下埋伏。 再联想到这一带街巷交错,地形复杂,居者复杂,还真是藏身的好地方,他几乎可以断定,碧玉持有者就住在这一带。 小巷的两端都是路口,碧玉持有者会往哪里去? 很难分析和判断,但,这个问题难不倒他。 第234章 快跑,玉朗川来了 玉朗川淡笑着,从袖袋里拿出一枚染血的泪滴形白玉坠子,握在手心,压在心口,阖上眼睛,喃喃的念着咒语。『81┡ 中┡文网 念完咒语后,他将白玉坠子往空中一抛,而后睁开眼睛。 白玉的尖端,指向巷子左侧的墙壁。 他笑了,捡起白玉,跃上左侧的墙头,再跃下墙壁的另一端,在前方搜索起来。 他拥有一定的占卜能力,虽然谈不上神机妙算,但在对方经过的地盘上,又在离对方那么近的地方,“赌”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外出,他这样找是找不到人的,他也没打算在黑暗中盲目的乱转。 他用的办法是,看到安静的、不起眼的屋子就直接闯进去,对着屋里的人出手。 持有华黎宝藏的人显然见不得人,为了不引起任何人注意,一定会尽力保持安静,所以,他们的居处一定不会传出小孩儿啼哭、夫妻吵架、老人咳嗽、全家欢声笑语、请客喝酒猜拳之类的声音。 将那些或传出各种声音的、或修建得惹眼的屋子、或随便一踢就能破开的屋子都剔除掉以后,需要“检查”的屋子就没那么多了。 悄然无声的翻墙而入或破门而入后,他对着屋里的人任意出手,若对方没有功夫或功夫很烂,必定是一击就倒,如果对方能躲过或抗得住他的一击,或有其它异常反应,对方就是高手或可疑人物,就有可能是他要找的人。 就这样,他通过这种方式,以平均一刻钟闯进三户人家的度,“横扫”这片街区。 待到次日凌晨,天色从黑暗变成朦胧时,他已经“扫荡”了一百多户人家,离姒琅的藏身之处已经越来越近。 虽然忙了整整一夜,但玉朗川没有半点疲惫。 他悠然的从一处高墙上跃下来,左拐,进入一条不曾来过的巷子,慢慢的走着。 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开始新一天的时候,要么正在出门或准备出门干活,要么正在准备早饭,总之,正常的人家都在忙,而仍然门窗紧闭、无人出入、没有传出声音的人家就是他要注意的人家。 他会走得这么慢,就是在观察每一户人家。 不时有行人匆匆的从他身边经过。 忽然,一名从他身侧走过去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名男子的身上隐隐散着草药的味道,手里也提着一个大纸包,想来那个大纸包里装的就是草药了,但是,这个时候药铺都没开,这人既不像上门看诊的大夫,也不像正在服药的病人,去哪里弄来这么一大包药材?又为何这么急着去送草药? 玉朗川有的是时间,便留了一个心眼,悄悄跟在那名男子的身后。 那名男子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拐了四五个弯后,目光前后一扫,见无人注意,也不怕附近有行人,抬手甩臂,就将手中的药包丢进旁边的破旧高墙里。 他丢药包的时候并没有停止脚步,加上天色朦胧,就算有人看到他甩臂的动作,也看不到药包被抛进高墙的细节,更不会怀疑他甩个手臂有什么不对劲的——除了玉朗川。 玉朗川眼睛微微一眯,这名男子有问题,那包草药有问题,但,最有问题的是那间宅子。 他走到高墙下,抬头,墙壁有点高,他可跃不上去。 但这种小问题还是难不倒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解开绕在外面的线索,里面是飞钩。 他将飞钩往墙头上一抛,飞钩就稳稳的钩住了墙头,而后他抓住飞钩的系绳,踩着墙面连续三个蹬脚,人就已经蹲在了墙头上。 而后他也不急着下墙,就静静的蹲着,观察院子里的动静。 看起来很普通的院子,普通的三进宅子,宅子绝对不小,但也不是很大,看起来就是小户人家的规格,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玉朗川的脑子,却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间宅子有问题! 这样的宅子,正常情况下也该住有十来口人,但此时却静悄悄的,仅这一点就不太对劲了。 忽然,正屋被推开了,一名男子走出来,目光先是一扫,将院子瞄了一遍,而后看向墙头。 虽然光线朦胧,但两人的目光,居然触到了。 男子没有动,而是大喝:“是谁蹲在墙头上?” 玉朗川也不说话,跃下墙头,抽出软剑,就朝对方刺去。 对方一出门就先观察四周,接着马上就现了他,这可不是普通人会有的习惯。 男子也不含糊,一边迅操起门边的一根木棒,一边拉动门边的一根绳子——这个细节也被玉朗川捕捉到了,大喝:“来者不善啊,小爷定让你有来无回。” 玉朗川知道,对方在通知其他人,也就是说,对方有要保护的东西或者人。 他变得愈加兴奋起来。 他快挥剑,抖出流星般的剑花,而后趁对方躲避之时,猛然从对方的身侧闪过去,往中庭的方向冲去。 最重的人或东西一般都不会放在前庭,所以他不必在前庭浪费时间。 他奔得很快,目光却敏锐的打量四周。 屋里看起来没有人。 进了中庭,中庭看起来也没有人,于是他又直奔后院。 那名男子紧跟着他,大吼:“刺客,有刺客了,大家快出来将刺客拿下——” 大家?玉朗川在心里冷笑,就算他还没能细细搜索这里,但他也看得出来,四周并没有人影或动静,对方分明就是在虚张声势。 对方越是虚张声势,越是证明对方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忽然前方传来破空之声,他吓了一跳,猛然止步扭身。 一枚飞镖贴着手臂划过,其迅之快、力道之猛,令他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紧接着,前方冲出一人,挡在他的前头,手中持一把银枪,与他身后的男子一前一后的夹击他。 这两人都是高手,而且配合默契,令玉朗川一时间有些捉襟见肘,但是,他们仍然不是玉朗川的对手。 玉朗川陪他们打了一会后,瞅了个空隙,甩开他们,往后院奔去。 窜过中堂,抵达后院,他看到前方墙下的后门被打开了,隐隐有女子的身影跑进后巷。 这两个男人要保护的,难道是那名女子? 玉朗川想了一想,全追上去。 以他的轻功,就那两名男子也难以及时追上。 他冲出后门,奔进小巷,定睛一扫,果然看到一名女子飞快的往巷口奔去。 他冷笑一声,快追上去,没过一会儿,他就落在那名女子的身前,举剑对准她的咽喉:“停下来,不然就要了你的命!” 第235章 绕圈,还是被抓到了 女子停下来,一边急促的呼吸,一边后退,目光很是惊慌。 玉朗川跟着上前几步,一剑挑开她的面纱,瞬间就是一呆。 那女子的脸,居然与景琅生得有几分相似。 这女人出现在他面前,是巧合,还是有什么缘故? 转瞬之后,玉朗川手腕一动,挥剑朝女子的胸口斜划而去。 他挥剑的速度被控制在可以被看得清楚、却不是那么容易能避开的程度,那女子反应极快的闪避,但衣服还是被划破了。 玉朗川继续以同样的力道和速度向女子发起攻击,女子不断闪避,衣服连连被划破。 玉朗川于是知道她不是什么高手,便住手,收起软剑,上前,轻轻松松的抓住女子的双手手腕,将她反身压制在墙壁上,冷冷的道:“东西在哪里?” 他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那间屋子隐藏有什么秘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套这女子的话——至少他确定那间屋子一定在隐藏什么重要的东西。 “什、什么东西,我、我不明白……” “别跟我装傻。”玉朗川淡淡的道,“天亮了,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将你绑了,将你丢到大街上。” 这女子一定也在躲避什么人,所以她一定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露面。 慢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没等他想明白,女子就惊慌的道:“东西就在我的怀里,我、我交出东西,你先放开我的手!” 玉朗川也不怕她掏出什么绝世兵器来,便放开她的一只手,心里仍然想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对了,那两个男人显然很保护这个女人,但他们看到他去追这个女人,为何不跟出来保护她?而且这女人也不是什么高手,他们就不担心她的安危?他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难道……他心头一惊,调虎离山之计? 这个女人其实是故意装作逃走的样子,把他引开,那两个男人则在后面收藏或转移真正重要的人物或东西? 想到这里,他抓紧眼前的女人,准备返回那间宅子。 然而那女子已经转身,将手中的东西朝他脸上撒去。 他只觉得眼里火辣辣的,眼泪狂飙,一时间睁不开眼,也下意识的松手。 辣椒粉!这女人掏出来的竟然是辣椒粉,而他竟然中了这么简单的圈套。 那女子见他松手,也不趁机还击,赶紧撒腿就跑,跑得像去投好胎一样急。 玉朗川没有去追,而是睁大眼睛,迎着寒风,让风吹走他眼里的粉末。 很快,他就觉得眼睛没那么辣了,也顾不得视线不甚清楚,转头就往那间宅子跑。 他心里有种预感,那间宅子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说不定还与他有关,他绝对不能让那些人跑了。 后门仍然开着,证明了宅子里的人根本顾不上那个女子的事情。 他冲进后门,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冲进后院的宅子里。 没有人。 哪里都没有人。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不大不小的三进宅子都转了一圈后,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他就此得出两个结论:要么就是其他人已经从前门跑了,要么就是其他人躲进了不会让他轻易找到的秘室里。 再看看宅子的规模、配备与物品,这里绝对住了不止三个人,而且他还发现练功房、兵器屋,也就是说,除了他见到的三个人外,其他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他实在不宜在这里久呆。 怎么办?继续在屋里探索,还是从前门出去追人? 时间有限,实在不容得多想。 他当机立断:先在屋里放火,然后去前街追人。 而后他掏出火折子,迅速在几个房间里放火,然后一边释放给手下的信号弹,一边往前门冲。 出了前门也是一条巷子,往左还是往右? 从左边走过去一段路是十字路口,往右走几步也是十字路口,也就是说,宅子里的人有多个方向可以逃走,靠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判断追踪的方向。 宅子里的人还真是狡猾啊,但也再次证明,他们一定拥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想了想,先往几步之遥的右边路口走,然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一个烧饼铺的柜台上,问伙计:“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从那条巷子里走出来?” “奇怪的人?”伙计盯着那锭直流口水,“什、什么才算做奇怪?” 玉朗川很有抽人的冲动:“比如走得很快,就像在逃跑一样,比如几个人一起急匆匆的离开,比如穿着单薄,比如几个人走到路口后就分头散开,总之,就不像是普通的行人。” “这样啊,”伙计想了一下,“有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走,走得很快,这算不算?” 玉朗川的眼睛大睁:“算!他们往哪里去了?” 伙计一指:“往那边去了。” “多谢。”玉朗川转身,就如疾风般冲向那条窄巷。 对方肯定跑得很快,但是,对方毕竟背着一个人跑,玉朗川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只要他追的方向没错,就一定能追得上对方。 没过太久,他的前方就出现了两人叠在一起的背影,那是一个男人在背一个女人。 为什么那个女人需要人背? 他马上就想到,是不是女人的腿出了什么问题,不能行走? 于是他又马上联想到了他疯了一样想找到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双腿不是被打断了,现在应该还没有治愈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他的唇边眼里泛起兴奋的笑意,速度又提到了最高。 与此同时,之前被他追抓的春染已经返回后门,见到宅子起了大火后,她的脸色便是一沉,也不往屋里去,而是往巷子的另一端走去。 走了十来丈后,她掏出钥匙,打开某间屋子的后门,踏进后院。 院子里,姒琅坐在轮椅上:“怎么样了?” 春染抹了抹额头上被惊出来的冷汗:“那个人放了火,宅子烧得很厉害,官府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基地要告废了。” 她跟着头儿的时间不算久,但也不算很短了,遇到的可怕人物也不少,然而刚才那个长得像画中谪仙的男人,还是令她毛骨悚然。 “无妨。”姒琅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当务之急是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你会驾车吧?” 院子里就停放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春染上前扶起她:“嗯,上个月就学会了。” 然而她刚扶姒琅上车,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好听却令她们感到毛骨悚然的调笑声响起来:“怎么能让美人来驾车呢?还是由我来为两位美人效劳吧。” 玉朗川!姒琅蓦然睁大眼睛,眼里透着怒火和杀气来。 第236章 离京,徒劳的营救 难怪她设了三重障眼法,还是被他给看穿了,并且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这个人,实在是太棘手了。 可恨基地现在一共只有四个人,根本不是玉朗川的对手。 “啧啧,瞧瞧你的眼神,还是这么热情,真是令我受不了。”玉朗川笑吟吟的朝姒琅走过去,目光火热得跟见到久别的情人似的,“我真是爱死你的眼神了!看到你的眼神没有什么变化,我就放心了!” 姒琅“呵呵”两声:“爱死我的眼神是吧?那就死在我的眼神里吧!” 她嘴上在说话的时候,右手已经从拢着的左袖里抽出一把细细的长剑,毫不留情的朝近在咫尺的玉朗川刺去。 玉朗川轻轻松松的就闪开了,而后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我若是死了,以后就不能见到你和疼爱你了,所以,在你死之前,我是一定不会死的。” 无论姒琅如何努力,就是挣脱不开他的手,当下真是恨得眼睛都要沸腾了。 “啧啧,你的眼神越来越热情和美丽了,我现在就想吃了你……” 姒琅眼里的怒火和杀意蓦然间就消失了,面无表情的道:“你想怎样?” 这死变态就是喜欢看她发怒和抓狂的模样,所以,她还是收敛到底比较好。 “唔,当然是立刻带你离开晴州了。”玉朗川将她的剑没收,丢得一边,抿唇一笑,“景立天好像也意识到了你有多么宝贵,想将你收回去呢,我可不想在他的地盘上跟他争,还是把你带走比较好。” 姒琅淡笑:“你想带我去哪里?” 玉朗川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咱们要远赴海外,先过几年逍遥的神仙日子再说。” “哦,全晴州都在找我,你能带得出去吗?”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玉朗川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根绳索,探进身去,“你要乖乖的,要不然我会把你绑得很疼哦。” 春染一看,心里大急,就要上去阻止。 “小春,什么都不要做。”但姒琅阻止了她。 春染于是不动了。事实上,从这个男人出现起,她就感到这个男人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什么可怕的、邪恶的压力,将她镇得死死的,她觉得自己若是动一下就有可能会粉身碎骨。 车厢里,玉朗川将姒琅绑住并打了死结后,拍了拍手:“宝贝,咱们上路了。” “宝贝”这两个人令姒琅和春染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玉朗川心情极好的放下车帘,跳上前座,一扯缰绳。 春染看到马车动了,慌得追上去,想拉住玉朗川:“喂,你、你住手……” 玉朗川抬手一敲,春染只觉得颈侧一痛,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姒琅在心里叹息,自己在这种状态下遇到玉朗川,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马车出了院子,往巷口行去。 姒琅听到马车一侧不断有行人挤过去,吵吵嚷嚷的都是在谈论什么火灾的事情,以及官府的人正在赶过来的消息。 想到那间宅子转眼作废,她心里也是有些可惜,但好在真正值钱的、有可能会暴露她们身份的东西都放在她刚才躲藏的那间屋子里,就算官府因为火灾而搜查基地,然后起了什么疑心,也联系不到她头上来。 只是,她到底要怎么逃出玉朗川的手掌心? 就算十四号、十五号能追上来,他们也不是玉朗川的对手,说不定还会平白受伤…… 她一路上不断琢磨,却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马车驶出老街区,穿过数条大街,直往南城门而去。 下午的时候,马车终于行出南城门,而后停在路边的树林里。 车帘掀开了。 玉朗川笑道:“我准备了一辆新的马车,一定比这辆更舒服,行得更快。” 姒琅目光一扫,就看到树林里停着一辆双驾马车,看来玉朗川真是迫不及待的要带她远离这里。 “你就辛苦一些,咱们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再休息吧。”玉朗川说着,弯腰探进马车,准备把她抱起来。 突然一道劲风朝车门袭来。 车门较窄,玉朗川立刻察觉到了但无处回避,便干脆往车窗斜扑过去。 一把刀砍在门坎上,离玉朗川的腿就只差了那么几寸。 姒琅看清楚了,来人竟是十四号和十五号,一时间她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两个人居然能追踪到玉朗川,忧的是他们大概不是玉朗川的对手,生怕他们被玉朗川给杀了。 十四号和十五号却没有想那么多,在玉朗川从窗口扑出去后,一个去解救姒琅,一个去扑杀玉朗川。 他们虽然不是玉朗川的对手,但玉朗川昨天晚上一夜未眠,今天也一直在赶路,体力和精力总会有所下降,想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击败或杀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很快,十四号割断姒琅身上的绳子,将她背在身上,也不管十五号的处境,直接离开。 早上的时候,他依照姒琅的指示,穿上女子的衣物,冒充姒琅,让十五号背着他离开,以此引走玉朗川。哪料到玉朗川真的追上他们后却没有恋战,转身就走,速度快得他们根本跟不上,他们由此意识到,这人不仅是个绝顶的高手,还真的是冲着头儿来的。 因此,他们好不容易追寻到玉朗川的行踪后,完全不打算跟玉朗川硬对硬,而是采取了一个拖住玉朗川,一个带头儿离开的策略。 这个策略是正确的,但是,很可能会牺牲十五号。 只要是为了头儿,他们不惜这样的牺牲。 姒琅也明白这一点,眼里满是黯然。 她,连累他们了。 然而,即使十五号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没能救成姒琅——因为,十四号才走了几步,眼前就杀出一群白袍人,将他们的去路给挡住了。 十四号刹住脚步,脸白了。 姒琅的心,也掉进了冰水中。 虽然她不认识这些人,但这些人看起来十分古怪,她隐隐觉得,这些人很可能是玉朗川的人。 果然,只听得十五号惨叫一声,玉朗川的声音响起来:“你们逃不掉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再异想天开,自讨苦吃了。” 姒琅白着脸转过头,看到十五号虽然中了一剑,但没有致命,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玉朗川朝姒琅走过来:“你是聪明人,我想你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右胸中了一剑的十五号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剑,猛然朝玉朗川的背后刺去。 “找死。”玉朗川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嘴里冷冷的说着,转身,将手中的剑直直的朝十五号掷刺过去。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小说! 第237章 奇兵,神秘箭客 虽是剑,却似利箭,夹着千钧之力,带起一道凌厉的银光,直刺十五号的咽喉。 十五号根本不可能躲得过,更不可能抢在被刺中之前先刺到玉朗川。 怎么看,十五号都死定了。 姒琅“啊——”的尖叫着,脸上已是死白。 叮——在她的尖叫声中,蓦然又响起一声短促却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竟然是一枝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利箭,狠狠的射中玉朗川掷出去的那把剑,从而发出那道振聋发聩的声音! 而这利箭的速度与力量,堪称电光火石,更可怕的是,它居然能射中那把同样在高速移动的剑,这种准头,绝对是顶尖的神箭手级别! 谁?到底是谁射出这一箭? 莫说是姒琅,连玉朗川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看出利箭飞来的方向。 所有人都知道,能射出那一箭的人,也能射中在场的任何人,玉朗川及其手下不能不紧张。 四周静悄悄的,有风声,无人声,无人影。 “谁躲在这里?赶紧出来。”玉朗川微微眯着眼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全身高度戒备,“咱们杀一场。” 他这么说,并不指望对方真的冒出来跟他打,他只是想引对方发声,判断对方的位置。 对方没有上当。 玉朗川冷笑一声,上前数步,又抽一把匕首,抵在姒琅的后颈上:“我数到五,不出来的话我就杀了她。” 对方应该是来救她的,那么,他这么干,对方应该会现身了吧? 嗖——又是强劲快速的利箭破空之声。 玉朗川迅速往后退。 哪里料到,那枝利箭所射的方向,竟然是在他原本所在位置的后面一点的地方——也就是说,对方预料到他会听到箭声并快速后闪,所以才会朝他躲避的方向射! 这种预判的功夫,以及对一刹那的时机、极短的空间距离的掌握,堪称已臻化境,即使是他,也从未遇到过这么厉害的神箭手。 腹部一阵疼痛。 他低头一瞧,利箭一定是贴着他的腹部横射过去,在他的腹部上划出一道伤口,伤口溅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要不是他后闪的幅度够大,那枝箭大概会从他的腰侧刺入他的身体。 他惊出一身冷汗,但没有纠缠受伤的事情,转头盯着某棵树,大声道:“我已经知道你躲在哪里。你不敢现身,说明你没有足够的把握击败我,所以,报出你的来意,说不定我们可以谈谈。” 他不确定对方的人数和来历,所以,他即使从第二枝箭的方向判断出对方的具体所在,也不会盲目攻击。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后,以极其平静的声音道:“你即刻放人,带你的人离开,如此,我便放过你们。” 姒琅听到这个声音,心头大震,表情一时间明晦不定,有惊喜,也有忧虑,更有着深深的疑惑。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放过我们?”玉朗川冷笑,“你的箭术确实高明,但是,天色快暗了,这里到处都是树林,风也大,只要我们散开躲起来,你的箭术根本派不上大用场。还有,你若是有绝对的优势,也就不用躲在暗处了,所以,你不必如此吓唬我。” 对方沉默了一会后,又道:“我确实没有绝对的把握全灭你们,但是,要战胜你们还是做得到的,只是,我不想削弱自己的力量罢了。你也一样,不是吗?” 玉朗川冷笑:“我对这个女人势在必得。” 对方道:“如果我们正面开战,我保证,你不仅得不到她,还会元气大伤。” 玉朗川沉默了半晌后,又冷笑:“那么,就让我看看证据。” 如果对方人数与他这边差不多,那么,对方就不是在危言耸听。 如果对方只有一人或者寥寥几人,那么,对方的箭术也好,功夫也好,再怎么高明也不至于能对他造成大的威胁。 对方沉默。 一会儿后,只见树林里暗影闪动,短短片刻,玉朗川等人已经被十几人三面包围。 这些人都是便装打扮,蒙着脸,背持弓箭,腰上还佩着刀剑,玉朗川一眼便能确定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但他们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杀气,一个个都内敛和沉静得宛如深井幽水一般。 这种强而不露的高手,无疑是最难对付的。 玉朗川迅速盘算着双方的实力和胜机。 他这边不过十几个人,对方的人数假如也只有这么多的话,对方的胜算是六成。如果对方还隐藏了人数,那么,他这边将是必败无疑。 要打吗? 他在思索的时候,姒琅冷冷的说话了:“玉朗川,你可是朝廷的天字号第一通缉犯,你不希望你的手下减少吧?” 玉朗川能弄到那么多重要的情报,又能逃过朝廷铺天盖地的搜索与追杀,果然不是靠他自己一个人能办到的。 救她的人不想削弱力量,所以不想与玉朗川正面开战,对玉朗川来说,理当也是如此。 玉朗川沉默了半晌后,目光钉进她的眼里:“这些人是谁?” 他以为他对她足够了解了,但现在,他发现他其实还是不了解她。 至少,他完全不知道她的身边竟然存在这么多高手,这些高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是自己招兵买马,聚拢了一支力量,还是她投靠在谁的门下? “不告诉你。”姒琅果然毫不犹豫的给予他这样的回答,“但是,玉朗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与我为敌,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你啊,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说呢?”玉朗川突然吃吃的笑起来,一脸嗔怪的道,“我都说我爱你爱得要命了,就想着与你远走高飞,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你怎么却说我要与你为敌呢?我好伤心啊……” 他说着,居然还捂着胸口,做出心痛的表情。 姒琅恨不得踩平他那副贱样。 “我没功夫跟你瞎扯。”她发狠的道,“你再不滚,我就与你在这里决一死战,就算损失再大,只要能要了你的命,我也不算吃亏。” 她可不是在吓唬他,她真是被他的贱样给弄得想玩真的了。 “好吧好吧,”玉朗川叹气,“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我就不带你走了,不过,宝贝——” 他冲姒琅暧昧的挤挤眼睛:“我一定会弄明白你身上所有的秘密,然后再来接你,到时,你可就真的跑不掉了。” 说罢他挥了挥袖,宛如踩着云朵一般,悠然的去了。 他的部下随后也一言不发的离开。 树林里迅速安静下来。 姒琅这才看向那些蒙面人,缓缓的道:“英叔,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238章 内奸,姒英的任务 她一听到声音,便知道那是姒英了,更遑论姒英那堪称石破天惊、出神入化的箭术。 姒英拉下兜帽,那张清俊绝尘、白眉白发、刚毅中透着沧桑的面容,还是那般令人过目难忘。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找个地方歇歇吧。”他说。 “嗯,我在南郊正好有一处宅子,离这里不算很远,去那里吧。”姒琅说着,对十五号道,“把这两驾马车给解了,咱们骑马过去。” 狡兔尚有三窟,何况她远比兔子狡诈,藏身之处岂止十处八处。 十五号将她放下来,跑过去解开两驾马车的缰绳,如此便有了三匹马。 “英叔,你们是怎么来的?”姒琅问。 姒英道:“我们是分头骑马追来的,马就藏在附近,我们去取了就好。” 他顿了顿:“等天色暗了再走如何?” 这里离官道很近,虽然行人不多,但他还是希望尽量避免被人看到。 姒琅点头:“可以,那么,我们就原地休息吧。” 而后一群人就地散开,谁也不说话。 十五号借机给十四号处理伤口,他们对姒英的出现充满了疑惑,但他们什么都没问。 姒英等人也是沉默不已。 姒琅慢慢的吃着东西,安静的等到天色暗了才上马,带着众人往前面走。 人多难免显眼,姒英很谨慎的把十几个人分成好几批,让他们之间隔着颇远的距离,先后跟上来,分批抵达附近一座风景幽美的山里。 姒琅的藏身之处就是坐落在山间的一所院落。山上散落着不少这样的宅子,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别院,彼此隔着颇远的距离,互相听不到、看不到其它宅子的动静。 姒琅领着众人进门之后,疲惫的道:“我已经很久没来了,你们打扫一下,山里有泉水,至于吃的,就去向别的人家讨吧。” 她还是第一次动用这间宅子,之前也都没有来过,宅子里除了药品,没什么食材。 姒英示意手下去打扫屋子和寻找食材后,坐在姒琅前面:“你,受了伤?” “嗯,被景立天给打断腿了。”姒琅也不瞒他,将这几个月来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她只字不提她与夜中天的事情。 想到她千辛万苦、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见一个男人,结果却表错了情,还差点赔上自己的全部,她就郁闷和难堪得想死。 所以,这种污点,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受苦了。”姒英看着她的眼神,是柔和和带着同情、可惜的,但没有太多的煽情,“虽然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别的事情,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个……”姒琅知道他和他的人看到自己时一定很难受,一口回绝,“你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就不必顾我了,我的事我自己能办。” “你不能否认你现在很缺人手。”姒英说话总是温和的,但也总是坚定的,“我想,我们能帮上你的忙,说到底,我们的目标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不必对我们客气,把我们当成同伴就好。” 同伴吗?姒琅在心里咀嚼着这话,无尽的苦涩涌上来。 “说吧,”她打起精神,“你们是来晴州做什么的?若是有我能帮上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当然,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姒英算是华黎幸存者中的领袖,他会带着这些高手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不得了的事情。 姒英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叠画着奇怪图案的硬纸卡片,他凝视着这些卡片,不断的抽出来,浏览,放回去:“二十年前的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太奇怪,存在一个巨大的疑点,这个疑点一直折磨着我们,令我们无法释怀。” 姒琅的脑子高速运转着,然后猛然想到了一点:“为什么景立天能找到华黎部落的具体所在?” 当然,景立天一定也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去寻找,但是,像他一样孜孜不倦的去寻找华黎宝藏的人多的是,很多人付出的时间与代价甚至比他多得多,但为什么偏偏是他找到了? 她也去过凤骨山,也去过华黎部落的旧址,她当时就隐隐觉得有点奇怪:这么广袤危险、与世隔绝的地方,如果没有相当详细的地图或领路者,谁都不可能找得到那么隐蔽的凤脊峡谷吧? 即使有人——比如景立天,愿意动用数以万计的人力去大森林、雪山群里搜索,那也得确定华黎部落、华黎宝藏就在那里,才会愿意付出这样的成本去赌一把吧? 由此,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景立天为什么知道和确定华黎部落就在凤骨山?又为何能在短短几个月内找到华黎部落? “是的。”姒英知道她是聪明人,没有说太多,“我们一直怀疑,我们部落里是不是出了内奸。” 说到这里,他微微阖上眼睛,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但是,华黎部落一向排外和团结,千百年来也不曾出过背叛者,我们无法想象这种可能,而且,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加上当时,我们认为除了我们之外,所有族人都已经被杀,这种疑惑便被我们压了下来,我们更愿意相信是部落的运数到头了。” 姒琅缓缓的道:“但现在,你们在部落的旧址里发现了存在内奸的证据?” “是的。”姒英仍然闭着眼睛,指间却在快速的翻动纸牌,“我们在整理悬崖上那些洞穴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的指尖从袖子里挟出一纸被烧焦的、陈旧发黄的纸张,放在姒琅面前。 那是一张被烧到只剩下巴掌那么大的纸片,纸片边缘有烧焦的、发黑的痕迹,从纸片的发黄程度看,至少也有十几年的时间。 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文字。 什么“收到地图”“之前离开”“去盛隆钱庄取钱”等等,不多,但已经足够让人看出端倪并进行某种联想。 “看起来像是别人写给你们族人的信件。”她道。 “是的。”姒英缓缓的道,“悬崖上的那些壁穴,虽然早就被翻遍了,但里面的物品大多没有被焚毁。我们在整理的时候,在角落的灰烬堆里发现了这张没有被烧绝的纸片,也许,这就是上天给予我们的小小的怜悯吧。” 找出内奸,为族人报仇,多多少少可以告慰族人的不散冤魂。 “根据这张纸片,你们推测出了内奸的身份和可能的下落?”姒琅问。 就她所知,悬崖上的那些壁穴有一些是族中高层的居处,有一些用作贮藏室、修炼室、龛台、秘室等等,大多是只有高层才能出入的地方。 在壁穴里找到的这纸纸片再小,也能分析出一定的线索。 第239章 探寻,背叛者之谜 姒英道:“在我们的部落,设族长一名、圣女一名和护法四名,其中,族长和圣女各由两名护法保护和辅助。族里的大事除了征询族人的意见外,主要由这六人商议决定。发现这张纸片的地方,就在圣女右护法的居处里。” 姒琅道:“这么说来,他的嫌疑很大。” “确实很大。”姒英笑得有些苦涩,“他名为姒清,年纪与我差不多,堪称天纵奇才,倍受族长重视,我也一直将他视为我的好兄弟。” 姒琅沉默。 “十年以前,我和同伴们终于从遥远的西方世界返回凤脊峡谷,看到的只有比人还高的荒草。我们割尽了荒草,看到了遍地的白骨,这些白骨散乱而残缺,其中有些骸骨已经风化成尘,我们根本无法统计到底死了多少人,也无法判断死者的身份,只有极少数骸骨的身上带着可以证明身份的信物。我一直以为,姒清也化为了这些尸骨中的一部分。” 姒英的声音,透着无尽的黯然:“但现在想来,他也许还没有死,也许隐姓埋名的活在这世间的某一处……” 姒琅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可有背叛华黎的缘由?” 如果这个人还活着,她一定会将他找出来。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背叛者,她一定会杀他全家——没有这样的背叛者,也就没有她母亲如此痛苦而悲惨的人生。 “他是个天才。”姒英陷入往事,“一个内心极其固执、狂热而表面上极其冷静、淡漠的天才。除了武艺之外,他学什么都很快,不管做什么都很有效率,被誉为部落百年罕见的天才。只是,他并不怎么喜欢搭理人,跟他交好的,也就是我、月等几个人罢了。” “你了解过这个人吗?”姒琅问得相当尖锐。 “我了解他的性格,但算不上了解他的内心。”姒英苦笑,“但有一件事情,令我很是在意。”、 他顿了顿,才道:“他曾经追求过月,似乎还向月求过婚,但被月拒绝了。在那以后他变得很是沉默,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至少,我没有看出他有所怨恨。” 姒琅冷笑两声。 姒英又苦笑:“虽然现在说起来有些马后炮的嫌疑,但是,事发之前,我确定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他怀有怨恨。他究竟是不是因为情场失意而背叛部落,现在也无法确认。” 姒琅又冷笑两声:“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有办法印证这条线索,对吧?” “是的。”姒英道,“姒清的父亲,乃是与部落女子通婚和入赘的外界男子。依照本族的规矩,本族可以与外人通婚,但外人必须成为本族的一员,且宣誓对本族效忠。姒清的父母去世得比较早,我们并不知道姒清父亲的事情,但是,我听姒清说过他父亲的故乡在何处,我想,只要找到姒清父亲的故乡,就有可能找到姒清的下落或线索。” 姒琅道:“这么说,姒清父亲的故乡,就是晴州或京畿地区?” “是的。就在京畿一个叫作紫藤镇的地方。我这次带人过来,想暂时住在你那里,一边寻找姒清的下落,一边也好协助你。”说到这里,姒英睁开眼睛,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月的心里,其实是挂念着你的。” 姒琅微微垂眸,掩住眼里的波动:“母亲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在休养之中。但是,她应该也会来京的。” “凤骨山那边,怎么样了?母亲会不会有危险?” “现在的凤骨山,再无安全之处。”姒英感慨,“曾经的世外净土,已经不复存在。好在族里的宝藏乃是分批隐藏,敌人穷其兵力,虽然找到了一部分宝藏,却不足以夺走我们的根基。只是,我们区区几十个人,实在不能与敌人正面相抗,只能隐在暗处,尽量引开敌人。如今,我们也撑不住了,只能一边转移宝藏,一边离开凤骨山。” 姒琅的脸上露面忧虑之色:“听说景立天这次投入的人力,可能高达万人?” “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是这个人数吧。”姒英笑笑,“不过,区区上万人就想在凤骨山里抓到几十个当地人,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你放心,月不会有事的。” 如果他们是成百上千的集体移动,那目标就有点大了,容易留下痕迹和招来野兽、敌人的注意,但几个人或十几个人一起行动的话,不过就相当于撒几只鱼苗入湖泊,想找到这几只鱼苗的影儿,难如登天。 姒琅还是忍不住要问:“母亲现在……还好吗?” 姒英沉默了一下后,道:“她的内心很强大,她正在努力与过去为战。” 姒琅的心,揪痛了一下。 “没有关系。”姒英温和的笑笑,“月会熬过去的,我们,都会熬过去的。” 他顿了顿,转移话题:“找姒清的事情,不急一时,你这里,应该有事需要我们帮忙吧?” 姒琅不让自己去想母亲的事情,先问:“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姒英道:“我们昨天晚上进的城,而后在你留给月的地址里发现了你搬到其它居处的信息。今日早上,我去新的居处找你,却发现那里发生了大火,心里便觉得你可能是出事了,我就没有离开,暗中留在巷子里探听消息。随后,我在人群中发现你的那两名同伴神情有异,还发现另外一名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便暗中尾随,一直跟到那片树林里。” 他顿了顿:“我很庆幸我没有晚上半天进城,也没有错过发现你那两名同伴的反应。” 姒琅注视着他,心里泛过淡淡的暖意。 按理说,这个男人应该要恨她的,但是,这个男人却还是关心她的。 “谢谢你,英叔。”她低低的道,“我这边人手不足,就请你留几个人保护我,另外,还请你派几个人去一个叫做鬼山的地方,帮我的同伴办一件事儿。” 而后,她将鬼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姒英。 姒英听后,面容肃穆的道:“光靠那十几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明日亲自带人过去。” 姒琅听得就是一怔,好一会儿才微哑着声音道:“英叔……谢谢你。” 她很清楚姒英是如何厉害的高手。 就算是玉朗川和乌浪,也未必在他面前讨得了好,然而,他却愿意为她做这种……其实并不那么符合他身份的事情,还是令她意外了。 “傻孩子,”姒英眼里的疼爱,并不是装出来的,“月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你好好养伤,莫要跟英叔叔客气。” 姒琅眼睛微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所谓父亲,就是这样子的吧? 第240章 逃亡,夜中天的危机 “还有,这次我与月商量过了,给你带了一份礼物过来。”姒英说着,将背囊解下来,放在桌面上,打开,“你办的是大事,一定需要很多钱,这些,你拿去用吧。” 金色的光芒,几乎映花了姒琅的眼睛。 姒琅吃惊的看着那一堆黄灿灿的金子与各色硕大的珍珠,这些,全是给她的? 她抬起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姒英。 姒英微微一笑:“我们谈过的吧,财富,永远不会比同伙的性命更重要。而且,我们千百年来一直在守护的宝藏正在被敌人慢慢的掠夺而去,与其便宜了敌人,不如让自己人用了。” 姒琅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可、可是,太多了,这些钱,太多了……” 这些宝藏,可是母亲一族用性命去守护的存在,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让她花掉了,真的好吗? 总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没关系的。”姒英温和的道,“将来,打败敌人的时候,再从敌人的手里加倍拿回来了,不就好了么?”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姒琅终于露出笑容,“我欠华黎部落的钱,一定会加倍还回去的。” “我知道你会做到的。”姒英笑了笑,站起来,“你先坐一下,我看他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其它屋子都已经收拾干净,去其他人家找来的食材也在烹制中,这个空荡了很久的屋子,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人气。 姒英带来的人中有一个名为姒兰的女子,用过晚饭后,姒兰为姒琅换了药、更了衣后,姒琅疲惫的睡去了。 早上的时候,天还未亮,姒英就带着人,在十五号的领路下,准备前去鬼山。 虽然腿脚不便,姒琅还是坚持要送姒英下山。 姒英拗不过她,便让姒兰背了姒琅,一起走下山。 这座山并不高,石砌的山路也比较平缓,并不难行,没过多久,众人便走到山脚下。 前边不远便是官道。此时天色朦胧,晨风寒冷,山上山下都还没有什么人。 一群人正准备走到官道上去,然而,一片急促庞大的“得得得”声传来,击破了这清晨的宁静。 见不得光的众人心头都是一凛,迅速退到大树后面,密切的盯着官道上的动静,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姒琅的眼皮子跳得很厉害:不会吧?她刚刚躲到这里来,难道就泄露了什么风声不成? “得得得”的马蹄声迅速逼近,听起来,那得是好几百人以上的队伍。 “来人,大家小心。”姒英沉声道。 众人凝神摒气。灰白色的晨色中,一大片人影与马影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那竟然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 他们全力奔驰在官道上,就像赶往喋血战场的援军一般十万火急。 他们没有理会四周,只是狂奔不止,姒琅很快确定,他们不是冲她来的。 但是,她心里的疑惑并没有消失:这么多人,到底是要赶去哪里? 禁卫军负责守护京城,能让他们出动的原因,只可能是京畿地区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他们并没有携带军粮,全是轻装上阵,说明事发地离京城不会太近。 她想不出京畿地区能发生什么危险的大事。 她仔细观察这些禁卫军的人数,恐怕得有两三千人,这么多人,到底去干什么? 忽然,天空中隐隐传来一声似鸟非鸟的唳鸣之声。 在响彻山林的马蹄声中,这声唳鸣几不可闻,但姒琅却敏锐的听到了。 她抬头,眯起眼睛,看向天空,隐隐看到一抹黑影在天空中盘旋。 虽然看不清楚,她却几乎能肯定,那抹黑影就是“它”。 她的心脏猛然就“砰砰砰”的狂跳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面红耳赤。 “他们走远了,咱们也该走了。”待这些禁卫军全部奔过去后,姒英下令,“我们也出发吧。” “英叔,”姒琅忽然道,“借我一匹马,我要跟过去看看情况。” “不行。”姒英毫不犹豫的拒绝,“你是朝廷通缉的重犯,又行走不便,绝对不能靠近这些禁卫军。” “我会小心的。”姒琅很坚持,“我会远远跟在后面,绝对不会现身。你看他们赶路赶得那般仓促,不可能会注意到我。” “你怎么说都不行!如果你非要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我派别人去打探就行,无需你亲自出马!”姒英的态度也很强硬。 “英叔,这么说吧,这些禁卫军如此兴师动众,可能与我认识的人有关,只有我亲自去一趟,才能看明白怎么回事。你放心,就我现在的打扮,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姒琅现在做的是男子的打扮,加上她本身就有极其刚毅冷峻的一面,看起来没有半点弱女子的味道。 “依你所言,你去了更危险。” “英叔,我只是去看看,并不是要做什么。”姒琅皱眉,“他们要走远了,我必须要马上跟上去。英叔,天色要亮了,你们也不宜再呆在这里,咱们就别为了我已经决定的事情浪费时间了,好么?” “你这个孩子,”姒英头疼的抚额,“怎么都不听大人的劝呢?” “英叔,我已经决定了,你若是阻拦我,我以后就再也不会跟你说我的事情。”姒琅说得很认真,“我说到做到。” 姒英:“……” 半晌后他叹气:“行,那我让姒兰陪你去。姒兰,你牵一匹马过来,带琅儿上路。” 姒兰一言不发,跑去牵了一匹马过来,扶着姒琅上马,然后坐在姒琅的身后,疾驰而去。 姒琅抬头,看到天空那抹影子也在朝着禁卫军行去的方向飞去。 前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以姒琅的眼睛,肯定是看不到数百里之外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情,但在天空盘旋的那只巨鸟,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数百里之外的官道上,夜中天策马飞驰,快如闪电。 他的身后跟着一百来人,若是细看,会发现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连老鬼身上都溅了不少鲜血,若不是此时官道上没什么人,就他们的模样,不知会吓坏多少人。 “皇上,”侍卫长上前,对夜中天道,“兄弟们都受了伤,又跑了一夜,至少让兄弟们先停下来上点药吧?” 夜中天刚想答应,他身边的老鬼就强硬的道:“绝对不行!咱们至少要跑到下个城镇才能歇息……” 侍卫急道:“下个城镇还在好几百里外呢,就算兄弟们挺得住,这些马也挺不住啊……” “挺不住也得挺,要不然等着我们的就是全军覆没!”老鬼的声音很是严厉,“比起一路上杀不绝的杀手,现在在追着我们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让那些人追上!” 第241章 失算,前有狼后有虎 “可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乌浪等人的踪影。”侍卫长道,“再说了,这里毕竟是晴国的地盘,乌浪还敢在晴国的地盘上杀了黑月的王不成?” “有什么不敢的?”夜中天冷笑,“乌蒙大军已经兵临横岭脚下,显然没把晴国放在眼里。如果乌浪真的在晴国的地盘上杀了我,晴国无论如何都推托不了杀害黑月之王的责任,如此,晴国除了与乌蒙结盟,没有别的办法。在乌蒙与晴国结盟的前提下,如果黑月要跟乌蒙开战,晴国便是第一战场,战争造成的损失主要由晴国来承担,对乌蒙国来说损失并没有那么大。所以,乌浪为什么不敢杀我?” 老鬼补充:“皇上说得不错。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大概是乌浪或乌蒙国最有可能杀掉皇上的机会了,乌蒙国既然已经决定要拿下晴国,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 “天哪。”侍卫长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要嚎了,“但晴国就这样允许乌浪在晴国境内杀掉皇上?” “当然不会允许。”老鬼道,“但是,乌浪可以先斩后奏!要不然,你以为远在凤骨山的乌浪为何会突然失踪,下落不明?他分明就是暗中赶回晴州,想暗中杀掉皇上!他的阴谋若是得逞,景立天已经彻底得罪了黑月国,哪里还敢再得罪乌蒙国?” 侍卫长拍额:“那,皇上为何不将乌浪的阴谋告诉景立天?景立天若是知道,一定会全力保护皇上。” 老鬼哼了哼,瞟向脸色青黑的夜中天:“咱们家的皇上天下无敌,怎么可能会向懦弱无能的景立天求助?咱们家的皇上认为凭他和他带来的人就足够了,哪料到啊,现在跑得跟丧家之犬一样……” “老鬼你给我闭嘴!”夜中天听得恼羞成怒,顺手从马鞍上挂着的行囊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砸过去,骂道,“凭我们这两百多人的本事,完全能打得过乌浪这野兽!但我哪里会想到这一路行来,竟然会有那么多杀手埋伏,怎么杀都杀不完!如果我知道,当然不会拉不下面子!” 身为黑月之王,他平时再怎么任性张狂,也绝对不会在性命攸关、国事大局上乱来,可恨的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离开晴州没多久,就不断遭到伏击与暗杀。 那些暗杀者无疑是杀人不要命的职业杀手,任他的人再厉害,一路杀过来,也是折损严重。 偏偏他的后头还有乌浪的追杀,真是令他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时间也是有苦说不出,郁闷得很。 侍卫长道:“这些刺客一定是申国舅派来的!但是,咱们也派了很多人暗中监视申国舅,怎么就没有事先察觉到申国舅派了这么多刺客来行刺皇上?这一路上,咱们遇到的十几波刺客加起来得有五六百人吧,前面说不定还有埋伏,这么多刺客在暗中跟踪皇上,咱们的探子却没发现,难道,咱们的探子就这么逊?” “你这笨蛋,现在还没想明白吗?”夜中天瞪他,“姓申的并没有派人跟踪我,而是在我前来晴国之前就已经派遣大量杀手潜进晴国,暗中埋伏着,就等着我回去时再袭击我。” 好狡猾奸诈的国舅爷!——听到这话的众人,无不在心里咒骂。 侍卫长咕哝:“皇上老骂我是笨蛋,可您到现在了才发现……” “你说什么?”夜中天斜眼看他,恶狠狠的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个头不高、看起来有点像小姑娘但功夫其实很高、对皇上也很忠诚,就是脑子有点简单的侍卫长赶紧摇头:“皇上,我绝对没有说您的坏话,我只是在骂申国舅而已。”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不要叫他申国舅。”夜中天斜过身去,伸手拍侍卫长的脑门,骂道,“叫他申东牙,申阿姨,申舅娘,申老太婆都行,就是不能叫他申国舅,要不然我骂死你们!” “是,申老太婆该死!”侍卫长赶紧大声道。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咚”的一声,一名侍卫因为伤重不适,从马背上跌下来。 夜中天有些不忍这些近卫军在这种状况下还要赶路,便拉住缰绳:“就地歇息一刻钟,该上药的上药,该吃东西的吃东西,实在动不了的就地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再自己回去。不管是乌浪还是申东牙派来的杀手,他们针对的都是我,不会浪费时间去追杀你们。” 他所带的两百多名侍卫与随从,现在只剩下一百来人,其他人除了牺牲,都是因为受伤而就地躲藏。 老鬼不敢放松,一直坐在马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侍卫长道:“鬼大人,您也歇歇,如果乌浪近了,探子一定会来报的。” 老鬼却是拧着眉头,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忽然问道:“留在后面打探消息的探子多久没来报告了?” 侍卫长想了想:“将近两个时辰了吧。” “不好!”老鬼忽然道,“探子这么久没回来,很可能已经遭到了毒手,而乌浪很可能已经离咱们很近了!受伤的赶紧分散开来,能躲多远躲多远,其他人立刻上马,随皇上赶路!” 侍卫长还是有些疑惑:“乌浪是背着景立天来追杀皇上的,不可能带多少人手,咱们再怎么说也有百来号人,怕他作甚?” “你啊……”老鬼叹息,“好吧,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情报吧。” 他道:“乌浪虽然是独自离开凤骨山,悄悄前来晴州追杀皇上的,但是,早在两个月前,乌蒙这边就已经派了一大批高手乔装成商旅和行人,分头潜进晴州,暗中潜伏,就等着乌浪回京后再汇合,一齐追杀皇上。现在,乌浪聚集的人数说不定高达上千人,咱们这边不太可能是对手。” 这就是那天晚上,他从小鸡崽,呃,“小少爷”嘴上得到的那封秘信的内容。 他们之所以没有将这个情报告知景立天,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是皇上不愿意向景立天求助,三来是因为皇上现在还不想与咄咄逼人、恐怕不会收手的乌浪发生冲突,便打算一走了之。 只可恨在乌浪之外,申东牙竟然还暗中玩了这么恶心的一手,令皇上陷入如此困境。 侍卫长一听,不禁长长的吸气,立刻道:“皇上,咱们还是要景立天派兵护卫咱们上路吧!” 老鬼道:“来不及了!咱们现在距离晴州大约两天路程,根本来不及求助,还是赶紧上路,抵达下一个城镇后再要当地官府护送。” 第242章 迎战,乌浪来了 侍卫长又道:“那……咱们不如与皇上分散开来,皇上带几个人乔装后离开,其他人负责引开目标?” “来不及了。”老鬼道,“不说乌浪人多势众,完全有能力分兵追击,单说在前头还不知有几拨杀手,那些杀手准备了那么长时间,不太可能会看错目标,而且,万一皇上落单以后若是遇到那些杀手,反倒陷入包围,形势更加不妙。” “说得也是喔。”侍卫长挠了挠头,“皇上,那咱们继续上路?” 夜中天翻身上马,恨恨的道:“还能打的跟我走,不能打的别逞强。” 一百多号人于是兵分两路,受伤的纷纷换装躲避,完好的上马,跟着夜中天继续往前狂奔。 走了没多久,前方又出现了两侧有山坡夹道的现象,令众人不得不停下来。 老鬼道:“皇上,这么适合埋伏的地方,那些刺客很可能不会错过。” “那个申东牙,到底花了多少钱去雇佣杀手?”夜中天简直要咆哮了,“他真以为朕不敢抓烂他那张女人脸?妈的,抓烂他那张脸真是便宜他了,待朕回去,朕要将他卖进妓院当花魁,高价拍卖他的后庭,把朕这次的损失给补回来了!” 众人听得无不汗颜,在心里呐喊:皇上,请您注意形象,不要说得那么露骨和污染! 老鬼掏了掏耳朵:“皇上,你还是赶紧决定吧,进还是退?” 夜中天咬了咬牙:“朕是黑月之王,岂有退的道理?立刻分兵三路,一路跟着我往前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其他两路分别去搜寻两边的山坡。” 侍卫长急道:“皇上,您这样太冒险了,敌人若是放箭……” “你没脑子吗?”夜中天又给了他一记爆栗,“我们现在是顺风而行,敌人若是从两侧山坡放箭,箭受到风的阻力,必然大失准头,不足以对朕构成威胁。” 侍卫长“啊”了一声,惭愧的道:“属下糊涂了。” 他保证,他平时没有那么笨的,这次是一路杀过来杀得疯了,脑子才会有点混混沌沌的。 “那就赶紧行动!”夜中天说着,已经将刀抽出来,眼里闪过嗜血之色,“妈的,朕就一路杀到墨月城,将申东牙的脸皮给撕了!” 而后他迎空挥刀,即将前冲。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呼声:“皇上,乌浪出现了,皇上小心——” 夜中天转头,就看到一名探子狂奔而来,很是急促的样子。 他策马掉头,迎上前去:“你们发现乌浪了?” “是。”探子捂着腰部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乌浪先是带着几十号人出现在官道上,而后,好多人从各个路口、村庄和山头冒出来,加入到乌浪的队伍里,队伍一路上不断扩大,现在的人数加起来恐怕得有六七百人,而且队伍离这里越来越近了。皇上,您还是先躲起来吧!” 夜中天环视四周,四周是田野,到处光秃秃的一派凋零,就算有几颗树几处矮坡和隐约可见的村庄,也绝对藏不了多久,而且他若是离开官道,被追到田野深处,一旦被干掉,那就真的是死了世人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反倒是白白便宜了乌浪和景立天。 倒不如拼了! 当下他狞笑起来:“朕是黑月之王,岂有逃跑之理?” 说罢他挥了挥刀:“往前冲,就按照之前的计划来!” 众人也是跑得眼红了,一时间也是杀性四起,纷纷亮起兵器:“敢拦黑月之王者,杀无赦——” 而后夜中天一马当先,冲在前头。 很快,他冲到山坡的夹道之中,而后上半身猛然前倾,挥刀砍断地面上的绊绳。 一连砍断了好几道。 如他所料,两侧的山坡里确实又埋伏了一批杀手,这批杀手见他如此行动,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便不再躲藏,纷纷冲出来,全部朝他扑去。 其他侍卫迅速招架,抵挡杀手,同时,原本兵分两路也杀进山坡,从后侧围杀那些刺客。 这批杀手大概三四十人,人数少于夜中天一边,但他们似乎是服食了什么药物,一个个杀得十分兴奋,似乎不知疼痛,没有理智,一时间与夜中天等人杀得难分难解。 但最终,夜中天这边还是凭借训练有素和人数优势,将这些杀手斩杀殆尽。 只是,夜中天这边也是损失极大,伤者极多。 面对这样的状况,夜中天不得不道:“所有人就地歇息,你们几个,去那边的村庄里弄些吃的喝的过来。” “皇上,”老鬼忽然站起来,“我看已经不必了,您还是赶紧上马离开,而后乔装打扮,独自上路吧。前方多是平地,没有适合的埋伏之地,您应该可以安全赶到下个城镇。” 夜中天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鬼紧紧的盯着后方,一脸的凝重与戒备:“乌浪来了!” 所有人全是一惊,纷纷盯着后方。 后面,不太远的路上,漫天飞尘中,一片骑影如风疾来,透着冲天的杀气,再看看对方那种速度和气势,就知道对方不是泛泛之辈。 以众人现在的状态,想对抗这么多人,难! 众人都纷纷看向夜中天,等着他的决断。 夜中天目如鹰隼,盯着那片飞尘片刻后,又是狰狞一笑,挥了挥手中染满鲜血的刀,吼道:“妈的,乌浪这厮竟然敢这么对朕,真当朕是小羔羊不成?朕今天就让你看看朕的厉害!” “你们听好了,”他环顾四周,恶狠狠的道,“一个个都给我站好,磨好你们的爪子和牙齿!咱们就在这里等乌浪过来,等他们到达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给我拼了命的上,拦住乌浪身边的人,朕要跟乌浪单挑,非要将他的人头拿下不可!” “皇上,你切勿任性。”老鬼严厉的道,“乌浪绝非浪得虚名,您以现在的状况跟他硬拼,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说不定还会赔上性命,这不值得!” 夜中天十分强势:“值不值得由朕说了算!你这个老东西不得质疑朕的决定!” 老鬼简直要吐血了:“皇上,您是黑月之王,您还要收拾申国舅,还要治理国家,绝对不能葬送在这里!” “皇上,”众人也纷纷跪下,“您要以国家为重,大局为重啊!您赶紧离开,咱们拼死也会拦上乌浪一阵,确保您能安全捣碎下个城镇……” “朕都不怕朕死,你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夜中天环视众人,非但没有感动,反而一脸鄙视,“朕就算战死,也一定会拖着乌浪一起死,为黑月除掉一个心腹大患!再说了,朕若是死了,那个人就该回来了,如此,那才是黑月之幸!所以说,你们一个两个全给朕起来,别再叽叽歪歪的恶心朕!” 第243章 单挑,抓紧时间杀人 “皇上,”侍卫长秋秀秀很不怕死的道,“您马上就要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您可以懂事点不?” 众人都看着他,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侍卫长还真是不怕死啊,白瞎他一身顶尖的本事了。 “朕知道自己的年纪,不用你教。”夜中天恶狠狠的瞪他,“不能打的给朕滚一边去,免得拖朕的后腿。” 众人于是看向老鬼。 老鬼正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他抬头,目光十分的决绝,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皇上……”他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就听得头顶上传来一道唳鸣之声。 他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一只体形大得不正常的雕在上空盘旋。 众人纷纷抬头,看到这只雕后也是面露惊喜之色,低声的交头接耳起来:“啊,那好像是小少爷吧?” “也有可能是小小少爷吧?” “咦,不管是哪位少爷,但少爷既然出现在这里,那那个人应该也在附近吧?” “啊,如果是那个人来了,事情就有转机了……” 夜中天抬头,将手掌搭在眉头上,看着天空,嘀咕:“小鸡崽怎么在这里?” 众人一听,不断冒汗:那么雄壮罕见的珍稀巨雕,竟然被您叫成小鸡崽,它得多委屈啊? “啁啁——”那只雕突然俯身冲下,转瞬间已降至众人头顶,而后收翅,落在夜中天面前,抬头,伸脖子。 它的嘴上,叼着一张折叠的信纸。 “看羽毛的颜色,这是小小少爷吧?几年不见,竟然长大了这么多,真是越来越俊了。” “我上次见到小小少爷时,小小少爷就比宫里那些报晓的大公鸡大上那么一点,没想到现在都大成这样了,我啊,都要抱不动了……” “说得你以前抱过它似的……” “好像摸摸小小少爷的毛……” “想死的就去摸吧,我支持你……” …… 众人在议论的时候,夜中天已经扯下“小小少爷”嘴里的信纸,打开,然后嘴角就是一垮。 “出什么事了?”老鬼看他这样的表情,感觉不太好,也不请示,直接抢过信纸一扫,而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皇上您不用去跟乌浪拼命了。” “好什么好?好个屁啊!”夜中天却是生气的扯过信纸,撕成碎片后一抛,亮出双刀,“听你的意思,朕拼不过乌浪是不是?告诉你,朕今天就让你看看朕是怎么虐死乌浪的!” 而此时,“得得得”的马蹄声已经很近了。 众人又望去,追兵离他们不过只有百来丈远了。 秋秀秀急道:“鬼大人,小小少爷带来的信上都说了什么?” 老鬼沉声道:“晴州的禁卫军正在全速赶过来救驾,只要咱们再坚持一阵,事情就会有转机。” 众人于是都松了一口气。 秋秀秀看向夜中天:“皇上,您还是先走吧,咱们断后,只要撑到禁卫军赶到,危机就能解除……” “朕现在就去宰了乌浪!”夜中天似乎跟所有人都拗上了,翻身上马,拍马就走。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莫要冲动啊……” “朕死了,自然有更合适的人继位,你们操什么心!”夜中天恨恨的说着,已经从人群中,迎上已然扑近的追兵。 那群追兵的前头,是一名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看着就像一头熊坐在马背上,亏得这马能承受这样的体形与体重,还能跑得这么快。 偏偏这头熊还透着骇人的霸气与杀气,令他十分的瞩目,毫不疑问,这人应该就是乌浪了。 夜中天骑马横在官道中央,双手持刀,一字挥开,大声道:“乌浪你这丑鬼,马上跟我单挑,看看是我黑月之王厉害,还是你乌蒙第一勇士厉害!” 前方,一马当先的乌浪看到夜中天不仅不跑,反而还迎上前来,于是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来,上前几步,笑道:“夜中天,你已经杀累了吧,就你这样还敢跟我单挑?” 他并没有小看夜中天,否则就不会暗中聚集了这么多高手,还亲自来追杀夜中天。 但是,夜中天毕竟已经连战多场,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他绝对不相信这样的夜中天能打得过自己。 夜中天狞笑:“对付你这种丑鬼,朕用五成的战力就可以虐死你。” 乌浪完全不受到他开口闭口都是“丑鬼”的影响,冷笑:“没想到黑月之王竟然是有勇无谋之徒,今日我不将你拿下,愧对我乌蒙第一勇士的名号!” “有勇无谋?”夜中天冷笑,“对付你这种人,朕根本不需要用谋,用力就可以!” 说罢,他挥着双刀就策马冲上去。 乌浪也夹紧马腹,挥着手中的长柄大刀,迎着夜中天冲过去,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流星般的半弧。 “咣当——”双刀砍在大刀的刀侧上。 夜中天只觉得虎口发疼,握着双刀的手差点就松开来,这令他暗暗吃惊。 他听说乌浪天生神力,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力气也不小,但这么正面抗击之下,他的力量还是差了乌浪一截。 乌浪的刀锋从双刀刀刃下划过,往前一送。 夜中天被迫后退。 他是短兵器,乌浪是长兵器,加上两人又是骑马交战,他在兵器上就先吃了亏。 “皇上,我来了!”这时,秋秀秀握着一杆长枪,从斜刺里杀出来,枪尖直刺乌浪的手腕。 那枪尖刺得太快太准,逼得乌浪也不得不后退。 “所有人都上,将他们全杀了——”乌浪见夜中天的手下上场,也不想跟夜中天玩什么单打独斗的戏码,命令全员开战。 他这次的目的是杀掉乌蒙国的头号心腹大患夜中天,并将晴国牢牢的绑在乌蒙国的战车上,为乌蒙国称霸天下打好基础,而不是为了他自己出风头。 他相信,他和夜中天在官道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已经引起晴州方面的注意,他得在晴州出兵干涉之前干掉夜中天。 只要杀了夜中天,一切便成定局,景立天除了与乌蒙国结盟,没有别的退路。 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杀人。 眼看双方就要大开杀戒了,但突然,一道堪称响遏行云的鸟唳之声从上方传来,清晰尖锐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在这种万物凋零、虫鸟无踪的初冬时节里,怎么会有这么霸道嚣张、宛如警告嘲笑一般的鸟唳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头,视线所及,皆被不可思议的阴影所覆盖。 一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黑雕,伸展着至少一丈长的黑色羽翼,从他们的头顶上掠过,宛如乌云罩顶。 黑雕离他们很近,就在他们头顶上一丈左右的地方,掠向乌浪等人的后方。 第244章 空降,吱吱与黑大爷发威 乌浪等人都看清了它脚上那八根宛如乌铁打造的、闪动着黑亮光泽的、微微弯曲的利爪,那铁钩般的利爪上还抓着……一个人? 那个人看起来身形瘦小,打扮得有些怪异,乍一看就像穿了衣服的猿猴。 黑雕转瞬就掠到了他们的后方。 众人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不敢将目光从它的身上移开。 这种传说级的巨型黑雕,看着就来历不凡,且来者不善啊! 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它想干什么?它爪子上钩的家伙又是干什么的? 它总不会是正好路过,叼了个人,准备边吃边看他们打架,然后再从他们当中挑个重伤未死的当晚餐吧? 连乌浪的视线都随着它移动,目光隐隐狂热的火焰来。 这只黑雕可千万别离开!待他杀掉夜中天后就驯服它,将它收为自己的宠物! 突然,黑雕爪下的小个人突然用极尖、极细、极高的声音叫起来:“吱吱要撒花了——吱吱要撒花了——” 说着,他解开手中拿着的袋子。 老鬼猛然向后撤退,高声暴喝:“后退,闭上眼睛!” 因为黑雕的出现而看得目眩神迷的黑月国侍卫回过神来,完全没有多想和迟疑,全速后撤和闭上眼睛。 也在盯着黑雕,但并没有因此忽略夜中天等人动静的乌浪立刻觉得有点不对了:两军对战,生死一线,他们怎么敢闭上眼睛? 忽然,他的眼角瞄到黑雕爪上的小个子从袋子里抓出了什么细碎的东西,脑子灵光一闪,也惊得迅速闭上眼睛,大吼:“闭上眼睛,小心眼睛中招!” 但是,来不及了! 吱吱已经将手中的东西撒下去,然后将袋子倒过来,让袋子里的东西如流沙一般泻下来。 “啊,我的眼睛好痛,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的眼睛出血了,好像有刀尖刺入了我的眼睛……” “你们不要乱动,刀子砍到我了……” “是石灰粉,还有尖锐的硬物,闭上眼睛,但要小心敌人偷袭……” …… 乌蒙人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惨叫。 此时仍然有风,但风并不大,那个自称“吱吱”的家伙显然也是挑了时间出现和“下毒”的,绝对是有备而来。 而乌浪等人原本是背着风的、夜中天等人是迎着风的,但因为乌浪等人受到黑雕的影响而转过头去,导致所有人都迎风而视,因此吱吱的“毒”一撒下来,所有人都受到影响,不过,老鬼等人反应比较迅速,及时后撤和闭上眼睛,几乎没有受到“天女散花”的影响。 相较之下,乌浪这边受到的影响就大多了。 乌浪很快就意识到,这黑雕,很可能就是冲着己方来的! 想到这里,他立刻收起对这只巨雕的爱惜之情,从背后取下铁弓,吼道:“放箭,将这雕给射杀了!” 说着,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寻找黑雕的身影。 风不大,黑雕体型巨大且飞得很低,要射中它绝对不难! 其他乌蒙人听到命令,只要眼睛没有大碍和带有弓箭的,全都取下弓箭,准备射雕。 但是,吱吱早有防备。 一看到敌人取出了箭,立刻示意黑雕松爪,自己跳落到地面上,像水蛇一般从敌军中间左冲右突的溜过去,跑向夜中天那方。 他的动作之灵活轻巧,身形之快速敏捷,有如惊鸿掠影一般,根本让人逮不着形儿,乌蒙人不禁吃惊:这小个子,竟然还是个高手? 而他们的上方,训练有素、经验同样丰富的黑雕看到“敌人”拿出对它威胁很大的弓箭后,根本不用任何人提醒就用力的扇动巨翼,急速上升。 巨翼扇动产生的风从众人头上刮过,将数枝已经射出去的箭扇偏和扇落。 本来,射箭就不适合近距离作战,巨雕距离众人近,众人虽然容易射中它,但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射出去的箭还没有产生加速度,加上风的影响,力道并不强,轻易就能被黑雕扇掉。 就算真的有箭射到黑雕,对皮厚羽丰的黑雕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待黑雕飞到一定高度时,射箭终于可以发挥威力了,但是,黑雕也飞得更快更高了,射中它的难度也更大了,而且,夜中天这边的人又不是吃素的,岂会让乌蒙人对神雕为所欲为? “大家快看,真的是黑大爷!”夜中天这边,早就有人激动的叫起来,那模样,简直就跟小屁孩第一次看到大象一般兴奋。 “啊,这就是黑大爷啊?果然是威风凛凛,英明神武,我见犹怜啊……” “你读书少,不要乱用词!还有,你们不要光顾着看黑大爷,小心乌浪将你们宰了……” “啊,你们看,他们想要射死黑大爷啊……” 黑月众高手闻言大惊,赶紧看向乌浪那边。 乌浪那边,许多人因为眼睛中招而狼狈不堪,不断低头擦眼,而在这一片乱七八糟中,乌浪两脚开立,抬头拉弓,身形宛如入地生根一般巍然不动,全神贯注的盯着上空的黑雕,完全不受环境的影响。 他那种冷静、自信与狂霸,连黑月国的高手们都暗暗心惊。 这个传说中的乌蒙第一勇士,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啊,不,甚至比传言中的更有脑子,从他出现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冲动过。 就他那样的体格、力量和专注,说不定真的能射中黑雕。 “黑大爷有麻烦了,兄弟们快上,先阻止乌浪再说……” “来不及了!谁有箭的?赶紧也给乌浪来几发……” “咱们是迎风,乌浪四周又有人,恐怕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道人影从乌浪身边掠过,抬手一挥就将乌浪的手臂给打歪了,乌浪手上的箭射了出去——射偏了。 乌浪大怒,伸手就去抓那人。 但那人已经闪到数步开外,他抓了个空。 “快住那家伙——”乌浪怒吼着下令。 黑月这边的高手们见状,也不再含糊,齐刷刷的往前冲。 “是吱吱大人!咱们上,绝对不能让吱吱大人受伤——” “吱吱大人好样的,动作还是那么快,我就没看清过他的动作……” “啊,吱吱大人快冲过来了!啊,不好,吱吱被拦住了,吱吱大人要被砍中了——” 众高手之前撤得有点远,而且乌浪阵营中所发生的这些事情,说起来似乎用时不短,但事实上只不过发生在数秒之间,根本不足以让黑月众高手及时冲到。 眼看吱吱即将冲出乌浪阵营了,偏偏在最后的一道阻线上被数名乌蒙高手如墙拦住和挥刀相向,而吱吱的速度太快,两侧也没有空隙可以突破,他根本来不及后退闪避。 第245章 逆袭,那一击的震撼 刀锋,枪尖,齐齐迎着吱吱刺去。8『1中文Δ』网 可以说,吱吱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怎么看都要被刺上两三个窟窿才正常。 “兄弟们上,跟他们拼了——”黑月众高手急了,怒了,疯了,全冲上去,准备跟对方杀个鱼死网破。 然,千钧一之时,蓦的平地起风,似乎有一道黑色的闪电随风而入,夹在吱吱与乌蒙人之间,银光一闪,鲜血狂喷。 几颗人头已经齐斩斩落地。 是乌蒙人的人头。 瞬间,风起风停,电闪电止,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即使他们经过严酷训练后视力已经乎常人。 连乌浪都在刹那间将眼睛撑到最大,脚步都停了下来。 那时,人头分离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单膝跪着一个人。 那个人保持着急冲刺、腾空突入人群、在空中落地时猛然拔刀砍掉对方脑袋、接着顺势落地一滚、迅起身后的单膝跪地、单手朝外挥刀的姿势,以此保持平衡,减缓高突袭后的强大惯性。 因为度太快和力量太强,他的披风在他身体稳住之后仍然飞扬着,张扬猎猎如迎风咆笑,似乎在宣告着来者无敌、宵小退下。 前后两方人马的视线,几乎都被这巨大飞扬的披风给遮住了。 当披风萎缩落下,所有人终于看清了来人。 一袭黑衣,脸上抹着黑红两色的油彩,眼如鹰隼,势如蛟龙穿云,他静静的侧跪在两方之间,就像一道锋利危险的分水岭,将两方阻隔开来。 他手中在滴血的刀,指向的是乌蒙人,从不知畏惧的乌蒙人此时都有些心惊。 这个人,竟然能在这么多顶尖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凭空突入,而且一刀就砍飞数名高手的脑袋,这样的功夫他们闻所未闻,他……到底是什么人? “天啊,我没有看错吧,真的是是是那那那位大大大大大……”黑月这边,有人激动万分,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叫起来。 躲在后方不远处的树上的姒琅也激动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和沸腾。 她直直的看着那个男人,眼里散着炽热的光芒,脸庞红到都冒出汗来了,双手握得紧紧的,呼吸也异常急促,看起来十分的投入和狂热。 姒兰诧异的打量姒琅:她这是怎么了? 但她很快也掉头,将注意力放在那个神奇出现的男人身上,确实,那个男人实在太夺人眼球,不多看几眼都对不起自己的眼睛。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前方,乌蒙人都想知道。 “啊,果然是你!”突然,在无数人的或惊呆或震撼或激动中,夜中天突然大煞风景的跳起来,指着那个出场太过震撼的男人,张口就骂,“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竟然还有脸和胆子出现在朕的面前?你终于想死了是不是?好,朕现在就成全你!朕现在就将你剁成肉酱!” 说着他挥了挥刀,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冲过来,大有一举将那个男人砍成两段的冲动。 “皇上冷静,冷静啊——”秋秀秀就在夜中天身边,见他突然狂,赶紧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您不能杀他啊!而且您也不是他的对手,您赶紧住手吧……” “你说什么?你说朕不是他的对手?”夜中天暴跳如雷,抬手就抽他的脑袋,“你就是朕养的犬,竟然敢小看朕,信不信朕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皇上,我的脑袋让您拧,但您不要冲动哈!” “你放手!朕允许你碰朕了吗?你以为你是美女吗?放手,朕叫你他妈的放手,听到没?朕要去杀了那个该死的王八蛋……”夜中天用力的想将他掰开。 “皇上——”其他人也纷纷扑上去抱住夜中天,“皇上冷静,咱们现在在跟乌浪拼命,不是您跟那位大人算帐的时候……” “杀了他比杀掉乌浪更重要!朕命令你们,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给朕杀了那个王八蛋……” 众高手听得头疼不已,皇上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任性呢? 这不是让乌蒙人看笑话吗? “立刻带他离开,这里由我断后!”突然,那个男人淡淡的开口了。 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高,却极其浑厚有力,余音极长,宛如顺风一般,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黑月高手都愣住了。 “您、您要一个人断后?对方这么多人,这、这不妥吧?”离他最近的侍卫咽着口水,结结巴巴的道。 “无妨。”男人淡淡的道,“晴国的禁卫军很快就到了,我只要拖到他们到来即可,你们立刻带皇上离开,不得耽误。” 他说得平淡,口气却透着慑人的威严与迫力。 “小、小的遵命。”侍卫又咽了口水,往回跑,对老鬼道,“鬼大人,那、那位……” 在皇上的面前,他不敢叫出那位大人的名讳与称呼。 “我听到了,所有人立刻护送皇上离开。”老鬼收回看着那人的目光,当机立断。 被几个人抱住的夜中天却阴森森的狞笑:“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吃里爬外,看到他就不想要朕了,朕怎么能让你们得逞?” 说着,在他的全力挣扎之下,几个人竟然被甩掉了,好在其他人又扑上去,再次将他抱住。 “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朕?”夜中天大骂着挣扎,想要甩掉第二波人了。 前头,神秘男人慢慢站起来,盯着显然准备出手的乌浪,淡淡的道:“吱吱,动手。” 一直崇拜的看着他的吱吱跳起来:“是,主人。” 乌浪等人以为吱吱要对自己动手了,准备迎战,然而,吱吱却以不可思议的度往夜中天那边冲去。 没有人拦吱吱,恐怕想拦也拦不住。 吱吱冲到夜中天面前,从身上抽出一卷布条,快的套在夜中天的身上,绕起圈来。 他竟然在……绑缚夜中天? 乌蒙人看得目瞪口呆,黑月这边却是视若无睹,任由吱吱将他们的皇上绑成棕子。 “你个小怪物竟然敢这么对朕?信不信朕把你扒光,丢进猴子堆里,让你被母猴子给叉叉了……”夜中天骂得凶狠。 忽然,“啪啪”两声。 吱吱竟然跳起来,给了夜中天两巴掌,尖叫:“你骂吱吱,吱吱要打你。” 众人也被这两巴掌给打懵了,他、他竟然还敢打皇上? 但还是没有人阻止他。 “你、你个丑八怪,信不信朕下次将你的猴脑取出来,再丢你进锅里油炸,撒上香油……”夜中天简直要气疯了,但他马上就说不出话来,只能“唔唔唔唔”的叫。 因为吱吱竟然扯下脚上的鞋子,塞进他的嘴里。 第246章 断后,一人守关 夜中天气得眼珠子都要爆炸了,然而他被好几名侍卫抱得很紧,加上他打杀太久,也没有什么力气了,根本挣脱不了。81中文网 “不许欺负吱吱。”吱吱气鼓鼓的说着,加快了转圈的度,将手中的绳子一圈圈的绕在夜中天身上。 众人看着夜中天的可怜样,眼里都充满了同情,但就是没有人去阻止吱吱。 “殿下,那边不对劲啊!”乌蒙这边,虽然众人看夜中天那边的戏看得目瞪口呆,但没有忘记正事,一人低声对乌浪道,“咱们要快点动手才行。” 乌浪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数步,盯着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神秘男人:“你觉得你能凭一己之力拦下我们?” 他不是不想尽快动手,但眼前这个男人的举动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过去,就得打倒我”,而他完全看不出这个男人的深浅,所以需要观察一会儿。 “当然能。”男人淡淡的说着,看不出他有丝毫的紧张。 “我这边有八百余人,这八百余人没有一人是废物,也没有一人怕死。”乌浪冷冷的道,“你觉得你能杀掉这么多人?你若是办得到的话,也就不会逼夜中天先走了吧?” 男人道:“我不需要杀掉你们全部,我只要把你们拖到禁卫军赶到为止。” “真是好策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成功。”乌浪冷冷的说着,挥手,“我负责拦下他,你们负责杀了夜中天!” 哪怕眼前的男人功夫在他之上,他也有把握拖上对方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应该够他的手下追上和杀掉夜中天全员了。 他刚想冲上去,突然就听到天空传来雕鸣之声。 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之前那只巨大的黑雕又迅降落,在众人的头顶上盘旋。 “老黑,放针头——”神秘男人朝黑雕下令。 乌浪止住脚步,大叫:“小心眼睛!” 之前那个叫吱吱的,竟然在撒下来的石灰粉里掺夹了许多细碎的针尖,那些眼睛不幸遭到针尖入侵的高手,到现在都无法睁开,这会儿不由得他们不小心。 乌蒙众人下意识的眯上眼睛,闭上眼睛或拿手蒙眼,没有再继续前行。 就在他们阖上眼睛的短短片刻里,夜中天那边就出现了变故。 吱吱将夜中天绑成棕子后,将身边的人都推到一边,而后将手指放进嘴里,冲黑雕吹了一道尖锐悠长的口号。 黑雕即刻朝他俯身冲下。 这时,众人才现,在黑雕的上方还有两只比较小的雕。 这两只雕虽然体形比起黑雕要小得多,但比起普通的雕类,它们还是大上好几位,其中一只看起来得有五六十斤,另外一只也有三四十斤的样子。 “啊,小少爷也来了,天啊,居然三只一起出现,这也太神奇了……” “今天真是走运啊,黑大爷和两位小少爷都来了,我都看到了……” “小少爷也长大了啊,都快比我还大了……” …… 在众人议论的时候,吱吱已经将夜中天丢在地上,而后抓住夜中天身上那特意留出来的三根系绳,就这样将夜中天提起来并在原地快转圈。 吱吱身材瘦小,看起来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的体形,然而他的力量却大得骇人,在他快转圈的时候,夜中天被他甩成一条与地面近乎平行的直线,在空中一圈圈的飞荡,就是杂技高手都没有这等本事。 众人再次惊骇,吱吱这是准备将皇上甩飞出去吗? 不对,看皇上的身体不断上升,这分明是要甩向上空。 乌浪看到这情形,立刻明白了吱吱的意图,大吼:“快射箭,将黑雕和吱吱给杀了——” 乌蒙箭手立刻张弓抽箭。 同时,吱吱猛然放手,夜中天的身体就往斜上方飙飞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雕闪电般掠过,爪子又快又准的钩住最长的那根绳子,将夜中天吊在空中。 另外两只雕虽然慢了一步,但也迅追上来,分别抓住另外两根绳子。 就这样,三只雕摆成一高两低的“品”字形状,体型最大的黑雕飞在中间,抓住那根系住夜中天腹部的绳子,另外两只分别抓住一根系在夜中天小腿部位、一根系在夜中天肩膀部位的绳子,三雕齐心协力,准备将夜中天带往远处。 这神奇的一幕,令地面上的众人看得叹为观止。 只是,乌蒙人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三只大雕带夜中天飞走? 一名弓箭手已经搭好弦,张满弓,在三只大雕还在空中调整身形、度、频率的时机,准备射出致命一箭。 但,就在他刚要松手的时候,只听得一道强劲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而后他胸口一阵剧痛,双臂就软了下来。 一把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 那把刀,来自神秘男人的手里。 神秘男人在掷出手中的刀后,又迅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和一把枪,同时掷了出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两名准备放箭的箭手又各自中刀、中枪,倒在地上。 而神秘男人一口气杀了三个人,只用了几个眨眼的功夫罢了。 他再度展现出来的力量、眼力、反应度、出手度、抓住时机和计算空隙等能力,都令乌蒙人震惊不已。 乌浪朝神秘男人扑过去,大吼:“不择手段,杀掉那只巨雕!” 在空中,夜中天的身体就显得小了许多,又荡来荡去的,加上风的影响,想射中和射死夜中天难度太高,还是射杀那只巨雕来得容易一些。 乌蒙高手听到主子的命令,完全不畏死的纷纷抽箭,纷纷朝黑雕射去。 “兄弟们,咱们拼上性命,去将那些狗杂碎给砍了……”正在撤离的黑月高手一看这情形,急了,准备回撤救雕。 “所有人不得回头,即刻撤退——”但这时,神秘男人再度厉声下令。 说话的同时,他一边闪避乌浪的刀,一边扯掉身上的披风,扯住披风一角用力一甩,巨大的披风就张扬开来,而后他高移动,盘甩着手中的披风,将披风掷了出去。 披风往斜上方飘飞出去,正好挡在那些射出去的箭前,那些箭遇到厚实缠绕的披风,要么就是直接落地,要么就是射在披风上,即使有个别射穿了披风也是力道大减,根本不足以对黑雕产生什么威胁。 第一波射箭失败,箭手们也完全不气馁,迅抽出第二枝箭,准备再来。 那些没有佩箭或箭术不精的乌蒙高手们没有围杀神秘男人,而是全力往前奔去,希望能赶在夜中天飞远之前阻止……怎么阻止?先跑到前方再说,说不定夜中天会掉下来或近地飞行呢? 第247章 独战,数百人的围杀 毕竟夜中天那么重一个男人,那三只大小不等的雕总不能在钩吊着他的情况下一直保持高空飞行吧? 而神秘男人被乌浪紧紧的纠缠住了,不可能轻易甩掉乌浪过来阻止,就算真能过来阻止,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挡住几百号人的前进。8 『Δ1 中文 网 这时,一道瘦小的人影从前方冲过来,挡在众乌蒙高手面前,尖叫:“主人,吱吱来帮你了——” 众乌蒙高手笑。 这个小怪物虽然在力量、度、反应能力上都不输给他们,但凭他也想拦住这么多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然而吱吱并没有跟他们正面抗衡,而是拿下背后的大麻袋,打开袋口,将里面的东西丢到他们胯下的马匹面前。 众乌蒙高手只闻得一股香气扑鼻,甚是诱人。 再低头看看,地面上散落着许多面饼,香味就是从这些面饼上散出来的。 这小怪物是想干嘛呢?拿食物去慰劳他们乘坐的马?这也太蠢了吧? 他们刚生出这样的念头,他们胯下的坐骑就纷纷停下来,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去啃地面上的面饼。 他们心里一惊,小怪物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控制他们的坐骑? “驾,驾驾——”眼看黑月众人正在骑马往前狂奔,他们却因为坐骑不肯跑而暂时留在原处,一个个都急了,怒了,纷纷打马,拍马,甚至拿刀伤马。 然而,这些马大多是他们潜进晴州后,悄悄的、零散的跟马贩子、有钱人家、农户等买来的临时坐骑,并非是训练有素、强壮耐跑的战马,而且这些马在近段时间都没能得到良好的照顾,又奔跑了这么久,也累坏了,现在有喷香的伙食送到嘴边,岂有不食之理? 不管乌蒙众如何驾驭,这些马就是不肯走,一只只的低头找面饼吃,被打得痛了就扬蹄乱转,乱成一团。 同时,因为这些走在前头的马停下来,后面的马也冲不过去,也只得停下来,然后疯了一样去抢有限的面饼吃。 乌蒙众高手简直要疯了:晴国的男人没用,晴国的马怎么也这么没用?敌人要逃了,这些马却一心想着吃饼,成何体统? 吱吱看到这一幕,龇着牙尖笑,欢快的将麻袋里的面饼往乌蒙人的队伍里抛,玩得好不开心。 这些面饼是主人昨天晚上找人准备的。面饼里有黄豆、豌豆、麦子、麦麸、菜油、蜂蜜等等好多马喜欢吃的东西,到现在都还香喷喷的,他偷偷吃过几个,很好吃呢,这些马累了这么久,抗得住诱惑才怪了! 这些面饼由那两只小雕带着,刚才才送到这里,正好派上用场。 乌蒙众人看这些马不吃完是不肯走了,当下也不需要有人指挥,纷纷跳下马来,准备杀掉吱吱。 吱吱“吱吱”的笑着,还是不跟他们正面打架,只管凭借着身材和度上的优势到处乱窜,让他们看得到抓不到。 在众人的上方,三只雕也调整好了阵形,整齐的扇动着翅膀,吊着夜中天往远方飞去。 三只雕加起来的重量有二百多斤,夜中天大概一百五十斤左右,三只雕“抬”他一人,虽然不是很吃力,却也不是很轻松,所以它们飞得并不是很高,也不是很快,但,还是比地面上的众人走的、跑的、骑的要快得多。 众人的后方,乌浪已经与神秘男人杀得难解难分。 说是难解难分,其实都是乌浪在进攻,对方在防守。 “叮——”乌浪的大刀劈在对方的铁棍上,出宛如电光与火石相击一般的、刺耳刮骨的鸣音。 “你以为这样就能拖延时间吗?”乌浪瞪着对方,冷笑。 他天生神力,一击能有千钧之力,即使是乌蒙国的高手,也少有能正面招架他的力道的,但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足足招架了他二十多击,到现在都不显手软。 “当然。”神秘男人淡淡说着。 “虽然不知道你何方神圣,”乌浪冷笑,“但你显然比夜中天还棘手,如此,将你斩杀在这里的话,就算杀不成夜中天,那也不算赔了。” 对方似乎与夜中天不合,但显然,对方还是站在黑月这边的,黑月众人对其也似乎颇为服从,这人,怎么看都是黑月的大人物。 而且依他看来,对方的功夫、见识、魄力、智谋恐怕都在夜中天之上,甚至也都在他之上,这样的人留着,绝对会成为乌蒙国的心腹大患。 既然夜中天已经“飞”走了,他的人大概很难追上了,那不如杀掉眼前这个大患好了。 这一瞬间,乌浪对神秘男人大起杀意。 他一边试探神秘男人的深浅,一边往前面扫去,前面,乌蒙众人在被吱吱拖住半刻后已经恢复秩序,再度往前追击。 而上空,巨雕的身影已经很远了。 很难追上去了。 乌浪于是当机立断,高声下令:“留四百人,杀人这个男人。”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传令官立刻奔到前头,传达他的命令。 乌蒙八百余名高手并没有足够的坐骑,不少人都是两人共乘一骑,听到命令后,没有单独坐骑的高手全部后撤,加入到围杀神秘男人的队伍中。 一时间,神秘男人被重重围堵,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 乌浪冷笑:“我就不信你能在几百名乌蒙勇士的围堵下还能脱困和逃生!” 这次被派来秘密暗杀夜中天的乌蒙能干,人人都是百里挑一、训练有素且配合默契的高手,这天底下,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力敌几百号这样的高手。 对方的身手确实堪称他平生所见,莫测难辨,连他都觉得对方若是功力大开,自己说不定性命难保,但他还是相信,对方一拳难敌四手。 神秘男人涂着油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那双眼睛还是始终锐利、专注和沉静。 突然,他原本已经快得让他人眼睛看不清的度瞬间提,就像从狂风变成旋风一般,以铁棍开路,左冲右突的从众多纷纷跑过来的乌蒙高手之间的空隙窜出去,嘴里喊着:“吱吱,三号兵器——” 他的度之快,连乌浪都捕捉不他的身影,也跟不上他的度。 人群之外,吱吱早就爬上了路边的大树,并像猴子一样在树枝间来回跳荡,惹得众乌蒙高手暴跳如雷。 听到主人的声音后,吱吱尖叫着“遵命”,迅从背囊里掏出什么东西来,快的进行组合拼接,而后将拼好的长兵器用力朝主人掷过去:“主人,三号兵器到——” 那根长兵器如电光一般从众人头上飞过,众人就只隐隐看到一个影儿,却无法捕捉这影子。 第248章 僵持,谁能撑到最后 神秘男人已经用铁棍撂倒多人,而后踩着他们的身体跃上空中,单手抓住那根长兵器。81 中 Δ文』 网 众高手看得皆是骇然:他们看都没看清楚那把兵器的轨迹,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吗?而且就那把兵器被掷过来的力道和重量而言,他们就算能捉得到,也必须要用双手去捉且做好被惯性带倒的准备才行,而这人,却用单手就能轻松的抓到了? 这样的本事,恐怕就连乌浪殿下都做不到。 不过,他们虽然又被惊到了,但这份惊骇也只持续了瞬间,他们很快就又挥着兵器,有条不紊、接连不断的扑上去。 同时,他们也看清了男人手中那把长兵器的造型。 那把兵器看起来像枪,长约六尺,全是精铁打造,但一端却有三个枪尖,而且枪尖的部分不是直的,而是弯曲的、交缠的,看起来颇有些怪异。 这把“枪”看起来确实很尖锐,很坚硬,但是,他靠这么一把怪兵器,就想突破如此重围? 很快,他们就明白这把长兵器的作用了。 这把兵器的作用,主要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绞掉他们手中的兵器。 弯曲交缠的枪尖之间有数个空档或镂空,一旦他们手上的兵器被枪尖上的空隙套住,对方只需要轻轻松松的转动手柄,他们手上的兵器就会被绞到脱手,任他们的力气再大,把兵器握得再紧,也无法对抗长兵器这种绞力。 而且,对方拥有这样的长兵器后,根本不需要与他们近身,他们若是非要近身,就很容易被对方的枪尖所伤。 如此,几招下来,离神秘男人最近的一圈高手都被绞掉了手中的兵器,而这些高手面对神秘男人如同流星一般舞得无处不在的点点枪尖,无从突破,无法靠近。 于是内圈的人退下去,换另外一波上……反反复复。 虽然围着神秘男人的高手很多,但这么多人也无法一拥而上,每次最多只能上十来人,而那个男人面对十来名乌蒙高手,显然游刃有余,不见疲态。 “殿下,咱们就这样跟他耗吗?”一名随从走到观望的乌浪身边,皱着眉道。 乌浪咬牙:“那就耗吧,等到他的度减慢,我就亲手了结他。” 神秘男人的体力再好,也不可能长时间的与几百号高手僵持,他只需要等就好。 随从沉默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道:“就怕他先等来了禁卫军。” 乌浪沉着脸:“我赌我们先等到他体力透支。” 神秘男人不可能杀光这几百号高手,同样,这几百号高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杀掉神秘男人,双方现在就是在等,等禁卫军先到还是神秘男人先撑不住。 不远的地方,姒琅看得十分焦躁。 她相信那个男人一定是有把握自保才敢独自一人面对乌浪等人,但是,禁卫军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到来? 她之所以能比禁卫军要早得多的抵达这里,是因为她让姒兰背着她翻过几座山、走直线距离的缘故,而像禁卫军那样的大部队,根本不可能翻山越岭。 现在,她的心揪得很紧。 “姒兰,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帮上那个男人?”她问姒兰。 姒兰长得高挑强壮,十几岁时就跟着姒英去西方世界,体力、功夫、见识绝对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出众,否则她也做不到背着姒琅连越三座山头。 姒琅认定姒兰是可以信任和重用的。 姒兰摇头:“你的头脑加上我的身手,拿这几百号乌蒙人也没有办法。” 姒琅重重的捶了捶树干:“如果那个男人情况不妙,请你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带走他好不好?至于我,你可以暂时不用管。” 姒兰看了看她,眼里有几分疑惑,但什么都没问,只是点头:“我会尽力的。” 姒琅看向前方密密匝匝的人头,他到底能不能坚持到禁卫军赶到? 事实证明,那个男人确实不是自负鲁莽之辈,姒琅的担心是多余的,乌浪的赌也是多余的。 当那个男人的度终于变慢,身上终于见血时,“得得得”的急促又响亮的马蹄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姒琅转头看去,心里大喜:禁卫军终于赶到了! 这些禁卫军一路从村庄、农田直接穿过去,在弄得怨声载道以后,终于以快于正常度两三倍的时间赶到了这里。 乌浪看到远处飞扬的尘土,再度亮出长柄大刀:“闪开,让我来!” 众人迅让开,围着一个圈。 在圆圈中央的空地上,乌浪持刀而上:“在杀死你之前,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讳,我会让你名场天下。” 神秘男人笑了起来:“你杀不了我,我也不需要出名。” “呵,那你就当无名死鬼吧。”乌浪吼着,大手一挥,刀光在空中划出一个闪亮流畅的弧形,劈向对方。 男人轻易闪开刀锋,枪尖直刺乌浪手腕。 乌浪也闪开了。 刀锋不断掀起一圈圈刀风,而在凌厉的刀风之中,闪烁着宛如烟花炸开的点点星光,没有人可以靠近那一道道可以杀人的刀风,也没有人敢沾染上那一点点会要人命的星光。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顶尖的强者的对决,没有任何人介入的余地。 但是,乌蒙人已经搭好阵形,里三圈的人分别跪着、蹲着、站着,手持弓箭,箭头对准了场中的空地,如果殿下杀不了那个男人,他们必将放出铺天盖地的利箭。 后三圈的人也是手持兵器,随时做好了从外围支援和击杀目标的准备。 不管怎么看,那个男人都跑不掉。 “得得得——”的马蹄声更近了,数千名禁卫军如风而至,已经近到双方都能看清楚对方。 “停——”领头的将军挥手示意队伍停下,自己策马上前,立在那一道道包围圈的外围,大声道,“请问乌浪殿下可在此处?敝人乃是禁卫军统领景寒,奉皇上之命前来迎请乌浪殿下回京。” 几百名乌蒙高手还是紧紧的盯着场地中内,没有人理他,甚至没人看他一眼。 景寒的心里,升起滔天的怒火。 在他从皇上那里看到来历不明的密报,得知乌浪在凤骨山突然失踪的原因竟然是为了偷偷潜回晴州去暗杀夜中天、以此挑起晴国与黑月国的敌对后,简直气疯了,将乌浪的全家和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底朝天。 而后,他不得不立刻带上三千精兵,火赶来,一路上不知糟蹋了多少农田,结果、结果这些该死的乌蒙人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当他不存在! 他可是景氏皇族的重要人物,手握兵权,这里又是晴国的地盘,乌浪连一丁点面子都不给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249章 绝技,飞越重围 他大手再度一挥,喝道:“将他们包围起来!” 三千禁卫军立刻分散开来,将乌蒙人团团围住,将这一段官道堵得水泄不通。81 中Δ┡文网 直到这时,乌蒙人还是无动于衷,只管盯着场地中央的男人。 说实话,虽然乌浪殿下与那个男人的对战十分精彩,十分刺激,堪称他们平生所见的最高水准的单战,但是,那个男人在经历了之前那么久的战斗之后还能与乌浪殿下杀得游刃有余,迟迟没有显示出败象,这令他们等得也很崩溃。 他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看打架的啊! 这样没完没了的打下去,而且还是三四百号人对付一个人,任务还怎么完成? 要不然,干脆不顾死活的一拥而上,多牺牲点自己人,将那个男人给堵杀算了? 乌浪的贴身侍卫扫了一眼外围的禁卫军,眼睛一眯,吼道:“全扑上去,哪怕变成尸体,也给我将他给弄死!” 乌蒙人真的就是不怕死,听到这命令,纷纷吼着:“殿下让开,让我们上——” 乌浪虽然在战斗中,却也知道禁卫军来了,当下寻了个空档后退数步,准备让手下一拥而上。 “所有人都给本将军住手——”外围,景寒严厉的下令,“你们已经被禁卫军给包围了,任何人敢动手,本将军就将他拿下!” 这么说了以后,他觉得气势还是太弱了,又吼道:“若执迷不悟,劝阻不听,格杀勿论!” 然而,还是没有人理他。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伸长了脖子往包围圈中瞄,瞄到了那名黑衣男人,虽然看不清那黑衣男人的面容,但看那股子横扫千军的气势,一定是夜中天无疑了。 还好还好,夜中天没死,要不然一切都没得救了。 “你们快放下兵器,”他赶紧继续大吼,“本将军奉圣旨命令你们,不得对夜陛下动手,否则格杀勿论!” 皇上确实跟他交过底,如果乌浪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夜中天,那么他就可以豁出一切去阻止乌浪,哪怕将乌浪一伙杀掉。 也就是说,如果让晴国选择只能投靠乌蒙国或者只能投靠黑月国的话,晴国只能选择黑月,当然,最好是不用去做这种选择。 乌蒙人还是没住手。 但有一名乌蒙人终于对景寒冷冷的开口了:“那个人不是夜中天,夜中天已经离开了,咱们就算杀了那个人也没有违背贵国的圣旨,还请将军切勿紧张。” “怎么,那个人不是夜中天?”景寒大为吃惊,“他、他不是夜中天的话,那他是谁?” 还能有什么人拥有这般惊人的本事和气势?凭他的眼力还是能看得出来,就算是乌浪,在那个人的面前也得样样逊上三分。 “一个该死的人罢了。”乌蒙人冷冷的说着,又转头看向场中,不再理会景寒。 场上,包围圈正在收缩,乌蒙高手们已经做好了集体扑上去,哪怕用尸体来压也要压死那个神秘男人的准备。 神秘男人还是不慌不忙,也不主动进攻,他只是快扫了四周一眼后迅后退。 而后他猛然止步,双手一扭,就把手中那把兵器的铁制外壳给扭下来,一丢。 众人看清了,那把兵器的手柄原来有两层,外层是精铁所制,内层却是……竹杆? 他要干什么?难道竹制的手柄会比铁制的手柄更好握,更有杀伤力?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神秘男人已经不在原地。 他双手举高手中的兵器,枪尖向着前方,高起跑,高冲刺数步后,将“枪尖”往前方密不透风的人群中的一名极其高大强壮的乌蒙高手的胸口插去,而后以那名乌蒙高手为“支点”,以手中兵器的竹制手柄为工具,身体向上弹起。 那杆柔韧度很强的“竹杆”先下弯出一个流畅的弧度,而后迅往上方回弹,将神秘男人送往上方。 众人无不在心里惊呼:他这、这是要撑杆跳高? 确实如此! 神秘男人被竹杆送上足够的高处后,猛然松手,利用惯性往前“飞”,而后踩着乌蒙高手的肩膀或脑袋往前“奔”,转瞬已经离开乌蒙人的包围圈,抵达骑马观望的禁卫军包围圈中。 而后他一脚踢飞一名禁卫军,落在马背上,一扯缰绳。 那匹战马一边高高的嘶鸣着,扬起四蹄,冲出队伍,绝尘而去。 ——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既生得非常突然,乎所有人的想象,也生在短短的数秒时间内,所有人都看到了,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包括乌浪。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男人远去,心思还停留在那个男人惊世骇俗的“表演”所造成的震撼中,回不过神来。 “吱吱吱吱——”在一片死寂中,吱吱那种又像老鼠、又像猴子般的尖笑声响起来,仿佛在嘲笑着这几百几千号人的愚蠢与无用。 有人顺着笑声望过去,就看到吱吱在树梢间快的跳跃、飞荡,竟然跟上了神秘男人的坐骑。 “吱吱——”神秘男人没有放缓度,只是叫了一声。 吱吱就从大树上跃下来,准准的落在主人的马背上,一手抓住主人的后背,转过身冲着众人做鬼脸。 众人已经看不清马上的人了,但他们都能感受得到这远去的影子传来的嘲讽。 脸上,似乎被疼——被打得很疼。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将他们给剁了!”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怒吼。 “不用了。”乌浪抬手,示意众人冷静,“追不上了。” 他们的四周还包围着密密匝匝的禁卫军,他们就算能硬闯出去,那个男人也跑远了,不可能让他们追上,而且——他们没有马。 原本固若金汤的乌蒙人包围圈,立刻松散了,泄气了。 这么多人都围不住一个人,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甚至都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尽全力,如果那个男人真的要大开杀戒的话,他们这边就绝对不会只是被杀了二三十个人这么简单。 技不如人,他们这回除了认输,也就只能罢手了。 不过——所有人乌蒙高手都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在心里誓:他们会记住今天的耻辱与教训,总有一天会打败和杀掉那个男人! 他们毫不怀疑,那样的男人无论如何神秘,也不可能做到默默无闻和独善其身。 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与这个男人相遇,到时,就是他们复仇之时! 神秘男人离去的方向,是晴州的方向。 躲在这个方向的姒琅,看着那个男人从前边经过,兴奋的对姒兰道:“姒兰,快扶我上马,咱们去追他!” 姒兰想了一想,有机会接触那种深不可测的高手,未必是坏事。 于是她抱着姒琅下树,扶上隐藏在近处的马,向那个男人绝尘的方向奔去。 但是,她们没有追到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就这样消失在暮色中,不留片影丝痕。 第250章 面膜,获救的美貌 “呼——”景华宫里,景立天终于收到了夜中天顺利摆脱乌浪、平安抵达城的消息,整个人无力的瘫在龙椅里,积累了许久的汗水终于滑落下来。』『8Ω1中 文』』Δ网 他哆嗦着伸手,想去取桌面上的毛巾擦汗,手臂却怎么都稳不下来。 还是他身边的大太监机灵,赶紧上前几步,拿起毛巾,小心的帮皇上擦汗。 景立天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准、准备吃的,准备多一些,还有酒,好酒,朕要、朕要招待乌、乌浪殿下……” 从他收到那封揭露乌浪阴谋的密信以来,他就食不下咽,短短一天时间,他就又瘦了一圈,脸上的颧骨都变得显眼了。 乌浪应该会进宫,他得想好怎么跟乌浪和解……可他有跟乌浪起过冲突和矛盾吗? 一直都是乌浪和乌蒙国在欺负他吧? 想到这些,景立天又想哭。 “是,奴才就吩咐御膳房准备。”大太监给他拭完汗后,恭敬的说着,退下去。 景立天继续在龙椅里挺尸,想着乌浪现身后,他要如何熄灭乌浪的怒火,再让乌浪说服乌蒙国撤兵。 但是,做得到吗?他做得到吗? 将晴国在凤骨山找到的那些宝藏全部送给乌浪,能让乌浪满意吗? 恐怕不行啊……那还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乌浪会对他和晴国如此不满,先且主要是因为琅儿的事情……琅儿?嬛儿? 他脑中灵光一闪:“去请九公主过来。” 乌浪对琅儿的执念极深,如今,只有将“琅儿”送给他,才能勉强平息他的怒火了。 虽然嬛儿的面容被毁了,但是,还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的。 没过多久,景嬛优雅的身姿就出现在纱帘之后。 “父皇,嬛儿来了。”毁容和婚姻梦碎的景嬛,显示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现在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从容、内敛和稳重。 “嬛儿快进来,父皇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景立天对终于“懂事”的这个女儿的态度,也好转了许多。 “父皇,您又瘦了。”景嬛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父亲的心疼,“嬛儿真希望能帮父皇解忧。” “能能,只要你有心,你就一定能做到。”景立天拉住女儿的手,“快坐下,让父皇看看你。” 景嬛还是蒙着面纱:“父皇不必为女儿担心,女儿能照顾好自己,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唉,父皇现在哪里有心情保重身体……”景立天喃喃说着,忽然问道,“你的面膜做得怎么样了?” 因为嬛儿“懂事”,他便请了众多有名的美容圣手给嬛儿会诊,让他们想办法让嬛儿恢复美貌。 终于有一名已经归隐的民间老大夫提出了一个办法:他可以调制一种与肤色极其相近的美容膏药,这种膏药敷到脸上之后,便会凝结成一层药膜,与四周的肤色融为一体,既有消炎生肌、滋润美白的功效,又能完美的填补脸上的坑洼、掩饰脸上的疤痕。 这名老大夫拿出药方后,得到了其他大夫的认同,景立天和景嬛便接受了这样的治疗方案。 只是,这种美容膏药所需要的一些药材十分珍贵,太医院备办这些药材需要一定时间,也不知道现在弄好了没有。 景嬛的眼睛在微笑:“太医院下午刚刚送来了一罐调好的药膏,我的脸已经抹上了,父皇要看看效果吗?” 所有人都想欣赏她的丑脸,除了父皇,当然,父皇并不是因为不忍看到,而是因为嫌弃。 “好好,快让父皇看看。”景立天心中大喜,忙不迭的催促。 景嬛让面纱下的唇微微一勾,而后揭下面纱。 这一瞬间,满室生辉。 不仅景立天,就是在场的太监们也看呆了:公主,还是一样的美丽啊,那张脸,毫无瑕疵,堪称光华映目,哪里像被严重烫伤过的? “嬛儿,你的脸、你的脸好了?这么快就好了?”景立天简直兴奋得手脚颤。 如果嬛儿的脸得救,那他也就能得救了。 “并没有好哦。”景嬛还是抿唇微笑,脸庞显得有点僵硬,“这层药膜凝结以后,虽然与肤色相差无几,也能遮盖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光滑白净,但这层药膜有些硬,我的脸颊不能动,嘴部也不能有明显动作,要不然脸上的药膜就会开裂。” 她顿了顿:“药膜每天最多只能敷两次,每次不能过一个时辰,敷膜的间隔也要在四个时辰以上,要不然会损害到皮肤。” 其实,敷这种膜也就是刚开始时会感到脸庞舒适,一旦药膜开始凝结,她就会感到脸部僵硬,几乎没什么知觉,就像这张脸已经死了,不是她的了,她还得时时担心药膜开裂,说个话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她至少有脸见人了,若是遇到不知情的人,只要她不动声色,别人甚至看不出她的脸有问题。 “无妨无妨。”景立天哈哈笑着,用指腹触了触她的脸颊,“只要看不出来就好。来来来,快坐下,与父皇喝两杯,好好庆祝一番。” 景嬛的脸上露出苦笑。 景立天后知后觉的道:“你敷了这面膜,吃东西不方便对吧?那就先不喝了,听父皇跟你说些重要的事情。” 说罢他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去。 而后他一脸凝重的道:“你知道乌蒙大军兵临横岭脚下,欲图入侵晴国吧?” 景嬛点头:“我听宫里的人议论过。” 这消息是被严密封锁的,但这么大的事情,普通百姓不知道,宫里难道还没有风声? 不过,她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和在意这种事,她甚至觉得晴国被毁被灭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只要她没事就行。 “相比起这件事,还有一件更严重的事情。”景立天叹气,面露愁容,这令他显得更老了,“乌蒙国暗中派了八百名高手潜进晴州,乌浪还故意失踪,悄悄赶回晴州,带领这八百名高手前去暗杀夜中天。” “竟然有这样的事?”景嬛也大为震惊,眼睛睁大,脸上的药膜差点开裂,“乌蒙国难道要公开与黑月国结仇不成?而且连一丁点儿面子也不给我们?” 她知道夜中天拒绝了晴国的护送,就带了随他来晴国的那两百多人回去,真遇到乌蒙国八百高手的话,很有可能不是对手。 夜中天若是死在晴国……她这个公主也不会从中得到好处。 “是啊。今天上午,我派景寒带兵去追乌浪等人了,还好,夜中天从乌浪的手里逃走了。”景立天拿起毛巾擦汗,“只是,父皇接下来不知道要如何平息乌浪的怒气了。” 景嬛已经冷了的心,更冷了。 她知道父皇想让她做什么了。 第251章 开价,最贵的美人 她痛下心来,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逼自己很快的说出口:“父皇,不如让我试着和乌浪王子好好说说?如果乌浪王子对我还有半点情意,说不定我能说服他。81 中 Δ文』 网” 与其让父皇“请”她帮忙,不如她主动提出来,至少还能给父皇留个好印象。 毕竟这个父亲是她翻身的唯一希望了。 景立天大喜过望,拍着她的手背道:“嬛儿,你真的懂事了,父皇就靠你了。” 景嬛的眼睛在微笑:“我与父皇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皇为我做了这么多,现在也该轮到我为父皇做些事情了。” “你的付出,会得到加倍的回报。”景立天很有深意的看着她,“从古至今,唯有舍,才有得,你能做到这一点的时候,才是你成就大业的时候。” 景嬛微微垂眼:“父皇说的极是,嬛儿现在,是真的懂了。” 而后父女俩喁喁私语,气氛好不融洽,就像曾经的矛盾、不满、怨忿都不存在一般。 如此,天黑,夜深,午夜过去。 终于有人匆匆来报:“乌浪殿下来了——” 景立天赶紧整理衣冠,走出景华宫去迎接乌浪。 傍晚的时候,景寒先通过飞鸽传书,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他,而后才好说歹说的把乌浪等人给“护送”回京。 事地离晴州好几百里,待他们进城时已经是半夜了。 城里的某座府邸里已经准备了美酒佳肴,用以招待那数百名乌蒙高手,而乌浪则被迎进宫里,与景立天面谈。 景华宫外,乌浪步伐如风,面冷如铁。 一见到景立天,他就冷着声道:“景立天,你尽管有话直说,谈不拢的话,你就等着灭国吧。” 景立天听得直接吐血,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嚣张和不怕死的。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盘,乌浪就不怕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好好好好,”他在心里狠声道,“如果谈不拢的话,我死定了,那我也就不客气的拉你垫背了”。 嘴上,他还是很有风度和涵养的笑道:“朕认为朕和殿下一定能谈得拢的。” 乌浪冷笑,从他身边大步走过去:“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正殿里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冒着热气与香气的佳肴,乌浪忙了一天,确实也很饿了,当下不客气的坐下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当景立天不存在一般。 景立天之前睡了两个时辰,而后又喝了几杯提神茶,这会儿精神好得很,就坐在乌浪对面,等着乌浪吃饱喝足。 乌浪吃喝得差不多以后,将手中的羊腿骨一放,拿起毛巾细细的擦嘴:“说吧,你要怎么做,怎么选。” 乌蒙国这次对夜中天出手,即使没能杀成,与黑月国的梁子也是结定了。 晴国得做出决定,要投靠黑月国还是投靠乌蒙国,以及如何说服他去阻止乌蒙国出兵,连他都想不出景立天对他、对乌家做了那么多恶劣的行径以后,还能如何被乌家原谅。 “朕现在没办法选。”景立天没有遮掩,“但是,朕会开出让贵国撤兵的条件。” “又给钱吗?”乌浪冷笑,“我的颜面,乌鲁和乌啸的命,你觉得值多少钱?” 晴国在联姻的事情上耍了他,在乌鲁和乌啸的事情上令乌氏一族大为恼怒,按照乌家人的做法,那得以血还血。 “钱肯定少不了。”景立天平静的道,“这次凤骨山之行,咱们找到的宝藏,全部归乌蒙国,如何?” 乌浪眯起眼睛,有点心动。 此次他们在凤骨山找到的宝藏零零散散的,但全部加起来也价值好几百万两银子,这笔钱,足够乌蒙大军好几年的全部开销。 “这笔钱是不错。”但他还是冷冷的道,“但乌蒙打下晴国的话,晴国的钱也就是乌蒙的钱,所以,这笔钱可不足以买下一场战争。” “朕知道。”景立天拈着胡子,微笑,“再加上琅儿呢?” 乌浪猛然一震,目光变得幽深冷厉起来,死死的盯着他:“怎么,你终于决定将景琅交出来了?” “不是终于决定,而是朕终于找到人了。”景立天道,“朕找了一年多,终于找到她了,她还是完璧之身,她也愿意与你生儿育女,共度一生,你也不希望她变成亡国公主是不是?” 乌浪微微眯起眼睛:“先把人交出来再说。” 景立天这老东西,已经不知道撒过多少谎,他不会再给景立天愚弄他的机会。 景立天转头,拍了拍掌,欣欣然的道:“琅儿,出来吧。” 重帘之后,响起轻微而动听的环佩之声,以及轻悄如猫的脚步声。 乌浪听着这般若有似无、宛如美人轻吟的脚步声,就控制不住的幻想一双光洁的玉脚踩在红色地毯上的画面,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他的眼珠子,也不听话的往重帘那边移去,紧张得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景立天偷瞄着乌浪的反应,在心里冷笑。 乌浪再怎么威猛雄霸,嚣张狂傲又如何?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又从小在野兽群里打滚,哪里能抵挡得住白嫩嫩、水当当、软绵绵、娇滴滴、香喷喷的美女的诱惑? 更何况,诱惑他的这个美女还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还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一个,他如何能对抗源于本能的追寻? ——越是野兽,越是无法抗拒本能啊。 几根宛如白玉雕成的、线条优美又白净细致的手指从帘缝中钻出来,轻轻的将纱帘拨到一边,而后,低垂螓的美人的倩影,宛如变活了的画、有生命的诗、化成人形的乐,欲语还休的出现在纱帘之后,也出现在乌浪的面前。 乌浪的心脏与呼吸,皆在这一刻停止。 他盯着纱帘后的女子,觉得这世间最好最美的,莫过于她。 美人还是踩着猫一样的步子,披着若有似无的环佩之声,裹着若有似无的清雅香气,慢慢的飘过来,立于乌浪的面前,微微一鞠,声如雏鸟初啼:“琅儿见过乌浪殿下。琅儿来兑现与乌浪殿下的姻缘了。” 乌浪有种在做美梦的感觉,有些恍惚的道:“你要如何兑现?” 虽然他誓一定要找到他的新娘,但是,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他大概这辈子都得不到他的新娘了。 因为,他的新娘只属于天上,或者只活在传说当中,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人间的王罢了,如何能拥有天下的仙子、传说中的女神? 即使在这一刻,他仍然质疑,质疑她是不是真实的。 “乌浪殿下,”美人微微的笑,唇角翘出一个角度很小、但线条非常优美的弧度,“今天晚上,琅儿就与你共度,将咱们错过的新婚之夜给补回来。” 第252章 和解,迟到的洞房 景嬛的脸在微笑,心在哭泣。8 1中文』网 这不是她想的婚姻与人生!这是她曾经拼尽一切也要摆脱的婚姻与人生! 然而她机关算计,在绕了一个大圈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原位,而且比起当初是那般的落魄不堪。 可是,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她被夜中天和父亲如此对待后,她已经明白,夜中天这辈子都不会娶她的,而父皇还会不会重视她,皆看她今晚的表现。 既然她已经注定成不了黑月之后,那么,她就只能选择成为乌蒙之后,甚至是乌蒙之王! 有朝一日,待乌蒙一统天下,她再想办法成为乌蒙的国君,成为这天底下唯一的女王兼最强的王,那不就能弥补她今时今日的伤痛与牺牲了么? 有朝一日,她真成了这个世界的女王,不就可以让父亲和乌浪匍匐在她的脚下,甚至让夜中天臣服于她吗? 那时,无论多么优秀和出众的男人,她还不是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呵呵,这一切是不可能实现的吗? 没有全力以赴的去做,怎么知道不可能?她必须得做到那种程度,才能让今时今日做出如此牺牲、豁出一切的她甘心啊! 景立天也好,乌浪也罢,没有人看到她心里的痛苦与怨恨。 景立天无比欣慰,乌浪则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你——”乌浪好一会儿才问,“真的这么想?” “是的。”景嬛看着他那张脸,不断告诉自己她的脸其实也一样丑陋,“以前的事情,是玉朗川对我用强,我反抗之下伤到他,却误以为自己杀了他,才吓得逃走……” 她的说辞,与景立天当初的解释一模一样。 如今玉朗川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背叛了乌蒙国,多多少少能印证她的解释。 听她说完以后,乌浪站起来,身材高大到能俯视她:“我不在乎以前的事情,只要你以后呆在我身边,好好的当我的女人就好,我保证,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取来给你。” 乌蒙的男人,绝对不会跟女人斤斤计较,何况,像她这么美丽的女人,拥有任性和适当胡来的权利,也值得他全力宠她护她。 景嬛眼里的微笑,有了那么一丁点的真实。 “嗯,我也不在乎以前的事情,我只想以后好好的跟殿下过日子。”她说。 虽然乌浪的脸仍然让她想吐,甚至让她恨到不行,但是,她知道乌浪是可以让她依靠的。 有乌浪保护她和宠着她,就算是父皇,也得看她的脸色了。 “那就好。”乌浪说着,伸手去抚景嬛的脸。 景嬛的脸色微变,这层药膜冰冷、僵硬而略为厚实,与正常的肌肤触感完全不一样,乌浪一摸,岂不是露出破绽了? 但因为她敷着的药膜把表情都给遮住了,谁都不可能看出她的情绪波动。 “哈哈哈,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这时,景立天及时大笑,令乌浪意识到现场还有其他人存在,不是亲热的时候,于是把手收了回去。 “朕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宫殿,”景立天笑道,“琅儿现在就带殿下过去,共度良辰如何?” 嬛儿具有“药膜面具”的事情乃是秘密,除了他、嬛儿的贴身侍从和参与研制药膜的大夫,没有人知晓此事。 他和嬛儿得极力守住这个秘密,不让乌浪看到嬛儿的真容,否则乌浪大概也会像绝大多数男人那样爱美弃丑。 而嬛儿敷膜的时间有限,他必须促成乌浪尽快与嬛儿“成事”。 景嬛忍着恶心和怨恨,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声音透着醉人的羞涩:“殿下,现在就随琅儿去瑶华宫如何?” 既然她自称是“景琅”而不是景嬛,那么,不管乌浪是否知道“景琅”与“景嬛”的秘密,她都不能住在景嬛所住的九仙宫。 既然要作戏,就一定要作到底,不能让人抓到作戏的证据。 乌浪看着她的天姿丽颜,心旌动摇,雄性的本能令他恨不得马上将她吃了。 但他毕竟不是野兽。不仅不是野兽,还是意志强大的勇士。 所以他摆了摆手,道:“既然是补过新婚夜,岂能这般仓促?明天晚上吧。景立天,你明日让人布置新房,准备嫁衣,我与新娘再拜堂一次,然后再圆房。” 他已经高强度的奔波了两个月,今日又战了许久,确实相当疲惫了,而且身上又脏又臭,脸上还满是胡碴,虽然不至于办不了床上那点事,但是,他还是不想在他传说般美丽高贵的新娘面前显得这么猴急。 他再怎么说也是皇族出身,不至于连这点修养都没有。 景嬛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父亲。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果然,她还是没有准备好。 景立天哈哈一笑:“好好好,那就明天再办!琅儿,你先回去吧,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好好打扮,务必当最美的新嫁娘。” 景嬛于是冲他和乌浪分别行礼,温婉的道:“父皇,殿下,琅儿就先退下了。” 她端着曼妙的身姿,迈着优雅的步伐,轻盈的走出大殿。 而后走出景华宫。 而后狂奔在初冬的深夜里。 而后她气喘吁吁的靠在一棵大树下,落泪如雨。 但没有哭声。 她曾经那么可怜她的母亲,但现在,她的下场分明比她的母亲更惨。 将来,她就算拥有无上的权力、地位,并将所有对不起她、给她带来伤害和耻辱的人都踩在脚下,真的就能弥补她今时今日的残缺和牺牲吗? 她无法想象,她只能走投无路的接受命运的安排。 景华宫里的两个男人,不会去考虑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景立天拈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与琅儿是正式拜过堂的,待你们圆了房,你便是晴国的女婿了,还希望你日后能好好保护琅儿。” 身为晴国的女婿,如何能向岳父挥刀相向? 身为景琅公主的夫君,又如何能向景琅公主的娘家人挥刀相向? 当然,乌浪可以不在乎妻子的娘家人死活,但是,景立天赌的,就是乌浪对他女儿的情意和迷恋。 如果他和嬛儿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乌浪仍然要灭晴国,那么,他的嬛儿还不得跟乌浪这丑东西分了? 乌浪知道景立天的想法,但他并不介意。 第253章 告白,嫁我可好 一个国君,为了大局利益而用些手段乃是本分,他没有不能理解的,而他所要考虑的只是,自己能否从中获取想要的利益。 想了想后,他直视景立天:“你将在凤骨山找到的宝藏列出一份详细的清单,我会亲自写信给我父王,附上这份清单作为赔礼,让他暂缓出兵。另外,待琅儿生下我的孩子后,我会带她回乌帝城,到时,我才有理由说服我父王维护两国和平。” 乌氏一族非常在意“丑陋”的血统,做梦都想改善这个令他们倍受嘲笑和折磨的血统。 现在,他已经不想吃掉他的新娘或让任何人吃掉他的新娘了,那么,现在就要看他和他超级美丽高贵的新娘生下的孩子是美是丑了。 如果他们生下的孩子长得好看,哪怕只是长得像普通人一般正常,一定也能令乌氏一族欣喜若狂,如此,乌氏一族就不会急着灭了晴国,而是想着加强两族的通婚。 一旦两族大量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宛如“家人”,这仗就不好打了,而且到了那时,说不定乌氏一族还能通过通婚来控制晴国。 虽然不知乌氏一族的“丑陋”血统更强大,还是景氏一族的“美丽”血统更强大,但乌氏一族阳盛阴衰,景氏一族阴盛阳衰,两族通婚,绝大多数后代必定随父姓,拥有更大的权力与势力,到时要压倒和控制景氏一族,只怕也不是很难。 毕竟,晴国虽是弱国,却相当富裕,两国若是交战,乌蒙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就在这短短片刻里,乌浪已经想了很多,很远。 景立天听了乌浪的回复,心里对凤骨山的那批宝藏很是不舍,但他也知道这是乌浪能给予他的最好的条件了,而且,乌浪还打算在晴州呆到嬛儿生下孩子为止,这分明就是愿意成为“人质”,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当下他笑着对乌浪道:“好,一切依你所言,以后,朕的琅儿就靠你了。” 乌浪傲然:“那当然,我的女人我自会保护,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了。” 景立天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给乌浪倒酒,一边笑道:“虽然朕很乐意看到你和琅儿留在晴州生活,但你身为乌蒙第一王子,应以国事为重,留在晴州只怕会引起乌蒙国内的不满,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会朕不想放你回去。所以,朕觉得你还是早些带琅儿回去比较好。” 说到这里,他一脸不舍,摇头:“不不不,如今天气已经入冬,琅儿一定适应不了乌帝城的严寒,所以她现在还不能回乌帝城,要不然这样……” 他用征询的眼神问乌浪:“你与琅儿就暂时住在横岭关,待到明年来春才回乌帝城,如何?” 即使乌浪愿意当“人质”,但他也不能让乌浪留在晴州啊! 因为他还要接久久回宫,还要让久久认祖归宗当公主,还要让久久风风光光的嫁到黑月国,而久久长得与琅儿几乎一模一样,还曾经冒充琅儿嫁给乌浪,所以说,他能让乌浪留在晴州,看到和知晓久久的事情么? 而且嬛儿一定是对久久深怀怨恨的,到时嬛儿、乌浪与久久相见,会发生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啊。 乌浪用眼角睨他,知道他一定又有什么算计,不过,他还是懒得去计较。 景立天会在他面前玩这么多心眼,是因为景立天太弱,弱到必须要如此做法才能生存,而他身为强者,没有必要老是去琢磨弱者的心思与手段。 他只要能确定景立天没有能力、没有胆子谋害自己就成。 于是他痛快的道:“我也不喜欢晴州的娘气,得,琅儿想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带她走。” 晴州很美,精致洁雅,富裕繁华,处处透着诗情画意,满城都是悠哉游哉,是个过悠闲日子的好地方,但是,这种小女人般的土地养不出好汉和英雄,呆得久了只会磨去一个人的锐气与霸气,他并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景立天真是大喜过望:“来来来,朕敬你一杯,祝你与琅儿百年合好,早生贵子。” 这天晚上,景立天虽然直到凌晨四更才睡下,但是,他却久违的睡得很好,还做了难得的美梦。 夜中天走了,嬛儿的美貌得到了补救,乌浪也同意维护两国和平,他好像……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以担心了。 他觉得,这么久以来纠缠着他不放的厄运正在慢慢消去,他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而景嬛,在承受着也许是此生最痛苦的一天。 她曾经以为她承受过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母亲病逝的时候,父亲拒不承认母亲是被人害死的时候,乌蒙国逼婚的时候,她被夜中天当面拒绝的时候,她的脸被景虹毁掉的时候,等等,但今天,她在面对今天晚上要与乌浪的“圆房”时,还是痛苦得几乎想死掉算了。 因为这份痛苦,她不愿呆在装扮一新、张灯挂彩的瑶华宫,而是独自走在偏僻的花林里,品尝着钻心的痛苦与恐惧。 乌浪的脸不断在她的眼前浮现,宛如暗黑无底的深渊,又宛如魔鬼的血盆大口,不断出现在她眼前,令她恐惧不已…… 她下意识的在花林里奔跑,想甩掉那个噩梦。 很快,她跑不动了,扶着腊梅树的树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冬风吹过,似魔鬼在她耳边狞笑,她捂着胸口,在心里绝望的呐喊:谁来救救她? 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她哭了…… 优美低婉的笛声,从花林深处传出来,透着淡淡的孤独、绵绵的爱意,以及……深深的温暖。 她抬头,看向笛声传来的方向。 多么熟悉而动听的笛声!是谁与她一般,在这花林里孤独的徘徊? 风吹过,花梢轻动,一道翩然出尘、挺拔淡雅的身影,出现在菊丛之后。 她定定看着那人,疑惑,到底是谁……令她感到如此熟悉和温暖? 笛声,渐渐的近了。 那人,也渐渐的近了。 乌发蓝衫,剑铸的眉,星镶的眼,玉造的骨,云酿的韵,这样一个宛如从古籍中走出来的温润君子,除了景毅,不会再是别人。 他凝视着她,吹着竹笛,踏风而来,就像想要带走她一般。 她看着景毅,不动。 景毅就这样走到她的面前,一曲《天上人间》正好收尾。 “公主,”平生第一次,景毅看着她的眼睛,如此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对你的爱意一生都不会变,你嫁给我,当我此生唯一的妻,可好?” 面纱之上,景嬛的眼睛,弯弯的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明亮。 第254章 拒绝,始终不甘 “谢谢你,景毅,”她说,“即使是安慰与同情,我也真的谢谢你。” “这不是安慰与同情。”景毅的声音很淡,目光却很深,表情也很真,“娶你,是我一生的梦想。” “呵,”景嬛垂眸,长长翘翘的睫毛微微抖着,扇出无限的风情与风流,“你还没有见过我最新的脸吧?我知道你是说真的,所以,我就破例让你看看我的脸。” 说罢,她抬起纤纤玉手,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而后微抬螓首,让景毅看个清楚。 每天可以敷药膜的时间有限,她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与乌浪见面,所以,她得把宝贵的敷膜时间留给乌浪,平时能不敷膜的时候尽量不敷。 现在,她的脸上就没有敷膜。 而自她毁容以后,景毅就经常来宫里看她,但是,她一次都没有见他,她不想让一个爱她爱得不得了的男人见她丑陋的面容,她要他永远记得她美丽的模样,永生不忘。 只是,景毅今天的举动令她有些动容,她愿意让他看到她的真容,她等着看景毅意外、吃惊、不适甚至是恶心的表情。 但是,景毅凝视她的面容,神色未变:“我看到了,看得很清楚,我的心意没有改变。永远不会改变。” “呵,”景嬛又轻笑一声,上前几步,面容与他近在咫尺,“你再好好看看我。” 她心里很清楚,景毅虽然从来没有狂热的、直接的表达出他对她的情意,但他对她确实是情深似海,一心一意,甚至,这世上也许没有哪个优秀的男人会如景毅一般对她痴情和长情了。 可是,她还是不相信,令世间无数女子景仰和爱慕的景毅会喜欢一个面容受毁的女人。 景毅还是用那样深深的、纯粹的目光注视她:“我能看清你脸上的伤口与伤疤,我的心意,始终不会变。” 景嬛笑:“如果你看着这样一张脸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月,一年后呢?” 景毅道:“看一辈子也是一样。” 景嬛将面纱拉上,用美丽的眼睛微笑:“谢谢你的真心,景毅,但我不会嫁给你,永远不会。” 她永远都不会相信出众的男人会对一个面容被毁的女人死心塌地,永不变心。 无论如何都不信。所以,她对景毅在这时候向她求婚,有感激,有温柔,但是,她绝对不会接受他的求婚。 “你……”景毅的目光蓦然黯淡,就像永远失去了获得幸福的机会一般,“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么?” “不能。”景嬛轻声道,“今天晚上,我就要和乌浪王子圆房了,我还会尽快为他生下孩子,所以,景毅,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希望了。” 景毅玉树般挺拔的身体,就像胸口被重重的打到一般,身体晃了两晃,踉跄的后退数步,靠在树干上,连眼神都变得无神和茫然了。 “景毅,就此别过,祝你以后好好的。”景嬛转身,不让自己犹豫。 “琅……”景毅痛苦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始终不能打动你……” “景毅,”景嬛忽然心生一种冲动,缓声道,“如若,将来你能比我的夫君更强大,那么,我才有可能属于你。” 而后她没有止步,小跑离开。 她没有告诉景毅的、心里更深处的大实话是,她始终不甘嫁给他。 即使他样样都好,可是他给不起她想要的无上荣华和流芳百世。 像她这样的美人,就该活着的时候是世人关注的焦点、追逐的对象、议论的中心、向往的目标,死后成为才子文人讴歌的传说、史书上也浓墨重彩描绘的传奇,而不是区区一个宛如过眼云烟的普通王妃。 景毅,至今也没能明白这一点,也许他明白,但他做不到。 所以,她与他的缘分,也仅此而已。 不过,她还是在最后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给景毅留了一丝希望。 也许将来有一天,待她终成荣耀与传奇之时,她会愿意与那时仍然爱着她的景毅共度此生吧。 身后不再传来景毅的声音。她始终没有回头,始终不知道在这一天的这一刻,景毅是什么样的心情与感受。 她只希望,她已经彻底的放弃了唯一的、其实并不算差的选择。 她除了成为乌浪的女人,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再一次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阴暗的白天过去,瑶华宫笼罩在一片喜气的红色之中,新娘打扮的景嬛踏进瑶华宫的时候,看到的却都是鲜血。 她甚至觉得,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噩梦,她随时能从噩梦中醒来。 但是,之后的疼痛与流血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天底下最美丽、最高贵、最优雅的公主景琅,被天底下最丑陋、最恶心、最骇人的男人夺走了贞操与身躯。 她对于男人、爱情、婚姻的所有幻想,全部都化为泡沫。 于是这一夜,她也变了。 没有人知道她变了以及变成了什么样。 姒琅也不知道。 在夜中天、乌浪、景嬛等人都发生变故的时候,一骑快马奔行于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中。 此时天色朦胧,山间视线不清,他的速度并不快。 四周风声猎猎,怪音频频,仿佛无数孤魂野鬼在游荡和尖笑。 换了一般人,绝对不敢出现在这里,如果出现在这里,一定会被吓成疯子,因为,这里就是不出名、但知道这里的人都一定会闻之变色、宁死不来的鬼山。 据说,踏进鬼山的人都得死,而这骑马的人,究竟是何人?为何而来?他就不害怕么?还是说,他也许就是这里的“鬼”? 前面,没有可以让马骑行的空间了。 马上的人下马,将马牵在一棵醒目的参天大树下,喝了两口烈酒,往深山行去。 这一带并没有路,看得也不清楚,但他来过这里无数次,而且他是高手,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目的地。 他走得很安心,从没想过会出任何差子。 因为这里是鬼山,只有他们这些永远不会见人的、像鬼一样的“鬼”才会出现在这里,他干这行干了十几年,也从未出过事。 所以,有人埋伏在这里,趁他不注意时偷袭他、杀掉他、拿走他怀里的东西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然而,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 偏偏他没有任何防范。偏偏对方来了好几个人。偏偏那好几个人还是一流高手,大概没有哪一个比他差。所以,他中箭了,然后中刀,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被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对手给迅速杀掉。 随后有人穿上他的衣服,与他作一样的打扮,带着他的东西,往鬼山深处行去。 而他马上就被毁尸灭迹,变成了真正的、没用的鬼。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小说! 第255章 狩猎,十六号的试炼 朦胧的晨色中,冒充他的人行走在山野之中,如同赶在太阳升起之前赶回地狱的野鬼一般快速而从容,没有显示出丝毫的陌生感和紧张感。 约莫一柱香时间后,冒充者抵达鬼山深处,钻进一条杂草丛生的沟壑,顺着沟壑走到尽头,拿起铁栅栏门上的铁环,叩敲了这道铁门。 片刻之后,铁栅栏里面的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令牌。” 冒充者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丢进去。 黑暗中的人接住令牌,背过身去,点燃火折子细细看后,来掉火折子,返回身来,淡淡道:“东西拿来。” 冒充者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丢进去。 黑暗中的人接过瓶子,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冒充者盯着铁栅栏,自己有没有办法把铁门撬开? 可惜的是,铁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凭人力想强行打开这道铁门,除非把铁门上下左右的石壁都砸开。 没办法,他只能先暂时撤退了。 “一切,都看十六号的了。”他喃喃着,顺路返回,埋伏在附近。 同样埋伏在附近的,还有他的二十多名同伴,其中有一号等人,也有“英大人”等人。 他们前来鬼山的任务,就是配合潜伏在杀手训练基地内部的十六号,将那些尚未被彻底驯服、对朝廷怀有仇恨或者想获得自由的准杀手给救出来和带走。 根据这几个月来收集到的情报,在这里接受训练的准杀手约莫一百来名,而负责监视、管理、训练这些准杀手的相关人员高达三百多人,至于整个训练基地的面积,更是襄括了这一片山头,看都看不到头。 当然,他们脚下的这个山头是训练基地的中心,杀手们的生活区、主要训练区都在这个山头的内部——曾经的大型矿洞的旧址。 矿洞的旧址到底有多大,多复杂,多危险,恐怕连在里面生活和训练的杀手们都无法弄清,而年轻的十六号独潜虎穴,他能胜任这么危险的任务吗? 没有任何人的目光能穿过层层植被和山石,直透石山的内部。 石山内部,旧矿洞深处一间开阔的“大厅”里,“叮铃铃——”的铃声惊动了栖息中的准杀手们。 “大厅”高达四五丈,整体呈环形,中间的空场地很开阔,圆形四面是凹凸不平的石壁,石壁上分成三层“楼”,每一层都开凿有十几个同等大小的石室,每个石室都有铁栅栏锁着。 已经过了三关的准杀手们就住在这些石室里,每人一个“房间”。 铃声响起片刻后,教官分别走到住有准杀手的石室前,按下外面的开关,放出里面的准杀手。 “所有人到大厅集合,发解药——”教官们大喝着。 十六号从三楼的某间石室里走出来,攀着不光滑的石壁下到“大厅”,按编号站好。 每个杀手都穿着黑衣,戴着面具,面具上印有编号,谁都不知道谁的长相和真名,彼此之间也不允许进行任何私下的交流,他们只知道彼此的编号。 通过三关还能活下来的准杀手一共四十二名,只要他们通过第四关便能出师,成为神机营的正式杀手。 如今的神机营,在屠杀乌鲁一伙和追杀玉朗川的过程中折损杀手过半,急缺杀手,神机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些准杀手送进神机营了。 “现在发解药。”训练基地的教头也是戴着一模一样的面具,冷酷的看着众准杀手,“按顺序上来,拿解药,吃了就去用早餐,准备训练。” “一千二百零五号。”副教头开始点名。 编号为一千二百零五号的准杀手出席,上前,接过副教头丢过来的那枚解药,再走到一边,端起盛了水的碗,喝水,服药。 而后是一千二百零六号…… 如此,四十二名准杀手一一上前,都将解药服了。 十六号是“一千二百三十一号”,他也将解药丢进了嘴里,但他没有服下去,只是将药丸压在舌头下面,只将水吞了下去。 没有人会去检查他们的嘴,更不会去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服下了解药,因为,不按时服用解药的话,他们三天之内就会毒发身亡,而且会死得非常痛苦。 所以,谁能想到居然有人故意不服解药的? 四十二名杀手都服下解药后,开始吃早饭。 凡是通过三关的准杀手,吃得都相当不错,那是为了保证让他们拥有足够的健康去进行训练和杀人。 吃完早饭后就是“狩猎”的训练——非常残酷的“狩猎”训练。 这个训练的内容,就是让这些准杀手在六座山头的范围之内,在午时之前,去寻找、追踪、杀掉正在接受第二关训练的半新人。 对第二关的半新人来说,他们只有活到午时才能过关,才能避免死亡的命运,而对于这些已经过了三关的准杀手来说,杀死的“猎物”数量倒数前十名的,也将被淘汰。 如果按照神机营以前的录用标准,这四十二名杀手得淘汰掉一半,但现在太缺杀手了,才会将标准放得这么低。 总之,对任何杀手来说,要么杀人,要么被杀,没有第三种选择。 时间一到,四十二名准杀手就一言不发的分头散开,消失在莽莽山林中。 十六号也单独行动。 但他没有去寻找“猎物”,而是去寻找其他四十一名准杀手。 像今天这样的大规模“狩猎”活动,每个月只有一次,他也只有在这一天才能拥有比较充足的“自由”可以行动。 他像一匹狼,在丛林里穿梭,每潜进一段距离,他都停下来,像颗石头般静静的隐藏在暗处,闭起眼睛,侧耳聆听四周的动静,细嗅四周的气味。 虽然已经入冬,草木凋零,但这里地形复杂,遍布山石,林多木繁,加上他只有一只眼睛,视力所及的范围极为有限,所以他更相信自己的耳朵与嗅觉。 如果说失去一只眼睛有什么好处,那就是他的听觉和嗅觉比起以前要敏锐得多。 四周都是风吹树梢的声音,空气弥漫的是草木腐败的气味。 唔,那边传来细微的人体的汗味。 也就是说,那边有人。 于是他往相反的方向走,避开所有的人,不断靠近训练基地的边缘。 好一阵子之后,他嗅到了异于人体的气味,那是猎犬的气味,还看到了铁丝网。 那些铁丝网是不可逾越的“边线”,任何人——不管是网内的杀手还是网外的路人,都不能越过这道网,否则就会引来“看守者”,遭到屠杀。 以他现在的本事,还没有办法独自干掉“看守者”。 但他还是潜伏下来,拿起一颗石头,用力朝离他有点远的铁丝网砸去。 第256章 卧底,虎穴救援 铁丝网上系有一些笨重的铁铃铛,若是遭到一定强度的外力晃动,小铃铛就会发出响声,引来猎犬和看守者的注意。 在十六号的砸击下,铁丝网上的铁铃铛果然发出了“叮当当”的声音。 “汪,汪汪汪——”前方响起猎犬的吠叫,看守者跟在猎犬后面跑过来。 十六号观察四周片刻后迅速离开,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拿石头去砸铁丝网,再次引发狗吠和引来看守者。 如此多次之后,他终于看到铁丝网的外面出现了数名身着青衣的人影,他“嗷嗷”的叫了数声,对方也“嗷嗷”的回了数声,而后双方迅速靠近。 隔着铁丝网,十六号看到了一号等人,一号等人也看到了十六号。 双方都笑了,分别举手做了一个“圆圈”的手势,表示一切顺利。 而后一号等人拿出铁钳,快速的钳剪铁丝网。 他们将铁丝网剪出一个大洞后迅速钻进来,同时,看守者与猎犬也近了。 一号等人迅速分散开来,跑开一定距离后再折回来,形成一个包围圈,慢慢潜近看守者与猎犬。 进入射击范围后,姒氏一族的几名高手瞄准正在网洞口来回嗅闻的两只猎犬及两名看守者,射出快准狠的几箭,瞬间就将一只猎犬杀掉,并将另外一只猎犬和看守者射伤。 紧接着其他人飞速窜出去,没有给对方呼救和发出信号的机会,以出其不意的攻击和绝对的人数优势、实力优势将对方击杀。 杀掉对方之后,当然是——冒充对方。 早就提前定好的人选迅速换上看守者的衣着和装备,然后以三人为一组,分头行动。 六座山头是非常大的范围,足够吞没数千人,而且很少有人会靠近严禁靠近的铁丝网这一带,二十多个人的行动没有被发现。 一号带着自己这一组,又暗中杀掉了两名看守者,让另外两名同伴装扮成看守者,然后去“拯救”那些想离开这里的准杀手。 离他们不太远的地方,一名只有十来岁的女孩儿宛如受惊的野兔,飞速的在丛林里穿梭,她苍白而肮脏的小脸上满是恐惧。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荆棘、树枝、石头等割得褴褛不堪,脚上甚至还弄丢了一只鞋子,光着的那只脚已是血迹斑斑,但她还是顽强的握紧手中的刀,顽强的——逃亡。 以她的年纪来说,她的体力、速度、胆量和耐力可堪称奇迹,然而,不论她如何拼命,她身后的影子都离她越来越近。 她很想哭。 她很想停下来歇息。 她甚至差点就觉得自杀了还好一点。 可她年纪这么小,还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怎么就甘心死了? 她只能边跑边抹着眼泪,祈祷着可以熬到午时——只要熬到午时,这场以“人”为猎物的狩猎大赛就会结束,她就能活下去。 她在山里出生,在山里长大,然后被爹娘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人贩子,人贩子把她带到京城,再用三十两银子的价格将她卖出去。 她原本还想着也许可以卖给一个好人家当童养媳或下人什么的,结果,却被这里的人给买走了,然后被蒙上眼睛,带到这里,与其他十几岁到二十来岁不等的人接受地狱般的训练。 在经历了为期半年的训练后,她竟然通过了第一关,成功的进入第二关。 又经历了为期一年的训练后,她于今天接受“考试”,只要熬过午时,她就能进入第三关,就能继续活下去。 她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但她万万没想到,今天来追杀她们的,竟然是临近出道的、极其厉害和冷血的准杀手们! 她一个才接受了一年半训练的小女孩,怎么斗得过这些恐怕已经身经百战的准杀手们? 所以她只能拼命的逃,毫无反抗的能力。 卟咚——疯狂逃亡的结果,就是她重重的摔倒地上,膝盖和脚痛得要命。 她马上要爬起来,但无论她如何努力,就是爬不起来。 而身后追逐她的准杀手,已经快速逼近,接着站在她的面前,对她透着稚气的脸庞和惊恐的眼神无动于衷,并面无表情的抽刀,对准她的脖子,砍下去。 “啊——救命!”她发出这样的无用的尖叫。 鲜血喷到她的脸上。 她以为自己的脖子被砍断了。 但是,脖子被砍断后喷出来的血,会喷到自己的脸上吗? 还有,断掉的脑袋上的脸,能感觉得到温热? 还有,她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脖子很痛?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脖子,咦,脖子居然还长在那里。 她又去摸脑袋,脑袋居然还安放在脖子上,怎么回事? 她抬头,就看到一张扭曲的、痛苦的、正在喷血的面孔——那名准杀手的面孔。 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脸上的血迹抹掉,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发现这名杀手并不是中了什么陷阱或袭击,而是好像……中毒了? 可不是么,他手中的刀已经掉在地上,他捂着腹部,俯身弯腰,嘴里不断喷出近乎黑色的血来,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这分明就是中毒的症状。 他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呢? 小女孩惊讶之余也没有耽搁这么好的机会,拿刀撑地,半支起身体,跌跌撞撞的,慢慢的离开。 但随即,她的面前就出现了三个人。 三个作着杀手和看守者打扮的男人。她的脸上升起绝望,再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身体一软就瘫在地上,等着她的脑袋被一刀砍下来。 死亡,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事情,如果他们肯放过她,她一定牢记他们的恩情,为他们做牛做马一生……但,这是不可能的了。 十六号等三人看着脚下的小女孩,面面相觑。 连他们都想不到这里会有这么小的女孩儿,看她的模样,分明也是经过一定训练的新人,他们该把她怎么样? 三人中的两人看向十六号。 十六号沉默了一会儿后,上前两步,蹲在小女孩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你想不想活下去?” 小女孩惊恐而战栗的看着他,用力的点头:“想,我想活下去,你放过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十六号又问:“那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小女孩害怕他的话是陷阱,但又觉得不能骗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的点头:“想。” 十六号盯着她:“如果我带你离开这里,让你衣食无忧,还有同伙,但你以后得效忠于我们,为我们卖命,做不做?” 小女孩拼命点头:“做!只要我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做……” “但是,”十六号眯起右眼,“你若是跟我们离开,就永远不能背叛我们,至死也不能背叛,做得到吗?” 第257章 不走,潜伏到底 小女孩愣了一下后,用力点头:“做得到,我一定能做得到。” “好,记住你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若有违背,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现在死了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十六号说着,站起来,对身边的一名壮汉道,“辛苦你了。” “小事一桩。”汉子笑着,弯腰抱起小女孩,丢到自己的背上,而后观察四周。 其他两人没有多话,迅速将那名已经死亡的准杀手拖到隐藏之处,用东西盖好后才离开。 接下来,他们这一组也好,其他组也好,都遇到了多名毒发身亡的准杀手。 他们对此毫不意外,因为,那瓶今天早晨刚刚送过来的“解药”,已经被他们给掉包成了毒药,而现在,正是毒药发作的时间。 至于那些没有毒发的,则是他们“拯救”和“争取”的目标。 十六号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将近两个月,摸清了与他“同期”的那些准杀手中,谁已经被训练成了没有感情的人形杀手,谁尚未被彻底驯服,谁与朝廷有仇,谁想反抗,等等,其中那些还保有人性、血性、恨意和斗志的准杀手就是他们的目标。 而早在今日之前,十六号就暗中的、秘密的与他看中的目标接触,告诉他们一句话:“想活命的话,就不要服这个月的解药。” 虽然基地严禁杀手们在私底下有任何接触,但是,只要有心,他还是有办法跟别人说上一两句的。 当然,他与别人接触的时候也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身份,连声音都故意变调,绝对不会让对方认出自己。 至于对方信不信,听不听,他无能为力,也不在乎。 因此现在,十六号等人看到毒发身亡的准杀手便暗中处理他们的尸体,以免引起基地其他人的注意和怀疑,同时,他们遇到尚未毒发的杀手,便知道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我们现在可以带你离开,要不要跟我们走?”每遇到一个目标,他们都会想办法将其隔离起来,而后以伪装的杀手身份、监视者身份接近对方,再这么问对方。 那些准杀手都经过严酷的训练,看人的眼力怎么样都不会差了,一眼就认出他们个个皆是绝对不会比他们差的高手,而且对方是三人,自己只是一人,真杀起来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便也暂时按兵不动。 “如果不跟你们走呢?”最精明和最有杀手素质的目标会先这么问。 “那就当咱们没见过。” “哦,不杀人灭口吗?” “你尽管向上头报告我们的事情,但是,你们一定找不到我们。” “好吧,”这时,对方会问所有目标都想知道的事情,“你们是谁?我跟你们离开后要去干什么?” “也是干杀人放火的买卖,不过,你只需要为我们效力五年,而且我们不会亏待你。五年后,你可以继续跟我们一起干,也可以拿了钱,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我们带你离开,让你为我们效力,同样也是冒着被你背叛的风险,但这种风险不可避免。你信或不信我们,要不要跟我们离开,皆由你选择。” 对方接着还会问:“我每个月都要服用解药,否则便会毒发身亡,这事要如何解决?” “我们有办法解毒,而且,我们不会用毒药来控制你。” “你们就不怕我解毒之后逃走或出卖你们?” “真到了那一天,我们有的是办法找到你和杀掉你。” “你们还没说你们是什么人。” “你跟我们离开之后,自然会知道。” …… 这样的对话并不长,也不久。 这些训练有素的准杀手们很清楚,干这行的除了对猎杀对象之外,最好不要对任何人、任何事知道得太多,也不要抱有好奇心,他们只需要知道怎么做对他们更有好处。 如此,经过短暂的思索后,一号等人接触到的准杀手都会选择跟他们离开。 而十六号看中和暗中警告过的那些准杀手中,并非人人都能联系得到,因为,有个别目标在这次的狩猎中成为了被杀死的一方——即使是那些接受训练不太久的新人杀手,也是很危险的,也是可以杀掉比他们更强、更有经验的高手。 一号等人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只想找到目标后带他们离开,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们还是“顺手”救走和带走了几个新人杀手。 在这样一场以“人”为猎物的狩猎大赛中,死人或有人失踪是很正常的事,参与者也好,监视者也好,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 快到午时的时候,一号等人尚未找到和联系到所有的目标,但是,他们必须得离开了。 意外的是,十六号却拒绝离开:“我想清楚了,我要继续留在这里,然后打入神机营,充当卧底。” 一号大惊:“十六,你这么做太冒险,我不同意。” 其他人也纷纷劝十六号:“死了这么多高级杀手和看守,这事不正常,待这里清点人数的时候一定会发现异常,你本就是冒充者,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就算你能蒙过这一关,但接下来还有考验,你能度过吗?” “就算你能顺利的进入神机营,到时要执行大量的秘密任务,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你何苦去做这种便宜了别人,说不定还会赔上自己的苦差事?” “是啊,十六,我们知道你聪明,能干,想干出点事情来让头儿看看,但你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不值得啊。若是让头儿知道了,头儿只会骂你,绝对不会夸你的……” “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跟我们走……” “我不走。”十六号却坚决如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们绝对不会阻止我,所以,你们赶紧离开,别误了大事。”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姒英拧眉:“待基地清点人数后,一定会仔细调查幸存者的身份,到时你的面容和身份一定会曝光,你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马上就来的这一关若是过不去,十六号将会死在这里,不会再有以后。 十六号顿步,转头,冰冰的一笑:“将所有见过我前身的人杀掉就好。” 虽然准杀手们都在这里呆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是,出于保密需要,见过他们真容的人并不是太多,无非就是几个教头和教官,外加个别同期的准杀手。 就十六号所知,他杀掉和冒充的这个“一千二百三十一号”与任何同期的准杀手都没有交情,他潜伏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就没有见过任何人对他表示出“情谊”之类的东西,所以,他只要杀掉那些教官、教头就行。 姒英道:“你要如何做到这一点?” 第258章 绝技,灭了教头们的口 十六号沉默了片刻后,淡道:“我自有办法,你们不必担心。” 那些教头、教官一定想不到自己日夜监视和控制着的“机器”不仅是假的,而且会对他们下死手,只要他制造机会或找到机会,出其不意,总能干掉对方的。 姒英道:“你真的就不能再冷静的好好想想?” 十六号道:“我已经思考了很久,绝非冲动使然。” 他这么做,不仅是为了打入神机营内部,也是为了接受残酷而全面的训练,最终成为头儿手上最锋利的兵器,最为信任和可靠的心腹。 为了那个目标,他有舍身下地狱的觉悟与意志。 姒英盯着他片刻后,微微一笑:“那么,我助你一臂之力罢。” 他看向一号等人,道:“你们先带人离开,我的人留下来。” 一号道:“您打算帮十六杀了那些人?” 姒英道:“你们不必担心,如果只是暗杀几个人,于我们并无难处。” 他这话绝无自大和夸张的成分。 他这次带来鬼山的同伴,全部都是当年月和族长在族人中挑选出来的天才与精英,他们不仅在凤骨山那样的地方出生和长大,还在广袤的大千世界里跋涉和飘泊了将近二十年,可以说,他们几乎什么地方都去过、什么人都见过、什么凶险都经历过,区区的鬼山和区区的职业杀手,还真入不了他们的眼。 一号沉默了片刻后,冲他抱了抱拳:“那就多谢英大人了。我们就在三百里外的茅屋里等待各位归来,不见不散。” 他与英大人一行接触的时间不过大半个月,远远谈不上了解对方的底细与本事,但他已经看得出来,这位英大人一身的本领深不可测,至今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远非他所能相比。 而且英大人绝非鲁莽自负之辈,英大人说他有把握,那就应该是真的有把握。 姒英微笑:“嗯,我们在明天天明之前一定会回去。” 一号深深的看他一眼后,环视众位兄弟:“我们走。” 他们要带走的那些新人杀人和准杀手,加起来有二十余人,其中的大多数人没有大的伤残,可以正常行动,但有几人受了不轻的伤,甚至还有性命之危,需要及时救治,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此地久留。 一号等人离开后,姒英对十六号道:“我想过了,敌众我寡,不宜正面交战,偷袭和暗杀才是上策。我想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埋伏,你想办法将你要杀的人引过来,我们射箭杀之,而后迅速离开。你觉得如何?” 十六号在今天之前没有接触过姒英,但他听说姒英是头儿也极其敬重和信任的长辈,于是心里便也相信,这位长相和味道都脱俗得不似凡人的大叔一定不是普通人物。 “英大人说的极是。”他环视四周,一指,“我觉得那里不错,有足够的地方立足,视线也开阔,那个地方的下方是训练场,我会想办法将目标引到训练场。” 他所指的地方是在半山腰的位置,那里有一小块比较平坦和开阔的空地,监视者经常站在那里监视在下方训练的准杀手。 姒英仔细观察一会后点头:“是不错的地方。” 十六号道:“那里一定隐藏有监视者,我们悄悄潜过去,将对方杀了。” 杀得无声无息,无人知晓,然后冒充对方的身体潜伏起来,伺机而动。 这个上午,他们都在干这样的事情。 姒英微笑:“让我们来办吧,你歇息一会。” 十六号所接受的地狱式训练令他全身上都是伤,虽不致命,但能歇一会总是好的。 而这里的地形地貌再复杂和危险,对于他们这些打小在凤骨山打滚的人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所以,他们轻轻松松的、没有发出明显动静的就潜到了那块山腰间的平台,并发现了三名隐在暗处的监视者,无声无息的将监视者干掉,发出一声短促的鸟鸣。 十六号听到鸟鸣,知道姒英等几人已经办妥,便带了其他几人,悄悄去附近拖了几具准杀手的尸体过来,丢进平台下方的训练场里,而后让几名同伙隐藏起来,自己跑去找教头。 “鬼大人,我在那边的训练场发现了一千零二十七号等人的尸体,他们皆是中毒而死,极为蹊跷,特来禀报。”他这么说。 教头立刻对身边的教官们道:“你们立刻随我去看看。” 会杀掉准杀手们的只可能是新人,但这些新人哪来的毒药、又哪来的机会给远强于他们的准杀手们下毒? 所以,他们必须得去看看,若是准杀手之间起了内斗,或者有外人、内奸暗中搞鬼,问题就大了。 他们很快来到山腰下的训练场,场边的树影下、石缝间,果然倒着五六具准杀手的尸体。 他们将尸体翻过来,看清他们的脸后暗暗吃惊。 一个个都口喷鲜血,五官扭曲,脸色发黑,身上没有明显外伤,确是中毒身亡。 但是,这些人不是今天早上才服过解药吗,怎么样也不可能现在毒发啊! 此时已到午时,教头一边派人去集结人员和清点人员,一边带着亲信,现场验起尸来。 他们的背后,就暴露在姒英等人的视线中。 早就准备好的姒英等人没有错过时机,拿起地上的弯弓,走到早就选好的站位上,以标准的姿态站好,上箭,张弓,调整细节。 弓比普通的弓要大上一倍,射程更远,威力更强,对体力、臂力和射术的要求也更高,普通的弓箭手根本用不了这种弓。 姒英等几个人的体格并不威猛魁梧,但是,他们仍然有足够的能力驾驭这样的铁弓。 训练场上,十六号剥开尸体的内衣,站起来,展开,努力吸引教头等人的注意力:“鬼大人,您看这件衣服上面,好像写有什么文字。” 准杀手们穿的内衣是灰色,上面还染有血迹,真写有文字的话,肯定很模糊。 教头等人站立着,凑近那件血衣,仔细去找上面的文字。 而后,只听得“嗖——”“嗖——”“嗖——”的几道破空之声,他们瞬间察觉到了危险,瞬间往前一扑。 但是,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没有箭的速度快。 他们动的时候,利箭已经射中了他们的胸口。 有射中左胸,当即死亡的,也有射中右胸或腹部,没有当场死亡的,但没有当场死亡的也很快就会死去,因为,箭头上抹了剧毒。 短短时间,总教头和其他两名教官都没命了。 其他人立刻退开,闪到石缝之间或大树之后,避开利箭飞来的方向。 第259章 姓玉,背叛者之踪 但是,他们躲避的地方,隐藏着要杀他们的姒家高手。81Δ中文Δ网 之前就躲在训练场边上暗处的姒家高手们早就准备妥当,猎物们一躲进来,他们立刻毫不犹豫的、战力全开的挥刀、刺枪,全都伤及目标,无一错漏。 为了以最快的度杀掉目标和及时逃走,姒家高手们的兵刃上都抹有剧毒,除非对方能够马上解毒,否则毒药一旦触到伤口,必死无疑。 而这些教官、教练,谁会事先在身上准备解药? 所以,他们中刀以后虽然没有马上死亡,还能做出还击,甚至还能叫人,但这一切并不能挽救他们的性命。 姒家高手们一击得手后却没有恋战,丢下碍手的兵器就迅逃走,根本不给目标追击自己的时间。 十六号佯装去追凶手,其实就是遛了一圈后返回来,汇报“他们往那边跑了”之类的假情报,混淆视听。 很快,鬼山响起刺耳的警报,所有人集中在一处,一名教官快说明了情况后,留了一小撮人看守基地,其他人,包括正在受训的杀手在内,都被派去搜寻和追杀入侵者。 整个鬼山,约有三百来人在追寻凶手,但是,他们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从中午到天黑,没有人能抓到凶手,即使有人曾经现和靠近过凶手,却还是被凶手给跑掉。 凶手是什么人?一共有多少人?他们入侵鬼山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又为何知道这么多鬼山的情报?这一切,都变成了没有答案的疑问。 晚上,所有人回归岗位,受训的杀手们也回到主山的内部,清点人数和接受调查,包括十六号在内的准杀手都被要求摘下面具。 知晓“一千二百三十一号”真面目的几名教头都已经身亡,其他人就算见过“一千二百三十一号”,却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根本记不清他的具体长相,毕竟鬼山经常“进货”且天天都有“货物”损毁,能撑到后面的“货物”都被遮得严严实实,谁能想到其中有一件“货物”早就被掉包了? 更何况,十六号本来就有杀手那种冷酷、冷静的气质,冷冷的往那里一站,就像干这一行的。 因此,没有人怀疑十六号,十六号安全的度过了这一关,开始接受最后一关的训练。 至于姒英等人,在得手以后就迅离开案现场,然后在鬼山外围时隐时没,以此拖延时间,好让一号等人有足够的时间逃到足够远的地方。 如此拖到将近傍晚时,他们才离开鬼山,前去与一号等人汇合。 杀手训练基地那边人手再多,也不过几百号人,根本分不出足够的人手去追查线索,而且天黑以后更是不便行动,最终只能放弃追查凶手,写了一封秘信报给神机营。 姒琅在事的第三天见到了姒英和一号,了解了鬼山行动的整个经过,对他们的表现大为赞赏,只是对于十六号的决定,她未免有些唏嘘。 “既然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们便只能接受了。”她道,“想来你们已经与他说好日后要如何接头了,这其中的种种,我就不过问,你们只要全力支持他和配合他就好。” 她顿了顿:“那些被带出来的杀手,你们如何安顿?” 一号道:“我将他们安顿在训练基地,以后就由二号、三号管着他们,暂时不让他们知晓您的存在,免得他们透露您的身份与行踪。我想,让他们歇上一两个月,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你们抢走的解药,可以确保他们在一个月内没有性命之忧。”姒琅想了想,“这一个月内,你们找的大夫若是无法分析出解药的全部成分,可以考虑绑架几个太医,逼他们研制解药。” 她想让那些杀手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所以,她会先全力以赴的救治他们。 如果她成功的救治了他们,他们却要背叛她的话,她再杀了他们也不迟。 她相信,在用人之道上,收服人心为上策,利益以诱为中策,武力征服为下策。 姒英一直安静的旁听,到了这时才微微一笑:“如果连太医都配不出解药,我这里也许有办法。” 一号大喜:“不如请您现在就帮我们想办法如何?” “现在不行。”姒英摇头,“我们族中有人擅长制毒与解毒,若是有解药给他分析成分,他应该能配得出解药,不过他现在还在凤骨山,并未与我们同行。你可预留一颗解药,待日后我联系到他,再请他帮这个忙。” 一号冲他拱手:“英大人,就冲您的这番话,我再次代我的兄弟们感谢您。” 姒英微笑:“琅儿如同我的女儿一般,我帮你们,便也是帮她,不必客气。” 姒琅心里,又微微升起淡淡的暖意,对一号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先下去休息吧。” 而后她才问姒英:“紫藤镇那边的调查怎么样了?如果人手不够,我这边可以调一些人去协助你。” 姒英道:“我的人已经打听到了姒清父亲的一些消息。” 姒琅道:“那就好。多余的事情我就不问了,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您到时直说就好。” 她与姒英算是“同党”,但还不算是“伙伴”,各有各的任务,不宜知晓对方的事情太多。 姒英道:“我不想你专门派人协助我追查这件事,不过,你若是能让你的人可以顺便帮我打听一些消息,那于我们就方便多了。” 姒琅道:“请说。” 姒英道:“我们打听到,姒清的父亲原本姓玉。玉家在紫藤镇也算是大户人家,姒清的父亲是家中长子,三十多年前,他不惜与家中决裂并从族谱上除名,也要跟着一个外地女子离开,给人家当上门女婿,这事在镇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直到现在,还有几位老人家记得这件事情,这才让我的人打听到了一些线索。” 姓玉?姒琅皱眉,不禁想到那个变态的玉朗川,身上又不禁起鸡皮疙瘩。 姒英继续道:“在姒清的父亲离开镇子以后,就与玉家没有了任何来往,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但在约莫十七、八年前,突然有一名极为年轻的男子找到玉家,也不知他与玉家都谈了些什么,没过几天,玉家就突然举家搬迁,也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就这样失去了踪影。” 姒琅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信息:“你们怀疑,那名年轻男子就是姒清?他出卖部落以后就返回父亲的故里,隐姓埋名?” 第260章 画像,圣女之貌 “有这种可能。81中文网”姒英道,“不过他是夜间抵达紫藤镇的,进了玉家的门后就一直没有出来,直到玉家搬迁,他都不曾露面,也不曾与镇子上的人有任何接触。我的人会打听到这条消息,也是因为运气好,问到的一名老人当年正好在玉家打零工。” “这个老人曾经见过姒清,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加上几天以后玉家就急匆匆离开,令他大为疑惑,至今都还记得这事。根据他的回忆和描述,那名年轻男子确实长得很像姒清。只是,没有人知道玉家搬去了哪里,连玉家的世交都不曾收到过玉家的任何书信。”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找玉家的下落,然而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又过了这么多年来,想找到玉家,有如大海捞针。所以,我想请你的人平素出门或与他人来往时,可以帮我们留意一番,多份助力总是好的。” “我明白了。”姒琅点头,“我会尽力的。另外,我想问下,您这边有没有可能画出姒清的画像?哪怕只是姒清年轻时的画像,我想也会有用的。” 她虽然只见过三十余名姒氏一族的幸存者,有的还是父母在飘泊途中或与外族通婚所生,但他们的面容普遍都是古典长相,比如长眉细目、白肤、阔额、尖下巴等,还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逸出尘、不带烟火之味,与外族人的长相、气质有颇为明显的差异。 她有理由认为,姒清的长相、气质也带有姒氏一族的特征,不管他隐藏在哪里,行踪有多隐秘,除非他始终不与外人来往,否则,就他的这种长相与气质,迟早都会引人注意。 问题是,姒清会刻意隐藏起来吗?毕竟在知情人的认知里,华黎部落在那场屠杀中已经灭绝了,不会有人知晓他的身份。 不对!就算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华黎部落已经被杀绝,但是,与姒清联系的晴国官员一定知道姒清还活着,也许景立天也在暗中寻找姒清,想从姒清嘴里撬出华黎宝藏的更多线索。 所以,姒清即使活着,也一定会隐姓埋名,不愿被朝廷盯上。 拥有了姒清的大致画像,才便于找到他,否则就这样盲目的寻找,只会是大海捞针。 对于她的提议,姒英想了一想:“我与姒清从小熟识,他又生得极为出众,给我几天时间慢慢回忆,应该能画出一个大概。” 姒琅点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姒清的容貌肯定会变得苍老一些,如果英叔画不出他现在的变化,到时我可以找高明的画师作些调整。” “我对画艺只是略懂皮毛,到时还是需要行家润色的。”姒英微微一笑,“我现在就去试试,明天见。” 书房里安静下来,姒琅轻抚着敷着热毛巾的膝盖,阖上眼睛。 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总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留下充满悬念的传奇后消失,为的又是什么? 与此同时,城中某处,玉朗川右手拿把折扇,不断拍打左手掌心,在屋里慢慢的踱着步。 “还是没有那些人的线索?”他问。 “是。”教徒站在门帘后,恭敬的道,“小的已经派出了所有的人手,但都查无音讯。” “朝廷那边呢?” “朝廷也派出了大批探子,也是至今没有消息。” “景立天这个废物。”玉朗川不禁咒骂,“占有一国之力,却连一个躲在城中的女人都找不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皇帝当这么多年的!就他这样的蠢货,以后能好死才怪了!” 直到现在,景立天仍然没有找到“久久”,亏他暗中帮了景立天这么多忙,景立天却令他如此失望。 “我的宝贝儿,与华黎部落有什么关系?那些救了她的神秘高手,又是什么人?”他并没有为景立天浪费多少时间,很快就又回到了正题,喃喃。 他原本是去寻找那块黄玉原石的来源,但顺着线索找着找着,竟然找到了宝贝儿的头上,也就是说,他的宝贝儿与那块黄玉原石和出售原石的人有瓜葛? 据此分析,他的宝贝儿因为种种姻缘,找到了一部分华黎宝藏? 或者是与拥有华黎宝藏者互相勾结? 又或者说,他的宝贝儿与华黎部落的幸存者不知何故搭上线了? 想到这里,他猛然停下脚步,折扇重重的一敲掌心,总是玩世不恭的眼神透出一股危险而莫测的异光。 世人都以为华黎部落已经灭绝,但他知道,华黎部落并没有被杀绝,至少,在当年的那场屠杀中,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很聪明、很厉害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定会拼尽全力,誓死为华黎部落报仇,而她已经将近二十年未曾现身,也没有任何下落,她要么就是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在暗中谋划一盘很大的棋,如果是后者,她的那盘棋应该也到了翻盘和杀机毕露的时候。 想想,景立天都这个岁数了,她再不对景立天下手,难道真的要等到景立天活够了才动手不成? 可以推论,那个女人一定已经展开了复仇行动,而华黎宝藏突然在此时出现,是不是与那个女人有关? 而他的宝贝儿,会不会也与那个女人或那盘大棋有关?毕竟,这两个女人肯定都恨景立天恨得入骨,又都是聪明人和狠人,她们若是有机会相识,是极有可能结成同盟的。 真是这样的话,光靠他的力量,想找出他的宝贝儿或华黎幸存者,就真的难如登天了。 那么,他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他再度拿折扇拍打掌心,陷入沉思。 门帘后,他的教徒仍然静静的站着,不一言,耐心得像座石雕。 房间里,玉朗川的双手突然一顿,快走到书柜前面,按下一个隐秘的机关。 书柜顶上突然弹出一个长长的木盒。 他踮脚,伸长手臂,将那个木盒拿下来,打开。 里面是一幅卷轴。他拿出卷轴,走到烛台边,打开卷轴,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 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黑色的长,飘逸的白袍,眉目秀兮,巧笑倩兮,身影妙兮,浑身散着纯净而圣洁的气息,不沾半点尘世的烟火与俗气。 这不是凡尘俗世所配拥有和存在的女子。 这是居住于远离尘世的雪山顶上的女神一般的女子。 任谁见了都会永世难忘。 画像上没有任何文字。没有落款和说明。就像这只是一幅画者梦到的女子,并不真实存在。但他知道,她是真实存在的、华黎部落的圣女——姒月。 第261章 癫狂,原来你一直在骗朕 当年,景立天屠杀华黎部落的时候,姒月的尸体并不在其中,可以确定,她当时已经逃走或成功的躲藏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她都在谋划些什么?她准备对景立天做些什么?她与景立天的仇恨与厮杀,将会是什么结果? 玉朗川想到种种,唇边泛起诡异的笑。 他将画像卷起来,放回木盒里,而后提笔,写了一封信,折好后也放进木盒里。 将盒盖盖上。他叫人:“进来。” 教徒走进来,恭敬的道:“教主有何吩咐?” 玉朗川拿折扇指了指桌面上细长型的木盒,又指了指案台上那块莹润剔透的黄玉原石,淡淡的道:“将这只木盒和那块黄玉送到神机营在宫外的据点,就说这是玉朗川送给景立天的大礼,请景立天务必亲收。” 教徒恭敬的道:“小的谨遵教主意旨。” 玉朗川而后坐下来,悠然的看着手下收拾东西。 景立天收到这份大礼后会是什么反应?啊啊,他真想亲眼看看啊,可惜的是,他实在很不方便进宫,更别提宫里还有一头我行我素、凶猛嗜杀的乌浪了。 就在这天晚上,神机营设在宫外的秘密据点收到了两份自称是玉朗川送来的礼物。 “玉朗川”这三个字也许有人能冒充,但是,除了真正的玉朗川之类的家伙,没有人会知道神机营的秘密据点。 所以,收到“大礼”的人,不敢不把大礼当一回事,更不敢打开包裹里的东西,迅速上报。 在经过了三层的上报之后,这两份大礼于次日上午送到了景立天的面前。 这时,景立天刚刚结束早朝,心情极为愉悦,一进正殿就命令太监:“立刻召柳姬和琴姬来见朕,朕要听琴赏舞。” 然后再抱着这两位新得的小美人午眠。 他说着坐下来,看到了桌面上的包裹:“这是什么东西?” 贴身的大太监赶紧道:“回皇上,这是神机营加急送进宫的,说是玉朗川言明要送给皇上的大礼,请皇上务必亲收。” “玉朗川?”景立天先吸了一口冷气,而后沉下脸来,“你,把这打开。” 他说着还往后仰,生怕包裹里装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那名功夫相当厉害的大太监上前,小心翼翼的解开用厚实红绸布包得严严的第一个包裹。 瞬间,黄莹莹的、剔透透的光泽,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好一大块黄玉原石,绝对是绝世珍品啊! 景立天虽然惊艳,却还是不动声色,仔细观察黄玉半天没看出什么危险后,又道:“打开那个。” 那名大太监又小心翼翼的打开第二个包裹。 里面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长条形木制画匣。 景立天给了大太监一个眼色,大太监于是在画匣上细细摸索了片刻后,找到接合口,把盖子打开。 里面有一幅卷轴,还有一份折叠整齐的纸条。 景立天这回不用别人动手了,躬身向前,取出卷轴,警惕的打开。 画像上的女子,慢慢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只存在于画上,那女子的美丽、优雅、圣洁,仍然散发着极其动人的魅力,映亮了景立天的眼睛。 景立天的眼睛蓦然睁大,盯着画像上的女子久久不动。 而后,他的脸上透出疑惑,不知道是疑惑画像上的女子是什么人,还是疑惑为什么玉朗川要把这样一幅画送给他。 他放下画像,拿起画匣里的那张字条,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变得灰白,双手也慢慢的颤抖起来,抖着抖着,他的手颤抖得越来越越厉害,就像突发严重的中风,脑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 “皇上,您怎么了?”太监们以为他病发,惊慌的跑过来搀扶他,战战兢兢的问,“奴才们现在就去请御医过来……” “不不不不用……”景立天用好一阵子不曾出现的颤抖的声调说,“你你你们即即刻出出出出去,朕朕要单单单独呆着……” 皇上果然不对劲,那张字条上一定写了不得不的吓人的事情。 众太监心里都这么想,但没人敢问,更没人敢瞄那张字条一眼,全都迅速的退下去,生怕惹皇上一个不悦而倒大霉。 待所有人都退下去后,景立天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身体摇摇欲坠,就像随时都会晕倒。 而后他抓起那幅画像,重重的砸在地上,用力的踩踏,脸上满是愤怒、怨恨和隐隐的痛楚和后悔:“贱人!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欺骗朕愚弄朕玩弄朕小看朕,朕要杀了你,扒了你的衣,剥了你的皮,游街示众,让你万人骑千人枕……” 而后他抓起桌面上的画匣,也重重的砸在地上。 而后他又去扫砸桌面上的杯壶和玉器,砸完后他又想去砸那块黄玉,但黄玉太重,而且太珍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找其它东西,准备继续砸。 然而闹了这么一会儿后他就气喘吁吁,全身无力,根本没有力气打砸,便又扶着花架,五官扭曲的咒骂:“雪娘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愚弄朕这么多年,朕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放过……” “姒月你这个贱人,还想向朕复仇?来得好,来得好极,哈哈哈,朕一直在找姓姒的人,一直在找姒家的宝藏,找了这么多年没找着,没想到你竟然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还让朕玩弄了这么多年,哈哈哈……” “你来!你快来!朕等着你来杀了朕!看谁能杀了谁!哈哈哈,就凭你区区一个亡族之徒,皇家的奴妓,也想找朕复仇?哈哈哈,真是自不量力,愚蠢之至!待你出现在朕的面前之时,便是华黎一族真正的末日……” “哈哈哈,雪奴?姒月?原来你一直在骗朕,骗了这么久,朕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放过你……” 骂到后面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从颤抖低咒变成破口大骂,再变成狂笑不止,整个正殿都回荡着他疯狂的笑声。 太监们守在外面,都听到了他疯狂的笑声和骂声,但都听不清楚他究竟在骂什么。 他们只知道,皇上一定是被某个人给气疯了,也恨疯了,都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把皇上气成这样,恨得这样? 一名老太监道:“皇上恐怕是龙体不适,我得进去看看。” 他是皇后生前的心腹,也是皇上极为信任的老人,其他人见他进去,都没有阻止,毕竟,皇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全都兜不住。 老太监掀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走进去,一眼看到景立天又笑又骂、疯疯颠颠的模样。 他忍着惊异,小心的走近景立天,而后注意到地面上散落着一张字条。 他不动声色的捡起字条,快速扫视。 上面就写了一行字:这是华黎部落最后一个圣女姒月的画像。 第262章 合谋,诱饵人选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上就是被这句话给弄成这样的? 他又检查了一遍字条,确定没有看漏和看错任何一个字后,将字条丢掉,上前几步,小心的道:“皇上,您是否龙体不适?还是让老奴去请御医来吧……” “不用!”景立天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朕现在好得很! 说罢他迅卷起那幅画像,塞进画匣里,叩上盖子,抱起画匣就走:“你马上传令,让楚刀来御书房来见朕。8 『Δ1 中文 网”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不断扫瞄地面,现那张字条后立刻捡起来,紧紧攥在手心里,这才走出去,下令:“备辇,朕要去御书房,还有,把那块黄玉一起带上。” 老太监看着他的背影,思忖:皇上需要在御书房谈的事情,一定都是正经严肃、重大机密的国事,那么,除了那张字条,那幅画上到底画了什么东西,会属于重大且机密的国事、要事? 虽然不知道这事会不会对嬛公主有影响,但他还有必要暗中关注,寻找机会了解内情。 御书房那边,景立天把黄玉、字条、画像带进来后就将画像挂起来,而后坐在龙椅里,恶狠狠的瞪着画像,就像在用目光千刀万剐画像上的女子。 楚刀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风尘仆仆的闯进来:“属下来迟,望皇上惩罚。” 他这几天可是忙坏了,鬼山那边出了大事,他亲自带人调查此事,忙得焦头烂额,收到皇上的命令时他已经抵达城门,来回这一趟就花了不少时间。 景立天知道鬼山的事情,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的道:“你过来,看清楚这画像和这封信。” 楚刀上前,先看了画像,心里有点奇怪:这不是那个女奴雪娘年轻时的画像么?皇上为何让他看她的画像?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拿起那张字条,脸色马上就变得凝重了:“皇上,属下斗胆,这两件东西是谁送来的?” “玉朗川。”景立天说得恶狠狠的。 楚刀已经跟玉朗川打过多次交道,心里清楚玉朗川是什么人:“如果雪娘真是华黎部落的圣女,那么,恐怕她已经早有布局,甚至已经有所行动了。” 像华黎那种从远古传承至今的古老部落,其圣女的地位一定是非常尊崇的,也一定是将清白、贞节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但姒月竟然可以放弃尊严与骄傲,潜伏在皇宫里当最低贱的奴妓多年,这得拥有如何强大的心机、常的隐忍和天大的图谋才能做得到? 他虽然没怎么接触过“雪娘”,但他很清楚奴妓过的是怎样一种非人的生活,他只要想到一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可以隐忍到这种程度,都不禁心里怵:雪娘,或者说是姒月,这么多年来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可怕的阴谋?又做到何种程度了? 景立天“呵呵”冷笑:“那你觉得她到底是,还是不是?” 楚刀沉默了一会儿后:“属下认为,很可能是。” 景立天死盯着他:“理由。” 楚刀能说了好几条理由,但他只挑了他认为最有说服力的一条:“能教出久久公主那等人物的女子,一定不简单。” 如果雪娘就是姒月,那么,奴生的“久久”会拥有这等出所有人想象的本事,便能说得通了。 也许,雪娘如此隐忍,为的就是培养出“久久”这样的杀器。 而如今,“久久”也显示出了连皇上都奈何不了的实力,甚至对皇上构成了一定的威胁。 景立天沉默了,这一条确实很有说服力了,不必再去怀疑玉朗川报的是不是假情报。 其实,玉朗川并没有见过雪娘,他并不知道姒月就是雪娘,他会将这幅画像“献”出来,只是想借景立天的力量去找出姒月。 “这么说来,”景立天半晌才道,“雪娘可能还活着,在幕后扶持久久。” 雪娘虽然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奴妓,但她毕竟曾经是华黎部落的圣女,连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聪明,手中又掌握有多少可用的资源,他只知道她的手里至少握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 那么大一笔钱,足以对晴国的国本造成动摇。 何况,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却应该很了解他,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已成他的一大隐患。 “若是如此,”楚刀相当配合的道,“久久公主做到的一切,便都能解释了。” “怎么办?”景立天直视他,“你说,朕现在要怎么办?” 楚刀道:“属下的才智、谋略与皇上相差甚远,实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景立天冷笑,“你是我景立天最锋利的一把刀,姒月要杀我,先就得除掉你,当年也是你带兵铲平华黎部落的,你也是她的死敌之一,所以,咱们现在就不必讲究君臣这一套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赶紧将这个姒月给弄死。” “皇上说的是。”楚刀也知道事情严峻,也不含糊了,“想杀掉姒月,就得先找出姒月,但我们想找到姒月,恐怕不可能。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她引出来,或者逼她不得不现身。” 他们耗费这么多人力都找不到久久,还能找得到隐在幕后的姒月? 神机营人手严重不足,他可不想再采取这种效果不大的办法。 “你说得很好。”景立天面无表情,“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去面对、去思考如何解决问题,这些受他豢养的臣子,必须要竭尽全力的为他分忧。 “请容属下好好想想。” “好好想,慢慢想,朕和你有的是时间。还有,坐下来想,想点像样的主意。” 真的,眼下没有什么事比姒月的事情更严重,更急待解决了。 楚刀坐下来,慢慢的喝水,慢慢的思考。 他思索了很长时间。 没有人去看时间。 好久之后,楚刀的眼睛终于透出刀子一样的锐光:“找一个姒月绝对不会放过的诱饵,引她现身。她已经忍了十八年,听到诱饵的消息,很难控制得住杀意,甚至,她明知是陷阱也会上钩。” “不错的主意。”景立天眯起眼睛,“谁来当诱饵?我?还是你?” “我们不行。”楚刀摇头,“她虽然恨不得杀我们一万遍,但她都忍了这么多年,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只有找一个最该死的,她想杀想疯了却一直找不到、见不到的诱饵,才能令她冒险。” 景立天眉头一动:“听你的意思,你有了人选?” “是的。”楚刀的眼神危险如刀,“我想到了最合适的一个人,姒清。” 第263章 探秘,绑架宰相 “姒清?”景立天激动得几乎跳起来,一拍桌子,“那个华黎部落的叛徒?姒月一定恨他胜过恨我们!而且她可能还不知道姒清是叛徒,一旦她知道是姒清出卖了本族的位置和情报,我相信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都要找到姒清和杀掉姒清!” “你可知道姒清现在何处?活着还是死了?”他转而问道。 那天晚上,在大屠杀开始之前,姒清就潜入晴国的队伍中,乔装打扮,欣赏惨案,但是,屠杀结束以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当时也没有人在意他的下落与生死。 过后,朝廷想找到他,问出其余华黎宝藏的下落,然而却遍寻不到他的影儿,想来他应该已经隐姓埋名。 “属下不知。”楚刀缓缓的道,“但是,咱们可以放出风声,就说姒清是华黎部落的叛徒,现在被神机营安置在某个地方。姒月绝对不知道姒清的任何情报,她想找到姒清,除了主动上门,没有别的办法。” “不错。”景立天的眼睛微微亮了,“这办法好,你得好好谋划谋划,务必成功。” “属下一定会成功。”楚刀说得很慎重,“还请皇上给属下一点时间。” “只要你尽力,你要多少时间,朕都给你。”景立天摆了摆手,盯向那块黄玉原石,“这块原石,恐怕就是来自华黎宝藏,而华黎宝藏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姒月已经将宝藏秘密运来京城,想利用这笔宝藏复仇。” 楚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钱,是个好东西。” 若不是为了钱,皇上怎么会耗费整整三年的时间,动用十万兵力,最终将姒氏一族给屠绝? 而姒月手中拥有这么一大笔财富,又能发展出怎样的势力?他不太愿意去想。 “想对付朕,姒月只怕得动用全部的宝藏。”景立天已经冷静了许多,拈着胡须道,“既然姒月已经决定将宝藏运来京城,那么凤骨山那边不会有多少东西了,你传达朕的命令,让他们回来吧。” 已经入冬了,凤骨山天寒地冻,那边的军队对物资的消耗太大,而京城这边要源源不断的运送物资过去,本身又是一种极大的消耗,长期以往,朝廷可承受不住。 而且神机营也派了大量人手去凤骨山,导致京城这边的人手严重不足,既然知道姒月和久久就在京城,就应该把最重要、最多的人力放在京城。 楚刀道:“是,我明日一早就传达圣意。” 事实上,这段时间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一批官员和将士返回京城,尤其是文臣,已经全部回到晴州。 景立天与楚刀在讨论如何利用姒清引出姒月的时候,姒琅与姒英也在讨论如何找出姒清。 姒英道:“这几天来,我们又仔细分析了种种线索与情报,觉得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去找出姒清实在太耗费人力与时间,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这么做。所以,我决定换种方式,从当年与姒清联系的朝廷官员下手,也许能找出姒清的行踪。” 姒琅神色微动:“这倒是个办法。姒清是族中的护法,地位极高,又是天才,他肯定只会与景立天的亲信告密和联系,而对方应该也会参与当年的寻宝和屠杀,从这两个条件下手,就能列出一份嫌疑人名单。” “是的。”姒英道,“我们对皇室和朝廷的了解不足,想要列出这么一份名单所需时间甚多,相较之下,你比我们更为了解朝廷,所以,我想请你帮忙打听一番。” “这事就交给我吧。”姒琅马上就想到一个人,“我正好知道一个人,他完全符合这两项条件,就算他不是直接与姒清联系的人,也一定是知情者,我一定能从他的嘴里撬出一些东西。” 姒英立刻道:“他是谁?我即刻秘密派人去拷问他。” 姒琅摇头:“不,这事还是让一号他们来办,若是让你们来办,你们很可能会控制不住恨意和杀气,或者让对方察觉到你们的身份。我想,景立天可能还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你们务必继续掩饰身份。” 姒英沉默了一会儿后:“那就有劳你了。” 他和他的同伴确实都很能隐忍,然而,若是触及到叛徒的事情,他们还能忍吗? 他不确定。 毕竟,比起屠杀者,背叛者更可恨,更该死。 姒英先退下去了,姒琅叫来一号和八号:“我想让你们去绑架一个人。” 一号的目光闪了闪,显然对这种事情颇为兴趣:“绑架谁?” “文正熙。”姒琅平静的道,“当朝宰相,景琳公主的丈夫,景毅的母亲。” 景立天攻打凤骨山的那年,文正熙虽然还不是宰相,却已经娶了景琳,又喜得儿子,称得上是景立天跟前的大红人,前途无量,加上他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口才好,文采佳,易接触,又急需建功立业,对姒清来说是极好的告密对象。 事实上,文正熙确实也参与了当年那场寻宝,甚至还是寻宝队伍的参谋之一。 如果说他对姒清的事情不知情,还真说不过去。 八号挠了挠头,面露苦色:“头儿,文宰相确实已经回到了府里,但他因为身体不适,天气寒冷,回来后从不出门,连自个儿的大院都很少走出来,而且宰相府的守卫比起以前严多了,连我都没有办法靠近文家人的居处。我们想从宰相府里绑架文宰相,难啊。” 原本,宰相府出了景琳公主被劫持、犯人被救走的重大案件之后,作为卧底的他早该离开宰相府,再也不要与宰相府有任何瓜葛才对。 但,奇妙的是,他身为卧底的事情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即使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头儿离开,宰相府上下看到的他不过就是一个黑衣蒙面、浑身血污、容貌狰狞的匪徒罢了,根本没把他跟那个憨厚听话、手脚勤快、也懂得看眼角和说话的下人联系起来。 而在那场大案发生后的几天里,宰相府仍然乱糟糟的,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住在外头的家丁不见了。几天以后,宰相府总算安定下来,那时因为急缺人手,管事想到了他,便亲自去找他,而他当时恰好在宰相府附近转悠,想打听点情报,很巧的遇到了这位管事,便顺势回到宰相府当卧底。 至于头儿这边,觉得多一个人在宰相这种大人物的家里卧底也不错,便让他随意了。 姒琅道:“你先跟我说说现在的宰相府是怎么情况,我再制订计划。” 她连皇宫都潜得进去,何况宰相府? 她连景嬛都能劫持,何况文正熙? 只要了解敌情,周密筹划,她总能找到机会和办法的。 第264章 铜墙,潜不进的宰相府 八号想了一想:“宰相府的戒备虽然比以前严了许多,但宰相府近期还是厄运频频,祸不单行啊。” 说着,他还头一歪,摊了摊手,做了个与“老实忠厚”完全不对称的狡猾表情。 姒琅和一号都来了兴趣:“哦,他们都遭了什么厄运?” 看到敌人倒霉,他们当然觉得很快乐,不好好享受敌人的痛苦就太对不起自己的立场了。 八号道:“景琳公主上次受了惊吓,据说现在还经常失眠,做噩梦,掉落的头发也没能长回来。至于文正熙嘛,他外出办差大半年,也不知道都干了什么,回来时瘦了好几圈,精神很不好,经常生病,几乎天天吃药。景毅更惨,前阵子从宫里回来后就病倒了,听说就没有下床的时候,御医都来了好几拨,都查不出病因。” 说到这里,他挤眉弄眼,好不神秘:“我听府内的人私底下议论,说是景毅向景嬛公主示爱还是求婚什么的被拒绝了,大受打击,这才患了心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 听他这么一说,姒琅和一号互视一眼,眼里都有禁不住的笑意。 虽然宫里始终没有公开和明说,但全京城的贵族圈子都知道“景琅”已经被找到并和乌浪结成了事实夫妻,而明眼人也都知道“景嬛”就是“景琅”,景毅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和他的公主走到一起了,这份打击,确实是够大了。 眼下,抱得美人睡的乌浪还是待在京城,除了每天晚上回宫之外,白天都待在宫外,当什么“武状元大赛”的主考官,过得倒也充实,管不到婆婆妈妈的事情。 姒琅一直觉得,景立天一定是担心乌浪太闲而惹出什么事来,才会在年底的时候举办这场声势浩大的武状元比赛,以此吸引乌浪的注意力,不让乌浪去关注真假景琅、景嬛破相之类的事情,免得他干下的种种恶心之事东窗事发。 有意思的是,姒英也派了一名长相有点异族化的族人去参加武状元大赛,想打入敌人内部。 “虽然宰相一家三口灾病不断,让咱心里很爽,”八号继续道,“但相应的,他们的身边围满了人,日夜都有多人侍候,不是他们的身边人根本没法接近。就是大门和后门,现在都由认识全府上下所有人的侍卫看守,若是外人非得入内,身边也都有高手陪同,唉,想在这种情况下接近和绑架文正熙,难。” 姒琅沉默了一下后,拉下面纱,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冒充景嬛去看望景毅,如何?” 一号等人当然已经见过了她的真容,也知道她的脸长得与景嬛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很是吃惊,但马上就接受了现实,除了夸她美得不得了,完全没有多说什么。 “头儿,我劝你不要这么干。”八号说得很认真,“也不要让小春再这么干。就算景琳这老太婆是个蠢货,但文正熙可是老狐狸,景毅也不是笨蛋,上次已经因为认错景嬛而酿出惨案,还会再次上当么?特别是景毅,他爱景嬛都爱成这样了,还能认错意中人?而且景毅肯定认识景嬛的身边人,所以啊,我强烈反对这个主意。” 一号也道:“老八说得有理,这个办法不行。” 姒琅没说什么,陷入沉思。 到底,她要如何接近文正熙呢? 在姒琅陷入沉思的时候,年关已经逼近,京城的贵族们都在互相走动,送礼,聚会,加深感情,扩展人脉。 宰相府也热闹非凡,天天上门拜访和送礼的络绎不绝。 这种年关时节的礼尚往来,宰相府不能谢绝,无法谢绝,不过,按照宰相府现在的规矩,但凡客人拜访,只有主子能进,随从的仆人最多只能坐在大门内侧一边的待客室里等着,连照壁都过不去。 没有人敢对宰相府的规矩有意见。 司翰林也带着厚礼,前来拜访文宰相。 司翰林是文人,虽然不那么迂腐,但也有几分清高,不太愿意带这么贵重的礼物来,但他架不住刚刚成亲的柳纤纤的劝,还是像那些野心勃勃的富贵人家一样,带着厚礼和仆从来了。 二号等几个人就冒充他的仆人,拎着很大、很重的礼物,想试着混进宰相府。 但是,他们失望了。他们刚进宰相府的大门,就有几名侍卫上前接过他们手中的礼物,然后不卑不亢的道:“几位这边请,司翰林就由我们领着去见老爷。” 几人没有办法,只得进了待客室,边喝茶边琢磨怎么办。 琢磨了好一会儿,有人提出要去茅厕,于是招待他们的宰相府下人道:“茅厕就在旁边,你随我来。” 茅厕的位置离待客室不过十来丈远,四周没有什么阴影之处和藏身之处,附近的高处还有侍卫站岗,任何人想偷溜进前庭,根本不可能。 任凭二号等人如何观察,都没有可以悄悄潜进前庭、不让任何人知晓的办法。 所以他们没有冒险,安静的等到司翰林出来后就回去了。 本来,他们这次来也不是真的要绑架宰相府,而是为了一探虚实,毕竟八号的活动范围极其有限,光靠他并不足以摸清宰相府的内部情况。 好在司翰林见到了文宰相,离开以后便将他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告诉了二号等人,二号等人由此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在接下来几天,二号等人又先后采取了冒充店铺伙计送货上门、冒充宰相府管事的亲属找上门来、冒充朝廷官员报信、晚上爬墙入内等多种方式想潜进宰相府内部,全都无功而返,有两次还差点引起了怀疑,这才不得不收手。 姒琅收到这种种情报后,阖上眼睛沉思一会后,睁开眼睛,冷冷的道:“既然我们进不去,真进去了恐怕也出不来,那么,我们就想办法将文正熙给引出来。” 一号道:“我也觉得这样会比较好,只是,文正熙在家中调养了一段时间后,虽然身体已经好转许多,但还是足不出户,而且以他的身份,多是别人来拜望他,他并不需要一定要去拜望任何人。咱们想引他出门,得有足够的由头才行。” 姒琅淡笑:“是啊,一般的人可请不到他,不过,景立天的请客,他非去不可。” 一号目光一凝:“头儿的意思是,等到景立天举办新年宫宴的时候,在路上对文正熙动手?” 姒琅笑得莫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一号道:“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姒琅微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第265章 请帖,错误的出门时间 大年二十八这天,大雪纷纷扬扬,晴州城一片银妆素裹。 在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几骑快马驰出皇宫偏门,奔向各处。 他们送皇上的请帖去了。 按照惯例,朝廷在过年的时候都会休假,并由皇上在过年前宴请文武百官,慰劳他们一年来的劳作。 而今天,正是文武百官在本年度的最后一天上朝,从明天——也就是大年二十九开始休假十天。 对于今日上朝的那些文武百官,皇宫当然不用另外派人送请帖上门,只需要在退朝的时候直接将请帖送到各位官员手中就好,但是,有一些王公和官员并不需要上朝或者正中请假当中,这就需要皇宫派人去送请帖了。 文宰相就是正在休假、需要送请帖上门的一位重臣。 送请帖的太监与侍卫没过太久就奔到宰相府大门前,敲开大门递上请帖,拿了辛苦钱之后就离开。 守门的侍卫则捧了请帖,前去前庭,将请帖交给管家。 这么重要的请帖当然要由管家亲自交给文宰相,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管家忙得很,此时并不在府中,这请帖就由副管家代交给主子。 副管家捧着请帖,往主屋行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闻到一阵浓烈的烧酒的香味,不由咽了咽口水,停住脚步,抽着鼻子,四处嗅闻。 酒在哪里?闻这气味,便知是一等一的好烧酒啊,够香,够烈,够土,一定是经验丰富的乡下人自己酿来喝,绝不外卖、一般也卖不出去的那种。 他小时候也是住在乡下,最喜欢喝的就是土制的烧酒,偏偏晴州这样的大城市看不上乡下的烧酒,打他进城后就很少能喝得到了。 很快,他就在几个大水缸后面发现一名家丁正捧着一只土陶罐在悠然悠然的喝酒。 “谁在干活的时候偷懒?”他猛然跳出来,大骂,“还敢喝酒?误了活儿怎么办?不想领工钱过年了?” 那人吓了一跳,手中的陶罐差点掉下来,吓得副管家脸色也变了,还好,那只陶罐最终还是被抓稳了。 “马管家,俺是小八,请您老饶了俺。”八号不断鞠躬,就差没跪下来了,“今天雪大,俺扫了好久的雪,穿的衣服不够厚,身体都快冻僵了,这才喝几口老家送来的烧酒暖胃,要不然没法继续干活,还请您老饶了俺。您的大恩大德,俺来日必报。” 副管家盯着他手里的陶罐,被酒香诱得嘴里湿湿的,心不在焉的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府里规定干活的时候不得偷懒、喝酒等等,本管家若是对你的逾矩视而不见,以后还怎么管人?” “俺知道错了。”八号点头哈腰,将陶罐放下,“俺真的知道错了,俺现在就去干活,以后再也不敢偷懒,待到发工钱和赏钱的时候,您老随便扣,只要不辞退俺就成。” 副管家知道自己又有油水可捞了,便摆摆手:“成,过两天发新年赏钱的时候我会扣一点出来,但我这是格外开恩,你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您老放心。”八号一脸感激,就差没有痛哭流涕了,“俺的嘴很严,知道说错话的话会被打死,所以俺什么都不会说的。马管家,俺现在就去干活了,俺保证绝对不会再偷懒了” “去吧去吧,那边积雪很多,赶紧去扫干净。”马管家的口水越流越多,恨不得他马上滚开。 八号跑开了,不见影了。 马管家将请帖往盖得严严实实的水缸上一放,弯腰捧起那只陶罐,“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而后咂着嘴巴,眼睛发亮。 真的好土啊!浓烈醇厚的味道里夹着一股子泥土的香气,跟他年少时在老家喝的烧酒一模一样,深得他的心啊。 而后他靠在水缸上,每喝一口都把酒含在嘴里,闭上眼睛享受嘴里那种仿佛一张开嘴香气就会爆炸的爽快感。 很快,他就感觉晕乎乎的,仿佛飘在云端上一般。 他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不知道,刚刚离开的八号又返回来,无声无息的拿走水缸上面的请帖,往旁边的杂物房闪进去。 杂物房里早就准备有各种小工具。 八号打开请帖,马上就看到了“大年廿十九”这几个字。 研究这几个字一会儿后,他拿起一只小小的毛笔,蘸上调好的颜色,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九”字中部的那道横线上。 他的目标,是将“九”字变成“八”字。 “九”字左边那一撇保留,其它笔划抹掉,再写上右边的一撇,如此便成“八”字了。 这道工序并不难办,而他这好几天来也一直在练习写“八”字,他有自信他加上的右撇配得上左撇。 麻烦的是,他涂抹上去的颜色与请帖的纸张颜色并不完全一致,真这么将请帖送到文正熙手上的话,很难蒙混得过去。 不过,这难不倒头儿,头儿说了,蒙混不过去的话,就将纸面上文字以外的部分都抹上一模一样的颜色,不让人看出颜色上的破绽。 于是他继续拿毛笔醮上同样的淡红颜色,不停的涂啊,抹啊。 请帖所用的纸张相当厚实,质量也很好,并没有因为他抹了这么淡淡的一层颜色而显得湿软或变糊。 好不容易涂抹完毕后,他又将微湿的纸面放到碳火上面烤干。 很快就将纸面烤干了。 他仔细检查,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几乎没什么异常,他相信身体还未彻底康复的文正熙绝对不会盯着这请帖看不停,最多就是看一眼,知道时间后就会收起来。 而后他合上请帖,将请帖塞进封套里,收拾现场,走出去,将请帖放回水缸上面。 马管家已经有点晕了,靠在水缸上打盹,根本没有发现八号的行动。 八号从怀里拿出一只瓶子,用手指从里面挖了一点膏药出来,抹在马管家鼻子底下,快速离开。 酒里放有麻痹脑子的药物,而他抹的药物则有快速提神醒脑的作用。 没过多久,马管家清醒过来,打了几个寒颤后赶紧抱着陶罐、拿起请帖离开。 他先将没喝完的烧酒收起来,才将请帖送到文宰相的院子前,交给院子里的人。 只是请帖而已,早点晚点送到都没关系,他并不怎么紧张。 文宰相的侍卫拿了请帖,送进房间,如同八号所料,文正熙打开封套,扫了一眼文字,又扫了一眼皇上的印章,确定这是皇上所发的请帖后就将请帖合了起来,交给书童收好。 “我申时过半时要出发去宫里赴宴,你赶紧让人准备。”他吩咐侍从。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266章 奸计,宰相被劫 他并不怀疑举行宫宴的时间有什么不对劲。 文武百官们今日都要上朝,不可能有时间来拜访他,而今天的天气极其糟糕,收到请帖的王公大臣们同样没有心情来看望他,他们一家子身体都不好,更不会出去拜访任何人,因此,没有人跟他谈及这次的宫宴,他便不知道他所看到的宫宴时间是错的。 午后,他沐浴更衣,收拾一新,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和几十名侍卫,搭上马车,离开宰相府,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快到酉时时,他抵达皇宫偏门,然而却被告知宫宴乃是明日下午举办,他来早了一天。 一般说来,百官进宫参加宴会需要出示请帖,但他是什么人啊,哪里需要出示那种东西?所以他并没有带请帖出来,无法核实时间。 不过看皇宫门前冷冷清清,半个官员也没有,确实不像是举办宫宴的样子。 于是他有些奇怪,难道他看错了? 可他怎么会看错区区一张请帖呢?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在凤骨山吃了太久的苦,他最近几个月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即使回京以后得到了很好的调理,但因为天气严寒、家中霉运连连等缘故,他的身体还是没能彻底恢复正常,经常有气无力,萎靡不振,一时间看走眼也是可能的。 那么,都到皇宫门口了,要不要进去拜见皇上? 想了想,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日就能见到皇上了,过年休假期间皇上还会宴请皇亲国戚,他就算有什么话要与皇上说,也不必急于一时,而且皇上今天要上朝,宫里还有个鬼见愁的乌浪,他去添什么乱? 回去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风雪交加的,放眼望去都没什么行人了。 他恨不得马上赶回温暖的家里吃好喝好,不过这样的天气,马车也行驶不快。 待到离宰相府已经不远时,天气已经黑了。 侍卫们点燃灯笼,将道路照得极为明晰。 “救命,救命啊——”突然这时候,冬风捎来一阵隐隐的、凄厉的呼救声和惨叫声,听得极其骇人。 队伍停下来,警惕的观察四周。 惨叫声是从前方传来的,有人准备去前头看个究竟,但文正熙却出声了:“真是晦气,换条路走。” 领路的侍卫立刻掉转马头,转向旁边的巷子。 巷子不算窄,不过两边都是大户人家的院墙,行走起来总没有走大道方便,但胜在避风。 此时虽然已经天黑,但时间并不算晚,两边的院墙里都透着灯火和声音,加上队伍都提着灯笼,将小巷照得颇为明亮。 文正熙不担心会有危险,整个队伍也不担心。 但,就在队伍走到巷子中部的时候,前方突然暗影闪动,一队人就这样从拐弯处冒出来,堵在巷子口,并把手中的箭头对准了他们。 “有刺客——”侍卫长大吼,亮刀,“保护大人!” 对方完全不拖沓,齐刷刷的放箭。 就巷子的宽度,能装下的人并不多,所以这些箭放的也不多,加上宰相府侍卫穿得厚,这些箭的威力并不算很大,然而,这些箭并不是冲着侍卫们来的,而是冲他们胯下的马来的。 “嗖嗖嗖”的箭声过后,便是马的嘶鸣声,行在前头的马匹纷纷栽下去,虽然它们没有当场死亡,但也伤到不能动弹。 “马上带大人掉头回府——”侍卫长大吼着,跳下马背,断后。 因为巷子的宽度不够,文正熙的马车花了一点时间才成功的掉头,往来时的巷口奔去,而侍卫长等一部分人已经与冲上来的刺客杀到一起。 文正熙的马车很快冲到巷口。 但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又有一队人马疾弛而来,堵在马车面前。 文正熙等人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们被两面包抄了。 “保护大人,赶紧呼救——”文正熙的书童当机立断,高声呼救,“救命,宰相大人遇到刺客——” 这片区域是贵人区,住的全是大富大贵之家,家家都养有大量的护院和侍卫,只要宰相大人遇袭,一定会赶紧施救。 但是,刺客们都已经离文正熙这么近了,哪里还会给文正熙逃走的时间? 刺客们迅速冲过来,杀入文正熙的侍卫队伍中,并不急着杀人,而是迅速将侍卫们手中的灯笼打飞,而后去砍刺他们的坐骑。 光线变得昏暗了,场面变得混乱了,许多侍卫被坐骑甩到地上。 在一片混乱中,有刺客冲到马车前面,一脚踢开车夫和车门,钻进去将文正熙拖出来,丢到一匹马背上,而后翻身上马,拍马就跑。 这名刺客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就跟海蛇在礁石堆中穿梭一般灵敏迅捷,侍卫们还没来得及阻拦,载着文正熙的那匹马就已经窜出数丈开外。 “大人被劫走了,快追——”侍卫们大吼,极力想甩开纠缠他们的刺客,赶去救宰相。 那些刺客显然也不想跟侍卫们纠缠,见目标已经被带走,便纷纷散开。 这对侍卫们来说本是件好事。但,恶毒的是,这些刺客在离开之前,竟然像疯子一样纷纷去踩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仍然在散发着弱光的灯笼。 脆弱的灯笼能有什么反抗之力?短短数秒时间,这些灯笼全都被踩得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四周陷入纯粹的黑暗之中。 原本,这片区域作为贵人区,每隔一定距离都会在大树上、院墙上、木杆上挂一两盏风灯,以方便这里的住户若有什么急事需要晚上出门时有光视路,但现在,这些路灯不知何时已经全没了——肯定又是那些刺客干的。 宰相府的侍卫们陷在一片黑暗中,忍着吐血的冲动,一边咒骂这些刺客太奸诈、太恶毒,一边匆匆去摸身上有没有带火折子。 但,就算身上带有火折子,他们还能指望这点火光能抵抗冬风,能照明这严寒的冬夜? 好在,四周的人家听到呼救和动静,迅速的派人过来援助。 只是,待现场被照亮,人手也充足时,哪里还有半个刺客的身影? 文正熙带出来的三十名侍卫,加上车夫、小厮、书童等一共三十六人,没有任何一人死亡,但是,文正熙却不知哪里去了! 所有人都急疯了,一边疯狂的在四周、附近寻找文宰相的踪影,一边通知更多的人,让他们也加入疯狂的队伍中。 然而,在这般寒冷、黑暗、无人出没的冬夜里,面对巨大的晴州城,派出再多的人手,又能去哪里找人? 而且,此时连戌时都还没有到,离天明还有整整七个时辰! 七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刺客们将文宰相带得远远的,再将他深深的隐藏起来,再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设下这么阴险恶毒的计划,将文宰相劫走? 他们劫走文宰相这个文臣的目的,又是什么?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267章 招供,姒清的下落 即使被劫走,文正熙仍然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会发生在他这个几十年一遇的、打从出生起就顺风顺水的天才身上。 他觉得在他的地盘上,他的人马上就会追到他并将他救走并将劫匪一网打尽。 然而,一个时辰后 他被人拖进一间屋子,而后被扯掉嘴里的布团,而后被摁压在一张椅子上。 他的眼睛仍然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感觉得到他的前面应该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点着烛光,屋里应该颇为明亮,还坐着或站着不少人。 他是有点惊慌的,但也没有那么害怕,毕竟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脑子又是极好的,对方既然没打算要他的命,他就得维持他的尊严。 他坐直身体,挺起胸膛,等着对方先开口,心里不断琢磨着对方的来历、对方想要什么,等等。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姒清在哪里?” 他惊骇不已,脸色都白了,完全想不到、想不出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没有任何防备,他还打算装作听不见。 也许,他真的是听错了。 但对方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淡淡的道:“你没有听错,我问的就是,姒清在哪里。华黎部落的那个叛徒——姒清现在在哪里。” 文正熙打了一个寒颤,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办?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姒清的存在 “我对你没有好感。”对方冷冷的道,“所以我不打算跟你玩文字游戏,也不打算跟你扯皮,我数到五,你不回答的话,我就切掉你一根手指。然后我再数到五,你再不回答的话,我再切掉我一根手指,直到切掉你全身的每一块肉为止。” 文正熙的脸色微变:“我是当朝宰相,是当朝第一驸马,你如此虐我,就不怕皇室和王法么?你放了我,我给你钱” “在我的手里,你也敢跟我谈王法?也敢跟我谈钱?”对方冷笑,“你知道景容是怎么死的吧?知道乌啸和乌鲁是怎么死的吗?知道陈国公的孙子是怎么死的吗?我弄死他们就跟弄死一只鸡一样,你他妈的一个文弱书生跟我谈皇室与王法?” 提到这些死得很惨且至今找不到凶手的大人物,文正熙的脸色全白了,牙齿都微微打起哆嗦来:“你、你,是你杀了他们?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二,三”对方却已经在数了,数得一点都不慢。 “五!” 文正熙似乎看到一把刀在向自己的手指砍下来,惊得脱口而出:“我说我说。” 然后,他听到有一把刀插进自己手边的桌面。 而后是安静,对方并没有多问一遍。 文正熙咽了咽口水,喘着气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整个晴国大概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对方“呵呵”两声,透着危险的恶意。 “我没有撒谎。”文正熙流着冷汗道,“从来就没有人见过姒清。当年,姒清都是通过书信的方式与我联系,他提到了不少华黎部落的事情,但从来不提他自己的事,也从来不肯露面。” 对方还是“呵呵”。 “他曾经露面过一次。”文正熙很讨厌,也很害怕那个“呵呵”,“在朝廷攻打凤脊峡谷的晚上,他出现过一次,但他戴着面具,没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在凤背峡谷被铲除以后他就消失了,此后就不再有任何消息。” “皇上曾经派出大批人手去寻他,但都没有任何线索。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对方不呵呵了,但声音很是冰冷:“单单是这样的情报,我可不会放你离开。” “可、可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我没有理由要隐瞒任何消息” “那就慢慢想,你是大才子,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出更多的情报。” “天可怜见,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文正熙都想哭了。 “呵呵。”又是充满恶意的回应。 然后,屋里又安静了。 令文正熙想疯掉的安静。 文正熙的脑子终究是好用的。好一会儿后,他突然道:“请容我问一句,你们的目的是不是要找到姒清?只要我提供的情报能帮你们找到姒清,那就没有问题了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也行。”对方淡淡的道。 “这样的话,我有一条线索。”文正熙来了精神,“姒清与我联络的时候,表示可以提供华黎部落的位置、人数、武器和物资配备、人员的战斗能力等等,而他的要价,是一百万两小额银票。” 说到这个,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华黎部落守护着一大笔宝藏,姒清这人为何却要为了一百万两银子出卖部落? 他在信中问过姒清,姒清只是说自己不能动用族里的钱,否则会被发现,他觉得这样的说法也算有理,就忘了这事。 他相信对方听到姒清的要价,也一定感到很奇怪:“在军队进入雪山区后,朝廷就付完了姒清所要的银票,这些银票并没有问题,不过,皇上还是在银票上悄悄做了记号。” “华黎部落被灭以后,皇上到处寻找姒清却都没有踪影,就派人去查那些银票都是在什么地方被兑换成现银或流通的,最终查到这些银票大多在晴国北部和乌蒙国南部使用,还是在短短半年内完成一百万两现银的兑现和使用。” “其中有一笔高达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被用来买下一家名为温柔乡的青楼的头牌,也就是说,姒清很可能为那个名为花似月的头牌赎身,并带着她远走高飞。遗憾的是,皇上的人打听到这条线索时,这家青楼已经换了老板和大量人手,无法问出姒清的长相、去处,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这样,可不能找到姒清。”对方还是冷冷的。 “确实很难,”文正熙承认,“但是,还是有可能的,不是吗?据说那个叫花似月的头牌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自带一份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而且多才多艺,聪慧过人。像她这样的美人不管去哪里,只要有人见过,都会印象深刻。” 对方又呵呵:“景立天都找不到呢。” “可你们不是皇上。”文正熙一针见血,“皇上之所以找不到姒清,我觉得一来是因为姒清刻意躲避朝廷,二来是因为皇上不知道姒清的长相和来历,若是换了别人去找姒清,姒清也许就不会那么防备。” 为什么皇上要在那些银票上留下记号?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人灭口或另有所谋。 第268章 活了,却老了 姒清肯定是意识到了朝廷对他怀有恶意,才会在短短半年内用尽银票,且一定会在日后防范朝廷去找他。 从这个角度说,如果是朝廷之外的力量,又知晓姒清更多的个人情况的话,还是有比较大的可能找到姒清。 文正熙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些人应该比朝廷更了解姒清。 对方沉默了半晌后:“我要你与姒清所有的通信。” “我做不到。”文正熙摇头,“姒清一共只给我写过四封信,每封信的内容都不超过一百个字,每次都是派毫不相关的人所送。他要求我收到信后尽快烧毁,切勿留下一片半寸,我没有烧,全都交给了皇上,而且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皇上恐怕都不记得这几封信放在何处了。” 他顿了顿:“我保证,那几封信里写的全是华黎部落的事情,完全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个人情报,否则皇上不会找了十几年都没有找到。” 这真的是他所知道的全部了,再多一丁都没有了。 对方沉默。 长久的沉默。 文正熙很是不安:“各位,关于姒清的事情我真的没有任何隐瞒,还望各位放过我。” 对方忽然又开口了:“乌浪什么时候离开?” 文正熙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又问到乌浪的事情,回道:“我回到京城以后就一直在家养病,并不清楚朝廷和宫里的事情,只是听琳儿说,嬛公主想在京城过完年再离开,乌浪殿下也同意了。” “乌蒙国的大军还压在横岭脚下,乌浪却待在京城不离开,两国打仗的事情要怎么办?” “这个,我许久不上朝,也不太清楚,好像是陛下除了将嬛公主嫁给乌浪殿下以后,还许诺出一大笔钱给嬛公主当嫁妆,以维持两国和平” 文正熙觉得很累了。 他原来就身体不适,折腾了半夜,又困又累,精神开始萎靡,脑子开始混沌。 到了后来,他都记不得对方都问了些什么,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 午夜的时候,文正熙已经趴在桌面上,半睡半昏,不省人事,原因嘛,一半是因为身体撑不住,一半是因为给他的茶水里有药。 “头,要不要杀了他?”一号问坐在文正熙对面的姒琅。 姒琅从嘴里取出两颗核桃,恢复正常的声音:“放了他吧。” 她看向坐在一边的姒英:“景毅救过我,我不杀文正熙,是要还他人情。如果你看他不顺眼的话,可以卸了他的一条胳膊或一条腿。” 姒英摇头:“不必了,这次就放过他吧。” 于是姒琅就让一号将文正熙扛走。 天亮的时候,文正熙在一间客栈的客房里完整无缺的醒来,当场就哭了,而后叫来伙计,让伙计雇车送他回府。 此时,整个京城都因为他昨晚被劫持的事情而闹翻了,大半个京城都有人在寻他,连景立天都被惊动了,宰相府更是一片人仰马翻,哭声不断,愁云惨淡。 文正熙的安全归来,固然令宰相府上下都活了过来,但是,案子却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文正熙安慰好夫人后,让书童把昨天晚上的请帖拿来,仔细看了一遍后,终于发现了破绽,立刻让人去查谁碰过这张请帖。 很快就查到了马副管家的头上,并把八号给牵连了进去。 但是,八号已经没影了,众人只在他平时歇息的下人房里发现了他留下的一张字条:凤骨山的亡灵,回来寻仇了。 用血写的字。 文正熙看到这张字条,脸色惨白,当即带了请帖和字条,不顾身体疲惫,匆匆进宫去见景立天,将昨天晚上所经历的一切都道了出来。 景立天听后也是久久无法言语。 “来了啊,果然来了啊”景立天宛如年迈的老者,声音都苍老了许多,“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天” 竟然还有那些他以为已经杀绝的家伙来复仇的这一天。 姒月果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虽然他不知道她的棋到底是如何布的,但显然,她早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文正熙看着景立天,目光里有着隐隐的惊愕和不安。 他是一个多月前回到京城的,回来休息几天后就去宫里拜见皇上,当时就惊觉一向保养得很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多岁的皇上确实像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而现在,皇上看起来跟六十岁的老人也差不多了。 皇上的头发,还从一个月前的黑中有白,变成了现在的花白。 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但是,这些事真的能让皇上在一夜之间变老这么多吗? 一定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他还是少知道为妙,免得也像皇上一样突然老得太快。 “你下去歇息吧,也别回去了,就在宫里歇着,时间到了就参加宫宴。”景立天疲惫的道,“既然对方不杀你,你接下来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就不要再想这事,好好养病就行。其它的事情,朕自会处理” 文正熙起身告退,在大太监的带领下,往客人所住的迎宾阁行去。 “姑丈,”走在御花园的时候,他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他转头,看到景嬛从一丛桂花树后走出来,赶紧行礼:“微臣见过公主。” “姑丈不必客气。”蒙着面纱的景嬛微微一笑,对两边的侍从道,“你们先退下,我想和姑丈说几句家常话。” 只剩下两个人后,她端详文正熙:“看到姑丈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连她都听说了文正熙昨天晚上被劫走的事情,可见这事影响之大。 “微臣多谢公主关心。”文正熙道,“劫匪这次没杀微臣,短期内也不会杀的,公主不必担心。” “那就好。”景嬛沉默了一会儿后,试探,“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表哥一定很担心吧?” 自从上次她拒绝景毅以后,景毅就没有再来宫里,她与宫里的任何嫔妃、公主都不交好,也很少出门,并不知道景毅的近况。 只是,她多见到乌浪一次,就莫名的多了一份对景毅的想念。 她开始觉得,景毅除了比不上乌浪有势力、有野心,真是样样比乌浪强,特别是她被乌浪压在身下的时候,都无法控制的幻想身上的男人就是景毅。 然而她也知道,她已经不可能再与景毅有什么未来了。 “他并不知道昨晚的事情。”说到爱子,文正熙心疼不已,“他卧病这么久,谁忍心让他知道这事?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了,这事更不能让他知道了。” “表哥病了?”景嬛眼睛一圆,口气微微急切起来,“他是什么时候生病的?生的什么病?什么时候能治好?他可能参加今日的宫宴?” 第269章 招灾,第三次被劫 她过完年就要离开晴州,她希望在离开之前至少能见到景毅一面,再次感受他深情和温柔的目光,再次看看他温暖干净的背影。 “他来不了。”文正熙说得客气,但目光却暗暗含了几分怨怼,“他半个月前就病倒了,连床都没有下过,更遑论出门了,连御医都说不好他何时才能痊愈。” 待你彻底走了,与这个地方再也没有半点瓜葛了,我的宝贝儿子才能痊愈吧? 唉唉,真是红颜祸水,这个女人拒绝嫁给他儿子也好,他儿子可是标准的君子,可受不起这样的女人。 “竟然这样”景嬛喃喃,低下头来,眼睛微微的红了。 半个月前,不就是她拒绝景毅未婚的时候吗? 原来,他一回去就病倒了,一定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和伤害太大。 没想到,他对已经毁容的她仍然用情如此深重,她这一生,还能遇到像他那般爱她的、又那般优秀的男人吗?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文正熙看不到景嬛的表情,他只知道眼前这位骄傲的公主穿得比以前还要华丽,佩戴的首饰比以前还要昂贵,看起来比以前还要风光,毕竟已经成为乌蒙国第一王妃了嘛,哪里是晴国第一公主的身份所能相比的。 想到自家儿子被她伤害成这样,他也不想跟她聊了,当下便道:“微臣昨晚一夜未眠,很是困倦,就先退下了。” 景嬛这才抬起头来:“嗯,姑丈去歇息吧。” 而后她也往瑶华宫行去,心里想的都是景毅。 下午酉时,盛大的宫宴正式开始,景立天穿着喜庆的红色洒金锦袍,踏入宴会大殿,虽然他面带笑容,脸上还抹了用以遮盖脸色的胭脂,但众臣还是惊异的发现,才过了一天,皇上似乎又变老了两三岁。 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面的景辉,同样令众臣暗惊。 太子殿下,怎么还是跛的?虽然跛得不太明显,但走路时双脚一高一低的,看着就有些怪异,难道他的脚,不不不,是屁股,难道真的治不好了? 听说,真的只是听说,不过这种“听说”一般都是真的,太子殿下因为屁股受伤的缘故,雄风大减,已经很难再享受床上的欢乐了。 这样的太子殿下,还能顺利的继承皇位吗? 于是,这一夜,在欢声笑语之下,已经有王公大臣在暗暗思考:皇上还能撑几年?太子又是否能顺利继位? 如果让景立天知道这些臣子的想法,一定会吐血的,不过他脸上在笑,心里想的都是:姒月这个该死的贱人什么时候才会现身?他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生不如死? 宫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结束,王公大臣们在皇宫门口道别,在大批侍卫的护送下回府。 按照惯例,宫里每次召开这样的大型宫宴,都会封锁附近的几条要道,沿途都有侍卫提灯巡逻,确保臣子们的安全,文正熙昨天晚上会被劫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弄错日期,沿途没有守卫。 但今天晚上不同。受到文正熙出事的影响,皇宫除了加强沿途的守备和巡逻,还派大内侍卫分成数批,分别护送几个方向的臣子回去,加上臣子们本身也带了不少侍卫,一路上浩浩荡荡的,怎么看都不可能给宵小可乘之机。 文正熙也觉得自己不太可能再出事了。 不过,他看着怀里的东西,还是忐忑不安:皇上,到底为什么悄悄的、秘密的把这几件东西给他呢? 一大块罕见的高纯度黄玉原石,一幅华黎圣女的画像,以及当年姒清写给他的四封秘信,皇上说宫里可能有华黎人的内奸,让他代为保管这三件东西。 可是,宰相府难道还比皇宫更难潜入和盗窃? 或者是说,皇上想迷惑所谓的华黎内奸? 好吧,他根本不相信皇上说的是真话。 那么,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也没有什么精力去解,回去后就把这三件东西收起来,不想这事了。 而一天之后的后半夜,大年初一的凌晨,他就知道皇上的用意了。 除夕晚上,在经历了种种波折的宰相府,还是与所有富贵人家一般大摆家宴,一家三口坐在圆桌边,吃饭,喝酒,听曲赏舞,好不热闹。 景毅病得最重,用完团圆饭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景琳是女子,熬不得太晚,看了两出戏后也去睡了。 只有文正熙,非得撑到午夜时分,直到放鞭炮结束后才疲惫不堪的回去歇息。 他其实也是没办法,不放鞭炮不吉利啊,宰相府厄运频生,他必须得按照程序过完今年的最后一天,几天后他还得请风水先生、算命先生、得道高僧、得道道长之类的来驱邪避灾、祈福招祥之类的。 他一躺下,整个宰相府便彻底陷入安静,因为,所有人都累了,不用值夜的全都赶着入睡,需要值夜的也在打着呵欠。 不止宰相府,整个晴州城在经历了前半夜的热闹之后,后半夜显得比以往的任何时间都要黑暗、寒冷和死寂。 这么黑暗冷寂的深夜,正是鬼魅作祟的好机会。 而这次,鬼魅们又把目标对准了可怜的宰相府。 “来人,有刺客,快保护老爷、夫人和少爷——” 突然之间,冲破天际的尖叫声惊醒了文正熙。 文正熙火速睁开眼睛,是做了噩梦吗?还是他真的听到了这么可怕的声音? “来”他才说了一个字,脖子就被人掐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后他的头发也被人揪住,整颗身体被拎起来。 “敢叫人,我就杀了你。”对方的声音很是清冷,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杀气却是很重,吓得什么都看不到的文正熙拼命点头。 “我问你,皇上送给你的东西,在哪里?”那人冷冷的道。 文正熙心头大骇,就差眼睛里没有迸射出真实的光芒来,这人竟然是冲着那三件东西来的? 皇上没有骗他?皇上的身边果然有华黎部落的内奸?而这内奸这么快就知道了东西在他的手里,连大年三十的晚上都不休息,非得趁这个时候潜进他的府里抢东西? 问题是,宰相府守备这么严密,对方到底是怎么潜进来的啊?又怎么知道他睡在这里啊? 脖子上的掐制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他好像能发出一点声音了。 “说。”对方冰冷的道。 文正熙艰难的吐字:“在、在外间的落地大书柜里” 说到这个,他就想吐血。 他一般都和夫人同睡一间屋子,但今天晚上他睡得太晚,不想吵醒夫人,同时心里也觉得换个地方睡会比较“安全”,特地跑到书房来睡,结果,这刺客居然能找到这里来,他都不知道刺客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心里实在是呕得慌! 第270章 劫画,姒清现身 但马上,他就不需要再面对恐惧、疑惑、郁闷了。 因为他被轻易的弄晕了。 刺客丢下他,离开内室,无声无息的走到外面,就着外头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马上就看到了那个很大的落地大书柜。 拿出轻薄的匕首,撬开上锁的柜门,利用身体和柜门遮掩,刺客点燃火折子,看到了那块黄玉原石、那幅卷轴画像和那四封信。 他利落的将四封信塞进怀里,再将画卷塞到腋下挟住,再单手拎起那只装有黄玉原石的包裹,吹熄火折子,关上柜门,转身往外面走。 虽然他潜进来的事情已经被侍卫察觉了,但侍卫们的保护重点都放在几位主子的住处,没多少人关注书房这边,而且宰相府那么大,刺客就他一人,别人想发现他的踪影,没那么容易。 他迅速从虚掩的窗口跃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确定没有侍卫注意到他后,借着暗影的掩护,往书房的围墙奔去。 文宰相是大才子,藏书极多,偌大的书房建得像座院子,院子四周修有围墙。 因为内墙,书房的围墙修得并不高,他轻轻松松的就跃上围墙,准备朝外墙的方向奔去。 他的计划是,跑到外围墙下面后就将手上的东西丢出去,他自己则在宰相府里找地方躲起来。 反正他有的是办法隐身。 但,他失策了。 他才从书房的围墙上跳下来,两边就冲出一大波人,那波人手中的火把,瞬间把现场照得雪亮。 他下意识的抬手罩在眼睛上面,挡住刺眼的火光。 “好大胆的刺客。”一人站在人群之前,背负双手,气韵如兰,声音清冷而蕴藏森寒,“真当宰相府是菜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刺客眯眼一瞧,心里微惊:景毅? 景毅不是卧病在床吗,怎么却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别人不清楚,但他还是知道的,景毅虽然与世无争,温文尔雅,却是文武、才艺兼修的高手,一旦景毅动手,任谁都不可能轻松的从他手中逃走。 他眼珠子一转,咬了咬牙,将手中的黄玉包裹朝景毅丢去,而后往旁边冲出去。 相较之下,钱算是最不重要的,先丢了那笨重的黄玉原石再说。 但眼前一暗,景毅竟然已经换了个位置,挡在他的面前,手中还握着一把剑。 “我不出手,谁都会觉得宰相府好欺负是吧?”景毅微笑,面无杀气,但手中的剑却寒光四射,杀气凛然,“今天,我会让你后悔曾经踏进宰相府。” 天明的时候,宰相府再次遭到刺客潜入,文宰相差点被杀、皇上所赐宝物差点被抢走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宰相府却在大年初一的就闭门谢客,不许任何人外出,也不许任何人入内,没有人知道宰相府在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而知情的,也绝对不会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去。 越是这样,京城上下越是议论得厉害,说什么的都有。 姒琅一大早也收到了消息。 但她不动声色,只是如平常一般洗漱、用饭、打坐、敷药、浏览、午憩。 直到当天晚上,八号才跑进来报告最新消息。 “头,”八号道,“宰相府在傍晚的时候终于开门,我暗中抓了一名管事,才问出了一点内情。” 傍晚的时候,闭门一天的宰相府终于打开后门,让部分下人和护院回家过年,毕竟是大年初一啊,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关在府里。 于是,一直潜伏在宰相府附近的八号终于等到机会,抓了一名管事,逼问宰相府昨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虽然头儿没叫他们去打听这事,但他们刚刚才绑架了文宰相,文宰相就又出事了,难免让他们想到昨晚的事情是否与前两天晚上的事情有关,所以,他和一号也不等头儿发话,就迅速盯上宰相府,想办法打听内情。 当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不可能再在宰相府干活,不过他几乎认得宰相府所有的下人,还知晓一部分人的住处,想抓到几个人问问还是不难的。 可惜的是,那名管事知道大致的案发过程,却完全不知晓内情,只是说:“我就听说皇上给了大人几件东西,让大人代为保管,而那名刺客是去抢那几件东西的。刺客就一个人,被少爷给抓到了,天亮的时候交给了宫里,咱们这些下人都没有见到刺客。” “刺客就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和要抢的是什么东西。我就听其他人议论说,那个刺客在逃走的时候丢掉了一个包裹,包裹里面包着一大块黄玉,得值百万银子呢。还有一点就是,听说那个刺客跟少爷打架的时候身上带的画掉下来,被风吹走了,许多人都看到上面画的是一个美人,当然我也没见过。” “啊,对了,见过那幅画的人都说画上的美人十五六岁的模样,美得不得了,跟庙会上供奉的神女似的,画的名字叫什么思念似月,画画的人叫什么似清,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的心上人”那名管事相当喜欢嚼舌头,说到美人就眼睛发亮。 “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我就一个奴才,再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以上,就是八号从那名管事嘴里打听到的情报。 此外,八号还去劫了其他几名护院,得到的情报大同小异:“我们也没看到刺客,就远远的听到那名刺客在喊什么把月儿的画像还给我、月儿是我的之类的,叫得很大的。还有就是,刺客的功夫很高,少爷跟他打了好久才把他制服,而且还受了伤,夫人都哭昏了两次” 不用打听,光用看的情报则是:“今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宫里来了一队人马,看样子应该是神机营的人,把那名刺客给押走了。宰相府四周都有人巡逻,我不能靠近,也看不清那名刺客长什么样。还有,早上的时候来了两名御医,现在都没出来,我想去埋伏那两名御医都不成。” 姒琅听后,整个眼神都变了。 难道那幅画像是母亲的画像? 去抢那幅画像的,难道是姒清? 沉思了良久后,她睁开眼睛:“十六号进神机营了吗?” 她要知道那名刺客的身份,只能从内部打听消息了,就不知道十六号的卧底计划是否顺利。 八号道:“因为神机营急缺人手,十六号的表现又好,已经于前几日破例离开鬼山,进了神机营当杀手。” 姒琅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能联系到十六号吗?” 第271章 乱局,劫案背后的动机 八号道:“如果十六号有任务,就能出宫和在外头留下讯息,我也才能想办法联系他。” 神机营的大本营设在宫里,探子们可以待在外面的据点收集情报,但杀手们没有任务的时候只能待在本营里,哪里都不能去,所以说,想主动联系到十六号,难如登天。 他顿了顿:“虽然不知道十六号这几天有没有出宫,但我可以按照我们跟他说好的办法给他留个讯息。” 姒琅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试试。你就留个讯息给他,就说我想知道神机营今天早上从宰相府带走的刺客是不是姒清。” 这点很重要。 虽然没见过面,但她也恨透了姒清。 如果不是姒清的背叛,她的母亲就不会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命运,她绝对不会放过个背叛者。 “那我现在就去了。”八号虽然经验摆出一副不想惹事的脸孔,但该办的事情,他还是会高效率的完成。 接下来的两天,宰相府一派平静,姒琅这边也很平静,而一号等人也查到了不少消息。 大年初四这天,神秘消失数天的姒英回来了,姒琅立刻让春染去请他过来,跟他说了宰相府发生的事情,问:“你觉得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姒清?” 姒英深思片刻后,道:“如果那块黄玉真的落入了景立天的手里,再被交给文正熙保管,那么,华黎宝藏重见天日的消息恐怕已经在暗中传开了。你有没有派人去查过那块黄玉原石的下落?” 姒琅道:“这几天一直在查。查到的结果是,买下这块黄玉原石的买主神秘失踪,玉石也下落不明,可以认定买主已经凶多吉少。我们可以认为,有人夺走了那块玉石,送给了景立天,再加上玉石和那幅画像放在一起,我们还可以推测,景立天已经意识到这块玉石来自华黎宝藏。” 姒英缓缓道:“加上文正熙向景立天说明了他被绑架和拷问的经过,景立天一定意识到姒家的幸存者来寻仇了。” 姒琅立刻道:“那么,姒清是不是也有可能知道?” 姒英道:“姒清不是贪财之人,他会出卖部落,只能是为了得到月。文正熙不是说朝廷屠戮部落的那天晚上,姒清也戴上面具,混在朝廷的队伍中吗,他应该是想趁乱带走姒月的,那么,他有可能意识到姒月也许没死。” “也许,他一直在暗中寻找姒月也说不定。那么,当华黎宝藏出现在晴州,姒清也有可能会认为月在晴州,找到晴州来也不一定。” 姒琅道:“也就是说,那名刺客有可能是姒清。” “只是有可能。”姒英缓缓的道,“如果那幅画真是月的画像,还是姒清画的,那么,没理由姒清会让这么重视的画像落入别人之手。所以,你要小心这是否是景立天的圈套。” 姒琅细思:“我会小心的。” “还有,姒清的画像我调整好了。”姒英说着,将手中的画卷放在桌面上,展开,“我让我的同伴看过,也请画师根据我们的描述反复修改过几十次,现在的画像,至少与当年的姒清像了六七分。” 姒琅凝止审视,而后脸色微微的变了。 画像是根据姒清现在的年纪来画的,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极为秀气,透着傲气,但是,这张脸怎么与玉朗川有些相似? 姒清的外族父亲也姓玉,这会是巧合? 姒英注意到她的神色有异:“琅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姒琅垂眼,长长的叹息:“还记得我们相遇那天,我在南城外的树林里被人包围的事情吗?对方的头目叫玉朗川,长得与这个姒清有些相似。” 玉朗川身为朝廷的第一通缉犯,就算是悄然现身,也一定会做乔装,所以姒英等人并没有看到玉朗川的真实面容,否则也一定会惊讶。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姒英的脸庞立刻变得凝重起来,“琅儿,你好好跟我说这个人的事情,尽量说得清楚些。” 姒琅对他颇为信任,便把她所知的关于玉朗川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 姒英安静的听完了许久以后,缓缓的道:“这个男人的来历、才能、性情、行事作风,确实很像是姒清教出来的。如果可能,我想请你想办法,帮我见上他一面,这样,我便能判断他是不是姒清的儿子或亲属。” 文正熙说姒清曾经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下一个叫花似月的青楼女子,那么,姒清是有可能有儿子的,而玉朗川的年纪也大致符合,有必要深入调查玉朗川。 姒琅道:“只要我露面或放出消息,玉朗川一定会来寻我,只是这个人太过狡猾,我怕我会弄巧成拙。” 想到玉朗川的种种扭曲行为,以及他的狡诈多变,她也是头疼得很。 “你的安全最重要。”姒英没有催她,只是温和的道,“我想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情报,这事急来。至少,要等你的膝盖彻底痊愈了才能考虑。” 姒琅点头:“嗯,我会努力想一个两全之策。” 姒琅在想着如何安全的引出玉朗川时,玉朗川又在琢磨如何引出她。 玉朗川像姒琅一样,早就明白一条早就经过千锤百炼的道理:对付隐藏得很深的、异常狡诈的对手,最好不要想着去找到对方,而是要引出对方,化被动为主动! 怎么才能引出他那个狡猾又可爱的狐狸宝贝呢? 玉朗川手中摇着一枝梅花,在屋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亲上梅花一口,看起来就不正常。 但墙边站着的几名白袍教徒,却像木头一样,对他的异常举止毫无反应。 “不可能不可能!”玉朗川不断摇头,“那名刺客绝对不是姒清!那么,那个刺客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去抢那块玉石和姒月的画像?还不断叫着什么画像是我的,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那个愚蠢的刺客明显是在冒充姒清!或者有人指使他冒充姒清!他冒充姒清的目的是什么?不对,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应该先思考的是,谁可能知道姒清的存在?谁又可能知道姒清爱着姒月?” 一道灵光,像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然抬头,眼睛亮了:“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华黎部落的幸存者!一个是景立天!华黎的人不可能会自投罗网,那么,那个刺客难道是景立天派人去的?” “景立天为什么要把那几件东西送给文正熙?为什么送了之后又派人冒充姒清去抢夺?景立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272章 看破,假假得真 他走得越来越快,转得越来越快,快到有如风吹花摇,而后猛然停下来,一手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兴奋的道:“我明白了!我全都想明白了!” “景立天想通过姒清的现身来引出姒月!”他大叫,手舞足蹈,“景立天收到我的礼物后,怀疑姒月还活着并来寻仇了,为了引出姒月和除掉姒月,他想到了找人冒充姒清的办法。” “只要姒月还活着,一定会找景立天复仇,也一定会潜伏在晴州,若是她听到姒清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姒清,如此,就有可能落入景立天的手里。” “哈哈哈,景立天果然狡猾啊。”玉朗川笑,“不过,你还是比不上本座聪明啊。还有,我听说姒月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女子,她会那么轻易的上你的当?你想引姒月出来,只靠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可不行,得给她看一点真材实料才行啊!” 说着,他又亲了亲那朵梅花,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半晌后又咬下一朵梅花,笑:“景立天啊,既然我的宝贝儿可能与华黎部落有关,那么,我就为了找出我的宝贝儿而再帮你一把吧!” 说罢他叫道:“你们谁最会易容的?赶紧帮本座化个老头妆,唔,也不用太老,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模样就行。” 立刻有一名教徒走出来:“教主,小的擅长这个。” 于是这一夜,玉朗川几乎没睡,都在把自己扮成中年男人。 次日,文正熙刚刚起身,正准备去看望宝贝儿子,忽然就有下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老爷,大门外有一个自称姒清的人说是您的老朋友,让小的送这封信给您,还说您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一定会收下他的信。” 文正熙惊得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额头差点掉到桌角,幸好他及时扶住桌面,才没有栽下来。 “给、给我看看。”他扯过信封,立刻拆开,而后又是一阵头晕。 他是大才子,对看过的书堪称过目不忘,而姒清的笔迹很有特色,让他一直记得。 他现在看到这封信,便知道这很可能真的是姒清的信。 他忍着慌乱,细细看下来,而后“咚”的一声跌倒在地上,脸色白如生病。 “老爷您怎么了?”小厮和书童赶紧扶他起来。 他撑着桌面坐下:“送信来的人呢?” “已经走了。” “你们赶紧去追!派人去追!快,务必给我追到!” “是!” 而后他对小厮的书童道:“你们先出去” “老爷,您身体不适” “我叫你们出去!”文正熙拍桌子。 下人们都出去了,文正熙捡起那封信,看着上面的文字,很想拿头去撞墙。 “姒月之画像乃是我的宝物。我要你明日申时将画像绑在风筝上,于望江台上放飞,如果你不照办,或者风筝飞不远,我定杀了你一家三口,绝不食言。” 落款为“姒清”。 怎么办? 他很难相信十八年没有消息的姒清会出现得这么突然,还敢威胁灭他一家三口,但是,对方知道画像的事情,还能写出同样的笔迹,他又不敢否定对方就是姒清。 而最令他不安的一点是,他从来就不了解姒清的底细,却知道这人很聪明,聪明到可以躲藏这么多年而不让皇上找到,他还知道这人很狠,狠到可以为了一百万两银子而出卖所有的族人,甚至能平静的看着所有族人被屠戮。 面对这么样一个聪明的狠角色,他可以认为对方做不到杀了他一家三口么? 对方就算现在杀不了,也可以耐心的等待时机,他一家三口还能长年保持警惕与戒备? 他越想越是爆汗。 最后他站起来,步伐有点不稳的往外面走:“你们两个,扶我去见毅儿。” 虽然毅儿又生病又受伤,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只能也必须听取毅儿的意见。 景毅面容苍白,消瘦了不少,但眼睛仍然清明,脑子仍然清晰。 他看完这封信,又听了父亲的各种顾忌后,平静的道:“不管这个姒清如何厉害,我都相信我不会输给他,我也一定能保护父亲母亲,所以,还请父亲不要太过担忧,好好养身和过年就好。另外,还请父亲即刻派人送信给皇上,由皇上定夺。” 儿子的自信与从容给了文正熙信心。 文正熙道:“好,我现在就派人进宫将这封信交给皇上,你也好好养伤,赶紧好起来,要不然我与你的母亲啊,这心就没有一天能放得下的。” “孩儿不孝。”景毅笑得有几分勉强,“孩儿还年轻着,就算偶尔病上一场也能很好恢复,绝对不会拖得太久,还请父亲切勿担忧。” “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好了,才会吃这些苦。”文正熙看着儿子的脸,不禁嘘吁。 他是文人,景琳是才女,两人完全是按照标准的诗书礼仪之家来培养这个儿子,结果,儿子被他们培养成了完美的君子雅士,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他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孩儿吃的这点苦,不算什么。”景毅还是微笑,“父亲和母亲吃的苦比孩儿多得多了,所以,还请父亲不要为孩儿心疼。” “你啊”文正熙始终不忍苛责儿子,只能在心里诅咒,景嬛你这个祸水,赶紧跟乌浪滚回乌蒙国去,切莫再来害我的宝贝儿子了。 还有,他在心里补一句,不是我儿子配不上你,而是你配不上我儿子,你不要我儿子,定然是你一生最惨重的损失,你以后后悔了,绝对没有后悔药吃! 景嬛后悔不后悔不好说,但景立天收到文正熙送来的这封信后,又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年真不应该被美色所惑,收了那贱人”他哀叹连连,“如今养出这么一个大患来,害朕又过不成年,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他看看左手边的姒清的信,又看看右手边姒月的画像,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让他可以在遇到姒月的时候将她给杀了,一了百了。 但最后,他还是将画像卷起来,命令老太监:“让人将这幅画送到文宰相手上,让他依照信上所言的行事。” 老太监“是”了一声,双手捧起画卷,走出去。 景立天而后又拿起那封信,握起拳头,将那封信捏成一团,脸上满是狠意。 姒清果然是爱着姒月,为了她才出卖全族的? 原本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在看到姒月宛如神女的画像,又在谋划着让人冒充成姒清以引出姒月后,他出于男人的直觉,猛然意识到:姒月这贱人生得这般美貌又长于心计,当年年少的姒清,岂有不被姒月所迷惑之理?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273章 恩仇,最大的笑话 另外,就他当年调查到的情报,姒清曾经花二十万两银子买下的那名叫花似月的青楼头牌,就知情人的描述,长得与姒月应该有几分相似,这更可以证明姒清是爱慕着姒月的。81中┡文网 再从姒清与朝廷的接触、给文正熙所写的信都能分析得出来,姒清这人聪明、自负、沉闷、极端,他若是爱上一个女人,一定会非常疯狂和投入,如果他被深爱的女人拒绝,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爱生恨,走火入魔,要么就是“你竟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要么就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要么就是“那我们就一起死吧”,或者,三种可能一齐生。 而像姒月那种自诩高贵圣洁的女人,只怕看不上姒清这种性格上有严重缺陷的男人,所以姒清就疯了,就毁了姒月一生守护的全族。 ——如此,姒清的背叛就能说得通了,否则,像姒清这种人为了区区一百万两就犯下滔天极恶,实在不足以服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景立天才会想到派“姒清”去偷姒月的画像并高声喊出“月儿是我的、月儿的画像是我的”之类的、符合姒清经历的“情话”来。 他相信姒月在京城一定布有探子,这些探子迟早会打听到这些消息,那么,姒月就有一定的理由认为这个假“姒清”很可能是真姒清,才会上他的钩。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刚派出一个假姒清演了一出苦肉计,似乎是真的姒清就出现了。 真是好极了!他阴森森的笑。 他会让人根据明天的风筝飞行方向,找到真正的姒清,将他擒住。 只要真正的姒清在他手里,姒月就一定会主动送上门来,到时,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恩怨和麻烦便能真正结束。 门外,老太监穿过正殿的时候,眼光偷瞄四周,见无人注意,便闪到重帘后面,悄悄打开画像,瞬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画像上的女子,竟然是那个雪娘? 皇后升天以后,他便被调到景琅公主的身边,直到“景琅”公主出嫁后才调到皇上的身边,因此曾经见过雪娘几面,知道雪娘生得与皇后有几分相似,但也只是“相似”,绝非“一样”,他一眼就看出画像上的女子是雪娘而不是皇后。 画像一侧写着“姒月之像”,落款是“姒清”。 他当然不知道这些字是景立天后来让人补写上去的,只知道这画像上的女子叫“姒月”,而画者叫姒清。 “姒月这名字,怎么有点眼熟呢?好像刚刚才在哪里见过?”他喃喃,一时间死活想不起这名字在哪里见过、听过。 他又不敢耽搁,便将这疑惑压下来,走出重帘,来到殿外,召来侍卫,命令他们将画像和皇上的口谕传给文正熙。 办完这事后,老太监一直忍到作息时间才悄悄跑去见景嬛,将画像和那张写着“这是华黎部落最后一个圣女姒月的画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景嬛。 景嬛听得整个人都呆了。 而后她的身体微微抖,抓着老太监的手臂,激动的道:“你、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老太监摇头,郑重的道:“老奴虽然老了,却还不至于会看错一行字和一幅画。” “天哪!”景嬛跌坐在锦椅里,半天回不过神来,一连叫了几十声“天哪”。 而后她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笑得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笑声了,更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要不是屋里没人,房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她身边的人一定被她笑到几乎失控的模样给吓倒。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景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擂着桌面,不断前仰后合,“报应,这就是报应啊,景立天,你也有今天啊!” “那个被无数男人睡过玩过的雪娘竟然是华黎部落的圣女,真是笑死人了!” “景立天杀光了人家的族人,却偏偏漏过了人家的圣女,还把人家的圣女带进宫里,放在身边宠了几年,真是笑死人了!” “睡了人家就算了,还以为人家真的是民女,还跟人家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恨他恨得要死,还想灭了他全家,真是太好笑了!” “景立天,看你聪明一世的样子,没想到是个蠢货,蠢得不得了,居然养虎为患,引狼入室!这就是你的报应!谁叫你那样对我娘!谁叫你那样对我!现在你知道你爱错人,宠错人了吧?你还想收人家的女儿当公主,送去黑月当皇后吗?” “你等着吧,你将姒久久送上黑月皇后的宝座,就是将自己送上断头台!我等着,等着看你怎么死在自己玩弄过的女人手里!” “你睡人家的时候一定很爽快吧,人家却一边陪你睡一边想着怎么弄死你和你全家,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觉得人家就是你的玩物,得意洋洋的,真是笑死人了,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景嬛笑得越来越疯狂,简直就像要笑到死一样。 老太监只是沉默的听着,一言不。 笑着笑着,景嬛的眼泪就涌了出来,越涌越多,面纱都湿透了。 “有什么好笑的?”她边笑边擦眼泪,“其实我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华黎族的圣女沦为奴妓,千人骑万人枕,我堂堂晴国第一公主,天下第一美人,却被亲姐妹毁容,被亲生父亲抛弃,还被天底下最丑的男人睡,难道我就过得比她好?” “我天生就应该拥有想要的一切,我本来也拥有世人想要的一切,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比景立天更可怜的人是我,是我啊——” 说到这里她已经声嘶力竭,泪流满面,痛苦得全身都在痉挛,简直就像全身的经脉都要断裂死去一般。 “公主”老太监看得心惊动魄,上前几步,“您一定要顶住!您还年轻,你的身份高贵,您的人生远远还未走到尽头,哪怕是为了皇后,您也一定要熬到东山再起,绝对不会认输” “宽叔,我没事。”原来哭得就像准备死掉的景嬛突然就收了哭声和眼泪,用血红的眼睛直视他,“您回去吧,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输,永远都不会输!” 至少,她绝对不会输给景立天和那个奴妓所生的女人! 她要亲手将那个奴生贱女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摧毁,让那个奴生贱女也品尝从云端掉进泥淖的痛苦与滋味! 她决定了,她要等景立天找到那个奴生女并将那个奴生女折磨和杀掉后再离开这里! 以前她也许没这个能力,但现在,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因为,她那个又丑又臭的丈夫,就是她最强的后盾。 第274章 疑点,姒清受刑 同时,疑似姒清的人物出现在宰相府大门前的消息,也传入了姒琅和姒英的耳里。81 八号道:“头,我上午看到的那个人,长得有点像画像上那个叫姒清的家伙。” 姒琅脸色凝重:“你可有走近和看得清楚?” 八号道:“宰相府四周有人巡逻,我不敢靠近,但那个人从大街口慢悠悠的走到宰相府大门前,停留了一会儿后才离开,离开的时候他走得很快,很快就没了影儿,后头还有宰相府的人跑出来去追他,但没有追到。” “他穿着一身白衣,仪态相当的出众啊,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路上又没有什么行人,我就盯得久了些,虽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还是感觉有几分相似。我还听到那些去追他的人说那个人叫姒清,绝对不能让他跑了之类的话,我想办法抓了一个人问话,就知道那个人送了一封信给文正熙,也不知道信里说了什么。” 姒琅和姒英听后面面相觑。 姒琅道:“可惜我们在宰相府里没有眼线,无法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姒英道:“宰相府接下来一定会有动静,我也会派人时时盯着,暗中跟进,总之,这一局太乱,我们有太多的东西看不清,不能轻举妄动。” 姒琅也道:“是的,静观其变,按兵不动,是眼下最好的做法。” 而后,两人都给自己的人下了这道命令。 被很多人暗中盯着的宰相府,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次日上午也没有动静,但到了下午的时候,动静来了。 几名侍卫带着一只很大的鹞子风筝和一卷画,走出宰相府,骑上马,往望江台的方向奔去。 姒琅的人,姒英的人都暗中跟了上去。 这一天,雪没有下,还微微露出阳光,除了风有点大,一切都好,如果不需要控制风筝的话,倒是适合放风筝。 望江台位于江边,相当于三层楼这么高,站在台顶上可以眺望江影,台下是热闹的商业区,是个观景、购物、玩乐的好地方。 因为是过年期间,天气又不错,望江台上下当然极为热闹,不过,到了申时的时候,离天暗没多少时间了,许多百姓和商贩纷纷回家和收摊,望江台上人已经不多。 几名侍卫走到台顶,环顾四周,耐心的等行人全部散去。 台上寒风猎猎,几名侍卫面江而站,寒风从后面吹来,如果他们放风筝,风筝必定会被吹到江的对面。 意识到这一点后,几名侍卫蓦然大悟:那个叫姒清的人一定预测到了今天的天气和风向,才会提出这么古怪的要求! 江面虽然宽阔,但这么大的风,足够将风筝吹到江的对面。 而江的对面是一大片广阔的田野,零星散布着一些村落和小山头,如果风筝被吹到这片区域,不管派上多少人,都很难找到这只风筝。 这一刻,几名侍卫都心生寒意:这个叫姒清的人,还真是什么都算好了! 同时,派来抓捕姒清的神机营探子和杀手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一边暗中调动人手过来支援,一边暗中派人渡江。 即使抓捕姒清的难度再大,他们也必须要尽全力,因为,这是皇上的死命令。 几名侍卫等到望江台上的游人都走完后,也不敢再拖延时间,赶紧把画像系到风筝上面,放飞风筝,拉着绳子在望江台上小跑,待风筝飞到很高的上空后,放手。 风筝果然在大风的挟持下,被吹往江的对面。 姒琅和姒英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极为无语:这要他们如何渡江去观望? 其实,他们也好,宰相府和宫里也罢,不是没想到姒清想在对岸接收画像、从而方便逃走这一出,但是,这两天晴州都是风雪交加,谁也说不准今天会不会停雪,也说不好风向是朝哪边,如果去赌雪停、风吹向对岸,那就得耗费大批人力去埋伏,引不必要的骚动。 而且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实在不宜提前派人去那么广阔的野外埋伏,想想,就算姒清没有现埋伏,埋伏者埋伏上一两个时辰的,也得冻僵,根本无力去搜寻、追击目标。 可以说,姒清把一切都算好了。 眼下,无数的潜伏者看着几乎看不到的风筝吹向对岸,都是大眼瞪小眼,有力无处使。 风筝消失了,也不知道落在何处。 景立天,到底有没有抓到姒清? 姒琅和姒英耐心的等待消息。 直到次日晚上,八号才匆匆的赶回来:“头,我终于联系到了十六,十六也参加了昨天傍晚的行动。据他说,神机营和大内侍卫联手,派了几千人在对岸搜索,终于现了姒清的身影,最终将姒清重伤,将他秘密带走和关押起来。” 姒琅急问:“十六号可有看到这个姒清的模样?” 八号道:“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这人与英大人提供的画像像了六七成,功夫也极为高明,受了重伤后吭都没吭一声,居然还想寻死。” 姒琅看向姒英,姒英隐隐有些激动:“这种性子,确实有点像姒清的风格。” 姒琅道:“十六号不知道姒清被关押在何处?” “十六的级别太低,无法接触这样的机密。”八号道,“不过,十六分析认为,姒清既然受了重伤,又一心寻死,景立天一定会派最高明的御医去诊治,如果我们能从这个方向入手,有可能现姒清的线索。” 姒琅立刻打开身侧一个书架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资料来:“这是太医院的御医资料,里面有绝大部分太医的住址,我们一个一个的查。” 姒英拿起资料:“这事就交给我们来办吧。” 姒琅也不跟他抢:“嗯,英叔你小心些。” 姒英微微一笑:“景立天一定想通过姒清引出我们,我们一定会抓到姒清,也一定不会让景立天得逞。” 姒琅点了点头,表示她相信他们一定做得到。 但姒琅万万没想到,她们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朝廷突然之间就公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名名为姒清的犯人意图行刺皇上,罪不可恕,立判死刑,朝廷将于正月初十在午门公开斩,以正国法! 消息一出来,所有人都傻眼了。 姒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景立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姒英喃喃:“姒清若是死了,还怎么引出我们?景立天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两人完全想不明白,而此时,离正月初十只有两天时间了。 他们能在两天时间里,弄明白景立天究竟在玩什么阴谋吗? 第275章 迎战,姒月归来 “我不相信姒清会被景立天抓到。81”忽然,一个沙哑、冰冷、熟悉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里。 两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齐齐转过头去,都呆了。 “这事一定有什么古怪,你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在彻底弄清楚内情并做好准备之前,谁都不能现身” “娘!”姒琅猛然跳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打了自己一巴掌,疼,她真的不是听错和看错了。 “月,”姒英也赶紧起来,快步过去,扶住微微喘息的、靠在门框上的姒月,“不是让你好好调养么,你怎么突然跑到城里来?姒远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 “不是他们的错。”姒月摇摇头,坐下来,“是我听到姒清出现在城里的消息,非要赶来的。” “月,”姒英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给她倒热茶,“有关姒清的消息都是扑朔迷离,疑点重重,现在还难辨真假,所以我才没有跟你说这事。城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听我的话,还是先搬出城外休养” “我不能静下来,”姒月轻声道,“若是静下来,我会胡思乱想,找些重要的事情,让自己忙起来,这对我才是好的。而且,只有大仇得报,我才能真正的静下心来。” 姒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道:“那么,你在城里的时候,我将寸步不离的陪着你,这是我答应让你留在城里的条件。” 姒月笑了,眼里有淡淡的柔光:“嗯,我们说好了。” 四目相对,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咳,”姒琅轻咳一声,“娘,你不是在凤骨山吗?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觉得她的心灵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因为月不想让你分心。”姒英立刻替姒月解释,“月身体不好,凤骨山的冬天实在太冷了,不适合调养,而且朝廷的军队整日在凤骨山大肆搜索,月若是继续待在那里的话就得经常挪动,东躲西藏的,对身体更是不利。即将入冬的时候,经过姒远等人的讨论,决定一齐陪月来江南。” “凤骨山的宝藏呢,不管了?” “凤骨山的宝藏被朝廷现和拿走了一小部分,但大部分已经被转移,所以暂且不用担心。” “我娘是什么时候到江南的?为什么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姒琅气哼哼的,难怪姒英大年三十那几天不在城里,一定是陪她娘去了,却不告诉她,可恶。 “月是一个月前到的江南。为了防止朝廷现月,我们便将月安顿在城外的秘密宅子里。至于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当时受了重伤,又被朝廷全力通缉,月不想你再为她的事情分心和担忧,才嘱咐我们不要告诉你的。” “不过,”姒英微笑,“月很关心你的状况,我们每隔几天都要向她报告你的情况,若是知道你病了伤了出事了什么的,她就生气,就吃不好,就睡不着。” “”姒琅两颗眼睛乌溜溜的,像小猫小狗一般瞅着姒月。 姒月把头扭到一边:“也没有这么夸张,就是觉得久久还是不够成熟罢了。” 姒琅觉得自己的心,被治愈了一些些,而后道:“娘,姒清的事情,很可能是景立天为了引你出现而布下的局,你这样跑进城里,分明就是遂了景立天的意。” “无妨。”姒月淡淡的道,“我关注和过问这事,不代表我不能继续忍。两天的午门,我们就在暗中看着,不管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现身就行。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姒清,我相信他不会轻易被杀,如果那个人不是姒清,那么,我们更不必在意。” 姒琅若有所思:“娘,你很了解姒清?” “我曾经以为我了解他,毕竟他是我的护法,是与我最亲近的人之一。”姒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但现在,我现我其实并不那么了解他。不过,我还是可以确信,他不是任何人可以看透和轻易杀掉的人,即使景立天,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抓到他。” 她顿了顿:“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两天后,我们就能弄明白这一切了。” 姒琅道:“娘打算那天也去看看吗?” 姒月道:“我一定要去。我想,只有我才能判定犯人到底是不是姒清。” “太危险了。”姒英强烈反对,“景立天一定会在那天布下大量探子,你的身份若是被察觉到的话,即使我们拼死护你,也未必能护得住,所以你不能去。至于姒清,我与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也一定能认得出他” “但,只有我才能引出姒清。”姒月打断他的话,“如果姒清还活着,并且就在京城和现场,那么,只有我出现,他才会现身。我与他的恩怨,必定只能由我亲自与他了结。” “月,这太危险” “不管我出不出现,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都非常危险。”姒月平静的道,“而且,不愿意涉险的话,如何能报仇?英,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是,请别把我当成一味需要你保护的弱者,我始终是部落的领袖。” 姒英看着她,良久之后才苦笑,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轻吻了一下:“我总是说不过你的。那么,我还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在我死之前,绝对不会让你死。我们说好的。” “嗯。”姒月睫毛微抖,声音低低的,“说好的。” 姒琅抽了抽嘴角:“英叔,你带我娘去吃点好吃的吧,看我娘瘦的。” 她有点郁闷,不想看她娘跟别人相亲相爱。 “好,那我们先告退了。”姒英一点都不客气,站起来,弯腰横抱起姒月,就这样走了出去。 姒琅目瞪口呆的看着姒英,嘴角都要垮到下巴上了。 这个男人看似温和无害,没想到这么脸皮这么厚,都不带避点嫌和含点蓄的 好吧,只要他能好好对待她娘,让她娘开心,那她也就不跟他争了。 接下来两天,姒琅这边什么动静都没有,甚至连派出去当探子的人都收回来了。 正月初十这天,午门广场人山人海,无数的人挤在这里,围观久违的公开斩。 其实,大过年的实在不适合公开杀人,百姓们对此也颇有微词,但是,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还是有无数人赶来看热闹,就跟赶庙会似的,也不怕看了以后会沾上晦气。 但这种人山人海的盛况,对姒英等人的旁观却极为有利。 他们乔装打扮后挤在人群里,瞬间就被人潮给吞没了,任谁都别想看清楚他们的面容,也休想挤过人海靠近他们。 第276章 谁都,别想杀了我 姒琅和姒月没有挤进人海里,而是站在人群后方,像其他围观者一般踩着小凳子,包裹在灰色斗篷里,小心的观察四周。81中文Δ网 现场有很多全副武装的官兵,他们除了将午门中央围出一圈用以行刑的空地外,还有很多人在四周巡逻和维护秩序。 不过,官兵的数量远远比不上围观者的数量,真乱起来,官兵一定管不了这么多人。 “娘,你看得到中间么?”姒琅小声的问姒月。 为了保证姒月的安全,没有人肯让姒月靠前,姒月现在站的位置,离空地至少隔了十丈。 “看不清楚,不过我有办法。”姒月很平静。 姒琅也不说什么了,微微抬头,观察四周的高处。 这一带是商业区,遍布酒馆、茶肆、客栈以及形形色色的商铺,建筑大多是二到三层,可以潜伏的地方很多。 在地面上,到处都是小街小巷和各种通道、小门,若是生意外,她们可以逃走的渠道很多,但高处呢? 朝廷会不会在高处设有暗梢和杀手? 此时下着细雪,细雪在寒风的挟裹中纷飞乱舞,迷花了人眼。 姒琅只看得到一片灰色的建筑轮廓,没看到暗影中是否隐藏有什么魅魅魉魉。 她抬头看向天空,雪会不会停? “啁——”忽然之间,天空中掠过一道黑影,来回盘旋,隐隐有鸣喝之声传进姒琅的耳里。 现场很吵,耳边都是乱哄哄的人声,一般人绝对不会注意到天空出现了什么,也不会察觉到这么微弱的鸟鸣,但是,姒琅却对这样的鸣声异常熟悉和敏感。 这是雕唳吗? 姒琅全身的血液加流动并迅沸腾起来,心脏急促的欢跳着,似乎在唱歌。 那个男人会不会也来了? 她拱起手掌,搭在眉头上,环顾四周。 而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花了眼,隐隐看到一抹人影站在对面那座三层大酒楼的屋顶之上,虽然看不清楚,却觉得那抹影子似乎在顶着天一般。 是他吗? 是他吧?除了他,还有谁能伫立在那里,宛如中流砥柱? 姒琅立刻心生过去看看的冲动。 但她才想走下凳子,对面的人群就涌动起来,激动的喊着:“犯人来了,犯人来了——” 骚动和声音散播开来,整个午门都轰动了,沸腾了,围观者纷纷往前方涌,想亲眼目睹犯人究竟长什么样。 姒琅没有动,心里觉得可笑极了:大过年的抢去看犯人被斩,很有趣吗? 因为站得比较高,她虽然看不清楚细节,却能清楚的看到前方和全局。 前方被官兵围出来的通道上,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骑着马,押着囚车,威风凛凛的从围观者的夹道中穿过,停在监斩台下。 监斩台上的朝廷官员命令大内侍卫打开囚车,将犯人拖出来,摁跪在地上,大声念着判决书。 姒琅看向母亲,姒月手上拿着两只小圆筒组成的小物件,举在两只眼睛面前,盯着前方。 “娘,你这是做什么?”姒琅好奇的问。 “这是英从大秦那边带回来的玩具,叫望远镜,可以将二十丈之内的东西放大。” “啊,这东西真好用!有了这东西,还怕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以后要打探消息或逃跑什么的就太方便了。娘,这东西还有么?我也想要一个。” “你这孩子,怎么想得那么美?”姒月失笑,“这东西在大秦也是稀罕物,平民百姓连见都见不到,英花了大价钱才弄到这一件,可没有多余的给你。再说了,这东西能放大的程度有限,看得越远越不清楚,看得久了眼睛也累,作用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哦,这样啊。”姒琅嘟了嘟嘴,心不在焉的看向前方的屋顶,“那你看清犯人了吗?犯人是姒清吗?” 好想用这只望远镜看看那抹人影,应该能看清楚他的模样吧? 就不知他的脸是不是又抹了油彩。 “是姒清。”姒月的声音很平静。 “啊?!”姒琅几秒后才回过神来,震惊的转头,就看到母亲握着望远镜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真的是姒清?”连她都不敢相信。 “我不会看错。” “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他的容貌一定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是变老了,但是,就是他没错。” 站在她们后面的姒英,终于说话了,口气极其凝肃:“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他。”姒月平静的道,“如果这是一个圈套,我们也要想办法杀了他或者将他带走。” “明白。”姒英对身边的同伴低声说了几句,这名同伴立刻钻出人群,通知潜伏在这一带的同伴准备实行早就策划好的计划。 场地中央,午门之下,监斩官终于走完程序,高喊:“准备行刑——” 刽子手拖着姒清,将他的脑袋摁在铡刀上的凹槽里。 “犯人可有什么遗言?”监斩官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看似很有人情味的话。 “哈哈哈——”姒清哈哈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嘲弄,“没有人可以杀我!就算是景立天,也绝对办不到,你们想看我死,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大胆狂徒!”监斩官大怒,一拍惊堂木,“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对皇上不敬,真是死有余辜!” 而后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枝竹签,重重的砸到地上:“时辰到,斩——” 群情振奋,千众瞩目,热闹非凡的现场瞬间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盯死铡刀,等着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姒琅的心脏也吊到了空中。 会死吗?姒清这个祸害,真的会死吗? 一身厚膘的刽子手双手举起手中的大砍刀,就像砍骨头一般,毫不迟疑的挥刀劈下。 鲜血飞溅。 没有惨叫。 只有一道人影跳起来,从狂风细雪中闪过,跳上密密匝匝的人头,再踩着密密匝匝的人头,往外围冲去。 这一切生得太快。快到根本不像是真实生的事情。 这一切也生得太突然,太意外,根本不像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犯人——姒清却做到了。 就在短短的几秒时间里,他就做到了不知如何挣脱束缚,翻身离开铡刀,同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剑,划断了刽子手的脖子,然后跃起而立,飞跑向人群,再跃到人群的头顶上,踏着人头离开。 这一系列的动作,堪称神乎其技。 “犯人逃走了,快抓住犯人——” “包围现场,任何人不得离开——” “大家莫慌,凡帮助抓到犯人者,朝廷有重赏——” 很快,官员和官兵们反应过来,声嘶力竭的大吼着,试图稳定秩序,围堵犯人。 第277章 想知道答案,就跟我走, 下一秒,围观者也反应过来,而他们反应的结果是——现场就像冰水倒入巨大的沸油锅里,油锅爆了,滚烫的油疯狂四溅,喷得无数围在锅边等着吃炸鸡腿的饿鬼们连叫带跳,疯狂逃离现场。81中文&bsp;&bsp; 网 想去堵围人群的官兵全部都被冲散了。 大批的官兵和大内侍卫去追犯人,然而重重人头将他们给挡住了,他们又不能轻易开杀,只能粗暴的、强硬的从人群里穿过去,引围观者的哀嚎、叫骂、哭泣,令现场更加混乱。 守在外围的官兵倒是有机会去追、去堵犯人,然而犯人还在人群头上跑动的时候,就有一批古怪的白袍人从各个路口、通道冲出来,缠住了那些官兵。 如此,犯人顺利的跑出人群,跃到地面上,从白袍人清出来的一个方向跑去。 “犯人往东边跑了,追——”骑着马的大内侍卫毕竟不是吃素的,他们迅从押解犯人过来的通道上离开,往犯人逃跑的方向分头追去。 犯人跑得再快,也比不上他们骑马,他们只要穷追不舍,还是有希望追上犯人。 与此同时,一号和姒远等人早就根据姒清逃走的方向,率先且分头的追了上去。 他们本来就在人群后方,加上早就意识到姒清有可能会逃走,反应比任何人都快,人群的骚乱对他们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姒清冲到一个路口,左右张望了几下,往其中一条巷子奔去。 姒英背着姒月,除了初时人多,他稍微比同伴慢上一点以外,很快就赶了上去,紧紧的跟在姒清的身后。 姒清确实是天才,脑子极好,功夫高明,但他的天赋更多的是体现在才艺上,若论功夫和心智,姒英只会比他强,所以,姒英与姒清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姒英快要追上姒清了,姒清突然往旁边一拐。 姒英冲过去,瞬间顿了一下脚步。 前面又是三岔路口! 要命的是,三条小巷都有一个“姒清”在狂奔! 每一个姒清的个头、打扮、背影都差不多,在风雪交加和阴暗的天色,根本分不清细节上的差距,而且,也没有时间给姒英思考哪个是真的、他应该去追哪一个。 姒英当机立断,往左边的方向追去。 随后追来的一号、姒远等人则分头往中间、右边的方向追去,当然,也有两人跟在姒英的身后以防万一。 姒英一口气追了几条街,前面,姒清回头望了一下,见姒英穷追不舍,便跃上围墙,沿着墙头逃逸。 姒英刹住脚步,咬牙:他背着姒月,如何能追上去? “放下我。”姒月迅道,“只有你能追得上他!我有自保的能力,八号他们也跟上来了,可以保护我,你不必为我担忧。” 姒英强烈反对:“我绝对不会放下你!比起姒清,你更重要!你比任何人都重要!” “姒英,这是命令!”姒月的口气非常严厉,“我以华黎圣女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放下我去追姒英!现在你是华黎的护法,而不是姒月的男人,你不能公私不分!” “月——” “在部落和族人的大局,没有儿女私情,姒英,你不要让我失望!” 姒英沉默几秒后,利落的放下姒月,跃上墙头,度比之前提升了将近一倍,往还没有跑远的姒清追去。 姒月站在墙下,双手紧紧的抓住斗篷的系带,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屋顶上姒清那抹已经变得很淡的身影,眼里隐约透着红光。 “尽量抓活的——”她吼。 她想当面问姒清,为什么他要做出、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哪怕她已经猜到他这么做的缘由,她还是要亲自去问,亲自杀了他,否则不甘心! 身后,八号和二号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月大人,您身体还好吧?” 在这一刻,他们真是佩服死了姒英,背着一个人还能跑得这么快,连他们都追不上,这样的轻功和力量堪称卓绝。 “我没事。”姒月收回目光,缓缓的道,“我们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别让朝廷的人给盯上了。” 她知道,姒英绝对不会输给姒清,所以她并不担心姒英的处境。 这一带离午门已经有些距离了,虽然不怕朝廷的官兵现她们,但朝廷一定会增援人手和扩大搜索范围,她还是躲起来的好。 “好的,”八号道,“月夫人请这边走,我对这一带相当熟悉,知道哪里适合躲藏。” 姒月跟着八号离开。 来来回回的转了十几圈后,八号钻进一条破旧的胡同:“这里有不少废弃的屋子,屋子到处都是断墙破洞,还有不少废井、地下室,能隐藏的地方很多,可以逃走的窟窿也多,不用怕有人会现” “不一定哦。”这时,突然有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来,“我已经现你们啦,你们跑不掉了。” 三人抬头,心里皆是骇然。 屋顶上站着一个人,一袭灰袍,戴着面具,迎风而立,竟有几分仙风。 八号和二号立刻抽出兵器,一前一后的护住姒月:“你是何人?” 那人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盯着姒月:“姒月,你一定知道我是什么人吧,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姒月露在帽兜之中的眼眸,死死的盯着他,声音比冰更冷:“是的。” “如果你想知道答应,那就跟我走。” “不可能!”八号道,“月大人绝对不会跟你走!你要么马上离开,滚得远远的,要么咱们兄弟跟你拼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但他知道,对方能够在他们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跟在他们身边,功夫一定远在他们之上。 他们这下有麻烦了。 “杀死你们,于我并没有什么乐趣。”对方的话,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我感兴趣的只有圣女罢了。圣女大人,你意下如何?哦,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你得马上做出决定。” 姒月没有马上回答。 她不敢确定对方就是姒清,但对方所戴的面具,确实是姒清当年戴的面具,独一无二,若非知情人绝对不可能仿效。 “怎么,一心想要杀了姒清的圣女,不敢跟我走么?”对方吃吃的笑,也不催她,“如果你跟我走,我保证你很快就能见到姒清,就能知道答案,否则,我保证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姒清,问不出答案。” “月大人,绝对不能听信他的劝诱!”八号急人,“他一定在前方设下了陷阱,你去了只怕有去无回,还请您冷静,另寻时机!” “我去。”然而,其实并没有沉默多久的姒月,却仰起头来,直视那人,“我现在就跟你去。” 第278章 无法承受,背叛的理由 “圣女果然好胆量。Δ81中文Ω&bsp;&bsp; 网”对方抚掌,笑,“只限你一个人哦,其他人要跟来的,我会杀掉他哦。” “是,就我一人。”姒月淡淡说着,对八号和二号道,“你们马上离开,不得追踪。” “月大人,”八号急得抹泪,“您绝对不能去啊!我们两个就算不要命,也不能让你去啊” 姒月忽然挥手,一抹烟雾就从她的手上散出来,顺风飘向八号和二号的脸面。 二号和八号只嗅到一股奇香,知道要中毒了,但他们还没能做出反应就身体一软,瘫在地上。 姒月抬头,对那男人道:“可以走了。” “圣女果然好手段,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男人从屋顶上飘下来,走在姒月一丈多远的前方,“啧啧,看你那么瘦弱,却能轻易弄倒两条大汉,佩服佩服。” 姒月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上他的步伐。 她敢进城,敢现身,还是独自赴虎穴,自然有所准备。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轻易靠近她,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 “对了,我想问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久久的美人?她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呢,我找她找了好久,你若是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可以帮你哦” 姒月的目光微微闪烁,寒芒隐现。 “她可能不会告诉别人她叫久久,她可能还换着不同的名字,不过,她的母亲叫雪娘,是宫里的女奴,这点是不会变的。你认识雪娘嘛?” 姒月咬紧牙关,眼里却已经是杀机乍现。 不管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待她杀掉姒清后,就杀掉这个男人。 走了没多久,男人停下来,笑道:“圣女请上车。”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没有车夫,也没有别的人,估计是由他来驾车了。 姒月没有犹豫,走过去,钻进车厢。 “圣女的胆量,越来越让我佩服,也让我有点害怕了。”男人喃喃着,踏上驾车,“圣女知道我为何害怕么?” 姒月不吭声。 “因为,圣女敢这么做,一定是留有杀招,而我完全不知道看起来瘦弱的圣女会隐藏着多么可怕的杀招,心里难免忌惮。” 姒月不吭声。 马车驶动。车厢的窗口都是钉死的,她完全看不到外头,也判断不了路径。 “不过呢,我很期待圣女的杀招。” 说完这一句后,男人终于不再自讨没趣的吱声了。 又过半柱香时间后,马车停下来:“圣女,到了。” 车帘掀开:“请圣女下车。” 姒月看到,这里是一间四合院,围墙很高,地面扫得很整齐,乍一眼望去没见别人。 她刚踏进门槛,院门就关上了。 她平静的走到院子中央:“姒清在哪里?” 男人笑:“你稍等片刻,我现在就去叫他。” 说着他走进正对大门的那间屋子,消失。 屋子里没有透出半点声音。四周也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在呼啸。 约莫一刻多钟后,一名长束后、白袍飘飘、步履轻盈的男子走出来,身影轻薄得就像一抹幻影,穿风透雪而过,立在姒月面前。 姒月瘦弱的身躯,如风中的枯草,颤抖不停。 虽然将近二十年未见,男子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头已然斑白,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男子是姒清没错。 她冰冷的眸子,瞬间泛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红。 “姒清。”她的声音隐隐有一丝颤抖,但还是冷静的,“如果你死在十八年前,那就好了。” “我过誓,不管活着还是死了,我都要与你在一起。”姒清凝视着她,声音沙哑,目光一言难尽,“当年因为没有见到你的尸体,所以我不敢死,不能死。” “那么,你现在可以安心的去了。” “那么,让我看看你的脸。” 姒月慢慢拉下围住脸庞的帽兜。 苍白的,消瘦的,历尽风霜的,细纹横生的面容,真的一点都不年轻了。 然而,还是很美。就像古老的、精美的、富有艺术感的、布有伤痕却还是保藏得很完整的瓷器,哪怕是一根细纹,都能让人品尝出岁月的伤感和沧桑的甘醇。 “你,真的很美,比以前更美。”姒清喃喃着,“唯有你,才能令我如此心醉神迷,堕入九层地狱,甘愿永世不能轮回。” “果然是你,出卖了部落吗?”姒月的眼睛更红了,声音凌厉如刀割,“说。” “是的。”姒清完全没有掩饰,“在我的眼睛刚刚看得清楚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在我的眼里,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美的存在。我所做的一切,我唯一追求和努力的,只有你罢了。” “呵呵呵,”姒月没有情感的笑,“所以,我拒绝了你的求爱后,你就由爱生恨,迁怒于整个部落,不惜出卖整个部落?” “我没有迁怒任何人。”姒清摇头,“我只想妒忌你深爱和为之守护一生的族人,毁掉你所在乎的一切,让你此生此世只有我一人罢了。” 轰—— 姒月只觉得一柄巨大的铁锤重重的砸在自己的脑门上,整个人后退几步,站都站不稳了,心脏痛得就像有一把铁钩在里头搅来搅去。 “就、就为了这种理由”她弓着身,双手捂住胸口,痛苦的喘息,“你就要送生你养你敬你的族人去死?” “对我来说,这样的理由足够了。”姒清注视着她,“你拒绝我的时候,你说你是属于整个部落的,你要将自己的一生献给部落,十年之内都不会考虑爱情与婚嫁。我太爱你,我等不了又一个十年,我相信,只有部落不存在了,你才会注视我,依靠我,属于我。” 姒月瞪着他,不断的摇着头,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她当时这么说,一来是因为她早就与姒英私订终身,心里再也放不下别的男人,二来是因为她不想伤害姒清,便没有告诉他自己早就心有所属,三来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的预见会成真,没有心思去考虑儿女私情,四来是因为她和族长已经派姒英等人去遥远的西域以西,姒英大概要十年左右才能归来。 她以为姒清等不了十年,在十年之内一定会喜欢上别的女子,成家立业,放下对她的这份情。 哪料到,姒清确实等不了十年,却用这么极端和没有人性的方式去成全自己的所谓爱情。 但,就算她不用这样的理由,直接告诉他实情或换别的理由,他就不会丧失人性了么? 不会的。这种将自己的欲念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永远不会在乎别人的生命。 第279章 最邪恶的背叛,最可悲的爱情 “你、你不是人!你是恶魔!活生生的恶魔!”她不断摇头,泪流满面,“像你这样的恶魔,真不该被生下来” “我以为我这一生最悲惨的事情是遇到了景立天,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这一生最悲惨、最悲剧的,是遇到了你” “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这样的恶魔,为什么” 姒月真的真的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所有的苦难,已经看尽了世事与沧桑,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无法承受,也没有什么能再让她痛彻心肺和流泪。 但这一刻,她再次知道,原来地狱是没有尽头的。 “唉,红颜祸水。”姒清却是叹息,“你生得这么迷人,也难怪我被你迷成这样。” “呵呵,”姒月凄厉的笑,“你不是说生要与我在一起,死也要与我在一起吗,那么,你就随我去死吧!” 说着她扯掉灰色斗篷,露出绑在身上的东西。 “你、你身上绑的是什么?”姒清看到她身上绑着的东西后,惊得后退数步,“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会做这么蠢的傻事吧?” “这是火药。”姒月慢慢朝他走近,点燃了手上的火折子,贴在身上绑着的那一只只圆筒边上,“虽然威力不大,但炸死你和我,足够了。” 就凭这火药的数量,爆炸范围应该有两丈左右,足可将姒清攘括在内。 “喂,为了我而赔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吧?”姒清这会儿也不禁冒冷汗,“屠你全族的是景氏一族吧,我可一个人都没杀,你就这样与我同归于尽,还怎么复兴部落?还怎么向景氏一族复仇?圣女,你冷静点,冷静点啊。” “你也害怕吗?”姒月双目赤红,面容却冷静得可怕,“与我一起死不是你的心愿吗?怎么,梦想实现的时候,你却害怕了么?不过,看着你害怕的模样,我觉得真痛快。” “喂,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现身,她要自爆了。”姒清见她步步紧逼,身后又是墙壁,赶紧抬头,环视四周,“你们还是想活捉她的吧?” 听这话的意思 姒月面容一沉,转头看向四周。 “刷刷刷”,似乎有很多东西从四面八方爬出来。很快,四周的屋顶上、墙头上出现了密密匝匝的黑衣人。 不必他们出手,姒月也知道他们是高手。 “这就是你的埋伏?”姒月并没有感到意外,她吃惊的只是,对方竟然埋伏了这么多人。 “是啊。”姒清抿唇一笑,“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杀招,也见到了你的脸,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你可以束手就擒了。” 姒月还是很冷静:“你不怕我与你同归于尽?” 姒清道:“不怕。” 而后他吃吃的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吗?” “因为你根本不是姒清。”姒月淡淡的道,“你知道,只要你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就不会平白跟你这么一介没大关系的人同归于尽,就会想办法留下这条命去寻仇。” “啊?”冒充成姒清的玉朗川真的愣住了。 他盯着姒月好一会儿后,眨了眨眼,不再故作声音沙哑:“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亮出杀招?” “你的眼里没有狂热。真正的姒清绝对不会假借别人的手对付我,绝对不会因为怕死而远离我,绝对不会那么多话和露出那么多笑容。还有很多。”姒月平静的道,“但我相信,你一定与姒清有某种联系,你的话也不会是假的,所以就陪你玩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不仅与姒清长相相似,连神韵都像了几分,那些说辞更是只有在华黎部落生活过的人才知道,所以,即使她从一开始就看出端倪,却还是执意与他演下去。 这回,玉朗川真的吃惊了。 他看着姒月,面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玩性:“你真的很聪明啊,算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了。作为女人,你拥有这样的美貌其实就已经足够了,却还拥有这样的聪慧,简直不是人了,我开始相信,你终有一天能大仇得报了。” 姒月对他的赞美无动于衷:“姒清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眼下风雪已停,她不必担心手中的火折子会熄灭。 熄灭了也不要紧,她身上的炸药还有别的引爆装置,完全来得及在她被杀掉之前动手。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先告诉我,”玉朗川沉默了一下后,道,“雪娘的女儿,景立天的私生女,久久与你又是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哪里?” 姒月看着他,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你真的不知道?” 玉朗川咬了咬牙:“真的不知道。” 姒月笑:“你不是很聪明吗。” 玉朗川开始觉得她很可恶了:“我承认我没你聪明行了吧。” “这不是一目了然吗?”姒月环视四周,笑得天地失色,“因为我就是雪娘。” 平生第一次,玉朗川目瞪口呆,彻底石化。 半晌后,他突然捂着肚子,“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然是这样,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了,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笑的笑话。”他边笑边拿被雪花沾湿的双手去抹脸,用力的抹,就像没脸再见让他脑子变蠢的姒月一般。 “你一定不知道,他离开凤骨山后就到处寻找你,足迹踏遍整个大陆。”他边大笑边道,“还买了一个据说长得像你的青楼女子作为你的代用品,结果他苦苦找了十年,哪里都去过了,什么手段都用过了,却连你的影儿都没见着。” “他总是占卜算卦,总是用各种办法让自己做梦,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算出你的所在,更连一次都没有梦到你,真想让你看到他的模样,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他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他还有你的画像可以安慰。他经常抱着你的画像,又亲又摸的,跟个白痴一样,笑死人了。那样的他不如早死了的好。不过,他应该活到现在才对,这样——” 他大笑着,冲着天空道:“这样他就能知道你的下落了。如果他知道他心目中完美而圣洁的女神竟然被他曾经投靠的景立天掳走,而后被景立天强暴、玩弄和抛弃,还为景立天生了一个女儿,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更绝的是,如果让他亲眼见到他心目中完美而圣洁的女神被景立天玩腻以后就丢给其他男人玩弄,成为最低贱的奴妓,不知被多少丑陋恶心的男人睡到想吐,他会是什么表情?” 第280章 诡计得逞,姒月被抓走 姒月平静如坚不可摧的铁铸的柱子。 他的话之恶毒,足以令所有正常人听之不忍,但是,她早已经有了舍身、舍魂报仇的觉悟,这些话,再也打击和伤害不到她。 “哈哈哈,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他笑得很不正常,像笑又像哭,像吼又像唱,甚至手舞足蹈,“我好想看他那样的表情。我曾经以为我已经看过了他所有痛苦和悲惨的表情,但是,原来我还有他更痛苦、更悲惨的表情没能看到啊。” “难怪他耗尽十年的时光去寻找你,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却找不到你,原来你一直被关在皇宫里,被无数男人玩弄着,他曾经无数次的离你那么近,但他一定到死都想不到你会沦落到那种程度。” “姒清,是不是已经死了?”姒月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是啊,是死了,早就死了。”玉朗川低头,抬手,用袖子用力擦拭脸庞上剩余的妆料,露出自己足够年轻的面容,笑,“在他的心里,你是这世上唯一美丽的东西,唯一值得他在乎的东西,可是,瞧瞧他的下场,找你找到活活累死,却连做梦都梦不到你。” “那么,”姒月心里升起巨大的失望和失落——为自己没能亲自杀死姒清和目睹姒清的痛苦悔恨,“他一定死不瞑目。” “对,没错,就是这样。”玉朗川咯咯的笑,“他为了找到你,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候,甚至上天入地,什么无边沙漠、无人海岛、地底墓穴、夺命沼泽都去过了,直至将自己的身体给生生弄坏了。最后他再也走不动了,就天天躺在床上,喊着你的名字,哭着喊着想见你一面。我嫌他烦,嫌他没用,就将他给掐死了,哈哈哈——” 姒月的脸没有半点同情和怜悯,只有无尽的冷酷:“他死得确实便宜了。他确实应该是在看着我被他所投靠的势力如何凌辱和践踏我的过程中活活的崩溃和死去。” 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和灵魂,才是对于一个人最大的报复和折磨。 姒清,死得确实太便宜了。 “是吧,所以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早知如此,我就该让他撑着一口气活在现在才对。”玉朗川捶胸顿足,一胸懊悔,“因为当时没忍住,害得我失去了这么好的游戏与机会。” “你是他的儿子吧,”姒月冷冷的道,“所以你才会与他这么相像。” 眼前这个男人的真面容与品性,同样与姒清像了六七分,难怪能成功的冒充姒清,成功地将她引到这里。 “是啊。”玉朗川一点都不避讳,“从我出生起,我就不断听他说起你的事情,他从来没喊过我母亲的名字,却不知喊了你的名字多少万遍,听得我他妈的都腻死了。我对你的了解,比对我母亲的了解还多。所以,我从小就一直想知道,他心目中那个完美而圣洁的圣女到底长什么样。” “他死的时候,骂都没骂我一句,也没提到别的任何人、任何事,还是不断的喊你的名字,叫我继续去找你,务必找到你之后把你和他葬在一起。我想,对于你的好奇,大概是我从他那里继承到的唯一的东西了。不过,我对寻找你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我确实很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就是了。” 玉朗川笑着摊了摊手:“所以,这一次,我听说你很可能还没死,而且还潜伏在晴州并被景立天全力追缉后,就和景立天联手,冒充成姒清引你出来。我相信我一定能成功的冒充姒清,在这天底下,一定没有比我更像他、更了解他的人了。” 望江台的风筝事件,是他暗中联系楚刀,故意让楚刀的人抓到他的,目的是为了制造“目击证人”,让姒月知道真正的姒清出现并被抓到了,当然,他在被抓到船上后就逃走了,楚刀则安排了一个替身,并将替身蒙起头和隔离起来,无人知道真相。 午门行刑事件,也是他与景立天事先谈妥的,替身被押解到午门附近后,他暗中与替身调过来,以像极了姒清的模样出现在刑场并逃走,成功的引出和引开姒月。 当然,景立天肯定是想同时抓到他的,但他怎么会给景立天控制他的机会? 所以他给景立天设立了数个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比如“方圆一里内,你的人超越十人,我就不出现”等等,并让自己的人潜伏在自己的四周,随时应援他。 他离景立天这么近,景立天却为了抓到姒月而不得不与他合作的模样,让他看得很痛快。 “你与姒清一样,不配活着。”姒月冷冷的,“姒清盯上了我,而你,则盯上我的女儿。”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看透了。”玉朗川抿唇一笑,“是啊,我见到你之后没有杀你,而是大费周折的引出你和包围你,就是为了通过你引出我的宝贝儿。现在,你该被抓了。” 他还是与姒清有所不同的。姒清的心里只有姒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彻底拥有姒月,而他呢,向来只有他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满足和高兴。 “我已经后继有人,所以,我可以安心的去死了。”姒月冷冷的笑着,将手中燃得正旺的火折子朝腰间的火药筒口抹去。 真的,她只需要一秒的时间就足够引爆了,而且她一直盯着玉朗川,绝对不会给他在一秒内阻止自己的机会。 但是,她失算了。 一大盆水从侧面泼过来,泼灭了她手中的火折子,也泼湿了她腰间绑着的那一捆火药筒。 也浇了她个透心凉。 她的眼里,升起无尽的悲哀与绝望。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了。她将再次落入景立天的魔爪。 果然,马上,她被几名黑衣人给紧紧的抓住,而后嘴里被塞进毛巾,而后被反绑双手 她的人生,再度变得黑暗。 “姒月圣女,后会也许无期了。”玉朗川纵声大笑,跃上墙头,消失。 没有人去追他。因为,看紧眼前的女犯人,比抓到他更重要。 而后,姒月就这样被带走了。 没有人及时冒出来将她救走——直到她被带进宫里,也没有。 只是,她被黑压压、数百上千的黑衣人带走的时候,许多路人都看到了,无数人惊艳于她那不再年轻、历经沧桑而仍然美如女神的容颜,却没有人可以帮到她。 然后,很快,姒英、八号、姒琅等人也知道了她被抓走的消息,然而,已经来不及去救,也没有能力去救她。 第281章 受刑,姒月命危 “你这个贱人,终于落入朕手里了,看你还怎么装!” 姒月刚被押进屋子,斜侧里就冲过来一个人,对着她就狠狠的踹了一脚。 她瘦弱的身体被重重的踹在地上,隔着衣服,骨头似乎都能与冰冷硬实的地面狠狠的摩擦出火花来,令她疼痛不堪。 但她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冷冷的看着气急败坏、像个疯婆子一样的景立天。 “看什么看?你以为你靠看着就能弄死朕吗?”景立天毫无帝王形象的冲上去,提起龙袍,像个流氓混混一般对着姒月反复踢踹,边踢边骂,“你个贱人,竟敢骗朕,难怪朕当年宠你疼你你不要,非要去勾搭别的男人,原来你还真的以为你那被人睡臭了的身体能颠覆朕的国家啊?” 姒月随便他踢随便他踹,始终不吭一声。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全都皱眉。 他们并不是同情女犯人,而是觉得皇上如此做法太失态了,就算皇上要打女人,也没有必要亲自动手吧? 感觉皇上的举止越来越不正常,水准越来越低了,难道,皇上真的老了,患上老年症了? “皇上,”终于,楚刀开口了,“打残和杀掉女犯人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咱们抓女犯人的目的是为了问出其他逆贼的下落,将她打坏了,咱们想审问就不容易了。” 景立天这才收脚,恨恨的收脚,走到一边的龙椅上坐下,泄愤似的啃羊腿。 楚刀偏了偏头,示意手下将姒月扶起来。 姒月而后被拖到刑架边,双手被绑在铁栏上,紧接着一盆冷水被泼到她的脸上,令她已经有些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朕问你,”景立天恶狠狠的盯着她,“你有多少党羽,他们躲在何处?” 已经微白的长发覆在姒月苍白的脸上,令她透着一种奇特的病态而冷峻的美。 她垂着头,目光冷冷的看着景立天。 景立天看着这样的姒月,腿间竟然有种冲动,想将她按倒,揪着她的头发,狠狠的刺她,直到她的身体被刺出洞来,哭着求着向她忏悔。 但,就算他真的这么干,他也坚持不了一会儿。 为了掩饰这一点,他现在已经很少召妃子侍寝,要召也只召那种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的。 “说!”景立天重重的拍桌子,眉角抽跳,“不说朕就动用大刑。” 姒月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吐出来的却是一个充满毒怨和鄙视的“呸”,以及一口口水。 她的蔑视,彻底激怒了景立天。 景立天就像冲动易怒的毛头小子,猛然站起来,冲上去,对着姒月的脸就是拼尽全力的一巴掌。 啪——响亮的巴掌声,比鞭炮声更响亮,吓了众人一大跳。 姒月的脸,似乎都要被扇飞了,当然没真的被扇飞,却歪歪的斜向一边,嘴角流出血来,众人都看到她的脸庞瞬间肿了老高,可见这巴掌之凶狠。 如果再来一巴掌,她估计今天都醒不过来了。 景立天似乎还想再给她一巴掌,但手举高后还是放下来,厉声道:“朕问你,华黎宝藏在哪里?只要你交出华黎宝藏,朕就饶你不死!” 正常男人看到姒月的这般模样,一定早就心疼死了,但他一点都不可怜姒月,他还想再给姒月一巴掌,但是,他击出那一巴掌后也感到手疼、臂麻,实在没有力气再来第二巴掌,便赶紧转移话题。 姒月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奄奄一息的、冷冷的瞪着景立天,目光仍然是充满藐视,且坚定如铁。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眼神——如同当年那些被屠戮的华黎部落一样,令景立天心惊,寒意透心。 “说,朕要你说!”景立天抓起一边的鞭子,狠狠的甩在姒月的身上,怒吼,“朕是天子,是天之了,是天下万民的王,你只不过是一介蝼蚁,朕要你说,你必须说——” 啪——鞭子抽打在姒月的身上,她穿着的棉衣立刻被抽裂,棉絮飞了出来。 啪啪啪——数声鞭打过后,姒月身上的棉衣已经被鲜血染红。 而姒月,还是不吭一声,但嘴里流出来的血却越来越多。 楚刀一看,赶紧上前,抓住景立天手中的鞭子,劝道:“陛下,女犯人身体本就虚弱,再这样打下去,她说不定会被打死,还请陛下冷静,切勿中了这女犯人的激将之计。” 景立天其实也没有力气再抽打了,便顺势收手:“那你说,要如何才能让她交待?” 楚刀道:“她的同党一定会来救她,咱们只要设下埋伏,守株待兔便好。” “呵”突然,一声几不可闻的笑,从姒月流着血的嘴里逸出来,充满嘲笑和不屑,似乎在说“你们做梦”。 景立天看过去,触上姒月血红色的眼睛,心头就是一跳,寒意传遍全身。 这是恶鬼的眼神,任谁见了都会做噩梦! 在屠戮华黎部落后的数月,他经常做噩梦,梦到华黎人拼死相抗时那血红色的眼睛和充满仇恨的目光,直到确定再也没有华黎人活着时,他才算是摆脱了那种噩梦。 但现在,他觉得他又陷入噩梦里,心头不可遏制的升起恐惧。 他有种预感,被这双眼睛看过的人,都会死得很惨 一时间,他竟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捂着胸口,避开姒月的目光,冷汗涔涔。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恐惧? 他这一生,只有三个人让他感到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个是乌浪。乌浪带给他的恐惧,宛如他的四周布满了密密匝匝、连风都透不进来的刀尖,所有的刀尖都对准了他,随时会将他刺成筛子,他连动都动不了。 一个是初见时的夜中天。夜中天带给他的恐惧,就像夜中天是天,而他只是地面上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连仰头望天都感到异常疲惫,更别提要与天争,与天抗了。 而姒月带给他的恐惧,就像恶鬼缠身,如影随形,即使这只恶鬼什么都不做,他也会觉得遍体生寒,噩梦连连,活生生的被吸走生命和灵魂。 这个女人是恶鬼! 是地狱派来折磨他的恶鬼,如此恶鬼,绝对不能存在于这世上! 于是他疯了一样的吼:“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马上杀了她!”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这只恶鬼活下来,哪怕只是多活一会,也绝对不可能! 否则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尸骨无存,悔恨至死! “陛下,咱们还需要她做诱饵,现在还不能杀了她。”楚刀赶紧劝阻,心里对皇上居然一次次的失控暗自摇头。 “你们不听朕的命令?”景立天怒吼着,也不斥喝他们,而是直接抽出腰间的宝剑,冲上前去,恶狠狠的朝姒月的脖子划去。 第282章 交易,女儿换母亲 他的手腕又被握住了。 楚刀握的。 “陛下,您等了这么久才抓到她,马上就将她杀了,不是太便宜她了么?”楚刀只能换种理由说服他,“她活得越久,您能折磨她的时间越久,所以,您再晚几天杀她如何?” “滚开!”景立天已经彻底失控,红着眼睛道,“你再敢拦朕,朕连你都杀了!” 那个女人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正常人的情感,只有恶鬼吃人的意味,甚至连疼痛和鲜血都不能令她有任何波动,这样的人,还是人吗? “陛下,那就请您为了华黎宝藏而先忍忍” “抓到她的党羽同样也能问得出来!留着她已经没用了,滚开,朕要杀了这个恶鬼!” “陛下” “啊!”众人一阵惊呼,楚刀的身上已经挨了一刀,虽然不严重,但是,这可是皇上第一次对亲信动刀。 皇上真的疯了? 就这样被区区一个瘦弱的女犯人给轻易的弄得失去了理智? 这个皇上,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城府深沉、利益至上的皇上吗? 楚刀不敢再拦景立天了,他捂着伤口退到一边,不想为了犯人的事情给自己招来没必要的祸端。 景立天上前一步,挥着剑,朝姒月刺去。 然而,他的手臂一麻,脚下一软,步履一个踉跄,竟然刺空了。 不是有人阻止他或者是他故意放水,而是,他没有什么力气了,就刚才的踢打和发怒就几乎耗光了他的力气,他这会儿连剑都握不紧了。 他却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而是认定了这是恶鬼的作用。 “你以为你对朕施了邪术,朕就杀不了你吗?”他恶狠狠的说着,双手握剑,颤抖着把剑尖抵在姒月的脖子上,咽了咽口水,准备再刺一次。 这一次,他对得准准的再刺,怎么样都不会落空了。 但就在这时,终于有人打断了他的冲动之举:“陛下,陛下,久久公主来信了——你苦苦寻找的久久公主来信了——” 一名太监双手捧着一封信跑进来,激动的道:“刚才久久公主派人送来一封信,还附送一块公主玉佩,感觉真的是久久公主呢。” “久久?”这个名字宛如一道雷电,劈进景立天的脑门里,终于将景立天劈醒了。 景立天暂时忘却了姒月的事情,丢掉手中的信,转身走到龙椅里坐下来:“快将信拿过来给朕看。” 而后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火速浏览。 而后拧眉,沉默。 楚刀上前,小心的道:“陛下,久久公主现在何处?要不要派人去接?” 景立天抬眼,将信丢给他:“你自己看看。” 楚刀拿过信一看,面色凝重起来,却什么都没说。 桌面还放着一块刻有“景琅”两字的玉佩,那是货真价实的公主玉佩,绝对假不了,也就是说,这信封确实是“久久公主”写来的。 只是,信上的内容,却是要与皇上做一个交易——以“久久公主”交换“雪娘”的交易,并指定了时间和地点,同时警告皇上不能伤害“雪娘”,否则皇上将永远见不到“久久公主”,也绝对得不到数目仍然庞大的华黎宝藏。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哪里敢发表看法? “楚刀,你说,这交易值不值?”景立天缓缓的问。 楚刀装作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久久公主对您来说很重要,说不定久久公主还能提供您想要的情报,相较之下,女犯人的价值稍微要弱一点。” 他说的算是很含蓄了,事实上,这桩交易根本就是非接受不可。 因为,夜中天就指定了久久公主,不要久久公主,就相当于不要“黑月皇后”这个宝座。 另外,久久公主应该也知道华黎幸存者的名单与下落,甚至还有可能知晓华黎宝藏的所在,将她抓在手里,与将女犯人抓在手里是一样的。 而且他认为,久久公主虽然也恨极了皇上,但毕竟她没有接触过华黎部落,对皇上的恨终究不及女犯人深刻,她又正值青春年少,还能抵抗得住公主的身份、皇后的身份、巨大的权力与富贵的诱惑? 因此他相信皇上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但很快还是会接受的——信上给的交换时间就在明日下午。 果然,一刻多钟后,景立天长长的叹气:“为了女儿,朕就饶过那个贱人一命。” 说罢他站起来,看都不看姒月一眼:“找人给她上药,别让她残了死了。” 然后他就走了出去,与刚才的疯狂判若两人。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 外面站着景毅。 这里是宰相府,并不是皇宫,景立天把姒月的关押地点选在这里,是为了让华黎部落的人有机会接近和救出他们的圣女,否则,就华黎部落那些草寇,如何能潜入皇宫? “陛下,请恕我问上一句,不知可否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景毅彬彬有礼的问。 他一向与世无争,不喜多管闲事,但近期以来,宰相府频频遭难,一家三口轮番出事,而这一切都与皇上的部署有关,皇上却没有明说其中的缘由。 他再怎么温和,也不喜欢这样被人反复利用和折腾,何况这些事情还会给宰相府带来巨大的危险。 “不是朕不告诉你,而是你知道了也没用,而且,这件事快结束了。”景立天对这个侄子是真心疼爱,完全没有不悦,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和你爹娘都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就走过去了,没有再解释。 景毅面容还是温文,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不喜欢争,但是,他真的不喜欢这样被人利用,如果他的父母再因此出什么事,他一定会怪罪皇上。 那么,他就算怪罪皇上,又能把皇上如何?他希望他没有机会去想这种事情。 这天晚上,景立天就在宰相府歇息,整个晚上都没有说什么,而宰相府也被重重兵马守护得固若金汤,没出什么事。 次日午后,景立天一身便服,骑着马,带着坐在马车的姒月,往西郊外行去。 他带的侍卫并不太多,一百多号人罢了,而且个个都是便衣,加之天色阴暗,他们走的都是偏僻人少的路线,并没有引起大的瞩目。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景立天一行才来到指定的地点,但指定的地点并没有人。 景立天几乎以为自己被耍了,但很快,一人从草丛里爬出来:“皇上,我奉命带你们去见久久公主。” 换了平时,景立天一定将这人杀了,但这会儿他全忍了:“带路。” 亏他在这一带埋伏了这么多兵马,结果却派不上用场,久久这个贱人果然狡诈。 不过,久久真不愧是他的亲生骨肉,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283章 交锋,抢人大战 这里是一片平缓的山坡地带,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山坡很多,地形复杂,视野严重受限,到处看着都差不多,但其实根本不是同一个地方。 景立天一行跟着那人在各个山坡间转来转去,转得头都晕了,而且完全记不住路线。 就这样,转了半天,直到天色暗下来,那人才停下:“就是这里。” 然后他大声道:“公主,皇上到了。” 而后,前方的乱石后面走出来一群人,个个都是黑衣蒙脸,除了走在最前面的姒琅。 姒琅裹着黑色斗篷,拄着拐杖,往前走了数米,停下来,看着景立天道:“你埋伏的人手都已经被甩掉了,你现在能依仗的只有一百来人,我这边的人手不如你多,但我在这四周设下了很多陷阱,而且天也黑了,你们不熟悉环境,我们真杀起来的话,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我们都是聪明人,所以我们就不要做傻事了,战决最好。” 景立天一心想认她,现在看着她的表现,就觉得没那么可恶了,反而相当欣赏。 “朕也希望战决,不过,你会老实完成这桩交易?” “我会的。因为我清楚,如果我敢食言,就凭你埋伏在这一带的大量兵马,足以让我走不出去,我没有天真到以为我能做到救走母亲而不付出惨重的代价。” 景立天利用昨天晚上的时间,在这一带布下的人手可能高达千人,就凭她手上的人力,无论如何都不能正面对抗。 她只能周旋,只能防范,只能牺牲自己。 “很好。”景立天并不怕她来硬的,“你想怎么换人?” 姒琅道:“我们同时放人。我朝你走过去,母亲朝我这边走过来,其余人都退开在十丈开外,哪一方的人敢踏进十丈之内,就算哪一方违约,到时后果自负。” 景立天笑:“之后呢?” 这里可不是菜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各走各的,毫不相干。 姒琅道:“之后各凭本事,愿赌服输。” “说的好!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行。将我的母亲交出来。” 景立天抬了抬手,立刻有两名侍卫扶着一个布袋套头的女子走到前面,将布袋拿开。 果然是姒月。 姒月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肯定受了不少伤,但没有残缺。 “母亲,”姒琅凝视母亲,伤感的道,“你有没有被逼着服下毒药什么的?” 经过一天的全力治疗,姒月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她看着姒琅,眼色复杂:“除了受伤,没有别的问题。只是,你何苦冒这样的险?” 她了解女儿,不管她现在怎么骂女儿,女儿都不会后悔,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所以,她除了叹惜,也做不了什么。 “我只恨我保护不了母亲。”姒琅眼里有着隐忍的伤痛,“我绝不允许母亲死得比我更早。” 在听说母亲被抓走之后,她当机立断,决定即刻联系景立天,拿自己去交换母亲。 她的决定当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但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知道,这一次的事情之严重,只有她能救得了母亲。 也因为她的快反应,及时将姒月从死亡的边缘上给拉了回来。 姒月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道:“我等你回来。” 姒琅微笑:“嗯,那时,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母女俩相视而笑,在这冰冷阴霾的环境里,竟然营造出一抹暖意来。 景立天怒了。他冷冷的道:“天要黑了。” 姒琅收起笑容:“母亲,我们同时朝对方的阵营走,尽量步伐一致。” 女儿已经做到这份上,姒月也不想辜负女儿的心意与努力:“好。” 所有人都往身后退开,姒琅和姒月则同时迈步,往对面走去。 她们走得很慢,步伐也相当一致,以缓慢的度靠近对方。 景立天将她们的默契放在眼里,心里又是一阵怄火,于是给身边的大力士使了使眼色,大力士们都会意。 两边不过相隔十丈远,姒琅与姒月走得再慢,也很快就走到空场中部,擦肩而过。 两边的兵马都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方面防范对方出手,一方面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很快,姒琅与姒月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眼看就要抵达“岸上”了。 景立天眼睛一眯,暴喝:“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早就准备好的十几名大力士猛然抽出藏在身后的标枪,迅起跑,全力将手中的标枪齐齐朝姒月掷去。 野外风大,但这里是个山坳,四面环山,风被挡住和削减了不少,虽然他们这方逆风,但凭他们的力气和这样的距离,他们自信能将标枪掷出足够将女犯人刺透的威力。 然而就在他们起跑的时候,姒月忽然消失了。 真的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呼呼飞过的标枪从姒月原本站着的地方飞过去后威力大减,轻松被华黎一方避开。 “犯人掉进地洞里,给我上,将犯人杀了——”楚刀却是看清了姒月其实是掉进了经过伪装的地洞里,这才逃过了刚才的刺杀。 当然,那个地洞一定是华黎人事先挖好和掩饰好的。 这时,华黎人也已经亮出手中的弓箭,齐齐将箭头对准前方,顺风放箭。 楚刀立刻大吼:“扑倒,小心对方放箭!” 而后他不顾身份,扑倒景立天。 那些刚要往前冲的大内高手们也纷纷扑倒在地上,场面蔚为壮观。 这些扑倒的人中也包括姒琅,她扑倒以后甚至还滚了几滚,将自己隐入身边的那些大内侍卫中。她一身灰色劲装的男子打扮,加上天色开始暗下来,乍一眼看去,她完全不显眼。 箭矢纷纷从众人的身上掠过,没有造成大的伤害。 楚刀跳起来,一边扶起景立天,一边吼:“追,绝对不能让犯人跑了!” 这次若是让姒月逃了,朝廷很有可能再也抓不到她了。 所以,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同时他抽出腰间的信号弹,拉开塞子,按下按键,红色的烟花尖锐的呼啸着,拖着长长的红光冲向天空,并在空中绽放出好大一朵烟花。 在附近埋伏的人马看到信号后将会全冲向这里,华黎人想带着犯人逃走,没那么容易。 那些扑倒在地上的侍卫们精神大振,纷纷爬起来,全向前冲刺。 同时,姒月陷进去的那个坑里爬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横抱着姒月,飞冲进自己的阵营里,然后其他人掩护他和姒月,迅后退。 “他们要逃了,追——”楚刀怒吼,挥着刀,带头追上去。 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物,那就是——姒琅。 第284章 他说,我曾爱过你的母亲 原本晴国众人还是紧盯着她的,但在她近在咫尺、回头无望和姒月准备逃走成功后,众人的注意力大多转移到姒月身上,加上两军交战,场面混乱,她又趁机隐起来,晴国众人都以为已经有人制住了她,不再需要自己关注。 所以,姒琅就成功的避开晴国众人的注意力,迅速接近景立天,跳起来,挥着手中的拐杖,朝景立天刺去。 其实,她的腿伤已经痊愈,完全恢复了行动能力,而她的拐杖底端安装着一截尖锐的刀尖,若是刺中景立天,景立天必死无疑。 但是,景立天身边围着这么多高手,岂有让她轻易得逞之理? 立刻有亲兵发现了姒琅的举动,拦在姒琅面前,举刀相架:“小心公主!” 刀刃相架,姒琅的偷袭被挡下了。 其他亲兵一面将景立天保护起来,一面将姒琅围住。 姒琅单枪匹马,可没有办法对抗这么多人,无奈之下,她只得丢下手中的拐杖,任由他们将自己抓起来。 她一点都不怕景立天会当场杀了她,景立天还指望着从她嘴里知道华黎宝藏的下落呢,而且景立天早就公开表明了要认她当女儿的意愿,估计景立天有求于她,她现在肯定不会死。 而在她的身后,吼叫声不断传来。 “小心,地面有陷阱,别踩着了” “啊,石灰粉!前面有石灰粉飘过来,大家快闭上眼睛” “你们撞到我了,小心点,不要自己伤了自己人” “快追,逆贼要跑远了” 姒琅看看天色,天色已经很暗了,马上就要黑了,眼睛已经看不清环境了。 天黑后,想在这样的郊野寻人,难。 她的人早就在退路上设计了大量不求杀人、只求阻人的小陷阱,就算景立天的人人手一根火把,将这里照得通明,也休想追上姒英、一号等人。 她都牺牲自己了,怎么可能还让景立天抓到母亲呢? 母亲,她在心里微笑,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受任何痛苦和折磨了。 有侍卫燃起了火把,景立天走到姒琅的面前,盯着姒琅。 姒琅平静的看着他,他会怎么收拾自己。 景立天的回答是,“啪”的一巴掌。 这巴掌有点重,但也不算太重,至少姒琅的脸没肿,也没被打歪。 “这一巴掌,是对你一直以来对亲生父亲不孝的教导。”景立天说。 姒琅笑了一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半分仇视和嘲笑。 这样的她,连愤怒和怨恨都看不出来,景立天觉得完全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她比姒月那种恶鬼的眼神还难以对付。 “唉——”景立天盯着她半晌后,长长的叹气,脸上满是黯然,“天黑了,外面太冷,咱们还是回宫再说吧。” 而后他没有留在现场,在数百名亲兵和大内侍卫的护送下,回城去了。 一个多时辰后,姒琅出现在景虹以前所住的十仙宫里。 一大群宫女围在她的身边,给她沐浴更衣,将她打扮得宛如以前的景琅。 她没有吵闹,平静的接受这一切,于现在的她而言,以静制动、以不便应万变,耐心的寻找机会才是上策。 把她打扮精美无缺后,侍女们才扶着姒琅走出房间,走进正殿。 正殿里已经备好一桌佳肴,景立天就站在桌边,背她而立。 听到她们的脚步声,景立天转过身来,打量姒琅,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朕的女儿,如今,你足可成为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姒琅又是淡淡一笑,一言不发,似乎景立天说什么、做什么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根本不值得她多说一个字。 景立天忍着怒气,对其他人道:“你们都退下去。” 姒琅玩味,这人就不怕她趁机杀掉他? 好吧,她现在赤手空拳,景立天应该也暗中有所防范,她不会轻举妄动。 “琅儿,坐下来说。”景立天而后拉着她坐下,用金贵的龙手给她舀汤,口气异常亲切,“先喝点人参汤暖暖身体。” 姒琅没喝。不是怕下毒,而是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景立天抽了抽嘴角,放下勺子,轻叹:“看来你对我成见极深,始终不信我真的想认回你这个女儿且好好待你啊。” 姒琅不动声色,听他怎么演。 “琅儿,”景立天拈着胡子一会儿,才缓缓的道,“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母亲是奴,而你却为何会被生下来吗?” 姒琅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当即就愣了愣,而后微微蹙眉。 她曾经疑惑过这个问题,但被生下来终究是件好事,她从来没有细想过为什么,也没有去追究过为什么,景立天会这么问,难道是想说,她被生下来是他的恩典吗? 真是那样的话,她也不会对他有半点感激的。 “因为,你母亲怀你的时候,并不是奴。”景立天抚着白须,望着前方,目光变得悠远,就像陷入往事,“不仅不是奴,还是我最宠爱的女人。” 姒琅的眼皮子动了动,微微有些惊讶,这种事,她从来不知道,从来没想过。 她一直以为母亲从落入景立天的手里开始,就已经是低贱的奴了。 “琅儿,”景立天转头看她,目光很深很深,“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爱过你的母亲。” 姒琅悚然,抬眼看他,大脑有片刻的空白。 这,怎么可能? 他在耍她吗?他到底在玩什么心理战? “你没有见过你母亲十七八岁时的模样。”景立天回忆初见姒月的情形,眼里有一抹淡淡的温柔,“那时的她,就像受惊的初生的小鹿,甩着长长的秀发,提着白色的裙子,惊惶失措的跑在山间的小道上,美得不染尘埃,我平生第一次见到那般圣洁纯净的女子。” 他顿了顿:“而且,不论是面容,还是气质,她都与已故的皇后有几分相似,我只看了一眼就惊为天人,心动不已。我想,她要么就是皇后的转世,皇后可怜我一片痴心,化身为她出现在我的面前,要么就是天上的神女下凡,老天见我心里孤苦,特地将她这样的神女送到我的面前。” 心里孤苦?姒琅低头,盯着琥珀色的葡萄美酒,暗道,你不装可怜的话,这故事还是挺诗情画意的。 “你也许不相信,”景立天缓缓的道,“但我这一生,不管拥有多少女人,我都只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你的母亲。我遇到你母亲的时候,皇后刚故去不久,我十分的怀念她,心里极为空荡,却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填补和安慰。” 第285章 关于你母亲的另一种真相 “直到你的母亲出现,我的心,终于有所抚慰。”景立天说着,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我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告诉你的。但我将她带回宫后,立刻封她为神妃,赐住神女殿,对她百般宠爱和呵护,整个后宫绝对没有任何人敢伤害她。这些事情,当年的宫女和太监一定都还记得。” 姒琅始终沉默。 母亲确实没有对她说过这些事情,若是提到,也只不过用区区一两句“逃跑中被景立天掳走”“被景立天强”就过去了。 母亲所做的,只是让她“看”而已。 她从小看到的都是母亲强作的笑颜、人后的眼泪、满身的伤痕以及屡次试图的自尽,不得不说,她亲眼看到和感受到的这些,远比耳朵听到的更令她痛入骨髓,也恨入骨髓。 “然后,你母亲怀了你,我知道消息以后很高兴,心里盼着你的出生。”景立天继续道,“琅儿,你是在我的期盼和疼爱中出生的,我曾经无数次的抱过你,亲过你的脸蛋,给你讲过故事,你咬过我的手指,在我的脸上留过下口水,还无数次的冲我笑过,只是,那时的你,一定是什么都没记住。” 姒琅没说话。 景立天说完后就等她,等她有所感动和回应,但姒琅还是只低着头,看着漂亮的酒色。 景立天等了好一会儿,担心故事的余味冷掉,便又继续道:“我甚至一度想过,如果她来日能生下龙子,我可以封她为贵妃。” 姒琅的嘴角,翘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景立天没看到她的表情,叹气:“总之,我真的爱过你的母亲,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玩弄她、轻视她的念头。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她后来之所以会成为奴妓,全都是她自找的。” 姒琅猛然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 那种宛如大力射出的冰箭一般的目光,令景立天如刺在骨。 “我所说的一切你都可以去求证,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宫里总还有一些从那时活到现在的老人,所以,你不必急着怀疑我所说的这一切。”景立天道。 “在生下你之前,你母亲不爱说话,独来独往,足不出门,在这深宫里,许多人对她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她对我还是温驯的,从来没有表现出恨意和反抗。但是,在她生下你以后,她就变了。” “她变得刻薄,任性,暴躁,经常没事找事的跟我对着干,还总是穿得极其暴露,举止不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庄重正经。我只当她是产后抑郁,就没有计较,处处让着她,顺着她。” 说到这里,景立天又是长长的叹息,脸上满是黯然和吁嘘:“而后,我竟然发现她和侍卫有染。” 姒琅用眼角扫他,目光极其冰冷。 “你一定不相信,以为我在陷害你母亲,是吧?”景立天淡淡道,“你是聪明人,我所言是真是假,你总能核实的,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可是亲眼看到,现场捉奸,绝对没有半点误会和冤枉她。她和侍卫的奸情被我发现后,非但没有忏悔和认错,反而告诉我,她宁可为奴为妓,也不愿意当我的女人。我怒得差点就当场杀掉她,但她生得那么美,长得那么像皇后,我又下不了手,于是我一怒之下,便废了她的妃位,将她贬为奴妓。” “以我当时对她的迷恋,她若是把过错都推到侍卫的头上,向我哭泣和求饶,我还是有可能原谅她的,然而她偏偏要激怒我,说我老牛吃嫩草,不能满足她,令她恶心得想吐什么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接受她和原谅她。” “她还说我不配当你的父亲,说你根本不喜欢我,说你若是懂事,也一定愿意跟着她当奴当妓,而不会选择当我这种臭老头子的女儿。偏偏又在那时,刚刚两岁的你不知何故对我极为排斥和厌恶,我只要靠近你你就会哇哇大哭,看到我就躲起来,甚至还会骂我臭老头、死鬼和讨厌你、你坏、你去死之类的,还拿东西丢我,我见了很是心寒,便将你丢给你的母亲,让她带着你录进奴籍,成为奴隶。” 姒琅沉默,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表情和心情。 “我是皇帝,自尊心自然极高,被宠爱的女人如此对待,我再也不愿意想起她和她的事情,努力让自己忘掉她和忘掉你。”景立天不断的摇头,似乎也接受不了当年自己被如此对待,“但在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我才明白她当年如此对我的原因。” “她就是故意让自己成为奴妓的!”他的声音变得狠厉起来,迅速恢复成一贯的冷酷帝王样,“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培养出最冷血、最顽强、看透世事且内心充满仇恨的孩子!她在故意激怒我之前的三年里之所以那般安静顺从,一定只是为了迷惑我,掩饰身份,并且在筹划如何对我发起报复!” 说到这里,景立天的声音终于透出怒火、恨意和杀气:“她大概也意识到,靠她是无法完成复仇的,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到了你的身上。她疼爱你,保护你,暗中教导你,训练你,将你培养成聪明绝顶、冷酷深沉的人才。” “同时,她让你从有意识起就生活在最黑暗、最悲惨的处境中,一日日的目睹她如何的被折磨和凌辱,一日日的目睹这世界是如何的弱肉强食,一日日的意识到你和她会沦落到如此地步,都是我造成的。如此,你对我的偏见与恨意便会日积月累,渗透灵魂,直至最后与我为敌,非要杀掉我和灭掉景氏一族不可!” 砰——他无法控制的拍桌子,惊掉了几只酒瓶和杯子。 “姒月,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冷血、最可怕、最隐忍、最有心机、最有手段的女人!”他目光凄厉,表情狰狞,每一根皱纹和毛发都透着对姒月的恨意,“我自以为枭雄,全天下强过我的人不会超过三个,更不会有任何女人能与我一战,但在她的面前,我简直就如黄毛小儿一般,从一开始就被她愚弄在手心。” “我只恨我当年色迷心窃,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完美的红颜知己,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圣洁的女子,结果、结果却给自己招来这样的灾难和悲剧” 他的手因为握得太用力,导致杯里的酒液都洒了出来,弄脏了他的锦袍,可他对此毫无察觉。 而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姒琅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景立天也久久的不动,似乎讲述这个深埋多年的、不为人知的、堪称他一生耻辱的遥远的故事,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第286章 心动,认祖归宗的暴利 “我所说的这一切,你尽可以去跟姒月对质,我相信她不敢睁眼说瞎话,而你的存在,便是最有力的证据。”不知过了多久,景立天又再次开口,“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为我自己立碑,而是为了告诉你,我并没有抛弃你的母亲,也不是对你真的没有半点亲情。” “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对你也亏欠良多,但你的母亲也绝非善类,她对你并不见得比我对你好,你若是能接受她,能当她是母亲,那又为何不能接受我,为何不能当我是父亲?”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认祖归宗,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我会让你拥有久久曾经拥有的一切,还会给你久久想要而得不到的富贵,那将是你一生想都想象不到的。我也会爱你胜过爱任何一个孩子。” “现在,”景立天平静的道,“久久,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父亲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她的回复,将关系到他还能不能跟她谈下去。 他确实需要她,但如果她始终视他为敌人,始终想杀了她,那么他给她机会和富贵,也只是加快自己的死亡罢了。 终于,姒琅抬头,转头,看着他:“我可以相信你说的故事是编的,但是,我很难相信你会真心待我。” 如果是两年以前,她一定不相信她那沦为奴隶的可怜母亲是那等深谋远虑、冷酷狠辣之人,但现在,在见识过母亲的种种非凡之举后,她多多少少有点相信了景立天的说辞。 至少,如果不是景立天允许,她绝对不可能被生下来和活下去。 想到母亲很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己经历这一切,承受这一切,她的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觉得景立天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恨了。 “是的,光靠说的确实不能服人。”景立天见她的态度有所放软,心中稍为宽慰,“我会拿出身为父亲的诚意来。”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铃铛,摇了摇。 虚掩的殿门被推开,几名侍女端着托盘走进来,跪在姒琅的面前,举高手中的托盘。 “这是你的公主宝册,这是你的公主玉佩,这是皇室族谱正册,只要你愿意,我即刻在族谱上加入你的名字,并将你归在皇后的膝下,如此,你便是最尊贵、最名正言顺的公主。” 不管是皇室还是民间,女子都被视为泼出去的水,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一般都不会记入正式的族谱,要记也是记在副册、亲族族谱上,景立天愿意将姒琅的名字加进族谱,那便等同于向世人宣告,即使姒琅日后出嫁,她也仍然是本族的正式一员,地位不为因为出嫁了而有所削弱。 皇室目前还活着的公主中,只有招婿上门的景琳公主拥有这样的待遇。 姒琅看着那块刻有“景久久”三个字的公主玉佩,目光闪了闪,手指动了动,还是不动声色:“认我当公主,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心里始终清楚,景立天会想认她,绝对不是因为她是他的亲生女儿,绝对是出于利益的需求。 到底是怎么样的利益,才能让景立天不介意过往的一切,并给予她这么好的条件? 景立天一手拈了拈须,一手挥了挥,示意宫女们退下去。 宫女们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一侧有架上子,鱼贯退出。 “因为,你比朕的任何女儿,包括朕的皇子都要聪明和能干,都更能成就大业。”景立天盯着她,深沉的道,“连嬛儿与你相比,都差得太远,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同样,也只有我才能给得起你配得上你的青春、美貌、才能的一切。” “至少,”他犀利的道,“我能给你你母亲十年内都给不了你,甚至一辈子都给不了的东西。” “久久,”他语重心长,“现在正是你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年纪,你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青春,毕竟,有许多好东西,若是得到得太迟,就太可惜了。” 姒琅目光又闪了闪,下意识的用眼光扫过托盘上的几件东西,谨慎的问:“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景立天道:“你觉得呢?” 姒琅淡笑:“总不会是小事和容易办的事情。” 景立天沉吟片刻后,终于抛出杀手锏:“刚才给你的,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正餐,其实是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乌黑莹润的令牌,拍在姒琅的面前:“只要你全心全意的与父皇联手,这个身份,便是你的。” 姒琅一看到黑色令牌上面的字,脸色立刻变了。 不是变得苍白和铁青。而是震惊,不敢置信。 黑月皇后?这是黑月皇后的身份令牌?真的假的?应该不会是假的吧?就算是景立天,也绝对没有胆量仿制这样的东西,也仿制不出来。 可是,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景立天的手里?景立天还说会给她? 一时间,姒琅的眼色和脸色变幻莫测,却始终不敢相信。 景立天仔细捕捉姒琅的表现:“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朕的手上。很简单,虹儿和嬛儿的面容皆被毁掉,不可能再嫁给黑月之王,黑月之王最后挑中了你,直接留下这块令牌,让朕找到你后,再送你去黑月之国。” 姒琅蓦然睁大眼睛,眼里闪过一抹神采,而后一脸警惕。 “你可知道这块令牌有多么珍贵和重要?”景立天在她已经动摇的心头上不断敲打,“这是黑月皇后最正式、最权威的身份证明,只要有这块令牌在手,至少可以代表黑月皇后,而在黑月大陆上,凭借这块令牌,就能调动三万以下的兵马。” “啊?”姒琅下意识的低呼一声,并倒抽了一口冷气。 真是这样的话,这块令牌可真是不得了! “所以,你知道你拥有何等的运气了吧?”景立天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继续诱惑她,“不过,黑月之王再怎么中意你,也不可能娶一个奴生女。在黑月国与晴国的协议中,黑月之王只能娶朕的女儿,因此,你只有成为朕的女儿,才能得到这块令牌,才能成为黑月皇后。” 姒琅的表情又变了几变,极其的复杂。 原来这才是景立天主动向她示好和急着认她的理由,果然,真不是出于什么父女之情啊。 她的心里不禁微微的黯然,却也没有太受打击。 连亲生母亲都可以算计她的人生与命运,又何况亲生父亲?就像景立天说的那样,她能接受这样的母亲,又为何不能接受这样的父亲? 第287章 认亲入族,一飞冲天 她的内心变化,逃不过老谋深算的景立天。 “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久久。”景立天说得意味深长,“想想咱们握手言和,将能成就怎么样的霸业,造就怎么样的传奇?这么多年来,你所隐忍和追求的,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一切吗?” 他就像最高明狡诈的商人,游说他最重要的客户:“而现在,只要你当朕的好女儿,你立刻能得到比你所追求的要多得多的东西,甚至,换了谁都不可能得到更多了,你还在怀疑和犹豫什么?” 说着,他一手拉起姒琅的手,一手拿起令牌,放进姒琅的手心:“很快就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了,久久,那时,你便可以启程,风风光光的前往黑月大陆,成为世所仰望的黑月皇后。” 姒琅看着手中那块令牌,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那一块小小的令牌,却代表着黑月大陆的万里江山,沉得几乎将她压垮,却又厚实得能让她撑起整个世界。 景立天收到手,开始给自己舀汤,慢慢的喝。 从午后忙到现在,他真的饿了,桌上的每一道饭菜都用暖炉热着,现在还是热气腾腾,喷香可口。 他的身边,姒琅抓着令牌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眉头也是拧了又松,松了又拧,内心的波涛起伏,不可遏制的体现在她的脸庞上。 足足过了一刻多钟后,胃里舒服许多的景立天放下筷子,又给姒琅盛汤,亲切的道:“久久,别饿坏了身体,赶紧喝点热汤。” “你想要我怎么做,才会给我这块令牌?”姒琅终于看向他,沉声道。 得失与利弊,其实一目了然,并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做出决断。 景立天笑了:“要么送上姒月及其族人的人头,要么说出华黎宝藏在哪里。” 可惜姒月已经逃走了,否则他会要求久久亲手摘下姒月的脑袋以示诚意。 “他们的人头,我不可能拿得到。”姒琅摇头,“我知道他们住在何处,但是,他们一定已经搬走,不可能留下线索,至于宝藏,我倒是有情报,应该还来得及去获取。” “快说,朕即刻派人去找。”景立天欣喜过望。 姒琅这时候却又起了疑心:“我怎知你不会拿到宝藏后就杀了我?” “你呀,”景立天无奈,带点宠溺的道,“虽然麻烦,却也是聪明得让朕喜欢,好,我现在就召集所有的嫔妃、公主和皇室宗亲,向她们宣告你的身份,将你的名字加入族谱。” 说罢他又拿起铃铛摇了摇,将贴身大太监召进来:“立刻让所有人去景华宫见久久公主。” 姒琅一脸疑惑,嫔妃和公主倒是容易召集,但那些皇室宗亲可不是个个都住得近,现在召他们过来,景立天这把老骨头,是打算熬到深夜吗? 景立天微笑:“朕知道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所以,已经于一个时辰前派人去请皇室宗亲进宫,眼下,他们应该已经在宫里喝茶了。” 姒琅又暗暗惊讶,这么说来,他给予的承诺,都是真的? “来,你赶紧吃些东西。”景立天往她碗里挟菜,“等会儿还有得忙,你不吃点东西不行。” 姒琅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拿起筷子,挟起碗里的东西,慢慢的品尝。 真的很好吃。 比她在宫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哪怕是她用的碗,屋里的气味,擦手的毛巾,都与宫外的一切宛如云泥之别。 窗外寒风凛冽,雪花飞舞,而屋里却是温暖如春,还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到处一尘不染,这就是公主的生活。 若是成为黑月皇后,等着她的,又会是怎么样的富贵荣华? 那真的是只有黑月皇后才知道的了,其他女人,就算能想象,也永远没有机会享受。 她的心里,不由的想象起那种也许只有神才能相比的生活来。 她一边吃,景立天一边挟菜给她,也许是因为两人都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但是,两人完全能承受这样的尴尬。 等姒琅吃了六七分饱的时候,大太监走进来,恭敬的道:“皇上,各位娘娘,各位公主,各位大人已经齐聚景华宫。” 景立天于是问姒琅:“九九,你要再吃一些,还是现在就过去?” 久久拿柔软清香的丝巾拭嘴,道:“现在就过去。” 立刻有两名侍女过来,拿起白狐斗篷,小心的给姒琅披上。 而后,景立天拉着姒琅的手走出去,走向景华宫。 姒琅有些茫然的打量既熟悉又陌生的皇宫,心里仍然在天人交战,不断问自己:这样选择,对吗?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会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她,会不会后悔?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任由景立天牵着自己,踏进景华宫,踏进气派堂皇的正殿。 重帘掀开的那一刻,齐刷刷的目光,宛如万箭齐发,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而后挺起胸膛,平静的、无畏的走向这些人。 无论这些人怎么想,什么心情,从现在开始,她与她们、他们都是平等的,不,甚至还在她们、他们之上,他们除了羡慕她、妒忌她、敌视她、仰望她,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她们、他们也会有这一天,而她,也会有这一天。 在这一刻,她彻底收起之前的迷惘与困惑,迎接新的身份,新的挑战。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既是全场的主角,也是旁观者,只管坐在景立天的身边,平静的看着景立天与一众皇室宗亲舌战。 嫔妃们和公主们没有敢逆忤景立天,唯有沉默的接受一切,但皇室宗亲们却没有这么多顾忌,他们不断的抛出各种理由,劝阻景立天。 但景立天为此刻努力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久,岂有放弃之理? 最终,在景立天的强硬和威胁利诱下,宗亲们不得不让步,只是,他们看着姒琅的目光,就像准备吃人一样。 姒琅无动于衷,不卑不亢,几乎比景立天更有王者之势。 景立天将她的模样放在眼里,暗道:此女心性坚忍,必成大器,不过,他必须要驾驭住她,绝对不能让她超出他的可控范围。 而后,景立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公主宝册、公主玉佩交到姒琅的手里,再亲手将她的名字写在皇室族谱上,再向她一一介绍各位皇室宗亲,而后众人一起喝了团圆酒。 如此,姒琅正式成为景氏一族的成员,取代曾经的景琅,成为晴国的第一公主。 以后,以她的身份和地位,若她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就算是景立天,也不可能对她说杀就杀。 第288章 父女联手,华黎宝藏到手 喝酒的时候,众人面对姒琅那张酷似景琅的脸庞,心中不无疑惑,不无惊惧,不无猜测,但没有人去谈、去问关于这张脸的事情,因为,她们、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与“景琅”有关的任何话题都是禁忌,谁触及这个禁忌,谁就是公然与皇上作对。 ? 与皇上作对向来都不会有好结果,特别是皇上这两年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一个不悦,对方什么时候消失的可能都没人知道。 喝完酒后,景立天就宠溺的拉着姒琅的手,亲自送她去日后会成为她居处的十仙宫。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再也没有办法愉快的度过接下来的新年。 而景立天,却终于可以开始愉快的度过他的新年了。 一路无言的踏进十仙宫的正殿后,景立天就笑着对姒琅道:“久久,叫声父皇听听。” 姒琅的眉头一拧,嘴角抽了抽,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虽然选择了与他握手言和,但两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利益权衡的结果,她在心理上和情感上,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当景立天是父亲,现在让她叫景立天为“父皇”,她的生理立刻产生了极度的不适。 景立天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想听的声音,也不在意,笑吟吟:“那么,你就是告诉父后,华黎人住在哪里,华黎宝藏又藏在何处,待父皇找到东西后,黑月皇后的令牌就交给你。” 姒琅想了一想,转头,现她的身后已经站着一批大内侍卫,显然在等着她的答案。 她若是不回答问题,或者答案没有价值,会有什么结果? 姒琅淡淡的笑着,开始报出名字:“长平大街四里平安药铺” 念完一串地址后,她道:“他们应该已经连夜搬走了,而且可能会在原来的住处附近安排人手盯梢,还请父皇不要抱有抓到他们的希望。” 景立天道:“嗯,朕心里有数,宝藏呢?” 姒琅道:“母亲告诉我,他们已经秘密将宝藏搬移到京城附近,他们今天晚上应该来不及带走,父皇若是即刻派人去找,估计来得及。不过,我不确定母亲告诉我的是不是全部,我确定母亲不会完全信任流有景家血统的我。” “不告诉你全部,才是你母亲的作派。”景立天道,“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朕多少。” 姒琅念出一个地点,那是南城外的一个臭水塘,终年臭气弥漫,据说那一带的农户,包括江湖人,若是家里有什么病死的牲畜或杀了人,都会往水塘里一抛了事,所以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在水塘一带出没。 景立天听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你一定累了,好好歇息吧,父皇就先忙了。” 说罢他就带人离开,留下姒琅和一群侍候她的侍女。 姒琅默默的喝着茶,只觉得心头沉甸甸。 希望她这次的决定是正确的。 十仙宫外,景立天一踏出大门,就冷冷的道:“都记住了吧?” 众高手齐声:“都记清楚了。” 景立天甩了甩袖,气势十足的道:“立刻行动!” 很快,就在茫茫风雪和暗夜中,数千大内侍卫、禁军全副武装,骑着快马,持着火把,分头奔赴姒琅所供出来的各个地点,以雷厉风行的行动,将那些地点团团的包围起来。 而后直接破门,闯进去,分头搜查。 十几个地点都没有人,但现场有被翻过的凌乱的痕迹,绝大多数物件都没有被带走,屋里屋外留有大量杂乱的脚步,可以认为通缉犯是在十分仓促的情况下匆匆挑了一些东西带走。 官兵们现了大量可以证明犯人身份的东西。 名目繁多的兵器,配备齐全的练功室,朝廷严禁私人拥有的毒药、药品、火药,大量朝廷官员、王公贵族的名单及其住宅平面图,大量策划针对皇室和官员的各种暗杀、绑架的文件看得搜查的官员们触目惊心。 但,就是找不到犯人的影儿和犯人的去处。 消息传进彻夜等待消息的景立天耳里,景立天不知砸碎了多少只杯子,他只有一个指示:“查,细细的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可以放过!” 然后他继续等待消息。 这一夜再也没有消息。 他不知喝了多少杯提神茶,但最终还是没能撑到五更,就沉沉的靠在龙椅上睡着了,贴身太监们也不敢将他移走,就拿了毛毯给他盖上。 直到天色大亮,景立天才猛然惊醒过来,大吼:“抓到姒月了吗?抓到犯人了吗?” “还没呢。”大太监道,“还没有消息传进来。” “这样啊。”景立天长长的叹气,只全身酸疼,疲惫不堪,“准备早膳。” 早膳很香,他却食之不味。 姒月一日不除,就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睡都睡得不安稳。 一顿早膳,他耗时半个时辰都没能吃下多少,想不吃吧,却又觉得肚子饿,没有力气,便这样隔一会儿吃一小口,慢慢的打时间。 终于,外面传来急促而微沉的脚步声:“陛下,属下有要事相报。” 楚刀的声音? 景立天大喜:“进来,其他人退下。” 楚刀亲自带人赶赴南城外的臭水塘,独立且秘密的寻找华黎宝藏,他会亲自回宫覆命,一定是有了消息。 但愿是好消息。 楚刀进来,拱了拱拳后,压低声音:“陛下,咱们找到了宝藏。” “真的?”景立天大喜过望,又重又饿的身板都跳了起来,抖着声音道,“真真真真的?真真真的找到了?找找找到了多少?” 楚刀布满刀霜的脸上也透着难掩的欣喜:“是的,我们一共从臭水塘的四周挖出十五只铁箱,铁箱是新的,估计是新近才打造的,铁箱里装满了各种黄金制品、玉石玉器、珠宝饰和古皇族的各种用器等,初略估算得值三四千万两” “太好子太好了!”景立天兴奋得满脸通红,不断搓着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真是太好了!朕终于苦尽甘来了!楚刀,这事没有泄露出去吧?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行动吧?没有人知道你们找到宝藏了吧?” 乌浪虽然这几天不在宫里,但还没有离开京城呢,这消息若是透露出去,乌浪还不得逼他全部上供? 他费了几十年的心血才找到的华黎宝藏,只属于他一个人,谁都不能抢走! 连神魔都不能! “皇上请放心。”楚刀自信的道,“属下是秘密行动的,除了跟属下去找宝藏的那些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事。而且属下已经连夜转移了那笔宝藏,并和几名亲信把知情人全部毒杀了,我们连回城都是秘密回来的,绝对没有任何人看到。” 第289章 贪心又疑心,还嫌不够多 说罢,他把这笔宝藏的所在告诉了景立天,并恭敬的递上开启机关的钥匙:“现在,只有陛下与属下和属下的几名亲信知道宝藏的事。&bsp;&bsp;” 景立天抓过钥匙,急急的道:“你的那几名亲信可能相信?你能保证他们不会见财起意,背叛朕?” “皇上放心。”楚刀道,“他们无亲无故,又身服剧毒,还得靠皇上恩赐的解药保命,绝对不会背叛皇上。” 整个神机营的杀手都服有毒药,探子们虽然不用服毒,却都有把柄落在神机营的手里,他们根本不敢背叛神机营。 而整个神机营,只有他不用服毒,也没有大的把柄捏在皇上手里,但他为皇上效力这么多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做过了,早就不被人世所容,如果皇上把他的身份、长相暴露出去,他走算走到天涯海角,无数的仇人也能找上门来。 所以他这一辈子,除了为皇上效忠到底,已经没别的出路了。 “那就好那就好。”景立天紧紧握着钥匙,似乎害怕这钥匙生有翅膀会飞一般,“你马上准备准备,朕要去看看那些宝藏!” 他要亲眼确认这些宝藏是货真价实的,还要清点宝藏的数目,免得有人暗中偷了、隐藏了他的宝藏。 其实,他现在就已经开始怀疑见过、碰过这些宝藏的人中有人已经这么干了,不过他不想公开怀疑楚刀,免得楚刀心里生隙。 “皇上,属下觉得您晚上再去比较好。”楚刀劝道,“毕竟您是天子,身边人太多,您若是出宫或不在宫里,难免会引猜测。” 景立天想了想,只得道:“你说得有理,那你就好好安排,朕天黑了再悄悄的去。” 他顿了顿,又问:“你能确保那些宝藏不会被现吧?” 他总觉得一定要把宝藏放在他的龙床底下之类的才算安稳。 “绝对不会。”楚刀道,“我的那几名亲信正在清点宝藏,他们互相监督,环境又是封闭的,没有被外人现的道理。” “嗯,朕相信你。”景立天道,“朕今天得好好补眠,你也好好休息,晚上随朕过去。” 那么多宝贝,他得清点到什么时候? 一个晚上?真是那样就太好了,哪怕再困再累他都甘之如饴。 所以他白天睡足,晚上才能将他的宝藏清点得丝毫不差。 楚刀“是”了一声,退下去了。 景立天将钥匙放在贴胸的暗袋里,心情大好的用起膳来,而后爬到他的龙床上呼呼大睡。 但他怎么都睡不着,满心挂念着他的宝藏,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无数金子在他眼前闪闪光,亮得他无法入眠。 折腾了好久以后,他不得不服下安神药,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苏醒过来,然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不时抬眼看向窗外,眼巴巴的等待天色黑下来。 这时候的他,大概是全晴州最盼望天黑的人了。 当天色终于黑了的时候,他摒退所有奴才,便装打扮,悄悄走出景华宫,在楚刀的护卫下离开皇宫,前往宝藏的所在。 一个时辰以后,他终于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宝藏,金子、珠宝、玉器的光芒映亮了他的眼睛,他扑在箱子上面,抱着他的宝物,笑得合不拢嘴,甚至连口水都流下来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楚刀等几个人在旁边看着,皆是沉默不语,心里却都想着:曾经霸气威风的皇上,怎么变成这么样一个猥琐的老男人了? 景立天抱着亲着他的宝物半天后:“从今天晚上开始,你们将这些宝物一一送进景华宫,朕会给你们开辟特殊通道,你们每夜三更以后送到就好,别让人看到,务必守口如瓶,明白了么?” 还是要将宝藏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啊。 楚刀等人异口同声:“是。” 景立天坐在宝藏上,拿着名单清点宝物,点着点着,他突然道:“你们说,这些会不会又只是华黎宝藏的一部分,华黎宝藏其实还没有完全被朕找到?” 说到这里,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久久那女人如此狡猾有心机,她会将所有的宝藏告诉我吗?她会不会在暗中给自己留了一部分?以她的德性,完全有可能这么干啊 理智告诉他,姒月那贱人应该不会把所有宝藏的下落告诉久久,但是,贪心不足的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怀疑姒琅对他有所隐瞒。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让人暗中盯紧久久,想办法挖出她所有的秘密。 楚刀等几个沉默了一会后,楚刀才道:“皇上,属下没有这方面的情报,不敢妄言。” “说的也是。”景立天有些无奈,“这些宝贝够朕用上好多年了,短期内也不用怕乌蒙国再欺负朕了。” 乌浪拿到了在凤骨山找到的那笔宝藏,又真正拥有了心爱的女人,至少一两年内不会再闹了,以后再闹的话,他就、他就拿钱买安宁日子呗。 因为有恃无恐,长期压在他心头的压力和恐惧消散了,他大为放松和得意,摸着一只硕大的黄金水壶,喃喃:“就乌蒙人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野兽,只要有钱给他们,他们就会像狗一样摇着尾巴退兵,朕就能高枕无忧了” 楚刀等几人听得暗暗皱眉,皇上想的难道不是拿宝藏去厉兵秣马,强国富军,而是想着去向乌蒙国“纳贡”,讨好对方,换得一时安逸? 皇上若真是这么想,就算晴国拥有再多的财富,也迟早会亡国。 皇上,真是越来越让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失望了当然,没人敢表现出半点这样的意思。 景立天一直忙到后半夜,直到眼皮子再也睁不开了,才灌了半壶提神茶,抱着最值钱的几件宝贝,在楚刀等人的护送下回宫去了,当然,楚刀等人也同时带了一批珍宝回去。 回到景华宫后,景立天让楚刀等人放下宝贝,自己清点数目,确定没有少半件后才让楚刀等人走了。 而后他又亲自上阵,将所有的宝贝分别放进卧室的秘室里、书房的秘室里,才算是放下心来,才肯入眠。 接下来几天,楚刀等人昼眠夜出,一点点的将宝藏秘密搬进景华宫,一直忙到正月十五那天的凌晨,才算是忙完了。 景立天每天都抽出大量时间,单独窝在秘室里,看着那些宝物直乐。 也在正月十五这一天,才有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开心的消息中止了他的这份得意与快乐:“皇上,乌浪殿下和景嬛公主回宫了。” 第290章 拔剑,景嬛寻仇 “什么?”景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叫,“父皇真的把那个贱人给带进宫里,封她为公主,还让她入了族谱正册?是你们疯了骗本宫,还是本宫疯了才会听错?” “公主,千真万确。 ? ”所有留守九仙宫的太监、宫女都道,“这事所有人都知道,都见过,而且久久公主现在就住在十仙宫,您可以亲眼去看看。” “啊——”景嬛石化半晌后才抓住头,疯狂的拿脑袋撞桌子,尖叫,“怎么会有这般荒唐的事情?疯了疯了!所有人都疯了!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做出如此可笑荒谬的事情” 难怪父皇非要安排她和乌浪过年期间去温泉行宫小住,说什么他们刚刚新婚,住在宫里定会天天有人拜访,不利于夫妻恩爱,而温泉行宫适合冬季养身、静心、怀胎,并为他们在温泉行宫准备了大量的仆从和美酒佳肴等,终于把乌浪给说动了,两人在大年初四那天就离开了皇宫,直到今天才回来。 原来,父皇把她和乌浪支开,就是为了瞒着他们把久久那个贱人给接回来了! 如果她在,绝对不会容许久久认祖归宗,父皇这一招,真的够狠,够绝! “公主您冷静啊!”众人赶紧拉住她,不让撞头和揪头,“这事已成定局,无从更改,您也已经是乌蒙国第一王子妃了,很快就要去乌帝城,何苦为久久公主伤神伤身?” “呵呵,”景嬛面纱下的脸在狞笑,“父皇如此瞒我,是以为木已成舟,本宫将无能为力,接受结果吗?呵呵,信不信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乌浪,让乌浪将那个久久给灭了?” “公主您千万冷静!”众人都吓坏了,劝道,“您的脸还没有痊愈,如果让乌浪殿下见到久久公主,说不定会、会被久久公主所迷惑,久久公主若是说出您的脸的事情,您、您的处境就不太妙了啊” “是啊,您也知道乌浪殿下最是迷恋您的脸,若是让他看到那么相似您的脸,他说不定会两个都收了” “哼,那就让那位久久公主被乌浪收了呗!”景嬛狞笑,“乌浪有钱有势,还是乌蒙国未来的国君,配她正好合适,不是吗?” “公主啊,”侍女们真的怕她会做傻事,也不敢说得太含蓄了,“可久久公主的脸没事,而您的脸却未痊愈,您就不怕乌浪殿下要久久公主而不要您么?” 天知道她们为了向乌浪隐瞒公主的脸伤而费了多少心血! 如果公主因为忌恨久久公主而泄露脸伤的事情,她们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景嬛闻言,沉默了。 她恨不得离开乌浪,甚至恨不得乌浪赶紧死了,可是,乌浪却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了。 如果连乌浪也抛弃了她,或者她失宠了,她就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她黯然的闭上眼睛,她还真的不能让乌浪见到自己的真面目和那个贱人。 但是,就让那个贱人得逞和逍遥吗? 呵呵,开什么玩笑!她景嬛是那么好欺负、好罢手的人吗? 景久久有景立天撑腰,她还有乌浪撑腰呢,难道乌浪比景立天弱? 想到这里,她又狰狞的笑了笑,站起来,从墙壁上取下小巧轻盈的女式佩剑,系在腰间,淡淡道:“拿斗篷来,本宫要去拜访久久公主。” 众侍女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的道:“公主,您、您要对久久公主说什么,做什么?” “哦,你要本宫回答你吗?”景嬛笑着,猛然抓起桌上切羊腿的小刀,插进她的胸口,“区区一个奴才,也敢违逆本宫和质问本宫,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 那名侍女捂住流血的胸口,惨叫。 其他人一边扶住她,一边惊惶的下跪:“奴婢们知错了,还请公主饶恕!” 景嬛狠狠踹了那名显然没有被刺到心脏、只是受伤的侍女一脚,冷哼两声,走出去,侍女们赶紧兵分两路,几人留下来照顾那名受伤的侍女,其他则拿起斗篷跟上去。 御花园正在办灯会,处处都是缤纷多姿、五光十色的彩灯,众多嫔妃、公主们领着自家的奴才们,吃着点心,三三两两的游走其中,欢声笑语的好不热闹。 景嬛面无表情,目光冰冷,一路绕开灯会和其他人,直奔十仙宫。 十仙宫十分的安静,大门紧闭,姒琅进宫几天了,仍旧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景嬛走到十仙宫的大门前,淡淡的道:“去,敲门。” 一名太监上前,拿起门环,敲了又敲。 敲门声响了好久,里面才传出人声:“谁啊?” 太监听到是女人的声音,赶紧道:“这位姑姑,瑶华宫嬛公主刚从宫外回来,听闻久久公主回家,特地过来看望,还请姑姑开门则个。” 里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奴婢代久久公主谢过嬛公主关心,但久久公主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不便见客,还请嬛公主暂且回去,久久公主改日再去看望嬛公主。” 改日?改日是遥遥无期的。 景嬛也不废话,对几名侍卫道:“去,把门破了。” 侍卫们立刻冲上前去,先用力踹门,见成效不大后,立刻拔刀狂砍。 那门再厚实也是木门,哪里经得起多名大汉的折腾? 约莫半刻后,两扇门板之间的空隙扩大,隐约可见门缝之后的插销松动得厉害。 门后的宫女用力顶门,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公主的居处,你们这是要公然破坏宫殿,擅闯入室吗?你们就不怕皇上怪罪吗?你们赶紧住手,要不然事情闹大了对你们也没好处” 景嬛冷冷道:“你们,统统上去,把门砸开。” 太监们和宫女们犹豫,景嬛冷视他们一眼,拔出腰间的剑。 众人一看,脸色都变了,赶紧跑上去帮着撞门。 门终于被撞开了。 “来人,不好了,有人公然砸门——”门后的宫女尖叫着跑开。 景嬛冷笑着,握着手中的剑,朝十仙宫的正殿走去:“谁敢挡本宫的路就杀了他!天塌下来也有本宫的夫君挡着,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不错,她就是来杀景久久的! 她只不过是杀掉一个小小的、没有背景的公主罢了,就算景立天再愤怒,还敢问罪和惩罚乌蒙国第一王子妃不成?乌浪会不全力护她? 总之,有乌浪在,她杀了谁都不怕,她就是这么嚣张,这么横着走! 而且,这是她应得的资本和权利,她不用白不用! 前面有侍卫迎上来阻拦,双方的侍卫打成一团,却没能影响到景嬛,景嬛提着剑冲下正殿,一边找姒琅一边高声道:“景久久你这个贱人,我来杀你了,你赶紧提着脑袋出来让我砍!” 第291章 天子之怒,最贱的就是你 “就凭你也想杀掉我?”一个冰冷而迫力十足的声音响起来,“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景嬛转头望去,就见一人也提着剑,从纱帘后面走出来。 那女人长着她尚未被毁前的完美的脸,穿着比她还要华贵的衣裳和饰,光芒四射,美不胜收,不是景久久还能是谁? 景嬛瞬间妒忌了,愤怒了,疯狂了,她举着剑冲上去,对着姒琅就刺。 姒琅轻轻松松就避开了她的剑,而后将手中的剑往她的手臂上一拍,景嬛只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手中的剑掉在地上。 “你这个贱人!我的夫君是乌浪,你有种的伤我杀我试试!”景嬛没有丝毫的害怕,还恶狠狠的瞪着姒琅,弯腰去捡剑。 “哦,嫁给乌浪很了不起是吧?”姒琅笑着,不紧不慢的挥剑,挑断景嬛斗篷上的系带,“我的夫君还是夜中天呢!你的乌浪,哪点比得上我的夜中天强?” 这句话,瞬间给景嬛造成了无与伦比的暴击和伤害。 景嬛觉得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毛都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妒忌而喷着熊熊的火焰,连眼睛都变成了赤红。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狞笑着,疯狂的挥着剑,对着姒琅狂劈乱砍。 像她这种没什么功夫和剑术的女人,这样乱挥着剑,对认认真真学过功夫的姒琅来说,真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姒琅攻心为上,一边轻松的闪避,一边不断挥剑,去划景嬛的衣裳。 “你啊,从来都是说到做不到。”她极其挖苦嘲笑之能事,“你想杀我多少回了,哪一回能做到?而且我还是越过越好呢。你说你想嫁夜中天想多少年了,结果却嫁给了曾经死都不愿意嫁的乌浪,所以说啊,你的话完全不能相信,你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做到,我才不相信你能杀了我咧。” “你这个贱人——”景嬛被她的言语刺激得完全丧失了理智,就像个疯婆子一般拿剑乱砍,砍来砍去砍不中,就只会破口大骂,偏偏骂来骂去都是“贱人”。 “你啊,连骂人都不会,还会做什么?真是个废物。”姒琅说着,已经将景嬛的衣服“剥”到露出白色的亵衣,“我耍你就像耍猴一样,但连猴子都表现得比你强,难怪你只配嫁给野兽!” “贱人——”景嬛叫得喉咙都快被撕裂了,“我今晚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又说大话了!啧啧,你这张嘴啊,就会吹牛” 景嬛跑去十仙宫自取其辱的时候,景立天正在花厅里与乌浪喝酒言欢,共度元宵。 因为景华宫里隐藏有一大批天价宝物,景立天没敢在景华宫里招待乌浪,生怕乌浪的眼睛和触觉会看到他埋得很深的宝物,所以才把地点选在这里。 他边喝边挖空心思的想着如何劝乌浪早点离开京城回国,就有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他眼睛一瞪:“没见到朕在忙吗,有什么要紧的事啊?” 太监偷偷的瞄了乌浪一眼:“是、是有娘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 “是不好的事情,奴才怕扫了皇下和殿下的兴,但又不得不禀告皇上。” “那你说。” 太监斗胆上前几步,在景立天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景立天脸色微微一变,对乌浪道:“三殿下,朕的妃子又无事生非了,朕去处理一下,就让这些舞姬暂且陪您喝几杯。” 乌浪这段时间一直心情很好:“去吧,忙的话可以不用回来。” 景立天立刻起身离开,赶往十仙宫,心里把景嬛骂了个狗血喷头。 结果,他赶死赶活的好不容易冲到十仙宫的正殿门口,就听到景嬛大骂:“你别以为有父皇罩着你你就这么嚣张!告诉你,我夫君比父皇强一百倍,父皇见到我夫君都要服软,低声下气的巴结,而你只不过是父皇鬼迷心窍,脑子不正常才和贱货生的野种” 景立天听到这番话,气得胸口揪痛,双眼黑,几乎要喷出血来。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受人压制,受人欺负,也最恨别人拿这种事来戳他的痛处,尤其是在乌浪的事情上,他更是恨透了别人说他在乌浪面前如何低声下气之类的,而且还是当着奴才们的面说,让他的面子和尊严往哪里搁? 而且如此看不起他,污辱他的,还是他耗费无数心血栽培、给予了无数爱护的嫡女儿,他的心、他的尊严,完全无法承受! “你这个不孝的贱人!”盛怒之下,他冲上去,朝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景嬛狠狠的踹了一脚,骂道,“你竟然敢如此对待朕!你这辈子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朕给我,没有朕,你连奴隶都不如!凭你也敢如此说朕,朕今天就废了你这个贱人!” 景嬛看到他突然出现,脸色都吓白了,被踢倒以后一边爬起来一边躲避一边惊惶的解释:“父皇您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这个贱人给激的,都是这个贱人的错” 啪——她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巴掌绝对是景嬛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重的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四肢僵硬,脑子一片空白。 “最贱的就是你!这天底下最贱的女人就是你,你还敢去笑别人!”景立天还想再扇她,但被人给死死的拦住了,便口不择言的大骂,“朕真后悔生了你这个女儿!朕真是白白疼了你二十年!当年你母后生你的时候,朕就不应该留下你,害得皇后落下病根,早早逝去” 在一片空白中,景嬛偏偏听到了这些话,而且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这番话之冷酷,之无情,之严重,彻底击溃了她心理上对于父亲的最后一点温情和希望。 原来,在父亲的眼里,她是最贱的贱人?是不应该被生下来的人?是不配得到他宠爱的孩子? “哈哈哈哈”她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她觉得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人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只有父亲刚才的那番话不断在她心里回响。 她不知道她的眼里正在冒着无数的眼泪,她不知道别人看着她的眼神有多么的怜悯。 她只知道,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从此以后,她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后面生了什么,她也完全不知道了,她原本所存在的世界,就此崩溃,再也不会恢复和修好。 第292章 下跪,请妹妹原谅姐姐 景嬛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十仙宫里。 她躺在锦榻上,榻边坐着一脸冰冷的景立天和一脸淡漠的姒琅。 “孽障,你知错了吗?”景立天一见她睁开眼睛,便冷冷的道。 孽障?这个词令景嬛的心里升起无尽的绝望与耻辱。 那个词,以前一直是景立天用来称呼那个贱人的,现在却用来称呼她。 呵呵,真是反转过来了,贱人拥有了她昔日的地位与荣光,她却沦落到贱人昔日的地步,真是讽刺,太讽刺了。 睫毛轻轻一抖,她微合眼睑,轻声道:“父皇,我知错了,请父皇原谅。” 她有什么错?她根本没有错! 是景立天利益至上,嫌她的用处没有贱人的用处大,才如此嫌弃她,对待她。 “下不为例。”景立天没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多少诚意,但时候不早了,他不想再拖沓时间,便冷冷的道,“就算你已经贵为乌蒙国第一王子妃,仍然是朕的女儿,朕能成全你,也能毁了你,你莫要自大自傲,以为真的可以踩在朕的头上。” 景嬛被子下的手握成拳头:“父皇说的是。” 能成全她,也能毁了她?呵,她总有一天会向他证明,没有他,她同样也能翻身,也能恢复昔日荣光! “那么,像你的妹妹道歉。”景立天又冷冷的下令。 景嬛抬头,眼中有针尖一样的寒光在闪动,心里是满满的震惊和愤怒。 景立天竟然要她向这个贱人道歉? 这种事情,绝对是她此生所不能想象的最为耻辱的经历,几乎比她被乌浪夺走贞操更令她无法接受。 “我、我不要”她看到姒琅唇边的讥讽,嗫嚅着唇,誓死都不要屈服。 “那么,朕会告诉乌浪,你再次逃走了。”景立天面无表情,“你一向厌恶乌浪,总说嫁给乌浪会让你生不如死,既然你是朕的好女儿,朕这回一定成全你,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乌浪。” “不要!父皇不要!”景嬛先呆了一下,而后吓坏了,抱住准备起身的景立天的手臂,低泣着哀求,“女儿知道错了,女儿现在就给妹妹道歉,还请父皇成全女儿与乌浪的婚姻!” 她当然厌恶乌浪!当然怨恨乌浪!直到现在也还是希望乌浪赶紧死了。 但是,她除了乌浪,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如果她再失去乌浪的话,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力,沦落至连奴才们都不如的地步。 那种后果她只要想想就要疯掉了。 景立天哼了哼,坐下来:“这是朕给你的最后机会了。” 景嬛放开他的手臂,咬了咬牙,看向姒琅,忍着极度的怨恨和仇视,轻声道:“妹妹,刚才是姐姐老了,糊涂了,才会做出那样的傻事,还请妹妹原谅。” “你带人闯进十仙宫,还当众污辱我和追杀我,一句话就够了吗?”姒琅淡淡的道,“你不知道怎么道歉的话,那就别道歉了。” “你、你想要姐姐怎么做?”景嬛差点就要扑上去掐死姒琅。 “还用问吗?”姒琅瞟了瞟她的膝盖,又瞟了瞟地面。 景嬛震惊,她、她想让自己下跪道歉? 休想!这个贱人休想逼她这么做! 景嬛瞬间双眉倒竖,眼泛猩红,杀气暴升。 “你迟迟不回去,就不怕乌浪找到这里来?”姒琅对她恶魔一般的目光无动于衷,声音比冰更冷。 四目相触,都只有不死不休的怨恨与无情。 终于,景嬛闭了闭眼,将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关进心底深处,而后睁开眼睛,掀起被子,双脚落地,“卟腾”跪在姒琅面前:“姐姐错了,姐姐该死,还请妹妹原谅姐姐,姐姐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因为,当“下一次”到来的时候,就是她真正杀死这个贱人的时候! 为了那一天,那一刻,她什么都能忍,真的,都能忍。 姒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端起桌上的参茶,兰花手捏起杯盖,慢慢的啜饮,就让景嬛跪着。 景嬛死死盯着地面,巨大的愤怒和耻辱压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 咽喉里还涌起强烈的血腥味,她现在若是张嘴,全身的鲜血一定会全部喷出来。 “你确实该死。”姒琅一会儿后才淡淡的道,“但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你这一回,若有下次,就没有任何人能保得了你。” 她知道景嬛在想什么,但她不在乎,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景嬛。 只是,时机不到,她只能忍,忍到她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为止。 “多谢妹妹,妹妹果然大度,难怪深受父皇疼爱。”景嬛的脸上露出并不美丽的笑容,扶着床榻站起来,“姐姐会牢牢记住妹妹的恩情,来日再报。” “嗯,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忘。”姒琅也微笑,笑容无比美丽。 四目相触,已经没有半点火药味。 但是,她们心里都清楚,她们的仇恨已经升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不将对方杀掉,她们此生都不会甘心,都不会罢手。 “家和万事兴,你们姐妹俩以后要相亲相爱,才不枉父皇如此疼爱你们。”都到这时候了,景立天还睁眼说这等客套话,令姒琅和景嬛恶心得想吐他一身。 “父皇,”将自己逼进地狱的景嬛在接受了现实之后,平静了,声音变得温婉了,“我该回去侍候乌浪殿下了,还请父皇和妹妹回避,我要给脸敷膜,不想吓到了父皇和妹妹。” 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什么叫风雨过后的平静,她现在真切的感受到了。 “嗯,在乌浪面前你该怎么做,不需要父皇再教你。”景立天站起来,微偻着身体,朝外面走去,“相信你以后不会再让父皇失望了。” 他现在是见到这两个女儿就累,累得不行。 如果可能,他希望他这一生都不用再见到这两个女儿了。 姒琅也不想再跟景嬛作无谓的口舌之争,便也站起来,甩袖就走,看都不看景嬛一眼。 而后侍女们进来,手里端着毛巾、温水,拿出随身携带的卸妆药物和药膜,小心的给景嬛洗脸,敷膜。 平时,不敷药膜的时候,景嬛除了蒙上面纱,还会在脸上涂抹一层厚厚的珍珠粉和胭脂,尽量掩饰脸上的疤痕,而要面见乌浪的时候,她都会提前敷上药膜,免得露馅。 反反复复的清洁脸庞,上妆,卸妆,敷膜很麻烦,但,她每日里只能干这个了。 忙完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蒙上面纱,挺起胸膛,大步往外面走去。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景立天的女儿,不再是晴国的公主,而是乌浪的妻子,乌蒙国第一王子妃,所以,她从这一夜开始会全力侍候她的丈夫,全力支持她的丈夫,让丈夫从她身上得到无上的欢愉和巨大的辅助,然后带她踏上权力的巅峰。 第293章 殿下,咱们离开晴州吧 “殿下,都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是去找我吗?”景嬛刚踏进瑶华宫的大门,就看到乌浪往外面走,赶紧快步上前,娇滴滴的问。? 乌浪看到她,愣了一下:“是啊,我是去找你,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好久不见姐妹们,多聊了一会。”景嬛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往他的身上靠,甜蜜的道,“看到您这么关心我,我心里好高兴。” 洞房这么久以来,她在乌浪的面前总是表现得矜持庄重,客气温婉,虽然从不强硬拒绝他的亲近,但也从不主动亲近他,故而她这一次的主动和温柔,令乌浪大为受用。 乌浪一把搂住她的腰,笑道:“你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 景嬛面纱上的眼眸波光流动,脉脉含情:“外面风冷,咱们进屋好不好?” “好好,再好不过了,哈哈哈——”乌浪搂着她的细腰往屋里走,再次惊叹于女人的腰可以细成这样,好好轻轻一折就断了,还再次惊叹于女人竟然可以这么香,淡雅不浓,清甜不腻,弥久不散,比他闻过的任何香味都令人着迷和舒服,还再次惊叹于女人的身体可以这么柔软 到了温暖如春的屋里,景嬛解下面纱,抿唇微笑:“殿下,咱们一起共浴好不好?” 为了掩饰脸上的疤痕,她一天最多只在乌浪面前摘下两次面纱,一般都是两人一起用午膳和晚膳的时候摘下,因为担心脸膜会开裂和掉粉,她每一次都吃得很少,而且从来不吃大块和难嚼的东西,从来不啃骨头,都是喝汤、喝粥或者一小口一小口的吞咽酥软细碎的食物,惹得乌浪很是担心她会饿坏。 所以,乌浪看到她居然会在用膳的时间之外摘下面纱,一时间又微微愣住了。 至于共浴,这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令他大为兴奋:“你说真的?你真的愿意与我共浴?” 因为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女人,也因为他从不在小事上与女人计较,所以他从未强迫景嬛讨好他和顺从他,因此这共浴的事情,他想过无数次,却都没有一次得逞,包括在温泉行宫那十来天,他也未享受过。 “嗯。”景嬛低头,仅靠妩媚潋滟的眼神就俘虏了乌浪的心,“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乌浪横抱起来,心猿意马的往浴池走去。 莫说夫妻,就是非夫妻男女共浴,也不可能是单纯的沐浴,想到那种香艳的场景,他全身火热,某一处更是比钢刀还坚硬。 “人家害羞,不许把浴池点亮,最多只能在角落里点一根蜡烛,这样可好?”景嬛强忍着乌浪身上那股强烈而不好闻的体味,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娇滴滴的道。 “都睡过那么多次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乌浪哈哈大笑。 想到这么多天来,乌浪天天晚上都把自己折腾得彻夜难眠,景嬛就恶心和怨恨得在心里磨牙,但她还是撒娇,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可人家就是害羞嘛!难道你还不许人家害羞啦?只要你不点灯,人家什么都依你,要不然、要不然人家就提不起性致了” 乌浪被她的声音和小动作弄得骨头都要酥了:“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不点就不点,反正我也能勉强看到” 只是看不清楚罢了。 “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最好的”景嬛安心了一些,靠在他的怀里,逼自己忍受他的体味。 只要看不到他的脸和一身的体毛,她还是能忍的。 而后,两人脱光,进了浴池,疯狂的纠缠。 这是景嬛第一次主动迎合、取悦乌浪的身体和需求,乌浪从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刺激,对她的身体愈的迷恋,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睡过的女人全是渣。 良久后,乌浪把景嬛抱回室内,搂着她睡下。 室内也是暗幽幽的,乌浪看不到景嬛脸上斑驳丑陋的疤痕,景嬛身心俱惫的躺在乌浪布满胸毛的胸口上,想起刚才在浴池里的种种,咽喉里涌上一股又一股的恶心感。 没关系,景嬛在心里告诉自己,跟景立天和那个贱人对她所做的一切相比,乌浪的丑陋、体味、粗鲁不值一提,她迟早会习惯,所以,不要再哭,不要再痛苦,不要再后悔。 她现在所要做的,只是一步步的往上爬,直到站得比所有人都高。 一夜过去,景嬛起床时已经是午时,她精心的梳妆打扮,精心的给自己的脸敷上药膜,确定毫无破绽后才等着乌浪回来陪她用午膳。 基本上,乌浪只要能抽出空,一定会与她一起用午膳和晚膳,因为那是他能看到她全部面容的时间,他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一次也不例外。 昨天晚上的春风得意,令乌浪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而精神抖擞,就跟猛虎一口气吃了五只鲜嫩的小羔羊后那般干劲十足,光着膀子在风雪中练了一个上午的刀,连续击败了所有的手下后,也不急着洗澡,就保持着光膀子和一身的臭汗,跑进屋来陪景嬛用午膳。 景嬛再怎么厌恶乌浪,却也不得不承认,乌浪确实是条汉子,连她都很佩服他的体格和斗志。 “殿下,快喝些汤暖身体。”景嬛还是不敢随便张嘴,小小声的说着,不断给乌浪挟菜舀汤。 她的那种温柔体贴和深情款款,令乌浪十分受用。 乌浪心想,爷越脸蛋的男子气概终于征服了这个无比高贵美丽的女人,这个女人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了,不错,有眼光。 于是他吃得很高兴,喝得很高兴,恨不得将景嬛抱到床上去再疯狂一番。 “殿下,”吃得差不多以后,景嬛娇滴滴的道,“年过完了,春天快要到了,您也在晴州呆了那么久,我想,咱们该回乌帝城了。” 说着,她逼自己露出向往的表情:“听说乌蒙国的男人不仅个个是好汉,就连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很想见识见识,结交一些巾帼英雄呢。再说了,男儿志在四方,岂能长期流连于晴州这样的温柔乡中?所以,殿下,咱们即刻启程去乌帝城好不好?” 她曾经看不起野蛮粗暴的乌蒙国,但现在,她已经心灰意冷,对景立天和皇室彻底没有了好感,甚至痛恨这个给她留下太多伤害和屈辱的地方,只想赶紧的、远远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么,她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怎么会呢!她誓,当她再度归来的时候,便是她彻底洗清屈辱和仇恨的时候,便是她成为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的主人的时候! 第294章 表哥,我就要走了 “你真的愿意随我去乌帝城?现在就去?”乌浪一直担心她不愿意离开繁华富裕、如诗如画的晴州,完全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要去乌蒙国,这会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追问。 “嗯,您的家便是我的家,您的故乡便是我的归宿,我不去乌帝城,还能去哪里呢?”景嬛靠在他的肩膀上,软软的道,“您就赶紧带我回家吧,要不然” 她含羞带怯的道:“万一我怀了身孕,就不便远行了。” “琅儿,”乌浪大喜过望,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大腿,“好好好!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你说吧,你想哪一天出,我现在就让人准备!” 景嬛微微一笑:“那就后天吧,不过你得再应允我一件事情。” 乌浪道:“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此去乌蒙,我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景嬛露出伤感之色,“我下午会去拜访宫里的娘娘和姐妹,明日要出宫去拜访要好的皇室女眷,可能要外出一整天,晚上才回来,这样可好?” 乌浪爽快的道:“你跟要好的亲友告别,这是人之常情,有何不可?” 景嬛垂眸微笑:“嗯,出的事情就由交给你准备了,我一介女人家,只要依靠你就好。” “哈哈哈,你是我的女人,不靠我还能靠谁?放心,为夫一定不会让你操心任何事情。” 这一夜,乌浪又搂着景嬛巫山,折腾得景嬛苦不堪言。 次日上午,景嬛准备了一些礼物,带着几名亲信的侍女出宫,前去看望景琳公主。 宰相府一家三口病的病,伤的伤,弱的弱,到现在还没能恢复元气,她去看望这一家三口,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景琳公主很是热情的招待了她,两人品茗,吃点心,促膝长谈,虽说促膝,其实聊的都是无关轻重的家常话,景嬛绝对不会跟景琳说出任何不可告人的真心话,景琳也不愿意跟已经失宠的景嬛说太多深刻的话题。 聊到午时,文宰相也出现了,夫妻俩一起陪景嬛用膳。 景嬛左右看看,轻声道:“表哥呢,怎么不过来一起用膳?” 文正熙与景琳互视一眼,都暗暗叹气。 景琳道:“他身上有伤,不宜下床,平时都是在屋里用膳,咱们就不用等他了。” 景嬛微微垂眼,轻声道:“那我回去时再去跟表哥打个招呼吧。” 她顿了顿:“姑姑,姑丈,我以前脾气不好,没什么人缘,全京城就数姑姑对我最好,也跟我最好了,我明日就要出去乌帝城,实在有些舍不得姑姑。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今日一直陪着姑姑,晚上再回去。” 景琳笑道:“那敢情好,姑姑也舍不得你。” 说罢,三人有说有笑,还算是愉快的度过了午膳时间。 而后景琳让人送景嬛去贵宾客房,让她午憩。 景嬛在客房里呆坐片刻后,换了件素雅的斗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对几名侍女道:“我睡不着,去花园里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 “公主,还是让奴婢们远远的跟着你吧” “不用。”景嬛淡淡道,“这里不是皇宫,本宫又是秘密前来,不会有人暗算本宫的,你们就让本宫最后自由一次吧。” 这几名侍女侍候了景嬛多年,算是她最亲近、最信任的身边人了,她们心里很清楚公主过得有多么痛苦,再想想公主明天就要背井离乡,心里也是悲凉,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还请公主小心,若是有事,请务必及时唤人。” 景嬛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裹紧斗篷,慢慢的走出院子。 外头,风雪更大了,加上又是午间,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后院一派冷清,就连护院和侍卫都隐在避风的地方,不会轻易走动。 景嬛闲逛了一会儿后,往景毅的院子走去。 景毅喜欢清静,加上他自己武艺深厚,不愿被人盯着,所以他的院子四周并没有侍卫,只在附近有人巡逻,不会轻易靠近。 景嬛敲了敲门,小厮缩着肩膀,小跑着出来开门:“谁吖?” 景嬛只露出一双眼睛:“是我。” 小厮上下打量她,觉得有点眼熟,却看不出来是谁:“你是谁吖?” “我是景嬛公主。”景嬛轻声道,“我明天就要离开晴州了,特地来跟表哥告辞的。” “啊,原来是公主,失礼失礼。”小厮赶紧行礼,而后道,“可少爷刚刚才睡着呢。” “没事,我只要看表哥几眼,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就好。” “那好吧,您请进。” 景嬛跟着小厮走进景毅的房间,房间里除了躺着的景毅,没有别的人。 景嬛在床边坐下,看着面容仍然有些苍白的景毅,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 在这世上,原来最爱她、对她最好、对她最真心的人,是眼前这个男人。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对这个男人是无比的重视和珍惜,遗恨的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见到他。 想到这一点,她居然有了心如刀绞的痛感。 “公主”景毅似乎心有灵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她,“是你吗?我又做梦了吗?” “你没有做梦。”景嬛拿指尖拭了拭泪,“我来看你了。” “真的是公主”景毅撑着身体,慢慢的坐起来,靠在床头,“您怎么来了?” “我明天就要出去乌帝城了。”景嬛红着眼睛,“此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我来跟你告别。” “咳咳,”景毅咳了数声,只觉得心如刀绞,“我、我祝你此去平安,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景嬛低低的笑,美眸一转,看向一边呆呆看着的小厮,轻声道,“你是小安吧?我想吃珍味斋的梅花酥,你去帮我买几盒回来可好?” “梅花酥?”小厮眼睛一亮,“珍味斋的梅花酥好吃的,可珍味斋太远了,来回要好久呢” “小安,”景毅冲他摇头,“公主明日就要离开晴州了,以后再也吃不到珍味斋的点心了,你怎么不体谅公主的心情?去吧,除了梅花酥,所有的点心都买上十盒,就当我送给公主的礼物。” “不,还是每样买十二盒吧。”他想了想,补充,“每样留两盒给你们分着吃,去吧。” “啊,谢谢少爷。”天真单纯的小厮立刻开心了,“那我马上就去,还请公主等得久一些哦。” 说罢他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珍味斋的东西好吃,也贵的,少爷请客,跑多远他都愿意啊。 “表哥生病了,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关好门,免得风雪透进来。”景嬛叮嘱。 而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第295章 春梦醒,伤别离 四目相视,无语凝噎。 景毅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但是,他最想说的话已经跟眼前的女子说过了,他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再说第二次。 他,景毅,从来都是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所以现在,他只想多看一眼眼前这个即将飞走的女子,再多一秒感受她的美丽与风姿。 景嬛知道他的心思,知道说什么都会令他心碎,便也不多言,只管看着他,将他端正清逸的面容一次次的刻在心里。 直到狂风拍打窗棂,惊醒了她,她才轻声道:“毅,过了这么久,你的心,变了么?” 景毅摇头:“永远不会变。” “那么,你再看看我的脸。”景嬛抬起纤纤素手,将面纱拿下,“认真的看,仔细的看,告诉我,这张脸美在哪里。” 她的面容,连脂粉都没抹。 景毅凝视:“哪里都美,连伤疤都美。” 景嬛的眼底,泛起晶莹的泪光,她冰冷而黑暗的心,也终于燃起微弱的光亮。 因为这个出众男子的痴情与赞美,令她得到了些许的救赎,她接下来的人生虽然仍旧灰暗苦涩,但至少,她的心,已经有所慰藉。 她抬起手,解开斗篷的带子。 斗篷滑下,一身洁白的锦袍。 她的手停在腰间,解开腰带。 白袍松了,她轻轻一扯,便是红色的肚兜。 景毅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呼吸急促,声音沙哑:“公主,你这、这是做什么?屋里太热了么,我去减些碳火” 他掀起被子,准备下床,然而景嬛身体一倾,软绵绵的倒进他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低声道:“毅,我的身体很冷,我的心也很冷,冷到快要死了,只有你能温暖,你就救救我可好?” 景毅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额上不断冒汗。 “公主,我先将你扶起来,然后去叫人来侍候你,可好?”他是君子,他绝对不会对没有婚约的女子做出任何不合礼数的事情,何况怀里的女子还是已经出嫁的公主? “毅,我不爱乌浪,我痛恨乌浪,但我却不得不委身于他,依靠于他,还要与他回乡,我很痛苦,痛苦到就要死了。”景嬛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里,汲取着他的温暖,抱紧他,眼角有泪水流下,“如果连你也嫌弃我的身体肮脏,那么,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活过来了。” 如此,虽然不会死,却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公主,”景毅额上流下的汗水,一滴滴的落在景嬛的脸上,“您并不肮脏,还请您切勿如此贬低自己。” “那么,”景嬛抬头,用波光盈盈的、伤感惆怅的目光看他,“要了我。” “啊!”景毅惊得面色大变,脑袋往后一仰,撞到床柱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您是金枝玉叶,又已经贵为乌蒙王子妃,绝对不能说出这样的胡话,我也绝对不可以冒犯您” 他的唇被堵住了。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觉得整个身体和整个意识都爆炸了。 什么叫软玉温香,什么叫意乱情迷,什么叫欲火焚身,他瞬间就强烈而淋漓的感觉到了,根本无法抵挡盼了太多年的心爱的女子的诱惑和温柔。 但是,在他的衣襟被拉开,胸口微凉的时候,他的理智恢复一些些,努力避开女子的唇,拉开女子的手,颤抖着声音道:“公主,不要这样,这是对您的亵渎” “我喜欢你,景毅,”景嬛拉下身上的白袍,只着一件肚兜,贴在他的身上,星眸迷蒙,“也许,我真的爱上了你,我只恨我的第一次,为什么没有给你,景毅,留给了一点回忆和温情吧,不要让我一个人在遥远的异乡独孤至死” “公主,我们这样不行,真的不行”景毅闭上眼睛,不敢看她的身体,但全身却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我不能这样对你” “景毅,如果你不愿要我,你只要对我说一句我不爱你或者你很丑,我便会死心,便会离开,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打扰你” “公主,”景毅睁开眼睛,痛苦的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爱你,做不到觉得你不够美,做不到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的唇再次被堵住了。 他不断的与理智和教养做斗争,非常艰难的、平生未遇的斗争。 他真的拼尽了全力,他真的想停下来,他真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 春天似乎遥遥无期。 房间的门被推开,小安气喘吁吁且兴高采烈的跑进来:“少爷,我买点心回来了,真的好好吃呢,我在路上吃了好多,还留了一些给你,不过少爷你不用担心,公主的份我可没动哦,呀,快到吃饭时间了,我吃了这么多点心,不知道还吃不吃得下晚饭” 他叨叨咕咕的说了这么多,却现少爷没有反应,这才注意到少爷像失了魂一般靠坐在床上,抱着枕头,把脸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 “少爷你什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做了噩梦?啊啊,我现在就去禀告夫人,再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他说着丢下手中的点心盒子,撒腿就跑。 “小安,不用去了,我没事。”景毅慢慢的出声,慢慢的将枕头放回去,慢慢的钻进被子里,“我困了,想睡一会儿,我不叫你,你不要进来。” 她的气息,无处不在,渗透进了他的骨血里。 刚才的纠缠悱恻,仍然在他的脑海里爆炸着,震荡着,沸腾着,令他无法从那样真实的春梦里清醒过来。 然而,他却清楚的知道,她真的走了,他将在漫长的时光与岁月里再也见不到她,只能一次次的在这场回忆里寻找今日的缠绵与温柔。 “哦,那我就放心了。”小安刹住脚步,拍拍胸口,“咦,公主呢,公主去哪里了?” “公主早就走了。”景毅哑着声音道,“你刚走不久,就有侍女来叫她,她便先回宫了。” “这样啊,那公主的点心怎么办?” “就放在我的屋子里,留着慢慢吃吧,因为你回来得太晚了,这事没办好,所以公主来过的事情,你就不要告诉别人了,免得人家说我们招待不周,丢了我的颜面。” 公主与他单独呆在房间里的事情,那是,只有他和她知道的秘密。 “喔,”小安有些惭愧的挠了挠头,“我、我在路上贪吃,走得慢了些,这事是我不好,我一定不会说出去,让少爷丢脸。” 对他来说,让少爷丢脸可是天大的坏事,他不能干坏事。 景毅静静的阖上眼睛,静静的在心里道:公主,我等着终有一天能与你再见! 而次日,景嬛拒绝了任何人的送行,依偎在丈夫的怀里,踏上了前往乌帝城的路程,从此,晴州城再也没有了她的传说。 第296章 出宫,她成了诱饵 “久久,父皇想过了,你天天呆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如今天气转暖,你不如多多出宫,去拜访你的皇姑、皇姨、皇表姐、皇堂姐和各位郡主、命妇,与皇室、贵族圈子增进感情可好?或者出去踏青赏景也不错。???&bsp;&bsp;”景立天又来看望姒琅,谆谆劝诱。 姒琅低头写字,无动于衷:“我不去,我不喜欢那些人。” 自从景嬛跟乌浪离开晴州后,景立天就阴魂不散的缠着她,以关心和促进父女之情为名,不断旁敲侧击,向她打听华黎宝藏的事情。 他还告诉她,说他只在她说明的地点找了九箱宝藏,现场还有其它箱子被运走的痕迹,他怀疑姒月等人已经暗中搬走了一部分宝藏,希望她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她对景立天的贪婪和无耻感到极其恶心,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别的线索了,景立天一连数天在她这里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后,又开始游说她出宫。 她心里清楚,这是景立天想以她为“诱饵”,引出姒月等人。 毕竟,她出卖了自己的母亲,华黎人极有可能想除掉她。 “你刚回归皇室,很多人都不了解你,也不认同你,对父亲认你之事极为不满,”景立天见怎么都说不动她,便收起和蔼慈祥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你必须要多与皇室中人交流,让皇亲国戚们看看你的本事,方能在皇室中立足,父皇的压力也才能减轻。” 姒琅还是不吭声,即使已经进宫十几天,她仍然不爱搭理景立天,这股子傲气和冷漠令景立天极度不满。 “父皇是你的父亲,父皇的话你不听也得听。”景立天来了火气,“朕已经让人准备了马车,你马上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罢他拂袖就走。 而后一群人涌过来:“公主,请您即刻准备,奴婢们陪您出宫。” 姒琅没有办法,只得放下毛笔:“更衣。” 换好便装后,她钻进停在正殿外的马车,慢悠悠的行出皇宫。 虽然她贵为第一公主,但这次“护送”她出宫的人并不多,除了驾车的大汉,就只有两名侍女、两名侍卫,看起来就是普通贵族女眷的待遇,但马车却是相当华丽,车厢外壁还印有皇室印记,生怕路人不知道车里坐的是皇室女眷似的。 如果有人要行刺她、暗杀她什么的,光靠这点人,应该架不住。 姒琅一眼就明白了景立天的用意,心里直骂这人老不死。 马车尽挑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走得很慢,一时间也是引来不少目光。 到了城中心最繁华的大街时,姒琅忽然下令:“停车,我要去天香大酒楼坐坐。” 所有人都恨不得在人多热闹的地方呆得越久越好,于是车夫立刻停车,侍女和侍卫们陪着姒琅走进大酒楼。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透着淡淡的暖意,不时有飞鸟“啾啾”的掠过天空,枝头也开始泛出绿意,于是许多人都走到户外感受初春的暖意与诗意,又临近正午,酒楼里自然也是高朋满座。 姒琅虽然穿得低调,还蒙了面纱,但那一身脱俗冷然的气质和携带侍女、侍卫的派头,还是引起了在座客人的注意和低声议论。 不用姒琅开口,侍女就上前交待伙计务必准备一间靠窗的雅座。 原本雅座都是满的,还有一些客人等着雅座空出来的,但伙计是什么人啊,知道姒琅乃是富贵之人,一边请姒琅暂且坐下看菜单,一边跟同伴打招呼,将一桌正在付帐的临窗雅座留给姒琅,是以姒琅没过一会儿就坐在了三楼的窗边。 姒琅身边的侍女、侍卫都等着有人来暗杀姒琅,这样,他们就能将对方逮住。 而在姒琅四周的暗处中,潜伏着不少大内高手,他们都在等着华黎人找上门来。 但,他们全都失望了。 姒琅似乎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一直坐着,慢慢的吃,慢慢的喝,足足在三楼坐了一个多时辰才下楼,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找她的碴。 下了楼以后,她又在大街上慢慢的走,慢慢的逛,买了不少的东西,一直逛到阳光消散才坐进马车里:“回宫。” 回去的度也很慢,慢到马车驶进皇宫里天色都暗了。 还是什么危险的事情都没有生。 景立天听说她回来了,立刻赶去见她,不高兴的问:“你没有去看望皇室的长辈?” 姒琅漫不经心的喝茶:“没去,不想去。” “你、你,”景立天气结,忍不住敲桌子,“就算父皇再怎么宠爱你,你也不可能光靠父皇一个人的宠爱而在皇室立足!你是聪明人,又有你姐姐的前车之鉴,你怎么还这么任性?” 其实,他并不是气姒琅不去看望任何人,而是将华黎人一整天都没有找上姒琅的事怪罪到姒琅头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越来越相信姒月的手中还隐藏有其它宝藏,还在担心姒月会卷土重来,导致他的皇位和安全受到挑战,所以,他天天都想着除掉姒月一伙和找到所有的华黎宝藏,并将这种渴望全部押到姒琅身上。 “我没想着在皇室,在晴国创造什么大业啊。”姒琅说得懒懒的,“我是铁定的黑月皇后,我应该立足的地方是黑月大6,所以,我要拉拢人心也是在黑月拉,干嘛去讨好晴州的贵族?” “你、你现在还不是呢!”景立天怒,“黑月皇后的令牌还在朕的手上,你现在还是晴国的公主,哪里轮得到你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父皇,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姒琅斜眼睨他,“黑月国已经爆内战,以国舅申东牙为的叛军以夜中天嚣张拔扈、我行我素、治国不力为由起兵造反,逼夜中天让位给满王或者封圆妃为后。” “啊,这消息可是真的?”景立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吃惊,“你终于呆在深闺,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他这段时间的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劝走乌浪夫妇、如何收买久久、如何找到姒月和华黎宝藏这些事情上,没怎么关心黑月国的事情。 在他看来,夜中天对黑月国的统治是绝对的,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久久的黑月皇后之位也已经稳固,他根本不需要操心黑月国那边的事情,加上忙着过年,他还真的没有关注黑月的消息。 只是,连他都还没有收到的消息,她为什么会知道? 她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她的这些消息,可又准确? 想到这些疑点,他的目光便变得深沉了,心里很不痛快了。 第297章 内战,我要马上去黑月 “我今日中午在宫外的酒楼吃饭,酒楼里有刚从黑月国回来的商人,他们都在议论这事,所以我就知道了啊。??&bsp;&bsp;”姒琅漫不经心。 “原来是这样。”景立天想了想,“但以黑月之王的本事,要收拾区区逆贼还不是手到擒来,咱们无需担心。” 前段时间天气寒冷,风雪交加,飞鸽可没法传书,加上他不关注黑月的局势,黑月那边的探子自然也不会采取加急、加快之类的方式传递消息回来,因此,他没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消息,也是情有可原。 “不一定哦。”姒琅唇角微翘,“光靠那个什么申东牙成不了事,但是,我听说申东牙联合了一大批附属国的将军,集结了百万大军,来势十分凶猛,而夜中天因为前来晴州娶亲的事情,将近半年不在国内,导致权力被抢,兵力被分,眼下的处境有些被动,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平叛的。” “真有这么严重?”景立天真是吃惊了,“这事朕得好好关注了,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就别管打仗的事情了,天塌下来也有你的夫君顶着,你好好在宫里学习为妻之道、为后之道就好。” 在杀掉姒月、拿到全部的华黎宝藏之前,他可不会将黑月皇后的令牌交给久久。 至于黑月的内战,哼,夜中天别想再跟他借钱,他没钱借! “我本来也不关注的。”姒琅淡笑,“但是你知道黑月后宫的圆妃是什么人吗?” “黑月皇后的令牌在此,她还能抢了你的后位不成?”景立天不以为然。 “她是申东牙的女儿,据说也是个才貌双全、文武双全、聪明有心机的女人,眼下的黑月后宫之,”姒琅似笑非笑,“申东牙以百万大军相逼,你说夜中天会不会以大局为重,册封她为皇后,以平定局势?” 景立天又是暗惊:“” 半晌后他才道:“就算夜中天妥协,皇后令牌也不在他手上。” “确实不在,但是,”姒琅冷笑,“跟夜中天睡的,给夜中天生孩子的,统管黑月后宫的却是圆妃,你觉得一个只拥有令牌的皇后和一个真正陪在皇上身边、给皇上生儿育女的皇后相比,谁更有实权,谁更能坐得稳,谁更能得到认同?” 景立天又过了半晌才道:“但是,拥有皇后令牌,便能调动最多三万兵马,何需害怕任何女人?” “呵呵,”姒琅看着他的目光,像在看白痴,“三万兵马很厉害吗?圆妃的家族还握有百万叛兵呢,你说咱们要不要怕?” 景立天身体一僵,说不出话来。 他太得意了,所以变得大意了,以为手中握有一块皇后令牌就可以高枕无忧,却忘了在后宫,能不能生下儿子、母族的权势够不够大才是决定一个妃子地位的两大条件,名分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永远不能用以决胜负。 他不确定夜中天怎么想,但是换了他的话,他大概会选择妥协。 即使夜中天拒绝妥协,久久的皇后之位,在那样的乱局之中,也显得没什么份量。 “这事,要怎么办才好?”事情生太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心里有点乱。 “立刻派人护送我去黑月之国!”姒琅挺起胸膛,抬起下巴,一拍桌面,冷冷的、强硬的、傲然的道,“我要去扳倒圆妃,我要去征服黑月后宫,我要去辅助黑月之王,我要巩固本来就属于我的权力与地位!”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要去弄清楚,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只有在黑月,她才能弄明白这一点,才能离那个男人更近! 同时,她也是去取消这门婚事,并为自己争取时间,避免被景立天拉去诱杀姒月等人。 景立天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她。 她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自信!好强的霸气!原来,她的野心与自信,比他所知道的、所认为的还要大吗? 一时间,眼前这个女儿,又令他隐隐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父皇,你赶紧决定吧。”姒琅挑了挑眉,“时不待人,圆妃正在对咱们的黑月皇后之位虎视眈眈,我去晚了,可能就没戏了。” “急,急什么。”景立天定了定神,强自镇定,“只要圆妃没有皇后令牌,就算她有实权,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难以服人。” “呵,父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姒琅冷笑,“就凭圆妃和申东牙的权势,要弄死我这么一个晴国公主,能有多难?” “他、他们敢”景立天惊得差点跳起来。 “父皇,”姒琅淡淡道,“你说,咱们这皇宫里,有没有申东牙的眼线呢?我听说两国的联姻协议十几年前就确定下来了,申东牙想造反,必定是谋划了很久,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事先在晴国皇宫埋下杀手和探子吗?” 景立天不禁冒汗:“” “宫外有华黎余党要杀我,宫里除了忌恨我的姐妹,可能还有申东牙的人要杀我,”这么严重的事情,姒琅说得云淡风清,“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趁着申东牙和圆妃尚未成气候,去黑月协助我的夫君和维护我的地位?” 景立天擦了擦汗:“可、可就算你现在去,也同样很危险” “那不一样。”姒琅道,“我去,是主动出击,斗志昂扬,我不去,是被动等待,消极逃避。你年轻时也是打过仗的,难道还能不知道志气的作用?再说了,我完全可以悄悄的出,待对手反应过来时我可能已经走远了。” “再说了,”她顿了顿,唇边泛起阴狠狡诈的冰笑,“我景久久是什么人?不管是谁,想杀我就能杀得了我的吗?” 景立天心头就是一骇。 是啊,这个女儿是什么人,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更清楚她的厉害和可怕的? 连他看到她现在的模样都隐隐有几分惊惧,如果这天底下有哪一个女人比姒月更可怕,那一定是这个女儿。 半晌后,他拈了拈胡须,长叹:“嬛儿刚刚离开,父皇真舍不得你也这么快走,但既然你心意已决,父皇也只能成全你了。你自己谋划一下前往黑月国的事情,谋划好后告诉父皇即可。” 而后他起身离开,刚刚才挺直没几天的腰杆又偻了一些。 “恭送父皇。”姒琅行礼,却没有送他出去。 黑月国确实生了内战,她的消息并不是假的,但这些消息并不是她从街头听来的,而是一号等人专程去打听和收集的,她今日在酒楼和街上逛了这么久,暗中跟一号等人接触过,可笑景立天的人跟了她一天,却完全没有觉。 第298章 海盗,公主之死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晴国东南偏南的一条官道上,数十骑人马翻身下马,在路边的一座茶棚下歇脚。 一名中年大汉走到女扮男装的姒琅身边,坐下,低声道:“公主,只要我们一鼓作气,中途不停,今晚就能抵达泉安城。泉安城那边已经准备了前往黑月国的大船,您最快可以于明天上午出海,五天之内定能踏上黑月大6。” 姒琅端起同样女扮男装的侍女试过毒的地瓜粥,慢慢的喝着:“就怕我们无法安全的进城。” 一个多月前,她女扮男装,连夜带着一百名景立天选出来的高手离开晴州,她出得很是秘密,没有跟景立天以外的任何人打招呼,甚至连十仙宫的宫人都没几个知道,然而,她离开京畿地区不久,就连连遭到伏击和追杀。 待她抵达这里时,一百名高手只剩下四十余人,若不是他们沿途可以向各地驻军、官府要求支援,他们只怕走都走不到这里。 只是,目的地越近,等着他们的危机只怕也越是凶险。 “公主说的是。”中年男子道,“但公主放心,咱们就算是赔上性命,也一定安全的送公主进城和出海。” “现在是白天,前方路平人多,我倒不怕出事,怕就怕城里有埋伏,而且我们到城里时已经是晚上,就算官府有所防范,也未必能防得住。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保我安全的出海。” “公主请说。” 姒琅低声的对他交待了数句。 中年汉子听后脸色微变:“公主,这个办法简直就是赌博,赌赢了自然好,但万一赌输了,那就是适得其反了。” “我赌我能赢。”姒琅淡淡的道,“追杀我们的人,至少有三方,谁也不知道他们还留有什么后手,我想平安抵达黑月大6,就不能走常理。” 她暗中观察过,追杀她的人除了华黎人,至少还有另外两派人马,其中一派应该来自黑月国,至于其它杀手的来历,就不好说了。 中年大汉想了想,叹气:“那,小的选择相信公主。” 姒琅微笑:“信我准没错,不过这事,只限你知我知。” 约莫半柱香时间后,中年大汉派人去找了辆马车来,以公主旅途劳累为由,将蒙着脸的公主送进马车里,而后护送马车上路。 天黑的时候,马车在泉安城附近见到前来迎接的知府一行,最终顺利进城。 这一夜,在官府的全力保护下,公主没有出什么事,也没有露面和惊动无关人员,并于次日五更时分悄悄前往港口,而后踏上大船,在数百名侍卫的护送下前往黑月大6。 一天过去了,大船一帆风顺。 两天过去了,大船还是一帆风顺。 但在第三天的晚上,出事了。当时,除了值夜的几十名船夫和侍卫,所有人都在沉睡,没有人现,在迷茫黑暗的夜色中,有几十只小舟正在飞靠近,把大船包围起来。 在离大船约莫四五丈时,小舟上各有一人拿出飞钩,将飞钩的绳索拿起手里,非常熟练的在头顶上甩动起来,越甩越快,越甩越用力,而后顺势将飞钩甩出去。 这些飞钩全都顺利的飞到大船船板上,稳稳的钩住围栏。 而后小舟上的黑衣人抓着飞钩的绳索,一一攀爬上大船并潜伏在黑暗中,耐心的等待,耐心的寻找时机,一个一个的将值夜的侍卫杀害。 他们杀到第十九个人时,终于被现了。 “有刺客,有海盗,保护公主,点亮所有的灯——” 原本安静的大船迅亮起大量烛光和火光,而那些潜上船的海盗见行踪暴露,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船上放火,然后开始进行疯狂的杀戮。 双方杀得难分难解,酣战了半夜。 最终,有备而来、身手高强、习惯海战的海盗以全军覆没的结果杀掉了公主,晴国侍卫们虽然凭借人数优势和装备优势取胜,却也是死伤惨重,连公主都没保住。 当幸存的几名海盗切腹自尽后,侍卫们看着脑袋不知所踪的公主,全都吓瘫了。 公主死在他们的护卫之下,上岸后,就该他们死了。 中年侍卫长定了定神:“无论如何先收拾现场,有什么事到了故城再说。” 自认为死定了的众人哪里有心情收拾,一直被侍卫长安慰到天明后才勉强打起精神,收拾现场,整理东西,带着一脸的死人相继续前行,最终抵达了第一站目的地——故城。 因为公主是秘密出行,黑月国事先并没有收到消息,也就没有派人迎接。 “头,咱们现在怎么办?”众侍卫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就这样去报给当地的官府,说公主被海盗杀掉,连脑袋都被带走了?” 侍卫长平静的看着他们:“在那之前,咱们先找间客栈歇脚,好吃好喝,然后再讨论该怎么办。” “唉,也是,反正死定了,不如在死之前最后吃几顿好的。” 于是一群人狂吃狂喝,又狂睡了一夜,然后准备去当地官府说明情况,但这时侍卫长开口了:“你们不用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就算要死,咱们也是回去了再死是不?所以你们不用太慌张。” 而后他就一个人离开,晚上才回来:“这里的官府会向黑月之王说明情况,咱们明天回去复命。” 众人于是上船,返回晴回。 直到大船离故城远了,侍卫长才告诉众人:“你们不用担心,公主没有事,在海盗袭击中被杀的公主乃是公主的侍女,真正的公主已经顺利抵达故城,咱们不会死的。” 众人皆惊,纷纷问是怎么回事。 侍卫长道:“这是公主的计策。早在进入泉安城之前,公主就让侍女冒充成自己,她则一个人打扮成平民,独自进城,独自前往故城。” 众人几乎惊掉下巴:“那、那也太大胆和冒险了吧?头,公主真的没事?” “确实很冒险,但如果不是公主的胆识与谋略,公主就死定了。”侍卫长道,“公主怀疑咱们的队伍中混有敌人的奸细和杀手,还猜测敌人下手的最好时机就是在海上,她对此防不胜防,所以才想出这么一条计策。” “在故城的第二个晚上,我已经收到了公主平安抵达的消息,就算咱们的人里有奸细,现在也没有办法再去谋害公主,所以,我也不需要隐瞒了,大家也不用死了。” 一时间,众人除了叹服,实在不知该有什么想法了。 终于有人又问道:“可公主身边没人保护,她一个人能到得了墨月城么?” 侍卫长道:“公主说她已经在泉安城请了几名江湖高手护卫,她一定能平安抵达墨月城。” 众人面面相觑,长叹:“公主如此有勇有谋,看来真不需要咱们担心了。” 第299章 神秘娘娘,亲自出马 晴国大船回到泉安城的时候,一只不祥的包裹也被送到了一名女子的面前。 女子身姿端正的坐在椅子里,双手得体的搭在扶手上,轻声细语的道:“打开。” 一名侍女立刻上前,解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颗湿淋淋的人头。 虽然现在是不冷不热的春天,但人头也没有办法在常温中保持数天不腐,所以,为了保持人头不败,杀手们一直用冰块浸人头,这会儿解冻了,人头便也湿了。 侍女将人头的面部转向女子。 女子仔细打量人头:“把她的脸擦拭干净。” 侍女拿出手帕,仔细擦净人头脸上的血迹,并把凌乱的头发拨开。 人头的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与真实的面容肯定有所区别,但看得出来是个美人。 “你们摘下这颗人头之前,可有确认过人头的身份?”女子的声音温婉娇柔,没有任何攻击性和杀伤力,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相处的大家闺秀。 带人头回来的杀手道:“回娘娘,小的初步确认过,只是当时形势紧急,小的来不及对照画像,拿到人头后就立刻离开,一路上也在赶时间,不曾细细对照和确认。” 那些劫杀晴国公主的海盗是他的同伙,当时他并未上晴国的大船,而在留在小船上接应同伙,同伙砍下公主的人头后丢给他,他一拿到人头就立刻划小船离开,根本没有时间拿出画像和人头进行对比,只能就着微弱的火光看出人头有几分像公主。 其实,就算他拿晴国公主的画像和人头进行对比,但一来画像并不够写实和细致,二来人头面部扭曲,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很大,与真实模样差异极大,所以,他也不敢说他对比无误。 但是,这还能出错?他们追踪晴国公主追踪了一个多月,不曾发现公主离队,而且对方又是竭尽全力保护公主,这人头还能是假的? 女子不说话,抬手勾了勾手指,侍女立刻会意的奉上一卷画轴,放在桌面上打开。 画上的女子,看起来与姒琅有五六分相似。 这是女子指示她安插在晴国皇宫里的奸细暗中画的。严格说来,这幅画与真人的相似度不算很高,毕竟姒琅“认祖归宗”的时间很短,平时又不出门,而且在屋里也是蒙着面纱,这黑月国的奸细能想办法接近姒琅和画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厉害了。 不过,任何人想依靠这幅画像去抓姒琅,姒琅有的是办法蒙混过去。 眼下,女子仔细对照画像和人头良久后,摇摇头:“嗯,这人头不是景久久的,你们啊,都上了景久久的当了。” 送人头来的杀手当即冒汗,但也不敢多说什么,直接道:“小的任务失败,请娘娘降罪。” “这事怪不得你们。”女子却还是温文的道,“这个景久久实在是太狡猾了,她一定在进入泉安城之前就已经进行掉包,找人冒充她,连护送她的侍卫都不知道这一点,你们上当,也是情有可原。” 问她为什么猜到这些? 因为她在那支护送队伍和泉安官府中都有眼线,这些眼线既然没有发现景久久有什么异常,那自然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安排妥当了,而且,换了她的话,她也会这么干。 “小的谢娘娘大度。”杀手道,“请娘娘指示小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娘娘对失败者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但娘娘也一向奖罚分明,情理俱到,所以他们这些人对娘娘都是服气和忠诚的。 “景久久的身边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看起来似乎很危险。”女子沉思,“但她对黑月来说是陌生人,她带的人越少,反而越不好找。” “就这样吧。”良久后,她下定决心,“我亲自带你们去找她和去杀她。” 众人皆惊。 侍女跪下来:“娘娘,您金枝玉叶,运筹帷幄就好,这等劳累奔波之事,实在不宜、不必亲躬亲为。”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对付她,我不亲自带兵不行。”女子微笑,“皇后令牌一定在她手上,我为了她亲自出马,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 众人便不再说什么了,娘娘做任何决定,最多只允许别人劝阻一次,别人劝阻一次后她若还是决定要这么做,那么,别人再说就便成与她作对了。 与娘娘作对,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另一面,姒琅已经离开故城,带着春染和八号往墨月城的方向行去。 在她离开晴州的时候,春染、八号、二号、五号等四个人就一直跟在她的护送队伍前后,秘密前往泉安。 一号等人在知道她的黑月计划后担心她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所有人都与她一起前来,但她只选择了这四个人同行。 一号是十六人的“大哥”,他必须要留在晴州统筹其他人,而她身为女子,自然需要至少一名侍女随行,春染当然是最佳人选。 此外,八号那张老实忠厚的乡下汉子脸很有欺骗性和安全感,带到哪里都可以骗人。二号沉默寡言,勤干务实且力气极大,是个绝佳的执行者和苦力者。五号这个江洋大盗的后人则江湖经验丰富,各种偷鸡摸狗的手段极多,他出门在外,只有他坑人,绝没有别人坑他的道理。 带这四个人出来,是姒琅能想到的最佳组合了。 不过一路行去,她只带春染和八号在身边,五号负责在前头探路,二号负责在后面观察是否有人追击,三方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绝不轻易联系,以此避免一步不慎、全团皆灭的危机。 前面,出现了岔路。 春染低声道:“大嫂,咱们往哪边走?要不要走小路?” 三人中,姒琅与八号扮成夫妻,春染是八号的妹妹,三人一起去墨月城探亲。 姒琅摇头:“不,按照正常的思路选择就行。” 普通人出远门,哪里有不走大路走小路的道理? 春染想了想,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问。 三人沿着大路走了一阵子以后,很不幸的发现前方因为春汛而引发了泥石流,大量泥石从一侧的山体下流下来,堵住了大路,足足有三四丈高,也不知有多长,根本过不去。 官府正在抢运这些泥石堆,但至少也要一天才能清理完毕。 面对路人的焦急询问,差役不耐烦的指了指:“等不急的话就从那边的村庄绕过去,村庄的另一头有小路。” 于是行人纷纷走向不远不近的那个村庄。 姒琅想了想,也跟在行人的后面,准备进村。 然而,刚到村口,所有人就被拦住了。 一众村民在村口拉了一条绳子,手上拿着菜刀柴刀,大声道:“路是咱们村子修的,谁想从村子里过,交过路费。” 第300章 周旋,稻草人的陷阱 行人们一边在心里骂强盗、土匪,一边道:“过路费多少钱?” 村民道:“一人十两。” “十两?你们这分明是抢吧?”有人骂,“你们是土匪啊,信不信咱们去报官?” “随便你们报!咱们的地盘咱们收点钱,还能去坐牢啊?告诉你们,你们不交钱就滚,返回头走一百多里,那里有黑店,吃喝住一天也要好几两银子,从咱们村子过去十几里就是镇子,你们自己算怎么划算!” 有人试图打商量:“可这十两银子也忒贵了,你看我是做小生意的,长年在这条路上来回走,一个月就赚十几两银子,能不能打个商量?” 村民上下打量他:“得,如果你是本地人,咱们就算你五两,小孩子一两。” 五两也还是很贵,至少够普通的一家六口过一个月了。 那人大喜:“好好,我这就付钱。” 其他人一听,五两就五两,返回去住黑店的话也差不多这个价,还得白跑一天,于是个个都说自己是本地人,纷纷掏钱。 “不行不行,你们这些路过的不可能个个都是本地人。”村民们打量众行人,“外地人可狡猾咧,这样,你们都用本地话跟咱们说话,说得对了就五两,说不对的十两。” “怎么这样,就算是本地人,也不可能个个都会说方言吧” “不会说的,要么十两,要么滚回去,别在这里叽叽歪歪的” 行人群中,姒琅听着前头的争执,目光微微一沉,从怀里掏出荷包,点了点钱,叹气:“大牛,小妹,咱们没这么多钱,还是返回去,等大路疏通了再走吧。” 春染和八号不明就里的跟她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后,春染才道:“大嫂,干嘛要绕远路啊?” 她们一点都不缺钱,后面可能还有华黎人或晴州这边派来的追兵,她想不明白头儿为什么要为了这点过路费而折回去。 姒琅低声道:“大路被堵看起来正常,山野村民想落井下石,大捞一笔也还算正常,但是,这个说本地话就可以减半过路费的事情,我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太对劲。” 春染洗耳恭听,每一次跟头儿在一起,都能学到东西啊。 姒琅谨慎的观察四周:“村民对路人为什么要分本地与外地?对本地人来说,就算五两银子也不是小钱,要得罪人的还是得罪人,他们这么区分意义并不大。而且我分析了一下,这里的方言相当难学,应该只有本地人或者经常出入本地的人才能勉强说得顺溜,因此,第一次从晴国来的公主很难在短时间内学会方言。” 春染低低的“啊”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敌人有可能通过这个办法来找出我们的行踪和身份?” “是的,不管我们如何乔装,只要通过这个办法,都能确定我们是初来的外地人。”姒琅道,“即使我们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交十两银子过去,也会让人认定我们是外地人,毕竟,能省五两银子的话为什么不省?” “喔——”春染恍然,“这么说来的话,这事确实可疑。” 姒琅点头:“如果我没有分析错误,那些不会说方言的外地人在通过村庄后已经被扣押了,但是,像我们一样离开村庄的行人可能也被监视了,只是走回头路的人多,对方盯不了这么多人。” 春染半晌才道:“那咱们就这样走回去,也不安全吧?” “从上岸的那一秒开始,这里就没有任何一寸地方是安全的。”姒琅淡淡的道,“我们爬山过去,不管对手是谁,想在这么广的山里找到我们,都没那么容易。” 春染点点头,如果是以前,让她穿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山头就只为了抵达几十里外的城镇,她一定会累死在途中,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多难的路都可以走过去。 而后三人齐齐转身,往路边的山林里钻去。 山林里没有路,树高草茂,崎岖不平,危险倒是不太危险,就是不好走,而且方向难辨,三个人靠着罗盘和丰富的野外生存术,平平安安的走了三天。 然后,他们还是迷路了。 就算是迷路,他们也不担心遇到毒虫猛兽,更不担心没有食物,然而,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在路上浪费。 “大嫂,怎么办?”在又找了半天后,春染擦着汗问。 姒琅观察环境:“这里有人走过的痕迹,可以确定,这里离有人住的地方肯定不太远,顺着这些痕迹找,总能找到的。” 春染细细的检查,果然发现草丛被踩过、树枝被人为折断的痕迹,当下高兴坏了:“大嫂,真的哦,那边的痕迹更多。” 两人往前走,一向能不干就不干、最喜欢在人后偷懒的八号啃着手中的野果,懒洋洋的跟在她们后面。 走到山脚,三人看到一个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破败稻草人,稻草人胸前挂着一块破木板,破木板上刻有几条线,每条线的前面都分别刻着几个字。 津雨村。 十丈谷。 关门山。 这是块方向指示牌。 春染观察这个稻草人:“大嫂,这个稻草人和牌子看起来很老了,感觉没有问题,咱们往哪里走?” 姒琅沉吟片刻:“关门山。” 春染觉得她的选择有点出人意料,但仔细想了想,便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不是本地人的话不太可能出现在这一带,她们若是进村,就太显眼了,不如先去关门山试试看。 这样的分析也不算错,然而,她们终究不是本地人,一路上连问路都不方便,就怕被人听出口音,只凭简略地图和指示牌前进,而她们的对手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对手这一边,一步选错,全盘皆输。 这不,又走了半天后,一脸无精打采的八号猛然睁大眼睛,脱兔一般冲到姒琅的身边,双目闪烁警醒:“头,这里可能有埋伏,咱们麻烦了!” 春染吓了一跳:“证据呢?” “太安静了!连只鸟都没有,不正常!而且这一带生有不少草药,却没有被挖掘和采摘的痕迹,更不正常!”八号像换了一个人,说得极其快速流利。 姒琅听后脸色也变了:“马上返回去,快!” 然而迟了。 三个转头,才狂奔了一小会儿,前面就出现了一排青衣人。 他们劲装打扮,佩有兵器,没有蒙面,显然来者不善,而且没有打算隐瞒身份。 姒琅的心又往下沉:以她晴国公主、准黑月皇后的身份,对方都不打算对她隐瞒身份,看来是想让她静悄悄的死了! 第301章 击败她者,圆妃 这个时候,似乎应该立刻逃跑才对。 但是,三个人都没动。 因为,没有地方可逃,而且她们不熟悉地形,乱跑只会浪费体力。 说时迟那时快,姒琅猛然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用力丢向密林深处。 “快阻止她!”对方有人大喝,而后就有数人冲过来想阻止姒琅。 他们当然没能成功。 对方气急败坏:“一半人留下来,一半人去找。” 而后姒琅三人就吃惊的发现,除了眼前这批人,四周的暗处竟然冒出了一大批青衣人,简直有如飞沙走石一般兵分两路,一跑将她们包围,一路奔着去找那块东西。 姒琅的心凉了,她们显然陷入了对方的包围圈,真是插翅难飞了。 她本来还想借着丢出去的东西,分散对方的人力和注意力后逃走的,看来没有机会了。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八号已经掏出一枚信号弹,点火,往上方丢去。 信号弹拖着长长的尾烟升上天空,炸开,没有烟花,但声音很响亮,十几里内都一定能听到。 而后三个人背对背的靠在一起,盯着四面。 对于她们释放信号弹的行为,对方无动于衷,他们确信不管目标有多少援军,他们都具有压倒性的实力和战力,来多少杀多少。 当她们彻底被包围住以后,姒琅的前方,走出一名劲装女子,看着她们:“哪位是景久久公主?” 姒琅走出队伍,向前几步:“我就是。” “公主果然是聪明人。”劲装女子道,“黑月皇后的令牌是不是在你手中?” “是的。”姒琅面沉如水,“不过,你们想得到令牌,就务必保证我们的安全。” “刚才你们丢的东西和放出去的信号,都是虚张声势吧。”劲装女子道,“你也知道你现在是刀俎上的鱼肉,你想我们如何保障你们的安全?” 现在,又陷入了一个死局。 姒琅不交出令牌,对方就不会杀掉她,但是一定会往死里折磨她,至少春染和八号应该会必死无疑。 如果姒琅交出令牌,便失去了活下去的资本,结局同样很惨。 这一点,双方都清楚,所以劲装女子才会这么问她。 姒琅沉默好一会儿后,才道:“第一,告诉我你们的主子是何人。第二,带我们到官道上去。而后,我会告诉你令牌在哪里。当然,令牌绝对不在我们三人的身上。” 劲装女子笑:“第一条,你想找我们的主子报仇么?第二条,你觉得你还有机会逃走么?” “当然。”姒琅平静的道,“像我这样的人,只要还有一丝气,都会想着报复和逃走和活下去。如果你的主子连一丝希望都不给我,那么,她也绝对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劲装女子冷笑:“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吐出令牌的下落?” “不信。”姒琅笑,“因为,连我都不知道令牌在哪里,你的主子想得到令牌,就要拿活着的我去交换令牌。而且我确信,你的主子需要令牌胜过需要我的性命。所以,你们看着办吧。” 劲装女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了,命令身边的人:“上去,搜身。” 两名女子和一名青衣人上前,将姒琅三人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没找到令牌,却将她们的兵器、钱财和药物全都摸走了。 劲装女子咬了咬牙:“将她们押到官道上去。” 半个时辰后,姒琅在官道边的棚子下,见到了这一出陷阱的设计者。 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端庄秀丽、圆润福态的女子,除了穿着打扮不同,长相、神态简直跟寺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似的,一般人见了定会觉得她是个见到小孩哭就会发糖、见到乞丐就会给钱的老好人。 但姒琅一见这人,心里就大叫:危险!这女人很危险! 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这女人就是后者,难怪自己会遭了她的暗算。 “久久公主打扮成这样,本宫想见识公主的天姿国色,看来是见不到了。”那女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捏着杯盖,姿势十分的优雅得本。 “放心,你以后会见到的。”姒琅什么场面没见过,虽然警惕,却是半点不慌张,不害怕。 “以后?”女子微笑,“公主真的觉得还能跑得掉吗?” “想抓我和杀我的人很多,”姒琅道,“你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看来你以前遇到的都是骗子。”女子呷了一口清茶,微笑,牙齿整洁白净,牙缝里绝对没有塞着任何杂质,“但本宫真的不是骗子。” “哦,那我跟你不一样,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姒琅这么笑的时候,牙齿同样很好看,“所以,你要小心了。” “噗,”女子笑出声来,“公主真是太有意思了。好吧,为了证明我不是骗子,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交出令牌,我就放过你的人。” 姒琅淡笑:“你知道我到底带了多少人来吗?” 她不信这个女人有这么通天的本事。 “不就是四个吗。”女子微笑着,细声细气的道,“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带谁?姒琅和春染和八号心里都升起不祥的预感。 很快,两个人被押到姒琅三人面前,姒琅三人的脸色,全变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简直是、简直是披着菩萨皮的魔鬼,竟然连二号和五号都被她发现和抓到了? 二号和五号被打成了猪头,暂时没有肢体残缺,但是,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四条亲信的人命,换一块黑月皇后的令牌,如何?”女子微笑,亲切和蔼得很,“你可不要说这四个人不重要哦,否则他们马上就会死的。还有,这桩交易听起来好像对你不厚道,但这四个人活着离开后至少可以想办法为你报仇嘛,所以,这个条件还是不错的吧?” 姒琅又沉默了良久后,才长长的叹气:“我怎么知道你放了他们后不会杀了他们?” “两点。”女子道,“第一,他们的命对本宫一点都不重要。第二,本宫不是骗子,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才追随本宫呢?” 姒琅又沉默了一下后,缓缓的道:“成交,你先放他们离开,如果我食言,你再派人追杀他们也不急。” 女子微笑:“给他们钱和药,让他们离开。” 而后,春染等四人带着一脸的担忧,被女子的人给押走了。 姒琅确认春染等人走远后,盯着女子:“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何人?” 女子微笑:“申圆儿,黑月之王的圆妃,未来的黑月皇后。” 第302章 救兵,神雕驾到 姒琅又盯着她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害你成为骗子了。” “你是指本宫杀不了你,还是指本宫拿不到令牌?”圆妃完全不生气,说话跟害羞的少女似的,“现在,你要么交出令牌,要么本宫先让人将那四人的人头送到你面前。你不要想拖延时间哦,天色快暗了,本宫不喜欢天黑了还在外面待着。” 姒琅深吸一口气:“令牌在我的第五名亲信的手里,他大概要明日才能抵达这里,所以,我明日再把令牌给你。” “看来你经常撒谎啊。”圆妃还是不生气,只是轻声道,“将久久公主的鼻子割了。” 美女的眼瞎了,也许还是美女。美女的舌头没了,也许还是美女。美女的头发掉光了,也许还是美女。但美女的鼻子若是没了,绝对且永远的再也不会美发。 她相信,夜中天一定不会娶一个鼻子被割掉的女人。 她身边的侍女立刻抽出匕首,朝姒琅走去。 姒琅下意识的后退:“圆妃,我此次前去墨月城,并不是为了要当黑月皇后,而是为了解除与你丈夫的婚约,所以,你不必对我动粗。还有,令牌确实不在这一带,你得有点耐心,也得给我一点时间。” “只是要了你的鼻子而已,”圆妃微笑着端起茶杯,慢慢的喝,“又不是要你的命,你不必慌张。” 姒琅一边后退,一边焦急的打量四周,他们怎么还没来? 她敢独留虎穴,当然还留有后手,只是,圆妃带来的人实在太多,她有些担心“他们”杀不进来。 后背突然一疼,寒意瞬间传遍她的全身。 她刹住脚步,转头,就看到她的身后顶着两杆枪尖,原来,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眼看圆妃的侍女已经走到面前,她的鼻子要保不住了,姒琅也豁出去了! “哈哈哈哈——”她突然挺起胸膛,一手挺腰,一手指向天空,大笑,“你们看,上面飞的是什么?” 她这么做的用意是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而后抢过身后的一把长枪,往前面冲去,抓住圆妃作人质——虽然很冒险,但这是她在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她并不指望着能够因而脱身,而是为了拖延时间,直到“他们”到来为止。 不管圆妃带了多少人来,她都相信,“他们”一定有办法救走她,她一定要毫发无伤的等到那一刻!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来,许多人都下意识的抬头望天,但,圆妃没有! 圆妃和圆妃身边的侍女、侍卫完全没有上姒琅的当,还是死死的盯着姒琅,所以,当姒琅用对手想不到的速度、力量、手法扯过顶在后背的一把长枪,朝圆妃刺过去时,圆妃身边的侍卫率先一步挡在圆妃的面前,齐齐抽刀,架住了姒琅的枪。 “雕虫小技,笑死人了。”圆妃细声细气的说出令姒琅几乎气死的话来,“除了鼻子,再割掉她的两只耳朵。” “是。” 一名侍卫踢掉姒琅手中的枪,其他人扑上去,只与姒琅过了数招就将姒琅摁压在地面上,圆妃的侍女握着手中的匕首,走上前来,就朝姒琅的耳朵划下去。 姒琅长叹:完蛋了! “啁——”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堪称穿透天际、响遏行云的鹰唳之声,清晰悠长的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被这个声音给充斥了,甚至觉得这道声音就像上天给予他们的警告? 为什么他们会听出这道鸟鸣含有警告?警告什么? 这回,不仅姒琅,连圆妃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天,而后都惊住了。 一只很大很大的鸟,姒琅确定是一只很大的雕,可能还是她见过的某只,一边霸气十足的唳鸣着,一边在上空盘旋,而后往下俯冲。 它的模样,就像看中了地面上美味的猎物,故意提醒对方,跟对方玩“你快点跑,这样我抓你吃你才够劲”的游戏。 “小心——”圆妃的侍女大叫一声,完全顾不上姒琅,冲回去,张开双臂,挡在圆妃的面前。 其他人回过神来,纷纷将手中的兵器朝上,准备对付这只凶猛的巨雕。 阴影掠过众人的头顶。 那只巨雕就从众人的头顶上划过,巨大的翅膀扇起一股明显的劲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姒琅看得很清楚,它是她在凤羽森林里救过的那只羽色黑白交加、似乎被称为“小少爷”的那一只。 一时间她心里又惊又喜,它在这里,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在这里? 感谢苍天,让她在这种时候遇到他! 前边,圆妃突然发出一声失态的尖叫,姒琅还以为小少爷真能在这么多人的保护下抓伤圆妃呢,但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少爷从圆妃头上飞过时,在圆妃的头顶上拉了一泡雕粪。 姒琅的嘴角抽了抽,想起了黑大爷当初也对她这么干过,难道这是“神雕”一家的祖传绝技? “”圆妃的脸上终于没有了一贯的慈眉善目和和风细雨,而是变得青青白白的很是难看,并憋了半晌才尖叫,“这只该死的破鸟,给本宫杀了它——” 但是,小少爷已经飞高了,地面上的挥着刀枪,对它又能有何影响? “箭呢?有没有箭,射死它——”圆妃又尖叫。 “娘娘,箭是有,但是,射不了这么高,而且这里风大,不适合往上方射箭。” “我不管!你们想办法给我杀了它,然后烤了它吃掉!”圆妃因为一坨乌粪的问题,连形象都不要了。 众青衣人便不再多说,纷纷找出弓箭,准备射雕。 但就在这时,又有人大叫:“来了,最嚣张的那只来了,大家小心——” 姒琅定睛一看,空中又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雕,比小少爷还大,那么,是黑大爷? 以黑大爷的臭脾气,只有主人才能管得了它,它既然在这里,那个男人应该不会远了,一时间,姒琅心里悲喜交加,竟然有种找到梦中人的感觉。 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如临大敌,连圆妃都失态的站起来,捏紧了袖口,死死的盯着那抹黑影。 黑大爷就像一枝从天下射下来的黑色利箭,以吓人又壮观的速度直刺而下,众人还在看呆的时候,它就已经停在包围圈的中间上方,近到所有人都能看清它那宛如精铁打造的巨大弯爪。 以及弯爪上钩着的人。 弯爪一松,爪上的人像猴子一样轻盈的跳到地面上,指着圆妃,尖叫:“你马上带人离开这里,不得再闹事。” 圆妃回过神来,指着黑大爷尖叫:“射死它!杀了它!别让它跑了!” 第303章 退兵,惹不起的男人 这巨雕本身就体型巨大,许多人甚至只要伸伸手就能摸到它黑亮的羽毛,更别提趁机给他几刀几枪了,然而,没有人敢出手。&bsp;&bsp;≈ 哪怕圆妃的命令快要突破天际了。 黑大爷似乎能理解圆妃的意思,一边在众人头上盘旋,一边扭头,用一双金亮、犀利、阴鸷的目光看向圆妃,“嘎嘎——”的怒唳。 那声音透着浓烈的杀气,连它头上的羽毛似乎都竖了起来,八只铁钩般的爪子往上伸着,大有冲过去将圆妃抓成碎片的趋势。 圆妃惊得下意识的缩起身体,闪避它吃人的目光:“还、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杀了它!” 她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侍女,催促。 “娘娘,”侍女微白着脸,低声道,“真、真要杀了它?您、您真的想清楚了?” 数百人围在这里,个个都是训练有素,兵器齐全,就这只煞星距离地面的高度,他们真要杀的话,肯定能杀得掉,问题是,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圆妃:“” 她当然可以继续下令,但问题是,她今天杀了这只雕,明天还有命活下去吗? 想到这只巨雕的主人,她不寒而栗,半晌不说话。 众人见她不吭声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他们不得不对巨雕下死手的话,麻烦就太大了。 好在那只巨雕并没有真的对圆妃出攻击。它就像君临大地、巡视万民一般,很嚣张的扇动着它那比巨大的、威风凛凛的、黑亮美丽的羽翼,在众人头上转了十几圈后,就嚣张的、傲慢的、得意洋洋的、高声唳鸣着往高处飞,离众人越来越远。 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舍不得将目光从它的身上移开。 这么巨大、凶猛、美丽、珍稀的飞禽,天上地下仅此一只,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不得不惊叹于它的神奇。 “呼——”圆妃见黑大爷飞走了,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轻拍胸口。 “喂,你没听到吗,你赶紧带人离开。”吱吱冲到圆妃面前,隔着侍卫指她,不高兴的大声喝道。 “哪里来的野人,竟然敢指着本宫说话?还想命令本宫?”圆妃见他用如此态度跟自己说话,火了,“将他拿下,掌他的嘴!” 众侍卫面面相觑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吱吱却是一点都不怕,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圆妃,生气的道:“你敢欺负吱吱?吱吱一定要告诉主人,让主人将你烤了!” “什么吱吱喳喳的!”圆妃对“吱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没有印象,便觉得他不过是小卒子罢了,没放在眼里,“再将他的舌头给割了!” 几名侍卫围上前去,准备捉吱吱。 吱吱生气得跳啷啷的:“主人说了,谁欺负吱吱就是欺负主人,主人最讨厌别人欺负他了,你们想惹主人生气吗?你们想死吗?” 圆妃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主人主人,你的主人算什么东西?” 被个畜牲欺负就算了,连这么个野猴子似的东西也敢欺负她?她不威,以后还怎么在下人的面前立威? “娘娘,”这时,一直旁观的幕僚终于走上前来,在圆妃耳边道,“娘娘,这个吱吱是” 他之所以直到现在才出场,是因为他太清楚娘娘不喜欢被人左右和影响,如果娘娘不主动问他的意见,他一般不会主动声,除非像现在这种娘娘明显要犯重大错误的情况。 不过,他也只是平静的陈述吱吱的身份,其它的没说一个字。 听他说完以后,圆妃的脸色就变了。 她曾经听说过吱吱的事情,但她并没有真正见过吱吱,加上吱吱从一出场就彻底激怒了她,她觉得略为教训一下吱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现在看来,这个吱吱同样招惹不起。 于是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吱吱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边钻连骂,就是没被人抓到,恨恨的道:“住手。” 而后她盯着吱吱:“吱吱小朋友,你跑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吱吱见她服软了,立刻得意的挺胸,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姒琅:“主人让我送这个女人去见夜中天。” 想了想他补充:“送活的。所以你不能杀了她。” 圆妃道:“你的主人为什么要管这种事情?” 吱吱斜眼看她:“我不知道。” 圆妃咬牙:“你的主人是想要跟申家作对吗?” 吱吱的眼睛更斜了:“我不知道。” 圆妃的牙咬得更紧了:“如果我不放人,你的主人又敢把我怎的?” 吱吱已经在挖鼻孔了,下巴还翘得高高的:“我不知道。” 主人那么伟大,他怎么会知道主人的想法呢?这个女人真笨,连这点都不懂。 “那你知道什么?”圆妃多年修养毁于一旦,跳起来怒吼,“你的猴脑子到底都知道什么?说,你到底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吱吱已经蹲下来,在路边的草丛里扒找着什么:“吱吱知道主人说的话所有人都要听,不听的话会死人的哦。” 他只是随口说出他最为根深蒂固的认知罢了,没料到却引了所有人的共鸣。 连圆妃都抿紧了唇。 在圆妃的内心深处,她真的真的很想反抗这个男人;在她的内心深处,只有击败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赢家,才能达到真正的无敌无畏。而现在,就是她实现真正的“无畏”的时机。 但她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扭紧,反反复复的鼓励了自己好多遍后,她还是没敢下令抓住吱吱和带走姒琅。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着她的终极决定。 幕僚看她这样,微微摇了摇头,又在她的耳边道:“娘娘,要杀掉景久久有的是办法,没必要急于一时,更没必要公开杀人,您说是不是?” 圆妃是聪明人,经他这么一点拨,马上就明白了,咬了咬牙,逼自己恢复一贯的慈眉善目和轻声细语:“天色暗了,本宫不爱在外面等着,先回去吧。” 那个男人既然要保送景久久去见夜中天,那她不能不给他面子,但是,如果景久久被来历不明的人物暗杀或死于意外什么的,那就与她无关了吧? 而后,姒琅就吃惊的看到所有人就像没看到她一样,呼啦啦的跟着圆妃全走了。 “咦咦,笨蛋女人逃走了?”在刚才踩着青衣人的脑袋跃到路边的大树上玩耍的吱吱,从大树下跳下来,冲着圆妃的背影又蹦又跳,不断做各种鬼脸,尖笑,“笨蛋女人逃走了,笨蛋女人终于夹着尾巴逃走了,耶耶,吱吱赢了,吱吱最厉害——” 姒琅相信,圆妃一定能听到他尖尖细细的声音并恨得几乎吐血。 第304章 请叫我吱吱大人 在吱吱的乐不可支和活蹦乱跳中,圆妃一行终于消失,原本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官道变得空荡荡起来。 而这里早就过了被泥石流堵住的那段路,离下个镇子并不太远。 姒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很客气的对吱吱道:“吱吱,天色暗了,咱们走吧?” 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跟吱吱套近乎的机会。 “吱吱?”吱吱停下来,转头,背着手上下打理她,斜着眼睛,不高兴的道,“吱吱是你能叫的吗?吱吱不许你叫吱吱作吱吱!” “不好意思。”姒琅微笑,“那么,我该怎么叫你呢?” “唔,”吱吱认真想了想,指着她道,“叫吱吱大人!” “是,吱吱大人。”姒琅笑眯眯的,“谢谢吱吱大人的救命之恩,还请吱吱大人恩准我请吱吱大人吃好吃的。” “真的?”吱吱立刻眼睛发亮,咂着嘴,蹦蹦跳跳的,“吱吱要吃好多好吃的,你不可以欺骗吱吱哦。” “我绝对不会欺骗厉害的吱吱大人。”姒琅微笑,“不过咱们要走到下个城镇才有东西吃哦,你看,咱们是不是快点赶路?” “快点走快点走!”吱吱来了干劲,火烧屁股一样的往前面跑,边跑边回头,“你快点走,吱吱饿了。” “是是,我尽量快。”姒琅其实真的很累了,走是走得动,却快不了,只能紧赶慢赶的跟在吱吱后面。 “你,走太慢了,吱吱不高兴了。”吱吱不耐烦的跑回来,一手插腰,一手指她,“你再这样,吱吱就要咬你了。” “吱吱大人,”姒琅一脸佩服的道,“你比我厉害太多了,跟你相比,我连一只蚂蚁都不如,所以,我再努力也不可能走得跟你一样快,请你谅解。” 吱吱瞬间就高兴了,拍着手道:“是哦是哦,除了主人,这天底下一定没有人比吱吱更厉害了!好吧,吱吱原谅你走得比较慢,吱吱会等你的。”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他转头看到姒琅离他有点远了,便“哧溜”的爬到一边的大树上摘野果子吃,然后又在树枝间玩荡秋千。 姒琅看着这样的吱吱,不禁心生羡慕,能被那样的男人带在身边宠着,还有黑大爷样的神禽当玩伴,还活得这么无忧远虑、逍遥自在,真是不错啊。 “吱吱大人,”她好不容易追上正在生吃找到的鸟蛋的吱吱后,不动声色的道,“你的主人是不是在前面的镇子里等我们?” “不知道。”吱吱边吃边道。 “那你不怕跟你的主人走散了?” “不会的。吱吱有办法找到主人,如果主人想见吱吱,也一定能找得到吱吱。”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你的主人?” “不告诉你。” “那,你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不告诉你。” “那,你的主人跟夜中天又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要问主人的事情?吱吱不爱听。”吱吱抬头,冲她龇牙,凶暴的道,“主人说了,不得跟任何人说起主人的事情,你不许再问主人的事。” 姒琅只得打消探话的心思:“吱吱大人请不要生气,因为你的主人救了我,我希望能遇到他,向他道谢和报恩。你不喜欢我问,我就不问了。” “这样啊,”吱吱挠了挠头,气消了一些,“主人经常救人,不需要你道谢。” 说罢他又开始跳脚:“吱吱饿了,你走快一点。” 姒琅也饿了,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她还是努力加快脚步,想快些吃上东西。 终于,天黑不久以后,两人终于到了前面那个颇为繁华的小镇上。 “那边那边,那边有好吃的。”吱吱一进镇子就不断嗅鼻子,而后往某栋建筑一指,“吱吱嗅到了野猪野兔野鸡和很多鱼的味道,吱吱爱吃肉,吃很多很多的肉。” 姒琅笑道:“吱吱大人喜欢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好哦好哦。”吱吱手舞足蹈,也不等姒琅就往前头跑,转眼就消失在那间客栈门口。 待姒琅走进客栈大堂时,就看到吱吱面前的桌子不断端上各种山珍,而且全部是荤菜,烤的蒸的炒的炖的都有,吱吱馋得下巴搁在桌面上,两颗眼珠子盯着满桌的肉直流口水。 待菜上得差不多了,吱吱左右看看后咬了咬牙,抓起筷子准备挟菜,但他拿筷子的姿势不是拿手指挟住和稳住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掌握住两根筷子去捅肉片。 这样挟当然很不方便,他一口气挟了三块肉都掉在桌面上,他死死的瞪着那几片肉,不断伸爪子又收爪子,明显想用手抓起肉片往嘴里塞,但他同时偷眼扫视四周,显然又怕被人笑,于是一怒之下将手中的筷子丢了,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叉起盘里的肉块往嘴里塞。 姒琅看着看着就笑了,觉得他果然就是个单纯直率的毛孩子。 她慢悠悠的走到桌边坐下,吱吱一看到她便脸生警惕,将一大盘肉抱在怀里,拼命的吃,她笑了笑,也不急着吃,而是点了几盘素菜和点心,慢慢的吃些好消化的。 吱吱看她没有抢自己的肉的意思,脸色才好看了些,放慢吃肉的速度。 在她吃得差不多以后,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姒琅,姒琅也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双方都放下心来。 是春染四人。 圆妃撤退以后没有派人去追杀他们,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总有自保的手段,最终也逃到了这里。 既然敌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他们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这会儿看到姒琅,便走过来,准备在桌边坐下。 但姒琅抬手,示意他们先别坐,而后看向吱吱:“吱吱大人,这四个人是我的随从,他们可以坐下来,一起吃饭吗?他们的饭钱也是由我来出。” 吱吱对她的恭敬感到相当满意,哼了哼:“不许抢吱吱的肉,不许随便跟吱吱说话就行。” 姒琅这才对春染等四人道:“这位吱吱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要像我一样感激他,听他的话。” 春染等四个也是机灵的,赶紧冲吱吱抱拳:“多谢吱吱大人救命之恩。” 吱吱哼了哼,没搭理他们。 四人面面相觑后,坐下,边吃边跟姒琅小声说话。 吃了半个时辰后,一群人才算是吃饱喝足,上楼,分别进了三间客房,洗澡歇息。 姒琅在山里转了几天,这夜累得慌,早早的就躺下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呼吸困难,惊得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这并不是她的错觉,她的鼻子被人捏住了。 是什么人,能够这样无声无息的避开隔壁值夜的二号等人,以及与她同一个房间的春染,如此近距离的、成功的袭击她? 第305章 夜行,看透黑暗的眼睛 难道是圆妃派来的杀手? 一时间她冷汗涔涔,完全想不出如何紧急脱身。 “吱吱现在带你离开。”好在,传进她耳里的是吱吱的声音,“你不要说话,不要发出声音,咱们现在就走。” 姒琅大口大口的呼吸,有种死里逃生的余悸感,同时觉得这个吱吱实在是很不一般。 “我们去哪里?”她问。 “白天走大路,危险,晚上走小路,安全。”吱吱在黑暗中手舞足蹈,“快点快点,吱吱不喜欢等人。” “可是,这么黑的晚上,咱们要怎么走?”姒琅道,“难道提着灯笼或点着火把走?” 她来到黑月大陆后,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片土地被称为“黑月”,因为,这里的晚上很少有月光,就算月亮高挂,也会被厚实的云层或浓暗的雾气所遮蔽,特别是在山区地带,这种现象尤其明显,光靠眼睛根本无法夜行。 但如果提灯或点火夜行,岂不是自曝行踪? “不怕。”吱吱在黑暗中跳来跳去,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吱吱在晚上也看得清楚,不会放火。” “真的?”姒琅的眼睛几乎要在黑暗中散发出崇拜的光芒,“吱吱大人好厉害,我好崇拜吱吱大人。” “吱吱吱吱,”吱吱尖笑,“吱吱真的很厉害。快走快走,拖拖拉拉的最讨厌了。” 姒琅立刻起身,就着窗外漏进来的黯淡灯光,穿上外套,而后叫醒春染,又轻轻敲了敲连接隔壁的墙面,叫醒八号等人,一群人鬼鬼祟祟的跟着吱吱翻墙而出,来到大街上。 外面,是姒琅等人已经见惯了的濛濛夜雾,天上倒是有一点星光,却是非常微弱,毫无用处。 这个小镇也跟其它城镇一样,在极度黑暗的晚上都会适当的挂上几盏灯,免得有人需要夜晚出门时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但是,也就几盏灯而已,只够判定方向,远远不足于看清路线。 “吱吱大人,请恕我们的眼睛不好。”姒琅道,“就算我们跟在你的后面,也有可能会迷路。” 何况还是走小路。 “有这个。”吱吱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根细长的竹竿,“你们抓这个东西,跟着吱吱走,就不会迷路了。” 姒琅由衷赞叹:“吱吱大人好聪明。” 吱吱手舞足蹈:“吱吱最聪明了。快快快,咱们快走。” 春染等人:“” 而后几个人分站左边和右边,抓着那根竹竿,跟在吱吱的身后。 很快,一行人走出小镇,前方一片黑茫茫,连山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是追兵与杀手也没法看到他们,然而,他们同样什么都看不到啊,这位奇怪的吱吱小朋友,真的有夜视眼吗? 几个人都在心里打鼓,一边小心翼翼的跟着竹竿走,一边做好了随时点火的准备。 但是,走着走着,他们一直没有踩到坑踩到陷阱,也没有撞到树撞到石头,也没有被任何不安全的东西绊倒,更没有走到什么莫名其妙、危险神秘的地方。 于是几个人都暗暗惊异,这个吱吱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毫无不输给夜行动物啊。 感觉到进山以后,五号终于忍不住了:“吱吱大人,您的眼睛真的好厉害,竟然能看透黑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的本事。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看透黑暗呢?” “嘶嘶嘶,”吱吱得意的笑,“像吱吱一样从小生活在森林里,没有火,经常在晚上玩和找东西吃,眼睛就能在晚上看得清楚了。” 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同伴,原来,这孩子是野生的,然后被人收养了? “吱吱,”姒琅又趁机去套话,“你是什么时候遇到你的主人的?” “一年?两年?三年?一年有、有十十十个月,两年有有有”吱吱过了一会儿后才低声数起来,但似乎,他数来数去都数不清。 “吱吱大人,”姒琅忍不住道,“一年有十二个月” “不许说话!”吱吱似乎生气了,声音尖尖的,“吱吱不要跟你们说话,你们再跟吱吱说话,吱吱就咬你们。” 姒琅觉得他应该是因为不会算数而生气,便小声道:“跟吱吱大人说话很开心,所以我们才忍不住想跟吱吱大人说话,吱吱大人不想说的话,咱们就不说了。” 春染等人听了,都在心里叹,头儿还真会哄这位吱吱大人啊。 但接下来,还真的没有人说话了。 一路上上下下,左拐右弯,众人硬是像瞎子过河一样,走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然后天际泛白,众人终于能看清了。 “吱——”吱吱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丢掉手中的竹竿,像猴子一样爬到旁边的大树上,在树间跳跃飞荡,好不快活。 众人看着他,心里又一阵惊叹。 忽然,吱吱的身影在树间一晃,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干嘛呢? 姒琅道:“先坐下来歇歇吧。” 瞎山过山,消耗的体力和精力比夜间爬山要累得多,这会儿众人也是疲惫不堪了。 众人坐下来,阖上眼睛,打盹。 突然耳边传来“咯咯咯”的声音,众人睁开眼睛,就看到吱吱抓着两只山鸡冲过来,两手各自用力,就将山鸡的脖子拧断了,然后将山鸡摔在他们的面前,跳来跳去:“快快,烤山鸡,吱吱饿了,吱吱想吃烤鸡。” 姒琅冲众人点头,示意他们烤鸡。 吱吱一边催促他们“快点快点,吱吱好饿”,一边自顾自的在四周找野果和野草根啃,没分给他们吃。 众人哭笑不得,留下两个女子烤鸡,其他人跑去找吃的了。 待烧鸡烤好后,吱吱一手一只,津津有味的吃起来,没理其他人。 其他人吃着手里的东西,看着吱吱的举动:他一个小孩子,吃得了两只肥肥的烤鸡? 结果,吱吱真的将两只烧鸡啃得只剩下屁股和骨头。 众人只能在心里道,难怪他力气这么大。 吱吱吃完以后又精神大振,开始蹦蹦跳跳的催促众人:“快快,快走,找到夜中天后吱吱就能跟主人在一起了!吱吱一天没见到主人了,吱吱好想主人!” 姒琅猛然站起来:“咱们马上跟吱吱大人走,没吃完的在路上吃。” 因为,她也很想见吱吱的主人。 吱吱飞快的爬到大树上,在树间跳跃穿梭,一边在树上观察四周,一边前行。 春染忍不住问:“吱吱大人,你在干什么呢?不累吗?” “你好笨。”吱吱一脸鄙视,“吱吱在看四周有没有坏蛋藏着呢,还有,吱吱的爹娘是大猩猩,吱吱爬树最厉害了,才不会累呢。” 众人:“” 第306章 小小少爷,杀还是不杀 又走了半天后,吱吱突然从大树下跳下来:“前面有敌人埋伏,你们在这里躲着,吱吱去消灭敌人。” 姒琅问:“吱吱大人怎么会知道前面有敌人?” 吱吱手指朝天:“小小少爷说的啊。” 姒琅抬头,心里又是一惊,那只她曾经见过的羽色为灰色、在三只巨雕中体形最小的那位“小小少爷”,竟然在她们的头顶上空飞着。 飞得不低不高,却是无声无息,她们走了这么久,居然一直没发现它的踪影。 “小小少爷是怎么告诉你的?”姒琅又想套话,但吱吱已经消失了。 她想,这几只显然训练有素的巨雕一定是通过什么姿势或方式告诉吱吱“前面有敌人埋伏”,而小小少爷会飞得这么无声无息,应该是为了避免目标发现。 “头,咱们要不要去帮忙?”五号问。 “不用。”姒琅摇头,“他是高手。” 众人便都不吱声了。 没过多久,众人只听得树枝“沙沙”作响,而后吱吱神奇般的出现在大树上,得意洋洋的道:“敌人都被吱吱杀死了,前面没有危险了,你们不用太感谢吱吱。” “多谢吱吱大人。”姒琅朝他抱了抱拳,“请问吱吱大人,你杀掉了这么多人,为何身上却没有血迹。” “笨。”吱吱跳下树,背着手,走在前面,“吱吱跑到他们的后面,伸手将他们掐死的啊,而且他们的人也不多,十几个而已。” 众人:“” 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怪物?又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而他嘴里崇拜不已的那个“主人”,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众人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于渺小,还是保持仰望比较好,不宜多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吱吱与小小少爷完美配合,小小少爷负责空中侦察与探路,吱吱负责在地面上潜近和暗杀伏军,加上吱吱总是带着众人夜行,姒琅等人居然顺顺利利的过关斩将,一路上畅行无阻。 除了姒琅,春染等人都为这样的顺利感到毛骨悚然:就靠一只雕和一个毛孩子,就这样直捣墨月城?想象中的浴血奋战和九死一生没有发生? 这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好事?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连区区几个人都杀不掉?”在离姒琅等人不太远的某处屋子里,圆妃已经很难再保持风度了,面容微微扭曲,“你们都是顶尖的高手,他们只有六个人,为什么你们总是屡屡失手?” “娘娘,小的没用。景久久一行五人并不难办的,难办的是小小少爷和吱吱,咱们不管潜伏在何处,小小少爷都能发现咱们,而吱吱擅长山林袭击,咱们连他的靠近都察觉不到,根本无法防范和还击。特别是他们以夜行为主,白天大多在休眠和潜伏,而咱们在晚上相当于瞎子,根本无法行动” “够了!”圆妃拍桌子,“失败就失败,你们怎么找这么多理由?” 杀手不吭声了。 “这一次,你们实在太令我失望了。”圆妃叹息,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缓缓的道,“虽然你们不断找理由,但理由确实是理由,那么,把那只小鸟给杀掉,那就没问题了吧?” 在空中飞翔的雕,连水中的一只鱼、草丛里的一只兔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并加以追击和猎杀,何况比小动物大得多的一群杀手? 只要那只雕存在,杀手们想隐藏身形,根本不现实。 然而,在听到圆妃的“指点”之后,众杀手的脸色都禁不住微微的变了。 杀掉那位小小少爷并不是做不到,但还是那句老话,杀了它之后,它的主人来了,娘娘怎么办?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这是杀手应该有的态度吗?”圆妃蹙眉,“难道你们连一只鸟都杀不掉?” 众杀手无奈,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圆娘的幕僚老先生。 老先生并不老,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他姓“老”,故称老先生。 老先生知道自己必须要出面了。他摇了摇羽扇,上前几步,冲圆妃行了一礼,温温的道:“娘娘,那位小小少爷可是那个人的宝贝,简直就跟那个人的孩子一样,杀了它,后果很严重。” “我知道那只鸟是那个人的宠物,但是,再怎么样也只是宠物,死了一只宠物,难道还能要我赔上性命不成?”圆妃不以为然,“再说了,他有证据证明是我的干的吗?” “娘娘,那个人精心豢养的那三只巨雕,可是墨月城所有贵族都想拥有的宝贝。”老先生道,“曾经,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想得到那三只巨雕而不得,于是有人就生了得不到就伤了它、杀了它的念头。” 圆妃知道他是在警醒自己,不以为然,但还是懒懒的听下去。 “七年前,海东王的儿子看上了那位黑大爷,愿拿万两黄金或一座城池或一万兵马相换,但被那个人拒绝了。”老先生娓娓而谈,“海东王的儿子怒了,便带上一百名弓弩手,暗中追踪那位黑大爷,想将黑大爷给杀了,最后没杀成,只将黑大爷的一只翅膀给射伤了。” 圆妃“哦”了一声:“海东王的儿子不是还活着吗?” 老先生也不解释,继续讲故事:“那个人怒了,没有杀人,却把海东王之子及那一百名弓弩手的右臂全给砍掉了,然后” 圆妃听得微微皱眉。 弓弩手可是军中的精锐和重要战力,任何一人都是百里挑一且极难培养,他们少了一只手臂便相当于彻底失去了战力,而他们的作废,对于军中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那个人,太任性了。”她从这个故事中得出一个结论。 “娘娘认为那个人是心怀家国、以大局为重之人,但事实上,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老先生微微一笑,“他只不过是一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男人罢了。他亲自砍下那一百名弓弩手的手臂以后,将他们的手臂切成生肉片,亲自喂那位黑大爷吃下。” 圆妃吓得“啊”了一声,脸色终于大变。 这种事情,连她都做不出来。 “海东王的儿子虽然没死,只是失去了一条手臂,却被逼着看自己的手臂被切成肉片后被那位黑大爷一片一片的生吃,精神变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圆妃忍着不适:“那手握兵权的海东王不为儿子报仇?” 老先生道:“海东王不仅没敢吭声,反而亲自上门向那个人道歉,倒是参与猎杀黑大爷的某名弓弩手也是出身名门,其父放言要为儿子报仇。” 第307章 神雕降落,他的来信 “他真的为儿子报仇了?”圆妃好奇,“而那个人还敢灭了人家的满门不成?” “差不多吧。”老先生微笑,“那个人听到这样的传言后直接杀到对方的家里,拿剑抵在对方的脖子上,说,既然你以后要找我报仇,我不如现在就除了你这个隐患。当时,对方还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没当一回事。” “我不信那个人敢因为这种小事而杀人。”圆妃冷哼,“就是吓唬人而已。” “不,那个人真的杀了。”老先生道,“一捡划断了对方的脖子,然后又一个一个的问对方的家里人,谁想为死人报仇的,没有人敢吭声,直到现在也没有。” 圆妃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这种事,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因为这事并不是发生在墨月城,而且娘娘当时年纪还小,朝廷也不想这样的事情散播出去,有意封锁消息,娘娘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 “可现在不是当年!他当年确实只手遮天,连皇上都受制于他,但他现在早就远离朝堂,还能把我、把申家如何?”圆妃还是不甘心一次次的在那个人面前不战而退。 “娘娘,我言尽于此。”老先生不再说话了。 圆妃久久不言,只是握紧了搭在扶手上的双手。 而后她问:“老先生,那你觉得本宫现在该如何行事?” 老先生这才道:“黑月与晴国的联姻协议是那个人与晴国签订的,他这次会出手保护晴国公主,应该是为了兑现协议,只要晴国公主与皇上成了夫妻,他应该就不会再管这事了。晴国公主就算成了皇后,在黑月也没有任何根基,娘娘没必要急于一时。” 圆妃咬牙:“可本宫不甘心。” 老先生意味深长:“娘娘还很年轻呢。” 圆妃阖上眼睛,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久后才缓缓的道:“是啊,本宫才十八岁,年轻得很,何必急于一时?这个计划,暂且放弃吧。” 而后她看向老先生:“老先生,你给我舅舅写封信,把本宫这边的事情告诉他。” 那个男人,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如果舅舅要怪她,就由舅舅去对付那个男人吧。 接着她站起来:“收拾东西,本宫明日就回墨月城。” 她这次出宫远行,用的是看望出家为尼的皇祖母的名义,一来是为了避开皇上与舅舅的战争,二来是为了在这里等着杀掉景久久和夺走景久久的皇后令牌,结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了,真是郁闷。 至于回到墨月城之后自己会不会有危险,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她已经嫁入皇室,严格说来不算是申家人,而且她入宫以后没有犯过任何错误,与舅舅也没有任何接触,言行举止更是有口皆碑,皇上还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惩罚她? 所以,就算娘家起兵造反,她照样敢回京城。 她就这样放弃了暗杀姒琅的计划,姒琅的行程自然更是顺利,但这更令姒琅不安: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还是暗含杀机的静流? 于是她更加警惕,处处小心翼翼,然而又一连走了十几天后,还是没有任何意外发生,这让她真的疑惑了:应该很想干掉她的申东牙和圆妃,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呢? “吱吱好饿,烤山猪烧山猪,”吱吱兴奋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她定睛一看,吱吱居然扛了一头至少两百斤以上的黑色大山猪回来,丢在他们中间,一边叫一边手舞足蹈。 “好好,我们现在就烤。”姒琅笑着,“吱吱大人好厉害,简直就是打遍森林无敌手。” 她已经摸清了吱吱的脾性,很懂得哄吱吱开心了。 “快快快,烤山猪,山猪最好吃了。”吱吱笑着在火堆边蹲下来,咂着嘴,盯着二号、五号和八号等人切山猪肉。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在众人头上。 众人警惕的抬头,就看到那只小巨雕猛然俯冲下来,在他们头顶上约莫一丈高的地方来回盘旋,“啾啾嘎嘎”的叫了好多声后收起翅膀,落在他们身侧一丈开外的地方,盯着他们手里的野猪肉。 “小小少爷,”姒琅冲它微笑和招手,“你怎么来了,来来来,请坐。” 小小少爷两颗天真纯洁的眼珠子瞅了瞅她,偏了偏头,似乎在琢磨她是什么人、又在说什么,然后没理她,继续呆头呆脑的盯着那些山猪肉。 姒琅观察了它一会儿后,觉得自己明白了它在想什么,便拿起一块山猪肉,用匕首切割成一条条的,双手捧着走到小小少爷的面前:“小小少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们请你吃新鲜美味的山猪肉——” 小小少爷站立的高度约莫半人高,她无需蹲下来,就能将肉条送到它的嘴边。 小小少爷后退一步,抬头,呆呆的看着她一会儿后,低头看着那些肉条,试着啄了一根肉条进嘴里。 姒琅发誓,她真的看到了这位小小少爷眼睛一亮、脸上泛笑的表情。 “咕咕咕”小小少爷似乎吃得很开心,每吞下一根肉条都轻快的扇动翅膀,对着天空叫上数声,然后再继续吃。 姒琅暗中观察它片刻后,才发现它的脚上系着一个纸团。 “吱吱大人,”她道,“小小少爷带了情报给你。” 吱吱还在盯着正在冒油的山猪腿,头都不回:“你拿来给吱吱看。” 姒琅于是蹲下来,解下小小少爷脚上的那卷纸条,送到吱吱的面前。 吱吱扯过来,打开纸条,只看了一眼,五官就皱成痛苦的一团,嘴里喃喃:“中天正、正而而而去” 他不看了,将纸条丢给姒琅,指着她道:“你念给吱吱听。” 姒琅求之不得,立刻念道:“夜中天正往雾阳城而去,请你等速往雾阳城与其汇合。” 这里的“你等”,应该是指她这一行吧? 这是谁写的字条? 看这字迹简洁利落,宛如行云流水,却又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将飘逸与力量融合得极其完美,令姒琅一看就喜欢这字喜欢得不得了。 这是那个男人的笔迹吧?总觉得他的字就该是这样的。 “吱吱大人,”她问,“这是你的主人写给你的吧,你看,咱们要不要去雾阳城?” 吱吱正在埋头啃吃好像烤得还不够透的山猪腿,完全不顾这山猪腿还烫得很,含糊的道:“去去去,主人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可以违抗主人的命令。” 姒琅笑了,小心翼翼的把纸条收起来,对二号等人道:“吃完以后,咱们改道去雾阳城。” 她会见到他的吧?一定会的吧? 她有一种很快就能见到他的预感。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308章 遭遇叛军,男杀女辱 姒琅拿出地图,依照地图上的指示,从所在的黑月国中部往东部而去。 多年以前,黑月国的东部还分属于多个小国,后来在黑月国强大的兵力碾压之下,这些小国纷纷归降黑月国,成为黑月国众多州县中的一部分。 现在,申东牙就是联合了这些州、县的反抗力量,组成叛军联盟,他担任联盟最高统帅,宣布这些州、县不再受朝廷管辖并往墨月城进发,想推翻夜中天的统治。 夜中天回国之后立刻调遣和率领数十万兵马,往东部行去,想灭了这支联盟。 一路上,两军分别与反对者展开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的战争,虽然行军的速度因此有所放慢,但两军还是将于近日在雾阳城碰面,到时,必定是决一死战。 姒琅等人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听到类似的消息,而离雾阳城越近,局势越乱,逃亡的难民与流民越多,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景象也越是荒凉和危险。 如此,连赶了十几天的路以后,她们赶到了离雾阳城只有五六百里的香河镇,就再也过不去了。 香河曾经是黑月国与过去某个小国的边界河,在那个小国被黑月国吞并以后,香河边上的香河村就变成一个繁华的小镇,而原本驻守在河边的黑月军队则迁往数十里之外的营地,继续守护着因为合并时间不太久而偶尔会爆发冲突的香河两岸。 如今,因为叛军作乱的关系,香河两岸的争斗、劫掠、厮杀不断,百姓纷纷逃离此地,黑月军队也封锁了这一带,不允许任何人前进。 “头,咱们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说出您的身份,说不定他们会放行。”五号看着前方的关卡,问姒琅。 姒琅想了一想,摇头:“这一带的叛军和支持叛军的百姓极多,如果我现在就暴露身份,无疑是引火烧身,而且令牌一旦现身,我在这里没有任何根基和权威,未必能保得住那块令牌。” 比如,这里的黑月国守军中也许就有圆妃或其他妃子的人、不接受她这个来自晴国的“皇后”或反对两国联姻之人,她一亮出令牌,别人就把令牌抢走了,她要怎么办? “那咱们先撤退?” “不能退。”姒琅看向无精打采的吱吱,“吱吱大人,您能够悄悄的带我们穿越前面的关卡和镇子么?” 吱吱往前瞅了瞅:“咱们晚上可以游水过去,然后穿越镇子。” 这一带都是山区,晚上几乎都是黑漆漆的,就算有守军在晚上巡逻,顾及的范围也非常有限,有的是空隙让他们溜过去。 姒琅大喜:“那就有劳吱吱大人了。” “嗯嗯,”吱吱心不在焉,“吱吱饿了,你们快点找肉给吱吱吃。” 而后他就在路边蹲下来,在地上画圈圈。 姒琅关切的问:“吱吱,你是不是心里不高兴?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吱吱想主人了。”吱吱蔫着脑袋,揪了揪耳朵,“吱吱从来没有和主人分开这么久,吱吱好想念主人。而且这里没有好吃的肉,吱吱不开心。” 因为战争的缘故,这一带的百姓没法种庄稼,没法开店和做生意,家里的粮食、财物等也经常被流寇、恶徒抢掠,百姓们只得想办法去河里、山里找吃的,导致这一带不仅缺少食物,连飞禽走兽都不见影儿,吱吱空有一身本事,也抓不到野味和活物,自然精神不好。 “辛苦吱吱大人了。”姒琅安慰他,“但这里离雾阳城不远了,顺利的话,咱们两天内就能抵达雾阳城,到时你就可以见到主人了,你再忍耐可好。” “嗯。”吱吱抬头瞅了她一眼,像个委屈的小孩子,“吱吱会忍耐的,吱吱一定要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务。” “吱吱大人真是好样的。”姒琅忍住摸摸他的头的冲动,冲其他几人眨了眨眼。 其他几人立刻掏出身上的肉干,双手奉送到吱吱的面前:“吱吱大人,这里还有一些肉干,虽然不好吃,但您先忍忍,到了雾阳城后再吃好吃的,好不好?” 吱吱嗅了嗅鼻子,虽然这肉干是冷的,还放了两天,但毕竟是山珍烤出来的,香味和滋味怎么样都不会太差,这才稍微高兴了一点:“嗯,那吱吱就不挑剔了,随便吃一点吧。” 说是吃一点,但他一个人就把所有人的肉干都吃完了,其他人只好啃馒头和咸菜。 吃过以后,众人就近找了隐蔽的树荫休息,待到天黑后就跟着吱吱潜入河中,游到对面的小镇,再穿越小镇。 这一夜的行动很顺利。 然而,强行穿越小镇的结果,就是天亮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小撮叛军。 这些叛军不过二三十人,却个个高大彪悍,杀气极盛,身上染血,又持有兵器,看起来就是狠角色。 目测之下,姒琅五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吱吱能不能对付得了他们,这个也不好说。 “这两个娘们不错,其他人全杀了!”对方一看到姒琅等人,立刻指着姒琅和春染这么说。 姒琅和春染一路上都女扮男装,但她们昨天晚上才游了水,妆容都化了,穿的衣服又不厚,女儿身便都暴露了出来。 “各位大哥,”五号还想和平度过,“咱们这里有一些银子,全部孝敬给各位,还请各位放咱们回村里接老人离开” “哈,竟然还有钱拿?咱们今天赚大了,兄弟们,上!”没想到,这些人高兴是高兴,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反而挥着大刀就冲了上来。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也没办法再谈了,众人只得亮出兵器,跟对方打上了。 对打之下,除了吱吱,其他人都是自身难保。 功夫最差的春染第一个被抓走,而且还是被几个男人拖进草丛。 “你们慢慢打,咱们先用这个娘们了。” “咱们这么多人,你们几个别玩死了她,留着口气给咱们” “这可不好说。你们想玩的就打快点,晚了就只能玩死的” 春染真的尽力了,无奈真不是这些男人的对手,急着大叫:“快来救我,谁快来救我——” 姒琅想去救她,然而一群男人围着美貌可口的她,哪里能让她脱得开身? “吱吱大人,你快去救救小春” “不要。”吱吱却没什么干劲,“主人让我保护你,没让我保护别人。” “吱吱大人,我求求你了——”姒琅心急如焚,一遍遍的叫,但吱吱就是无动于衷。 而此时,春染已经被拖进草丛深处。 在一阵邪恶的男人的笑声中,草丛里传来春染“啊啊——”的、极其惊惧的尖叫声。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309章 给你令牌,我跟你走 姒琅只觉得冷汗直流,难道春染遭了毒手? 她瞅准一个空隙,从几名叛军中间冲出去,往草丛的方向跑,边跑边喊:“吱吱大人,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 这样,吱吱就会跑过来救她,顺便救下春染吧? “哈哈哈,这娘们憋不住了,准备去草丛里等咱们干呢,兄弟们,快追——”叛军们笑着追过来。 咚——姒琅与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撞了个正着,当即吓得“啊”的尖叫起来。 “头儿,是我”对方结结巴巴的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你、你是谁?” “小、小春” “啊?”姒琅大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还以为春染遭到了毒手,哪料春染却衣物还算完整且全身是血的走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那些人全、全都没有了脑袋”春染结结巴巴的。 这相当于她被救了。这原本是好事,但是,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突然之间看到这么多人的脑袋被瞬间砍飞,而且这些脑袋被砍飞的时候还在笑,身体还是站得直直的,血花溅了她一身,这简直比、比见鬼还恐怖啊,于是她被吓傻了。 姒琅一愣,刚想追问,但随即就被追上来的叛军给扑倒在地上。 她当然要反抗,但是,对方压得她爬不起来。 她刚想叫吱吱救命,眼前忽然一暗,似乎有一片乌云笼罩在她头上,她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一道宛如从黑暗中孕育出来的人影从草丛深处走出来。 这道人影看起来走得很慢,但姒琅只是眨了眨眼,人影就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银光一划。 姒琅头皮一麻,只觉得有一道银色的劲风从头顶上掠过,而后有温热的液体洒在自己身上。 是血。 她猛然转头,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叛军已经没有了脑袋,而且脖子极其平整,就像被一刀切成两半的冬瓜一样切口平整。 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又是银光一闪,血花飞溅。 又一名追着她来的叛军被砍掉了脑袋。 接着,又一名 她呆呆的看着那个就像从黑暗中生出来的人影宛如漫步在红色的落花下,一步一挥刀,一刀一人头,刀刀不落空。 原本乱成一团的现场,猛然间就安静下来。 那些叛军抛掉对手,迅速聚拢在一起,盯着那道人影,惊惧的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却还是一步一步的往他们走去。 他只是一个人,那些叛军数量是他的十几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迎上去。 “主人——”然而就在这时,一直精神萎靡、干劲全无、只管闪不愿打的吱吱却像喝了鸡血一样精神大振,双眼发亮,欢呼着朝这道人影跑过来,“主人你来了,吱吱好想你!” 他闪电般的窜到来人面前,抱住来人的大腿:“吱吱想死主人了。” 来人没有跟他叙旧,只是道:“杀了这些人再说。” “不用主人动手,吱吱现在就去杀了他们。”吱吱立刻放开手中的大腿,闪电般的冲回去,跳起来,双手一伸一握一扭,就扭断了一名叛军的脖子。 他的速度之快,令叛军根本看不清楚,而他的力量之大,更令叛军大骇。 这个小鬼,之前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快跑——”有叛军心知不妙,大吼,转身就跑。 但,吱吱已经冲到他的身后,跳起来,伸手一抓,就将他的后脑勺给抓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飙溅。 众叛军再次大骇,这一爪子的杀伤力,简直跟猛兽的扑抓有得一拼,这人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哪来的这种爪力? “嘶——”吱吱转头,冲他们龇牙,那两排牙齿雪白又锋利,跟猛兽的獠牙似的,配上那股子凶暴和杀性,简直就是猛兽的人形化身。 众叛军吓了一跳后分头狂奔。 吱吱“吱吱”的叫着,又以远远超越对手的速度冲上去,很快又杀了两名叛军。 其他叛军跑远了或跑进山林里了,吱吱还想追上去,来人道:“吱吱,够了,回来。” “是!”吱吱响亮的应着,飞快跑回来,乖乖的站在来人的身边,恭敬的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来人道:“没有了。” 而后他看向姒琅等人:“你们都能走吧?”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点头,对于这个人的出现,他们除了仰望和敬畏,没有别的想法。 姒琅已经爬起来,呆呆的看着他,也不行礼,也不道谢,就这样看着他。 他仍旧一袭彪悍合身的黑衣,头上、脸上都缠着黑色的头巾,只露出一双比鹰隼更锐利、比天空更深邃、比古井更沉静的眼眸。 他一定很习惯被人注视,故而对姒琅的盯视也是那般不以为意,转头,盯着姒琅道:“公主的黑月皇后令牌可在身上?” 姒琅下意识的道:“在,我已经拿到手里了。” 原本,她并没将那块令牌带在身上,而是交给某些人保管,而改道去雾阳城的途中,她已经从那些人的手里拿回了令牌。 “我想借公主的令牌一用。”男人道。 姒琅想都不想就道:“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说。” “第一,请你务必告诉我你的身份。第二,让我跟着你。” 男人笑了,眼睛在笑:“第一,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这样才有趣,不是吗?第二,你想跟多久?” 姒琅承认,第一条的回答很有诱惑力:“跟到我不想跟为止。” 男人毫不犹豫:“可以。” 姒琅也很干脆的弯腰,脱下靴子,从鞋垫的夹层里取出那块令牌,递给男人。 其他人看在眼里,一时间都很无疑:将“黑月皇后”踩在脚下?还轻易将“黑月皇后”送给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头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知道头儿怎么想。 “多谢。”男人接过令牌,“吱吱,走了。” 原本片刻都静不下来的吱吱这会儿站得直直的,乖乖的,很恭敬的道:“是。” 男人将手中的刀连同刀鞘丢给吱吱,大步离开。 吱吱一边跟在男人后面,一边拿毛巾擦拭刀上的血迹,而后插刀入鞘,抱着那把刀行路。 姒琅毫不犹豫的跟上去。 春染道:“头,我们、我们也跟去吗?” 姒琅道:“你们想跟去吗?” 春染等人齐齐点头。这里是危险的异乡,他们不跟在头儿的身边,还能怎么办?再说了,他们对那个男人也好奇得很。 他们还有一种相当笃定的感觉:跟着这个男人走,不会有事的! 或者说,跟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最快更新无错,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最新! 第310章 直抵军营,借兵一万 男人所去的方向,并不是雾阳城,而是香河镇的方向?但他是从山林中穿过去,并不是走官道。 姒琅很想问他去哪里,但她终究忍了下来。 他绝对不是喜欢谈论自己的男人。而且,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他身上的秘密与谜团,只有亲自去挖掘和找到答案,才有意思。 吱吱就像变了一个人,就像训练有素的跟班和护卫,一路上都不说话,也没有东张西望和蹦蹦跳跳,看得春染等人心里暗暗称奇。 走了半个时辰后,香河镇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但男人却是朝左一拐,沿着一条小道往前走。 那边不是香河镇。 姒琅蹙眉,他到底要去哪里? 她的心里痒痒的,疯了一样的想解开这个男人身上的谜团,那么,他到底要去哪里? 她飞快的把这一带的地形、地图在脑子里过了一片,又分析了一遍这里的局势和男人的举动,眼睛突然一亮:难道,他是要去黑月国的驻军营地? 在离香河镇几十里的一处三面环山的盆里地,驻扎着一支黑月军队,他要去的不是香河镇的话,应该就只有那里了。 那么,他去那里做什么? 他肯定不会去做单挑一支军队的蠢事,也看不出他与黑月军队有仇。而且他还跟她要了那块皇后令牌。他要那块令牌做什么?那块令牌又有什么用? 难道她想到一种可能,但在想到那种可能之后,她对他的兴趣和好奇越来越强。 即使她已经疲惫不堪,但她还是咬牙撑着,不叫,不停,心里就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他小看了她! 在她的身边,体力不支的春染由二号和八号轮流背着,这才没有被甩下。 又走了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片被三面青山“包夹”的军营。 军营前方有围墙和栅栏围成的关卡,看不到军营里的具体情况。 男人走出树丛,往山坡下的关卡走。 姒琅心里忽然就是一动:这一带兵荒马乱的,但他们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官兵与流寇,是巧合吗? 不!一定不是巧合。他要么是已经将这里的地形、环境、路线烂熟于心,知道如何走才能避开其他人,要么就是能提前、及时的察觉到四周哪里有人,绕开对方,所以才会走得这么顺利。 这种能力,简直就像是天生的野兽,可以无声无息的在山林里穿梭和避开外人。 很快,男人已经走到了关卡前方。 马上就有将士注意到了他这一行,迅速冲过来:“来者何人?报上名号,不得动用兵器,否则格杀勿论。” 男人不动,只是道:“我奉黑月皇后之令,前来寻求援助。” “黑月皇后?”将士们将他和姒琅一行团团包围,面容十分警惕,“黑月并没有皇后!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叛军的奸细?” 男人的手微微一动,他手中的令牌就被抛飞出去,稳稳的落在对方一人的手里:“这是皇上送给晴国公主的皇后令牌,晴国公主已经秘密抵达香河,正准备前往雾阳城与皇上汇合,但前方有叛军作乱,公主无法前行,故而前来此地求助。” 对方那人翻看手中的令牌,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在军中就是个小队长,可认不出这块令牌的真伪,但只是看着,他就觉得这块令牌不同寻常了。 “你即刻拿这块令牌给关雄关将军,他自会定夺。”男人道。 “咱们军里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小队长觉得面上无光,指着他道,“你,把头巾摘下来,别遮遮掩掩的,看着就可疑。” 也很可怕。总有种这人就像是有生命的、由无尽黑暗浓缩而成的人形活物一般,这样面对面站着,压力好大,感觉好累。 男人没有犹豫,抬手抓住头巾一角。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春染等人,连眨眼和呼吸都暂停,只想一睹庐山真面目。 男人大手一扯。 长长的头巾宛如云卷云舒,瞬间解开谜团。 但,谜团之下,还是谜团。因为,他的脸上抹着红黑两色的油彩。 姒琅:“” 二号等人:“” 将士们:“” 小队长生气的道:“你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咱们是要看你的脸。” “我的脸不重要。”就算抹着油彩,男人的脸显然还是非常英俊出众的,“重要的是皇后的安危。你还不赶紧去禀告关雄,误了正事怎么办?” “喂,你竟然敢直呼关将军的名讳” “关将军见到皇后,也要下跪的。”男人冷冷的打断他的话,“快去。” “你敢命”小队长还想斥两句,但猛然之间触到男人严厉锐利的目光,心头猛然就是一颤,而后就是心虚,“好,你、你们等着。” 他握着令牌,迅速往军营里跑去。 很快,一名身披战袍、腰佩宝刀、威风凛凛的老将军领着一群人匆匆从军营大门走出来。 那些围着姒琅一行的将士纷纷让道。 男人巍立不动。 “关将军来了,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将军行礼。”将士们斥喝姒琅等人。 男人还是不动。 姒琅等人便也不动。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这么嚣张”小队长一看这情况,气坏了,冲上去就骂那个男人,“你以为你摆出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咱们就怕了你啊?快行礼,不然咱们就将你拿下了” “你们不得无礼!”关雄却急急的喝斥这名小队长,“有什么事情弄清楚再说。” 他边说边快步跑过来。 难道是他老了,看花眼了,怎么觉得那个黑衣男人很像某个人呢? 可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真的很像啊,哪怕还没看清楚,但那种触手可及天、跺脚可震地的气势,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跑得越来越近了,他的眼睛也越睁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待跑到男人的面前时,他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连手中的皇后令牌都掉到了地上:“您、您您您是是是是&/” 他的声音里掺夹着咽口水和急促的喘息,没人听得清楚。 “关将军,我是代表皇后娘娘,前来借兵的。”男人微笑,弯腰,优雅的捡起那块令牌,摇了摇,“咱们只谈公事。” “借兵?”关雄有点懵,“借、借多少兵?” “一万。”男人微笑,“将军能借的吧。” “当当当当然可可可可以。”关雄似乎都有点不太会说话了,“但但但为什么?您想要的话,这里的兵都可以全部给您。” 第311章 您老要什么,都给你 此话一出,除了关雄身边的一些老兵和老将,无人不震惊。 关雄身为朝廷老将,只能接受朝廷命令调兵,哪有私自将所有兵马交给某个人的道理?是他有什么苦衷和内情,还是这个神秘男人的来头太大? 但,什么人的来头能比“朝廷”更大? 一时间,所有人更是盯紧了神秘男人。 神秘男人笑笑:“不用,一万就够了。关将军,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进营歇息,与你详谈此事?” “当然当然,您请,快请——”关雄都是老将了,却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往旁边一让,微微鞠躬,抬手做“请”的姿势。 “多谢。”神秘男人笑笑,大步前行。 关雄迟疑了一下,跟在他的身侧,往姒琅等人瞅了瞅:“这几位是?” 神秘男人道:“他们是皇后的身边人,暂时跟着我一起行动。” “原来如此。”关雄点了点头,招来一个亲兵,“你负责招待这几位客人,务必周到,不可怠慢了客人。” 他话里的意思是,姒琅等人既然是这个男人带来的,那应该能信任,可以进军营,但要有人带着和看着,不可以让他们乱跑乱看乱动。 亲兵很机灵,“是”了一声跑到姒琅等人的旁边,客气的道:“各位可以叫我小兵,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办就行了。” 他一边说话,眼睛还滴溜溜的打量姒琅等人,显然对她们很好奇。 姒琅笑笑:“多谢。” 前边,关雄等一众老将、老兵都恭恭敬敬的跟在神秘男人的身侧,不敢随便问话,其他人却憋不住了,悄悄的交头接耳:“这人是什么来头,你们看出来没?” 其他人摇头:“我没看出来。哎,你们没有问关将军和老李他们?” “还没来得及问呢。你看将军他们,一个个跟小弟跟小媳妇似的,气都不敢出,谁敢去问啊。” “我这心啊,跟猫抓似的,你们谁想想办法,赶紧把这事弄清楚,要不然这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嘁,我看这男人就是装的吧?可能他就是带了什么朝廷的命令来,将军才会乖乖的,是你们太抬举他了” 这些男人自以为说得很小声了,但姒琅打赌,那个男人一定都听到了,因为吱吱边走边怒目扫视这些正在嚼舌头的人,对他们看轻他主人的话显然感到很生气,就差没有扑上去咬人了。 “瞧他把脸抹成那样,什么意思啊?觉得咱们不配看他的脸是吧,还是他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不成,在打仗的地方,一切靠拳头和刀头说话,他来头再大,不会打仗也没有用” “就是,看将军他们那样,真是丢人” 关雄听得老脸红,猛然停下脚步,冲那些手下瞪眼吹胡子,挥着双手道:“滚!所有人都散了,谁都不得在老子身边打转,也不得乱嚼舌头,要不然老子罚他打扫茅厕!” 众兵“哄”的一声散了,但还是徘徊在附近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其实,就算没有关雄等人对神秘男人那种奇怪的态度,光是那个男人的外形、气势也足够引人注目和引人好奇。 在无数注目中,关雄领着男人来到议事厅前,恭敬的道:“您老是要先谈事情,还是先去客房歇歇?” 您老?姒琅很想擦汗,这男人就算没那么年轻了,但看那身形,也不至于“老”吧? 不过,这很可能只是一种尊称罢了。 能让关雄这种在刀头上舐血几十年的老将称为“您老”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谈正事要紧。”男人说着,目光扫向姒琅等人,“几位先去客房歇息吧。” 小兵立刻机灵的道:“各位一定累了,小的现在就带各位去客房,大夫和热饭热菜马上就送到。” 姒琅却上前几步,紧紧的跟在男人身边:“我要旁听,我也有权利旁听。” 那块令牌是她的,这个男人拿她的令牌、打着她的名号去调动这里的兵马,那她自然有权利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男人淡笑:“行,你可以留下。” 姒琅咬了咬唇,两颗眼珠子转了几转,脸上不可遏制的露出带点得意和窃喜的笑容,看得其他人皆是一呆,这女人浑身脏污,脸上却是白白净净的,五官也生得极好,笑起来尤其美丽,她又是什么来头? 春染等人随小兵走了,姒琅跟着男人走进议事厅。 男人环视厅内一眼,径直走到主座坐下,没有人对此表示出惊愕。 关雄扫视了身边的人一眼,点了几个将领的名字,让亲兵去叫人,而后在男人的左侧坐下,恭敬的道:“还有几位将军未到,请您再稍等片刻,还有,我已经让人准备饭菜送上来,等会边喝边谈如何?” 男人道:“多谢。” 然后是短暂的安静,知道男人身份的将领没敢吱声,似乎并不知道男人身份的将领则不敢轻举妄动,气氛显得有点诡异。 还是男人不咸不淡的开口了:“说说看香河一带的战况吧。” “是。”关雄抬了抬手,让亲兵们都退出去后一五一十的汇报战况。 姒琅听得暗暗心惊,这些情报可都是机密,竟然可以向这个男人毫无保留的透露吗? 待关雄说完时,被点名的将领也赶到了,简单却做得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和小酒也送了进来。 “您老请用饭。”关雄亲自给男人倒酒,恭敬的道。 “我确实饿了,那就不客气了。”男人微笑,拿起筷子,“咱们边吃边谈,不必客气。” 众人见他动筷,也不再拘束,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气氛很快放松下来。 男人不紧不慢的吃完一碗饭后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直切主题:“我要的一万士兵,要求体力和耐力较好,能够适应各种恶劣的地形和环境,擅长野外生存和野外作战,至于功夫强弱、经验多少,这不重要。” “你们都听到了吧?”关雄立刻瞪向在场的将领,“会散后就去点兵,按要求来挑,挑最好的,谁敢拖沓和放水,我亲手砍死他。” 而后他看向男人:“您老什么时候要兵?要配备什么物资?” 男人道:“两天以后我领兵出,务必让这些士兵在出之前好好歇息,切勿带伤带病上路。” 而后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张,打开,放在关雄面前:“这是他们需要配备的兵器与物资名单,你尽量提供,实在不够的,到时我再另想办法。” 关雄仔细看过以后,带着一丝惊讶,将纸张交给一名将领:“老东西,你好好照着名单准备,敢藏私的我抽死你。” 而后他又看向男人,一脸期待:“您老请继续吩咐。” 男人却道:“就这么多了。” 关雄“啊”了一声后,小心的道:“请恕老夫多嘴,不知您打算带这一万兵力去哪里?去做什么?” 第312章 一对二十,挑战战神的男人 众人立刻竖起耳朵,生气听错和听漏了一个字。 男人将食物吞下去后,才道:“你们都知道雾阳城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容有失,而皇上将于数日后抵达雾阳,亲自守城,叛军也将于不久后兵临城下,双方决一死战。原本,皇上占据地利人和,在这场关键的守城之战拥有六成胜算。” 众将领纷纷点头,又纷纷疑惑。 雾阳城位于黑月大陆的中部与东部交界点,两边都是无法翻越的崇山峻岭,想从大陆东部进入中部,必定要经过雾阳城,如果雾阳城失守,叛军便能挥军西进,直取墨月城。 说起来,黑月中部比东部繁华富饶得多,皇上确实没理由会输给叛军,但听这位大人的意思,皇上“原本”拥有的六成胜算会降低? 男人并没有刻意吊众人的胃口,马上就接着道:“然而,苏尔泰暗中勾结鹰山部族,集结了二十万兵力,正在全力奔赴雾阳城,准备协助叛军攻打雾阳城。如此,皇上未必能守得住雾阳城。” “什么?连苏尔泰也背叛了皇上?”厅里一派哗然,众将领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议论纷纷。 姒琅也皱起眉头。 她虽然不了解黑月的军情,但她踏上黑月的土地也将近两个月了,像苏尔泰这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以及鹰山这种大型部族,她还是知道的。 苏尔泰,曾经的某个小国的战神,平生作战无数,就败过一次,而那一次败北就令他的国家成为黑月国的一部分。 可她听说苏尔泰虽然输给了黑月国,却输得心服口服,甘愿成为黑月国的子民,怎么现在却突然临阵反戈? 至于鹰山部族,也是被黑月国击溃后而归入黑月国的,但对朝廷一直不太服气,久不久都会弄出点动静来,它会加入叛军,并不奇怪。 “您老说、说的可是真的?”关雄的脸色变了,“啊,老夫不是质疑您的话,就是有点奇怪,您老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 他这里离鹰山部族也不算特别远,却不知道这个消息,就知道苏尔泰被朝廷委派去平定鹰山部了。 而眼前这位大人已经消失数年,不问世事,怎么会知道这么秘密的事情?所以说,不由他得不“好奇”啊。 “我自有办法。”男人没有解释他是如何得到这条情报,只是道,“皇上想守住雾阳城,就绝对不能让苏尔泰率领的二十万人马与申东牙率领的叛军主力汇合。我这次来调取你的一万人马,就是去截流苏尔泰的军队。”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惊到没有人会去议论。因为,没有什么好议论的。即使是他这种宛如神祗一般的人物,也绝无可能以一万兵力击溃苏尔泰的二十万兵力。 关雄只觉得咽喉很干,干到发疼。 他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咽喉不再那么干涩后,才以一种心惊肉跳的感受,看向正在优雅进食的男人:“请恕老夫直言,老夫不认为您老能够用那么一点人打败苏尔泰的大军。” 苏尔泰虽然比不上眼前的这位大人,但是,也只是比眼前的这位差而已,论起领兵打仗的实力和经验,苏尔泰绝对是一等一的悍将,他带的兵也绝对都是精锐,绝非是任何一个人能够“以一敌二十”的对手。 众人这时又恢复了对关雄的佩服,这话他还真敢说出来啊,他们之前真是误会他了。 “我想你理解错了。”男人吞下嘴里的食物后,才道,“我说的是截流,而不是击败。我并不打算击败苏尔泰,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条件下击败苏尔泰。” 关雄愣住:“截流跟打败有什么区别吗?” 别人都说他读书少了点,难道真的是这样? 男人道:“我不会与苏尔泰正面作战,而是想办法分流和引开他的兵力,最好是同时将他引走,让他无法与申东牙汇合。没有了他,或者他的兵力大为减少的话,申东牙的胜算就不会超过五成,如此,皇上还是有极大的可能守得住雾阳城。” 众将领:“” “您”关雄想了半晌,又问,“您想用一万兵力引走苏尔泰的多少人?” “到时才能知道了。”男人道,“总之,我会尽力。” 关雄听他这么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搓了搓手,有些兴奋的道:“那、那您老看看,我、我能不能跟您一块去?” 众人一脸黑线,您都这把年纪了,再怎么崇拜这位大人,也不能这样吧? “不行。”男人道,“你必须要驻守香河,你派十名符合我所列条件的将官给我就好。” “唉——”关雄听后长长的叹气,一脸的遗憾,而后瞪向其他人,“不管是谁,能跟大人出兵打仗,那都是天大的荣幸,能去的人都给我好好表现,别丢了我关雄的脸。” 众人:“” 知道男人是谁的将领,脸上都是遗憾,因为他们的年纪普遍不小了,能跟着去的机会不高。 而不知道男人是谁的将领,心里直嘀咕:到底是什么人嘛,说得这么神秘,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的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各位若是有什么疑问,这两天之内可以随时来找我。”男人举起酒杯,“来,我敬各位一杯。” “多谢大人。”各位将领举杯,隔空与他相敬。 敬完酒后,男人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没过半刻就将眼前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而后站起来:“形势严峻,军务繁忙,我就不打扰各位,先回房歇息了。” 关雄连忙站起来:“我送您老过去。” 姒琅和吱吱也跟着出去。 议事厅里,还没吃完的众将领终于放开肚皮,边吃边议论:“那人到底是谁啊?老哥,您就别再吊咱们的胃口了,快说快说。” “哎,你们饶了我吧。这个我真不敢说。但你们也不用急,你们当中肯定有人能跟他一块去对付苏尔泰,到时你们自然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妈的,苏尔泰是什么人啊?如今的黑月国第一战神,这人就带了一万兵马,怎么跟苏尔泰斗?就算他不跟苏尔泰正面开战,苏尔泰难道会看不出他的企图,会乖乖的分兵和跟他走?这牛皮吹的” “说实话,我真不赞成关老大的决定。咱们军中一共只有三万名士兵,这阵子打仗也死了不少,去的这一万名万一全折了,唉,我们怎么跟剩下的人交待?” “你们这些小屁孩子果然什么都不懂!这位大人怎么可能会输给苏尔泰?他可是唯一一个让苏尔泰知道惨败是什么滋味的人啊!”这名老将猛然闭上嘴巴,知道自己泄露了天机。 第313章 背袋夜行,直奔瀑布下 他不是唯一一个“啊”的人。 事实上,所有将领都在他“啊”的时候齐齐“啊”的大叫出声,无比的响亮和整齐。 然后就是难以置信的安静。 所有人就像突然没有了舌头,说不出话来。 良久以后,一名精瘦的将领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觉得我挺符合那位大人的选拔条件,我这就毛遂自荐去。” 说罢他就兔子一般的冲了出去。 其他人回过神来,纷纷追出去:“公平比试,谁都不准玩花样” 议事厅里瞬间空荡起来。 不过,没有人敢去打扰那个男人,只敢去找关雄说情,希望能跟随那位大人一起出兵。 这些事情,姒琅暂时不知道了。 她回到客房后,有女兵送了药、洗澡水和干净的衣物过来,她处理了伤口,沐浴更衣后就一觉睡到晚上。 晚上的军营,绝对不是她这样的外人可以闲逛的,她也没打算出去,便去看望春染等人,与他们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次日,天色刚刚泛白,姒琅就守在那个男人的帐前,非要跟那个男人一起行动。 男人也不回避她,就让她像吱吱一样跟在身边,在营中挑选随他出兵的将领。 他一共挑了六名年轻将领,其中有几人甚至刚刚升职不久,在他的面前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但他丝毫不以为意。 姒琅看着别人疑惑的表情,也在心里思索:他为什么要选择新人?对付苏尔泰这样的大将,靠这些新人不行吧? 还是说,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选择新人的用意,应该就是为了磨练和指点这些新人。 想到这里,她看向那个男人的背影,在心里幽幽的叹息: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与夜中天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显然,他在帮黑月。 那边,男人与挑选的年轻将领交谈许久后,又带着他们来到库房,亲自盘点出兵需要用到的物资。 药材方面。止血、消炎、生肌之类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更多的却是防虫驱蛇、提神醒脑和治疗过敏、痢疾、瘴气中毒之类的药物。 兵器和装备方面。每人只限于拿一把轻便合手的短兵器,同时配备绳索、小刀、火油、手套、水囊、干净衣物、简易帐篷、简易草席等等物品。姒琅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像是要去行军打仗吗?她怎么觉得像是去荒野冒险呢? 粮草方面。配的是方便贮存、携带、易饱的肉脯和干粮,还有盐等调料,但姒琅看了看每人需要配备的份量,大概只够十来天的用量,难道他打算用十天左右的时间结束这次“截流”?这不可能的。 姒琅跟着男人在军营里转了整整一天,不断琢磨他的用意,但没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对跟他出兵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又一夜过后。男人带着那六名年轻的将领,巡视连夜选拔出来的一万兵马,仔细交待各类注意事项。 这天傍晚,那一万名士兵难得的吃了顿好的,检查完装备后就早早的睡了。 次日五更,天色由漆黑转灰濛的时候,男人带着三千骑兵先上了路。 关雄的这支驻军,一共也只有三千匹战马,全部给了这男人。 姒琅由二号和八号陪同,三人骑着战马,跟随男人上路,至于受伤不轻的春染则由身材瘦小、不擅长战斗的八号照顾,留在军营里。 如此,行军七八天后,十几里外出现了一片青翠起伏的山林。 男人下令三千骑兵全部潜进郊野深处,隐藏行踪,等待他的命令。 他自己就带了吱吱,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两人带着几个大麻袋,准备前往前方那片茂盛的山林。 姒琅道:“我也要去,非去不可。” 二号和八号见状,也道:“我们是公主的护卫,公主去哪,咱们也跟着去哪。” 总觉得在那个男人的面前称呼别人为“头儿”什么的,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于是私底下,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二号和八号都叫姒琅为公主。 男人沉吟片刻后,也不拒绝:“我要赶路,不会顾及你们,你们后果自负。” 姒琅立刻道:“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拖后腿。” 男人便不再多说,对吱吱道:“吱吱,带路。” 天色暗了。如同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天色迅变得浓黑,即使天上有一些微弱的星光,也无法将这黑夜照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来。 吱吱用一根扁担,扛着两只麻袋,走在前头:“吱吱会走出声音,主人跟着吱吱的脚步声走哦。” 在这种黑暗中,还得靠吱吱。 吱吱说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主人听,而是说给姒琅三人听。 姒琅三人离吱吱离得再近,也无法看清吱吱的身影和前面的路况,又不能点火照明,她们只能根据吱吱的脚步声来判断方向和路况。 好在吱吱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踏实,声音清晰,而他的身后是那个男人,男人那孤傲英挺的背影,竟然生生的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像来,宛如盾牌一般,令姒琅三人觉得很是心安。 有这个男人在,不管前面是什么,他们都可以一往无前。 加上没有背负任何东西,姒琅三人勉强都能跟得上。 饶是如此,二号和八号心里还是震撼不已:吱吱和那个男人带的东西可不轻,估摸着得有一两百斤,又是走在起伏不平的山林里,两人还能走得这么沉稳轻松? 姒琅心里想的却是,这两个人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姒琅是知轻重、知分寸的,她知道自己能跟着这个男人在军营里到处走,已经是天大的破例了,因此她完全不去打听任何事情,任何涉及到军情的内容,她都是默默的站在角落里,绝不挤在前面。 所以,她并不知道男人和吱吱带的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直到天色灰白的时候,她才隐隐看出了一点端倪。 这时,吱吱已经领着众人进入那片青翠起伏的山林,停在一处瀑布上。 姒琅等人抬头,就着灰濛濛的晨色,看到前面是一面笔直高大的悬崖,悬崖上方有飞瀑直下,汇入下方的清潭,清潭溢出来的水则流成溪流,往山下淌去。 “好壮观的悬崖,好美丽的瀑布。”姒琅在心里赞叹着,想,这个男人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欣赏美景,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将麻袋放下,仰头看天,出足可以假乱真的鸟鸣之声。 姒琅抬头。 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飘渺未散的晨雾。 “啾,啾啾——”男人又出鸟鸣之声。 忽然之间,姒琅只觉得眼前的雾气中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巨大的阴影,阴影挟着疾风,迎着他们俯冲而下。 第314章 君临巅峰,大军拥至 她惊得“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后退数步。? ? 但马上,那片阴影就降落在地面上,收起巨大的翅膀,低声的“啁啁”了几声,亲昵的去蹭男人的身体。 黑大爷! 姒琅眼睛一亮,上前几步,看着那位熟悉的大爷眯眯的笑,心里满是亲切感和安全感。 纵使黑大爷无视她千万遍,但她始终待黑大爷如英雄。 “辛苦了,老黑。”男人先拍拍黑大爷的脊背,而后拍拍脚下的麻袋,指了指悬崖上方,“带上去吧。” 黑大爷“咕咕”两声,又拿脑袋蹭了蹭男人的胳膊,这才展开双翅,慢慢的起飞,而后用双脚抓住麻袋,往悬崖上方飞去。 二号和八号第一次见到黑大爷,看得目瞪口呆,眼睛和嘴巴都合不上来。 哦的天啊,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巨大的雕?还通人性? 现在,他们身处山野,四周飘散着晨雾,到处一片朦朦胧胧的,他们该不会是身处梦境吧? 巨大的黑雕消失在悬崖顶上。 二号和八号刚想掐自己一把,就又见那只黑雕出现在上方,慢慢的降落,停在男人面前,而后抓起第二只麻袋,飞到悬崖上方。 二号和八号咽了咽口水,终于确信这不是梦了。 他们只能安慰自己,这世上的奇人奇物太多,他们以前太过无知,现在才算是开了眼界。 不过半刻功夫,黑大爷就将所有的麻袋全都提到了悬崖上方。 将最后一只麻袋提上去后,黑大爷飞落在男人的身边,仰着头,翘起尾巴,一副“我那么厉害,主人你快夸我”的表情。 男人摸了摸它的头:“干的好。” 而后他冲吱吱抬了抬下巴:“吱吱,上去。” “是,主人。”吱吱走过来,双手各抓住黑大爷的一条大腿——真的是大腿,这位黑大爷站立时的高度,足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那么高。 黑大爷低头瞅了吱吱一眼,迅啄了他的脑袋一下才展开双翅,起飞。 “死鸟又欺负吱吱,吱吱一定拔了你的毛”吱吱的声音透着怒火。 闹归市,但所有人都知道分寸,没人出大的声音。 黑大爷和吱吱的身影消失在悬崖上方,黑大爷没再飞下来。 “我在留在这里办事。”男人对姒琅三人道,“这里会非常危险,你们要么立刻回去,要么就躲远点,不要被人现了,否则,我保不了你们。” 姒琅道:“好,我们会躲起来,若是被人现了,你无需救我们。” 男人点头:“很好,你们走开的时候,最好不要留下痕迹。” 而后他就没再姒琅三人一眼,径直走到崖壁下方。 此时天色已经泛白,雾气消散了大半,姒琅已经能看清近处的环境了。 这面悬崖不仅极其笔直,崖壁上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而且目测高达二三十丈,山形绵延险峻,绝对没有可以让人爬上去的地方。 他想做什么? 姒琅觉得自己一定要看明白了才能走。 她马上就明白了,因为,她隐隐看到崖顶上有什么东西抛了下去。 她走近一看,竟然是粗大的绳索,原来,那个男人竟然是要爬上去,而抛绳索下来的,当然就是吱吱了。 男人的手里一直戴着手套。他利落的抓住绳索,脚踏崖壁,就像、就像如履平地一般,轻松又迅的往上爬去。 姒琅三人皆看得目瞪口呆。 但对姒琅来说,更多的是被他的身姿所倾倒,即使是这样的动作,他也能做得行云流水,优雅洒脱,那种无处不满溢而流露出来的魅力和强大,令她深深的沉醉着。 直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消失,绳索也消失了,她还在痴痴的看着悬崖顶上。 二号和八号已经收回目光,看到她这模样,两人互视一眼,心里都明了,头儿这是迷上对方了,也许,已经爱上了对方也不一定。 好吧,美人难过英雄关,他们对那个男人也不禁心生神住,何况一个青春年少的美人? 他们对此表示理解,但,该说的还得说,该做的还得做。 “咳,咳咳,”八号咳了两声,“公主,天色亮了,咱们是不是该退了?” 过了香河镇以后的区域都是战区,听那个男人的话,这里迟早会出事儿,留在这里定然很危险。 姒琅回过神来:“嗯,咱们找地方躲起来吧。” 三个人走了好一段路,然后爬到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躲在树冠中间,盯着瀑布这一带。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山中的雾气已经散尽,阳光铺照山间,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宁静和明媚。 然后,临近中午时,山间的宁静被打破,无数骑兵出现在林间,往瀑布的方向踏去。 猫在树叉间打盹的姒琅被身边的八号拉醒,睁开眼睛,被前方走过去的骑兵惊到了。 密密匝匝的骑兵,个个看起来都极其彪悍威猛,杀气极重,乍看足足有成千上万,从林间穿过时,整个山头都弥漫着肃杀紧绷的氛围,大量的鸟纷纷尖叫着飞离山林,有些鸟儿甚至撞到树干,直接掉到地上被踩踏。 姒琅离他们有点远,却还是惊得捂住自己的鼻口,生怕被这些骑兵现。 她就算没打过仗,也知道这些骑兵必定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而且他们出现在叛军控制的东部地区,很可能隶属于叛军。 再看他们的人数与气势,结合这一带的路线,她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这些骑兵,该不会是苏尔寒的手下吧? 难道,那个男人会事先埋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这些骑兵? 骑兵来这里做作甚? 她看了好一阵子后,终于现,这些骑兵是冲着瀑布的方向去的。 他们是去追杀那个男人? 她的脸色全变了,心跳如擂,恨不得立刻爬下大树,追过去看。 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这种冲动。那个男人一定早有准备,不至于需要她一个外行来担心和救助。 透着树梢看向前方,已经有一批骑兵抵达了瀑布下方,而后下马,在四周巡视起来。 巡视了一会儿,才有骑兵牵着马,在潭边和溪边饮水。 姒琅心里了悟:原来,这些骑兵是来取水和饮水的! 按理说,从水潭里溢出去的水流已经形成一条小溪,流出这片山林,足够让这些骑兵在溪流的中下游饮用,但这些骑兵为何却要绕路,跑到这山林里来饮水? 姒琅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这些骑兵一定是担心中下游的溪水不安全,才跑到溪流的尽头来取水! 这里离雾阳城只有三四天路程了,如果能在这里让人马喝饱,再尽量贮存干净的水,便能撑到目的地——这些骑兵是算好了的。 第315章 水中有毒,崖顶有神 而训练和率领这些骑兵的将领也一定是强将。 可惜 姒琅唇起泛起微笑,他们的心思全部被那个男人给看透了。 所以,那个男人和吱吱带来的东西很可能是有毒之物,他们将有毒之物直接带到悬崖顶上的水源处,从水源处下毒,如此,这些骑兵不管在哪里取水喝水都会中毒。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姒琅的心里,为那个男人升起一种骄傲和自豪来,脸庞也红扑扑的。 她能看得到瀑布那里的大致动静,却无法看清个人和细节。 她不知道,赫赫有名的战神——苏尔寒也已经抵达瀑布潭边,牵着他心爱的战马在潭边饮水。 他等爱马饮完水后才蹲下来,双手捧了水后喂进嘴里。 冰凉清洌的山中水流入他的咽喉,舒缓了他全身的干渴,湿润了他的五脏六腑,他满足的闭上眼睛,出满足的喟叹。 此次出兵,不容有失,所以他一路上都极为小心,绝对不会轻易取用途中所能得到的水源和食物,因为,敌人很有可能派人在水源中下毒、下药。 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兵败,就是与对手连续厮杀了十几天后,对手被迫撤兵,他带兵狂追不止,以至饥渴难耐,便找到和屠了一个偏僻贫穷的小村庄,取村庄里的水饮用,结果,水井里全被下了毒结果可想而知。 那次耻辱他一直记着,自那以后他再领兵打仗,绝不轻易饮用未经过检测的水源。 这一次,他在这里取水,绝对够安全了。 想想,这水直接从无人可及的悬崖顶上流下来,还能有人在水里动手脚?而且这水潭里还有鱼在游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一批批的人马过来喝水、取水,退下去,又换一批人马上来,反反复复。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 苏尔寒站起来,对传令官道:“准备下山。” 让马喝饱比让士兵喝饱更重要了,所以这次进山取水的都是骑兵,粮草队伍则留在山下,等着骑兵送水下山。 传令官吹响号角,命令各营集合和清点人数。 但就在这时,后头的树荫下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听起来乱纷纷的,有不少人在紧张的叫着什么。 苏尔寒不悦的对副手道:“去看生了什么事。” 副手迅跑开,而后又迅跑回来,脸色不太好:“那些战马突然闹腹泻,一个个口吐白沫,四肢无力,军医正在检查,但马的数量太多,实在忙不过来” 他还没说完呢,就有人跑过来:“将军,许多兄弟也闹肚子疼,暂时走不了” 苏尔寒面色一凝,也不说话,而是直接起身跑到水潭边,往里面一扫。 原本正在水里悠游的鱼,这会儿一只只翻着肚皮,要么在潭面上飘浮,要么顺着溢出来的潭水流走。 “这水有问题!”他大吼,“任何人不得再饮水和取水!分营集合,清点人数,分派军医,严重的先服药,不严重的在四周巡逻,分批护卫病员下山!” 说罢他抬头,打量四周,这里的水怎么会有问题? 明明刚到这里的时候,水还没有问题,四周也不见有什么异样。 难道毒是在他们抵达之后才被撒进水潭中的?这里的人中有奸细? 不对。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有任何人在水潭中下毒而不被现,而且这么大面积的中毒现象,只能是水潭中被下了、且不断被下了大量的毒药所致,否则,一次性下再多的毒,也很快会因为流水而冲淡、冲尽。 那么,对手是如何下毒的? 转念之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仰头看向悬崖顶端。 毒药,总不可能是撒在悬崖顶上的水源里吧?根本不可能有人爬得上去 “啁——”他才这么想,就听得悬崖上方传来一道响遏行云的飞禽鸣声,而后,一只巨大的飞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出现在悬崖上方并迅往下俯冲。 “小心!”苏尔寒一边大喝一边抓起地上的长柄大刀,往巨鸟冲下的方向奔去。 阴影掠过众人的头顶,众人都看清了,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黑雕,羽色黑亮,双翼足足有三丈之长,弯爪如铁钩,目光十分的锐利冷酷,看着虽然骇人,却又十分的雄美威风。 许多将士是看得呆了。 而一部分将士已经惊骇的叫出声来:“是、是那只雕,那个人养的宠雕” 这部分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只巨雕明明随同它的主人彻底消失,数年不见影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杀了它!”苏尔寒也极为震惊,但他的反应没有丝毫的迟滞,边朝巨雕出手边吼,“弓箭手准备——” 但黑大爷并没有打算伤人,它从众人头顶上掠过之时爪子一松,抓着的东西就掉到地面上,而后它挥翅飞升,转瞬已飞至悬崖顶上,停下来,站在悬崖边上。 众将士仰头看着它,一时间俱是无语。 他们上不去。而且有山风吹荡,弓箭手没法将箭射到那等高处。 苏尔寒阴沉着脸,盯着那只他恨不得占为己有、也恨不得杀之后快的巨雕,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时,副手捡了那封信拿给他:“将军,这是黑、黑雕带给你的信。” 他可不敢当着将军的面称那只巨雕为“黑大爷”。 苏尔寒拿过信封,上面果然写着“苏尔寒亲启”五个字,他一看这笔迹就知道是谁写来的,脸当场就青了。 信没封口,他将信取出来,上面就写了一行字:立刻撤兵,退回守地,如此我便当你不曾兵叛。 “王八蛋!”他大怒,将信纸揉成一团丢进潭水里,骂道,“竟敢如此命令本将!真当本将不是你的对手?有本事就与本将再战一次,本将必定洗清上次的耻辱,令你” “苏尔寒——”这时,悬崖上方响起一道听起来似乎并不那么洪亮高亢,却宛如古寺钟撞一般深远悠长的声音,“你意下如何?” 众人仰天,就看到那只巨雕的身边出现了一道孤傲的身影。 明明那人只是站在悬崖边上,却让众人觉得他仿佛站在云端一般,遥远到不论自己如何努力攀爬也永远沾不到他的一片衣角。 “是那个人!天啊,真的是那个人,他又来了,他竟然来了” “他为什么又出现了?他为什么要管这事?他就不能快点死了” “他就是那个人?不会吧?他是怎么爬到那种地方去的?那只黑雕就是他养的那只?妈呀,我真的见到那个人和他的宠雕了” 一时间人群激昂,肚子痛的,肚子不痛的,纷纷聚拢过来,仰头看着那个人,就像看着天神降临。 第316章 偷袭,神与战神的对抗 苏尔寒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恨透了这种仰望那人的感觉,也恨不得将眼前这面悬崖给劈了,然后将那男人给埋了。? 但是,他也只能仰望,谁叫他上不去呢。 “休想我撤兵!”他咆哮,声音响彻山林,“你有种就下来跟我单挑,躲在山上算什么好汉。” “这种激将对我没有任何用处。”男人道,“我只是来与你谈判,既然你拒绝撤兵,那么,我便不客气了。” “不客气?”苏尔寒冷笑,“怎么不客气?我等着。” 男人不说话,只是拍了拍身边的黑雕。 黑雕立刻张开巨大的双翼,飞离悬崖顶上,往山下的方向飞去。 苏尔寒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这混蛋又想干什么? “啁——”才过了一会儿,那只已经飞远的黑雕就出嘹亮的鸣唳之声,声音里透着极重的杀气,而且它在空中不断的盘旋,不断的唳叫,就像看中地面上的什么猎物,正在做战斗前的热身与怒号。 这种景象,他以前也见过。 “能动的立刻下马,护卫粮草——”他猛然大吼,也顾不上悬崖顶上的男人,转身就往他的战马跑去。 跑的时候,他只觉得腹中一痛,身体不由歪了歪,脚下也微微踉跄。 干它娘的!他竟然也中招了! 不过,他在刀雨血海里纵横几十年,什么伤什么痛没经历过,这点肚子疼远远不能阻止他的步伐只是,他也威风不起来就是了。 他忍着腹痛冲到爱马边,却悲剧的现他的爱马正在排泄,看起来颇为痛苦的样子。 再转头看向四周,他又想骂娘的,大量的战马都在排泄,空气弥漫着臭味。 他火了,“噔噔噔”的冲到一匹看起来并没有中招的战马旁边,翻身上马,吼道:“还能动的立刻随我下山,不能动的就聚在这里,不可轻举妄动!” “喝——”没有中招的,还能行动的,或者能忍的,全部都翻身上马,跟着他冲下山去。 这片山林很大,地面也比较起伏,但都是土山,地形和环境并不算得险峻,加上这些骑兵和战马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他们在林间奔跑的度并不慢。 一刻多钟后,苏尔寒冲到山下,远远的就看到粮草队伍那边正在燃起烟火,杀声震天,当下大怒:“杀,将偷袭都杀了——” 他往后看了看,跟他下山的骑兵林林总总的也有上万人,那个男人能派多少人来偷袭他的粮草队? 然而,眼看他就要冲到粮草队的所在时,在那片混乱的战局中突然冲出一大批骑兵,往后方狂奔而去,看他们的穿着,竟然与自己的队伍一致。 “怎么回事?”苏尔寒大怒,冲到粮草队前,指着那些逃走的骑兵吼道,“他们是奸细不成?” “不不不是。”一名驻守粮草队的将领冲上来,白着脸道,“他们一定是黑月的兵,但他们打扮成咱们的人的模样,又骑着马,我们以为是自己人取水回来了,就没有防备。哪料他们行近之后就迅杀进来,直接往粮草车上泼火油和点火,咱们只得一边灭火一边杀敌,但他们却不想跟咱们打,只管躲来躲去,想办法砍杀战马和放火,弄得咱们很是被动” “留在这里的人马有近万人,对方有多少人,能把你们搞成这样?”恼怒之中,苏尔寒觉得肚子更疼了,都快从马背上跌下来了。 “他们来得快跑得也快,小的来不及看清楚,但人数绝对不多,可能也就两三千人吧” “两三千人就让你们方寸大乱?”苏尔寒简直要怒冲冠了,“先不说这个。这一路上,我军撒下了那么多探子,这些探子就没有现敌军正在靠近?” 失败的滋味,他品尝一次就够了,绝对不想再品尝第二次。 所以这一次,他与鹰山部族联手并奔赴雾阳城的行动,他办得很是隐秘,一路上在前方、后方和四周布下了大量探子,若是现任何有可能会察觉到他已经叛变的朝廷官兵和探子就除掉。 他真没想到,在他的重重布防之下,竟然还能有伏兵靠近他的军队并加以偷袭。 “回将军,咱们派出去的探子,除了在前方探路的,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回来,只怕他们已经遭了毒手,才没能送回消息” 苏尔寒:“” 也就是说,那个混蛋男人早就现了他的叛变和他布在大军四周的探子,暗中将那些探子全部杀掉了,然后借着他带战力最强的骑兵进山饮水的机会,派人去偷袭他留在山下的粮草队伍? 好像什么都瞒不过那个男人,真是操蛋。 不对不对不对!他又下意识的摇头,会生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比他高明,而是因为那个男人拥有那只通晓人性的巨雕。 有那只巨雕从任何高度和角度进行侦察,那个男人不仅可以轻易的找到和杀掉叛军的探子,还能轻易的追踪和定位叛军的行踪,他在这一点上根本没法和那个男人较量。 总之,他不是实力输给那个男人,而是他的运气没那个男人好,要不然他也拥有那等神禽的话,早就把那个男人给干掉了。 郁闷了半晌后,他才道:“损失如何?” “因为敌军偷袭的时间不长,损失不算很大,粗略看下来就是被烧掉了几车粮草,还有数十匹战马受伤,有些马被砍断了腿” 苏尔寒叹息:“断腿难行的战马就杀了,制成肉干吧。” 在这般重大的战役中,战马甚至比士兵更重要,士兵不足,可以临时拉人头加以短期训练后就能推上战场,但训练一匹战马,往往需要几年时间。 在他这次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中,只有五万精锐有战马可用,另外的十五万步兵仍然在后方赶路,而刚才究竟有多少骑兵和战马在饮水时中毒,现在还没来得及统计。 那个男人侧重于对战马下手,真是够狠的。 而后他一一下达命令:“派出探子搜寻敌军的踪迹,尽量不要靠得太近,有什么消息立刻传回来” “清点人数和损失,伤员和病员就地治疗和歇息,山上的水应该已经干净了,军医检测无害后多贮存一些,路上尽量不再饮用别的水源” “没有受伤的继续上路,务必先赶去雾阳城支援申东牙” “本将军留下来等待步兵跟上” “将军,雾阳城开战在即,申东牙一直在催您快些赶去雾阳城,您可不能在此处耽搁” 第317章 纠缠不休,进留两难 “你们不明白。??&bsp;&bsp;”苏尔寒摇头,“那个男人就在这里,他手上有多少兵、多少装备我们一概不知,我得留下来对付他,否则他一旦从背后偷袭,必定后患无穷。而且除了我,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申东牙也不能。你们把这事告诉申东牙,申东牙一定理解和赞同我如此做法。” 这是个很充分的理由,于是没人吭声了。 在苏尔寒的安排下,最得力的一批将领率领两万骑兵继续上路,苏尔寒则放缓行军度,一面等待中毒的将士和战马康复,一面寻找那个男人的行踪。 虽然苏尔寒没有那个男人的情报,但他至少能够确定一件事,那个男人能用的兵只能是香河那一带的驻军,最多绝对不会过三万兵力,其中骑兵只占十分之一,而他手上还拥有三万精锐骑兵,双方真在这里打起来的话,他不信他会输给那个男人。 唯一的败绩,令他疯了一样的想击败那个男人 想到那个男人就在这里,苏尔寒的心头就燃烧起熊熊大火,有愤怒的火焰,更有热血沸腾、渴望以血还血的火焰。 来吧,快来吧,我苏尔寒就在这里等你 天色刚暗下来,那个男人就出现了,率领着几千骑兵,宛如一把巨大的尖刀从军队的后方杀入,强行将阵列撕开一道口子后就在军中横冲直撞,不杀人放火,只对着战马狂砍乱刺,然后跑了。 就这样跑了,跑得非常快,苏尔寒当然想追上去,但天色黑了。 黑月国晚上的黑暗之浓之广,根本不适合作战,如果己方点火照明,那么己方在明,对方在暗,己方简直是要找死。 苏尔寒只得放弃追击,就地安营。 军营巡逻频繁,护卫重重,苏尔寒根本不怕那个男人晚上偷袭,但是,夜深时分,无数将士正在沉睡,军营上方就传来杀性极重的雕唳之声。 唳声时高时低,时断时续,时远时近,众将士甚至能看到巨大的雕翼的阴影从帐篷上掠过。 “飞雕来了,大家小心——” “将这只畜牲给杀了——”苏尔寒抓着弓箭冲出帐篷,想将那只黑雕给射了。 但是,头顶上方一片浓墨,那只黑雕在哪里? 黑雕在黑暗中飞翔盘旋,唳声阵阵,地面上的人却无法用眼睛捕捉它的位置与踪影,要怎么射杀它?而且夜风颇大,有箭又要如何射出去? 地面上的一大批精锐,仰头看着夜空的黑暗,很是无奈。 如果只是普通的鸟,在天空中飞得再多,叫得再吵,拉下来的鸟屎再多,对他们也没有影响,但那只巨雕不一样。 也许那只巨雕的身上携带有毒的粉末,或者钩着一个人,正准备投放进军营里,他们若是大意,说不定会吃大亏。 然而,那只巨雕就是不降落,叫了半天后没声了,也不知道它是飞走了还是静静的潜伏。 “雕虫小技。”苏尔寒冷冷的骂了几句,让不需值夜的将士们都去睡了。 然而,约莫半个时辰后,夜空中又传来“啾——”“嘎——”“啁——”以及说不出是什么声音的雕唳之声,听起来似乎还不止一只。 全军又被吵到了,许多人纷纷跑出帐来。 朦胧的火光中,众人隐约看到几只巨雕忽高忽低的飞着,它们的爪子上似乎还钩着人? 巨雕一松爪,爪上的人影掉下来。 众人迅闪开,人影掉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低头一看,脸都黑了。 竟然是军中派出去的探子们的尸体,全是一击毙命。 然后,那几只巨雕又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它们又来了,再次投下数具探子的尸体。 就这样,这几只巨雕每隔半个时辰来一次,每次都在军营的不同地方丢下尸体,持续了整整一夜。 虽然这些巨雕并不伤人,然而,这种间隔而不间断的骚扰以及心理攻击,仍然对将士们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天明的时间,将士们走出帐篷,几乎个个都带着黑眼圈,志气不振。 苏尔寒看到手下们这个样子,大怒:“就地训练一个时辰,恢复精神了再走!” 然而他话音刚落,侧方就有声音响起来:“敌军来袭——” 苏尔寒跳上战马,往侧方奔去,远远看到一片骑兵冲进队列的右侧,横冲直撞的,而那个男人骑着一匹黑马,一骑当先,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宛如闪电刺入云层一般,分外的醒目。 “难得你主动送上门来,本将军一定成全你!”苏尔寒在心里咆哮着,往那个男人的方向奔去。 然而,在他与那个男人近在咫尺时,那个男人突然掉转马头,狂奔而去,同时嘴里出一声长啸。 立刻,所有偷袭者丢下对手,齐齐冲出阵中,又逃了。 有将领大喝:“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苏尔寒见状,怒喝:“回来,任何人都不能去追!” 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在逃走的方向设下了陷阱,盲目追击是非常冒险的行动。 准备追出去的将士们只得回到阵营之中。 用过早饭后,众军收拾妥当,上路。 行了一个多时辰后,又有人来向苏尔寒报:“我军右翼遭到敌军偷袭”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报:“敌军已经逃走,是否要追击?” 苏尔寒咬牙:“不用。如果他们再来偷袭,不必兴师动众,跟他们玩玩,将他们赶走就好。” 那个男人分明是故意拖延他们的行军度,他绝对不能上当。 然而,“玩玩”的结果就是:“将军,敌军强行杀入右路,将第十七营与全军隔离开来,第十七营处境十分危险,要不要去救?” “去!”苏尔寒咬牙,“他们敢玩真的,咱们就让他们见血。” 而玩真的结果就是:“敌军逃走了——” 苏尔寒咬牙:“不必理会,全赶路。” “可军中还有很多兄弟腹痛未好,还有许多战马也是腿伤难行,全力赶路的话” “撑下去!撑不下去的就留下来等死!” 于是全军拼命赶路,那个男人没再出现玩“偷袭”的游戏,然而,全军带伤、带病全赶路的结果就是,到了天黑的时候,全军疲惫不堪,早早就睡死了。 也在这一夜,那个男人利用叛军疲惫不堪、防守削弱的空隙,在那几只巨雕的帮助下,带着一批黑衣人成功的潜入军营,到处放火,烧毁了大量粮草和帐篷,然后又迅逃走。 苏尔寒看到这一切,心里真是恨得咬牙: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放弃搔扰他、拖延他、消耗他,他要么选择保持现状,磕磕绊绊的前进,要么就只能停下来,全面跟这个男人开战,直到彻底击败这个男人才能安心上路! 第318章 扎荒草人,一万变三万 他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做出决定:“暂停行军,等待主力队伍抵达,而后咱们就在此地与那个男人决一死战,务必将其歼灭!” 这样,他的主力可能会在这里折损掉一部分,但那个男人比夜中天还棘手,自己能在这里将那个男人击败的话,倒是为全体叛军的胜利除掉了最大的一个祸患。?&bsp;&bsp;? 就这样,苏尔寒的三万骑兵精锐就在驻扎下来,不分日夜,加强防守,那个男人居然没再偷袭。 四五天之后,雾阳城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和申东牙同时抵达雾阳城,一方守城,一方攻城,双方开展了轰轰烈烈、难分高下的攻防战,预料短期内不会分出胜负。 而苏尔寒派过去的两万骑兵也已经加入申东牙的队伍,申东牙给苏尔寒写了一封秘信。 秘信上只有一句话:竭尽全力,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击败这个男人! 显然,申东牙也认为,击败那个男人比带领十八万大军抵达雾阳城助攻更重要。 苏尔寒看到信后狞笑:“那个男人最多只有三万兵力,我不信我的十八万兵力灭不掉他!” 所有人都这么想。 又过了两天以后,好消息传来:“将军,十五万步兵已经赶到三百里外,明日上午便能与我军汇合。” “好,太好了!”苏尔寒大笑,“我终于可以一洗前耻,让那个男人也知道失败的滋味了。” “将军,”有年轻的将领提出疑虑,“那个男人肯定知道我们还有十五万主力正在全赶来,他为何不在我们的主力赶到之前对我们动手?” “哼,三个原因。”苏尔寒冷笑,“第一,他的目的主要是阻止我们前往雾阳城,一旦我们抵达雾阳城与申东牙汇合,皇上的胜算就太低了。第二,他的兵力严重不足,最多只能对我们干些骚扰、偷袭的事情,根本无法与我们正面对抗。第三,他也还有一部分兵力尚未赶到,他也在等待他的主力抵达这里与他汇合。” “那将军,咱们占据这么大的优势,那个人的胜算理应很小,我看他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了,他会不会已经逃走了,让我们白白耽搁这么多天?” “你不了解那个男人。”苏尔寒给了他几道刀眼,“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原因退缩,而且他了解我,知道我不会让他就这样逃走。所以,他一定也做好了与我决战的准备。” “以三万兵力对抗十八万兵力?这不可能赢吧。就算他想拖住咱们,咱们也完全可以迅战胜他后赶去雾阳城,这里离雾阳城也不过两三天路程罢了,他做这种必输的事情,不像是聪明人啊。” “他大概高估了皇上,认为皇上能够迅取胜,”苏尔寒冷笑,“而他可以拖住我到皇上获胜为止,但是,我会让他知道失算的代价。” 就在这个晚上,有几名老探子顺利的逃回营地,报:“从香河的方向赶来一支朝廷的步兵,人数约莫七八千人。” “七八千人?”苏尔寒很是疑惑,“从几次偷袭的情况来看,那个男人的手下只有几千人,就算加上这赶来汇合的七八千人,他拥有的兵力也不过一万余人。难道他要用这一万人与我的十八万兵力相抗?” 真是这样的话,那个男人也太看不起他了! “不会吧?”别人同样不相信这种可能,“咱们的探子屡战屡败,对那个男人的情报知道得太少,那个男人可能隐藏了真正的兵力,以此迷惑我们。” “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苏尔寒冷笑,“不过,他到底有多少兵力和实力,马上就要全部暴露了。” 如他所料,次日,他的十五万主力顺利抵达营地。 而后,十八万兵力整备完毕,开始大规模的分头寻找那个男人的行踪。 那个男人的行踪很快就被一支叛军队伍现了,双方试探性的打了一架以后,男人赶在叛军的援军赶到之前迅离开,跑进野坟山。 叛军没敢贸然闯进地形复杂、面积广大、穷山恶水的野坟山。 “你们确定他真的带人躲进了野坟山?”收到消息的苏尔寒问。 “是的,咱们亲眼所见,绝无差错。” “他带了多少人逃进去?” “他当时带的人不多,粗略看过去不过一两千人,但咱们在野坟山的外围现了大量脚印,恐怕得有几万人经过和进山。” “几万人?”苏尔寒眯起眼睛,“下令全军整备,点五万步兵,明天天一亮就随我进山,其他人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是。” 苏尔寒在做准备的时候,姒琅这边,所有将士也在忙碌的做准备。 姒琅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片士兵,他们竟然在扎稻草人,不,荒草人? 这一带的山头并不算很高,但高低起伏,纵横交错,连绵不绝,加上山头上全是无名坟包,看起来就像望不到头的疙瘩群,非常适合藏身。 同时,这一带的荒草非常茂盛,树木也不少,足够所有人割草、取枝扎成荒草人,将士们将这些野草、树枝捆扎成大致的人形后,再把换下来的旧衣物绑上去,远远看去,确实很像“人”。 那个男人给所有人的任务是,每人扎两个。 按这里有一万士兵计算,每人扎两个“荒草人”,那么,真人和假人加起来就有三万人了。 难道那个男人在通过这种方式,制造他拥有三万兵力的假象,以此引走苏尔寒尽可能多的兵力? 姒琅观察这一带的环境,可以藏身的“点”实在太多了,如果是远距离看,人眼确实很难看出那些“荒草人”只是假货,如果这些“荒草人”被人拿着跑动和运动,远远看去,这些“荒草人”会更显真实。 “扎完之后,把这一带的荒草全部烧掉。”有人过来传达那个男人的命令。 姒琅理解,如果叛军追进野坟山,看到荒草被割得干干净净的痕迹,应该会起疑心,但烧掉荒草的话,可以理解为这是为了方便大军行动,因为这些荒草实在是长得太高太茂密了,藏在其中会连自己都看不到路。 天黑之前,所有人终于完成了每人扎两个“荒草人”的任务,然后将坟山四周清理出一道“防火线”来,放火烧山。 烧得这一片山头除了坟包,连根草都没有。 “所有人好好休息,尽量吃饱,明日开始作战——”那个男人下达了如此命令。 这一夜,两军都卯足了劲,等着第二日的开战。 这场战役足以决定黑月之国的命运,谁成谁败? 第319章 中计,十万对三万 浓黑的一夜过后,天色变得朦胧,山林轮廓隐约可见。 ? 伴随着出征的号角响起,苏尔寒亲自率领五万步兵,朝五十里外的野坟山出。 野坟山原名“疙瘩山”,因为几乎望不到边的、宛如一个个疙瘩长在地面上的山形而得名。 多年以前,那个男人率领朝廷大军出征黑月大6东部的小国、部族,以摧枯拉朽之势征服这片土地,并留下无数尸骨,这些无名尸骨大多埋在了疙瘩山,并埋满了疙瘩山,疙瘩山这才改名野坟山。 苏尔寒远远看着野坟山,想起当年的东部诸国在那个男人面前不堪一击,心里怄得慌。 那个男人会选择将野坟山作为主战场,是在向他这个曾经的败将示威吗? 真是气人。 不过他并没有被愤怒和耻辱弄得失去冷静和理智。 行到野坟山前面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整个世界被阳光照得明亮又柔和,到处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苏尔寒停下来,看着一夜之间被烧得光秃秃的野坟山,以及那些歪歪斜斜的坟包,下令:“探路先锋,开道——” 数百名开路探子潜进野坟山,寻找朝廷军的兵力和踪影,然后,他们很快被潜伏在山间和坟包间的朝廷军给干掉,只有少部分人逃了回来,朝廷军因此而暴露了身形。 苏尔寒接着派出一万士兵,攻打和试探朝廷军的兵力与战力。 他心里始终怀疑:黑月大6的正东部都被叛军控制了,只有东南部的香河地带还有三万朝廷军在驻守着,那个男人真的会把那三万驻兵都带过来吗? 香河两岸的流寇很多,灾民也很多,那个男人真敢把三万驻兵都带过来的话,简直就是置百万百姓、灾民于不顾,那个男人不会做得这么狠吧? 那个男人一直都很狠,但这一向只限于对待对手,对百姓却还是相当宽容和体恤的,因此这个男人在百姓中的威望和名声都不错,这一回,这个男人难道会弃百姓死活于不顾? 他认为这个男人最多只会调一半的香河驻军过来阻止自己,他要试探他的猜测是否准确。 野坟山里,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朝廷军可不敢再迂回作战了,直接派出先头部队正面迎击。 瞬间,野坟山前段的十几座山头就此展开了轰烈血腥的厮杀。 惨叫与哀嚎齐鸣,血肉与尘土齐飞,活人的战争,将死人也牵扯了进来。 那一座座原本就简陋的坟包在乱战中被破坏,被摧毁,坟土飞扬,不断有白骨露出来,然后被踩踏,场面极其的恐惧。 而参战的将士们也化身为地狱里的修罗,杀得血肉横飞,要么将对手化为这里的尸骨,要么就是自己被对手化为这里的白骨。 尚未参战的将士们却很冷静,他们待在各自队伍的后方,观察着这场战斗,从中分析和琢磨对方的兵力、战力、部署、策略。 苏尔寒看出朝廷军派出来应战的第一批兵力只有五六千人,而在野坟山的中后段,依稀可见其中有不少影子在蠢蠢欲动。 相较之下,朝廷军的五六千人迎战自己派出去的一万人,显得并不吃力,甚至还占据主动。 也就是说,朝廷军的单人战力、集体战力都比叛军要强一些? 苏尔寒咬牙,虽然心有不甘,但黑月国的正规军、正统军向来骁勇善战,又是在那个男人的统帅之下,并拥有地利优势,这样的场面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再派一万人,押上去!”他下令。 两万叛军押上去以后,五六千名朝廷军就挡不住了,这时,朝廷军又派出几千兵力加入战斗,战局由原本的朝廷军稍微占据优势变成了势均力敌。 叛军也将战线由野坟山前段推进到野坟山中段的位置。 而在野坟山的后段,仍然依稀可见有大量的人影在埋伏,在移动。 “二对一,果然很难取得优势啊。”苏尔寒观察良久后,喃喃,“三对一呢?我军可能会占据优势,但绝对无法在短期内打败朝廷军。看这情形,朝廷军绝对不止一万多人,人数可能高达二万,甚至更多。” “那个男人手下到底有多少兵力?我要押上多少人,才能在短时间内击溃朝廷军而又不会造成太大的浪费?”他不断的观察战局,不断的在心里琢磨。 他可以一口气将十八万兵力都投入这场战争,但是,这种群殴式的作战方式对分秒必争的全局战争来说是很愚蠢的行为,不说朝廷军人少得多,有的是机会和地方撤退、回避、躲藏,分流和拖住这十八万兵力,单说这十八万兵力一天的物资消耗,对整个叛军来说都是巨大的压力。 雾阳城那边,守城的皇上一方有富饶的中部地区作后援,攻城的叛军一方却没有那么强大的物资后援,时间拖得越长,物资消耗得越大,对叛军越是不利。 苏尔寒要做的,就是平衡好留下多少兵力、多少物资对付那个男人,派多少兵力、多少物资去援助申东牙,他的判断与决定将对整个战局带来极大的影响。 所以,他非常谨慎,尽量收集尽可能多的情报,避免做出错误的判断。 如此,双方杀到临近傍晚后,苏尔寒才又出命令:“再派一万兵力押上去。” 面对三万叛军的攻击,朝廷军没有再派人参战,而是——后撤。 已经来到野坟山前段并站在高处的苏尔寒,看到野坟山后段有密密匝匝的人影在快的后撤。 他一边观察,一边听取前方探子和将士的报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朝廷兵的人数应该有将近三万!也就是说,那个男人为了狙击他,竟然不惜一切代价,将香河的朝廷驻军全部带来了!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冷笑并生起一股傲意:姓夜的,你为了对付我还真是拼了,连东南部百姓、灾民的安危都不顾了,看来我给你带来的压力和威胁很大啊! 但是,我以为你带了三万兵力过来,就能挡下我吗? “再调三万骑兵和两万步兵过来,留下三天的干粮,其他人赶赴雾阳城,”他很有信心的下令,“到雾阳城之后告诉申东牙,我很快就会与他汇合,将夜中天那个黄毛小儿拿下!” 三万精锐骑兵加七万步兵,总共十万的兵力,还拿不下对方的三万兵力? 三天,三天就够了! 苏尔寒在调集兵力的时候,荒坟山的后段,姒琅和其他朝廷军一样,左手一个“荒草人”,右手一个“荒草人”,快的往更后的后方撤退。 第320章 不战而退,寻死无人区 绵延数十里的山包、坟包和沟壑,构成了绝佳的战壕和盾牌,朝廷军在战壕里、在“盾牌”后抓着这些“荒草人”奔走,远远看去,只见无数人影闪动,哪里能看到这其中的大多数人影其实是假人? 姒琅相信,苏尔寒一定会上当,以为朝廷军真有三万兵力之多,从而派出相当多的兵力、甚至是精锐来追击。 至于她这样的战士,拎着“荒草人”累不累? 一点都不累。真的。因为这些草人很轻,至少不会比普通的兵器更重,任何一个合格的战士都可以带着两个草人跑上一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只让每名战士携带一把轻兵器,并让士兵们携带那么多绳子,还要带上至少一套衣物——为了减轻他们的负重,便于制造和携带草人行动。 “头儿,”同样拎着草人跟在她身边跑的八号低声问,“叛军那边又增派兵力了,听说还有大量骑兵,你说咱们会不会被追上?” 荒坟山都是土山,草木都被烧光了,山又不高,完全可以骑马行动,那些全副武装的骑失是用可能追得上来的。 “那种事情不会生的。”姒琅微笑,“你看看天色,天色快暗了,叛军绝对不会摸黑追上来的。” 一来是因为这里的晚上实在太黑暗且夜雾重,二来也是担心朝廷军设有陷阱,莫说是苏尔寒,换了任何将领都不会选择夜间追击。 八号醒悟,看了看天色,朝姒琅翘起一只大拇指:“头儿,你竟然能自己想到这些,看来你也有带兵打仗的本事啊。” 姒琅谦逊的笑笑:“过奖,都是边看边做边学的。” 母亲从小也给她讲了很多打仗的故事、将军的故事,她也看过一些兵书,但真的没有研究过带兵打仗的事情。 这次,她跟着那个男人,有幸参与这样一场以少对多、以弱对强的战争,也深感荣幸。 而在她后面相当远的山头,苏尔寒看到天色已经暗了,叹气:“停止追击,就地歇息。”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兵力,而且荒坟山的深处就是穷山恶水、无人可以生存的禁区,那么,他就不必太急。 叛军们于是停下来,清点人数,整顿旗鼓,就地进食和歇息。 即使他们的脚下就是被战争摧毁得坟包崩开、白骨遍地的巨大坟场,加上夜雾慢慢出现和笼罩在这一带,令坟场更显得阴森、诡异和恐怖,但没有人感到害怕和不安,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守夜就守夜,仿佛他们就是地狱的主人一般。 刚刚进入夏季,天会亮得很早,为了次日的战争,双方都早早入睡。 一夜无事。 次日天色灰白之时,叛军已经吃饱喝足,而后,两万精锐骑兵在前方开路,八万步兵跟在后头,以洪水来袭、席卷一切的气势往荒坟山深处碾压而去。 朝廷军出现了,与骑兵杀在一起,而后撤了。 “这么快就撤了?”苏尔寒琢磨,“这不符合那个男人的作风。” “将军,敌人一定在前头设下陷阱,就等着我们进入圈套。”其他将领对此相当肯定。 “应该是这样。”苏尔寒道,“咱们的兵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正面作战,对方再厉害也绝无胜算,所以他们只能利用各种诡计和陷阱对付咱们。只是,他们能设下什么陷阱,足以抵挡咱们的进攻?” 所有将领都陷入沉思。 荒坟山的深处还是一个个土山包,荒凉得很,朝廷军能利用这样的环境设下什么可以阻挡两万铁骑的厉害陷阱? 或者说,朝廷军想将叛军引入山野深处,玩什么三面包抄、偷袭战、地道战之类的把戏?但,以三万兵力包围、偷袭十万兵力,怎么想都是异想天开。 “将军,难道那个人真有什么奇谋妙计不成?”有些将领开始担心了。 “本将军只问你们一句,”苏尔寒盯着众人,“你们觉得咱们这次带来的兵力,是不是足以碾压对手?” 所有将领异口同声:“是!” 朝廷军训练有素,有备而来,但他们又何尝不是? 就算那个男人再厉害,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个男人还能用一碗米煮出一大锅能吃饱的熟饭来? 他们绝对没有盲目长他人志气,扫自己威风的道理。 “在压倒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与陷阱都不过是挠痒痒。”苏尔寒完全没有因为疑惑而失去自信,下令,“全军前进,遇佛杀佛,遇鬼杀鬼!” 就这样,十万叛军无视前方可能会存在意想不到的陷阱,以铺天盖地、碾压一切的气势前进,前进,再前进。 前方果然有陷阱。 地坑,绊绳,从天而降的石灰粉,迎风吹来的尘土仅此而已,就像苏尔寒所说的一样,不过就是挠痒痒的程度,闭闭眼、挥挥手就能清除,根本没能给叛军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就这样,叛军抵达荒坟山深处,前方,已经走投无路的朝廷军,被迫现身。 几座孤零零的山头上,那个男人乘着黑色战马,手持长柄大刀,站在全军的最前头,身姿孤傲,宛如擎天的柱子一般醒目,他的身侧、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几千骑兵,看着也极有气势,但与叛军的两万铁骑相比,气势还是太弱了。 “姓夜的,”苏尔寒骑马出列,也站在对方的最前方,对着那个男人咆笑,“出来,我与你单挑,看谁才是最厉害的英雄!” 那个男人不说话,只是举高手中的长柄大刀,潇洒的一挥,然后大力一扯缰绳。 苏尔寒精神大振,拍了拍胯下的爱马,舞着铁枪冲上去,准备与那个男人痛快的打一场。 哪料那个男人胯下的战马一个转身,往后面狂奔而去。 而男人身边的几千骑兵,也紧随其后,全跑了。 叛军全傻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传说中所战披靡、无人可挡的男人,连打都不打就跑了? 可是,荒坟山深处的另一侧,便是遍布死亡危险的无人区,朝廷军跑去那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将军,要不然咱们就堵在这里,等他们投降或死在无人区里?”有将领问。 “本将军知道那个男人的用意了。”苏尔寒思索过后,大笑,“因为正面对战他没有胜算,这样的环境也不利于他设下厉害的陷阱,于是他便剑走偏锋,不惜以己方为诱饵,想将我们也拉入无人区的危险境地中,让双方在无人区里拼生存的机率!” 无人区,那是一片从来也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更没有人看清过其面貌的广袤区域。 第321章 神机妙算,掌控一切的男人 苏尔寒也没有进去过,也不了解其中的详情,他只知道无人区存在不知有多深的沼泽,存在看似普通、实则吞人不见影的流沙,存在随时都会崩塌的石山与土山,存在会吃活物的植物,还有数不清的毒虫瘴气,还有不知何时会出现、也不知何时会消失的浓雾 总之,那片不知有多广的无人区是活人的禁地,但凡脑子正常的活人,都绝对不会想踏入一步。 他也绝不认为叛军闯进这片禁区是明智的行为。 “将军,”有人问了,“那咱们现在是要守,还是退?” 进攻?那就相当于与朝廷军同归于尽。 可朝廷军才有多少人啊?十万叛军与三万朝廷军一起死在禁区里,谁吃亏?当然是叛军吃亏,而且是吃大亏,所以,他们是万万不能去禁区追击朝廷军的。 如此,他们只有“守”和“退”两个选择。 苏尔寒沉默。 叛军闯进禁区去追击朝廷军的后果,人人都会算这笔帐,不用他解释。 但守和退同样是两难的选择。 叛军若是撤退的话,朝廷军肯定会跑出禁区,从后头偷袭。 叛军若是留守的话,能守得几天?那个男人绝对不会做主动送死的事情,他既然敢把朝廷军带入禁区,那就一定有活下去的办法,如此,叛军能守得了多少天? “将军,天色要暗了。”有人提醒苏尔寒。 优柔寡断乃是带兵打仗的大忌,苏尔寒从不让自己犯下这样的大忌,于是他当机立断:“守!咱们就按照计划,在这里守上三天,朝廷军出来一个杀一个!” 朝廷军一直追在他们的后面,进入荒坟山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能有多少时间做好在禁区生存下去的准备? 而且就禁区那种地方,是提前几天准备就能战胜的地方吗?他不相信。 所以,他要赌,赌朝廷军在禁区里熬不了三天! 他之前观察过了,朝廷军携带的粮草并不多,经过这么多天的消耗,估计也快见底了,禁区也不可能存在足够的食物来源,他真不信朝廷军能在禁区里熬得久。 就算三天以后朝廷军还没有死绝,估计也是奄奄一息了,到时他完全可以留下一小部分兵力守在禁区外围,而后带大部分兵力赶去雾阳城,如此,他就不必担心朝廷军能活着逃出去了。 他的策略,得到了将领们的认同。 没有人认为他的策略是错误的,事实上,他的策略真的没有错,算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然而——然而那个男人对于这片禁区的了解和掌控,远远乎所有人的想象。 早在踏入禁区之前,那个男人就将禁区的详细地图交给将领,让他们务必带好、管好自己的队伍,务必走对路径,务必选对歇息地,绝对不能踏入任何危险的区域。 姒琅和二号、八号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份地图,当时心里的感觉,唯有“震撼”两字可以形容。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他居然拥有如此详尽的禁区地图? 地图上不仅画出了详细的、安全的活动路径和歇脚地及其面积大小,还详细的用红色圆圈画出了所有值得注意的危险区域,比如哪里是沼泽区、流沙区、石崩区,比如哪里是蚁窟、蛇窟、鳄鱼区,比如哪里的瘴气重、哪里的雾气重,等等,非常详尽。 不是对这片区域足够了解的人,绝对不可能画出这么详尽的地图,可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片区域?难道他是从别人、别处得到这些地图? 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世间存在这样的地图,只是看看其他将领那种震惊的、不敢置信的表情,就能确定这一点。 姒琅只能认为,这个男人曾经来过这里,深入探索和研究过这里,对这里极为熟悉并早就画出过这里的地图,才敢这么从容的带领大军进入这里。 而到了这时,她也才彻底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求所有将士都带上各种野外生存所必须的药物、工具等,包括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七千名步兵在军医的指导下,沿途采摘和收集各种草药。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闯进禁区并在禁区里生存做准备! 这个男人,一定在去找关雄借兵之前就想好了如何截击和分流苏尔寒的大军。 所有人,都差那个男人太远了。 姒琅像其他将士一样,拿驱虫防蚁的膏药擦拭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心里不断惊叹着那个男人的谋略和胆识。 同时,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是从香河军营里带来的,厚实、柔韧,并在军营里用草药水泡过,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夏天穿这样的衣服实在是太不合适了,但现在想来,这样的衣服不仅可以防止虫蚁叮咬,还可以防止各种勾划擦拉。 总之,就是一句话,那个男人将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了最好的准备。 所有人都准备好后,朝廷军开始按照地图上指示的路线,分头、分批踏进透着浓烈死亡气息的禁区。 进去不久,天色就暗了,前面湿气颇重,夜雾也隐隐出现,想在前方找到升火的木柴,很难,而且即使有详尽的地图,谁又敢在这种鬼地方随意行动? 到了这种时候,朝廷军手里掌握的一支“奇兵”派上了巨大的用场。 这支奇兵就是——荒草人! 这些荒草人都是以树枝为“骨”、以荒草为“肉”,现在又值夏天,这些树枝和荒草被割下来几天后已经干了、枯了,完全可以拿来烧火,而且还是每人拿“两个”,数量众多,足够全军烧上好几个晚上了。 就算数天后这些“荒草人”全被烧尽了,禁区里也有少量植物可以现在就砍下来,贮存,晒上几天,以供以后所用。 当黑暗笼罩禁区,地图上标注的各个或大或小的“安全点”已经升起篝火,将士们围在篝火边进食、服药和歇息,看起来颇为轻松,完全没有团灭的迹象。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们跟别人打听过,但没有一个人肯说明那个人的身份。”现在,城府深沉的八号和沉默务实的二号在提到、看到那个男人时,眼神和声音都透着深深的敬畏和折服。 “不仅如此,别人还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我们,看来我们真的是井底之蛙,不懂的事情太多” “我们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姒琅轻声道,“在那之前,一定要看他怎么做,好好跟他学,这样的机会,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跟着他的这些时间里,所学到和领悟到的东西,胜读十年书,且终生受益。 第322章 困不住的男人,走不了的叛军 二号和八号点点头,拉上浸过草药水的口罩,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在这个地方,自认有点本事的他们,还真是平庸得不能再平庸了。 平静的一夜过去,阳光普照大地,禁区里也变得明亮起来。 叛军仍然守在禁区外面,禁区里的朝廷军则派出多支灵活的探索队伍,依照地图上面的指示去寻找可以饮用的树汁、草根、净水等等。 只是,这些水源十分有限,而且所处的地方颇为危险,取回来的量并不多,全军光是忙这个就能忙上一整天。 但相比水源,干粮在进入禁区的次日就啃完了,食物似乎成了大问题。 禁区有蛇,但蛇是毒蛇,而且都聚在蛇窟,数以万计,四周的环境也很危险,那不是人应该靠近的地方。 禁区有鼠,但谁也不知道那些鼠是不是携带有毒素,既不便抓捕,也不能乱吃,万一患了鼠殃什么的,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禁区还有鳄鱼,但鳄鱼聚在鳄鱼潭,四面都是沼泽,同样不能冒险。 所以,想在禁区找到吃的,很难。 但是,这又怎么能难得住无所不能的统帅呢? 那个男人下令:“从今天开始,每日斩一百匹马为食。” 八九千人分食一百匹马,相当于八九十人分食一匹马,勉强能撑住一天。 按照军中目前还有两千七百多匹战马计算,全军能够在禁区里撑上将近一个月,而这,算是很漫长的时间了。 如此,全军终于明白,统帅为什么将关雄手下的战马全都带了过来,就是为了作为备用的粮食。 杀掉这些战马每个将士的眼里都是黯然,对于他们来说,战马是他们的同伴,让他们宰杀掉这些“同伴”用以烹食,他们实在是不舍。 然而,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为了生存和胜利,莫说战马,就是牺牲人命都不能犹豫。 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让战马在沉睡中迅速死去,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禁区里的种种,苏尔寒初时并没有想到。 待他想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但在他想明白这一切之前,三天的“留守”时限过去了,禁区里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朝廷军跑出来,也没有传出惨叫声之类的。 “将军,咱们现在?”有人来问。 苏尔寒想了想,果断下令:“撤退,即刻赶赴雾阳城!” 申东牙虽然是叛军最高统帅,但他才是那个被寄予了最高厚望去冲锋陷阵、最终摧毁朝廷军的那个人,没有他,申东牙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荒坟山深处守了三天的叛军们终于来了精神,一个个收拾装备,跟随大军走出荒坟山,准备去雾阳城大显身手。 然而,苏尔寒还没有走出荒坟山,就有探子急匆匆从后面赶来:“将军,不好了,朝廷军冲出无人区,向我军后方发出偷袭,后方现在一片混乱” 苏尔寒大惊:“朝廷军竟然还有还手的余力?我问你,朝廷军的状态如何?” 探子道:“看起来好得很,杀得很是生猛” 他和所有同伴一样,以为朝廷军在无人区里困了三天,已经被折腾得生不如死,离开的时候众人都没有防范,结果,就被朝廷军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操!”苏尔寒嘴里迸出一个脏话,掉转马头,“前路留下,中路准备支援,后路全力杀敌!” 朝廷军没死也好!正好让他亲手将他们给灭了! 然而,待他赶到后方时,朝廷军又撤退和躲进无人区。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隐藏在奇形怪状的山头、诡异飘渺的雾气、阴森古怪的各种植物后面的无人区,一时间很是无语。 又来这一招? 你打他退,你守他躲,你进他引,没完没了的——这就是那个男人的策略? “将军?”许久以后,又有人问了。 苏尔寒沉默,咬牙:“继续守!再守上三天!” 他就不信朝廷军还能撑上三天! 十万叛军于是又继续守在无人区入口。 同时,雾阳城不断传来消息,申东牙仍然未能攻下雾阳城,双方死亡惨重,但夜中天这边不断有零星的援军和物资赶到,申东牙这边却只有他这一支援军了。 “将军,咱们要不要干脆丢下这边算了?”战事紧急,十万大军却在这里干耗着,有人实在是憋不住了。 “我也想这么干。”苏尔寒还是很冷静,“但是,我们一走,那个男人就从背后偷袭,或者一直跟在咱们后面,待到雾阳城后再从后面给我们补刀,与夜中天里应外合,你说,咱们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其他将领噎了一下后,狠道,“要不然咱们干脆冲进无人区,跟他们拼了算了?” 苏尔寒对此只有两个字:“冷静。” 将领们于是又沉默。 片刻后,有人道:“将军,要不然您带几万人离开,咱们留下来守着就行了。” “你说,留下多少人才能困得住那个男人?”苏尔寒反问。 将领们又噎住了。 三万?五万?六万?七万?如果那个男人手下的兵力没有受到大幅度削弱的话,五六万人确实没有大的胜算。 “啁——”天空中传来嘹亮高亢的雕唳之声。 苏尔寒抬头,喃喃:“起风了,又来了。” 他知道,那几只巨雕的爪子上钩着朝廷军的探子。 天色朦胧的朝朝与暮暮,或者有风刮起的时候,就是这几只巨雕最活跃的时候,他们“吊”着朝廷军的探子,不断在叛军的上方盘旋,将叛军的动向全都看在了眼里。 叛军如何部署兵力和防线,是否在分兵离开,等等情报,全部都会在第一时间落入那个男人的手里,那个男人不需要出面,就能运筹帷幄,及时做出应对。 所以,苏尔寒想偷偷带部分兵力离开,也很难做到。 但,相对于这种无奈和无力,苏尔寒最担心的是全军的士气。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十万叛军原本雄纠纠、气昂昂的赶赴前线,准备与朝廷军杀个你死我活,结果眼看就要抵达前线了,却被反反复复的拖留在这里,打不了,走不了,士气必定会被一点点的磨掉。 当这十万叛军的士气被彻底磨光,到时他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很是头疼。 他只能相信,在十万叛军的士气被彻底磨光之前,朝廷军一定先被无人区给灭了。 他如此深信着。 然而,那个男人再一次重重的打了他的脸。 三天之后,他信心十足的率领大军离开,结果,后方又受到朝廷军的偷袭,朝廷军的身体状况、精神状况仍然好得很。 于是他只得再次回来守 第323章 谈和,独对千军万马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后,十万叛军已经在无人区入口守了大半个月,粮草被大量的消耗着,根本顾不上送去雾阳城。 申东牙不断派人来催、来问,但听到那个男人还有反击的余力后,便毫不例外的下令: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绝对不能让那个男人赶来阳雾城与夜中天汇合! 他甚至不敢调苏尔寒过来助他一臂之力,因为,连他也认为,除了苏尔寒,没有任何一名将军能守得住那个男人。 “将军,咱们剩下的粮草已经不多了”终于,又有将领向苏尔寒报告。 苏尔寒咬牙:“省着用!还有,在附近寻找野菜草根,以此补充粮草的不足,无论有多难,咱们都要守到朝廷军死绝为止!” 还是那句老话,行军打仗很忌讳朝令夕改、摇摆不定,既然一个大祸害摆在这里,那么,在确定祸害消除之前,他绝对不会撤退! 这是一场意志和实力的较量,谁先放弃谁就输了! 他不信他在各方面条件都占据明显优势的情况下,会输给被困在无人区里的弱势朝廷军?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苏尔寒带领他的十万叛军就这样一直守着,不再撤离,而且每天都派探子进入无人区看朝廷军死绝了没有。 所有的探子都是去了都没再出来,也不见朝廷军露面,只有那几只可恶的巨雕仍然每天吊着人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盘旋和吵闹。 同时,雾阳城那边,申东牙开始落下风来,不断催促苏尔寒快些结束这边的战斗,赶紧过去帮他,但苏尔寒没有动摇,始终坚守此处,坐看那个男人弄巧成拙。 如此,又过去了十几天。 忽然有一天,雾阳城的探子带着急报赶过来,脸色白得可怕:“苏将军,申大人攻城失败,皇上率领大军出城,正在追击申大人,还请苏大人赶去支援。” 苏尔寒的脸色终于变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真的不能再带着十万叛军白白的守在这里,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朝廷军全灭”。 “下令全军,即刻出发赶赴雾阳城!”他下令。 终于,久违的出征的号角声响起来,十万叛军打起精神,迅速收拾装备,奔赴雾阳城。 然而,这支叛军早就没有了一个月前那股子滔天的锐气与士气,因为这阵子粮草不足的原因,全军还显得有些虚弱。 苏尔寒看着全军的模样,心里有些无奈,但同时他又安慰自己:至少,那个男人肯定比自己还惨,自己这么多天的坚守也不是没有成效,要不然那个男人若是上了前线,对全局的破坏更大! 然而,他还是太乐观了。 急匆匆的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以后,眼看雾阳城离己军不过只有五六百里了,前方又有申东牙的亲信匆匆赶来。 那名亲信全身是血,落魄不堪,一看到他就捶胸顿足,几乎哭出声来:“苏将军,您怎么现在才到啊?您来得太晚了,太晚了啊” 苏尔寒大惊,扶着他道:“申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申大人他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东牙他没事,但是,”那名亲信抹着眼泪道,“离出事也快不远了” 苏尔寒急了:“申将军,您有话直说,莫要如此吓人。” “东牙他在撤退的过程中,遇到了那个男人,被堵住了去路” “啊?!”苏尔寒真的被惊到了,与其他人一般齐齐抽气,“姓夜的一直带人躲在无人区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雾阳城附近?” “真的在啊,他真的在啊!”申东牙的那名族中长辈兼亲信,不断尖叫,“我们都亲眼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就站在山头,身后都是密密麻麻的军队,我们的眼睛没有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错!” “真的是那个人啊!苏将军,您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一直在看着他吗,不是说绝对不会让他离开这里和困死他在这里吗,为什么他却出现在东牙的面前?东牙现在、现在是走投无路啊” 后面有皇上在追,前面有那个男人在堵,东牙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没办法面对这两个人的夹击啊! 苏尔寒呆了片刻之后,没让自己沉浸在震惊和打击之中,挥了挥手,狠狠的道:“好,我现在就去会会那个男人!既然他是从我手里逃走的,就由我负责将他灭了!” “苏将军,您到底行不行啊,再不行的话,咱们就全完了” “我保证,这次一定会将他击败,否则我就退隐,永世不再出山,不再参战!”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苏尔寒就算再一次输给那个男人,也还是公认的“战神”,而且他不过四十多岁,身体仍然强壮,头脑仍然敏锐,远远未到需要归隐的时候,加上他好战好胜,野心勃勃,很难想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连申东牙的亲信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出发——”苏尔寒却不再理会众人的惊愕,跃上马背,策马狂奔。 他的心里也有无数匹野马在狂奔,在咆哮: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他不服!他不信!他不甘心! 他一骑当先,冲在全军的前头,甚至将全军远远的甩在后面,很多人在后面追着他叫着他,但他都听不到了。 他只想马上见到那个男人,亲自确认他刚才听到的消息是真是假,并与那个男人决一死战。 然后,天还没黑,他就见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静静的站在大道中央,像一座高不可攀、直抵云霄的山峰,黑布的披风迎风飞扬,每一根不羁的乱发都透着不可一世的气息。 他的身后没有千军万马,他的四周也没有半个人影,他就一个人站在那里,却令苏尔寒觉得自己越不过去。 苏尔寒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他抬头,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太阳高挂,阳光炽热,有风吹过,不是幻觉能够出现的时间。 远看那个男人已经近在咫尺,苏尔寒拉紧缰绳,命令战马停下。 战马猛然刹脚,高高扬起前蹄,仰头嘶鸣,大有将那个男人踩死的气势。 但那个男人神色未变,眼色未变,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战马将前蹄放下,就停在男人前面不足半丈的地方,显然很是安静。 苏尔寒骑在马上,低头看着那个男人,还是觉得那个男人高不可攀:“姓夜的,你竟敢独自出现在这里,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自己的身后可是千军万马,这个男人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单挑千军万马。 第324章 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申东牙输定了。”男人却是无动于衷,平静的陈述一个他所认定的事实,“你也输定了。我这次来见你,只是与你谈和。” “输定了?谈和?”苏尔寒狞笑,而后气得纵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还敢跟我说这样的话?还敢与我谈和?你脑子坏掉了吧?” 男人还是无动于衷:“如果你杀了我,你身后的十万大军,还有你的故土和鹰山部,都要陪葬。我知道,这么愚蠢的事情,你是不会做的。” “陪葬?”苏尔寒狞笑,“你当我是什么人?当我的部下又是什么人?贪生怕死之辈吗?告诉你,姓夜的,我们就算死绝,也绝对不会屈居于夜家之下!” 男人还是面无波澜:“你让你的人放下兵器,脱下战袍,立刻回家,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保证朝廷绝对不会追究你们的任何责任。你若是一意孤行,反叛到底,那么,等着你们的,不过又是一片乱坟岗罢了。” “你你你”苏尔寒简直要被他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狂妄的话给气疯了,手中的大刀猛然劈下,抵在那个男人的颈侧,“信不信我现在就砍掉你的脑袋?”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更大度的条件了。”男人眼都不眨一下,“我给予申东牙的条件也是一样的。” “你、你以为你是谁?”苏尔寒手中的刀举了又劈,劈了又抵,无数次的都差点砍在男人的脖子上,“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凭我能击败你们。”男人淡淡的道,“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想。” 苏尔寒咬牙:“我现在就杀了你。” 男人道:“何必。” 苏尔寒发誓,他真的真的很想杀这个男人。 此时,其他将领已经赶到,齐齐站在他的身边,一起瞪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们当中有些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部下,”男人道,“他们更想回家,还是想没有意义的死在这里。” “没有意义?你凭什么认为没有意义?”苏尔寒恶狠狠的问。 “什么都得不到,还赔上原本拥有的一切,就这样变成无名尸骨,这是有意义的事情吗?”男人反问。 “只要能杀掉你,就值得了。” 男人笑了。那一笑,竟然充满了男人的魅力,没有半点嘲笑,只有海洋与天空一般的包容和理解。 所有人都觉得难以招架,并不是被他的笑所魅惑所心动,而是有种“这才是男人”的折服感和景仰感。 也因为这一笑,原本诡异凝肃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你、你到底是怎么离开无人区的?”有年轻的将领憋不住,气势汹汹的开口了。 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很厉害,跟传说中的一样,但是,似乎并不是很难相处的样子,这种感觉给了他直接开口的勇气。 “我曾经去过无人区,对那里很是了解。”男人淡淡的道,“知道怎么走出那里。” 他派人反反复复的偷袭叛军,令叛军放弃撤离的念头、死守在无人区入口后,他留了一小部分人待在无人区,自己则带着大部分人马,悄悄从无人区的另一侧离开,直奔雾阳城,堵住了申东牙的退路。 就是这么简单。 苏尔寒及众将领:“” 这个男人说得很简单,但能做到那一点,绝对不简单。 也许,普天之下,只有这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 “你、你为什么不带你的兵过来?你就不怕死吗?”那名得到回复的年轻将领,又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又好奇的问。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我的兵要留着吓唬申东牙,不能带过来。”男人道,“而且我知道,没有人敢杀我。” 众人都怒,这话真嚣张。 “为、为什么要吓唬申东牙?难道你打不过他?”年轻将领越来越有兴趣。 “申东牙虽然攻城失败,但手上还有十几万兵力,而我的兵力不足一万,当然不能正面作战。”男人道,“当然也不便带这么点人过来,让你们看笑话。” “不足一万?”年轻将领大叫,“难道申东牙看不出来?” “他是看不出来。”男人道,“真正的兵力都摆在前头,扎的草人全摆在后头,他看不清楚那些草人。” 他带兵离开无人区后,又沿途割草,扎草人,给草人套上衣服,让草人冒充士兵,拿去吓唬申东牙,申东牙一看到他带这么多人出现,心都慌了,根本不敢杀上前来。 而后,他将他的兵马摆在山头上,让申东牙想清楚要继续打还是解甲归家,自己则跑到这里来见苏尔寒。 “难道、难道你的三万兵力,有两万兵马死在了这里?”年轻将领觉得真是这样的话,己方不算输,毕竟己方死亡的士兵不过几千人。 “我一直只有一万兵力。”男人道,“其余两万也是草人,都烧在了这里。” 苏尔寒:“” 所有将领:“” 以一万兵力,拖住“战神”率领的十万兵力达一个月之久,他们还能说什么? 吵,骂,解释,咆哮,杀人,都不能掩盖他们的完败。 年轻将领的脸上也露出死灰之色,但而后,他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敬畏佩服的神色看向男人:“你、你确实很厉害,但、但你一个人跑来这里,真的不怕我们一气之下杀了你?” “我想让苏将军看到我的诚意。”男人道,“我已经知道,当地官府对朝廷政令阳奉阴违,欺压苏将军的族人和当地百姓,苏将军所为情有可原,朝廷也有过错。我不想看着战事扩大,流血千里,所以才要阻止苏将军。” 当年,朝廷征服和统一东部诸小国、诸部族后,实行的是怀柔、亲善、民族融合的政策,但几年之后,当地官府欺负皇上年轻且山高皇帝远,肆意克扣朝廷补贴和当地税收,打压和欺压当地百姓,令百姓们对朝廷生出不满和怨恨来。 如此,受到申东牙的煽动和诱惑后,东部诸地纷纷起兵,加入到申东牙的叛乱中。 “呵呵,”苏尔寒冷笑,“你又不是皇帝!你说的话算个屁!” “何必。”男人道,“你知道,我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你还敢代替皇上发话和决策不成?”苏尔寒火大,“操,咱们放下兵器后,再将咱们像牛羊一样屠了,你想骗谁呢?” “我就知道你不信。”男人从背后的背囊中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丢给苏尔寒,“这是圣旨。” 动作这么快?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众人都惊。 第325章 完胜,我会留在这里 rset=”tf-8” ttle订阅/ttle tet=”” / met =””/ tet=”dt=deve-dt, tl-sle=10, mxmm-sle=10, mmble=o” / met ” tet=”telepoe=o” / met me=”pple-moble-=”es” / met me=”pple-moble-tet=”bk-trslet” !--&bsp;&bsp;met ttp-eqv=”prge” otrol” tet=”o-e” met ttp-eqv=”expres” tet=”0” -- lk rel=”stleseet” tpe=”text/ss” ref=∓“?v=20150724∓“ / lk rel=”stleseet” tpe=”text/ss” ref=∓“?v=20150724∓“ / /ed bod ss=∓“order∓“ poe{ mrg:0 to; egt:40px; le-egt:20px; bkgrod: oe repet sroll 0 0 682; lor:fff; fot-se:16px; text-sdo: 1px 1px 1px 286f91; border-rds: 5px; fot-fml: ”微软雅黑”; } eder ss=∓“eleder∓“ /eder 章节:第325章 完胜,我会留在这里 定价:6谷粒em(1元=100谷粒)/em 第326章 破局,枭大人来了—— rset=”tf-8” ttle订阅/ttle tet=”” / met =””/ tet=”dt=deve-dt, tl-sle=10, mxmm-sle=10, mmble=o” / met ” tet=”telepoe=o” / met me=”pple-moble-=”es” / met me=”pple-moble-tet=”bk-trslet” !--&bsp;&bsp;met ttp-eqv=”prge” otrol” tet=”o-e” met ttp-eqv=”expres” tet=”0” -- lk rel=”stleseet” tpe=”text/ss” ref=∓“?v=20150724∓“ / 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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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姒琅无论如何绞尽脑汁的回忆,都想不起来她在何时、何地、从何人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只是隐隐知道这似乎是一个任谁提到都会心生敬畏的名字。 至于这个晚上是如何度过和落幕的,姒琅都不知道了,她只是品尝着他的名字,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被无数的人包围着、仰望着,即使黑夜也无法掩饰他的光华,而她如何无论都到不了他的身边。 他不曾转头,不曾看过她一眼,于她,她只不过是万千仰望他的人中的一员,并不特别。 但只是这样远远的望着他,姒琅的心里,还是满足的,快乐的。 直到天色微明,不再需要火光照明时,夜枭才翻身上马,与夜中天策马并行,往雾阳城奔去。 他们的身后是无数的将领,再往后是无数的士兵,姒琅和二号、八号混在这些士兵里,随着他们出行。 临近午时,雾阳城出现在姒琅的面前。 令姒琅意外的是,高大气派的雾阳城墙的下方,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即使还看不清楚,她也能强烈感受到那种宛如过年一般的热烈与兴奋。 “枭皇,真的是枭皇——” “枭皇回来了!枭皇真的回来了!太好了,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咱们可以继续过安宁日子了!” “看以后谁还敢闹事,谁还敢目无王法” “咱们被强占的田宅可以拿回来了,真是苍天有眼” “枭皇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离开了吧?没有他真是不行啊” 越行越近,姒琅终于勉强听清人群冲天的喧闹都是在议论些什么。 即使皇上就在跟前,但所有人看的都是夜枭,说的都是夜枭,膜拜的都是夜枭,姒琅的心里,再次油然而生一种骄傲和满足。 这,就是她看上的男人! 她看上的男人,果然非同凡响! 她的目光穿越重重人影,再次聚焦在那个男人的背影上,心里只有一个强烈而温柔的念头:总是一天,她会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也会让他成为自己的男人! 唯一的女人,唯一的男人。 只是当她从夹道的百姓中行过去,如此近距离的看到无数百姓对于那个男人的敬畏与崇拜,甚至无视于他们真正的帝王时,她的心里无法克制的升起忧虑。 当一个人的威望与影响力甚至凌驾于帝王之上时,可以被帝王所容忍和接受吗? 夜中天会容忍夜枭的归来与存在吗? 即使她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夜枭与夜中天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加快度,努力从士兵群中往前挤,总算离夜中天近了那么一点点。 她看不到夜中天的表情,只看到夜中天的背影挺得很直,而且动都不动一下,感觉很是严肃和绷紧。 夜枭的背影却还是很放松的,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他偶尔还会朝冲他高声呼喊的百姓挥挥手,接住百姓抛过来的小礼物。 老人,小孩,女人,孕妇,乞丐,莽汉,衣着光鲜的富户从城门外到入住的官邸,沿途都是百姓,他们欢呼着笑着,就像在庆祝什么天大的好事情。 姒琅兴奋的心情却已经过去,心里只有忧虑,即使那个男人一定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担心。 他越是受百姓敬畏和欢迎,只怕越不容于夜中天。 当战争彻底平息,所有的一切都回到常轨时,会生什么事? 功高震主,兔死狗烹?那个男人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为什么还要选择留下来,又为什么接受无数人的欢迎和膜拜? 入住的官邸到了,一批城中的官员早就等在官邸面前,见到夜中天和夜枭到来,齐齐下跪:“下官叩见皇上和枭大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中天翻身下马,从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来吧,朕累了,朕要立刻睡一觉。” 而后他就丢掉手中的缰绳,大步踏进大门,看都不看任何人一眼。 官员们无措的站起来,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夜枭,走上去,恭敬的道:“枭大人,您看” “大家都累了,先准备饭菜,让各位将军吃饱后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晚上再谈。”夜枭也下马,客气的道,“记得请大夫给回城的各位将军和士兵疗伤,还有,城中若还有多余的粮草和药材,务必全送给城外的将士。天黑之前若有什么紧急事情,可先向我备报。” 这些官员松了一口气:“是,枭大人和各位将军里面请。” 至于一起回城的数百名士兵,自动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随各位将军进府护卫,一部分将府邸围起来,守在外头。 虽然战争算是结束了,但难保有叛军不甘心认输和接命朝廷管辖,伺机暗杀皇上和各位将军,所以大意不得。 姒琅和二号、八号现在的身份虽然勉强算是夜枭的随从,但他们的身份既比不上各位将领,也比不得吱吱,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机会继续跟着夜枭,便在府中仆人的带领下,与其他士兵一起吃东西。 战争期间,物资紧缺,他们吃的东西都很简单,但都是热饭热菜,还有一点肉,甚至还有一点小酒,姒琅等人吃得颇为满足。 席间,八号又摆出那张老实憨厚脸,客气的问其他士兵:“各位大哥,我们乃是前往墨月城的途中被枭大人所救,然后跟在枭大人身边当下人,不瞒您们说,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枭大人是什么身份,与皇上又是什么关系。不知各位大哥可否告知一二?免得咱们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折了枭大人的颜面。” 席间静了一下,其他人都看向他。 好在这时候,大多数士兵已经吃饱离开,剩下的人不多,且都微微有了一点醉意。 “你跟了枭大人这么久,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其他人表示不信。 “真的不知情。”八号的脸真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枭大人从来不提自己的事儿,咱们身为下人,也不敢多问是不?咱们问其他兄弟,个个都不说,难道,枭大人的事是不能说的么?” “也不是不能说。”其他人道,“就是、就是那个,皇上下过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枭大人的名讳和枭大人的事情,枭大人也说过再也不会过问皇室和朝廷的事情,希望别人忘了他。所以,咱们不好提枭大人的事情,要不然传进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是要生气的。” 八号“啊”了一声,脸色微微白,低声道:“难道、难道皇上与枭大人真的有、有所误会?” 如果夜中天与夜枭真的有仇,那么,他们几个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了。 第329章 辱骂,摄政王的底细 “嘘——”同桌的几名士兵似乎都被他的话给吓到了,拿食指竖在唇边,低声的道,“这话不能乱说。枭大人是皇上的叔叔,两人究竟关系如何,可不是咱们这些当兵的能够知道和议论的事情。你小子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胡乱猜测。” 姒琅三人听得皆是一惊,夜枭竟然是夜中天的叔叔?真是看不出来啊。虽然两人都姓夜,同属夜氏一族,但看夜中天对待夜枭的态度,还真不像是对叔叔的态度。 八号赔笑:“几位大哥说的是,我不就是怕说错话,所以才问的嘛,以后我不问了,不提了。” “好好,喝酒喝酒。”几名士兵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们放心,没有人敢动枭大人的,你们能跟在枭大人的身边,实在是运气啊。” 八号暗忖,“没有人”的“人”里,是不是也包括了皇上? 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不用担心被夜中天给干掉了。 中饭很快结束,姒琅打着呵欠,回房去睡了。 天黑的时候她醒了过来,但夜枭和夜中天等人此时正在召开会议,她也不便去旁听。 她想上街走走,体察雾阳城的风土人情,但战事刚刚结束,城里城外有大量的流民、难民、流寇和尸体等需要处理,而且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晚上实行宵禁,她只得打消念头,在这处府邸里随便逛逛,然后早早歇息去了。 接下来一连五日,她都没有见到夜枭、夜中天及苏尔寒等众将领,但她识大体,完全没有试图去找他们或打听任何事情,只是天天外出,在雾阳城里转悠,一来体察民情,二来观察朝廷如何安顿百姓和处理战争的善后事宜,三来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 而后,一件大事发生了。 在苏尔寒和申东牙先后接受朝廷的和解条件后,还是有叛军佯装投降,而后试图行刺夜枭、夜中天、苏尔寒等人,当然,朝廷军早有防范,他们没有得逞,却也杀伤了不少将士。 夜中天对此事大为震怒,连夜审查案情,确认事实无误后立刻下旨,在城外公开处死这些大逆不道的叛军,所有人都可以围观。 姒琅在街上逛荡时就听到了百姓们奔走相告这个消息,自然不会错过。 次日上午,她与二号、八号随着浩浩荡荡的百姓赶到东城门外。 东城门外的广阔平地上,里五层外五层的围满了人,最里面站着的是士兵,后几层是百姓,四周的高坡上也全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现场戒备得相当森严。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搭起了一丈多高的行刑台,姒琅看得到行刑台,却看不清楚,于是她向维持秩序的士兵报上自己的身份,士兵们向上头请示过后,让他们三人走到审判台后方观刑。 姒琅终于看到了好几天没见的夜枭的背影,并且离他相当的近了。 令她惊讶的是,夜枭与夜中天竟然并列坐在主座上,感觉就像两个都是主人一般。 这显然很不合适,夜中天是怎么想的?夜枭又是怎么想的?但是,正常情况下,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其他人与自己平起平坐吧? 她微微蹙眉,心里的忧虑更重了。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行刑会并没有拖沓,午时一到,犯人立刻被押上行刑台,夜中天半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宣布犯人的罪过,特别点了几名带头的皇亲国戚和将军的名字。 “罪证确凿,证人众多,你们可有冤情要诉?”夜中天将案卷往桌上一拍,冷冷的道,“没有的话,你们可以上路了。” “冤情?哈哈哈哈——”犯人中地位和身份最高的一名王公仰头大笑数声后,冲审判台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夜中天,天下谁人不知你只是出身低贱的妃子所生,根本没有资格登基!你攥了太子的皇位,逼死太子,现在还有脸来问我们有没有冤情?” 其他犯人头目也跟着骂:“这天底下最大的冤情就是你一手制造出来的,我们只不过是想夺回太子应得的东西罢了,何罪之有?你砍了我们的头,却堵不了天下人的嘴!我们虽然惩罚不了你,但你犯下的罪,自有世人和后人审判!” “胜者为王。”夜中天对他们的辱骂无动于衷,“朕赢了,朕就是最强的,就该得到天下,像你们这样的弱者和败者,就只配下地狱去向阎王爷申冤。” “你赢了?你是最强的?”众犯人头目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姓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觉得羞耻么?” “天人谁人不知道你能坐上龙椅,都是夜枭这奸臣的功劳,没有夜枭,你连屁都不是!” 提到夜枭,众犯人全把目光投到夜枭身上,个个恨得全身冒火,咬牙切齿:“夜枭,你这个奸贼,当年你起兵谋反,先逼迫皇上废掉申皇后和太子,封沈妃为后,后逼迫皇上退位并将皇位让给刚刚出生的无知婴儿,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当起了摄政王,把持朝政十几年。你以为你现在退隐了,当了十几年傀儡皇帝的夜中天就会放过你吗?” 现场除了这片叫骂声,所有人都闭紧了嘴,没有人敢吭一声或大声喘气。 显然,除了姒琅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外,所有人都知道这么惊人的事实。 夜枭竟然是黑月之国的摄政王?曾经横扫天下的摄政王?真正的黑月之王,王中之王? 姒琅看着重重人影外的夜枭的背影,觉得有些晕眩。 她想起来了,她还是奴隶时,曾经听过晴国宫里的人提到过黑月之国的摄政王,那个统一了黑月大陆并有可能打到乌蒙国的男人,无数的战线,无数的威名,无数的传奇只是她那时年幼,又是奴隶,根本没有机会听得更多,而且也记不住。 当时,她所听到的人们到底是如何议论这个男人的? 在她极力回忆这些的时候,行刑台的犯人头目继续大骂:“夜枭,你以为夜中天这次有难,你违背自己的誓言,主动跑来协助夜中天,夜中天就会感激你和信任你吗?” “天下人都知道夜中天不过是个废物,这次若不是你出来搅局,我们不会输,夜中天不会赢!说到底,赢的始终是你夜枭,而不是夜中天!全军上下和东部百姓服的、认的也是你,而不是夜中天!” 全军沉默,百姓沉默,要不是听到这种话的人实在太多,杀都杀不完,要不然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有性命之忧。 第330章 挑拨,夜中天一定会杀了你 “夜中天,你就是个废物!”众犯人头目冲夜中天吐口水,“你在夜枭的面前永远是成不了事的奶娃!你根本不配为帝,你还是早点让位,让夜枭当皇帝算了,反正打从你出生起夜枭就是黑月国真正的王,黑月国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现在也是如此!” “你就是一个摆设!就算你度过这一次的危机还是不足以服众,密谋推翻你的事情迟早还会发生,除非夜枭到时还出来帮你擦屁股,否则你一定会下台!” “夜中天,你打算永远像个奶娃一样依靠夜枭是吧?继续当傀儡皇帝是吧?老子就算今天死了,也活得比你像个男人,也比你被天下人耻笑要好” 咚——这人的脑门上挨了一记砚台。 夜中天站起来,抄起桌上的砚台砸出去后,先是重重的拍桌子,而后指着身边沉静的夜枭冷笑:“你们不就是想看朕跟这个人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吗?告诉你们,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们也看不到了!你们死了也是白死!” 随后他手一挥:“吉时到,行刑——” 众犯人被拖到侧刀前,他们凄厉而愤怒的吼叫声,发出最后的诅咒。 “夜枭,你原本只是祖皇帝与民间女子的私生子,是先皇找到你,认你为弟弟,给你亲王的身份,你却恩将仇报,逼迫先皇退位,挟持年幼皇子,摄政十几载,一定不得好死——啊!”这人脑袋掉了。 “功高震主,兔死狗烹!夜枭,你要么杀了夜中天,自立为王,要么就等着被夜中天杀掉——啊!”这人脑袋也掉了。 “说我们起兵害国?哈哈哈,待你们两人杀起来之时,于国之祸害不知强过我们多少倍”这人没气了。 “夜中天,黑月的半壁江山是夜枭打下来的,黑月的百万大军是夜枭一手建起来的,没有人会服你,我们在地狱里等着你” 刀起头落,这些怒骂声显然是犯人们的挑拨之计,却一声声的击在姒琅的心上。 姒琅忧虑,夜枭他到底打算怎么办? 行刑台上的人头越落越多,鲜血流满行刑台,场面无比的血腥,甚至有围观的妇幼吓得哭起来,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部分百姓终于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半个时辰过后,数百名犯人终于被斩首完毕。 夜中天早就看得不耐烦了,就差没有当众打盹了,这会儿看到行刑完毕,立刻站起来:“走了。” 他大步踏下台阶,众人迅速让出一条通道让他经过。 从人群中走过时,他目光一转,突然落在女扮男装的姒琅的脸上,脚步微微一顿,眉头微微一拧,凶神恶煞的瞪了姒琅几眼。 姒琅却是冲他微微一笑,表示打了招呼。 夜中天抽了抽嘴角,快步走过去,但众人还是没敢动,直到夜枭也走过去了,众人才敢迈动脚步,跟在那两个人的后面。 姒琅再一次感受到了夜枭在军中的威望。 夜中天一言不发的回到栖身的府邸后,又立刻召集所有官员、将军召开会议,对后面的事情作了安排后,下令:“朕明日回京,随朕回京的做好准备。” 姒琅没有出席这个会议,但也听说了夜中天明日一早就要回京的消息。 她只关心,夜枭会不会与夜中天一起回京?按理说她应该跟夜中天一起走,但她还是更想跟在夜枭身边。 但夜枭的身边始终被无数人包围着,她根本没有接近夜枭的机会,便在夜枭的院子四周转悠,等着吱吱出现。 就她对吱吱的了解,吱吱一定不喜欢闷在屋里听一群官员、将军什么的说些他听不懂的、不好玩的事情,夜枭也不会要求他在旁边听着,他迟早会出来蹦跳。 果然,她转了半天后,就看到墙头上轻盈的跳出一个人影来。 人影的手里拿着一只猪蹄,落地后就迫不及待的啃起来。 “吱吱,”姒琅走上前去,笑眯眯的打招呼,“恭喜,你明天就可以回墨月城了,到了墨月城后你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了。” 吱吱喜欢吃肉,但雾阳城几乎无肉可吃,就算是夜中天和夜枭,每顿饭也只有一碗肉菜可以食用,吱吱都是吃主人的肉,对此很不喜欢这个穷得没有肉的地方。 “黑月城有很多好吃的肉!”说到肉,吱吱眼睛就亮了,“吱吱到了黑月城后要吃很多很多的肉,谁都不许跟吱吱抢。” 果然啊,夜枭明天是要随夜中天回京的,姒琅莞尔一笑:“那你明天早上什么时候出发?” “天亮就走。”吱吱边啃猪蹄边手舞足蹈,“主人让吱吱跟黑鸟一起飞,但吱吱不要,吱吱要跟主人骑马。” 吱吱讨厌笔划复杂的所有文字,所以他管墨月城叫黑月城。 吱吱还讨厌所有嚣张傲慢的家伙,所以他管黑大爷叫黑鸟。 姒琅转头张望:“黑大爷和小少爷和小小少爷呢?” 吱吱眦牙,指了指远处:“黑鸟和花鸟都躲在最高的地方,灰鸟躲在主人的床下睡觉。” “吱吱,明天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叫我一起走?” “不要。” “为什么不要?我们不是朋友吗?” “因为你想抢走吱吱的主人。”吱吱凶恶的冲她眦牙,将嘴里的骨头吐到她身上,“吱吱不喜欢你,可主人不要吱吱打你,要不然吱吱一定打你。” 抢?姒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不会抢你的主人的” “骗人。”吱吱指着她,“母的都是这样,见到吱吱的主人就想抢。” 母、母的?姒琅嘴角抽了抽,这个字真让人不爽啊。 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个酸溜溜、凉嗖嗖的声音响起来:“母猪,那个男人绝对不会看上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姒琅坚信,“母猪”指的绝对不是她,所以她坚决不回应,甚至看都不看来人一眼。 “哟,还装瞎子和聋子呢?”来人背着手,走到她的面前,一脸刻薄的上下打量她,说话阴阳怪气的,“这么晚了你还守在这里,是不是想爬上人家的床啊?你身为朕的皇后,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勾搭别的男人,想被凌迟处死是不是?” 姒琅没好气的扫他一眼:“身为皇上,你怎么这么闲呢?” 没错,来的人就是夜中天,他说话的口气、态度完全没有帝王的样子,跟个庸俗的普通男人似的。 “有那个男人在,我能不闲吗?”夜中天耸了耸肩,恨恨的道,“朕养的狗都围在他的身边,跟没见过男人的女人第一次见到男人似的缠着他,朕还能有什么事要做?” 第331章 你娶我,只是为了出气 “你这个皇帝还真是没用啊”姒琅差一点就把这句话给说出口了,好在她张嘴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捂嘴,没说出来。? ?? “你这是做什么?”夜中天看到她的异状,脑袋凑过来,“你几个月没刷牙了,有口臭?” “你嘴才臭呢。”姒琅把手拿开,狠狠的骂道。 但突然,她的嘴被堵住了——被夜中天的嘴给堵住了。 夜中天的舌头甚至还伸了进来。 姒琅脸红,大怒,张大嘴就要咬下去——非要咬断他的唇和舌头不可! 但夜中天马上就收起舌头,抿起唇,后退几步,哼哼的笑:“你是朕的皇后,也就是朕的女人,上次被朕摸过了,这次又被朕亲过了,就你这样的脏东西,还想爬上那个男人的床吗?” “呸呸呸,”姒琅拼命的吐口水,恶狠狠的道,“被脏的东西碰了才会变脏,被干净的东西碰了永远不会变脏,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脏的吗?所以才会污染我?” “你这个臭女人,竟然敢骂朕!”夜中天大怒,猛然揪住姒琅的衣领,“信不信朕杀了你?” “信不信我杀了你?”姒琅也在冒火,“以为我没有杀过人吗?” “臭女人!”夜中天骂,双手猛然捏住她的脸颊,拧来拧去,“你太讨人厌了,朕怎么能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朕要先睡你,然后再将你甩了,到时随你怎么去勾搭那个男人,最好让那个男人睡了朕的破鞋,朕心里才会痛快” “你、你这个”姒琅怒冲冠,脸皮却没厚到可以用同样的没下限去骂他,准备跟他拼了。 “皇上,不可以对皇后无礼。”这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来,宛如古刹晨钟一般直击人心。 姒琅心里就是一跳,转头望去,心脏更是跳得几乎都要爆炸了,全身的血液还全往脸上涌,烧得脸上一片热气蒸腾,她都担心脸上的火焰能照亮整个夜晚了。 那个男人,夜枭他居然洗去了脸上红黑两色的油彩。 这是姒琅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院门上、树枝上挂着灯笼,灯笼的微光投到他的脸上,他的脸庞半明半暗,有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立体感和神秘感,即使姒琅离他已经相当的近了,却还是觉得无法看得足够清楚。 也许,是她根本不太敢直视他的面容的缘故 但姒琅还是知道,他的脸庞与夜中天长得极为相似,一样的英俊到了极致,一样的贵气十足,并且散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概和贵族特有的优雅气质,但是,他显得远比夜中天成熟、深邃、威严。 与他相比,夜中天简直就是个男孩,不,不仅是夜中天,不论怎么样的男人,在他的面前都会显得要么太弱质,要么太孩子气,要么太粗糙。 他的面容,简直就像有魔力一般,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都会被吸引。 总之,不管是英俊也好,强大也罢,亦或是高贵、优雅、深沉、涵养绝大多数人都能在他的身上找到自己所喜欢和欣赏的出众的特质。 姒琅忽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在脸上涂抹油彩了。如果他不想过于被人瞩目和围拥,就应该把这张因为太有名或者太有吸引力的脸庞掩住。 “哟,”夜中天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尖酸又刻薄,阴阳又怪气的道,“堂堂晴国的公主,黑月之王的皇后,竟然当着黑月之王的面,看着一个老男人看得魂都没了,恶心不?丢人不?还有脸活下去不?你要不要干脆当着他的面脱光了,让他唔唔唔。” 他的嘴被吱吱手中的猪脚骨头给堵住了。 吱吱尖叫:“主人觉得你说话太难听了,不应该再说下去。” 夜中天火大的踢向吱吱,吱吱飞快的闪避到一边,他没踢着,但有时间把嘴里的猪脚骨给扯掉了,并指着夜枭道:“他叫你堵我的嘴了吗?” “不许用手指主人。”吱吱对他对主人的不敬一向很火大,挥着爪子扑上去,“主人不说吱吱也知道主人受不了你,吱吱要教训你。” 于是两个人打在一起。 “这是公主的皇后令牌。”夜枭没理他们,径直走以姒琅面前,对姒琅还在犯痴的表情没有得意或傲慢,“多谢公主多日来的支持,请公主早些休息,明日随皇上回京。” 姒琅定了定神,一手捂脸,一手接过令牌,再次确认:“你明天也回京的吧?” “是的。”夜枭扫了正在打架的两人一眼,“吱吱,进屋,准备休息。” 吱吱这才从夜中天的魔爪中逃出来,蹦蹦跳跳的跟他进去。 “有你在,你别想染指他。”夜中天理了理被吱吱抓得凌乱的长,傲慢的走到姒琅面前,“告诉你,朕就算把你当猪养,也不会让你得逞。” “你非要娶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姒琅隐隐明白他的心思了,“你看不惯他,也看不惯我,就为了出气,你置终身大身和大局利益于不顾,非要娶我,让我不好过?” “呵呵呵,”夜中天奸诈的笑,脑袋凑近她,朝她脸上只气,惹来姒琅的怒视,“是这样又如何?告诉你,我不仅要睡你,冷落你,甩掉你,让你变成破鞋,我还要杀掉他。” “你、你你你”姒琅没想到他真的说出了这么忘恩负义的话来,一时间既目瞪口呆,又愤怒不已,“他是你的亲叔叔吧?他为你打江山,守江山,还主动归隐,你竟然想恩将仇报?” “嘁。”夜中天无所谓的耸耸肩,“别跟我说笑话!景立天不是早就给你上过课了,在皇权面前,血脉亲情算个屁,人情道义算个鸟?你心里恨不得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亲生姐妹,现在却来指责我,真是笑死人了。” “那不一样!”姒琅怒道,“景立天和他的女儿们不仅对我无情无义,还无数次把我往死里逼,我想报复乃是天道轮回,但他于你有大恩” “你怎么知道他对我只有大恩?”夜中天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你怎么知道他对我没有大虐和大仇?你了解我吗?你了解他吗?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和感情吗?” 姒琅噎住了。 但她很快就道:“好,我不了解,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你想过杀他的结果吗?你身边的人,你堂下的臣子,你手中的将兵,会允许你这么做吗?而且你还公开展示敌意,你就不怕你身边的人会像申东牙一样背叛你,推翻你吗?” 她真替夜枭不值,更不明白夜枭明明知道夜中天的心思,为何还要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也许,这其中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第332章 皇叔啊皇叔,这次看你死不死 “哼,夜枭死了,那些狗腿子难道还会跟他殉情啊?”夜中天指了指那些从夜枭的院子里走出来,看到他后就拿手掩面,沿着墙根溜掉的官员与将军,“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他们认为夜枭比我强,所以就去巴结夜枭,如果夜枭死了,天底下最强的就是我了,他们到时还不是会来巴结我!” 姒琅看着那些将与臣,心里也有些无语,他们还真是不给他们的皇帝面子啊! “你这样对待功臣,就不怕他也反了吗?”她又问。? ? “反了好啊。”夜中天狞笑,“我就等着他反水呢,要不然我怎么有理由杀了他。” 姒琅瞪着他,半晌才道:“你疯了。” “是啊,我是疯了,被他逼疯了。”夜中天恨恨的,“谁让他这样对我!” 姒琅也恨恨的:“你不会得逞的。”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她不会让夜中天杀夜枭的,如果夜中天真的杀了夜枭,那她一定不会放过夜中天,即使她现在在夜中天的面前只不过是一只蝼蚁。 “呵呵,绝对不会得逞的是你才对。”夜中天轻佻的笑着,伸手去挑姒琅的下巴。 姒琅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他那根手指咬下去,夜中天惊得迅收回手指:“回京以后,看我怎么睡你。” “臭流氓。”姒琅被他说得脸色涨红,又气又怒,“我这次来找你,是要与你解除婚约的!” 说着她掏出那块皇后令牌,重重的朝夜中天砸去:“谁稀罕谁抢,我不稀罕。” 说罢她转身就走,再也不想见到那张明明生得宛如神赐、却也长了一根气死人不偿命的毒舌的脸。 夜中天的俊脸猝不及防的被令牌砸掉,哼了哼,弯腰捡起令牌,仔细看了看:“哈,玩真的啊?不过,这事可由不得你!” 但他没有去追姒琅。 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回京后他有的是时间收拾这个女人,现在嘛,先解决人心叵测的隐患再说。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沐浴更衣过后,坐在床上打坐。 此时夜已深了,府里万籁俱寂,忽然有侍卫前来禀报:“皇上,刘大人求见。” 夜中天眼皮子动了动:“让他进来。” 很快,房门被推开了,刘大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就着幽暗的烛光,对夜中天行了一礼后,道:“皇上,微臣有心事,彻夜难寐,特来请教皇上,还请皇上给微臣解惑。” 夜中天微微睁开眼皮:“你的心事,与朕有关吗?” “是。” “说。” “自从滕将军等人被行刑后,微臣心里老是想着他们被斩前所说的种种。虽然微臣也知道他们是在挑拨离间,但是,微臣还是觉得、觉得心里不舒坦啊,这几日夜夜做噩梦” 夜中天打断他的话:“哪里不舒坦?怎么不舒坦?” 刘大人道:“微臣也知道枭大人劳苦功高,足以载入史册,千秋万代,但是,皇上就是皇上,臣就是臣,臣不能夺了皇上的威风啊。” 夜中天不吱声。 刘大人见他没有斥责自己,又斗胆道:“臣这几日总是梦到皇上被枭大人赶、赶出金鸾殿,臣赶去阻拦,却被枭大人给、给砍了” 他抬手,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如果只是做一次这样的梦倒还罢了,偏偏臣天天晚上都做,甚至觉得臣离死期不远了。臣倒不怕死,但臣不过四十余岁,还想多为皇上效力几年哪” 夜中天这时才道:“只是做噩梦罢了,又不是真的,你慌什么。” “可、可是枭大人也要回京了”刘大人又道,“微臣只要看到枭大人,就会想到枭大人当年把持朝政的情形,就会想到枭大人在皇上的面前无需下跪,甚至总是与皇上平起平坐,臣、臣接受不了一朝二帝啊” “大胆!”夜中天大怒,拍床板,“什么一朝二帝!你是在污辱朕和藐视朕吗?” “朕不敢!”刘大人跪下来,“臣今天晚上看到这么多臣子和将军前去巴结、讨好枭大人,向枭大人请示国事,却对皇上视而不见,臣心里就痛得慌,憋得慌。臣不敢想象,待袅大人回到京城,又有多少臣子只问枭大人的意思,只听枭大人的吩咐” “朕明白你的感受。”夜中天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但是,朕也没有办法,夜枭是朕的皇叔,而且还抚育了朕、扶持了朕,朕拿他也没有办法。” “皇上英明神勇,岂会没有办法?”刘大人跪着向前挪了几步,道,“皇上不是早就说过有办法解决这事么?” 夜中天斜眼睨他:“朕什么时候说过?” “就在刚才啊。”刘大人道,“臣今晚去找皇上,无意听到皇上与枭大人的随从说了那样的一番话,臣,深以为然。” “你是说”夜中天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朕说了要杀掉夜枭的话?” 他当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甚至没有要隐瞒杀机的意思,结果,还真的被人听到了。 刘大人吞了吞口水:“是。” 夜中天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你真的觉得朕说得有理?” 刘大人毫不犹豫:“是。” 夜中天冷哼:“既然你也知道所有人都听夜枭的,难道还会对朕能做到这一点抱有信心?” “皇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顺从和害怕枭大人。”刘大人郑重的道,“您是唯一的皇上,有不少臣子和微臣一般只效忠于您,而且深信,只要皇上下定决心,臣等一定万死不辞,为皇上扫清障碍。” 夜中天的眸子转深:“你说的万死不辞,可是真心话?” “字字自肺腑!” “那你就告诉朕,愿意为朕万死不辞的臣子,除了你,还有哪些?” 刘大人于是低声报出一串官员和将军的名字来。 夜中天细细听后,道:“你们当中,有些人还是有点本事的,也许真的能为朕排忧解难也不一定。” 刘大人听得心中就是一喜:“臣等求皇上指点。” 夜中天沉默了一会儿后,阴森森的笑起来:“夜枭说他太惹眼,不便与朕同去京城,打算自己一个人抄小道,绕远路去京城。长路漫漫,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生,刘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刘通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是,臣知道该怎么办。” 夜中天挥了挥手:“那你就去忙吧。如果夜枭真的在途中出了什么事,朕失去了一直辅佐朕的皇叔,到时只能依靠你们这些忠臣了。” “是,臣等绝不让皇上失望。”刘通对着夜中天磕了一个头后,“臣告退。” 夜中天望着刘通的背影,唇边泛起得意的笑,喃喃:“皇叔啊皇叔,这次看你死不死。” 第333章 露宿,又困又累睡得沉 而后,夜中天的房间也和府里的其它房间一样,彻底安静和彻底黑暗了。&bsp;&bsp;≈ 凌晨五更的时候,所有人都起身,为皇上回京做最后的准备。 在夜中天出行之前,夜枭已经收拾妥当,带着吱吱,准备从后门离开。 “枭大人,”几名京官和当地官员急匆匆赶来,“您真的要单独进京,不与皇上同行么?” 夜枭道:“我不喜人多,还是单独行走的好。” 与皇上在一起,众人的注意力难免又集中到他身上,皇上到时又要生气了。 “枭大人坚持的话,小的也不敢劝阻,”一名官员道,“只是,我们挑选了几十名侍卫护送枭大人进京,还请枭大人切勿拒绝。” “请枭大人莫要误会,”另外一名官员道,“我们并不是担心枭大人不能自保,只是此次进京路途遥远,流民和流寇极多,枭大人一路上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必定不少,若有得力的侍从可以差遣,总能轻松一些。” “枭大人,您进京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能在路上少耽搁一些时间总是好的。还请枭大人接受咱们的心意,否则,咱们于心不安啊。” 有将领脾气耿直,干脆直接的道:“枭大人不接受的话,俺亲自送枭大人进京,枭大人就算砍了俺的脑袋,俺也不怕。” 夜枭虽然威名过盛,但为人却是很有涵养,并不难相处,见到众人如此坚持,又是小事,便也不坚持:“既然如此,那我就接受各位的好意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叫道:“你们过来。” 几十名高大矫健的便衣侍卫牵着马过来,冲着夜枭拱手,齐声道:“小的见过枭大人,此次能随枭大人进京,是小的荣幸。” 夜枭锐目一扫,便知他们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微微颌:“你们若是准备好了,便随我上路吧。” “是,小的已经准备好了。” 夜枭刚想翻身上马,这时又有官员道:“枭大人,路途遥远,取食不便,小的让人准备了一些肉干,还请枭大人带着上路。” 他说着的时候,已经有一名下人捧着一只大大的包裹走上前来,包裹里装的自然都是肉干。 那几十侍卫当然也准备有干粮,但时下粮食紧缺,他们带的干粮都是馒头、饭团、咸菜等勉强只能裹腹的素食,想吃肉,那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这些官员能准备这么大一只包裹的肉干,很不容易。 夜枭也不矫情:“那就多谢了。” 他刚想接过那只大大的包裹,吱吱就从旁边冲出来,咽着口水,一脸殷勤的看着夜枭:“主人,吱吱帮主人拿包包好不好?” 众人:“” 这位吱吱长得瘦瘦小小的,背上还背着一只大包裹呢,还要求再拿一只? 夜枭笑笑:“那就辛苦吱吱。” “不辛苦不辛苦。”吱吱开心的抢过那只肉干包裹,抱在怀里,又蹦又跳,“主人,咱们快走,快走。” 这时,姒琅等三人匆匆赶来:“夜枭,我要跟你进京。” 众人一脸黑线,这家伙是什么人,竟敢直呼袅大人的名讳? 夜枭微微蹙眉,大步上前,对姒琅低声道:“公主乃是皇上的未婚妻,理应与皇上同行。” 姒琅却很坚持:“你说过,我可以跟着你跟到我不想跟为止。” 夜枭于是无话可说:“那就随公主的意吧。” 姒琅眯眯的笑:“放心,我不会拖累你。” 夜枭不说话了,牵马走出后门,而后翻身上马,策马离开,众人跟在他的后面,转瞬就已经走远了。 而在天色泛白的时候,夜中天也在一众京官、京将的护送下,率领二十多万大军,并押解着申东牙等人,浩浩荡荡的往墨月城的方向行去。 夜枭走的是小道,绕的是远路,与夜中天相隔极远,一路上完全没有汇合的可能。 也因为他走的是小道,所经之处大多是荒山僻野或者小村小庄,不仅路不好走,食宿也都极为不便,一路上众人大多是啃干粮,露宿郊野。 但这一行人中,有哪一个是不能吃苦,也没有吃过苦的? 所以一路上没有任何人拖后腿。 如此,大半个月过后,前面的地势变得开阔了许多,村庄和城镇也增多了,一行人即将进入黑月人口较多、土地较为肥沃、农业较为达的地带。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露宿了。”夜枭看天色暗了,便翻身下马,“从明天晚上开始,咱们就有镇子可以栖身。” “那,那有新鲜的肉吃么?”吱吱摸了摸快要见底的包裹,瞅着主人问。 他以为这次可以像以前一样,可以在山里、水里、树林里找吃的,但万万没想到战火也涉及到了这边,一路上莫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就是连只虫子都没见到——都被当地的百姓给吃光了。 有好几次,他都含着手指,流着口水,看着偶尔会飞来见主人的肥肥嫩嫩的小小少爷呆,看得眼睛都红了,小小少爷每次都被他盯得躲到主人的怀里“咕咕”的叫,吓得不轻。 “应该会有。”夜枭摸了摸他的头,“再忍一两天就好,剩下的肉干,全部给你吃了。” “真的?”吱吱眼睛一亮,但很快就不安的道,“可是、可是主人就没有肉吃了” “没事。你知道我也喜欢吃素。” “那吱吱吃了。”吱吱马上就信了,然后拿出肉干,有滋有味的嚼起来。 其他人不以为意,就地找了木柴升火,坐下来,啃着干硬的饭团和面饼。 “不好吃不好吃,”吱吱边啃肉干边抱怨,“又冷又硬,味道也不好,吱吱讨厌放了这么多天的肉干”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迅的将肉干全部吃下去了,然后又喝了一些热水,摸着肚子躺在毯子上,不断打呵欠:“吱吱好累,吱吱好困,吱吱要睡觉了,谁都不许叫醒吱吱” 他的眼皮子反反复复打架后,终于紧紧的闭上,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奔波多天的缘故,姒琅等三人觉得这几天异常疲惫,连夜枭似乎也是如此,这几天频繁停歇,度比起之前放慢了很多,现在看到吱吱入睡,姒琅三人也是困意重重,也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夜枭靠坐在树干上,因为他一直蒙着脸,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阖着眼睛,久久不语,似乎也睡着了。 只有那几十名侍卫围着火堆巡逻,警戒的观察四周。 夜,越来越深,火堆四周一片沉寂。 “枭大人,枭大人,”在四周巡逻的侍卫长似乎有所现,小跑到夜枭身边,低声道,“似乎有人在靠近,事情不妙啊” 第334章 暗杀,团灭的真相 夜枭双眸紧闭,没有反应。? ? “枭大人,枭大人,”侍卫长急了,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夜枭的肩膀,“事情紧急,咱们要马上离开或应战才行。” 夜枭还是没有反应。 侍卫长看向其他人:“立刻叫醒他们。” 正在沉睡的也就姒琅三人和吱吱,但任侍卫们怎么叫,姒琅等四人都没有反应。 侍卫长挥了挥手:“都过来保护枭大人。” 几十名侍卫立刻围过来,分成几圈,将夜枭重重包围起来。 “枭大人,敌军来袭,您快醒醒。”侍卫长拔出弯刀,一边用脚尖踢夜枭,一边用双手握紧了刀柄,高高的举起来,“咱们要战斗了。” 夜枭还是动都没动一下。 侍卫长手中的弯刀举到了最合适“下劈”的高度,其他侍卫也已经抽出寒光闪闪的兵器,齐齐对准了夜枭。 “枭大人,后会无期。”火光中,侍卫长的唇边泛起森冷的淡笑,而后双手全力往下一劈,刀光宛如闪电,划向夜枭的脖颈。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劲的力道,这么惊人的度,绝无可能失手。 刀风乍起,乍消。 侍卫长觉得自己马上就会被眼前这个曾经被认为是天底下最强的男人的温热的鲜血喷溅一身,他的心里,升起咆哮:让鲜血喷得更猛烈吧! 能够亲手取下天底下最强的男人的人头,这是何等的荣耀,足以名载史册! 但,没有鲜血。 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感觉不到刀锋劈开骨肉的声音。 就像眼前是空的他定睛一瞧,确实是空的!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得惨白。变得惊恐。 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就像眼前的男人其实是幽灵,可以随时隐身。 咯咯咯耳边传来骨头被瞬间捏断的声音。 他惊得转头,就看到他身侧的几名同伴已经被捏断了脖子,软软的瘫倒在地上,连哼都没能哼一声。 而捏断他们脖子的,赫然竟然是夜枭。 夜枭的眼睛,在幽暗中冷动着夜鹰狩猎一般的锐光与寒光。 “就凭你们也敢暗算我?”夜枭说着,五指一捏,就捏断了第四个侍卫的脖子。 虽然他已经杀了四名侍卫,但其实从侍卫长落刀开始,只不过过了短短几秒的时间,众侍卫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咽喉里出愤怒和亡命的咆哮,有先有后但又配合得密不透风的攻向夜枭。 短短瞬间,他们的脸上全是汗水,脊背却都是冷的,身体和精神都紧绷到了极致。 他们已经意识到,他们终究还是小看了夜枭。 他们不知道他们将为此付出多大代价,但他们清楚,夜枭对敌人从不留情,如果他们不能杀掉夜枭,结果只有团灭。 所以他们拼了。 而在他们开始攻击的时候,夜枭也已经从一名被杀的侍卫手里夺过弯刀,下一瞬,黑色的人影就这样化为黑色的旋风,旋风过处,刀光划出一道巨大又凌厉的银光,带出漫开鲜血。 又是数名侍卫倒下。 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出现了巨大的空档。 而这一切,只不过用了眨两三次眼的功夫,侍卫们甚至看不清楚夜枭的动作,也捕捉不到夜枭的身影。 他们惊骇,惊恐,不由自主的后退。 作为战斗和杀人的行家,他们已经知道,哪怕是面对面的搏杀,他们也差这个男人太多。 为什么他们会认为他们有能力杀掉这个男人呢? “拼了——”侍卫长双目赤红,咆哮,率先冲上去。 恐惧到了极致,便是豁出去。 其他侍卫回过神来,一个个都像疯了一般冲上去,只求伤敌,不求自保。 “找死。”夜枭只是淡淡的迸出两个字,而后身形一闪,如风般卷进几名侍卫的空隙间,手起刀闪,又是一大片血花绽放。 这一回,众侍卫的目光都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却赶不上他的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轻松杀掉他们的同伴。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没有什么招式,就是简单的起手、划劈、收手,却胜在度比他们快得多、力道比他们强得多、精度高达十成十,于是,他们就这样彻底败了。 刚才败,现在败,在接下来的短暂时间里,他们曾经实现过多次躲避和还击,但最终,他们还是团灭了,而夜枭仍然毫无伤。 只剩下侍卫长的时候,侍卫长拿着刀的手都在哆嗦:“为、为什么你、你没有中中中毒?” 那些送给夜枭的肉干都被下了无色无味的微毒,这些微毒至少要过半个月才会产生效果,前期根本察觉不出来,而他们都认真观察过了,夜枭天天都食用这些肉干,这几天也开始显得疲惫和容易犯困,这分明就是中毒的症状。 若非如此,他们怎么敢真的对他动手? 夜枭的目光,比刀光更锋利,更冷酷:“就凭你们那点小心思,也想骗过我?” 侍卫长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与阴谋,从来就没有进入过他们的圈套,一切都只是他们的自以为是罢了。 他还突然明白了,他们会死并不是他们小看了夜枭,而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能力杀掉夜枭——技不如人,仅此而已。 “啊——”他从咽喉里出凄厉而绝望的嘶吼,而后挥着弯刀,踩着同伴的鲜血,朝前面那个仿佛将整个大地都踩在脚下的男人冲去。 姒琅终于睁开眼睛的瞬间,就看到两道光影乍然交汇,而后一颗人头从光影中飞出来,落在她的身边。 她的目光,从巍然不动的夜枭的身上,慢慢移到身边的人头身上。 是侍卫长的人头。 如此的愤怒和不甘。这样的人头,她却已经见过了太多。 她咽了咽口水,一言不的往后挪了挪,离死尸远点。虽然她不害怕死人,但是,荒郊野岭且大半夜的,跟这么多没有脑袋的血淋淋的尸体躺在一起,还是很不舒服。 她挪动的时候,其他三人也醒了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情形。 姒琅猜想,他们今晚喝的水里可能含有催眠的药物,药效正好在这个时候消失,而夜枭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杀绝了所有的侍卫。 夜枭为什么要杀这些侍卫?一点都不重要。真的。 二号和八号茫然过后,脸上现出震惊之色,但他们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的后退,寻了个干净点的地方,继续躺。 只有吱吱东瞅瞅,西瞅瞅,含糊的道:“主人,为什么他们都死了?” 夜枭已经走到大树下,坐下来,背靠树干,阖上眼睛:“他们想暗算我,我就杀了他们。” “喔,他们该死。”吱吱一点都不关心别人的死活,打了个呵欠后,换个姿势,继续睡。 火光仍然在燃烧,众人在经历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后,继续睡。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生。 第335章 枭,你回来了 那一夜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bsp;&bsp;? “主人,吱吱抓到一只兔子。”吱吱从草丛里跑出来,献宝似的捧上一只还有气的野兔,“主人可以烤兔子肉么,吱吱想吃主人烤的肉。” 墨月城已经很近了,前方的城镇和行人越来越多,经常能听到有路人在议论摄政王的事情,夜枭不想暴露身份和引人瞩目,最终还是选择了抄僻静的小道和在外露宿,因为一路上已经不那么缺鲜活的野味,吱吱对此完全没有意见,只要有好吃的肉给他吃得饱饱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姒琅觉得吱吱虽然很是野性,但还真是好哄又好养。 “嗯,可以,你去玩吧,烤好了叫你。”夜枭接过野兔,拿出一把小刀,利落的划断野兔的脖子,而后拔毛,去内脏,用削好的木棍插好,摆到火上烤。 他的动作极其的娴熟和流畅,以前必定是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隔一定时间就给兔肉翻个身,撒上一点盐。 很快,兔肉出扑鼻的香味,惹得吱吱飞快的跑回来,蹲在夜枭的身边,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看着兔子肉:“主人,烤好了么?吱吱好饿。” “饿的话可以先吃,但味道还没有达到最好。” “这样啊,”吱吱苦恼的瞅了瞅头,“那吱吱还是等味道最好的时候吃。” 又过了一阵后,兔肉已经变得浅金黄色,不断的冒着香喷喷的兔油,夜枭这才把兔肉从火堆上取下来,先切了好大的两只兔腿给吱吱,自己也留了两只,而后把剩下的递给姒琅等人:“吃吧。” 姒琅拿过兔肉,与二号、八号分好,这才咬了一口。 瞬间,嘴里肉香四溢。 太好吃了!姒琅眼睛蓦然睁大,闪闪光,一身的疲惫和炎热都被鲜嫩多汁的兔肉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啊,连烤个肉都能烤得这么好吃? 好吃到她几乎舍不得吃,就怕吃一次少一次。 所以她慢慢的吃。 才吃了一小半,就有一颗脑袋凑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是吱吱的脑袋。吱吱像只饥饿的小老鼠,勾着双手,一下抬头看看她,一下低头看看她手里的烤肉,不断舔嘴唇,显然,他没吃够。 姒琅也舍不得那么好吃而珍贵的烤肉,但是,她更需要赢得吱吱的心,于是她笑着把手中插着烤肉的木棍递给吱吱:“这烤肉非常好吃,但我是女子,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吱吱帮我吃剩下的,不要浪费了好不好?” “好好好。”吱吱大喜过望,抢过她手中的烤肉,转身走到一边,有滋有味的啃起来。 姒琅往夜枭的方向看过去,夜枭已经在打坐了。 火光照着他的面容不,他又把脸庞给覆住了,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还是很好看,很耐看的。 她双手托腮,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二号和八号互视一眼,都暗暗摇头。 头儿和夜中天有婚约,却一心想退婚和得到这男人,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但愿头儿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才好。 如此,一夜又过去了。 清晨,天色才濛濛亮,姒琅还没有清醒,就听到一声嘹亮悠远的口哨声。 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夜枭站在石头上,将手指放进唇间,朝着远方吹口哨。 跟了夜枭这么久,她已经知道这是夜枭召唤黑大爷的声音。 夜枭为了保护那位黑大爷,除非自己召唤,否则严禁黑大爷在人多的地方出现,现在,他有什么必要召唤黑大爷? “咻——”又一声口哨声响起来。 他吹口哨的模样,真是洒脱啊,这世上,可有他不会做、做不到的事情? 姒琅坐起来,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又呆呆的看着他。 断断续续的几道口哨声响起来后,天空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黑点越移越近,越移越近,不是威风凛凛、称霸天空的黑大爷还能是谁? 黑大爷很快就飞到了众人的上方,盘旋了几圈后,慢慢降落。 姒琅这才注意到它的双脚上钩着一只很大的包裹。 从包裹里的东西的形状上看,那应该是一只箱子,姒琅想起来了,她之前也有好几次看到黑大爷运送这只包裹给夜枭,夜枭有几次也将这只包裹交给黑大爷运走,感觉这只包裹神秘得很。 黑大爷双脚一松,那只包裹就掉下来,夜枭轻轻松松的接住包裹,斜背在肩上,对吱吱道:“吱吱,马上就要进城了,你带老黑他们先躲起来。” 吱吱有点不舍的瞅了瞅他:“是。” 而后他跑到黑雕的脚边,两只手抓住黑雕的两只脚,叫道:“黑鸟,咱们走了。” 黑大爷扇动巨翼,在地面上扇出一小股风来,随后慢慢升高,飞走。 姒琅认为,这是因为前方就是大城市,人口稠密,像黑大爷这样的神禽实在不宜被人看见,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藏身,所以夜枭才会在这种天色灰白、人少的时候让吱吱指导黑大爷等几位去藏身之处。 “我们走吧。”夜枭看着黑雕走远后,对姒琅等人打了一声招呼,大步下山。 姒琅三人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姒琅已经跟了夜枭几个月,但夜枭对她始终客气、有礼而疏离,从来不曾刻意亲近她和照顾她,姒琅也一样。 姒琅知道,如今的她实在差他太远,既不足以吸引他,也不足以与他并肩,所以她不会自不量力,更不会试图去勾搭他和讨好他。 更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要得到他,就一定要先了解他,是不是? 他的身上仍然存在太多的谜团,她远远未能将他看得清楚。 走了没多久,天空忽然下起银丝般的细雨。 在盛夏的上午,能够遇到这么一场轻风细雨,实在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夜枭没有撑伞,没有留步,姒琅等三人也是如此,就这样迎着细雨前行。 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前方豁然开朗,青石铺道,两边各有一湖,湖边有柳有亭,湖里盛开着或粉或白的荷花,轻风吹过,捎过荷花的清香。 此时,细雨稍微变大了一些,又不知何处起了飘渺的雾气,雾气弥漫开来,与微雨融合在一起,笼罩着亭台湖荷,竟然绘出一幅宛如晴州那般的、如诗如画的烟雨图来。 烟雨沾湿了众人的衣,姒琅觉得自己这雨丝宛如酒气,要将自己醺醉了。 夜枭打量了一下四周:“咱们先去亭下躲躲罢。” 而后他大步朝最近的一个亭子走去。 亭子里,一个白衣女子撑着一把绘有荷花的浅绿色纸伞,凭栏而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微微转身,回眸一笑,瞬间令满湖荷花失色:“枭,你回来了。” 第336章 情敌,名为盛君柔 莫说夜枭,连姒琅三人都惊艳得顿住脚步,紧紧盯着那个女子。 若不是那女子的丝与衣袂在随着轻风微微拂,若不是那女子的回眸一笑和温声软语,姒琅几乎会以为这女子是画中的倩影。 夜枭微微顿了顿脚步,走上前去:“君柔,你怎么来了。” 女子抬腕,白净纤细的手指插进颊边黑亮的丝中,将丝拨到脑后,眼波生媚:“我听说你从雾阳城回京,想着这几天就会到了,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夜枭已经走到女子面前:“你若想见我,总会见到的,何必在这里等。” 女子轻轻转动伞柄,动作又雅又俏:“这样可以早一点见到你啊。” 夜枭没有拿掉连脸都遮住的头巾:“见到我又如何,有糖吃么。” 女子将食指点在颊上,对他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看到你我就觉得幸福,这比糖好吃多了。” 夜枭的眼睛微弯:“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吧。” “什么都好。”女子笑得眼睛弯弯的,“除了你不在这一点。” “如果你是在等我,实在没这个必要。” “枭,”女子的表情和声音都很温柔,但态度却是坚定的,“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所以我绝对不会对你的行为说什么和做什么,但是,你同样无法影响和改变我的心意和决定。” 夜枭顿了顿:“好吧,至少你看起来不错。” “回去的路还很长,你一定要把你去过的地方、看过的世界、听过的故事、经历的种种告诉我。”女子就像一幅幅连在一起的、动态的画,收起油纸伞,挽住他的手臂,“即使你不肯带我去冒险,我听你说,便也像是与你同行一般。” 夜枭的目光落在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上:“君柔,你觉得这样挽着我合适么?” “再合适不过了。”女子巧笑倩兮,“如果我有一天要嫁给你之外的男人,他必须尊重和接受我曾经与你这般亲近,否则他必定不是我的良人。” “好吧。”夜枭在待人处世上从来不会含糊不清,但也绝对不会对女人粗暴,“你自己清楚在做什么就行。” 而后他微微侧身:“君柔,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晴国的久久公主,她是来与皇上商讨婚事的,另外两位是她的护卫。” “公主,”他接着又对姒琅道,“这位是盛国公府的盛小姐。” 早在刚才,姒琅的目光就与盛君柔的目光交汇过数次了。 直觉告诉她,其实就算没有直觉,只是看着就能明白,这位连一根丝都像画、连手指微微一动都宛如小诗的女子,将是她的情敌,而且是非常强劲的情敌。 “欢迎公主前来墨月。”盛君柔对姒琅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简单优雅的屈膝礼,“如果公主需要,我很乐意带公主体验墨月的风土人情。” 双方都是内心骄傲的美人,姒琅相信盛君柔一定也知道自己是她的情敌,但盛君柔看着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敌意和傲意,只有恰到好处的客气与有礼。 好像夜枭!无懈可击的态度! 姒琅在心里感叹,这样的举止与态度,既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可以亲近和亵渎,就像一块可以吸收力量和恶意的海绵,再大的力道打过去,碰到的只是无法击碎的柔软。 “多谢盛小姐。”姒琅也朝她行了一个简单的、客气的见面礼,但并不想与她说什么客套话。 “枭,咱们现在去哪里?”盛君柔也没有再与姒琅客套,看向夜枭,“在这里坐坐,看荷观雨,还是进城?” 穿过两个湖泊间的青石大道,前面就是高大坚厚、气派非凡的墨月城的西城门。 夜枭想了一想:“还是进城吧。” 包裹在一身黑色里的他已经有点显眼了——还好只是有点显眼,但加上盛君柔就不一样了。 盛君柔这样的美人哪怕简衣素面,也如一幅行走的仕女图和一活着的情诗,无处不迷人,无处不引人,他可不想留在这里被行人观赏。 “嗯,我们走吧。”盛君柔也回眸一笑,“公主是和枭同行的吧?” “嗯。”夜枭道,“我欠公主人情,也有责任护卫公主安全,公主若是愿意,可以一直跟着我。” 盛君柔的笑靥与声音绝对没有虚伪做作的成分:“嗯,公主,我们一起走吧?” 姒琅颌:“嗯。” 她的心里很不舒服,对盛君柔近乎完美的容颜与举止——那得是多好的血统和教养才能孕育出这样的风华与涵养,而这种不舒服又令她觉得自己好像输给了盛君柔。 不过,她就不信盛君柔没有缺点! 也许盛君柔只是比任何女人都伪装得更好罢了,毕竟,哪有女人不讨厌、不警惕情敌的?总不可能是自己不足以对盛君柔造成威胁吧? 娇柔袅娜的盛君柔挽着高大英挺的夜枭的背影,就像春水绕着青山,完美得令无数行人注目和羡慕,却令姒琅妒忌得要吐血。 这个盛君柔到底与夜枭是什么关系?毫无疑问,两人必定相识多年,极为熟悉和信任,而且盛君柔是爱慕着夜枭的,但,却看不出夜枭对盛君柔有爱慕之情。 如果只是盛君柔单相思的话姒琅在心里窃笑,盛君柔也太可怜了。 至于自己嘛总有机会的。 一行人走进城门,虽然引来不少注目,但因为下着细雨的缘故,行人并不算多,一行人没有受到太大的打扰。 “那位美人不是盛国公府的大小姐吗?她一向深居简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还跟一个男人这般亲近,可她不是对摄政王十分痴心吗,难道她终于想通了,不等摄政王了?” “这男人是谁?竟然能让盛小姐动心,难道他还能跟摄政王相比?” “感觉这男人不一般啊,不知道是哪里的大人物,话说咱们墨月城有这一号人吗?” “喂,你们听说了么,听说摄政王再次出山,在雾阳城协助皇上打败了申国舅和苏尔寒的大军,还要回京协助皇上善后。这男人,该不会就是摄政王吧?” “嘘,摄政王不会这样公然露面吧” 姒琅竖着耳朵,接收着一路上的议论,希望能知道多一点夜枭和盛君柔的情报。 “往这边走吧。”夜枭肯定也听到了行人的议论,眉头微微一拧,朝一条没什么人的僻静小巷走去。 刚进小巷没几步,前面就走出几个人来,冲夜枭行礼,恭敬的道:“枭大人,小的乃是大内禁军零营,奉皇上之命,前来迎接枭大人进宫。” 第337章 爱他的女人,必须知道一件事 姒琅的心里就是一沉,夜中天的行动还真是快啊,夜枭前脚刚进城,夜中天后脚就派人来逮了。 夜枭道:“我刚进城,还想在城里逛逛,晚些再去如何?” 来人道:“这里离皇宫还远着,枭大人可以边走边看,到达宫里时,晚宴正好准备妥当。小的还准备了马车,请枭大人和久久公主上车,这也免了两位被人盯上。” 夜枭沉吟一会后,道:“好吧,我现在就去见皇上。” 来人往旁边让开几步,恭敬的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这边请。” 眼前的场景看起来不太妙,但盛君柔却还是温温柔柔的:“我可以一起去吧?” 来人显然认识她,也很客气的道:“盛小姐也是皇上的朋友,如果盛小姐想一道进宫,当然可以。” 盛君柔于是笑道:“那我要跟枭一起进宫做客。” 来人道:“小的只为枭大人和久久公主准备了马车,不知久久公主和盛小姐可介意共乘一车?” 姒琅当然不是那么没器量的人:“我不介意。” 盛君柔:“能与久久公主共乘,我荣幸之至。” “那么,几位请。” 来人的身后就是一个路口,往右边一拐,通道开阔了一些,正好可以容下一辆马车,而此时就有两辆普通的马车一前一右的停在那里。 马车两边的随从都是便装打扮,看起来普通得很,但姒琅看得出,他们都是高手。 夜枭上了前面那一辆马车,姒琅和盛君柔于是上了后面那一辆马车。 与盛君柔如此近距离的相处,姒琅嗅到了盛君柔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花香,很自然、很纯净的花香,就像盛君柔是一朵人形的娇花,而不是一个如花的女子。 姒琅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风尘仆仆,又下意识的嗅了嗅自己的气味,唉,多天餐风露宿,身上都是汗味,难好闻到哪里去? 再摸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脸抹了一层淡淡的黑碳,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真不甘心让盛君柔看到这么灰头土脸的自己。 盛君柔却没有留意和嘲弄她的打扮,而是将马车的窗帘拉开过半,微笑:“公主初来乍到,我就尽地方之谊,向公主略为介绍墨月城如何?” 姒琅望向窗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盛君柔和夜枭身上,完全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城市,太失态了。 她深吸一口气,端正心态,笑道:“多谢盛小姐。” 窗外的墨月城,不如晴州那般以木质建筑为主,处处可见小桥流水,树多、花多、园林多,精巧细致、如诗如画似古典的美人;也不如乌帝城那般以石材建筑为主,满目都是大道广屋,除了一条大河贯穿整个城市,几乎没别的水源,更没有多的绿树成荫和花团锦簇,宛如粗犷野性、棱角分明似狂放的壮汉。 但是,墨月城却介于两者之者,整齐、大气中透着雅致、温文不,不仅如此。 墨月城是一个包容万象的大都市! 江南风格的亭台楼阁,西域风格的圆顶独门,草原风格的帐篷毡房,沙漠风格的平顶方屋,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建筑风格,形形色色,有些混乱却又相安无事的融合在一起,冲击着她的视觉和认知。 更令她吃惊的,是不少她从没见过或很少看到的长相与晴国人、乌蒙人都不太一样的人。 比乌蒙男人更高大强壮的、全身皮肤黑如焦碳的黑人? 全身皮肤介于黄与黑之间的棕色的、头发异常卷曲、露臂露腰露腿的人? 还有全身皮肤白得有点怪,发色呈金黄、棕色、铁红色等,且眼睛呈蓝色的,身材高大的人?啊,其中还有人的眼睛是紫色或蓝色的,好美 不仅如此,这些人的穿着打扮,甚至连说的话,都自成一格,显然不是本地人。 这些人,随便一个走在晴州的大街上都会显得格格不入,引人瞩目,但在这里,他们的存在显然那么自然,几乎没什么人对他们另眼相看。 如果乌浪来到这个城市,一定不会吓坏任何人,也不会引起众人围观和回避。 姒琅在心里感慨万千,这里,就是那个男人的故乡啊,难怪能养出那样一个融合了很多让人欣赏和向住的特质、感觉能包容一切的男人。 “公主喜欢这样的墨月城吗?”盛君柔看到了姒琅脸上惊讶的表情,问。 “嗯,第一印象挺好。”姒琅点点头。 这是真心话。只要想到这座城市孕育了那个男人,她就发自心里的这个城市很亲切。 “那就好了。”盛君柔笑道,“公主以后是黑月国的皇后,墨月城也就是公主的归宿,公主喜欢这里,应该能很快习惯这里。” “不,我绝对不会是黑月的皇后。”姒琅不想在感情的事情上含含糊糊,当即便道,“贵国的皇上确实是人中之龙,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我对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即便我是公主,也不想为了所谓的大局利益牺牲自己的爱情与婚姻。” 盛君柔眨了眨眼,脸上现出微微的惊讶。 她万万没想到姒琅会说出这么不符合一国公主身份的话来,而且在她看来,姒琅也完全不是那种任性、冲动、无脑的女子。 “既然如此,公主为何冒险前来墨月城?”她问。 她看得出来,姒琅跟了夜枭很长时间,也就是说,姒琅也经历了很多艰险。 “只有我亲自跟夜中天谈判,才能取消这门婚事,靠别人,不可能。” “仅此而已?”盛君柔表示怀疑,但心里也开始对姒琅的胆量和见识刮目相看了。 “还有另外一个原由。”姒琅沉默了好一会儿,觉得瞒也瞒不过眼前这个女人,不如直说了,“盛小姐如此聪慧,不用我说也能明白的。” 盛君柔的眼里,又闪过惊愕之色。 不是因为姒琅也爱慕夜枭,而是,以姒琅现在的身份,竟然不刻意掩饰这样的心思? 她有些琢磨不透,这位公主到底是因为自负、自大才会生起如此心思,还是因为自信、自强才敢立下如此目标? “公主”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认真的道,“是认真的吗?” “当然。”姒琅见她并没有半点轻视和嘲讽之态,便也认真回答。 “你了解他么?” “不了解,所以才要接近,才要了解。” “” 盛君柔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道:“爱他的女人,必须知道一件事。” 姒琅眼睛微微一亮:“请务必告诉我。” 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她都想知道,不管是好是坏,是大是小。 “爱慕他、痴情于他的女人千千万万,”盛君柔注视着姒琅,缓缓的道,“但他早在年少成名时就已经公开宣告,他这一生,不会娶妻纳妾,也不会生儿育女。” 第338章 进宫,商谈取消婚约的事 姒琅呆住了,睁着两颗深海映明月一般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样,你还要坚持吗?”盛君柔问。 “难道”姒琅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他那方面不行?还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啊?”盛君柔没想到她会这么想,呆了一下后“噗”的笑出声来,“怎么可能呢。” “那他为什么不愿娶妻生子?” “这个嘛,”盛君柔想了一想,“我想是爱慕他的女人太多,他不愿意受到任何束缚吧。我所了解的他,皇权、江山、财富、名望也好,女人、孩子、家庭也罢,他都拒绝受到任何束缚,只想随心所欲的活着,过着。” 姒琅又无语了一会儿后,道:“那他,一直都没有女人么?” 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男人会禁欲,而且还是一辈子? “啊?”盛君柔简直被她的想象弄得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可你不是说他拒绝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吗?” “这有矛盾吗?”盛君柔反问,“男人没有妻妾,等于没有女人吗?” “难道”姒琅突然就觉得难受了,“他有很多女人?” “我不知道。”盛君柔摇头,“即使他还在墨月城的时候,我呆在他身边的时间也不多,他的行踪、他有多少红颜知己、他和其他女人相处如何,我并不清楚,也不可能清楚。我只知道,他并不贪恋女色,但也绝对不会缺少女人。” 姒琅:“” 盛君柔等她接腔,却迟迟等不到,于是有点奇怪:“你现在很难受?” “有点。”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心里还是会疼。 “那么,你要跟那些女人争吗?” “不会。” “咦?”盛君柔又意外,“为什么不争?” “没用的吧。”姒琅淡淡的道,“你也清楚,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受到女人束缚的,若非他想,否则就算天底下只剩下一个女人,他也不会属于这个女人。” 盛君柔的脸色又微微的变了,变得有些微妙。 现在她明白了,这位公主并不是自大自负,而是真的自信且用脑子想过的。 “那你,还想得到他?”她又问。 姒琅微微一笑,没回答。 她自己的感情和私事,与别人无关。 盛君柔便也不再说话了,向她介绍外面:“那是摩邻巷,住的都是黑皮肤的摩邻人,那是海夷坊,住的全是海上诸国的商旅,那是十八怪酒楼,酒楼最有名的十八道菜式、点心分别是海外十八个国家、部族的代表菜” 说到这里,她叫停马车,让随从去十八怪酒楼里买了几盒点心回来,打开盖子:“尝尝这个,椰子糕,炸鱼饼,糯米虾” 姒琅一样样的拿起来尝了尝,味道独特而可口,与晴国风味极为不同。 美食落腹,姒琅的心情也慢慢变得好起来。 不知不觉间,灰白色的巨大宫墙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夜枭的马车是从皇宫前门进去的,姒琅的马车从侧门进去。 所有的皇宫再怎么不同,都是由无数高低不同的墙、无数宽窄不等的路、无数亭台楼屋纵横交错织成,姒琅看着窗外的风景,有心去记路径,却是怎么都记不住。 待到良久之后,马车终于在一处院子前停下来,前面已经聚集几十名宫女与太监,个个见了她俱是行礼:“奴婢(奴才)恭迎公主。” 盛君柔风状,也不停留:“公主,我就暂且告辞了,后会有期。” 接下来,姒琅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这间宫殿,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 终于将自己洗回原本的模样后,姒琅问宫女:“找一套男子的衣物过来,我要做男子的装扮。” 宫女微愣:“但是,公主,这不符合规矩,而且皇上待会儿就要见您。” “这是我的要求,若皇上不悦,由我一力承担。” 宫女于是也不多说什么了,出去找了一套贵族男子惯穿的长袍回来给姒琅穿上,而后又为姒琅梳了一个常用的男子发型,姒琅便英姿飒爽的出门,在宫女的引路下去见夜中天。 所过之处,无不引人注目。 并不是因为她一个女子却做男子的装扮。在墨月城这种包罗和包容了形形色色人种的地方,只要穿着、打扮不是特别不雅,都不会有人大惊小怪,莫说女扮男装很是常见,就算是男扮女装也不是特别稀罕。 而是因为惊艳。“天下第一美人”这样的称号永远都是恭维而不是事实,因为,没有人能做到把天底下的女人全部召集起来进行公平又公正的选美评比,但,能被冠上这个称号的女人,绝对是公认的大美人。 姒琅既然长得与景琅相差无几,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无论在哪里,都是华光四射的。 如此,没过太久,她就在一间明显比其它宫殿更气派、更雅致的宫殿的书房里见到了夜中天。 “哟,你这么穿还挺不错的嘛。”夜中天上下打量她,笑得很邪恶,“如果现在就把你睡了,简直就跟睡了男人似的,一定很刺激,很新鲜。” 姒琅已经养成了将他的挑衅和毒舌当狗吠的习惯,鞠身,抱拳,就当是打过招呼了,而后开门见山:“皇上,我想与你商量取消婚约的事情。” “你凭什么与我谈啊?”夜中天将双腿搭在书桌上,坐得吊儿啷当的,还模拟着挖鼻孔的动作,没个皇帝的样,“区区一个晴国的私生公主,要杀你留你还不是我说了算,劝你不要这么嚣张。” “皇上,”姒琅早就决定不跟他吵了,就事论事,“我对你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你也同样如此,咱们何必这般为难自己?作为对皇上取消与我的婚约的回报,我会” 砰! 夜中天拍桌子,火大的道:“我是皇帝,这里还是我的地盘,你当着我的面说不喜欢我,看不上我,我很没有面子耶!你让一个大国的皇帝没面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相信皇上完全能承受得住这点小事。”姒琅很沉静,“只要皇上肯” “我承受不住!我就是承受不住!”夜中天大叫,指着她道,“你说,我哪点配不上你?你哪点看不上我?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绝不赦免你大不敬的死罪” “皇上明知我心有所属,”姒琅道,“何必非要逼我说出来” “心有所属?属的是谁?你说,你大声说出来让朕听听!” 姒琅咬了咬唇,吐出两个字:“夜枭。” 死寂。 夜中天死死的瞪着她,眼里透着怒火,就差没有扑上去吃掉她了。 第339章 忍无可忍,朕要亲自出手 “又是夜枭!他妈的又是夜枭!”半晌后,他跳起来,拍着桌子爆粗,“我以为你万里迢迢的来到墨月城,开了眼界,长了见识,知道我的本事和厉害后已经改邪归正,归顺于我,但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没有改变啊,真是让我火大!你他妈的就这么想死吗?” “我只是喜欢皇上之外的男人而已,怎么就该死了?如果这也算是死罪,那天底下的女人至少得死个九成九吧?”姒琅反驳,“我明明对皇上没有男女之情,却要装作喜欢皇上,违心嫁给皇上,这不是欺君大罪吗?不是对皇上尊严的更大污辱吗?” “你、你还挺会说的啊!”夜中天又拍桌子,恶狠狠的道,“连朕的皇后都看上了那个男人,而且还不掩饰,这让朕还有何颜面站在那个男人的面前?景久久,你等着,看我把那个男人的脑袋切下来送给你当球踢,到时你就抱着那个男人的头守寡一辈子吧。” “你”姒琅瞪着他,半晌才道,“我相信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如果我真的杀掉了他,都是你逼的!”夜中天居然指责她,“本来吧,那么多人都劝我杀了他,但我念他曾经养育过我,保护过我,辅佐过我,想放他一马的。但是,因为你的顽固和无耻,让我下不了台,我决定不再忍他了!” 姒琅:“” “你是真的爱他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对我,只会让我更恨他,更想杀他吗?” “我知道。”姒琅平静的道,“但是,我更相信他,相信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 夜中天瞪着她。 姒琅让他瞪。瞪到他的眼珠子掉下来才好。 终于,夜中天的眼睛瞪得累了,他不得不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气势汹汹的指着门口:“滚!马上滚出去!别让朕见到你,免得朕现在控制不住就杀了你,让你捡个大便宜。” “哼!”姒琅抬起胸,昂起头,大步走出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死女人!朕一定要让你后悔”夜中天冲着她的背影骂。 “皇上息怒。”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从内室里走出几名官员,其中一人便是刘通,说话的也是刘通。 “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刘通一脸愁苦的摇摇头,“即便枭大人没有谋反之意,只怕他身边的人也会劝他,甚至以他的名义起兵啊。皇上,您想想在香河,关雄可是直接把兵给了枭大人” “那是夜枭拿着皇后令牌,跟关雄要了一万兵,没有不合规矩。” “但关雄却主动提出愿意给枭大人三万兵马啊!而且关雄手下的将军都抢着跟枭大人出战,这种事,正常吗?” 其他几名官员也纷纷道:“臣等听闻此事,无不骇然,他们可是皇上的臣,皇上的兵啊,怎能未经圣意,就擅自送兵给别人?” 夜中天沉默:“” “如果枭大人有心,或者他身边有人背着他,主动召集军中的将领起兵,会发生什么事?” “” “必定是一呼百应。皇上,您不能坐视不理啊。” “那朕又能如何?”夜中天心烦意乱的道,“夜枭从雾阳城来到墨月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没出什么事,朕还能拿他怎么样?” “皇上,”说到这个,刘通也很郁闷,“但,这里是京城,不是雾阳城,不是郊野,而是您的家,是您的地盘啊!只要您亲自出面,还能拿不下?” 他派去“护送”夜枭进城的那几十名顶尖高手,没有一人回来,也没有一人传回消息,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夜枭只是告诉他,他们在途中与强盗、流寇多次遭遇,侍卫悉数牺牲。 他无法判断夜枭所言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夜枭的拥护者在朝中占了大多数,而且占据高位,他想往上爬,就得把夜枭和夜枭的势力给拉下来。 “朕亲自出面?”夜中天先是一怔,而后微微打了一个寒颤,“这,这太冒险了。” 他可是夜枭一手养大和一手教出来的,他若是亲自对夜枭动手,简直就像儿子对父亲、徒弟对师傅出手一样,他嘴巴上说得再怎么狂妄自信,但真的让他正面挑战夜枭,他还是相当忌惮的。 “皇上,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了。”刘通道,“枭大人刚刚抵京,又是秘密进城,知道的官员和将军不多,皇上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以后会后悔。” “是啊,皇上,枭大人眼下还在宫里,除了臣等,没人知晓这消息,时不待我。” “可是,可是,”夜中天的额上冒出冷汗,“靠朕一个人,恐怕不、不行” “皇上,您不是一个人!”几名官员互视一眼后,走上前来,围在他的身边,鼓励他,“咱们都是您的臣子啊!而且,这京城的将军,也有不少是只效忠于您的。” “真的?”夜中天看着他们,“朕以为除了朕的近卫军和大内侍卫,军队里的将军全听夜枭的呢。” 毕竟,黑月的大批名将都是夜枭调教出来的。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这些将军与您一样,在军中处处被夜枭的党羽欺压,早就忍无可忍了。” 夜中天道:“那、那你们立刻把他们叫来,朕要看看他们手中握有多少兵。” 几名官员又互视一眼,笑道:“这些将军,已经在宫门外等着皇上传唤了。” 夜中天擦了擦汗:“去,把他们叫进来,别让任何人知道。” “是。”刘通立刻出去叫人。 其他官员则在心里偷笑着,眼里闪过狡猾阴狠之色。 皇上毕竟年轻,主持朝政不过五六年,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差点跌下龙椅的内战,正是身体疲惫、精神虚弱的时候,最容易被煽动和利用。 没过多久,多名将军跟在刘通身后,走进夜中天的书房。 夜中天看到这些将军,不禁惊讶:原来,反对夜枭、支持自己的将军,竟然这么多?出是出乎他的意料啊。 于是他的唇边也泛起淡笑,有趣,真有趣啊! 接下来,就是一场名为讨论、实则刘通等人早就策划好的阴谋通报会。 而此时,在名为“枭居”的宫殿里,沐浴过后的夜枭坐在书桌边,就着夜烛,打开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的神秘的箱子,取出一本空白的书册来,提笔沾墨,在书册上疾书。 没有人知道他在写什么。 他也不知道离自己并不远的夜中天正在谋划些什么。 第340章 决斗,双龙相战 “砰砰砰砰——” “皇叔皇叔,你快起来,我要跟你决斗!” 大清早的,夜中天就跑到夜枭的卧室门口,拼命的敲门,拼命的大叫,吵得树上的鸟蛋都要掉下来了。 “主人在睡觉,不许吵醒主人!”门开了一条缝,吱吱凶巴巴的眼睛和牙齿出现在门后,“你快点走,不走吱吱就打你了。” “小怪物滚!”夜中天用力的踹开房门,矮身,绕开吱吱的魔爪,冲到床前,掀开被子,“皇叔,我要跟你决”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抿紧了唇,盯着裸睡的夜枭,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打败了但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夜枭却还是一脸从容,坐起来,拿过床边的衣服披上:“决什么斗?” 夜中天咽了咽口水,把脸扭到一边:“咱们已经五年没见了,我的功夫已经与以前大有精进,我要跟你公开决斗,华丽灿烂的打败你,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 他的心里,不断诅咒着夜枭那傲人的身体。 都这把年纪了,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八块腹肌还有腹肌下面的东西,哪个男人看了都得火大。 “哦,这么有信心,那我可以期待了。”夜枭淡淡的说着,慢条斯理的起身落地,“地点。” 夜中天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明明他都已经长得跟夜枭一样高了,但为什么他觉得他好像还是几岁的小奶娃,还是只能仰望着夜枭? 不爽!太不爽了。 “御花园观景台。”他挺了挺胸,傲慢的道。 “你先去准备,一刻钟后我会准时出现。”夜枭一边穿衣服,一边淡淡的道。 “你不骗我?”夜中天斜眼看他。 “我何时骗过你?”夜枭问。 “好,”夜中天凶巴巴的指着他,“一刻钟后你不出现的话就是小狗。” “行。” 夜中天于是哼哼的走了。 吱吱冲他做鬼脸,直到他消失时才蹦蹦跳跳的跑到夜枭身边,拍着手道:“主人要跟大坏蛋打架吗?” “嗯。” “如果主人把大坏蛋打坏了,吱吱可以喝他的血吗?” “我说过,不许喝人血。” “呜,吱吱知道了。”吱吱低头,两根食指互戳,认错。 其他宫人听闻这事,眼里流露出淡淡的焦虑,枭大人多年不在京中,不知道皇上成长到了何种程度,但他们可是很清楚的。 别看皇上经常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任性胡闹,但皇上在读书练功方面可是一点都没有偷懒,每日四更必定闻鸡起舞,大量的与各方高手过招,甚至还跟枭大人学习,经常悄悄的跑出去冒险,最终都能安然归来。 皇上私底下多次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亲手杀了枭大人,所以这一回总觉得眼皮子跳得慌。 只有吱吱从来没有想过主人会败的事情,兀自手舞足蹈:“大坏蛋要被主人教训啰,吱吱好高兴,主人快点快点,快去打大坏蛋” 众宫人都暗自摇头,小孩子不知世事凶险,若是枭大人出事,皇上还能放过你? 而外面,夜中天冲回自己的宫殿,拿下墙上那把“夜光”,握住剑柄,慢慢将剑拔出来。 没有寒光。没有杀气。看起来如此平凡无奇的一把剑。 但他身边的侍卫和宫人看到他拔剑的那一刻,脸色微微的变了,皇上,是要动真格的啊,这回他与枭大人,恐怕有一人要遭难了。 这把“夜光”乃是先先皇留给枭大人的宝剑,枭大人从小就佩戴在身边,先皇也是通过这把宝剑确定枭大人的身份,枭大人退隐的时候将这把剑留给了皇上。 这把剑的剑身看似平凡,实则削铁如泥,吹发断毛,特别是沾上鲜血或置于黑暗之中时,便出发出隐隐的红光与寒光,血性十足和杀气十足,绝对是一把稀世罕见的神器。 这么多年来,皇上还是第一次拿这把宝剑与人争斗,可见他要击败枭大人的决心有多强烈和坚定。 “夜光啊夜光,这次,你要尝到你原主人的血了。”夜中天在剑身上亲了一下后,握着剑,杀气腾腾的奔了出去。 同时,皇上与摄政王要公开决斗的消息也如阳光一般照遍了整个皇宫。 无数的人冲出屋子,往观景台狂奔而去。 连妃子们都顾不得妆容化得还不够精细,衣着还不够华丽,跑步的姿态不够优雅,只想亲眼目睹这场吓死人的决斗。 姒琅也是一样。 听到消息的那一秒,她丢下梳子,披头散发的就冲出去,边跑边拿发带束花。 她冲到御花园中心时,观景台四周已经拢聚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嫔妃、宫女、太监、侍卫等等,没有人顾得讲究尊卑和秩序,只想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夜中天一身白色劲装,倒提宝剑,站在观景台上,冷峻的盯着枭居的方向。 姒琅看到这样的夜中天,觉得咽喉里就像卡了一根刺,想吐出来却吐不出来。 这样的夜中天,锐气逼人,杀气冲天,俨然就是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时的嬉笑怒骂,吊儿啷当? 她终于明白,她平时所接触的那个夜中天,从来就不是认真的,眼前的这个,才是认真的。 “枭大人来了——”人群里发出呼声。 姒琅转头望去,夜枭一身黑色劲装,也握着一把银剑,往这里大步而来。 这回,他没有蒙脸,也没有在脸上抹上油彩,那张毫无遮挡的脸庞被阳光静静的照着,透出一种超越岁月的睿智与详和来。 姒琅看着他,目光无法移开。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枭大人一点都没有变,看到他我就呼吸不过来了” “枭大人难道都不会变老吗,感觉还是很年轻啊” “枭大人是不是服用了什么仙丹妙药?” “安静。”夜枭走到人群前面,目光一扫,只说了两个字,全场便都闭紧了嘴,让开出一条路来。 夜枭从人群中走过,一步步的踏上台阶,站在夜中天的面前。 一黑一青,双龙对峙。 “来吧,不必留情,让我看看你所有的本事。”夜枭对夜中天淡淡的道。 “先说清楚。”夜中天拿剑指他,“各凭本事,生死自负。” “嗯,各凭本事,生死自负。”夜枭眯起眼睛,脸上闪起肃杀之气。 夜中天狞笑着,忽然拿剑在自己的大腿划了浅浅的一剑。 在一片惊呼声中,他挥剑,带起数圈血光与寒光,朝夜枭席卷而去。 沾了他的血的“夜光”,就像死亡千百年后终于活了过来,不仅剑身变得寒光四射,也透出淡血一般的红光来,渴望着更多的鲜血、更多的祭品。 第341章 战果,两败俱伤? 众人又发出一阵惊呼,心脏都揪紧了。 他们看到的不是夜中天持剑攻击,而是似乎看到了一条青龙破海而出,张牙舞爪,翻腾旋转,卷起银色的水流,夹带着嗜血的咆哮,咬向黑龙。 如果他们被青龙的风暴圈触到,一定会被绞成碎片 夜枭动了。如黑龙冲出深渊,舞着银色的爪子,带起滔天的流风与狂气,硬碰硬的迎上青龙的风暴圈。 咣—— 众人只觉得耳朵被金属交击而产生的巨大回声给震得隐隐作疼,连脑袋都“嗡嗡”作响,于是都下意识的捂住耳朵。 也眯起眼睛。观景台上只有无数道青光与无数道黑影在高速的纠缠闪烁,其间掺夹着红光与银光与寒光,还有阳光在他们的身后映出一道道光圈,刺眼得很。 全场沉默。没有欢呼。没有惊叫。只有被震撼、被征服、被彻底压制的沉默。 没有人能看清那两个人的身影与动作。 对台下的观者来说,台上是另一个又遥远又强大的世界,他们望尘莫及,连议论的资格都没有,唯有沉默。 姒琅也是如此。 她觉得她不是在看两个男人的决斗,而是在看一场光与影的角逐。 眼睛都要看得瞎了。脑子都要看得晕了。 晕到什么都无法思考,唯有追随着那片光与影的流动、交织而陷入不真切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台上的光与影的流动终于减速,慢慢的变得模糊,然后一点点的变成清晰。 众人终于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场上的两个人,竟然都挂了彩。 夜枭一身黑衣,染了血也看不出来,只见其头发凌乱,脸上沾血,看起来极其的彪悍野性,那股子凌厉又沉稳的杀气更令他增添了男人的魅力。 夜中天一身青衣,衣服上的血迹和伤痕就明显得多,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但他的眼睛却还是很亮,锐气仍然逼人,感觉就是杀上瘾了。 两人喘息得都相当粗重,显然体力消耗得很厉害。 静默和对视数秒后,两人又齐齐冲出去,双剑击交,互避锋芒,动作虽不像前面一般如风如影,无法捕捉,却也是快如脱兔。 “主人好棒,主人快杀了夜中天——”突然,人群中传出又尖又细又兴奋的声音。 众人看着吱吱,脸上又是发白又是冒汗,就凭他这句话,足够死上十次八次的了,当然,他的主人还没有死,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正在专注对战的夜中天下意识的瞪向吱吱,似乎骂了一句什么,挥剑的动作因此慢了那么一丁点儿,就给夜枭找到了机会。 夜枭的剑锋利用夜中天慢了那么一点点的空隙,剑尖率先抵达夜中天的咽喉,夜中天大惊,竟然直接伸手去抓夜枭的剑身。 若是被他抓到了,他的手指只怕要被剑刃给割断了。 夜枭大概是于心不忍,收回了剑,这让夜中天找到了机会,夜中天的剑紧接着就刺了过来。 众人看在眼里,都暗暗道:夜枭对皇上还是念旧情的,但皇上对夜枭,只怕已经没有叔侄亲情了 台上的两人又你来我往的杀起来。 而此时,日头已经临近中天,愈发的毒辣炙热,已经看累了的嫔妃们,纷纷走到树荫下或者撑起了伞,宫人们也赶紧去找水、找毛巾给主子。 围观者尚者如此,何况台上已经足足杀了大半个时辰的两人? 打着打着,两人的动作更慢了,慢到一招一式以及脸上狂流的汗水都让台下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隐隐看得出来,这两人难分高下,只怕要两败俱伤了。 “叮”的一声。 又“当”的一声。 夜枭与夜中天手中的剑居然先后脱手,两人随后进行了赤手空拳的肉搏战。 卟卟卟,咚咚咚——拳脚砸在上的声音,听得台下的人心惊肉跳,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马上就是“头”了。 因为,台上的两人都没有力气了,就算还能打到对方,因为没有力气的缘故,也造成不了大的伤害。 但两人还在你一拳、我一拳的对打,一副不弄死对方就不罢手的态度。 姒琅忍无可忍了,冲到台上:“两位,这一局就先到这里,算双方打成平手如何?” 她顿了顿:“两位非要再打的话,下次再战如何?我想两位都明白,强者之战,想一次分出高下,本就不易,不如来个三战两胜制或五战三胜制?” 夜中天的脸都肿了,眼睛却还是如刀子一样瞪着她,显然不服气。 但夜枭就冷静多了,率先后退:“公主言之有理,皇上,咱们养好伤后再战如何?” 夜中天很想说“不干”,但他全身都痛得要命,而且他还有很多国事要处理,哪能累倒在这里? 于是他恨恨的:“好,咱们两日后再战。” 夜枭笑了笑:“那我走了。” “慢着,”夜中天在他的身后叫道,“到午膳的时间了,请皇叔等下到朕的屋里一起用膳,朕今天早上已经吩咐御医准备药膳,皇叔正好一起喝。” 这样才能显得他这个皇帝有风度,是不? 夜枭微微一笑:“多谢皇上款待,我一定会去。” 而后他离开观景台,回枭居更衣去了。 夜中天也黑着脸,一脸不悦的离开,对迎上来的嫔妃看都不看一眼。 姒琅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夜中天走。 夜中天走了一会后,转头骂姒琅:“死女人,你不去跟着夜枭,跟着我做什么?” 姒琅一开口就给他补刀:“他等下也要过来,我先去皇上的屋里等他。” “你跟着我,就是为了去我那里等他?”夜中天的眼里又冒火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姒琅一脸委屈:“皇上不是说过,要让我看到您打败枭大人的风姿吗?您还没有打败枭大人呢” “你——”夜中天甩了甩手,“好,朕就让你看到了再死。” 他气咻咻的回到他的宫殿,沐浴更衣后出来一看,屋里竟然聚集了一群臣子和将领。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有事待明日上朝的时候再说,别打扰朕用午膳。”他骂道。 众人赶紧解释:“皇上,臣等听说您与枭大人决斗,心里担忧,故才匆匆进宫,请皇上恕罪。” “皇上,您龙体受伤,不知严重与否?还是请御医过来看看吧。” “皇上,听说您还要与枭大人再战,万万不可啊”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夜中天心烦意乱。 夜中天摆了摆手:“都给朕闭嘴,朕饿了,朕现在要用膳,你们赶紧滚。” 有一名老臣道:“皇上,臣也饿了,可否与皇上一起用膳?” 这时候,他们怎么能走呢?得留在这里,确定皇上和夜枭不会继续开战后才能走啊。 第342章 鸿门宴,爬不起来的夜枭 夜中天扫了他们一眼,自顾自的坐下:“朕可以请你们用膳,但不许啰嗦,要不然朕现在就赶你们出去。” 众人立刻道:“臣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中天命令太监:“给各位爱卿准备桌椅,还有,让御膳房加菜。”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上一般不会和臣子同桌而食,这次也是如此,太监们纷纷搬来一张张小桌,摆在正殿的两边,众臣和将军们分别按照自己的地位、身份坐好。 姒琅左右瞅了瞅,也不等夜中天发话,自己在文臣那一列的最后一个位置坐下来,夜中天给了她一个白眼,没跟她计较。 在包罗万象、海纳百川的墨月城,“规矩”这个东西并不是那么重要。 一道道菜端上来,并不算丰盛,毕竟战争刚结束,东部百姓物资紧缺,皇宫绝对不可铺张浪费,但每人的菜式都是色香味俱全。 此时,夜枭也大步踏进来。 和夜中天一样,他看起来相当疲惫,眼神没有那么锐利了,步伐都有些虚浮。 众臣看到他,都站起来,冲他拱手:“枭大人。” 这样的礼数并没有不合规矩,但跟夜枭平时受到的拥戴相比,就显得冷淡了。 但夜枭从来不会去计较这种事情,冲众人微微颌首,大步走到夜中天一侧的餐桌边坐下,彬彬有礼的道:“与皇上打了一个时辰,我也累了,饿了,皇上,可以用膳了么?” 夜中天早就在看着盘中的美食流口水了:“嗯,可以吃了。” 说罢他先挟起一大块红烧牛肉,张口就嚼。 夜枭也拿起筷子,快速却不失优雅的进食。 大殿里静悄悄的。 除了夜中天,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用膳,不敢发出不雅的声音。 “皇叔,你不是喜欢吃鱼么?这道酸辣鱼我不喜欢,我要跟你换。”夜中天夹了两口鱼肉后皱眉,端起那盘酸辣鱼,直接放在夜枭的桌上,然后从夜枭的桌上拿了一盘红烧牛肉过来。 “皇上有不喜欢吃的,尽管给我就是。”夜枭不以为意,挟起鱼肉就吃。 “这汤的味道我不太喜欢,皇叔,你总说不能浪费食物,那你帮我喝了好不好?” “可以。” 夜中天又把自己的汤端到夜枭的桌上,然后从夜枭的盘子里挟了一块豆腐过来,嘀咕:“哼,御膳房一定是照着皇叔的喜好做的,都是皇叔爱吃的东西” 虽然他说得并不大声,但大殿里那么安静,这声音,还是被所有人听到了。 姒琅心里“噔”了一下,暗道,不过就是吃一顿饭,都能惹夜中天不高兴啊。 夜枭却还是一派从容,只管专心进食。 没过多久,夜中天抚着肚子,呼气:“好饱,朕吃得好饱。” “皇叔,你吃得怎么样?”他瞅向一边的夜枭。 夜枭放下筷子,微微蹙眉,“味道倒是不错,就是吃了有些不舒服。” “不会吧?”夜中天做出很夸张的表情,“难道食材不新鲜,皇叔吃坏肚子了?那朕得好好惩罚御膳房了。” “不用。”夜枭摇头,“可能是我受了轻微的内伤,进食太油腻,才导致腹中不适。” “啊,那皇叔找御医看过了么?” “无碍,我只要休息两三天就好。” “这样啊,那皇叔一定要注意休息,别为国事操劳,坏了身体。”这话,又暗含一番讽刺。 “多谢皇上关心,也请皇上保重龙体。”夜枭抬手按了按腹部,又是微微拧眉,“我就先回去了。” “皇叔慢走。”夜中天坐着说道。 夜枭起身,大步走下主座,往大殿大门走去。 众臣都看着他。 走到大殿中央的时候,夜枭突然闷哼一声,双脚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腹部,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皇叔怎么了?”夜中天惊讶的叫起来,身体却是不动,“不会是控制不住,在这里拉肚子了吧?” 夜枭抿紧了双唇,显然在强忍着腹中的疼痛,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道:“我腹中疼得厉害,谁来扶我回枭居?” 没有人回答。 他的目光从两侧的大臣与将军的脸上划过,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开,装作没看见、没听到的样子,连姒琅都在埋头吃东西,没有抬头。 夜枭也不强求,伸手就去摸腰间,想拿剑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没有佩剑。 他深吸一口气,收缩腹部,双手用力按压腹部,以此压下腹中的疼痛,慢慢的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面走去。 但他才走了几步,就又闷哼着,栽在地上。 这时,姒琅吃得心满意足了,抬起头来,看到了夜枭狼狈的样子,当即就是一惊,身体微微一抬,就想出去扶他。 但很快她就坐下来,蹙着眉头。 她要去扶他吗?还是不要? 夜枭双手撑地,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只得咬紧了牙关,忍了一会儿干脆坐在地上,闭上眼睛,想等腹中的阵痛过去。 不过,他的面容虽然显得极其痛苦,神态却还是平静的,看不出半点的惊慌与难堪。 “皇叔,你不会连走都走不了吧?”夜中天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来,“你不是天底下最强的男人吗,不是多危险的地方都敢去吗,怎么连这么几步路都走不稳啊?” 姒琅的眉毛直跳,觉得夜中天这张嘴实在是太毒了。 夜枭不为所动,只是从坐改为打坐。 “我来送枭大人一程吧。”一名禁军将领站起来,大步走到夜枭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夜枭,“枭大人,我扶你起来。” 说罢他伸手给夜枭。 夜枭平静的道:“多谢”,伸手去接这名将领的手。 将领猛然紧紧的攥住夜枭的手腕,抬脚,重重的踹在夜枭的胸口。 夜枭闷哼一声,身体剧烈的摇晃了几下。 “你这是做什么?”他另一只手捂住胸口,眼里迸出杀气。 将领触到他仿佛饲养了无数猛兽的黑暗深渊一般的眼神,心头就是一跳,攥着他的手不由放松,同时下意识的朝夜中天的方向望去。 夜中天眯眼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将领瞬间又来了勇气,再抬起一脚朝夜枭踹去,大声道:“夜枭,这么多年来你目中无皇上,独揽大权,作威作福,朝野早就忍无可忍,今日你又伤了皇上,罪不可赦!我等奉皇上之令,今日就取了你的性命!” 姒琅惊得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 难道这竟是一场鸿门宴,夜中天要在此时、此地杀了夜枭? “奉皇上之令?”夜枭闪开将领的那一脚,苍白着脸,转头,看着夜中天,“皇上,你要杀我?” 第343章 你若自尽,他便能活 “这还用说吗?”夜中天抬起下巴,做虚挖鼻孔的动作,懒洋洋的道,“这话我说过无数次了,但皇叔从来就不相信吧?” 夜枭目光一凝,哑着声音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管世人如何议论,我始终相信你,从来不曾怀疑过你会对我下手。” “君无戏言你懂不懂?”夜中天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道,“朕是皇帝!皇帝怎么可能会说话不算数?是你一直小看朕,从来不把朕当一回事,才会认定朕不会杀你。” “没错!多年以来,你挟天子以令诸侯,令皇上形同虚设,而今你也该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众臣也纷纷站起来,指责夜枭。 “这一回你绝对跑不了也活不了,想你也是一代枭雄,若还是有骨气,应该自尽,保全尊严,要不然死在我等小人物的手里,传出去必定会成为笑柄。” “你犯下的罪过虽然不可饶恕,但你若是肯向皇上认错忏悔,相信皇上会留你一个全尸” 夜枭对众人的谴责无动于衷,只是一直一直的盯着夜中天:“我对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知?只是一群宵小之徒上窜下跳,你就信了他们,怀疑了我?” “夜枭,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呢?”夜中天双手插腰,大笑,“我要杀你,只是因为一朝不容二龙,而不是听信别人怎么说。” “我明白了。”夜枭缓缓的闭上眼睛,面露痛心之色,而后又慢慢的睁开眼睛,“你,对我下了毒?” 要不然他不会腹痛至此。 “是啊。”夜中天笑,“给你吃的那些东西我都先尝过,你没有怀疑吧?” “我防谁都没有防过你。”夜枭叹息,“只有你能如此暗算我。还有,你今晨突然来找我决斗,为的就是消耗我的体力,最好再令我受伤吧?” 上午的这战决斗,夜中天是尽了全力的,他也是认真应战,这么长时间的厮杀下来,他也是疲惫不堪,短时间根本无法恢复元气。 否则,他现在就算中了毒,也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 “是的。”夜中天得意的笑,“不过,你现在才发觉也太晚了。” “这些人,”夜枭眼神更为黯然,看向身边的大臣与将领,“都是煽动皇上杀我的人?” “什么叫煽动?”刘通等人骂,“皇上英明神武,早就看破了你的野心和狂妄,哪里需要我等劝说?你会有今日,分明就是你自寻死路!” “你死到临头,还敢拒不认罪,将责任都推到我等头上,真是可笑之至!” 夜枭的眼睛和声音,突然就变得很冷很冷:“你们真的要杀我?” 大夏天的,众人突然就觉脊梁一寒,下意识的退开几步,结结巴巴的道:“咱们的性命都是皇上的,要杀要剐,全由皇上定夺” “哦,那你们谁来动手?”夜枭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凡要杀我者,就要做好死亡的觉悟。” 众人都在心里想,就你这样,还想还手杀人不成?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敢出声。 谁知道呢也许这个男人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能拉上一两个人垫背,他们会游说皇上杀掉这个男人,是为了谋求更大的权力和富贵,而不是为了寻死,所以,自己还是不要太出风头的好。 “没有人敢对我动手吗?”夜枭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罕见的嘲讽,“就你们这种货色,也敢杀我,也配杀我!”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愤怒之色,有将领握着兵器的手在微微哆嗦,感觉就要冲上去杀他了,但结果,还是敢怒不敢杀。 “夜枭,”这时,夜中天走过来,将手中的“夜光”丢在夜枭面前,懒懒的道,“像你这样的神,死在凡人的手里太没面子了,看在你曾经帮我打下江山的份上,我赐你自尽,留你全尸。你,赶紧去死吧。” 夜枭的目光下移,落在那把他送给夜中天的剑上:“皇上,你就不怕我拿了这剑,将这些人全杀了?” 这分明是吓唬! 是虚张声势! 所有臣子都明白这一点,但是,所有臣子还是又下意识的后退数步,走出他一剑即杀的范围。 “哼,吓唬谁呢。”夜中天又做虚挖鼻孔的动作,“朕数到五,你若不自刎,那就只能死在凡人手里了。” 夜枭沉默。 “一,二,三,四,五。”夜中天嚣张的数完了五。 夜枭一动不动。 “喝,既然你不要颜,那朕不客气了。” 众人以为夜中天要亲自动手了,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哪料夜中天身体一转,抬手一指,竟然指着姒琅道:“喂,晴国的公主,朕的皇后,朕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看呆了眼前这一幕的姒琅吃惊的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皇上在叫我不成?” “就是你。”夜中天恶狠狠的道,“你做过太多忤逆朕的事情,朕对你早就不满了,也多次说过要杀了你,现在你也知道朕会说到做到了。但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杀了夜枭,朕就过往不咎,娶你为后。” 姒琅直直的看着他:“我说过,我是来取消婚约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皇上。” “这么倔!”夜中天不怒反笑,“看在你这么有骨气的份上,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愿意代夜枭去死,我就放过夜枭。” 此话一出,众臣一派哗然。 “皇上,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夜枭这一次若是能活下去,在场的他们,全部都得死啊。 “此人留不得啊!您若是心软,一旦放虎归山,就该轮到他弑君了!” “皇上,您干脆将他们两人都杀了算了,这样,他们便不能再碍您的眼了” “闭嘴!”夜中天狠狠的剜了他们一眼,指着姒琅,“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机会了!你不是很仰慕他吗,不是为了他甚至不惜跟朕作对,哪怕朕要杀你你也不肯改变心意吗?那么,你一定愿意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的性命,是吧?” 姒琅看了看情绪没有任何波澜的夜枭,沉默。 “怎么不说话?”夜中天怒,“朕受够了!朕没有耐心了!朕现在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要不要为了救他而马上自尽?” 众目睽睽,姒琅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的道:“不要。” 夜中天一怔,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你宁可看着他在你的眼前被杀,也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他的性命吗?” 姒琅平静的道:“是的。” 第344章 我已经知道,皇上杀我的真相 “呵呵,”夜中天冷冷的笑起来,“真是个虚伪的女人!之前还说什么死都不会放弃,事到临头,马上就反悔,真是无耻!” “你们看看,夜枭你也看看,”他把双手围在嘴边,冲着众人道,“她之前说什么心仪夜枭,还要跟朕解除婚约,不过是看夜枭比朕更有威望,更有地位,想攀上更高的枝头罢了,根本不是对夜枭有什么真心!她的贪婪,她的自私,她的无耻,她的虚伪,你们都记住了,永别不能相信她,她说什么都不要信” 姒琅的眉头直跳,几乎就控制不住了要脱口而出了。 但大臣们已经憋不住说话了。 “皇上,既然这个女人如此虚伪贪婪,将她一道杀掉就好,何必这般犹豫?” “皇上,事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了” “皇上,杀了奸解决了摄政王的事情再收拾这个女人也不迟啊” “不,朕看这个女人不顺眼,朕要先杀了这个女人。”夜中天却突然任性起来,从一名将领手上夺过剑,指着姒琅,一步步走向姒琅,“你这个无耻的女人,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不说作废!” 姒琅看着他,不说话。 夜中天走到她的面前,剑尖抵着她的脖子,冷笑:“没有遗言是吧?好,朕宣布,你为了攀上夜枭这个你认为比朕更强的男人,不惜给朕戴绿帽子,不惜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取消两国的婚约,还当着朕的面去勾搭夜枭,装出一副痴情的样子,连女人的颜面和名节都不要了,真是放荡和无耻到了极点,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停!”姒琅真的忍无可忍了,“我只不过是不想白白送死罢了,怎么就变成贪婪、自私、放荡和无耻了?皇上,你可以杀我,但不可以如此诋毁我的名节与名誉!” “呸!你还装!你还有脸装啊!你若是真心的话就自尽!喏,朕已经把剑送到了你的面前,你死啊,快死啊!” 众臣和众将都看着姒琅,恨不得姒琅赶紧死了,好让皇上转回注意力:“就是,你对摄政王若是真心实意,就赶紧自刎,否则就是攀龙附凤,虚情假意,厚颜无耻!” “你的表现,夜枭可都听到看到了。”夜中天挑了挑眉,“你的真面目已经暴露,他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的真心了!” “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当做没听到。”姒琅盯着他,慢条斯理的道,“如果枭大人真的有难,我拼尽性命,也一定要救他,但是,他既没有任何危难,也不需要我救他,我当然不会自以为是,给他造成妨碍。” 夜中天微微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姒琅笑了起来,“我想,现在就算披露真相,应该也没有大碍了吧?” 夜中天的脸色微变:“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说清楚。” “为了向枭大人证明我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攀龙附凤,我必须要抢皇上的风头了。”姒琅顿了顿,而后笑,“皇上之所以要杀我,并不是因为我要取消婚约和拒绝皇上,而是因为我想抢皇上最敬爱、最重要的人,皇上生气了,想将我这个对手除掉。” 夜中天几乎要跳起来:“你、你死到临头了还胡言乱语” “皇上,你知道我没有胡言乱语,您说,是由您来解释呢,还是由我来解释呢?” “解释什么?朕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好吧,那还是由我来解释吧,各位大人也请听好了,我的解释会让各位吓死哦。” 众人怒:“真是大言不惭!任你如何巧舌如簧,咱们也绝对不会上了你的当!” “你说得再多,也只不过是多活片刻罢了!为了多活片刻,你这女人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哪里有半点公主和皇后的样儿?真是丢尽了晴国的脸,幸好皇上英明,没有受你蒙蔽” “你说,等你说完了,看到时是你死还是我们吓死” “放心,各位一定会死的。”姒琅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群人,“皇上认为我想抢他最重要的人而折磨我,各位呢,却想杀了皇上最重要的人,皇上更加不会放过各位。” 众人惊怒:“你、你这个贱人胡言乱语些什么!” “杀了她!皇上快杀了她!皇权天威,岂能容她大放厥词,肆意诋毁” “各位都是朝中、军中的老人了吧,”姒琅看着他们,眼里有着怜悯,“可你们时至今日,难道还不知道在皇上心里,最重要的、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是谁吗?” 不知何故,众臣虽然都觉得她是在做垂死挣扎、挑拨离间什么的,心里却无法克制的升起恐惧之意:“皇上一国之君,最重要、最不能失去的当然是百姓和民心,这一点,不用你来说!” “呵呵,”姒琅笑出声来,看向夜中天,玉颊生光,美丽动人,“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打从我第一次见到皇上开始,皇上为何就对我充满了恶意与敌意,还处处刁难我这么一个小女子?虽然皇上说是因为我拒绝了皇上、让皇上丢尽颜面的缘故,可是,我完全不觉得皇上在乎什么颜面的问题,也不觉得皇上对我有半点男女之情,因为我看上别的男人而发怒、冲动什么的,实在是不合情理。” 夜中天的脸绷得紧紧的,不太好看,却是抿紧了唇不说话。 “若说皇上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而非要娶我,那更是说不通了。”姒琅笑,“景立天有那么多女儿,个个才貌双全,柔顺听话,而我不过是私生女,比起娶我,娶那些出身高贵的公主岂不是更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刘通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安和烦躁,“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咱们没空跟你闲扯!” 姒琅不理他,看着夜中天的表情,透着几抹玩味:“直到我来到黑月之国,知晓了皇上的过去,以及枭大人的过去后,开始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夜中天口气冰冷:“什么疑问?” “皇上到底为了什么要恨枭大人?为什么要严禁别人提起枭大人?”姒琅的目光蓦然变得尖锐起来,“又为什么非要杀掉枭大人?不管是情还是理,皇上都很舍不得枭大人才对,是不是?”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得出了答案。”夜中天的口气愈来愈冷,比起之前的跳脚怒骂来得恐怖多了。 “是的。”姒琅微笑,“我得出的答案是,皇上恨的是枭大人离开自己或者说是抛弃自己,恨别人提起枭大人让自己怀念和难受。皇上口口声声说要杀掉枭大人,其实只是发泄罢了,但更重要的是为了——找出所有想除掉枭大人的人!” 第345章 传奇,枭王往事 在雾阳城歇脚的那几天,姒琅每天都出门闲逛,体察民情。 在那几天里,她从百姓的嘴里了解到了夜枭的过往,第一次真正的认识了这个男人。 夜枭是黑月国第六代皇帝夜东升与民间女子的私生子,其母的身份已经无法考据,只知道逝世得很早,夜东升便将他秘密寄养在夜中天的母亲——祥妃的家里,他从小从祥妃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夜东升驾崩之后,太子夜长明登基,祥妃进宫为妃,在她的大力周旋下,夜长明接纳和找到了夜枭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封他为“枭王”,当时的枭王还只是个少年,民间传言他天资惊人,但他似乎对朝堂、仕途并无野心,每日只呆在自己的狩猎场里养鹰训雕,从来不理政事和世事。 祥妃在宫里过得并不那么如意。依照黑月后宫的规矩,只有皇后所生之子才能立为太子,而当时的后宫,也只有皇后所生的一个皇子,其他几位嫔妃生的都是公主,不管怎么看,皇后所生的这位皇子都必定是太子。 遗憾的是,皇后所生的这位皇子资质愚钝,体质偏弱,性情更是优柔敏感,完全不俱备一国之君该有的才能与胸怀,朝野都不看好他能治国理政,但皇后偏偏是一个极为聪敏、有见识、有野心的女子,在她的庇护和扶持下,皇子的地位还是相当牢固。 祥妃入宫一年后怀了身孕,御医认为祥妃怀的可能是龙子,皇上和祥妃的娘家自然是欢欣不已,但皇后却不安了,自己的儿子如此平庸,如果祥妃的儿子生得健康且聪明,那么,自己儿子的地位定会受到挑战。 没过多久,悲剧的事情生了,祥妃因意外流产了,流掉的果然是个儿子。当时有传言说是皇后暗中陷害祥妃,才导致祥妃流产,然而,传言只是传言,没有证据,而且皇后的母族权势滔天,连皇上都忌惮三分,谁会去追究和调查祥妃流产的真相? 祥妃也没有办法去追究,只是,她在经历了这次流产后身体就不太好了。如此又过了三年后,刚刚年过四十的皇上身体越虚弱,对国事、政事也越来越不从心,皇后开始染指国事,大有日后“垂帘听政”之势,偏偏在此时,祥妃又怀孕了。 在这个时期,已经独霸后宫并在前朝大力培植势力的皇后并没有把祥妃放在眼里,但她还是给御医以及祥妃身边的人下了一道秘令:祥妃分娩的时候,如果生下的是儿子,立即杀掉! 虽说皇后下的是秘令,但后宫这种地方,哪能有什么绝对不会泄露的秘密? 有关这条秘令的传闻还是暗中传播开来,所有人都认为,祥妃将成为后宫争霸的又一个牺牲品,永世都不可能翻身。 如此,大半年之后,祥妃终于迎来娩的时刻。 那天晚上,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天地间一片漆黑,屋里的光芒再亮也透不出去。 祥妃阵痛了整整一天,孩子却还是连头都没有冒出来。 “娘娘,事情不妙啊,臣劝您放弃这个孩子,保全自个的性命” “不要。”祥妃死死的抓住床单,在一身的汗水和疼痛中嘶声吼道,“我要我的孩子!不管生什么事,都求求你们保住我的孩子!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可是,可是您执意生下孩子的话,会有性命之忧啊” “为了孩子,我宁可放弃我的性命” “哇——”终于,伴随着祥妃痛苦的呻吟声,孩子带着响亮的哭声来到这个世界。 “恭喜娘娘,生的是位皇子,非常的健康!”众人皆是惊喜不已。 祥妃看着白白胖胖的儿子,煞白如纸的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她马上就陷入半昏迷之中。 “快,娘娘大出血,情况不妙” 屋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屋里众人却懵了,慌了:皇后此时驾到,只怕来者不善啊! “听说祥妃生了个皇子,真是可喜可贺啊。”皇后走进屋里,皮笑肉不笑,“快抱来给本宫看看。” 屋里的人都没敢吭声,祥妃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抱着哭得厉害的小皇子躲到角落里,哆哆嗦嗦的,脸上满是恐惧。 “怎么,不听本宫的?全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皇后的脸上闪过杀气,“去,把孩子抱过来。” 她身后的侍卫冲上来,强行将祥妃的人一一拖出去,几名侍卫也踹倒侍女,强行把小婴儿抱到皇后面前。 “还真是个带把的啊,”皇后盯着襁褓里的婴儿片刻后,目光一冷,口气锋利起来,“但这个婴儿,怎么长着一根尾巴呢?难道是恶魔投胎转世?” “我的孩子不、不是恶魔”奄奄一息的祥妃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请、请皇后娘娘放、放过我的孩子,我、我的孩子绝不会跟皇、皇后抢” “本宫是在保护皇室,保护皇上不受恶魔所害!”皇后没理这样的祥妃,下令,“把孩子带去国师那里,让国师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恶魔转世。” “皇后——”祥妃虚弱的叫着,伸出苍白消瘦的手,想去阻止皇后,但她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流着眼泪,挣扎着,哑叫着,看着皇后的人抱孩子出去。 “皇后娘娘,”祥妃的人哭着喊着甩开侍卫,扑上来求皇后,“好歹也让皇上见过小皇子,再由皇上定夺吧?” “都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国师想必也累了,这事留到明天再看如何?” “小皇子才刚刚出生,并不会危害到任何人,皇后娘娘就让小皇子陪祥妃娘娘一两日可好” 皇后无动于衷:“将他们拖下去,敢不服者,就地打死” 屋里顿时一片哭喊和惨叫声。 惊急恐惧之下,祥妃吐出一口鲜血,跌下床来,嘴里喊着“我的孩子”,眼看就要不行了。 “皇后娘娘,先让御医给祥妃娘娘诊治吧” “祥妃娘娘快不行了,求皇后娘娘开恩,让奴婢们给娘娘喂药” 皇后却只是淡笑:“打,给本宫往死里打。” 而小皇子已经被抱出去,不见了影儿。 屋里众人,连同祥妃在内,心里都绝望之至,只道她们都要在今夜死绝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其中,还掺夹着原本已经远去的婴儿啼哭之声。 生什么事了? 众人俱是疑惑。 “娘娘,大事不好,”一名侍卫全身是血的冲进来,惊慌的道,“枭王带人闯进来,说什么要清君侧,护国法,见人就杀,完全不讲道理,请娘娘快随我等离开” 第346章 传奇,枭王往事 “枭王?”皇后转身,皱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是何人?他想干什么?他敢坏本宫的好事,斩了!” “枭王是皇上的弟弟,也是祥妃娘娘的义弟,啊!”那名侍卫话音未落就惨叫一声,瞪着双眼倒在地上。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高大挺拔、杀气四射、脸上溅满了鲜血、双眼却闪动着锐利冷光的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一手抱着哇哇大哭的小皇子,一手握着那柄日后名震天下的夜光剑。 夜光剑闪动着慑人的寒光与隐隐的红光,就在眨眼之前,就是它刺穿了那名侍卫的身体。 触到少年那双比黑夜更黑、比深渊更深、比冰锥更冷、比刀锋更锋利的眼神后,向来冷酷无情、生杀予夺的皇后也不禁心头一颤,但还是厉声道:“本宫乃是黑月皇后,你就算是王,见了本宫也要低头,也不得冲撞本宫,还不快快” 然而眼前一花,黑衣少年已经失去了踪影,同时她的身侧响起一片惨叫声,无数温热腥稠的液体喷了她一身。 她转头,惊得倒抽冷气:“啊,你、你这是做什么?你要谋反不成?” 就在她刚才说了这么几十个字的功夫,她身侧的五六名贴身侍卫已经成了黑衣少年的剑下魂。 而就在她说完现在这句话的功夫,黑衣少年已经冲到榻边,“刷刷”挥起几道寒光,就将正在踢打御医的侍卫送进地狱,接着将手中的孩子放在床上,再将祥妃抱到床上,轻声道:“姐姐,抱歉,我来晚了,但我保证,你和孩子都绝对不会有事!” 而后他对御医道:“我保你等一生无事,你快救治我姐!”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就像身后长了眼睛,身体住旁边一歪,避开从后面砍来的刀,反手将手中的剑往后上方斜刺而去,将从后面偷袭的侍卫的咽喉划断。 再接着他转身,矮身,手中的夜光剑划出一个凌厉流畅的流光,将几名扑上来的侍卫拦腰划出深深的伤痕。 鲜血飙飞。 惨叫连天。 从他出现在屋里开始到这时,不过短短片刻,却已经连斩十几名皇后的侍卫,只要出手,没有落空,而且全给对方造成了致命伤害。 技惊四座。狠厉骇人。 皇后被一片又一片的鲜血喷到,在惊骇了片刻的同时,震怒了,咆哮了,疯狂了:“来人,枭王意图谋反,所有人都给本宫杀了他!杀了他之后本宫有重赏!” 她现在想起来了,枭王不就是皇上那个来历不明的弟弟夜枭吗? 她只在夜枭刚刚回归皇室和过年过节时见到夜枭几次,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夜枭确实容貌出众,气度不凡,但为人低调安静,独来独往,不问世事,但凡露面总是坐在角落里,从不出风头,从不与人抱团,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她从来就不觉得他有什么威胁,便也没放在心里。 但她现在见到的夜枭,简直就跟地狱来的死神似的,所过之处必取走他人性命,他人却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 这种巨大的反差和震惊,令她几乎怀疑她所看到的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 其他侍卫在惊了片刻后,全部丢下手中的宫人,往夜枭围扑上去。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精锐中的精锐,是皇后的亲信,岂会贪生怕死? 然而,他们不过是送死罢了。 当被那柄邪门的剑轻易划过咽喉或胸膛时,他们不禁怀疑:难道他们其实是功夫很烂、徒有虚名的废物?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训练其实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否则,他们怎么会这么不济? 他们带着这样的疑惑倒下去。 皇后脸色变了,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这里了,转身就往外面跑,边跑边喊:“枭王勾结祥妃谋反,还要杀了本宫,快来人救命——” 她带来的人可不少,除了屋里的侍卫,外面还守着不少侍卫,可屋里生了这样的事情,外头的侍卫怎么不进来? 难道,屋外的那些侍卫都被杀了? 可就算她带来的人被夜枭杀了,这附近也还有大内侍卫,怎么却不见有人来救驾? 眼前一花,她撞在一具肉墙上,被震得后退几步。 定睛一瞧,她惊得几乎魂飞魄散,夜枭竟然全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 仅仅是他身上散出来的血腥味就令她想吐,也令她恐惧。 她挺直腰杆,竭力保持身为一国之母的风范与尊严:“夜枭,你想做什么?” “一目了然,不是吗?”夜枭淡淡道,“把皇后印章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皇后印章?”皇后心里忽然就是一松,“原来你想要的是这个啊。你要皇后印章做什么?本宫又凭什么给你?” “我想你也不会轻易给我,所以我早就准备。”夜枭拍了拍手,大声道,“将大皇子带进来。”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哭声,几名全身是血的黑衣劲装男子走进来,手中还挟着一个哭得快要断气的孩童,不是大皇子还能是谁? “母后救我,母后救我——”孩子一看到皇后就伸出双手,蹬着双腿,呼救。 皇后一时间心如刀绞,厉声喝道:“夜枭,你擅闯皇宫,杀害本宫的人,还威胁皇后和劫持皇子,犯的可是灭门之罪!不仅如此,祥妃一族也要被灭族,你如此对待本宫和皇子,可曾想过后果?本宫保证,只要你现在认错,放过大皇子” “动手。”夜枭却是面不改色,只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身后的黑衣人抓住大皇子的小指,往后一扳,大皇子的小指就被生生的折断了,指甲都贴了手背上。 大皇子养尊处优,哪里受到这种罪? 他哭得嗓子都要坏掉了,差点晕厥过去,却又因为疼痛而晕不过去,只是拼命的、无用的挣扎,看在皇后的眼里,皇后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夜枭,你这个奸贼——” “动手。” 于是大皇子又被扳断了另一根小指。 “夜还很长。”夜枭面对大皇子撕心裂肺的哭泣,仍然无动于衷,“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将你儿子全身的骨头弄碎。我再问你,交不交出皇后玉玺?” “夜枭,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刷! 夜枭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展开:“这是皇上亲笔盖印的圣旨,你看清楚了。” 皇后定睛一看,只觉得天旋地转,根本无法相信和接受这样的结果:“谋害皇宫嫔妃和皇室子嗣?结党营私,干政前进?即刻废后?本宫不信皇上会哪些对我!这道圣旨一定是假的!夜枭,你竟敢假造圣旨和假传圣旨,你就不怕祥妃一族被灭九族么?” 她就着就扑上去,想将那道圣旨抢过来。 第347章 传奇,枭王往事 夜枭微微闪身,脚下一伸,就将她狠狠的绊倒,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是我亲自跟皇上要的圣旨,从今晚开始,你已经不是皇后,本王抓捕你不过是奉旨行事。??&bsp;&bsp;” “你、你”皇后目瞪口呆,连爬起来都忘了,“难道你劫持和胁迫了皇上不成?你、你真的要谋反不成?” “本王再说一次,本王只是奉旨行事。”夜枭淡淡的道,“本王没有兴趣与你争辩。既然你不肯交出皇后印章,本王只好再让大皇子受点苦了。” “动手。”他第三次说出这两个字。 而大皇子已经痛得晕了过去,没有了哭声,但脸色煞白如死人,比起之前的惨叫、哭泣、挣扎更令皇后心痛。 黑衣人提起大皇子的手,抓住一根拇指,准备扳断。 “住手——”皇后终于控制不住了,厉声道,“我交,我交出印章。” 黑衣人住了手。 “我只问你一句。”皇后抚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你要皇后印章,到底有何用意?” 夜枭淡笑:“你把印章交给本王,本王自然会告诉你。” 皇后恨恨的将印章的藏处说出来。 立刻有一名黑衣人跑出屋子去取印章。 没过多久,那名黑衣人抱着一个精美的木匣子回来,奉给夜枭。 夜枭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叠信来,而后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印章,沾上印泥,盖在那一封封秘信上。 皇后看着他的举动,心里慌慌的,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你、你在做什么?” 夜枭头都不抬:“皇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王要请皇后的亲信进宫看望皇后,哦,是废后。” 皇后已经够白的脸色瞬间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惊恐得全身颤抖:“你、你想骗我的人进宫?” “是。” “他们可都是朝廷命官,国之栋梁,你、你想将他们怎么样?” “他们若是知错能改,指证皇后,本王就给他们一条生路,否则,杀无赦。” 皇后的额上却是汗水:“他们、他们都不是傻子,不会信的,不会进宫的” 她的亲信几乎都是有权有势,若是联手起来,足以将夜枭拿下,但是,他们若是空手进宫,进入夜枭的陷阱,就绝无还手的可能。 “这信,可是皇后的笔迹。”夜枭的口气还是很淡,“这印章,也是皇后的印章,他们对此可是熟悉得很,本王相信,他们收到秘信后一定会即刻进宫,而且是秘密进宫。” 这个瞬间,皇后如置冰窖,体内体外,连一丝温度都感觉不到了:“你、你仿冒我、我的笔迹?” “没错。” “你、你你你”皇后连声音都碎裂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算、算计本宫的?” 夜枭已经盖完了皇后印章,抬头,转身,目光闪动着无数针芒:“从你谋害祥妃,让她的第一个孩子流产开始,本王就誓,绝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生,还有,本王一定要让你和你的家族生生世世都不得翻身。” “你、你好狠”皇后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栽在这个直到现在也还是不为世人所知的十六岁少年手里,“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只是一个沉醉于养鹰和雕的少年,不是吗? 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做到现在这一切?她完全想不明白。 “你不值得本王浪费时间与你解释。”夜枭拿起手中的秘信甩了一甩,立刻有黑衣人上来,拿走这叠秘信。 这叠秘信一旦送到皇后在宫外的亲信手里,那些亲信一定会按照信上的要求行事,而皇后完全能猜测得到,这信上一定写明了让这些人连夜进宫与她秘谈,这些人肯定不会声张,肯定不会带上很多侍卫,如此,他们一旦进入夜枭的陷阱,必定会完全受制于夜枭。 皇后眼睁睁的看着夜枭的人带走秘信,半晌才抖了抖唇:“你、你还真敢杀了他们不成?你就不怕他们的家族联手反抗,将你和祥妃一族给灭了?” “本王杀了他们之后,再将他们满门灭了,再提拔新的臣子代替他们,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夜枭,你、你,皇上待你不薄,本宫也未曾为难过你,你仅仅是为了一个祥妃,就要与你的亲哥哥、亲嫂嫂为敌? 夜枭笑了:“皇后要与本王谈亲情吗?皇后知道什么是亲情吗?” “我、我,你放过我,我们申氏一族必定全力拥护你,你就算登基为帝,也不是不可能” “本王若是想要帝位,自会去争,不用你和申氏一族相助。” 皇后从他冰冷而刚毅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可以被说服和动摇的存在,她最终只能问出:“你、你犯下如此大罪,就不怕遭到雷劈和报应吗?” “皇后都不怕,本王又何怕之有?” 皇后终于绝望了。 她猛然拔下头上的七尾凤簪,疯了一样的朝夜枭冲去:“夜枭你不是人!你犯下这么多的滔天大罪,绝对不可能得逞,你一定会为你今夜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夜枭轻轻松松的往旁边一闪,她的身体撞到桌子,疼得全身都像散了架。 夜枭挥手往她的劲侧一敲,她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屋里,除了哭累的婴儿正在小声啜泣,没有人吭声。 皇后带来的人全部被杀。御医和祥妃的人忍着不安和恐惧,正在全力救治祥妃。 “把尸体抬走,把这里收拾干净。”夜枭下令,而后拿起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血迹,走到床边抱起婴儿,轻轻吻了吻婴儿的面颊,走到外室,轻拍襁褓,低声哄婴儿,“好孩子,叔叔会保护你,不要哭,不要害怕,有叔叔在呢” 小婴儿皱巴巴的脸蛋上,两颗大眼睛看着他,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似乎看他很是顺眼,啜泣声慢慢的停了,然后两颗大眼睛闭上,睡着了。 外面,雨小了很多,雷电也消失了,但夜空还是黑沉沉的。 半个时辰后,祥妃的宫殿终于被收拾干净,尸体不见了,血迹也不见了,黑衣人看守着这座宫殿,确保祥妃和孩子的安全。 在这期间,夜枭亲自带人前往皇后的宫殿,将宫殿里的人悉数杀掉。 再接着,皇后的亲信也6续进宫,汇聚在皇后的宫殿里,被夜枭的包围住了。 夜枭当众宣读了皇后的罪状,逼这些人选择指证皇后、保全自身,或者执迷不悟、追随皇后。 这些人几乎全是权势炽天的大人物,而夜枭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第348章 传奇,枭王往事 即使他们被夜枭的人虎视眈眈的围住,也放肆的嘲笑、辱骂、威胁夜枭。 夜枭完全不生气,只是平静的让他们骂,待他们骂到累后,他才一个个的走到那几名骂他骂得最狠且最有权势王公大臣面前,剑起血飞,杀人不眨眼,瞬间就震慑了其他人。 有权有势的人,哪一个舍得死的? 当夜枭再一次平静的问他们:“还有谁敢违抗圣意的?” 于是众人纷纷表示:“皇后结党营私,干涉朝政,谋害皇室子嗣,确实不配为后!我等乃是受皇后胁迫,不得不从,如今皇上英明,斟破皇后险恶用心,我等绝对不会再助纣为虐,恳求皇上和王爷明察,给我等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们当中也有不肯投降的,但是,却也是惊得闭紧了嘴,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嚣张了,只想再观望一番,夜枭也没有当场杀掉他们,而是将他们囚禁起来。 而后,夜枭连夜审问这些王公大臣,拿到了一大堆皇后的罪证,再拿着这些罪证去找早就被他控制住的、卧病在床的皇上,让皇上下旨抄家申氏一族以及拒不认罪的皇后党羽。 拿到圣旨后,夜枭连夜带领数千名大内侍卫冲出皇宫,直接奔到申国公府,先将申国公府重重包围起来,再控制申国公府上下,再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 当时,申家众人还不把圣旨和夜枭放在眼里,居然想当场抗旨,庆幸的是,六十多岁的申国公及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不可控,当机立断的撇清与皇后的关系,并大义灭亲的指证皇后的罪行,还提供了不少罪证,最终通过牺牲皇后孙女和一小部分亲友、同伴来保全了整个家族。 而皇后也是个硬骨头,始终拒绝认罪,在受审之前便悬梁自尽,冲着她的这份骄傲与刚烈,夜枭保证绝对不会为难大皇子。 皇后的弟弟申东牙就是在那场轰动整个黑月国的剧变中活了下来,并由此恨透了夜枭,当然,那时的他还是小孩,什么都做不了。 而夜枭以雷霆之势扳倒皇后的势力后一夜成名,走到了政治和权力的最高舞台。 他除了开始上朝,站在百官之,公开干预国事,还和他的数十名亲信受封为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御前带刀侍卫。 御前带刀侍卫并不是什么大官,但他们有一个特权,那就是可以佩戴兵器上朝,单只这一点,就震慑住了文武百官。想想,这些官员每日上朝的时候,都要面对佩戴兵器、冷酷强悍的以夜枭为的带刀侍卫们,谁若是激怒了夜枭,夜枭的剑挥下来,谁能抗得住?谁能逃得了? 所以,基本上没有官员和王公敢在朝堂上公开与夜枭叫板,连皇上都不敢。 至于病弱的皇上是被夜枭逼迫才不得不下了那一道道圣旨,达成了夜枭的崛起和野心,还是顺势而为,乐见其成,世人众说纷坛,已经无据可考。 夜枭站上朝堂之后,迅掌握了权力,而后开始强行把随他参与斗倒皇后的近百名亲信安插进三省六部和各支军队中。 他的这些亲信中,有些是他在民间结交的人才,有些来自于豪门大族,都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极为年轻,富有才能和抱负,渴望着改革和创下一番事业,根本无惧于朝中、军中的元老。 这些年轻人从政和从军之后,自然受到了极大的排挤和打压,但他们一靠才能、二靠家族或己身势力的扶持、三靠夜枭的势力,宛如一把把尖锐的刀锋,强行杀入各个部门、机构的权力中心,掀起了几乎席卷整个黑月国的权力格局变更风暴。 在这场风暴中,夜枭显示出了惊人的领导能力和统筹能力,不管他派出去的亲信们怎么争、怎么闹,他都将他们的开拓、变革控制和调整在这个国家可以接受、包容的范围内,不至于让这个国家因为这些年轻人的改革而引政局动荡、百姓难安。 夜枭对政治、权力格局的改变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漫长的过程,他的成败将由多年以后的成果来决定,而在这个过程中,与他最亲的祥妃在生下小皇子不足半年后就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病逝。 临死之前,祥妃一手握着儿子的手,一手握着夜枭的手,看着夜枭:“枭,中天就靠你了,也只有你了,姐姐求你,一定要保护中天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不求他有多少权势与富贵,我只愿他好好的过一辈子” “姐,我保证,只要我活着,就绝对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的孩子。”夜枭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的眼里没有眼泪,只有与年龄不符的刚毅和沉静,“我以我的性命保证,小天一定能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不仅成为黑月的帝王,也会成为一代明君,所以,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的在那个世界等我和小天就好。” 祥妃的脸上,有着温柔、欣慰和安详:“嗯,枭,我相信你。” 而后,她抱着心爱的孩子,阖上眼睛,与世长辞。 她离世没多久,皇上也因病驾崩,在他驾崩之前,没有意外的留下圣旨,将皇位传给不过半岁的夜中天。 半岁的小奶娃夜中天怎么可能处理得了朝政? 所以,夜枭没有任何意外的当起了摄政王,独揽大权,形同皇帝。 只是,古往今来,摄政王要么坐在帘后,要么坐在皇帝的身边,要么坐在、站在堂下,而夜枭,却是抱着奶娃皇帝坐在龙椅上主持朝政。 这实在是非常怪异的画面。 但是,夜枭也是没办法,因为,奶娃皇帝非常、非常的黏他,除了睡觉的时候以外,只要看不到皇叔就哭闹不休,连奶都不啃喝,夜枭只得将小奶娃时时带在身边,亲自带他、养他、教他,莫说上朝,就是出巡、开会、批阅奏折、外出打仗都带着。 好在小奶娃是有皇叔就万事足,只要皇叔在他能够看到的安全范围内,他就不吵不闹,特别是皇叔抱着他的时候,他绝对是心满意足,乖巧安静,并没有对夜枭的正事造成大的影响。 可以说,除了没办法喂奶这件事,夜枭包揽了父母应该做的、能做的所有事情。 当然,随着小奶娃一日日的长大,也变得好动淘气起来,但对皇叔的黏腻却完全没有减少,还是天天要皇叔陪、要皇叔抱、要皇叔教、要皇叔哄,还经常故意闯祸惹事,以此吸引皇叔的注意,不过,只要皇叔严肃起来,小皇帝还是会知道掌握分寸,绝对不会惹皇叔真的生气,也绝对不会坏了皇叔的正事。 第349章 惊天逆转,双皇演双簧 据说,所有见过皇上小时候的人都说,打小就失去了父王、母后的皇上过得非常快乐,完全不像没有父母或生在皇室压力大的孩子,而且生得粉雕玉琢,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完全没有长大后那种“鬼见愁”的脾性。() | (八) 然后,小皇帝夜中天快快乐乐的长到了十五岁,然后在这一年,夜枭留下一封信,辞去了王爷的爵位,离开了墨月城,再也没有了踪影。 直到五年后的现在,夜中天才与夜枭再度见面,联手摧毁申东牙和苏尔寒的兵变。 ——以上,就上姒琅在雾阳城探听到的关于夜枭的主要传说。 从那时开始,姒琅就觉得奇怪了:就凭这样的成长经历,夜中天和夜枭的感情一定非常深厚,特别是夜中天,对于陪伴和教导了自己整个婴儿、幼儿、童年和大半个少年时期的夜枭应该是充满了信任和依恋才对,怎么会一见面就喊杀喊打的? 她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太不合常理了。 她也知道,古往今来的帝王家,父子相残什么的正常得很,但是,从古至今又有哪个帝王会亲手养育、陪伴、教导自己的孩子?如果一个皇子打从出生起就像平民百姓一般,从父母那里得到足够的陪伴、关爱和教导,过得满足又幸福,还会将权力、利益看得比家人、亲情更重要吗?她觉得不会。 同时,她也觉得夜枭不可能是那种明知别人要杀自己、自己还要为别人卖命的迂腐之徒。 所以,她从雾阳城开始就一直在琢磨,夜中天和夜枭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进京途中,当她察觉到夜枭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干粮有毒、那些侍卫包藏祸心后,就心里一动,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该不会是夜中天与夜枭联手出演的双簧戏吧? 当她联想到这一点后,所有的谜团与疑点突然之间就被这根线给串联起来,然后一一被破解。 想明白的她可谓是神清气爽,在面对夜中天时都有那么一点有恃无恐了,毫不掩饰自己对夜枭的好感。 同时,她也隐隐察觉到夜中天和夜枭的“矛盾”越闹越深,一定是还有更大的棋要下,于是她也故意拿夜枭的事情去“激怒”夜中天,配合夜中天出演这一出他不得不杀了夜枭的大戏。 眼下——进宫后的第二日下午,外头还是阳光灿烂的时候,这出大戏即将落幕,世人将惊掉下巴,而黑月的政权格局又将生一次重大的改变。 夜中天听到她竟然说出这么惊人的答案来,眼里微微闪过惊讶之色,但还是保持着冷酷杀气的脸庞,恶狠狠的道:“无知妇人,满口荒唐!” 姒琅但笑不语。 而其他大臣、将领的脸色都已经彻底变了。他们当然不相信姒琅所谓的“真相”,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皇上不仅不想杀了夜枭,反而想保护和重用夜枭呢?如此,他们今时所作所为,绝对是自寻死路,有来无回! 他们战战兢兢的看向夜中天,想向他求证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然而突然就听到一名将领叫起来:“夜枭呢?夜枭不见了?” 众人往身后看去,瞬间冷汗爆流:原本一直坐在他们身后,动弹不得的夜枭,不见了! 他们转头四顾,哪里还有夜枭的身影?夜枭就像凭空消失一般,整个大殿都没有他的身影。 紧接着,又有人叫起来:“甘将军呢?甘将军哪里去了?” “刘统领呢?刘统领怎么也不见了?刚才我还听见他说话来这” “啊,我的刀怎么不见了,我明明一直握在手里的” “我的刀也不见了” 他们当中真正握有兵权的甘将军和刘统领不见了,其他握有兵器、准备用来围杀夜枭的几人也不知在何时失去了手中的兵器,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都是手无寸铁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又到底生了什么事? 一时间,众人都是冷汗涔涔,双腿软。 “皇上,”有一名皇室宗亲颤着双腿,抖着声音道,“枭大人他、他怎么不见了?” “你们说呢?”夜中天作着虚挖鼻孔的动作,斜着眼睛,懒洋洋的道,“你们不是很聪明吗,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吗?” 他突然之间就转换成了这么一副态度,令众人心生恐惧和不祥。 “皇,皇上,臣等想不明白,还请皇上明、明示” “明示什么?”夜中天火大的朝姒琅抬了抬下巴,“她都说揭开答案了,朕还能说什么?” 难得他演了这么久、这么精彩的一出悬疑大戏,眼看就要到揭开真相、吓死一群配角的时候了,他强压着兴奋,就等着亲自宣布真相呢,结果却被这个女人抢先,导致效果大打折扣,弄得他原本兴奋的心情都没了。 可恶!太可恶了! 众臣简直要吓死了,甚至有人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皇、皇上,您、您所言是何、何何何意啊?” 这要死不死、要哭不哭的声音令夜中天听得很讨厌。 夜中天怒道:“还要问是什么意思?你老了,脑子坏掉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好好,朕就说得再清楚一些。” 他说得满脸不高兴,好像是被迫说出这样的话似的:“朕虽然很恨皇叔,很想弄死皇叔,但朕只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罢了,至死都不会这么做的,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做的!如果有人想杀掉朕的皇叔,朕一定会先宰了他!” 而后他恼火的拔高声音,指着他们道:“为了找出你们这些混蛋,朕和皇叔演了这么一出戏,将你们全给钓出来,朕将你们弄死以后,就没有人再敢对皇叔下手了!” 咚咚咚这是有人栽倒在地的声音。 呼呼呼这是有人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声音。 “皇上,”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您、您骗了我们?” “是啊。”夜中天斜眼睨他。 “” “你们现在很害怕是不是?很吃惊是不是?”夜中天挥他一贯的毒舌和嚣张,“你们一直觉得朕年纪小,好哄,好骗,好利用,是不是?结果呢,现在才现朕原来跟你们想的不一样,吓得快哭了是吧?哭吧哭吧,现在再不哭,你们以后就没有机会哭了!” 众人简直快要哭了,但他们能哭得出来吗? “皇上,”有人跪着挪到夜中天的面前,抱着他的腿,老泪纵横,“老臣对您忠心耿耿,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求皇上不要吓老臣,给老臣一条活路啊” 第350章 铲除异己,枭震朝野 “放不放过你,由皇叔决定。? ???&bsp;&bsp;?”夜中天皱眉,“你放开朕的腿,要不然朕踹你啦。” “皇上,咱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您怎能如此对待我们?”其他人看着夜中天,简直要目眦欲裂了。 “哦,为了朕?”夜中天又睥睨他们,“皇叔抚养朕、教导朕、保护朕,为朕登基和黑月江山立下无数功绩,你们跟皇叔相比,连屁都不算,既然你们都觉得朕杀了皇叔这个大功臣是应该的,那杀你们这些没有为朕、为国做过什么贡献的臣子又算得了什么?” “” “没有你们,天下太平。你们真是为了朕的话,那就赶紧去死啊,虽然你们手上没有兵器,但这里的柱子很多,你们身上也有腰带,要撞死、勒死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嘛,自己做不到的话,可以让别人帮忙嘛。” “” “嗯,看来你们还是比较想死在朕或皇叔的手里。” “” “皇上——”终于,众臣齐刷刷的跪下来,不断磕头,“咱们知错了,咱们真的知错了,请皇上看在咱们知错能改和为朝廷效力多年的份上,饶恕咱们吧,咱们以后一定兢兢业业,为国效力” “闭嘴!”夜中天双眉一竖,目露锋芒,手中的剑一挥,划出数道流光,凌厉的道,“你们就跪在这里,待皇叔回来后再一一落,在那之前,谁都不得说一个字,免得朕听到心烦,忍不住将你们先杀了。” 众臣普通不敢吭声,但还是有一位头花白的皇室老人家问道:“摄政王他、他去了何处?” 他这把老骨头,可没法跪太久,夜枭不早点回来,他就得趴倒在这里了。 “他带了兵,抓着姓甘的和姓刘的,去禁军公开处置那两个混帐去了。”夜中天将抱着自己大腿的老头子甩开,围着他们转圈圈,“杀一儆百嘛,这下,禁军若是还有人敢不服,敢惹事,姓甘的和姓刘的就是他们的下场。” “什、什么时候去的?” 还有,他们的兵器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如何消失的?即使他们已经彻底完了,但他们还是希望知道答案。 “自己猜。”夜中天抱胸,哼哼。 “就在皇上故意找我的碴的时候。”姒琅一点都不同情这些臣子,但还是觉得他们被耍得挺可怜的,忍不住开腔,“当时你们都在盯着我,枭大人便趁机打晕了两位将军,再悄悄的把你们手中的兵器卸掉,然后拖着那两位将军走了。” 当然,她当时也是故意跟夜中天争执,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 这些人已经料定夜枭成了待宰的羔羊,根本没有再注意夜枭,而夜枭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就宛如猎豹无声无息的穿行于丛林一般,贴近他们和出手。 众臣又呆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这种巨大的实力差距,令他们的心里升起绝望。 有将领猛然跳起来,朝夜中天冲去,想将夜中天劫为人质或拖夜中天垫底,但夜中天早有防备,一剑划去,就将其斩于剑下。 “还有谁要偷袭朕?”他拿剑抹在死人的衣服上,懒懒的问。 没有人敢吭声。 半晌后,有人拼命磕头:“皇上开恩,老臣知错了,老臣再也不敢了” “好吧,皇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朕也没有耐心等。”夜中天打了一个呵欠,走到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皇叔跟朕商量过了,只要你们知错,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们机会,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办了。” “臣等愿意!只要皇上和枭大人放过臣和臣的家人,臣什么都愿意做!” 夜中天勾勾手指头:“嗯,很好,你们围过来,朕一一告诉你们活下去的办法。” 众臣跪着走过去,像小猫小狗一般围在他的膝前。 夜中天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抬头冲姒琅道:“你还呆在这里干嘛,想插手我黑月国的国事么?” 姒琅无语片刻,转身走出去。 外头,阳光浓烈得令人晕眩,跟屋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姒琅漫无目的的在四周来回晃荡,想看看事情最后如何收场,想等夜枭回来,想去找二号和八号,又突然想回晴州去找母亲。 但最后,她只是坐在宫殿前面的大树下,并着膝,托着腮,呆呆的看着面前。 在这个地方,她只是异乡来客,她不愿意嫁在这里,她想要的男人却也不是她现在能拥有的,而且她也不知道那个如风一样的男人会去何处、她又能与他相处多久,她最终还是要回去的。 茫然。 孤独。 胡思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清风吹来,竟然是极其的凉爽,她抬头一看,竟然已经是傍晚了,不再炙热,只余清凉。 同时,前面的大门也打开了,一众臣子和将领蔫头蔫脑的走出来,早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都顿了顿脚,抬头看天,脸上写着“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天空”,而后涌上的是愁云惨淡,显然,他们能活下去的代价绝对不菲。 接着,他们看都没有看同伴一眼,如丧考妣一般,偻着腰,低着头,浮着双脚,有气无力的往宫门的方向走,如果现在不是白天,观者一定会以为他们是鬼。 姒琅看他们走了,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回到自己的住处,打算明天出宫看看墨月城的风情。 这一夜,似乎整个皇宫都累了,静悄悄的。 次日,姒琅微服,带着二号和八号走出皇宫,来到墨月城的大街上。 到处都有人在议论一批惊人的消息: 就在昨日下午,禁军前锋营的甘将军和探子营的刘统领结党营私,欺瞒皇上,意图谋害枭王,罪证确凿,由枭王当众审判,当众斩,两人的亲信也被杀的杀、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 同时,昨天晚上,城里有两名据说与甘将军、刘统领交情不错的皇室成员休了所有的妻妾,散了所有家产,连夜出家去了。 今日上午,又有几名朝中重臣以各种缘由辞官,准备拖家带口的离开京城,回乡下养老,同时,他们的兄弟、子孙中若有当官的,也一起辞了官,离开京城。 这些变故都引了朝野的关注和议论,但是,内情究竟如何,没有人知晓。 所有人只知晓一点,夜枭——真正的黑月之王回来了,有他在,没有人敢闹事,整个黑月国都没有,而战争留下来的创作与余灰,也将会消弥。 姒琅听着这样的议论,抬头看天:夜枭此次回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那么,他应该不会在墨月城久留,下一次,他会去哪里?她又该怎么办? 第351章 浮罗舍宫,碧姬夫人 在摧毁刘通等人的阴谋后,在接下来的数天里,夜枭与夜中天似乎忙得不可开交,姒琅一直没有再见到他们。 于是她便有了足够的时间日日出宫,随意的畅游墨月城的每一个角落。 在黑月这个海纳百川的国度里,她完全不像在晴国一样受到那么多束缚,这一点令她对黑月颇为尊敬。 特别是她知道黑月会变得如此宽容和包容,得益于夜枭成为摄政王以后的努力与争取以后,她更为尊敬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一定又在为黑月奔走吧? 一个国家,能拥有这样的统治者和领导者,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如果华黎一族也能出现夜枭这样的领导者,下场一定会完全不一样。 姒琅带着二号和八号走在城中心一条名为“异邦汇”的热闹街道上,打量来来往往的异国风情的行人,觉得一切都新奇而有趣。 所谓“异邦汇”,顾名思义,便是黑月国之外的异邦人士的汇聚之处,这里的异邦人比本地人还多,不同的色、肤色、眼珠颜色,以及不同的体形、体格和堪称奇形怪状的打扮,都令三人大开眼界,直呼过瘾。 “如果小春和老五在这里就好了。”八号感叹,“难道来黑月一趟,不在墨月城住上几天,将这里看够玩过,实在太遗憾了。” 春染和五号因为身体原因,当初被留在香河军营里休养,姒琅跟随夜枭进京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他们,让他们身体痊愈以后进京与她汇合,但两人目前还没有抵达京城。 姒琅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再过几天,他们也应该到了。” 她带这几个人来黑月,不仅是为了给自己找护卫和侍女,也是为了栽培他们,他们必须懂得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之理。 几个人正说着话,突然身后传来巨大的骚动,似乎有很多人在往这条街涌来,嘴里呼喊着什么,但因为他们中有些人是用本国语言说话,姒琅等三人听不清众人在喊什么。 三人都很年轻,好奇心自然也很重,当即转身,往骚动的方向看过去。 隔着半条街,他们看到有一人骑在一马上,正往这边行来,众人围观的就是那人。 那人很厉害吗?很有名吗?还是长得很出众之类的? 姒琅三人互视一眼,实在是憋不住好奇心,便也往前面挤。 慢慢的,那人近了。 姒琅看到那人的模样后,只觉得眼睛都要被亮瞎了——实在是艳光四射,闪闪亮啊,连投在大地上的阳光都被压下去了! 她的身边,八号和二号也都看得呆了,忘记走动了。 “好美!”一向沉默寡言的二号都难得的说了这么一句。 “真是位光的金色美人啊,跟宝石一样。”姒琅看着白马上那位金蓝眼的大美人,由衷的赞叹。 大美人那一头丰厚浓密的长,不仅如黄金一般闪闪亮,还如波浪一般卷曲起伏,从双肩流泻下来,披覆到腰间,简直就像随身携带着一片金色的、流淌的波浪,不管走到哪里,都非常的醒目。 而被这片波浪金半包裹的脸蛋,也完全衬得起这一头金的光彩。 方脸阔额,高鼻深目,红唇雪肤,那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犹如晴空下的碧海,波光粼粼,风情撩人,莫说男人,就连姒琅都觉得自己要被这双碧眼给淹溺了。 如此仅仅这样,那就算了,偏偏这美人即使是坐在马上,也看得出来她的身材不仅高挑丰腴,而且还是巨胸长腿,曲线起伏而饱满,十分的诱人。 而这位金蓝眼的大美人打扮得也颇为豪放,穿的裙子与当地人、晴国女子都不同,纱质的裙子上半身很紧,露颈,露肩,甚至还微微露出半个胸口,胸前的沟壑和山峰能让男人流尽口水。 美人的腰肢束得也紧,但裙摆却与上身相反,不仅制作得十分宽大,而且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支撑起来,显得像把打开的伞。 这么样一位美人,原本就已经艳光四射了,再加上阳光的映衬,更是刺眼。 姒琅觉得眼睛都疼了,却又觉得这是视觉的盛宴,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这样的美人,大概只有在这个城市才能见到,待她离开这个城市,就没有这样的眼福了。 金美人显然习惯了被人这样围观,完全不在意周遭,双手戴着长臂的白色薄纱手套,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拿着扇子,慢悠悠的扇着,笑眯眯的从人群中走过。 “这个美人,是什么人?”姒琅忍不住问身边某位看得魂都没了的本地男人,她还注意到二号和八号的耳朵都往这边伸。 “玛丽恩,碧姬夫人,”那男人还是直勾勾的看着马上,但还是边流口水边回答,“我们都叫她碧姬夫人,是本街浮罗舍宫的老板” “浮罗舍宫是什么地方?” “呃,就是青楼。” “啊,这样的话,浮罗舍宫的生意岂不是很好?” “那当然。”男人继续流着口水,口水都滴下来了,“浮罗舍宫的女人大多是异邦女子,跟咱们黑月国或海对面的那些女子都不一样,什么味道的都有,就是挑客人” “原来这样,这位碧姬夫人很有意思嘛,改天我也要去会会。”姒琅现在可是女扮男装,上青楼逛逛也挺好。 那男人听到这话,转头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小哥长得真是不错,看起来也不缺钱,应该能得到浮罗舍宫的招待。” 姒琅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那里的姑娘接客还要看脸的?” “这个,就看她们的喜好了,有的人喜欢长得好看的,有的人喜欢有钱大方的,有的喜欢文人雅士。反正那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的,来去自如,卖才卖艺看个人自由,浮罗舍宫只收取租金和佣金。” “对了,”那个挤眉弄眼的道,“那里还有男人哦。” 姒琅“啊”了一声,捧着脸蛋道:“那、那我更是非去不可了。” 男人“嘿嘿”两声,暧昧的道:“小哥长这么俊俏,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去那里打零工,不一定要卖身,就是卖艺或陪男人玩乐什么的,只要有客人,都可以抽取佣金哦。” 姒琅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好啊?” “那是,我听说咱们城里有一些大人物或千金小姐会因为好玩,乔装打扮去里面串个场呢。” 姒琅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当即转身,跟着已经走过去的碧姬的身影,用力的挤过去。 二号和八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异邦绝色美女,当然也很来劲,十分努力的跟在姒琅后面,从人群中强行挤过去,前往街道尽头的浮罗舍宫。 第352章 进入浮罗舍宫的办法 街道尽头是一栋下方上圆、全部由白色石头修建的楼宇,下层的大门呈拱圆形,大门上方是二楼的外走廊,两层楼的外壁都雕刻有奇特的图案与花纹,看起来精致、神秘且透着另类的风情。 外走廊上,数名打扮各异的异邦女子正在朝楼下的男人献媚,一个个都极为妖娆妩媚,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情,有的甚至还故意撩起裙子,惹得楼下的男人嗷嗷叫,连姒琅看了都觉得这建筑里面必定是男人的极乐世界。 这栋巨大的白色建筑,就是浮罗舍宫。 碧姬夫人停在浮罗舍宫前,优雅的翻身下马。 她下马的时候,一条长腿后扬,将裙摆掀了上去,那一条光溜溜、白莹莹的长腿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男人出一片惊呼声,盯着那条没穿长裤的腿直流口水,就差狂喷鼻血了。 连姒琅都要冒汗,这位碧姬夫人的穿着还真是大胆啊。 碧姬夫人马上就下了马,帐篷般的纱裙盖住她的长腿,众人出一片遗憾声。 碧姬夫人也知道自己春光怎泄,却完全不在意,既优雅大方又风情万种的冲围观者抛了抛媚眼,又抬手压在嘴唇上,亲了亲手掌心,再将手掌心扬向众人,引来一片尖叫声后得意的笑笑,扭腰进门。 男人们盯着她的背影,围在浮罗舍宫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内容皆是妇孺不宜。 姒琅觉得有点奇怪,这些男人怎么不进去呢? 就算这里要价很高,但她看得出围观的许多男人并不缺钱,实在没有理由不进去享受一番。 想了想,她拍拍二号和八号的肩膀:“走,咱们进去玩玩。” 二号和八号的眼睛立刻亮了,八号搓着手嘿嘿笑:“多谢少爷。” 姒琅得意一笑,昂头,背手,大摇大摆往里走。 身后是一围艳羡的目光。 但,姒琅才走到门口,就有一黑一白两名壮汉冒出来,挡在她的面前,彬彬有礼的道:“这位公子,请出示您的通行证明。” “通行证明?那是什么东西?” “任何人想成为浮罗舍宫的客人,只有三个办法。第一,成为这里的嘉宾或贵宾,第二,由嘉宾或贵宾带进里面,第三,由嘉宾或贵宾推荐,经过审核,符合条件后也成为嘉宾或贵宾。这里的嘉宾或贵宾都拥有通行证明,凭借通行证明入内。” “还有这样的规矩?”姒琅真是吃了一惊,“我以为钱就是万能的通行证。” 黑白两名壮汉道:“咱们这里,光有钱是不行的。” 姒琅“呵呵”两声:“这里的嘉宾或贵宾都是些什么人?我找他们推荐去。” 她的好奇心彻底被挑起来了,她就不信她进不去区区一个古怪的浮罗舍宫。 黑白壮汉道:“本城的大多数名人都是这里的嘉宾。” 姒琅差点就想问皇上是不是这里的贵宾了,但还好,及时打住了。 “咱们找人推荐去。”姒琅转身,背着手走了。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她越想越觉得心里痒痒的,干脆雇了几匹马,往皇宫奔去。 抵达御花园的时候,正值晚膳时间,姒琅直奔夜中天的住处,一见门就往里面闯。 她当然马上就被拦住了。 “我找皇上有急事,你们要么让我进去,要么去跟皇上通报一声。” “请问公主找皇上何事?” “急事。不能让你们知晓。” “请公主稍等片刻。” 侍卫进去通报了。而后很快出来。 “皇上说他正在用膳,不便见公主,请公主切勿再来。” “用个膳而已,居然不肯见我?”姒琅如今是完全不怕夜中天,当即歪了歪脸,“他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侍卫面无表情:“还请公主离开。” “哼哼,欺负我!”姒琅哼哼着后退数步,而后将双掌拢在嘴边,冲着里面纵声大叫,“夜中天,夜中天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所有人的脸色都黑了:你一个异国公主,竟然在皇上的家里当面叫皇上的名字,还叫得这么大声,这么无礼,是想死不成? “公主,”侍卫皱眉,上前几步,“请勿大声喧哗,打扰皇上用膳,也请勿直呼皇上名讳,否则我等只能以不敬之罪将你逮捕。” “没事,我是皇上的朋友,皇上不会怪我的。”姒琅不以为然,“若是皇上怪我,再由皇上来处置我就行。” 而后她继续放声大叫:“夜中天,你快出来,你不出来的话,我就告诉别人你屁股上的秘密!” 当然,她其实并不知道夜中天的屁股上有什么秘密。 “我数到十。你不出来的话,我就曝你的丑了!” “一,二,三八,九,十!”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坚起耳朵,想听听皇上屁股上的秘密。 “你的屁股上——”姒琅装模作样的道,“长有——好痛!” 她的脸被什么东西能砸到了。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啃到一半的羊腿。 “臭女人,朕现在就把你宰了。”扔出这只羊腿的夜中天怒气冲冲的从大门里冲出来,“你什么时候见过朕的屁股?朕的屁股是你也配见的吗?朕倒是见过你的脸,要不要朕告诉天底下你胸上的小花是什么颜色?有多大?” “你、你”姒琅涨红了,没想到他说话比自己还流氓,当即道,“你才没有见过!你不要造谣!” “你这么急着来找朕,难道是来献身的?”夜中天笑得邪邪的,“想让朕看你胸上的小花吗?行行,朕已经吃饱了,力气很足,朕现在就满足你” “闭嘴!”姒琅大吼,“我只是想问你,你去过浮罗舍宫吗?” “浮罗舍宫?”夜中天斜眼看她,“当然去过。你问这干嘛?难道你想去浮罗舍宫卖身?” “不,我只是想进去玩玩,所以想请你推荐。” “哦,原来是这种事。可朕是一国之君,却去管这等小事,太迂尊降贵了,不干。” 姒琅鼓了鼓腮:“你不推荐我的话,我就去找夜枭,夜枭一定不会拒绝。” 她知道的,夜中天最讨厌女人去勾搭夜枭,尤其讨厌她对夜枭的企图与执着,恨不得将她丢到天边去,让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夜枭。 “咦,”夜中天有点奇怪,“你知道夜枭在哪里?” “问问就知道了。”姒琅笑得很狡猾,“像他这样的人物,不管去哪里,都不可能没有人知道的,对不对?” 夜中天无语片刻后,唇边也泛起邪恶的笑容:“可以。我现在就写一封推荐信给碧姬夫人,到时你亲自去找她,就能拿到一张至尊贵宾令。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陪我用膳。” 姒琅毫不犹豫:“成交。” “那么,里面请。”夜中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愈邪恶。 第353章 夜游,撞见不该见的 这一顿饭,姒琅完全不明白夜中天为什么这么好心,又为什么这么耐心。? ? 他居然花了整整一个时辰与她用膳,而且还临时让御膳房烹饪晴州的特色菜,还很有耐心的与她等菜端上来。 “皇上,眼前这些饭菜就够了,不需要那么麻烦。” “这准备能行呢,看你这段时间瘦的。说起来,你来黑月这么久,朕还没有请你吃过一顿好吃的,择日不如撞日,朕今天晚上就弥补你。” “可是皇上,您这段时间不是很忙吗?” “忙是忙,但也不能不知礼数是不是?放心,只是一顿饭的时间罢了,耽误不了国事。” 姒琅盯着他一会儿后,忍不住道:“皇上,您是不是打算在饭菜里放毒,或者等我吃饱后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会呢?”夜中天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朕想害你或睡你,犯得着这么麻烦?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让朕忌惮不成?” 姒琅想了一想,也是这个理。 夜中天给她挟小菜:“得了,你就好好的吃吧,再怎么说你也万里迢迢的赶到这里,吃了不少苦,而且还差点被申圆儿给弄死了,朕是你名义上的丈夫,却没能保护到你半点,朕也算欠了你的。再说了,皇叔现在就在墨月,朕也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姒琅剜了他两眼,原来他还是有人情味的啊,心里这才安心了一些。 随后,饭菜一一端上来,夜中天不断缠着姒琅东拉西扯,待姒琅吃完这顿饭,天色已经黑了。 夜中天站起来:“朕现在就写一封推荐信给你,包你一毛不拔就能拿至尊贵宾牌。” “至尊贵宾牌有什么好处?” “凡是浮罗舍宫的贵宾、嘉宾,每年都要交一定的费用,要不然就收回通行令牌,但至尊贵宾牌就不用。” “哦,通行令牌很贵吗?” “起步价一千两银子。” 姒琅半晌才道:“真贵。” 黑月是大国、强国,但因为这十几年扩张太快的原因,并不是特别富裕,而一千两银子就算在富裕的晴州也不是小数目,这个浮罗舍宫,还真是销金窟。 夜中天没再解释什么,很快将一封信交给她:“拿去吧。我建议你今晚就去玩乐。浮罗宫的晚上,才是真正好玩的时候。” 姒琅当着他的面拿出信纸,看过之后觉得没有问题了,才道“多谢”皇上,离开。 夜中天看着她的背影,嘿嘿的低笑:“你若是在那里出了事情,可别怪朕,是你非要去的。” 姒琅走出明君宫后,叫上二号和八号,策马出宫。 在宫里的时候,姒琅对“墨月”两字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出了宫之后,她才知道“墨月”的来历。 墨月城的晚上也是因为夜雾很常见和比较浓重的缘故,显得特别的暗,即使天上明月高挂,也会因为被飘渺的雾气所遮拦,从地上看起来就像月亮是灰白色的,宛如水墨画一般,故而“墨月”。 在这样的夜晚走在街头上,难免有几分阴森,但也透着神秘,令人有冒险的冲动。 在夜雾中行了好长时间后,三人终于来到浮罗舍宫前方。 一眼望去,浮罗舍宫在灰濛飘渺的夜雾中勾勒出朦胧曼妙的身影,透着迷离温暖的光芒,还隐隐有乐声、笑声传来,简直就像民间传说中旅人在野外遇到的梦幻宫殿一般。 三人行近,看到宫殿里灯火通明,进门的客人络绎不绝,生意显然极为火爆。 姒琅下马,将夜中天的推荐信亮出来,黑白两名壮汉的脸色立刻变得恭敬了:“三人客人里边请。” “我要见碧姬夫人。” “好的,请随我来。” 姒琅跟着白肤壮汉走进大门,沿着门边的一条走廊往宫殿深处走,而宫殿大厅里,众多妖娆美艳的异国美人载歌载舞,陪客人喝酒猜拳,好不香艳和快活。 走出这栋白色宫殿后,就是花园,花园里散布着众多不同风格的独栋小楼,每栋小楼里都传出隐隐的笑声、乐声、吃喝声。 而这里的花园也与常见的花园不同,几乎没有什么精致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而是划分得极其整齐大气、分类明确的草坪、花埔、树荫、石亭等等,显然也是异国风格的花园。 因为夜雾飘渺,姒琅看不清这里到底有多大,只知道占地一定相当广阔。 这个碧姬夫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能在墨月城这种地方拥有和经营这样的极乐世界? 白肤壮汉带着姒琅从花园中穿过,走了将近一刻钟,才走到花园尽头,敲开眼前那栋尖顶、窄直、方正、雕刻着无数华丽图案的建筑。 圆拱形的门打开了,一个褐白肤的女子出现在门后。 “请禀告夫人,皇上推荐了一位客人过来,希望碧姬夫人能亲自接待。”白色壮汉客气的道。 “好的,请公子随我进来。”褐女子将门拉大,对姒琅恭敬的道。 姒琅跟在女子的后面进门,打量着这间装饰得气派繁复的屋子。 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屋子再华丽,她也不惊讶,吸引她的是墙壁上挂着的那一幅幅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画出来的、拥有光泽和多种颜色的厚重裸女画。 虽然是裸女,却画得很美、很真实、很有品味,毫无低俗下作之感。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个碧姬夫人,真是非同凡响。 她背着手,专注的欣赏那些画像,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碧姬夫人。”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口音不太标准、但极其丝滑低哑的嗓音,“欢迎景公子光临浮罗舍宫。” 姒琅转头,看到碧姬夫人的瞬间就是一呆。 碧姬夫人头凌乱,脸色潮红,呼吸还微微有点急促,身上更是衣着不整,眼神还透着迷离的水光,看起来非常、非常的娇艳和诱人,而且衣衫不整,脚步虚浮。 这是姒琅的脸庞微微涨红了。 她知道碧姬夫人为什么会这副样子,因为、因为她刚刚还沉浸在欢爱中男欢女爱中,而且还是非常疯狂和尽兴的那种。 现在虽然是晚上,但并不算很晚,离午夜还远着呢,碧姬夫人就已经玩成这样了? “我、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夫人了。”姒琅想到一墙之隔所生的事情,就觉得异常尴尬,“我还是先告辞吧。” “不用,我现在就给景公子办一张至尊令牌。”说着她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找东西。 姒琅只好等着。 这时,里屋突然传出一个声音:“碧姬,既然你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轰——姒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整个夜晚的雾气都往眼前扑,晕了,懵了。 这声音竟然是夜枭的? 第354章 强大的情敌,她却是小孩子 她一定是听错了,夜枭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在心里想着,慢慢慢慢的转身,往纱帘垂处看去,就见一道高大朦胧的身影出现在纱帘之后,神秘如黑暗中的猛兽即将现身。?? 一只似乎能将一切握在手中的大手,伸出来,抓住纱帘,一扯。 真的是夜枭! 他乌黑硬实、还有点凌乱的长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宛如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脸庞被黑遮得半明半暗,衬着那双幽深而锐利的眼睛,透着王者的神秘和猛兽般的野性,加上他微露的强壮、结实、浅铜色的胸膛,更是散着强烈的雄性的的魅惑。 姒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在脸上熊熊燃烧,想晕厥,想栽倒,还想吐血,而且心脏跳得很厉害,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难受。 有震惊,有打击,有受伤,有难过,但,更有前所未有的心动与妒忌 是的,妒忌,排山倒海一般的妒忌。 对于可以与他的身体纠缠的女人的妒忌。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披散着长的夜枭,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充满诱惑的胸膛。 想到他刚才一定在与碧姬夫人缠绵,她感到的不是愤怒和伤心,而是不可遏制的去幻想那种场面,并将自己与碧姬夫人进行对调 她下意识的低头,不太敢面对他。 夜枭看到姒琅,微微有点意外,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客气的冲姒琅微微颌,以示招呼,而后迈动长腿,就想离开。 他当然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姒琅,但姒琅既然如此装扮,就表明不想以真实面容示人,那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不要!”碧姬夫人一听,立刻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偎在他的身上,一只手在他胸膛上画圈圈,很是妖娆的道,“咱们这么久没见面了,难得亲热一次,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我有事要忙,你也有事要忙。” “再忙,也不能忽略了好兄弟的需求是不是?”她媚人的目光,微微往下移,“好兄弟得不到满足,会生病的。” 夜枭伸手挽起她的一束金,低笑:“改天吧,这次就先这样。” “不行。”碧姬夫人却是很坚决,“明明刚才还准备大战第四百回合的,也没见你说要走。” 夜枭有点无奈:“这不是被打断了吗。” “打断了也还可以重新开始嘛。”碧姬夫人道,“总之,你有义务满足情人的欲求。”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能满足你?” “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你满足了我,但我上瘾了,不死不休。” “你还真想死在床上?” “嗯,这是我觉得最好的死法了,你若是能满足我这个愿望,我会更加爱你。” 夜枭笑了,大拇指的指腹从她的唇上划过:“很好,我就成全你。” 然后,两个人的唇纠缠在一起,天雷勾地火般。 看到这里,姒琅一声不响的走到桌边,拿起碧姬夫人之前已经翻出来的那块至尊贵宾牌子,转身就往外面走。 看来,是她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虽然她妒忌得要命,但是,现在的她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会让自己成为怨妇或妒妇,所以,她还是走吧,这里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玩呢。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隐隐听到碧姬夫人的声音:“这位娇滴滴的小妹妹快要为你疯掉了,你难道就不心动?” 夜枭的声音很轻淡:“小女孩罢了” 小女孩? 姒琅已经走到了外面,听不到后面的事情,心里憋得慌。 她快到十八岁了!都可以生孩子了! 但与他相比,她确实只是个小孩子,在他看来,她也只是个小孩子吧? 所以,他不会把她的爱慕和追逐当一回事的。 郁闷,太郁闷了。 “头儿,你不高兴?”在外面等她的八号忍不住问。 “碧姬夫人生得太美,我自卑了,难过了。”姒琅闷闷的,低头走。 “我不觉得头儿比碧姬夫人生得差。”见过姒琅绝世美颜的八号不以为然,“也不觉得头儿会因为这种事感到自卑。” “呵呵,不说了,玩儿去。”姒琅抬头,亮了亮手中的令牌,“你们手上都有钱吧,自己去玩,随便玩,全算在我的帐上。若有人问起你们的身份,你们报上这块牌子上面的编号就成。” 这下连二号的脸上都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 “谢谢头儿。”他有些木讷的说。 而后,两男记住牌子上的数字,分头去找乐子去了。 他们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打探清楚了,浮罗舍宫会实行这么奇怪的接待制度,主要是为了遏制那些品行恶劣的客人在这里寻畔滋事和买强卖,说得明白点,这里更像是一个自由市场,卖艺者、卖身者和客人在这里自由进行交易,谁都不能强迫谁。 他们都觉得,这个地方实在是妙极了,难怪生意这么火爆。 姒琅则漫无目的的在雾气飘缈的花园到处乱逛。 她终于明白了夜中天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好心的招待她。原来,他早知碧姬夫人是夜枭的情人——可能所有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还知道夜枭今天晚上会在这里过夜,故意把她拖延到天黑,让她“很巧”的碰上夜枭与碧姬夫人在亲热,从而大受打击。 这个混蛋!她早该知道他对她从来不安好心的。 她不断在心里诅咒着夜中天,但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晚知道不如早知道。 现在看起来,她的情敌还真是多,而且实力很强,似水柔情、如花美眷的未婚妻盛君柔,金蓝眼、极致撩人的异邦尤物碧姬夫人,哪一个都不输给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景琅啊,难怪阅尽美人的夜枭在晴国皇宫里可以对她的献身无动于衷。 不过还好,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己还很年轻,夜枭又拒绝娶妻纳妾,她还是有机会的,她要耐心 “前面的公子,请等等——”正胡思乱想之际,她的身后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可男可女的、陌生的声音。 她心情不好,不想理人,于是加快脚步,想甩掉对方。 “喂喂,本美人叫你,你怎么就这么跑了呢?太没有礼貌了!”那人不高兴了,小跑着追上来,从后面攥住她的手腕。 “你怎么乱抓人?”姒琅也不高兴了,转头,不悦的道。 而后微微一怔。 就着花园里悬挂的风灯,来人的脸,怎么有点眼熟呢? 那是一张充满了中性美的面容。若是作男子打扮,必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若是作女打扮,必定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现在,这人是作女子打扮,十分的妩媚动人。 第355章 艳遇,假公子不是假公子 “当然是因为,”灯光中,美人眼波流转,朱唇轻启,在迷离雾气的衬托下,竟是媚得连姒琅都心旌摇荡,“奴家对公子一见钟情,情不自禁了。?&bsp;&bsp;” “是吗?”姒琅对此表示怀疑,“晚上的雾气这么重,这里的灯光也不明亮,你肯定看不清楚我,这样也能一见钟情?” 美人却贴过来,吐气如兰:“公子不认为,评一个人是不是够美,不是看她的脸、她的身段,而是看她的风姿,看她的身影吗?” 姒琅“咦”了一声:“你这种想法,倒是很新鲜啊。” 美人放开她的手,拿起手帕半遮住脸,托得那双丹凤眼更是潋滟:“脸和身段只是外相,会变,会衰,风姿与身影却是内魂,永远不会变。刚才,我看到迷雾中的公子,真是犹如雾中看花一般,心里摇曳得很,故而跑过来跟公子打声招呼。” 这些话,令姒琅很是受用。 她笑道:“你倒是很有眼光啊。” “那当然。”丹凤眼美人娇笑着,挽住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身上,“公子,奴家的小屋就在前面,一起过去喝喝小酒可好?” 姒琅嗅到了美人身上那股子淡淡的茶香味儿。 茶香?每个人的身体都有自己的味道,比如奶香、花香、薰香、草香、泥土的香气,甚至是汗臭味、狐臭味、骚味等,但是,她还是第一次嗅到别人的身上有这么纯粹的茶香味儿。 真是好闻。这位美人,显然是很有品味且品味不俗的美女。 “好是好,”她心动的道,“不过我是来买艺的,不是来买身的,希望美人不要卖身给我。” 茶香美人“噗”的笑了,兰花指拂了拂手中的手帕,又眨了眨眼角,嗔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所以不知道我假公子洁身自好,从不卖身的么?” “假公子?这是什么名号?”姒琅奇道。 “这是因为奴家没有胸,声音也不够娇柔,冒充男子也绰绰有余的缘故嘛。” “这样啊。”姒琅上下打理她,“你还真是没有胸呢。你该不会男扮女装吧?” “公子好会开玩笑。”假公子拂着手中的手帕,咯咯笑道朝她抛媚眼,“这天底下,有我这么美貌又香软的男子嘛?” 姒琅仔细打量她的脸,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你也够高的啊。” 居然还比她高了半个头,真是冒充男人没难度。 哪料这句话却令假公子眉毛和嘴角俱是微微一垮,叹气:“就是因为这样,奴家即使生得再美貌聪慧,也嫁不到好人家,来求亲的尽是一些杀猪做菜、目不识丁的糙汉,于是奴家一怒之下投奔碧姬夫人,只结交文人雅士、英雄豪杰,怎么样都比白菜被猪拱了的强。” 姒琅一听就笑了,忍不住摸了她的脸一把:“假公子果真有意思,走走走,陪本公子借酒浇愁去。” 假公子挽着她往自己的屋里走:“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之人,不知何愁之有?”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情场失意罢了,唉唉,这些事不提也罢,你就陪我喝酒就好。” “好好,奴家的屋里有客人送的各式美酒,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一一试过。” “那我一定要全部试过一遍” 进了假公子的小屋后,两人席地而坐,假公子拿了一瓶瓶、一壶壶的佳酿出来,在矮桌排得满满当当,在她唇边道:“公子,奴家帮你倒酒可好?” 姒琅触到她那双勾魂的眼神,心脏居然“砰砰”的跳:“呃,好好,劳烦你了” 真是个妖孽,就这么一副宜男宜女的长相,男人女人都能诱惑啊。 “这是异邦传来的红酒,公子先尝尝” “这是白酒” “这是麦芽酒” 假公子每种酒只给她倒一小杯,介绍着每种酒的来历与特色。 “奴家还会调酒呢,现在奴家就给公子调制几杯好看又好喝的,保证公子喜欢。”说罢,她挑出几瓶酒来,按不同的比例倒进酒杯了,用小勺子细细的搅拌着,还倒了红色的果汁进去,于是一杯蓝色的调和酒就制成了。 而后她把酒端到姒琅的唇边,暧昧的吐着气道:“这杯酒叫‘美人春心’,酸酸甜甜,微带苦涩,余味无穷,最衬公子的心情了。” “美人春心?”微带醉意的姒琅拍桌子,笑,“这名字起的好,来来来,美人快喂本公子喝,喝喝美人的春心” 嘴巴一张,酒液流进姒琅里咽喉。 她呛了几口后拍着桌道:“好酒,真是好酒啊,还有没有这样的酒?我喜欢” “有,多着呢,奴家现在就给你调。”假公子娇笑着,又挑出几瓶酒来,“奴家这回要调的,叫‘烈焰美人’,酒香浓郁,辣中带甜,喝了嘴里就像要着火一般,就看公子敢不敢喝了。” “敢?怎么不敢?快调,本公子等不及了。” “这烈焰美人呢,要熬一会才够劲,公子先稍等,待我给公子唱弹一曲美人恨,结束后酒的味道融合得刚好。” “没想到你还会唱歌?好好好,快唱快唱。” 假公子微笑,拿起一根不知用什么做成的筷子,轻轻敲起那些酒瓶,婉转缠绕的吟起来:“美人恨,那青春韶华,如水东流,负了时光不回还;美人恨,那貌美如花,不得怜惜,独守窗前见白” 这吟唱之声,意是十分的动人,一声一声的如春夜里雨水滴在花枝上,荡漾着闻者的春心。 姒琅听着听着,不禁陶醉,沉伦,把夜枭和碧姬夫人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小屋外,不远处,八号搂着一个异邦的红美人坐在蔷薇花丛下,正在亲亲我我,忽然听闻这吟唱之声,不禁问道:“这姑娘唱得可真好听,想必一定是个大美人,不如你明天带我去见识见识。” 红美人“噗”的一声,笑道:“这人确实是个大美人,但可不是姑娘。” “真的不是姑娘?”八号不信,“男人会唱这么娘娘腔的歌?还能唱得比女人还好听?我不信。喔,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怕我迷上那个姑娘,不要你了对不对?你放心,我就是好奇,绝对不会变心。” “嘻嘻,你刚来,所以不知道。那个唱歌的人是咱们这里鼎鼎大名的假公子,他啊,虽然叫假公子,其实却是真男子,平时最喜欢打扮成女子,还以绝色美人自居,到处跟这里的美女争艳,还喜欢抢客。他今晚一定是遇到了满意的客人,正想办法把人灌醉呢,然后对人家乱来呢。” 第356章 魔爪,失身危机 “你们这里还真是什么奇人异士都有啊。&bsp;&bsp;”八号大感兴趣,“这个假公子是不是脑子进水啊,好端端的却喜欢打扮成女人,还要来这里做生意?是他家里太穷,他迫不得已,还是他家里嫌弃他有毛病才把他赶出来,他无处可去,才来这里谋求营生的?” “哈哈哈,”红美人大笑,“才不是这样呢。这个假公子啊,可是皇亲国戚、家财万贯呢,呃,不过现在已经被贬成平民了,只能算是小康人家,但他以前他可是国舅爷呢。” “国舅爷?”八号拧眉,“墨月城的国舅爷很多吧,他是哪个国舅爷?又犯了什么事被贬成平民?” “申家的国舅爷啊。” “啊?”八号大叫一声,身体往后一仰,差点撞进长满刺的蔷薇丛里。 “你很吃惊吗?”红美人奇道,“这次叛军的领就是申国舅,申国舅兵变失败后,耗尽家财才免去了诛三族的命运,全族被贬为庶民。申国舅原本就喜欢男扮女装,炫耀自己的美色,正好现在没钱,便在这里长期做生意了。” 八号坐直身体,盯着她道:“申国舅不会是叫申东牙吧?” 不会这么巧啊? “是啊,就是申东牙,艺名假公子。” 八号回忆着他在雾阳城所见到的那个申东牙,抽着嘴角道:“申东牙该不会喜欢男人,有断袖之好吧?” “怎么会呢。”红美人咯咯的笑,“他就是自恋,喜欢看别人迷恋自己、爱慕自己的模样,所以他不仅去诱惑女人,也去诱惑男人,但他真的没有那种喜好。我劝你咯,如果你在这里看到他,千万不要对他动手动脚,也不要取笑他,要不然他会恨死你的。” “恨死我又如何?”八号嗤笑,“他现在已经是庶民了,还能把别人怎的?” “他虽然是庶民,但还有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啊,他有一个堂妹还在宫里当妃子呢,他自己也厉害得很。相信我,得罪他的下场会很惨哦。” “这样啊”八号想了想,打消了去见申东牙的念头,“说的也是,他连造反的事情都敢干,还要保全全族的性命,确实是个厉害角色,我这种小人物,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他的耳边,吟唱声低了,消失了。 离他不远的小屋里,申东牙终于吟唱完了一曲“美人恨”,转头,就见姒琅软软的趴伏在桌面上,手边有一只倾倒的杯子,杯子还残留着蓝色的酒液。 “呵呵,真是好骗的小姑娘。”申东牙得意的笑着,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抓住姒琅的带,一扯。 满头乌丝,流泻下来。 申东牙摸了摸她的头,满意的点头:“不错,爷喜欢。” 接着把她的脸扳过来,捏住她的小胡子,一扯,她的小胡子就没了。 申东牙摸了摸她的脸,满意的点头:“手感不错,娇嫩又光滑。” 他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沾了酒液,擦拭姒琅的脸庞。 白净的肌肤一点点的显现。 “嗯,不错不错,白白净净的,爷喜欢。” 而后他推了推姒琅,姒琅就倒在地上,他的手摸上姒琅的腰带,一扯,姒琅的腰带也掉了。 “嘿嘿嘿,”申东牙奸笑着,去解姒琅斜襟上的盘扣,一边慢慢的解,一边悠然的道,“你和夜中天、夜枭既然是一伙的,那就是爷的仇人,爷虽然不会主动去找你的麻烦,但你既然出现在爷的面前,爷就不会放过你。” “爷拿夜中天和夜枭没有办法,但拿你一个丫头片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呵呵,听说你是晴国公主,夜中天的未婚皇后,如果被爷睡了,还被很多人看到了和知道了,会有什么结果?” “嘿嘿嘿,看你生得十分不错,如果到时夜中天不要你的话,你跟爷混也是可以的。论美貌,夜中天那小子能跟爷比嘛?至于夜枭,爷都勾搭不动,你就别想了,他不会看上你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姒琅所穿的两层衣服已经被解开了,露出胸部缠绕着的白色绷带来。 “呵,缠了这么多白布,胸部还能鼓起来,你这丫头片子还挺有料的嘛,”申东牙说着,一边在扒姒琅的衣服,一手去摸桌面上的刀子,准备将裹胸布割开。 “咦,刀子呢?”他摸了一会没摸到,转头。 桌面上东西不少,就是没有小刀。 “桌上明明有一把小刀的,爷的脑子好,肯定没记错。”他叨咕,顾不上姒琅,转头找起来。 “你看看你的腿间是什么东西?”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他下意识的往下一瞄,脸色顿时白了。 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抵在他的胯间,他的好兄弟甚至能感觉到刀锋上传来的杀气。 那个声音他抬头,转头,就看到姒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又锐利,就跟野兽的獠牙似的。 “公子醒了?”他娇笑着就欲起身闪开。 突然腿间一凉。 “你敢动一下,我就阉了你。”姒琅冷酷的声音,完全不像在吓唬人。 申东牙低头一瞧,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刚才那把小刀,就插在他的好兄弟的旁边,穿透裙子,刺入蒲团。 而同时,他的好兄弟上面,又多了一把锋利的匕。 那把匕,是姒琅从长袍下的绑腿上抽出来的,动作之快,连申东牙都没有现。 申东牙意识到自己看错了人。 但他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盯着姒琅,笑:“爷本以为你是一个有脸无脑的公主,没想到脑子竟然这么好,身手也这么好,爷还真是小看你了。” 姒琅面无表情:“你要么给我一个满意的赔罪与补偿,要么我就让你付出代价。” 申东牙呵呵两声:“如果我选后者,你要让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姒琅唇角一勾,有笑无笑意:“你好像很喜欢自己的美貌啊,如果你再也不美了,你是不是会哭到死?” 申东牙的脸色大变:“你、你敢?” 姒琅笑:“你都敢造反,我又为何不敢夺走你的美貌?” 申东牙的脸色反反复复变了几变后,忽尔蔫然一笑,恢复了之前那副风骚多情的模样:“哟,你那么凶干嘛呢?我又没有真的把你怎么着,不过就是吓吓你罢了,你要怜香惜玉,对奴家温柔一点嘛。” 姒琅“呵呵”两声,不说话,却透着无尽的恶意。 申东牙暗暗咬牙,娇笑:“你能不能告诉奴家,你是怎么知道奴家要跟你玩恶作剧的?” 他的女装扮相那么完美,凡是初次见他且不知道他的底细的人,都被他的阴柔与美貌给骗了——除了一个人。 他不信眼前这丫头片子也有这样的眼力。 第357章 兵不厌诈,最恶心的战术 “托了你那几杯酒的福。”姒琅淡淡的道,“我刚喝的时候感到很是兴奋,脑子转得飞快,于是想起了我曾经在雾阳城见过你,于是就知道你是谁了。” 她原本心情不好,只想借酒浇愁,没有去想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位假公子,但两杯酒下度,居然真的忘记了烦恼,脑子活跃得不行,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 知道了假公子的身份后,她哪里还敢继续喝?便暗中用了一点手段,将“喝下”的酒偷偷倒掉,申东牙从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完全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 申东牙听了她的话,好一会儿无语,而后才道:“看你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孩儿,没想到还挺狡猾的啊。” 姒琅笑,露出白斩斩的牙齿:“我远比你想象中的狡猾得多,你在我这里栽了跟斗,一点都不冤。” 这半年来,她虽然不断赶路,但从来不曾放松过对自己的训练,玩小手段和打架的功夫当然也是大有长进。 “也是,敢在战场上出没的女人,有哪一个是简单的角色?”申东牙不得不承认自己看错了人,但随即又笑,“不过,你真的觉得你能安然而退吗?” “当然不觉得。”姒琅说着的时候,握着匕首的手一转,朝上面他的咽喉刺去。 “雕虫小技。”申东牙冷哼一声,上身猛然后仰,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避开了这一刀。 姒琅又连连朝他刺去。 两人这么贴在一起,按理说姒琅应该很容易就能刺到申东牙才对,但申东牙的身体就像没有骨头似的,简直可以任意扭曲、翻转,总是及时的避开她的攻击。 姒琅看得目瞪口呆,这个男人的年纪应该也不算小了吧,身体怎么能保持得这么柔韧且反应如此迅速? 在她惊讶的时候,扭来扭去的申东牙已经脱离了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得意的笑道:“想不到爷还有这本事吧?怎么样,就算是女人,包括你,身段也没有爷这么柔软吧?” 姒琅抽了抽嘴角,也不急着说话,只用极快的速度抓起腰带扎好衣服,而后挥着匕首扑上去:“宰了你!” 她扑上来的速度和狠劲,简直跟只小老虎似的,还带起一抹劲风来。 “爷怕了你才怪!”申东牙的手边没有兵器,便抄起一只落地花瓶迎了上去。 匕首刺在花瓶身上,“叮”的一声。 接着又是一声又一声。 姒琅刺出去的匕首如毒蛇的信子,又凶狠又快速,但申东牙就是能全部拦下,而且拦得轻轻松松。 申东牙笑:“你确实有点本事,但想打败爷,还早着呢。” 说着他突然往后一仰,双脚不动,整个身体向后弯成一个半圆。 姒琅暗道,又来炫耀他的柔体功,真是无聊! 她扑上去,准备趁着申东牙看不到身前的机会给他一刀,但申东牙却突然抓住裙摆往上一撩,笑道:“我没穿裤子哦,你看看我那里长得怎么样。” 就算姒琅真的一点都不想看,但那两条光溜溜的男人腿还是亮在她的面前,而且还是真的没穿底裤 姒琅惊得立刻闭上眼睛,刹住脚步,连连后退。 “哈哈哈,果然是小姑娘,这样就怕了!”申东牙大笑着,上身弹回原处,趁着姒琅闭上眼睛的空隙一脚踢向姒琅握着匕首的手腕,“真是好对付啊。” “下流!无耻!”姒琅的手腕被踢中,匕首落地,怒得她骂道,“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读过书的,受过教的,怎么做得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哼,兵不厌诈!”申东牙不以为然,“爷连造反的事情都敢干,掀个裙子算什么?” 一时间,姒琅竟无言以对。 而后她抄起那把胡琴,朝申东牙砸去,接着抓起桌上的东西,拼命砸:“砸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娘娘腔!砸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死变态” “竟然敢骂我是娘娘腔和死变态?”申东牙怒了,往旁边一闪,猛然扯下宽松的裙子,“爷就让你看看爷是不是娘们!” 他没穿底裤啊! 现在又是盛夏,他穿的又不多,把裙子这么一脱,上身倒还是套着件红艳艳的肚兜,下面,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姒琅惊得脸色都变了,迅速撇过头去,不断往后退:“恶心!快把衣服穿上,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她发誓,她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哈,”申东牙自以为占据制胜点,得意洋洋的、慢吞吞的朝她走去,“怎么不客气啊?先睁开眼睛嘛,不看着对手,怎么打败对手呢?” 姒琅又惊又怒:“好,你敢脱,我就敢——叫!” 而后她发挥女人与生俱来的大招——尖叫,疯狂的、用尽力气的尖叫起来:“救命,非礼啊——非礼啊——” 她不是喜欢尖叫和求救的女人,若是遇到危险,她更习惯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才考虑求救。 但现在,申东牙不要脸,她也没有逞能。 她这么一叫,申东牙的脸色就变了:“你、你竟敢诬蔑我!快闭嘴!要不然我宰了你!” 在浮罗舍宫,最忌讳的事情就是“用强”,只要有客人敢对任何人强行做什么事情,一定会被列入黑名单,永世不得踏进这里一步。 申东牙深知这条铁规,听到姒琅这么叫,当然紧张了。 姒琅没理他,边在屋里绕圈圈,边疯狂的尖叫:“不要,不要撕我的衣服,不要撕我的裤子,你、你快把裤子穿上,我不要看到那么恶心的东西” “你这个臭女人,满口谎言,今天不拔了你的舌头,爷不姓申。” 申东牙在气急败坏的同时,也记得要马上披上裙子才行,要不然等会儿有人来了,看到他这副模样,他就别想再在墨月城抬得起头了。 然而,当他往地面上看去时,哪里还有他脱下来的裙子的影儿? 再定睛一瞧,他的裙子在姒琅手上呢。 “把裙子还给我!”他恼怒的骂,往窗边跑去,想将窗帘扯下来包裹住自己,但姒琅都想到了他的反应,已经抢先一步冲过去,将窗帘扯下来抱在怀里,然后又去扯门帘什么的,嘴里还是一直在叫“非礼——” “你、你这个贱人!”申东牙简直要气死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说着他冲进内室,取下墙壁上的宝剑,冲出来。 他非常注重美颜和保养,所以不爱练体术,就喜欢练剑什么的,因此赤手空拳打架的水平并不高,但,剑术却是相当的厉害。 有剑在手,他一定能宰了这丫头。 然而,他刚踏出内室的门,就呆住了,整个人脸色煞白,如石雕一般。 屋里,堆了好多闻声赶来的人,他们也在震惊、宛如石雕一般的看着他。 第358章 无聊的争吵,狂热的示爱 “谁敢在本夫人的地盘上欺凌女子?”突然,一个口音很不标准、但很好听和不悦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来。 众人纷纷往旁边退让。 碧姬夫人站在门口,扫视屋里,她的身后站着一名身材高大但包裹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姒琅一看便知道那是夜枭。 “原来是假公子。”碧姬夫人的迅速目光落在申东牙身上,而后微微下移,面露吃惊之色,似笑非笑,“假公子光是炫耀脸已经不满足了,现在又要炫耀自己的身材很好吗?” 申东牙的目光,慢慢往下移。 众人的目光,也慢慢往下移。 而后申东牙尖叫着将手中的剑丢掉,捂住众人盯着的那里,转身跑进内室。 众人默默的在心里想,他还是穿着衣服炫耀比较好 “看到了吧?”姒琅丢掉手里的衣料,指向内室,“他穿成这样,分明就是对我图谋不轨,我要求碧姬夫人给我一个公道!” 众人面面相觑,看申东牙的模样确实是那样没错,不过,这算是没有得逞吧? 碧姬夫人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又想要什么样的公道?” 姒琅道:“他想把我灌醉,然后脱我的衣服,幸好我及时发现他的不良企图,方才阻止了他的恶行。” “假公子,”碧姬夫人于是冲着内室道,“景公子对你的控诉,可是真的?” 申东牙的声音,咬牙切齿的传出来:“分明就是她勾引我,扒了我的衣服,我宁死不从,才想拿了剑跟她拼命!你们刚才不都看到了吗,她的手里还拿着我的衣服呢,这像是我要非礼她的模样吗?” 众人一听,好想真是这样啊。 于是众人齐齐看向姒琅。 姒琅大怒:“你上面长得像女人,下面也长得像女人,而且长得也没我美貌,我会一边喊救命一边勾搭你?” 她现在披头散发,又没有了小胡子,任谁都看得出她是个大美人。 众人听了她的这话,皆在心里“哗”的一声,惊道:说得好毒!说得好狠!真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昔日的国舅大人啊! 申东牙会不会直接吐血身亡,或者就此消失,没脸见人了? 内室安静。 而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天下最毒妇人心了!你这贱人,先是见我上面的脸生得好看,对我极尽勾搭之能事,将我的衣服扒掉后,嫌我下面的脸生得不够好看,就故意大喊大叫,污蔑我非礼你,还叫来这么多人观看,简直是恶毒之至,无耻之至!” 姒琅目瞪口呆:“”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万的话,他都说得出来哦? 真不愧是连造反都敢干的人,脸都不要了! 众人也是:“” 申东牙好意思说,他们都要不好意思听了。 “说不出话来了吧?”申东牙的声音继续吼,“碧姬夫人,按照规矩,我才是这里卖艺的姑娘,她才是来这里买醉的客人,她如此非礼我和污辱我,必须要受到严惩!” 姒琅突然有种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悲愤感,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众人看着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同情了。 说她这样的大美人儿去勾搭和非礼申东牙,非礼不成还反诬申东牙,他们是不信的,但偏偏,眼前的场景是在印证申东牙的证词。 “碧姬夫人,你怎么不说话?”申东牙的声音变得嚣张起来,“莫非你认为我家已经没落,我如今无权无势,就可以随便让客人欺凌了?” 碧姬夫人:“” 而后她看向姒琅:“景姑娘,你与假公子接触和进屋的事情,可有任何证人?” 姒琅苦笑:“没有。” “那你身上可有假公子留下的任何伤痕?” “没有。” “唉” 姒琅只得自证清白了:“各位,男扮女装的假公子是不是比女人还美?” 众人纷纷点头。 “你们初见假公子时,是不是都认为他是女人,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其实是男人?” 众人纷纷点头。 “假公子是不是总是炫耀,说没有人能看出他是男人之类的话?” 众人纷纷点头。 “我也一样。”姒琅摊了摊手,“你们都看出我是女人了,我今晚又是第一次过来,不管是这间屋子,还是外面的花园,光线都不甚明亮,我见到假公子的时候肯定也认为他是女人,怎么会有非礼女人的念头?” 众人一想,是这个理啊,于是又纷纷点头:“说得没错啊” “屁!”申东牙骂,“谁知道你是不是变态,也许就只对女人感兴趣呢!” “也许?也许能当证据吗?”姒琅冷笑,“你这么喜欢打扮成女人,还喜欢跟女人争男人,岂不是更像是有断袖之好?岂不是你非礼男装打扮的我的可能性更大?” “屁,我若真有断袖之好,这里比你强的男人多的是,爷看得上你?” “我若是喜欢女人,一定会去追求碧姬夫人,会看得上你这个没胸的假女人?” “你你你”申东牙气结,“我曾经在雾阳城被俘,而你在雾阳城见过我,刚才一定认出了我的身份,故而非礼我” “你这么了解我,一定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姒琅冷笑,“那你一定知道皇上曾经向我求过婚,皇上比你出色多了吧,可我都拒绝了他,还能看得上你?” 她看向众人:“你们说,皇上是不是比他有魅力多了?换谁都选皇上而不选他吧?”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申东牙简直要被姒琅给气疯了,吼道:“皇上当然比我出色,但你会舍得拒绝皇上的未婚?骗鬼呢!所以说啊,各位,这个女人满口谎言,完全不能信任!” 众人边议论边点头,觉得他的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此时,小屋的门外、窗外全是黑压压的人头,几乎整个浮罗舍宫的人都闻讯跑来看戏了,还看得津津有味,简直当这里是戏台了。 姒琅觉得自己的声誉与形象遭到了严重的威胁。 她扫了扫碧姬身后的男人,豁出去了:“是啊,正常情况下哪个女人都拒绝不了皇上的求婚,但我爱上了比皇上更出众的男人,拒绝他又有什么奇怪!” 众人的议论声简直要冲破天际了。 申东牙吼:“还有谁比夜中天更出众?你说!你说不服我们,你就是撒谎!” 众人也纷纷以为然。她可以拒绝皇上,但以这样的理由拒绝,实在无法服人啊。 姒琅的脸庞憋得通红,比盛夏的朝霞更红。 她看向夜枭,彻底抛弃女人的矜持,大声道:“我爱上了夜枭!很久很久以前就爱上了!在我的眼里,他就是天底下最出众的男人!” 第359章 决斗,胜者即正义 此次黑月之行,她更为明白,像夜枭那样的男人绝对不会去追逐任何女人,也不会为任何女人驻足,她必须要有豁出一切的觉悟。 她要让他一遍遍的让他知道她的心意,让他无法无视她的心意。 她不怕被任何人嘲笑!比起被他当成偶遇的小女孩,她更愿意被他、被任何人当成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 喧闹的现成,瞬间一片安静。 此刻的她,长垂泻而下,微微凌乱,白色的长袍松松垮垮,脸庞红如烟霞,双眸煜煜生辉,袖子下的双手握得紧紧的,身体还隐隐在颤抖,眼角甚至还有因为赌上一切的、惊世骇俗的示爱而微微闪着泪光。 这位美女,一定是以“赴死”一般的勇气,才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面对她的模样,没有人敢因此嘲笑她、轻视她,总觉得若是去嘲笑、轻视这样的真心,一定会遭到天谴。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而后集中在碧姬夫人身后的男人身上。 连碧姬夫人都转头,凝视着夜枭。 “难道,他是枭大人?不会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应该就是他了,除了他,没人会有这样的气势” “听说碧姬夫人是摄政王的情人,这座浮罗舍宫就是摄政王资助和庇护的” “难怪浮罗舍宫能在墨月城吃得这么开,没有人敢闹事,原来后台这么大啊” “敢当众跟碧姬夫人叫板,这个美人好胆量” 私语声宛如无数苍蝇嗡嗡嗡,吵得夜不能宁,却又不敢大声。 面对姒琅如此大声的示爱,夜枭一动不动,隐在阴影里的眼眸,没有显示出半点波澜。 “自不量力!狂妄之至!”突然,内室传出申东牙的咆哮声,“就凭你这种贱人,也敢去妄想你不配得到的东西” “配不配不是由你说了算!”姒琅打断他的话,“一个爱上夜枭的女人,会去勾引和非礼你这样的东西吗?自不量力的是你才对!” “夜枭肯定看不上你,你才想去找别的男人安慰” “你、你你”姒琅有种被逼到绝境的感觉,怒得转头,“申东牙,你是男人的话就给我滚出来,我要当众与你决斗!胜者即正义,如何?” “好,决斗就决斗!”内室的门帘掀开了,已经穿戴整齐的申东牙手里提着那把剑,怒气冲冲的冲出来,“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咱们就当众决斗,胜者即正义,败者放弃夜枭,永远不得与夜枭有任何来往!” “我绝对不会输!”姒琅恶狠狠的道,“但是,不管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夜枭!” “你、你无耻!” “我爱谁轮不到你来管!谁也都别想阻止我爱夜枭!” 真是好疯狂的宣言啊!不管是怎么样的男人,能被这样的大美人一次次的这样公然示爱,甚至为自己与别人决斗,都会心动的吧? 众人都羡慕妒忌的看向夜枭,夜枭还是不动如山,众人愣是看不出他的心绪。 “哼,你是因为知道自己必输无疑,才不敢接受我的赌注吧!”申东牙故意刺激姒琅。 “你不用激我!”姒琅杀气腾腾的,“你没有资格拿夜枭来作赌注,也没有本事操纵别人的感情!你想讽刺我,就等打败我再说!” “好,爷就让你败得心服口服!”申东牙一指外面,“咱们去外头打,产生的一切损失由爷负责!” “我绝对比你还有钱!”姒琅瞪他,“损失咱们对半,我不会占你半点便宜!” “好,爽快,咱们走!” “走!” 两人齐齐转头,皆杀气冲天的朝门口走去。 众人禁不住起哄:“我押一千两,赌假公子胜!” “我出两千两,赌这位美人胜!” 人群迅分成两派,唯恐天下不乱。 甚至连碧姬夫人都浮起了默许的微笑。 但是,一个沉静而威慑力十足的声音响起来:“这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再纠缠不休。” 夜枭终于话了。 于是所有人都闭上嘴,哪怕夜枭连脸都不露,众人也不敢对他有丝毫的质疑。 姒琅抿紧了唇。 申东牙咬了咬牙后,指着姒琅道:“夜枭,这女人诬蔑我和污辱我” “申东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人。”夜枭淡淡的道,“这事,一定是你理亏在先,当然我没有证据。但同样,你也没有证据指证景姑娘。如果你一定要追究,我保证,浮罗舍宫一定能证明是你坏了规矩。这样,你还要追究吗?” 申东牙噎了噎,怒道:“我和她说好了要决斗,赢者即正义的,这一点,你也不能强行阻止。” “我不会强行阻止。”夜枭还是淡淡的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若是拿兵器决斗,景姑娘必输。若是赤手决斗,你必输。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决定。” 而后他又恢复了之前一副事不关己、无动于衷的模样。 申东牙:“” 姒琅:“” 他们一点都不怀疑夜枭的判断,也知道对方一定会坚持自己擅长的战法,他们不可能达成一致意见,于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沉默。 众人也沉默。 夜枭却不再旁观,转身走了。 碧姬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假公子不得接近景姑娘,否则赶出浮罗舍宫。时间很晚了,各位也都散去吧。” 申东牙哼了哼,对姒琅说了一句“算你好运”转身就走。 这四个字激怒原本就很压抑和难受的姒琅。 姒琅冲上去,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怒道:“你算计我和非礼我的事情可以就这么算了,但现在,你敢这么小瞧我,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咱们单挑!” 申东牙猝不及防的被踹倒在地,也是恼羞成怒:“好,爷就跟你拼了。” “喂喂,刚才枭大人都说了,拿剑你必输,空拳你必输,你们两人还怎么打啊” 申东牙怒道:“哼,我拿把木剑,总可以了吧?” 姒琅恨恨的道:“那我戴一副护甲手套,就公平了吧?” 众人想了想:“应该算是公平了” 于是姒琅和申东牙分头跑开,一个找了护甲手套,一个找了木剑,再冲到花园里大打出手。 打得乱七八糟,毫无水准,却又十分的凶残野蛮,跟野兽似的。 结果姒琅输了。 “爷也不要你卖身给爷,”申东牙将木剑抵在她的脖子上,傲慢的道,“只要你大声说一句‘我比申东牙长得丑’就行。输不起的话,不说也行。” 姒琅恨恨的咬了咬牙:“我比申东牙长得丑。” “哈哈哈,那是当然的。”申东牙扛着木剑,头往后仰,得意的大笑着,走了。 第360章 酒与泪,我们陪你哭 “头儿,你不能再喝了。 ”二号和八号不断劝姒琅。 姒琅平生第一次狂喝不止。 她的面前是一堆堆的酒瓶和酒壶,因为喝得太多,她的嘴边、身上、桌上、地上都是洒出来的酒液,屋里全是浓烈的酒气。 “你们走,别妨碍我喝酒。”姒琅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却没有醉倒。 也许是因为她一边狂喝一边狂吐的缘故,才让她喝了这么多以后还能说话,还能继续喝。 “头,这样喝下去,你非得吐血不可。”连一向寡言的二号都苦口婆心的劝了大半天。 跟申东牙打架输了以后,头儿就包下一间屋子,点了无数的酒,像喝水一样狂饮起来,连他们这样的好酒汉子看了都怕。 “吐血算得了什么?”姒琅推开二号,抓起一只酒壶,就着壶嘴往咽喉里灌。 她并不后悔今晚当众向夜枭示爱,然而,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丢脸,而夜枭的无动于衷和不予回应,更令她觉得难堪和难过到了极点。 在这个天底下,温驯、含蓄、循规蹈矩被认为是一个好女子必须要具备的性情,否则就是出格、叛逆、丢人,该被万夫所指,臭名留世,她这么大声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我爱你”,真的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押上了身为女孩儿的名誉与形象 她并不奢望他因此心动,因此回应她的感情,但她渴求着他至少会正视她,会在眼里和心头有一丝波澜,然而,他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头儿,你真的不能再喝了!”二号虽然一向服从命令,执行力很强,但现在,他拿出了身为男人的气魄,果断的将姒琅手中的酒杯拿掉,重重往远处一丢,“你身上有伤,我立刻叫人给你上药。” 咚——他的脸颊上挨了一记重拳。 他竟然被这记重拳打得后退几步,倒在地上。 出拳的是姒琅。醉得太厉害的姒琅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一般人醉了以后就没有什么力气,但她现在却力气大得出奇,就像这些酒集中透支了她的潜能和力气,连二号都抵挡不住。 “你们给我滚,我现在谁都不想见” 八号却不听,一一拿起桌面上的酒瓶和酒壶,对着桌角砸。 “你这是干什么?”姒琅大怒,像疯了一样的对着八号拳打脚踢,“你们只不过是我救下来的奴才,没有我你们早就变成野外的肥土了,现在过上了像人的生活,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你这么混蛋,快给我住手” 八号随便她揍,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头儿,你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说什么,我不会在意,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姒琅确实醉了,虽然没有晕过去,但意识是不怎么清醒的,“你马上住手,要不然我宰了你。” 八号闷不吭声,只管狂砸瓶壶。 “该死的奴才!”姒琅真的被激怒了,猛然抄起一只酒瓶往八号的脑袋砸去。 鲜血溅起。 八号的脑侧被砸出血来,血混合着头发,看起来黏腻模糊。 八号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两晃,但他连流到脸上的血都顾不上擦拭一下,继续砸瓶子。 姒琅原本被溅出来的鲜血吓住了,但看到八号还在砸酒瓶,气血又冲上去,尖叫:“我叫你住手你没听到吗?” 说着她高高举起酒瓶,疯了一样的砸下去。 刚才离得近,她下手又快,力道并不大,但这一次,真让她砸成的话,八号说不定会没命。 说时迟那时快,二号扑上来,死死的抓住她握着酒瓶的手腕:“头,你真不能再喝了!” “我要喝我要喝!”姒琅用剩下的手脚揍他,“这是我的自由,你不可以剥夺!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欺负我,我讨厌你们,我恨你们,我不想见你们” 二号定定的看她几秒后:“头,对不住了。” 而后他举起手刀,敲在她的颈后侧。 姒琅只觉得一阵晕眩,身体一软,瘫在地上,眼睛一闭,没动静了。 二号蹲下来,将手指放在她的颈侧血管上,确定她没有问题后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去看八号:“你没事吧。” 八号的脸上染了不少血,脑袋微微的晃着,眼珠子来来回回的转动,看起来晕乎乎的:“还、还好” “你坐好,我给你上药。” 二号按着八号的肩膀,让他坐稳后,将他的头发扒开,寻找伤口,找到之后去取来剪刀,将伤口四周的头发都剪掉,拿毛巾沾了烈酒拭血。 八号痛得眉头现出多道沟壑。 突然,倒在地上的姒琅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八号的眼睛。 八号吓了一跳,不断眨眼睛。 对视一会儿,姒琅猛然坐起来,八号以为姒琅又要动手了,惊得张嘴想叫二号小心,哪里料到姒琅突然嘴巴一张,“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哭得像个小孩似的,身体不动,嘴巴张得大大的,只有眼泪如雨飙飞。 二号和八号都惊到了。惊到了不知所措。 头儿竟然哭了?还哭成这样?比拿酒瓶子砸他们的脑袋更令他们感到恐惧。 他们该怎么办啊? 八号的手一个哆嗦,一瓶金创药全倒在了二号的头上,二号的头上全是粉末。 “老二,你你你年纪比较大,你快想办法” “我年纪大有什么用?你与头儿的年纪比较近,应该是你更有办法。” “头儿总是说你很靠得住,你快去哄哄头儿,我受不了头儿哭” “头儿还经常说你头脑灵活,最懂得随机应变呢” “我头上有伤,你要照顾伤员” 两人争执的时候,姒琅哭得更厉害了,屋顶都快要被震破了。 二号和八号面面相觑后,二号咽了咽口水:“我也想哭了” 八号哭丧着脸道:“要不然,我们陪头儿一起哭?” “好。” 于是两个人齐齐张嘴,“哇”的哭准确的说,是干嚎起来。 嚎得非常难听。连姒琅都吓得住嘴,呆呆的看着他们。 二号和八号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招这么有效! 然而下一秒钟,姒琅又闭上眼睛,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这哭声似乎在说“我都哭得这么伤心了,还要被迫听这么难听的干嚎”。 二号和八号简直要疯了,都想撞墙了。 但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进来:“你们出去吧,我来开导开导她。” 二号和八号互视,这个人能安慰得了头儿?只怕头儿会更加崩溃吧? 第361章 悲伤的情事,年轻的代价 “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来人耸耸肩,微笑,“至少我比你们更懂得怎么哄女人。” 二号和八号想了想,也是,便起身,客气的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而后两人走出屋子,关上门,守在外面。 屋里,碧姬夫人走到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的姒琅面前,盘腿坐下,而后从腰间抽出一张干净的手帕,轻拭着姒琅脸上的泪痕,柔声道:“真是个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够了就会好受一点了。” 姒琅还是不动,但两颗红通通的、正在狂飙泪水的眼珠子狠狠的瞪着她,边哭边骂:“你、你就是来笑话我的我输了大丑,你们都笑话我,笑话我是小孩子,不自量力,受到教训了,活该了,呜呜呜” “没有人笑话你哦。”碧姬夫人认真的道,“其实所有的女人都佩服你的勇气,所有的男人都妒忌夜枭的福气,如果有人嘲笑你,那一定是因为她妒忌你,因为你做到了她们想做却没有勇气去做,也放不下架子去做的事情。” “呸”姒琅哭着控诉她,“你骗我你故意说好话来骗我,你一定很讨厌我,恨不得将我宰了,假惺惺,不安好心,我讨厌你,我睡讨厌你了” “所有的女人都讨厌我。”碧姬夫人轻笑,“谁让我是夜枭的老情人呢,而且还这么有钱,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自由。不过,我一点都不讨厌你哦。” “骗仁你走,你快点走,我不想看到你我哭够了就,以后再也不来了” “我真的不讨厌你。不过,我确实是挺妒忌你的,这么年轻,这么美丽,这么勇敢,敢爱敢恨,想要什么就去追求,从来不会欺骗自己,我真希望我可以回到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才不是没骨记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想抢你的男人,你一定想杀了我,我才不会让你得呈,滚,你滚,要不然我、我打你” “夜枭只是我的情人罢了,并不是我的男人。”碧姬夫人笑得有几分无奈和苦涩,“他也不是任何女人的男人。他想跟哪个女人在一起皆出于他的自由和他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更谈不上控制。所以,并不存在你抢我的男人这一回事,我也用不着提防你和陷害你。” “还有,”她顿了顿,微微一笑,“他喜欢美丽聪明的女人,也不讨厌有野心和抱负的女人,但他绝对不喜欢心胸狭窄、谋害情敌的女人,想当他的情人,就不能失去理智和自己。” 姒琅抽抽噎噎的,眼神更凶了:“你是来向我炫耀你很了解他的吗?” 她还是很伤心,很难过,很压抑,不过,碧姬夫人主动跟她说夜枭的事情,她还是被吸引住了,哭得没那么厉害了。 “不是,只是开导你罢了。”碧姬夫人笑笑,“你知道的吧,夜枭和他的义姐,也就是皇上的母亲祥妃,感情很深,而祥妃算是因为后宫厮杀而早亡,而皇上小时候也是其他嫔妃的眼中钉,幸好有他保护,皇上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因为这个缘故,夜枭很是反感女人之间因为争风吃醋而互相陷害,甚至连人性都不要了。” 姒琅听得出了神,除了还在抽鼻子外,哭声和眼泪都没了。 “还有一些事情,你大概不知道。”碧姬夫人擦完了她的脸,又拿起一把小梳子给她梳头,“夜枭曾经有很多红颜知己你不用露出那种表情,像他这样的男人,没有红颜知己才不正常吧?” 姒琅不时流鼻涕的脸蛋拉得老长,也不知是冲着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拉的,还是冲夜枭拉的。 “你别误会,夜枭不是禁欲者,但也不是风流好色之人,那些红颜知己中,有些真的只是他的好友和同伴罢了,但是,”碧姬夫人叹气,“有人因为爱他成狂,妒忌失控,竟然杀害了他其他的情人和多名异性好友。” 姒琅低低的“啊”了一声,心头大为震惊。 她能想象,像他这样的男人,结交的女性友人必定都极其出色,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哪个死了都是一件憾事,而以他对敌人冷酷无情、对自己人有情有义的作风,必定会大受打击。 果然,碧姬夫人的脸上浮现伤感之色:“他当时大为震惊,也大为伤心,最终他亲手杀掉了那个怀了身孕,差点就与他成亲的女子。” 姒琅“啊”了一声,哆嗦着声音道:“那个女子,怀的该不会、不会是他的孩子吧?” “是他的孩子。”碧姬夫人缓缓的点头,面色有几分凝重,“那是一个容貌算不上很美丽,但非常非常的风华绝代,就像云朵与月亮一样美好的女子,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怀念她当时的美好。” 她顿了顿,陷入往事之中:“当时,夜枭应该是真心喜欢她的,而且还向盛君柔提出了退婚,有心娶她为妻,但盛君柔说宁可一生不嫁和守寡,也要保住身为他的未婚妻的身份。夜枭后来打算娶那个女子为妾,那个女子也接受了。” “可能因为这个事情,跟夜枭有来往的一些女人妒忌了,故意在夜枭的身边出没,不断刺激那个女子,还故意散播许多谣言,说夜枭与哪些女子有染、自己与夜枭又幽会了、夜枭在外头养有多少情人、对那个女子根本不是真心之类的。” “那个女子怀孕之后身体不太好,心事也很多,加上夜枭很忙,陪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就慢慢的变了。在表面上,她还是一样美好快乐,在夜枭面前更是通情达理,十分的体贴和宽容,但私底下却是喜怒无常,经常自残。” “没有人知道,她正在走向崩溃。然后有一天,她看到许久不见的夜枭与几名女性友人喝酒谈天、十分开心时,终于控制不住了。她约了那几名女子去她家做客,先将她们灌醉,再将她们绑了和囚禁起来,有空就折磨她们,直至将她们活活的折磨至死” 姒琅又“啊”了一声,想到那种场景就不禁脸色煞白,双腿抖。 “这几名女子中,有人曾经在朝堂上帮过夜枭夺权,有人曾经为夜枭牵线搭桥,让夜枭得以结交各方豪杰,有人曾经随夜枭上过战场,都是夜枭的好友,也都是难得的人才,结果,却因为信任那个女子,而落得那样的惨死” “你想知道她们的死法和死样吗?”碧姬夫人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姒琅只觉得毛骨悚然,全身冷嗖嗖的,不禁下意识的摇头。 第362章 最爱他的,是那一点 “嗯,这种事情,最好不要知道,也永远不要提起。&bsp;&bsp;”碧姬夫人幽幽的道,“那时的夜枭还很年轻,未达现今的境界,在他现那个地狱般的秘室以后,他在里面足足呆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说不笑。听说,我只是听说” 姒琅紧紧盯着她,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在冒汗,心惊的汗,紧张的汗。 “他哭了。”碧姬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据说,在他出现在世人面前后,他只流过两次泪,一次是祥妃初次小产、奄奄一息的时候,一次便是目睹多位女性好友和同伴被自己的爱人残杀的时候。” 姒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盛的全是惊恐:那时的他,是不是当场就崩溃了? 现在的他当然是好好的,可是当时不敢想象。 “很多人都以为他会疯掉,或者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但三天以后,他走出秘密,很冷静的问那个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子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我相信,当时,那个女子一定认为她可以凭借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 “但是,”碧姬夫人的脸色肃穆起来,“夜枭就是夜枭,他受到的刺激和伤害再大,他的精神和意志也没有被击溃。他说,看在两人的情分上,让那个女子选择死法。那个女子苦苦哀求,也有人出面为那个女子求情,但是,夜枭没有动摇。” “最后,那个女子选择了死在他的手上,并且请求让她生下孩子再死,夜枭答应了前一个条件,没有答应后一个条件。那个女子当然很痛苦,很绝望,很怨恨他的绝情,但是,他仍然无动于衷。” “他亲手掐死了已经怀孕七个月的爱人,而且,他没有答应女子临死前请求将来可以埋在他的坟墓边的要求。”碧姬夫人的声音,又变得平静了,“他亲手杀死这个女子后,没有过问这个女子的身后事,此后更没有再提起过这个女子。我想,这个女子就算还存在他的记忆里,也一定变得很淡薄了。” “也许,这就是他对那个女子的惩罚。而在那之后,他便宣布,他永远不会娶妻纳妾,永远不会和任何女人生儿育女,我想,这便是他给予那几位女性好友因他而死的说法与公道。” “我告诉你这些事情,”碧姬夫人看着姒琅,又怜爱的给她抹鼻涕,柔声说道,“只是想告诉你,爱他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想和他在一起,就一定要拥有配得上他的意志与强大,永远不要迷失自己,乱了心性,否则,你的下场不过是另一种毁灭罢了。” 姒琅沉默。 “所以,你并没有情敌,你唯一的情敌只是你自己。”碧姬夫人道,“而且,你当众示爱并没有任何丢人之处。” 姒琅半晌才道:“可他没有任何反应,我以后没脸见他了” 以前她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是,都没有这次这么明目张胆和淋漓尽致。 “没关系的哦,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他不会嘲笑和轻视任何女人的示爱,也不会太往心里去,你只需要平常心对待就好。” “说得轻巧” “呵呵,”碧姬微微一笑,“你那么爱他,那你认为他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姒琅陷入沉思。 非常强大?是。 非常英俊?是。 非常有男人的魅力?是。 他救过她很多次?也是。 但是,仅有强大不能吸引她,仅靠英俊不能吸引她,仅有魅力也不足以吸引她,至于救她,救她的男人也多了去,但唯有他,让她心动。 到底是什么令她如此心动呢?她好久才道:“他的所有,我都喜欢,包括他对我的美貌和示爱无动于衷。” “真好。”碧姬夫人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我想我也是,如果他有缺点和很坏的地方,我也照样会着迷。” “但是,对我来说,”她顿了顿,灿然一笑,“他真正令我爱得无法自拔的,其实只有一点,不是他的英俊,不是他的强大,不是他救过我和帮过我,而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一点。” 姒琅看着她,眼里有疑惑,有不信。 还能有什么英俊、强大、救命之恩和救助之恩更令一个男人充满了吸引力? “那一点就是,对女人的尊重。”碧姬夫人缓缓的、重重的道,“从我逃难到这片6地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尊重女人的男人,而且也是见过的最尊重女人的男人。这一点,让我和他在一起时,感到无比的舒适。” 姒琅的眼睛,就是一瞠,眼里迸出莫名的神采来。 没错!不愧是碧姬夫人,一语道破天机。 她一直觉得夜枭跟其他男人不太一样,她一直认为是他比别的男人更强大、更英俊、更有魅力,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他的魅力究竟源于何处。 “在他的眼里,女人,不论贫贱、富贵、美丑,都是一样的,在他眼里只有欣赏或不欣赏,绝对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且,他从来不会出于恶意或私欲去嘲笑、挖苦女人,更不会恃强凌弱,刁难和折磨女人。这就是女人都爱他的缘故。” 说到这里,碧姬夫人的脸庞,透着二八少女才有的红晕。 “想当年,我还青春着的时候,随我的丈夫从遥远的异国逃难到这里,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加上我们的长相又很奇怪,不知受了多少歧视和欺负。为了活下去,我的丈夫逼我去卖身,我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养活他,他却天天喝酒、赌博,喝醉了就打我,赌输了也打我,噢,现在想起来,那真是地狱。” 姒琅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诧异,没想到如今这般美艳闪亮、风风光光的碧姬夫人竟然有那样的过去。 “我看我这样,是会甘愿忍受那种日子的人么?”碧姬夫人笑,“所以有一次,我忍无可忍,跟他拼了,还不小心将他扎死了。在你们的世界,妻子将丈夫杀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是大罪,我被抓起来,当众游街,还要被当众行刑。” “那时恰好夜枭回京,看到了这些,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便当众审理这起案子,判了我无罪。你不要以为他是因为我长得美才救我哦,那时的我又脏又臭,又瘦瘦的,身上都是伤,一点都不好看。” “他放走我之后就没再理会我了。我不喜欢欠人情,后来,我伤好以后,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找他,想用身体还他的人情,但他拒绝了。我问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他说他只是对我没有感觉,不能随便和我睡。” 第363章 若你得逞,妒忌你更感激你 说到这里,碧姬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很甜蜜的样子:“我又说想给他当佣人,他想了想后,让我当他的翻译,因为他的人里有一些是从我的故乡那边来的,本地话说得不好。?&bsp;&bsp; 他还要我给他讲很多很多我的故乡的事情,他喜欢听,还喜欢记下来。而我也喜欢做这样的工作。” “噢,”碧姬夫人拍了拍额头,笑道,“跟他在一起工作真是快乐极了。他总能认真倾听手下和同伴的意见,给予自己的建议、决定和理由,和他在一起能学到很多东西。难怪他的手下对他那么忠诚。” “我后来会跟他睡到一起,是因为时间长了,慢慢的就变得互相欣赏了,有感觉了,自然而然的成了情人。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情之所至。”碧姬夫人笑,“在那几年以后,我见很多从异乡来的女人走投无路,过得非常不好,便想办这么一个地方,可以让这些女人通过自己能做的事情挣钱,卖艺也好,卖身也好,陪酒也好,全由她们自己选择和决定,总之,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她们和欺负她们。” “夜枭听后认为我的想法很好,出钱给我修建了这座浮罗舍宫,并且承诺我会保护这里的姑娘和异乡人,而他,也做到了。在我们这些异乡人的眼里,他就是我们的上帝。” “不过你也别认为这个男人纯粹是在行善,虽然他确实有善的一面。”碧姬夫人又笑,“他投入这么多的钱,是要做生意和赚钱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点都不敢大意,努力经营这里,生怕亏本。” 姒琅笑了,这确实是夜枭的作风,绝对不会没有原则和底限的行善。 她如今算是又了解了他一点,他的所作所为,从来不会极端化,他总是把事情控制在一种大致平衡的、可控的范围内,黑月之国在经历了多次政变、战争后仍然没有出现元气大伤的局面,利益于他这种对“平衡”的掌控。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黑月国的女官员和女将领比任何国家都多,这主要是夜枭的功劳。”碧姬夫人将手帕丢进竹篓里,笑道,“总之,枭会和女人为敌,与女人斗争,但绝对不会欺负女人,他就算不接受你的感情,也绝对不会嘲笑你和轻视你,也不会因为你是皇上名义上的未婚妻而责怪你。我想,他也许还很欣赏你这种坦率和勇气。” 姒琅的脸庞红,支支吾吾:“真、真的么?” “我认为是这样,所以你不要觉得丢脸。你想知道答案,亲自去问他就好。他还没有回复你,不是吗?就算他拒绝了你,你也有权利继续追逐他,不是吗?” 姒琅不吭声了。 “快要五更了。”碧姬夫人见她已经冷静和安静下来,转头看看窗外,打了一个优雅的呵欠,“我必须要去睡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她站起来,掠了掠颊边的金,往门口走去。 姒琅看着她呈“s”形的身影,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觉得他永远不会爱上任何女人,或者不会和任何女人长相厮守吗?” 她觉得她很需要多一点点的鼓励与希望。 “我不知道。”碧姬夫人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我对他的了解,并不足以解答这个问题,你刚才所听到的,只是他的一小部分罢了。他的身上还有很多很多的谜团,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只能靠自己去探究。” 姒琅又道:“你跟我说这么多,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把他抢走吗?” “枭的精神很强大。”碧姬夫人幽幽的道,“即使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人,他也不会被孤独所击倒,我从来不担心他哪怕一个人老了、病了、残了、快死了也会过得不好。只是,我仍然希望未来可以有人陪伴他到死,不至于他死的时候都没有任何人知道。” “如果你能得到他的心和他的人,并且与他共度一生,我会妒忌你,但会更感激你。” 说到这里,碧姬夫人继续前行:“看到你这种青春貌美、敢爱敢恨、无所畏惧的小姑娘,我其实真的很不舒服,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出去了,消失了。 姒琅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也在心里道:作为情敌,我也不想再见到你,最好你立刻跟夜枭分手,永不相见最好 虽然她的想法有点冷血,但她心里也清楚,碧姬夫人虽然很爱夜枭,但她从来没有把夜枭当成全部,没有夜枭她也能过得很好。 就像碧姬夫人之前说的一样,只能足够强大的精神与内心,才能爱得起夜枭。 那个差一点就成为夜枭夫人的女子,内心终究还是太脆弱了。面对唾手可得的爱人和幸福,她没有自信能够拥有这一切,质疑自己,质疑爱人,轻易就被利用,被伤害,被动摇,最终精神被摧毁,采取了最极端的方式去保有爱人。 每一个爱着夜枭的女人都希望夜枭放弃江山社稷,放弃亲友同伴,放弃理想抱负,只爱自己,只陪自己吧? 但这样的夜枭,还是夜枭,还拥有让女人追逐的魔力吗? 姒琅胡思乱想着,笑了。 好吧,虽然夜枭面对她这样的美人还能无动于衷这点很打击她,但是,她就是欣赏这样的男人。 所以,她绝对不会放弃,失败这种东西,永远不会令她屈服。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拍拍衣服,推门而出。 外面,二号和八号一左一右,安静的守着屋子。 “二号,八号,”她走到两人之前,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刚才我喝多了,乱酒疯,说了不好听的话,做了对不住你们的事情,还请你们原谅。你们一定要知道,我所言绝非我的本意,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同伴,我希望你们还能继续陪在我身边。” “没事的,头。”二号和八号转头。 “不管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的命都是头的,所以头不用放在心上。”二号这么说。 “我知道头儿是把我们当自己人,才会没有顾忌,如果让头儿骂一顿、打一顿就能好起来的话,头儿随便骂,随便打。”八号拍着胸膛道。 “谢谢你们。”姒琅垂眸,将那一份感动掩起来,“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去休息吧,记得把脑袋补好。” 这个晚上,于他们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而在浮罗舍宫的深处,碧姬夫人披着一头长及臀部的丰厚柔软的卷曲金,慢慢的推开卧室的门。 卧室里没有点灯,夜枭一身黑袍,坐在宽大的椅子里,宛如一头正在休憩的野兽,静静的看着她。 “碧姬,你说得太多,管得太多了。”他说。 第364章 清醒,终极谈判 大厅里的灯光透进来,没有照在他的身上,却在他的眼里反射出光影,令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隐隐的微光。 “那位小妹妹哭得那么厉害,我不去安慰安慰她,你也会不忍的吧?”碧姬夫人走到他的身边,软软的往他的身上一靠,搂住他的脖子,下巴就抵在他的头顶上。 “那么好看的小妹妹,听说还是位公主,万里迢迢的跑到这里,还在战场上跟着你奔波了几个月,不娇气,不任性,不拖后腿,还为你拒绝了与皇上的婚事,甚至不惜与申东牙决斗,莫说是你,连我都心动,都想着,如果有一个人为我做到这些,就算他是个丑八怪,我也跟了他。” 夜枭一动不动。 “枭,”碧姬夫人柔声道,“爱你的女人很多,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也很多,但是,真正能做到像她那样的,也许就只有这么一个了。你犹豫什么呢?” “我并没有犹豫任何事情。”夜枭平静的道。 “那你现在就开始犹豫好不好?” “我做不到。” “呵。”碧姬夫人笑了,在他的头上深深印下一吻,“要不然你这次带我离开如何?” “不可能。” 碧姬夫人又“呵”了一声。她心里明白的,她若是有勇气有能力,就该跟着他走,而不是让他带她离开,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于是她眼里落下泪来:“要不然跟我生一个孩子吧?这样,以后你不在了,我至少会有一份依靠。” 他绝对不会在这里久留。当他再次离开,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来吗?他会去哪里?消失在何处?没有人会知道。 她都说得这么哀伤了,夜枭却还是道:“不可能。” 碧姬夫人变得固执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留下自己的血脉,不是很好吗?” “五岁的时候,我失去了母亲。”夜枭过了一会儿,才道,“八岁的时候,我失去了父亲,但就算我有父亲,我也没见过父亲多少面。我若有孩子,我绝不希望他重蹈我的幼年。至于血脉,我的身上流着夜家的血,夜家枝繁叶茂,这就够了。” “可我会非常非常的想念你,那时,我该怎么办呢?”碧姬夫人的眼泪,沾满了他的一小片发鬓。 “继续活下去。”夜枭平静的道,“就像每一个人活着一样。” 碧姬夫人笑中带泪:“有时候,你真的很残忍。” “是的。我确实是残忍之人。”夜枭并不否认。 “那么,趁你还在的时候,多陪陪我吧。”碧姬夫人又吻他的发。 “我尽量。”夜枭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波动。 碧姬于是坐在他的怀里,偎着他的胸膛,阖上眼睛,良久之后忽然又幽幽的道:“十五,又快要到了。” “是的,快要到了。”夜枭缓缓的道。 十五,对他来说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那天会发生什么事?只有他们才知道。 碧姬夫人就这样静静的睡着了。 而后,天亮了。 姒琅休息了两三个时辰之后,恢复大半精神,带着二号和八号,策马回宫。 虽然昨天晚上醉得一塌糊涂,但现在她却非常清醒,清醒到她毫不犹豫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回到宫里的时候,夜中天已经下朝了,正在他的明君宫用膳。 听到姒琅求见,夜中天很痛快的就接见了她。 “你昨天晚上在浮罗舍宫玩得很开心吧?”夜中天一边啃红烧肉一边瞅着她问,“看你的眼睛红通通的,但精神好像不错的样子,估计玩了一夜,很是尽兴。” 他知道她昨天晚上在浮罗舍宫都干了些什么,心里对成功的耍了她一次感到很是得意,同时也有点郁闷她居然这么快就振作起来了。 她干嘛不心灰意冷,打道回晴国,或者破罐子破摔,马上跟他成亲得了? “我知道皇上的心思。”姒琅也不跟他讲究礼数,直接在他对面坐下,直视着他,“但我不会放弃,除非皇上杀掉我。所以,我现在是来与皇上谈判的。” 夜中天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将手中的筷子一放,也盯着她:“又来了!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跟朕谈判?” “你尽管开出条件。”姒琅道,“取消我们这桩可笑的婚约的条件,除了让我放弃夜枭什么的之外。” “呵呵,”夜中天见她到现在都不肯放弃,冷笑连连,“不是朕开出什么条件,而是你能给朕什么好处。” “说得也是。”姒琅沉默了一下后,道,“如果你肯取消与我的婚约,我承诺我日后掌控晴国后,绝对不会与乌蒙国结盟,乌蒙国想通过晴国染指黑月大陆,绝无可能。” 夜中天瞬时就是双目一瞠,吃惊的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姒琅很冷静,也不急着说话。 “你,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夜中天终于眨巴着眼睛说话了,“掌控晴国?就你也敢说出这样的话?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酒吧?你其实还没有酒醒吧?” “我会做到的。”姒琅道,“当然,你现在可以不相信我,但不相信我,不支持我,对黑月之国有什么好处?” 她沉静的道:“我相信以皇上的情报网,一定知道景嬛对景立天生了怨恨之心,她此次跟乌浪回乌帝城,一定报有来日杀回晴州、将晴国占为己有的心思,而乌蒙国本来就有此意,双方正好一拍即合。” “总有一天,乌蒙国和景嬛会对晴国下手,那时,景立天能是乌蒙国的对手?当乌蒙国控制或占领晴国之后,一定会瞄准黑月大陆,最近不过几天行程的海洋,阻挡不了乌蒙国的刀枪” “你也把乌蒙国看得太厉害了吧!”夜中天冷笑的打断她的话,“比海上的兵力和战力,黑月远远强于晴国,更别提没有海战经验的乌蒙国了。乌蒙国若是敢打过来,只不过是送死罢了。你如此抬高乌蒙国,只会显示你的肤浅无知。” “乌蒙国想派大军登陆黑月国,确实很难。”姒琅目光如刀,“但是,只是不断派遣海寇、海贼骚扰、劫杀海上船员和沿岸百姓呢?你可有把握能看得住、护得住这么大一片海域和沿岸?” 夜中天哼了哼,似乎想反驳,但姒琅马上就咄咄逼人的道:“而且,乌蒙人是什么人,皇上难道还不清楚么?黑月国的兵将也许不输给乌蒙战士,但论起残暴嗜血,黑月兵将实在是逊色得很。一旦让乌蒙国有机会打到海上或黑月国沿岸,我相信,在贵国的将士赶到之前,海上的船和沿岸的村子已经血流成河,没有活口了。” 第365章 江山与男人,我都要 夜中天沉默。??? ? 海域太广,海岸线太长,再多的士兵也守不住这么广袤的区域,而乌蒙士兵天生好战嗜杀,若是遇到比自己弱的对手,要么杀掉,要么虏回去当奴隶,绝对没有留情之说。 他担心的,并不是黑月打不过乌蒙,而是防不住乌蒙战士对平民百姓和海上船只的偷袭。 姒琅继续:“虽然乌蒙人现在还打不了海战,但是,如果有晴国的支持,他们同样可以训练出海战高手。就算乌蒙人始终打不过黑月海军,但长年祸害黑月的海运线和沿海百姓总是可以做到的。” 夜中天的脸色,不太好看了。 “所以,对于皇上来说,扶持与景氏一族和景嬛敌对的我,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姒琅冷静的道,“还有,我相信皇上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我母族的事情,不瞒你说,景立天认我的一个条件就是提供华黎宝藏的下落,我达成了他的条件,他已经拿到了一部分华黎宝藏。如果他被乌蒙国控制,乌蒙国有了这批钱,可以装备出一支如何可怕的队伍?” “朕若是与你取消婚约,你觉得景立天会放过你?你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夜中天冷笑。 “我只要皇上当着夜枭的面取消与我的婚约就行,并不对外公开,如何?” “哦,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勾搭夜枭,为了他你还真是无所不用极其啊!”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 姒琅顿了顿:“皇上,你也想留着皇后之位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吧?我不知道皇上现在是否有心仪的女子,但是,总会有的是不是?所以,还请皇上对现在或将来的心上人好,别娶一个没有感情的皇后。” 夜中天抽了抽嘴角:“听起来,你还真是为朕着想啊。” 姒琅微笑:“只有双赢,才能达成和持续良好的合作,不是吗?” 夜中天冷哼:“你说的这些只是朕应该跟你合作的理由,却不是你值得朕与你合作的证明。” 他嘴巴上不以为然,但心里对“皇后之位要留给心爱女子”这一点还是心动的。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称得上是心爱的女子。 姒琅沉默了一下后:“我手上还有一大笔华黎宝藏,有钱能使磨推鬼,我并非没有自己的资本与人马。” “有一大笔钱就够了吗?”夜中天冷笑,“很有钱并想造反的人多的是,从古能有几人成事?你区区一个女奴出身,到底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掌控晴国的皇权?” 姒琅挺直腰杆,直视着他,声音力透纸背:“我能从区区的女奴爬到对黑月皇后之位唾手可得的程度,那么,我想成为晴国的王,又有何做不到?” 这一句话,实在太有说服力。 连夜中天的毒舌都无法反驳。 夜中天无言半刻后,才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姒琅微微前倾:“我只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她将她近期的计划说出来,夜中天听后有点无语:“可以。” “至于再往后的计划,我要根据夜枭的计划来制订和调整。” 啪——夜中天拍桌子,窝火的道:“咱们在谈大事,国事大事,你把儿女情长的事情牵扯进去,这算什么?这是想成为一国之君的人该做的事情么?” “我保证,儿女情长的事情不会影响我与你的合作。还有,我该不该做这样的事情,你身为表率,没有资格说我。” 夜中天被噎了一下后,骂:“熊掌与鱼翅不可兼得!说穿了你就是江山男人都想要对吧?你这么贪心,就不怕两样都得不到吗?” “没错,我就是两样都想要。”姒琅大言不惭,痛快承认,“过去,我几乎什么都没有,现在,我也是几乎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很贪心!所以我也会很拼命,一样都不放过!” “你、你你你你”夜中天真是咬牙切齿,半晌才说得出来,“夜枭可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我劝你清醒点。” “这个,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姒琅平静的道,“是由我与他来决定的。不到最后,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不是吗?” 夜中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邪邪的轻笑:“你还是想得太简单,关于夜枭,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你非要撞得头破血流的话,我也不绝对不会再劝你。” “也许你的警告都是对的,但是,我还是要去做。”姒琅微笑,“我就是这样的人。” 而后她站起来:“我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休息,告辞。” 夜中天盯着她的背影,脸庞绷得很厉害。 待她消失后,夜中天双手拍着桌子狂骂:“死女人,竟然如此固执,给她黑月皇后的位置都不要!以后待她两样皆落空,还不得继续当女奴,看到时她怎么哭,怎么后悔。” “皇上,我觉得她一定不会落到那种地步的。”一个刻板的声音响起来,老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边。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家伙,竟然敢帮她说话,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夜中天骂他。 老鬼却不理会他的毒舌,抬头,看向大门外还是灿烂的天空,缓缓的道:“十五,快要到了。” 夜中天心头一震,收敛了怒骂,面容变得郑重起来:“到了那天,你不用待在我的身边,好好陪着我皇叔。” “嗯。”老鬼应得不咸不淡的。 “我看,你还是现在就去盯着我皇叔吧。”夜中天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好。”老鬼说得一脸严肃,而后道,“我现在就去。” 然后他就鬼魅一般的消失了。 “个个都偏袒皇叔。”夜中天咕哝着,嘴巴撅得高高的。 皇宫的另一隅,姒琅回到自己的住处,倒下就睡。 一口气就睡到傍晚,然后才起来用膳。 用完膳后,天色也暗了,她睡了太久,这会儿精神好得很,便走出大门,在四周来回转悠。 转了几圈后,她“咦”了一声,有些惊讶。 感觉皇宫的气氛有些不太一样。 侍卫变少了,到处看起来都相当的安静,但气氛变得严肃了,守备也变得极其森严,也就是说,御花园一带减少了侍卫,却换了更强的高手来守备。 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在心里暗忖,观察着暗影深处那些她只能隐隐察觉到却看不到的高手。 夜雾飘来,暗月升起,空中突然传来若有似无的雕唳之声。 她抬头,就见薄雾与幽光交织的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飞鸟,感觉要遮住了整颗月亮一般。 黑大爷?她心里居然有点激动和心跳加快,它出现在这里,说明夜枭回宫了? 第366章 聚首,因为十五要来了 黑大爷在皇宫的上空来回盘旋,也不知是在宣告它对天空的主宰权,还是在夜间出来转转,但在薄雾与幽月的笼罩之中,它显得特别的神秘强大,宛如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一般。? 待它飞得近一些以后,姒琅现它的后面还有两道鸟影。 于是她更激动了,小少爷和小小少爷也来了。 大小三只巨雕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罕见的景象了,可以认定,它们的主人就在这里,可能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 忽然,一大朵阴云飘过来,月亮被隐藏在了乌云之后,天空变暗了,三只巨雕的鸟影也融在了阴影中,不见了。 同时,不远处的地方,响起了短促的口哨声。 姒琅心里一动,那不是枭居的方向吗? 她立刻往枭居跑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待她跑到枭居前面的时候,那朵乌云飘过,月亮又露了出来,月光幽幽中,枭居露出了它高大朴实、低调硬气的身影。 又一声短促的哨声响起来。 姒琅这回看到了,哨声是从屋顶上响起来的,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在屋顶上手舞足蹈,不时的吹一两声口哨。 她笑了,是吱吱。 吱吱在跟三只巨雕打招呼,小小少爷最先飞下来,收翅落在吱吱身边,“咕咕咕”的叫着。 随着小少爷也停下来,站在屋顶最高处的屋脊上。 “下去了下去了。”吱吱像只猴子一般爬下屋顶,小小少爷有翅膀却忘了要飞,就跟在吱吱后面一步一步的、一颠一颠的走下屋顶,走到屋顶边缘的时候踩了空,直接掉下来 虽然它很胖,羽毛丰厚,摔下来肯定不会受伤,但姒琅还是觉得很疼。 小少爷却没有飞下来,而是转来转去,偶尔扇扇翅膀,也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一声尖锐威风的“啁——”声响起来,黑大爷猛然半收起翅膀,如一枝黑色的利箭,穿透薄雾与月光,往屋顶疾冲而去。 那身姿之潇洒利落,那动作之迅捷勇猛,那气势之惊人凌厉,堪比飞鸟中的帝王,令姒琅看得心潮澎湃,眼冒星星。 它这是干什么呢?现屋顶上隐藏有一只老鼠或黑蛇什么的? 姒琅刚这么想,就见到黑大爷冲到小少爷斜上方,直直朝小少爷撞去。 小少爷虽然也是巨大的猛禽,但跟黑大爷相比,不过是毛头小子,一下子就被撞得“救——”的一声,跌在斜着的屋顶上,然后掉下来。 姒琅:“” 原来,黑大爷表现得这么勇猛无敌,就是为了欺负小少爷? “咕咕咕咕”黑大爷收起翅膀,站在小少爷刚才站的地方,得意洋洋的叫起来,一副“朕来了,这是朕的龙椅,你们统统给朕滚开”的模样。 姒琅:“” 她收回目光,走到枭居的门口,抬手敲门。 敲了半天,里面才传来吱吱的声音:“家里没人,不要敲门。” 姒琅只得道:“吱吱,是我。” “我是谁?” “我是琅姐姐。” “哦,主人不在,你快走啦。”吱吱对姒琅也是不太待见的。 “我带了好吃的给你。”姒琅摸了摸她刚才从屋里带出来的点心,笑道。 “什么好吃的?吱吱是不是吃过了?”吱吱回到墨月城后,天天都有好吃的,每天都吃得饱饱的,所以没有被轻易诱惑。 “我保证你没有吃过,而且非常好吃。”姒琅很严肃的道。 吱呀——门立刻被打开了,吱吱站在门后,盯着她:“好吃的在哪里?” 姒琅道:“你让我进去,我就请你吃。” 吱吱想了一想:“如果你骗吱吱,吱吱就打你。” 姒琅道:“吱吱这么厉害,我打不过你,所以不会骗你的。” “嗯嗯,没错没错,吱吱是高手。”吱吱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把门拉开,“快进来,然后给吱吱好吃的。” 姒琅笑眯眯的走进去,左右环顾一眼后直接穿过院子,进入大厅,坐下来,掏出袖袋里的小包,放在桌面上:“这是可可糖,你慢慢吃,包你喜欢。” “可可糖?”吱吱走过去,好奇的打开干净的白布包,看着里面黑不溜秋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膏状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看,而且也不香。” “吱吱大人一定知道人不能看外表这个道理,点心也是一样的。”姒琅已经很懂得怎么哄他了,“你试试看就知道了,不过要一点点的品尝,才能知道它的妙处哦。” 这是浮罗舍宫的特产,叫“可可糖”,据说是来自非常遥远的异邦的美食,是用一种叫可可粉的东西融合了糖、面粉等物做出来的点心,而可可粉也是异邦的特产,在这里非常珍稀,浮罗舍宫也是产量有限,并不对外出售,而且卖价昂贵。 碧姬夫人大概是为了哄她,才在她离开的时候让人送了一包给她,她喜欢得不得了,但,总感觉碧姬夫人在把她当小孩子哄 她现在又把吱吱当小孩子哄了。 吱吱拿起一块可可糖,放进嘴里,嚼了嚼,皱眉:“有点苦,不甜,味道怪怪的。” “如果你不急着吞下去,也不嚼,就这样含在嘴里品尝的话,会觉得它很好吃哟。”姒琅哄他。 “是吗。”吱吱听了她的话,就抿起唇,只尝不嚼。 过了一会儿后,他的脸上出现享受的表情:“咦咦,感觉有一点点甜了,还挺香的。” “对吧?”姒琅加油,“琅姐姐没骗你吧。” 吱吱不理她,又拿起一块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眼睛愈的明亮,而后他把桌上的可可糖全部捞进怀里,急急的道:“这些都是吱吱的了,你不可以拿回去。” “嗯嗯,我不会拿走的,因为这是我专门买给吱吱大人的。”姒琅笑,“我下次再去买点回来。” “嗯嗯。”吱吱边吃边点头。 姒琅转头张望,只看到小小少爷正趴在地上吃新鲜的碎肉,便佯装奇怪的问:“你和小小少爷他们怎么不陪在主人身边?这好像不太好吧。” “主人要明天才回来。”吱吱边吃边道,“吱吱在这里等。” “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出去找主人不是更好么?” “主人不让,主人说在这里也没有危险,不用吱吱保护,让吱吱自己玩。” “那为什么主人明天才回来,今晚回来不可以吗?” “因为明天才是十五啊。”吱吱给了她一个“你很笨”的白眼。 “为什么十五的时候,主人才会回来?聪明的吱吱大人可不可以告诉我呢?”姒琅诱哄他。 “主人说不可以告诉别人。”吱吱对于主人交待的任何事情,都记得很清楚,遵循得很严格。 第367章 回宫,严加保护 “这样啊,那我留在这里陪小小少爷玩好不好?”小小少爷年纪小,基本上就是谁对它她它就对谁好,接触数次后,小小少爷对她已经没有警惕心。? 吱吱瞅了小小少爷一眼,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嗯,那你就陪这个小屁孩子玩吧。” 他照顾这只肥鸡都照顾得烦了,反正又不能吃,不好玩。 姒琅笑笑,走到小小少爷的身边,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小小少爷,咱们晚点去照顾好不好?” 小小少爷是个讨厌寂寞的幼雕,看到有散善意的熟人对它这么温柔,它很高兴,微微扇动翅膀,“咕咕咕”的叫。 姒琅一手搂住它,一手拿起碎肉喂它,它更高兴了,眼睛都是眯的。 喂小小少爷吃完以后,姒琅领着小小少爷出去,在御花园一隅散起步来。 袅居的最高顶上,黑大爷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宛如守护神一般,双目精锐的扫视四周,相信没有什么活物的出没能逃得过它的眼睛。 到底,“十五”这个时间,对夜枭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一夜,姒琅就在枭居里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的浮罗舍宫,夜枭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了横在前面的几个人,当即就皱眉:“你们杵在这里做什么?” 老鬼道:“王爷,您还是回宫暂住比较好。” 在他的眼里,夜枭永远都是王爷,他誓死不改变这个称呼。 夜枭淡道:“我还是觉得住在外面比较自在。” 夜中天还是亲自来了,脸拉得长长的:“我很忙,还请皇叔回去帮我处理国事。” 夜枭道:“我已经辞去官位与爵位,不宜再过问国事。” “就知道你这么说。”夜中天恨恨的,而后擦了擦手指,一名大汉抱着一撂文书上来。 夜中天抱过那堆文书,狠狠的塞进夜枭的怀里,指着他道:“我要集力处理东部诸州县的事情,没空处理这些文件,皇叔赶紧回宫,帮我把这些给批阅了。我赐你跟我一样的权力,玉玺随便你盖,你若是敢推辞我就住在这里,在这里处理国事得了。” 夜枭皱眉:“皇上,你太轻率了。” “闭嘴。”夜中天跳脚,骂,“你当年对我做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他指的是当年夜枭不辞而别,突然就把江山国事丢给他的那件事。 夜枭道:“我已经把我的所有教授给了皇上,而且当年我也留了一封信。” “闭嘴。”夜中天恶狠狠的,“不跟你废话,你要么随我进宫,我要么随你住在这里。” 夜枭:“” “枭,回宫去吧。”碧姬夫人道,“我这里什么人都有,并非安全之地,你进宫比较好。不过,你可不要去了就不再来了。” 夜枭:“” “小怪物和那三只小鸡都在宫里,”夜中天恨恨的,“如果你不回去,我就把那几只小鸡的毛给剪光。” 说到这个,夜枭的眉头就拧成一团。 这种事情,夜中天小时候曾经干过,弄得那两只小的现在看到夜中天还躲着。 “我可不记得把皇上教成这样。”他道。 “哼哼,反正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看着办。”夜中天哼哼。 想到那几只小鸡比他还得宠,他就生气,多少次都想把它们给煮了,要不然知道夜枭真的很喜爱那几只可恶的小鸡 夜枭沉默了一下,有点无奈:“走吧。” 现在不同以往。兵变虽然已经结束,但叛军中仍有余党在逃,而他暂住在这里的消息也泄露了,至少在这一天,他的处境并不那么安全。 夜中天这才翘起下巴:“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那里,坐轿子去。” 夜枭简直无语:“有劳皇上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轿子这种东西,突然之间要像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一样坐这个回去,感觉真弱。 轿子外形很普通,里面却是装饰得非常雅致和舒适,哪怕是车帘都经过精打细算,宛如艺术品一般完美。 夜枭刚进轿子,就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绝色佳人。 “君柔,你也要进宫?”他坐下来,有点无奈的道。 “嗯,我要陪你。”盛君柔微微抿唇,“你住在这里,我不好来找你,但在皇宫的话,你就是属于我的。” 作为情敌,她和碧姬夫人向来是互相看不顺眼,也互不来往和干涉的,至于这里更是不会踏进一步,就算这次前来,她也是一直坐在轿子里,绝不露面。 夜枭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我还会走的,再走的话,也许就再也不回来了。” 轿子已经开动,几乎没什么摇晃,那些轿夫个个都是经验丰富、力气很大的抬轿高手,他一手养大的皇帝,嘴巴上再凶,实际上对他也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愿意错过每一寸时间。”盛君柔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身上,“我所为,皆是我所愿,从不怨,从不悔,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 夜枭叹息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再不一言。 轿子穿街过巷,除了四名轿夫和老鬼,并无侍卫跟随,但夜枭知道,在轿子四周,至少还有数十名顶尖的高手在暗中保护着。 被人当成病夫一般保护这种感觉,令他很是无语。 将近一个时辰后,轿子停在枭居面前。 帘子还没掀开,吱吱的声音就喳喳呼呼的响起来:“主人回来了,吱吱好想主人。” 然后他就掀开帘子:“主人,吱吱准备了好多肉,等主人一起吃。” 夜枭微微一笑:“辛苦了。” 看到立在大门边的姒琅的那刻,他凝目看了她片刻,姒琅冲他微笑,一副“我绝对不会逃避”的表情。 夜枭也回她一个淡笑,对众人道:“各位都一起进来用午膳吧。” 他大步进门,吱吱、盛君柔、夜中天、老鬼跟进去。 姒琅也毫不犹豫的跟上去,惹来盛君柔的惊讶和夜中天的白眼,但姒琅不在乎,想逼她知难而退?门都没有。 厅里,肥乎乎的小小少爷又在吃碎肉,活泼好动的小少爷正在跑来跑去,见主人进来,立刻“咕咕”叫着跑过来,准备扑到主人身上。 夜中天看了就生气,一晃就走在夜枭面前,恶狠狠的、不怀好意的瞪着小少爷,小少爷立刻刹住脚步,颈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慢慢后退,显然有点害怕夜中天。 夜中天得意的笑笑,冲过去,坐在副主座上,先将夜枭旁边的位置给占了。 而后几人坐下来。 夜枭也不讲究,拿起筷子,准备进食。 “慢着。”夜中天忽然道,“朕是皇帝,必须要由朕先动筷。” 夜枭瞥了他一眼,放下筷子。 夜中天接着抢过他放下的筷子,迅挟菜,迅放进嘴里,看起来很是没有礼貌。 第368章 安详的白日,沉肃的夜晚 面对他这种无礼的举动,其他人都是一脸严肃,没有任何反应。 “不好吃!太不好吃了!一点都不好吃!”夜中天边吃边嫌弃,眼睛却还是瞟向夜枭,幸灾乐祸的道,“不过一定比你在野外吃的草根树皮好吃,你就尽量多吃点,免得以后在野外没得吃。” “野外的肉很好吃。”吱吱抗议,“主人烤的东西最好吃,吱吱最喜欢吃主人烤的肉。” “小怪物闭嘴。”夜中天愤愤的,“再说话就将你赶出去。” 吱吱冲他眦牙。 将所有的饭菜都吃过一轮以后,夜中天将手中的筷子往夜枭的面前一拍,嚷嚷:“喏,朕用过的筷子,就赏给你吃了。” 夜枭不以为意,拿起那双筷子:“你们也吃吧。” 众人这才纷纷举筷子,无声进食。 姒琅也在挟菜,心里有些困惑:夜中天这是干什么呢?就算是赌气和任性,也不至于做到这地步吧? 夜中天再孩子气,也绝对不会那样对待夜枭,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饭菜都吃过一轮。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盯着夜枭手中的筷子,那是一双银筷,可以试毒的那种。 忽然,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夜中天,刚才该不会是在试毒吧?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可是,这些饭菜从挑选食材到烹饪到端上来,应该都经过严格监控,也应该有人试过毒,夜中天有必要再试一遍吗? 而且,这里是夜枭的地盘,谁又能在这些饭菜里下毒? 她又想众人的种种怪异举动,心里不禁怀疑:难道,有人定好在这一天谋害夜枭? 在夜枭和夜中天的地盘上谋害夜枭,光是想想就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偏偏夜中天等人却似乎很是在意,也许,夜枭真的存在劲敌 姒琅默默的想着,眼角又往夜枭瞄去,就见盛君柔含情脉脉、温柔似水的往夜枭的碗里挟菜,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爱意,恐怕就连总是呆头呆脑的小小少爷都能看得出来。 感觉到她的注视,盛君柔也朝她看过来,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很美的威胁,但是,那也是宣告所有权的微笑。 姒琅收回目光,平静的挟菜、吃饭,至少她现在已经知道,能够跟上夜枭脚步的女人,只有自己。 她不必把任何女人当成情敌,只需要执着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就好。 夜中天将两个女人的对视看在眼里,眼珠子转了一转,用干净的筷子挟了一块莲子糕放进盛君柔的碗里,亲热的道:“小婶婶,天气热,你吃点莲子糕消暑。” 盛君柔温柔一笑:“多谢皇上。” “谢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嘛。”夜中天继续给她挟菜,“我小的时候,小婶婶也照顾我不少呢,没有你,我光靠忙碌的皇叔养,可养不出这么好的。” “皇上客气了。”盛君柔说话非常温柔,而且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女人温柔,绝非圆妃那种刻意装出来的轻声细语,“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更应该多吃一些。” 说着,她左手提起右手的袖子,右手拿起干净的筷子,也挟起一筷子菜,放进夜中天的碗里:“皇上,这是您最爱吃的荷包蛋,您多吃两只。” 夜中天冲她牙齿白白的笑:“小婶婶,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啊?” “当然记得。”盛君柔微笑,“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啊,最喜欢吃你皇叔做的菜,经常吵着你皇叔做给你吃,但你皇叔忙于国事,实在没有时间做给你吃,于是你皇叔啊,就常常最省事的荷包蛋给你吃,你每一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还是小婶婶最了解我。”夜中天这会儿又单纯得像个孩子了,“其实小婶婶不光是长得美,性格好,做菜也很好吃,但小婶婶只肯做菜给皇叔吃,我只能沾皇叔的光,哼,小婶婶真偏心。” 盛君柔柔柔一笑:“我做的菜,还是比御膳房的差一点,皇上小时候长身体要紧,我哪里敢常常做给皇上吃。” “哼,才不是这个道理。小婶婶啊,是怕经常做饭的话手会变得粗糙,风流成性的皇叔到时会嫌弃你。” “哪有这回事” 两个人像一家人似的你来我往,好不融洽。 姒琅充耳不闻,她知道,这两个人又在故意刺激她,尤其是夜中天,还是对她对夜枭的执着很不甘心,在想办法击溃她的自信和坚持。 她不会被击溃的。她唯一拥有的,其实也就是心里的坚韧与顽强了。 夜中天与盛君柔扯了好一会,见姒琅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也没了兴趣,安静的吃起来。 夜枭不疾不徐的吃完以后,道:“我准备午憩,直到傍晚才会醒来,你们各自忙去吧。” 而后他站起来,先走到一边漱了口,洗了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盛君柔一看,也立刻站起来:“我陪你去。” 姒琅抽了抽嘴角,盛君柔是要陪夜枭午憩不成?这个,真的有点刺激到她了。 老鬼忽然也站起来:“王爷尽管歇息,我会守着。” 吱吱瞅瞅几个人,跳起来:“我也会侍候主人。” 小小少爷和小少爷一看,也咚咚的跑过去。 夜枭有些无奈:“你们要跟就跟,但是,绝对不可以打扰我。” 众人齐声:“是。” 姒琅想了一想,也站起来,跟上去。 夜中天站起来又坐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跟上去。 他若是也跟上去,感觉就像是在质疑皇叔似的,不太好。 姒琅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老鬼和吱吱守在那里,见到她过来,老鬼面无表情的低声道:“王爷正在忙,请勿打扰。” 姒琅也低声道:“好,我不进去,我就守在门口。” 而后她站在门的一侧,往里面瞄。 只有盛君柔陪在里面,但还好,两人并没有什么不雅的事情,就是夜枭在快速的写着什么,盛君柔坐在一边给他磨墨,并且低头看着他所写的东西,似乎看得颇为专注。 这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充满了书卷气和雅意,与夜枭和碧姬夫人在一起的那种野性热烈、奔放蓬勃大为不同。 忽然,盛君柔微微转头,冲她神秘一笑。 那种意思姒琅知道——你知道他在写什么吗?只有我才知道,我才是他最亲近的女人。 姒琅收回目光,挺起胸膛,不断做深呼吸,让自己不受这种温柔的挑衅的影响。 约莫半柱香时间后,夜枭终于放下笔,进书房内室歇息去了,盛君柔也跟着进去。 书房里十分的安静。 再然后,傍晚来临,枭居四周突然又增加了众多高手,气氛蓦然变得凝重起来,连夜中天都一身劲装的出现了,在枭居内部来回走动,似乎极为紧张。 第369章 刺客,奸细已在身边 而且,夜中天等几个人不时往天上望,似乎天上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掉下来一般。 姒琅也跟着往天上看。 今晚是十五,天暗下来时,天边的月亮已经隐隐现出一个圆而朦胧的轮廓。 已经开始有薄薄的夜雾出现,但是,完全不严重。 “皇上,该用晚膳了。”有侍卫跑过来通报夜中天。 夜中天背着手,往厅里走去。 厅里的中央,已经摆好了饭菜,但份量并不多,而且十分的清淡,都是容易消化的食物。 夜枭又是一身黑色的长袍,包着头,只露出一张脸。 姒琅相信,用完膳后,他肯定会像以前一样把脸也蒙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吃饭吧。”夜枭只说了三个字,就自顾自的拿起筷子,慢慢的吃。 其他人都脸色严肃的坐下来,一声不吭的吃饭,都吱吱都极其安静。 姒琅看得出来,除了夜枭,其他人都是食不知味,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夜枭只用了一刻钟就吃完了,两碗稀饭加点青菜豆腐,简单之至。 而后他站起来,走出去:“你们离我远点,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老鬼:“是。” 其他人不吭声。 姒琅看着夜枭的背影,想跟上去,夜中天就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别打扰他。” 姒琅于是坐定。 慢慢的,夜色从灰变成黑,月亮已经爬得很高,淡银色的月光就映在客厅门口。 姒琅出神的看着这月光,今晚的夜雾比往时要淡,衬得月光比往时亮了许多。 老鬼忽然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姒琅下意识的跟在他后面。 外面,枭居的院子里,夜枭盘腿坐在树荫下,阖着双眸,掌心朝上,放在膝盖上,静静的打坐。 月光越是明亮,越显得树荫很暗,他坐在那里,简直就像与黑暗融合了一般。 姒琅站在另一端的树影里,看着这样的夜枭,心头突然就升起一种恐惧来。 这样的夜枭,看起来像死人。 一动不动,极度安静,没有气息,宛如雕塑,她看着,就看不出他有一丝活人的生气。 “他、他怎么了?”姒琅转头问老鬼。 老鬼淡淡道:“没什么。你不要打扰王爷就好。” 一大片阴影划过地面,姒琅抬头,就看到黑大爷掠过上方,停在屋脊上,警惕的扫视四周。 小少爷和小小少爷趴在夜枭的两侧,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吱吱则爬在大树上,观察着四周。 这是怎么回事?姒琅觉得有些糊涂。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保护夜枭。 为什么要保护他?他明明那么强。 难道他的对手强到连他都难以自保的地步? 姒琅想着想着,也开始紧张起来,警惕的观察四周。 枭居聚集的人并不少,但,非常安静,连那三只巨雕都没有吱一声。 夜雾稍微变浓了一点点,但还是不足以令月光变得黯淡。 头顶上那一轮明月,真是又大又圆又亮,墨月城的晚上很少有这样的月光,这本是件稀罕的事情,足以令全城百姓出来赏月。 姒琅看着那月光,心头又升起不祥之感:所谓反常必妖,今晚的月亮这么明亮,与平时大不相同,莫非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她的心里,既害怕有事发生,又希望事情赶紧发生和早点解决,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她等啊等,不断的观察和警惕,却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夜枭仍然一动不动的、宛如雕像一般的在打坐。 所有人都在沉默。 就像世界彻底失去了声音,所有人都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难道是虚惊一场? 姒琅抬头,月亮已过中天,因为夜雾的加深,看起来显得迷离了一些。 她稍微放松了一些。 突然,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啊——有刺客!” 那是嫔妃的宫殿传来的,听不出是哪位嫔妃的声音,当然,姒琅只认得圆妃一人,其他妃子一概不熟。 姒琅差一点就要冲出去了。 但其他人都没有动,她便也不动。 “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骚动声和打斗声,看来这尖叫声并不夸张。 “你们不去救援吗?”姒琅看到枭居还是一片安静,忍不住低声问老鬼。 老鬼淡淡道:“那些不重要,王爷才重要。” 姒琅:“” 于是她也不吭声了。 没过多久,姒琅看到骚动传来的方向升起了火光,映亮了那一带的天空,看来刺客放火了。 但枭居这边还是无动于衷,连屋脊上的黑大爷都没动。 姒琅也不吭声了。 然而,打斗声却不断往这边靠近。 “刺客往枭居来了,所有人小心——”她很快听到了类似的吼声。 她接着听到枭居外围的侍卫们纷纷冲出暗处,抵挡刺客。 打斗声,惨叫声,吼叫声,听起来有成百上千的人在混战。 姒琅听得眼皮子直跳,这里可是深宫后院,有这么多刺客混了进来? 还是说,敌人早就派了大批刺客潜伏在深宫里,就等着今晚一起行动? “啊,有奸细——” “大家小心,咱们的人里有奸细——” 姒琅心头就是一跳,这些声音恐怕是来自守在枭居外围的高手,也就是说,保护夜枭的人中就有奸细和杀手? 枭居内部,夜枭的四周,所有人还是不动,但气氛却变得更加肃杀起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防范起身边的人。 突然,大门外响起几声惨叫,而后有人用力的砍门、砸门、踢门。 “有人正在翻墙——”墙头外,有侍卫大声吼起来。 姒琅转头望去,就看到有几道人影出现在墙头上,但很快,就有人从大树上跃下来,持着兵器砍向他们。 翻墙者掉在围墙外面,又是一片打斗声。 但是,还是有人成功的翻墙而入,将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吹起了响亮尖锐的哨声。 “东部部落的骨硝!”姒琅听到身边的老鬼先是低低的叫了一声,而后高声吼道,“各位小心,这里可能也有奸细——” 说时迟那时快,离夜枭颇近的一棵树影下,猛然冲出一名侍卫,以闪电般的速度往夜枭冲去。 那样的身手,换了姒琅绝对挡不下。 姒琅当即尖叫一声。 但,马上,之前不知躲到哪里去的夜中天突然神鬼一般出现在夜枭前方,手中的长枪往前直刺过去。 他和刺客的动作都太快了,快到两个人都不可能刹得住或中途调整动作。 那名奸细就这样撞到了夜中天的枪尖上,胸膛被刺穿。 但即使这样,那名奸细还是将手中的刀往夜枭掷去。 那把刀受到巨大的速度、力量的惯性影响,挟带着寒光,直刺向夜枭,而这样的速度和距离,只怕任谁都来不及阻止。 也许,只有身为目标的夜枭能阻挡了,但夜枭却没有半点要“活过来”的迹象。 第370章 刺中夜枭,抓住人质 眼看那把“飞刀”离夜枭已经近在咫尺,猛然,似乎有一道人影凭空出现,那把刀已经被撞在地上,发出好响亮的落地之声。 是吱吱! 一直躲在夜枭身边那棵大树上的吱吱,及时落下来,将那把刀打压到地上。 “主人不要动,吱吱会保护主人!”吱吱双手插腰,站在夜枭面前,眦牙,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宛如正在捕猎的一头人形野兽一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野性和杀气。 他才说完这句话,从不同的暗影里就又冲出数名侍卫:“快保护枭大人——” 夜中天脸色一变,吼道:“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能靠近皇叔三丈之人,否则视为奸细,格杀勿论!” 现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分辨谁是奸细了,他能做的,只是严禁任何侍卫靠近夜枭。 但那几名冲出来的侍卫却没理会他的声音,还是朝夜枭冲去。 夜中天大怒:“原来你们是奸细,看朕杀了你们!” 他冲过去,朝着那几人就杀,其他人也赶过来参与围剿。 也在这里,枭居的大门终于被打破,多名侍卫冲进来,当然,他们应该是奸细。 这些奸细原本就是侍卫,打扮与其他侍卫也一致,如果他们刻意伪装或冒充自己人什么的,真是防不胜防。 姒琅才这么想,就有侍卫指着几名冲过来的同伴道:“他们是奸细,大家小心!” 那几名同伴愣住了,脚步就是一刹:“我们不是奸细!你如此指责我们,你们才是!” 另外有人朝他们杀去:“我也看到你们杀害了同伴,你们一定是奸细,先杀了你们再说!” 那几人急了,怒道:“你们两个是同伙吧?竟然敢如此污蔑我们,皇上明察,他们才是奸细!” 他们在说的时候,更多的侍卫加入两方的队伍,各自指责起来,场面失控了。 比起打杀,分辨奸细与自己人,显得更难更急迫。 夜中天一时间都冒了冷汗,怒道:“所有人都住手,谁敢不动的,皆按奸细处理!” 立刻有侍卫不动了。 然而,他们不动,真正的奸细却动了,趁机挥动兵器就砍上去,瞬间就砍倒了几人。 夜中天简直目眦欲裂:“朕就亲自宰了你们!” 这时候,一直打坐着不动的夜枭突然站起来,走到树影外面,用着不算很高却非常有力的声音道:“近我者,杀!” 短短四个字,却令现场的声音突然之间下降了许多。 有即将冲到他近处的奸细微微顿了顿脚,而后被冲过来吱吱一爪子抓破了脖颈。 “皇叔你不用亲自动手!”亲手杀掉一名奸细的夜中天冲过来,急急的道。 “那就是有劳你了。”夜枭平静的道。 而后他就静静的站着,用露在黑布外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打斗。 前扑后续杀上来的刺客,因为他的举动,动作都变得有所迟滞,这给了夜中天和老鬼等人扑杀的机会。 接下来,有不断有奸细和刺客杀进枭居,但受到“近身者,杀”的指示,众人有了判断对方是奸细还是自己人的依据,夜中天等人杀起来倒是轻松了许多。 奸细和刺客毕竟有限,慢慢的,奸细和刺客的尸体越来越多,夜中天等人终于控制住了场面。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再也没有刺客出现,枭居内外布满了大内侍卫。 但即使这样,夜中天还是下令:“所有人将这些尸体抬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叔。” 他还有担心,余下的人中是否还隐藏有奸细。 众大内侍卫将满地的尸体抬出去,现场开阔了许多。 “你在这里等着。”夜中天又恢复了那副“我是皇帝我任性”的脾气,指着夜枭道,“我出去检查尸体,拷问奸细,你不要乱动。” 夜枭对他一向都很包容:“多谢皇上。” 夜中天哼哼,拉长着脸出去了。 姒琅在旁边看着,越看越糊涂:夜枭今天晚上一直没出手,哪怕奸细和刺客已经近身,还是一动不动,这不太符合他的行事习惯,还有,难道今晚这些怪异的举动,只是为了引出奸细? 可是,夜枭这边早有防范,戒备森严,刺客和奸细们非得挑这个时候动手? 还是有点古怪。 “皇上,臣妾听说您遇到刺客,便过来看望皇上。”忽然,外头响起一个轻风细语的声音。 这声音,有点熟悉啊 姒琅拧着眉微微一想,脸都皱了:竟然是申圆儿那个混蛋! 幸好自己不是真的皇后,要不然一定弄死申圆儿! “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回去吧,不要打扰朕处理国事。”夜中天的声音冷冷的。 “臣妾遵命。”申圆儿的声音就像永不停止的轻风细雨,“臣妾去看望君柔姐姐,不打扰皇上了。” “你也不得打扰皇叔。”夜中天的声音冷冷的,显然对申圆儿很不待见。 “是。”申圆儿很温驯的回,领着两名侍女,袅袅的走进枭居。 见到夜枭,申圆儿非常恭敬的行了一礼:“圆儿见过皇叔。” 夜枭客气的“嗯”了一声:“不必多礼。” 申圆儿道:“听说君柔姐姐也在这里,我来看望君柔姐姐。” 夜枭道:“她在屋里,你去吧。” “是。”申圆儿从夜枭身边走过去。 “圆儿妹妹来了。”一直躲在屋里的盛君柔听到她的声音,从屋里走出来,“这边说不定还有奸细藏着,你怎么来这边了?”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看到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两人迎面直触,互握双手,说着私话。 姒琅微微蹙眉:盛君柔是秘密进宫的,打从轿子里出来后就没有踏出枭居一步,又没有带侍女,申圆儿怎么盛君柔在这里? 她正在怀疑,就见站在申圆儿身后的一名侍女猛然转过身来,朝背对着她的、近在咫尺的夜枭冲去,从姒琅的角度,看到那名侍女的手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那是金属的光泽! “小心——”姒琅大叫一声,全力冲上去,想挡下那名侍女。 然而,那名侍女的动作太快,离夜枭也太近,她声音落下的同时,侍女手中闪亮的兵器已经刺到夜枭。 而因为战斗结束,院子里没有外人的关系,此刻夜枭的身边并没有雕或其他人护着。 姒琅觉得那把兵器刺破了自己的心脏 “噗——”的一声。 夜枭的后腰被刺中,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隐隐有鲜血溅出,但因为夜枭一身黑袍,月光也暗下来的缘故,这血看得并不清楚,似乎也溅得不多。 那名侍女见一刺得手,立刻抽出小刀,迅速后退,转身,猛然抓住反应不过来的盛君柔,一手抱住她的肩膀,一手将小刀抵在她的颈侧,阴森森的道:“谁都不要靠近,否则我杀了她。” 第371章 哭笑不得,恨死夜枭的理由 而夜枭身体猛然一僵后也转过身来,微微颤抖着,看着那名侍女。 姒琅本想将那名侍女杀了,但看到对方已经控制住盛君柔,便转而去扶夜枭,急急喊叫:“御医在哪里,夜枭被刺中了” 夜枭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慌,不要说话,看着那名侍女道:“你如此行径,莫非是真的活腻了不成?” 侍女恨恨的道:“我没有活腻,我只是受够了你的欺负和羞辱!” 听到这声音,姒琅大惊,失声:“申东牙?你竟然是申东牙?你还敢跑到宫里行刺夜枭?” 她简直怒得眼里都喷出染血的火来,将申东牙烧成灰烬了。 “有什么不敢?”申东牙还是一副妖孽的女人的打扮,脸上一派傲然,“凡是污辱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此刻,夜中天等人都冲了过来,将他重重包围。 御医想给夜枭验伤,夜枭却摇了摇头,盘腿坐下,抬手示意任何人都不要碰他。 “我皇叔怎么污辱你了?”夜中天指着申东牙,破口大骂,“你起兵造反,我皇叔宽宏大量,放过你们申氏一族,你们不为我的皇叔立碑建庙、天天膜拜上供就算了,还敢打扮成女人进宫,刺杀我的皇叔?妈的,你当我夜中天好欺负的是不是?告诉你,我今天晚上就下旨,灭了你们申氏一族的九族!” “哼,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申东牙也算有几分骨气,下巴还是抬着的,“我这次行刺夜枭,连圆妃都不知道。我只说我准备离开黑月去海外飘泊,想在宫里陪圆妃两天,圆妃就答应了,她根本不知道我今晚的行动。还有,整个申氏一族都不知道,你们莫要把罪名扣到申氏一族头上。” “鬼才信你!”夜中天骂,“管你申氏一族知不知道,你谋害我皇叔,都是诛九族的罪!你也是老太婆了,还敢抱着杀了我皇叔还不连累本族的梦,真他娘的天真” “谁说我是老太婆?我才不是老太婆!”申东牙大怒,“我才不是老太婆!我永远不会变老” “妈的,你死了谁还管你老不老,美不美?谁又还记得你的美貌?你赶紧带着你的族人一起去死吧” “如果皇上要迁怒到我的族人头上,我就将盛君柔杀了!”申东牙狞笑,“都说她是墨月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我若是能拉她一起死,也不算冤了。” 盛君柔的脸早就吓白了,连黯淡的月光、黯淡的灯光和迷离的雾气都盖不住那份毫无血色的白,除了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申东牙,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夜中天跳脚,“你该不会扮女人扮久了,真的变成女人了吧?对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下手,算得了什么?” “我的族人也很无辜!”申东牙骂,“你还不是不肯放过我的族人?你杀我全族,我就杀你一个盛君柔,说到底亏的还是我,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你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假女人,老太婆” “小天,闭嘴!”夜枭突然开口了,第一次当众叫出夜中天的小名。 夜中天下嘴唇往上一噘,双颊气鼓鼓的,但真的不骂了。 “申东牙,你说我污辱你,证据呢?”夜枭盯着申东牙,哑着声音问,听起来很是虚弱。 “你忘记了?”申东牙瞪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了,“你竟然敢忘记?” 他骂:“八年以前,我曾经参加浮罗舍宫举行的选美大赛,轻轻松松的就力压群芳,获得花魁之名,以及‘最动人的美人’的头衔。我当时那么开心,又无比风光,结果你出现以后,别人问你我是不是生得很美,你你你你竟然、竟然” 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姒琅还是像别人一样竖起耳朵,在心里面想:说了什么? 夜枭很有涵养,从来不干这种用言语去讽刺别人、嘲笑别人、耻辱别人之事,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能让申东牙记恨到现在,甚至不惜在皇宫里行刺夜枭? “竟然摇头!”申东牙愤怒的大吼着,原本就抹着胭脂的脸愈加的红,似乎还散发着怒火的热气,“我申东牙从小活到大,从来没有人说我生得不美的!只有你,夜枭,敢这么否认我的美貌,还是当众否认!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了!” 众人一听,即使还在恼怒和提防之中,却还向他投去了无数鄙视的眼神。 就为了这种事,恼恨到现在?比普通的娘们还小鸡肚肠!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对别人的目光异常敏感的申东牙立刻感受了众人深深的恶意,怒道,“你们竟然敢嘲笑我?你们可知道成为最美的美人,而且还是永远成为最美的美人乃是我毕生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我每天至少要花两个时辰的时间放在穿着打扮和养颜驻容上!” 两个时辰?连姒琅的下巴都要歪掉了,这男人是有病吧?绝对是脑子有病吧? 其他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对于申东牙的癖好深感惊讶。 “事情还没说完了,你们就敢嘀嘀咕咕?”申东牙更生气了,大吼,“当时我不服气,就问我哪点不够美,你竟然说、说、说我是个男人,无论如何打扮都不是女人,当然也就称不上是美丽的姑娘。” 众人又忍不住议论,枭王爷说得没错啊,这个申东牙为此耿耿于怀,真他妈不是男人。 “我并没有说错。”夜枭开口了,“我记起来了,当时有人指着你问我‘这位姑娘是不是生得很美’,你看出你并不是姑娘,当然就不存在这位‘姑娘’美不美的问题,所以我无法回答,便摇了摇头。当时,如果有人问我这位公子是不是生得很美,我一定会说‘是’。”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是这个理。 申东牙噎了一下后,又怒道:“你说得倒是轻巧!你知道你这么做,这么说,让我遭受了怎么样的事情,又过得如何痛苦吗?” 于是众人又好奇了,难道枭王爷那个摇头和那一句话,就给他脆弱的、连女人都不如的心灵造成了永久性的巨大伤害,甚至于脑子不正常? “从那天起,我成了浮罗舍宫的笑柄!”申东牙吼,“原本,我是男扮女装在浮罗舍宫玩儿的,根本没有人知道我是男人,但你那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笑话我!特别是那些不如我生得美貌的女人,一个个都来嘲笑我、挖苦我,集体抗议我不配参加选美大赛,更不配得冠,于是、于是当年的评判就把我的选美桂冠给夺走了!” 第372章 夜圆之夜,夜枭的秘密 说到这里的时候,申东牙的眼睛都在散发着痛苦的红光,声音都哽咽了:“我申东牙,这辈子没遭受到这样的痛苦!我的桂冠啊,要不是你,我就不会失去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选美桂冠” 众人一脸黑线:“” 申东牙的故事听起来其实是很好笑的,但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快要哭出声来的声音,怎么又觉得挺同情他的呢? 那么,到底要鄙视他还是同情他?纠结,纠结啊 “因为这个事情,我整整三个月没敢出门见人”申东牙所说,已经像是一个怨言的故事了,“天天以泪洗面,连妆都懒得化了!在那之前,我申东牙就没有哭过” 众人都觉得牙酸死了,这男人真他妈的比娘们还娘们! “更可恨的是,”申东牙咬牙切齿,“从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男人,再也不允许我参加任何女人间的比试,明明我生得比任何女人都美,却没有去参赛和资格!我好恨!上天对我实在不公!而这一切,都是你——夜枭造成的!” “我皇叔不过就是说了实话而已!”夜中天听得忍无可忍了,骂道,“再说了,你现在还不是顶着美女的头衔混?还不是混得好好?大杀四方美女,迷得无数男人神魂颠倒,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那是因为别人后来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没有人敢再嘲笑我,那些女人也好,评判也好,纷纷上门跟我赔罪,把桂冠还给我,我才勉强振作起来的!”申东牙吼,“但是,这种靠权力、地位才得到的承认,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众人无语了:“” 这位申美人还是难侍候啊!话说回来,他居然还有这种自尊心?看来也没那么蠢。 夜枭看着他,眼神很平静,声音很平静:“你要杀我,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因为你兵变失败、被贬为庶民而怨恨于我?” “哼,我申东牙是输不起的男人么?”申东牙虽然喜欢冒充女人,但始终认为自己是男人,“那件事情,我愿赌服输,没有什么好怨的。但是,你当年否定我的美貌的事情,我却是要跟你算帐的。” 夜枭道:“很好。既然这是你我的私人恩怨,我可以不追究申氏一族的责任,但你,这一回是休想再脱罪了。” “哼,不就是一死吗?”申东牙一脸傲然,“能够拉你垫背,我一点都不吃亏。” “你认为我死定了?”夜枭淡道。 “当然!”申东牙恶狠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其实早就生不如死,只不过你意志过人,正在强忍全身血液倒流、骨骼仿佛被碾压的痛苦,让人看不出来罢了。我的刀子上煨有毒药,虽然毒性不强,但也能包你活不过今晚!” “胡说!”夜中天激怒的跳脚,“谁说我皇叔现在生不如死的?其实生不如死的是你才对!” “呵呵,你还真以为夜枭的秘密能守得住啊?”申东牙冷笑,“早在几年前,我就知道夜枭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必定会突发奇症,毫无还手之力的秘密!要不然,你怎么会亲自带那么多人保护夜枭,奸细们又怎么会挑在今晚行动,而夜枭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手?” 夜中天的脸色变了:“你、你胡扯” 申东牙笑:“哼,你否认也没有,这个秘密早就泄露出去了,只不过夜枭几年前逃走了,踪影全无,要不然啊,就凭他仇人满天下,早就被杀上一两遍了!” 姒琅的脸色,这会儿也白得可怕:难道,夜枭今天晚上的异常,以及其他人的异常,真的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夜枭盯着他,缓缓的道:“你就那么相信谣言?就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与运气?” “哼,你少装了。”申东牙骂,“你虽然极力保守这个秘密,但这世上盯着你的千千万万,你每到月圆之夜的种种反常举动,早已经被人察觉和验证。你现在说得再多,终归也是死路一条。” “呵,”夜枭面罩上的眼睛,透出诡异的笑意,“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一切其实也是一出引蛇出洞的局么?” 申东牙的脸色微微的变了,握着小刀的手也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定神:“哼,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不会信的。” “你知道,比起说,我更喜欢做。”夜枭说着,往旁边走去,摘下挂在枝头的一盏宫灯,走回来,照着地面,“你看看地面上的东西,是血吗?” 他的脚下,洒着之前他被申东牙刺到时所溅的血迹。 然而现在就着灯光细看之下,那哪是什么血迹,分明就是红色的颜料! 在场的都是久经战场,血与红色颜料的区别,还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申东牙的脸色变了:“你、你没中刀?” “没中,但我假装中了。”夜枭淡淡的道,“我在身上带了几个红色的颜料包,在你朝我身后刺过来的时候,我的手已经从衣服底下绕到后面,将颜料包对准了刀子刺进来的方向,你的刀子刺中的是颜料包。” 申东牙脸色又白又青又黑,反复变了几变后,才道:“你竟然连这个都能判断得到?” 夜枭淡淡道:“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是你,知道你定然不怀好意。当你走到我的身后,我当然加倍提防。你朝我刺过来的时候,我根据地面上你的影子的速度、方向,以及你的身高、我们之间的距离等,大概可以算出你大概会刺在我背后的哪个位置。” 他披着一身宽大的黑袍,月光又朦胧着,手在衣袍底下动,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申东牙:“” 众人:“” 在场的几乎都是高手,然而,高手之间的差距,也是可以很大的。 众人除了叹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现场静悄悄的,那种紧张凝肃的气氛因为夜枭的这番话,瞬间就放松了,因为,众人都知道,申东牙并没有得逞,所以也不急着对付申东牙。 申东牙好一会儿才道:“你、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明明其他人并没有认出我” 他将他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发挥到了极点,甚至还刻意穿上宽松的罗裙,屈着膝盖、降低身高走路,自认与平时男装的他、女装的他都判若两人,不可能让非知情者认出他来。 而且,他也做到了,连夜中天都没能认出他,否则,他岂能进入枭居和靠近夜枭? 他想不明白,也不服气:夜枭到底是怎么认出他的? 第373章 放一送一,一劳永逸 “走路有点奇怪,而且没有偷看我。”夜枭淡淡道,“就这么简单。” 申东牙:“” 众人:“” 申东牙半晌才咬着牙道:“你是不是觉得每个女人看到你的时候,都会偷看你?” 夜枭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接受不了事实,是你最大的弱点。” “你、你你你”申东牙吐血,“我最恨你了!我这辈子最恨你了!要不是遇到你,我这辈子定然过得风风光光,万千宠爱,不至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他的双手又颤抖起来,手中的刀刃划到了盛君柔的脖子,盛君柔“啊”了一声,刚刚缓过来的呼吸,又不顺畅了。 夜中天跳起来:“申东牙,你放开盛小姐,我留你全尸,而且让你选择死法。” 申东牙看起来是真的要疯了:“哼,我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岂能就这样罢手?夜枭,让我放过你的女人也可以,你在你的脸上划两刀,我就放过盛君柔,要不然,我现在就陪她一起死!反正能拉上墨月第一美人下阴间,我也不亏了!” “申东牙,我可以放过你。”夜枭却是平静的开口了,“只要圆妃主动放弃妃子的身份,甘当庶民,与申氏一族离开墨月,今晚的事情一笔勾销。”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申氏一族屡次欺君犯上,还试图谋反和行刺王爷,罪大恶极,万万不可放过和纵容啊,否则以后谁还会把王爷和皇上放在眼里?” “王爷宽仁,但申东牙已经是屡犯不改,这样的惩罚也太轻松了!末将还是觉得严惩为好,免得他人效尤啊!” “就算王爷能放过申东牙,小的也不放过,申东牙不死,老子迟早得宰了他!” 现场说什么的都有,但夜枭却只是看向夜中天:“皇上,你意下如何?” 夜中天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惊疑的道:“皇叔,你是不是太妇人之仁了?” “非也。”夜枭摇头,也不隐瞒,“如果申东牙今夜行刺我,是因为兵变失败、全族散尽家产并被贬为庶民之事,我一定会亲手摘下他的头颅。但他今夜之行为,乃是因为与我的私怨,而且未能得到,这尚在我的容忍范围之内。” “再且,”他看向盛君柔,“君柔无辜,我不想她再受伤。” 盛君柔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但也没有参与任何血腥的战斗,这会儿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泪水涟涟,就差没有晕过去了,谁看了都觉得心疼。 夜枭的理由,令所有人都沉默。 仔细想想,这两条理由,倒还是说得过去的,想想刚才申东牙那一脸怨妇的模样,众都觉得他确实、好像、有点可怜。 夜中天想了想,看向圆妃:“圆妃,皇叔难得回来一趟,朕不想让皇叔失望,你说,你愿不愿意放下后妃的身份,出宫当庶民?如果你愿意,朕会给你一笔钱,并允许你带十名侍从离开。” 圆妃是父皇指给他的妃子,他拒绝不了,而且圆妃小时候还没有那么心机深沉又冷酷,他倒还不讨厌。 但这几年,圆妃的心机、野心、狠心慢慢的显露了出来,加上申氏一族与他和皇叔存在很深的仇怨,他对圆妃很是不喜。 原本他还想着趁着申东牙起兵造反的机会废掉圆妃,但圆妃的言行举止却毫无破绽,对身边的人也管得很严、很好,不曾弄出过什么私蛾子,硬是没能让他抓到她知情和参与兵变的任何证据。 现在,他有个机会让圆妃消失,想想也是可以接受的。 从申东牙出手开始到现在,圆妃初时是惊愕,而后是冷静,始终一言不发,只管静观其变,这种冷静令众人在暗暗佩服的同时,也暗暗道:这人若是对皇上、枭王爷存在怨恨,留着,定是一个祸害! 想想皇上及其母妃的经历,绝对不能小看了后宫的妃子啊 面对夜中天的问话,圆妃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看着申东牙好一会儿后,才道:“堂叔,你怎么看?” 她来自申氏一族的分家,父亲与申东牙是堂兄弟的关系,而申东牙和被夜枭逼死的先皇皇后是本家的亲姐弟,所以,申东牙有“国舅”之称,但对她来说是“堂叔”。 申东牙沉默,内心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夜枭等了一会,道:“申东牙,你有如此美貌,而且并不显老,难道你甘心就这样死了?就算你不再是国舅,不再呆在京城,申氏一族也不能再入朝为官,但凭你的才能和见识,还不能在京城之外开创出一片天地?” 这番话,彻底击中了申东牙的要害。 申东牙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流露出一种美人命苦、自怨自艾的神色来。 众人看着,都觉得腮梆子好酸,尤其是男人,都在心里道,如果不知道他是男人的话一定会心疼,但知道他是男人以后就怎么看怎么别扭。 好一会儿后,申东牙才道:“夜枭,夜中天,你们两个说话可算数。” 夜枭道:“我说到的,定然做到。” 他不是刻板、不知变通之人,所以并不是没有做过违背承诺、违背誓言的事情,但他若是违背承诺,一定会拿得出可以服人的理由,因此,他的威望和信誉还是非常有说服力。 夜中天撇嘴:“皇叔的决定,我能不听吗?不按着做吗?” 申东牙带点妒忌的道:“你们叔侄俩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夜中天呵呵,双手放在颊边做了个鬼脸:“是啊,反正你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一个皇叔和这么一个侄子的。” 申东牙哼了哼,看向圆妃:“圆儿,堂叔想活下去,但是,堂叔不会勉强你牺牲自己来救堂叔,你决定吧。” 圆妃的目光,缓缓扫向众人。 触到的,皆是冰冷、厌恶和敌视,连她的夫君都流露出一种“你最好快点滚蛋,不快点滚蛋的话,朕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最终,她缓缓的冲夜中天行了一礼:“臣妾接受皇上的条件,臣妾谢皇上开恩。” 她并不甘心。但是她也知道,她一来没有了申家的庇护和支持,二来除了她身边的人,皇室、后宫、皇上,包括深受兵变祸害的百姓,都不会喜欢她和支持她。她若是非要留在宫里继续争,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如在一无所有之前,带上自己的人,拿上皇上给的钱,随母族去远方创一番事业去。凭借她和堂叔,以及申氏一族众多人才的能力,她不信开创不出一番大业。 第374章 吐血,神乎其技之后 夜中天笑了,抚着手掌道:“圆妃真是聪明人,朕相信,有圆妃在,申氏一族来日定能再度振兴。” 圆妃温婉的道:“臣妾谢皇上吉言。” 夜枭看向申东牙:“你可以放开君柔了。” 申东牙恨恨的:“我总有一天一定会打败你,让你承认爷的美貌!” 夜枭颌首:“如果你还能见到我的话。” 没有一次能瞒得过他的申东牙郁闷的将手拿开,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起来似乎非常疲惫。 “枭——”君柔白着脸,脸上挂着泪,往夜枭跑去,扑进夜枭的怀里。 夜枭后退了一步。 “枭,我好害怕,呜呜呜”君柔这会儿才哭出声来。 “君柔姐,”夜中天跑过来,拉开她,低声道,“皇叔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屋里坐坐,压压惊。” “哦。”君柔拿出手帕捂在脸上,不让众人看到自己全是泪痕的脸。 夜中天而后对身边的人道:“你们先送申东牙和圆妃回去,朕明天再处理这事。” 申东牙一边瞪着夜枭,一边跟着夜中天的人离开了。 枭居里头,终于恢复了平静。 姒琅心头大轻,忍不住在心里道:果然又是一出局! 夜枭根本没有什么月圆之夜很危险的秘密,他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和夜中天树敌众多,而敌人也早就暗中派遣了大批奸细和杀手混进皇宫里当差,这些人很可能是侍卫、太监、宫女,甚至是妃子或大内管事等任何人,平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只等着时机成熟的时候爆发。 为了找出这些在皇宫里潜伏得很深的奸细,夜枭早在几年前就有意无意的制造和放出自己在月圆之夜会“病发”之类的消息,以此诱使这些奸细有一天主动现身 这一出计,夜枭与夜中天策划了好几年,耐心的实施和等待着,终于在这个晚上引蛇出洞,大获成功,真是妙计,妙计啊! 姒琅正在心里想着,突然就听得一声凌厉的雕唳之声响起,几乎刺破了耳道。 她抬头,就看到站在屋脊上的黑大爷已经扬翅飞起,如疾风般飞向最近处的一处建筑。 因为枭居出现变故,枭居外围点燃了许多火把,将附近照得十分明亮,姒琅看到,最近处的那栋阁楼的走廊栏边,赫然站着一人。 那人手持弯弓,已经对准了这边。 而夜风,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夜枭的手里还提着一盏宫灯,简直就是在向射弓之人宣告自己的位置。 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想到还有杀手漏网,而且还是躲在那栋平时没什么人住的阁楼之上,只有身在最高处的黑大爷发现了这名杀手,朝对方冲了过去。 黑大爷的速度很快,但是,那名杀手在黑大爷发出警告和挑战之声的时候也放开拉弦的手,将弦上的箭射了出去。 顺风的箭,将会有多快?力道又将会多大? 黑大爷反应很快,见目标放箭,便不再前飞,而是猛然低头,往下方俯冲下去。 连姒琅都看出来了,它竟然是想以身挡箭! 真说起来,以它庞大的体形和逆风而飞,速度不会比一枝顺风的箭更快,但它离夜枭更近,而且也因为它的翅膀太长太大,往下一挡,马上就宛如一面巨大的屏风挡在夜枭面前。 那枝箭,一定会射在它的翅膀上。 因为事发突然又发生得太快,根本没有人来得及去挡下这枝箭或推开夜枭。 说时迟那时快,夜枭猛然扯下包裹在身上的外袍,单手抓着,用力挥甩出去。 姒琅近距离看过和观察过他的黑袍,夜枭总是披着这样的黑袍,不仅是为了遮挡自己的容颜,一定更是因为黑袍用了特殊的布料所制,厚实且非常的柔韧,不易割伤划伤,防护性很强,还能用来当从高处急速下落时用以减轻、缓冲坠落力量的“伞”,当他需要几只巨雕带他飞行时,还会使用黑袍作为“系带”。 现在这种时候,这件黑袍又发挥了减轻、缠住利箭的作用。 那件宽大的黑袍,在夜枭熟练高明的抛缠技术和强劲霸道的力道下,宛如一条破海而出的、高速旋转的黑色猛龙,亮着狰狞的龙牙,夹带着破空的猎猎风声,咬向那只疾射而来的利箭! 并且抢在黑大爷之前“咬”住了那枝利箭! 嘶——所有人都听到了利箭射裂“黑龙”身体的声音。 所有人都昂着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那条“黑龙”从头向尾快速的、犀利的裂成两半,衬着黑龙身后的圆月与淡淡的薄雾,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条活生生的黑龙被一道隐隐的银光射穿,而不是是一块黑布被撕裂。 能挡住吗? 这条由黑袍幻化而成的“黑龙”能挡下那枝箭吗? “黑龙”与“利箭”的对决其实只持续了瞬间,若不是在场的人都是高手,眼力过人且光线还算亮,根本看不清楚。 短短两三秒的“嘶”声过后,利箭已经贯穿整条“黑龙”的身体,眼看就要刺到抓着“黑龙”的夜枭,夜枭却没有趁这短短的瞬间闪避,只是猛然放手。 姒琅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夜枭会被射中吗? 利箭从“龙尾”射出来,箭头触到他身体的那瞬间,突然就像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刹那用光了,轻轻的掉到地上,连一丝细微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时间似乎静止了。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回不过神来。 只能说,夜枭露出来的这一手,简直就是神乎其技,除了叹为观止、回味无穷,根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皇叔——”扶盛君柔进屋的夜中天在黑大爷发出声音的瞬间就转过头来,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离夜枭有两三丈的距离,手上又扶着人,也来不及阻止。 然而,他却完全没有被夜枭那神乎其技的一招所震撼,疯了一样的吼着,转瞬已冲到夜枭身边,扶着夜枭道:“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夜枭一动不动。 “皇叔——”夜中天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恐,然后隐隐透着哭腔,“你、你怎么样了?” 姒琅正在奇怪他的反应,就见夜枭的身体晃了两晃,喷出一大口血来,而后身体直直的栽倒在地。 “皇叔——”夜中天哭吼,“快来人,救救皇叔——” 姒琅大骇,冲上去一看,更加惊骇。 夜枭的面容竟然十分的煞白,白到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双目紧闭,看起来就像患了绝症并透支了体力的死人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他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 姒琅跌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握夜枭的手,而后脸色也白了:夜枭的手,竟然冰凉得吓人! 第375章 也有弱点,是人不是神 怎么会这样呢?就她对他的了解,刚才那一击再耗体力和内力,也不至于会让他变成这样。??? ? 其他人也围过来,皆是脸色凝重,极其焦虑。 “主人,主人不要死!”吱吱跪坐在夜枭身边,抓住夜枭的衣服,哭起来,“主人千万不要死,主人死了,吱吱就没有主人了。” 其它三只巨雕也凑过来,歪着看着,不说话。 “闭嘴,皇叔不会死的!”夜中天怒视,“你不要吵闹,我们现在要抢救皇叔。” “你、你一定要救活主人。”吱吱这会儿真的像一个可怜的小孩了,泪汪汪的,眼巴巴,看起来可怜得很。 “放心,皇叔不会有事的。”夜中天小心的将夜枭的身体平放好,“司徒太医,快拿千年人参过来。” 似乎是一直在不远不近之处旁观和备用的老太医颠颠的跑过来,蹲下,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包,解开,取出一片人参,而后捏开夜枭的嘴,将人参片放进去,让夜枭含着。 “把这些人参片拿去,熬汤。”他将余下的人参片交给徒弟,接着对众人道,“我要给王爷疏通穴位,活络经脉,平衡气血,时间大概需要一个时辰,还请各位离远点,切勿靠近。” 夜中天显然很信任这位太医,立刻转头对众人道:“离皇叔远点,任何人不得靠近和打扰司徒太医!” 紧接着,他眼睛微微一眯:“在四周加强巡逻,若是现可疑人物,格杀勿论!” 众人四散开来,以比之前更加紧张、谨慎和专注的态度,在四周来回巡逻,莫说前后左右,连天上、地下都不放过巡视。 姒琅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跟在老鬼旁边。 “枭王爷,到底怎么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 老鬼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自己想。” 而后他就再也不一言。 怎么想?姒琅一边在四周巡逻,一边在心里不断琢磨。 磨着磨着,她猛然停下来脚步,看着不远处脱掉了外衣、光着膀子、在由司徒太医扎针推拿的昏迷不醒的夜枭,脸色又苍白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对夜枭已经有所了解,甚至已经能推断他的心思,但她错了。 大错特错! 今天晚上,夜枭对申东牙据说的这只是一出局,根本就是谎言! 夜枭在月圆之夜的变化,根本就是真的!申东牙所听说的关于夜枭在月圆之夜身体会生变化,变得极其痛苦和无力,是千真万确的,只是夜枭利用自己的这个弱点,欺骗和说服了申东牙放过盛君柔。 她认为夜枭未雨绸缪,早有远见的利用所谓的谎言来诱出敌人的奸细,根本就是她自以为是! 而夜枭会突然喷血昏迷,一定是因为他在申东牙所说的“血液倒流、骨髓宛如被碾压般疼痛”的状态下强行运气和力,导致身体承受不住的缘故。 想到这些,姒琅眼里忽然流下了眼泪,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件事,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看似无所不能的夜枭,同样也存在着近乎致命的软肋。 夜枭像神,但,他真的不是神,他只是比一般人强大得多的人而已。 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那边,司徒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擦汗,喘气,喝茶,并往夜枭的嘴里灌人参汤,接着再继续推拿。 月亮终于隐去了。 四更的鸡鸣声传来,而枭居内外灯火通明,哪怕是一只老鼠,也休想隐匿。 这么多汇聚在这里,却鸦雀无声,只有司徒太医疲惫的喘息声。 当四更过半,司徒太医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后,往后一倒,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连一身的汗都没有力气擦:“好了,应该没事了” “皇叔,”忍耐许久的夜中天冲过去,蹲在夜枭旁边,打量他的面容,“司徒太医,我皇叔什么时候能醒来?他醒来以后,会、会不会有别的问题” “王爷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先给王爷穿上衣服,带王爷进屋歇息吧。至于王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醒过来之后会不会有余症,到时才能知晓。”司徒太医跟挺尸似的一动不动,只有嘴皮子能动。 “多谢太医。”夜中天的眼睛一时间也红了,小心的拿起衣服覆在夜枭的身上,和老鬼两人合力抬起夜枭,往屋里走去。 姒琅紧紧的跟在他们的身边,看到夜枭的嘴里还是含着参片,脸色还是苍白得可怕,但看起来像病重之人,不那么像死人了。 她悄悄触了触夜枭的手,夜枭的手很冷,但不是冰的。 她稍微释然了一点点,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倒下? 将夜枭放在床上躺好之后,夜中天示意众人:“你们都出去,朕和太医留在这里看着皇叔就好。” 司徒太医年纪挺大的了,不可能再守着病人,所以还有一名精通内科的太医和一名精通针炙、养生的太医在旁边协助。 盛君柔道:“我也留下来吧。” 夜中天皱眉,刚想拒绝,盛君柔就道:“皇上,我能够见到枭的时间也不多了,就让我陪在枭身边吧。” 夜中天沉默了一下,道:“可以,不过,累了就在一边歇着。” “多谢皇上。”盛君柔说着,就在床边的矮椅上坐下来,握着夜枭的手,脑袋靠在他的腰侧,阖上眼睛。 姒琅走到外面,想了想,干脆找了把椅子,放在卧室门边,坐下来,抱胸打盹。 从头到尾几乎都没有什么人理她,但是,她不在乎。 “咕咕——”突然,一只毛耸耸的巨物跑过来,蹭着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笑了,是她救过的小少爷。 小少爷站立的高度,跟坐着的她一样高,双目对视,小少爷微微扇了扇翅膀,拿脑袋踏她的脑袋,亲热得很。 “你也在等你的主人醒过来,是不是?”姒琅微笑着,将小少爷搂在怀里,“那我们就一起等吧。” 大厅的角落里,小小少爷呆头呆脑的看着四周的人,似乎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而后它盯着小少爷一会后,偏了偏头,摇摇的跑过来,站在姒琅旁边,犹豫了一下后蹲下来,缩成一团,贴着姒琅的脚边闭上眼睛睡了。 小少爷跟姒琅亲热了一会,也坐下来,靠着姒琅打盹。 姒琅的心,微微的暖了一下,很快也睡着了。 枭居终于又安静了。 此时距离天明已经不远,而后再也没有生什么事。 沉睡中不知时间流逝。直到悉悉嗦嗦的低语声传进她的耳里,她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天色已经大亮,屋里的光线很是柔和,她看到那两名太医站在墙角里,低声说着什么,看他们的表情,很是严峻,她心里不由得就是一沉:难道,夜枭的情况不太妙? 第376章 急需,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 她悄然起身,悄然走过去,那两名太医背对着她,并不知道她已然在侧。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千年人参本是他国所产,数量又极其稀少,宫里现在就只剩这小半根了,不够枭王爷用啊。” “要不咱们跟皇上说,让皇上向民间高价购买?民间之大,说不定会有货。” “你想得美!千年人参可遇而不可求,且有价无市,如果民间真的有人存有这样的珍贵之物,怎么舍得贡出?再说了,拥有这等稀罕之物,只怕也不缺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试试如何知道?咱们总不能看着枭王爷这样下去!” “咳,那就跟皇上说,让皇上试试吧,不过除了这个办法,咱们还是得另寻医道。” “如果能寻得真正过一千年的野生人参,王爷就可以无事了” 两名太医摇头叹息着转过身来,正准备进卧室,猛然就触到姒琅的脸,吓了一跳。 “你、你怎的站我们的后面?连一丝声儿都没有的,真是吓死我俩老了。” “你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灵的,怎么偷听老人家说话儿?真是太没礼貌了。你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吧?” “不好意思,我就在边上打盹,见您俩老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过来想问问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心的。”姒琅一脸正色,说得很是真诚。 两老互视一眼,不以为然:“咱们需要真正的千年人参或千年太岁,你能弄得到吗?” 姒琅沉默了片刻后:“我原本来自晴国,认识很多晴国和乌蒙国的能人异士,说不定他们的手中有一些藏品。如若两位告诉我为何需要这两件东西,说不定我能弄到一点。” 两位老太医之前并不认识她,也就在昨晚见过她而已,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当即很是怀疑:“如今世上所说的千年人参、千年太岁,大多不过三四百年,若有过五百年的已经是稀世珍宝。昨天晚上,司徒太医给枭王爷所用的人参,乃是皇室珍藏的极品,也不过五百多年。你哪来的通天之能,能够寻得到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 姒琅道:“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得到,但只要拼尽全力去寻,却是有七八成机会的。还希望两位太医告诉我实情,如此,我才好出力。” 两位老太医互视一眼,又转过身去,小声嘀咕。 “你说,这小伙子的话能不能信?” “哎,他昨天晚上一直跟在皇上和枭王爷的身边,应该不会是坏人吧?要不然坏人能让他留在这里?” “说得也是?那就告诉他?” “唔,那就告诉他一部分,不能全部告诉他” 姒琅:“” 她很想说,她全部都听到啦,可能他们的耳朵有点背,不知道自己说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小声。 很快,俩老转过身来,一人摸了摸胡子,带点高深的道:“好吧,王爷昨天晚上在身体不适之时强行动武,导致伤了五脏六腑和经脉气血,虽然王爷身体强健,且皇宫有司徒神医和绝好药物诊治,暂时没有大碍,然而身体却是元气大伤,难以复元,需要千年人参或千年太岁慢慢进补,方能恢复昔日之康健。” 姒琅沉默了一下后,道:“如果没有这两件东西,王爷会变得如何?” 俩老道:“如若没有这两件东西修补五脏六腑,固本培元,王爷不仅将会加衰老,还会变成普通之人,断然没有往日的神力与神功。” 姒琅暗惊,若真是那样 不!她可以想象夜枭老去的模样,但无法想象变成普通人的模样。 “那,那王爷究竟患了什么病,才会导致昨天晚上那样子?”她试探的问。 俩老摇头,非常坚决:“此事,无可奉告。” “好,我明白了。”姒琅道,“我会跟皇上商量此事,而后再作决定。” 俩老又瞅了瞅她,走进卧室,姒琅也随他们进去。 夜中天还是坐那里,看着夜枭,盛君柔和吱吱却还在沉睡,估计昨夜守得太累了。 姒琅凑近一看,夜枭的脸色已经从苍白变成白,唇上微微有了一点血色,心里才略微放心。 俩名老太医则把他们诊治的结果告诉了夜中天。 夜中天沉默片刻后,缓缓的道:“即使机率不高,朕也试试!朕现在就下旨,向天下收购五百年以上的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价钱随便开,或者赐官封爵也成!朕就不信,天下之广,就没有人持有一件这样的宝贝!” 说罢他转身就快步走出去。 姒琅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直到走出屋子后才道:“皇上请稍等,我有话与你说。” 夜中天停下来,冷冷道:“说什么,朕很忙。” 姒琅双目灼灼:“我知道哪里有一千多年的野生人参和野生太岁,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我拼上我的一切,也会找到这两样东西。” “呵,你傻呢。”夜中天狠狠的道,“在最适合人参、太岁生长的深山老林里,最长寿的人参也不过能活上四五百年,而且全是可遇不可求。就算真的存在活了一千年以上的人参,那也一定是凤毛麟角,几百年都未必能寻得一株,你也敢说你知道一千多年的人参和太岁?” “皇上说得没错。”姒琅平静的道,“可你别忘了,我的母亲来自华黎部落,而华黎部落千年来一直在守护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各种宝物,其中就有远古时期的人参与太岁。” 夜中天眼睛微微一亮,心中也微微一动,如果是那个传说中的远古神秘部落,说不定真有这东西。 但他马上又理智起来:“就算华黎宝藏中有这两样东西,经过千年贮藏,只怕已经变质或坏掉了,哪里能挥出功效。” “皇上说的是。”姒琅道,“但是,就我从华黎宝藏的目录上所查到的资料,远古时期,东方大6上生活着众多神鸟神兽,譬如龙、麒麟、凤凰、巨龟等等,像黑大爷那样的神雕在远古之时大概只是相当于小鸟儿。” 她顿了顿:“当然,古时到底有没有龙凤等神兽,我等无法考证,就华黎宝藏所记载,那些神兽或因相互之间的战斗,或因水土变迁、天气骤变等原因,纷纷死亡,而它们当中某些神兽、神鸟的血肉就在不经意间被人参、灵芝等草药所吸取,故而远比一般的同类更有功效,也能活得更长。” “当神禽、神鸟彻底从世上消失,远古的皇族统治了东方大6,并且现了那些人参、灵芝等草药的神奇功效,便收为皇室宝藏。当这些皇室因种种变故消失,其中一部分宝藏便由华黎部落所保管和守护着。” 第377章 奇特的体质,缓解的办法 “华黎部落的古籍上还记载了这些珍贵药材的贮存方法。 ”姒琅道,“绝对不可以将这些药材连根拔起,不可以伤了这些药材的一叶一须,不可以拿金属等物品碰触药材,必须要连泥带土的将药材刨出来,移植进镂有细密小孔的特制陶土盆里,再将陶土瓶放进远离人居的、富有灵性的浅水山泉中。” “土少,药材便生长缓慢,延长存活寿命,而深山泉水从陶土盆里慢慢的渗进土里,可以滋养药材,保鲜药材,不至于令药材枯死。同时,对陶土盆的摆放位置也很讲究,没有阳光,药材会枯萎,但阳光若是充沛,药材更会加快生长,所以,最好的地方是将土盆放在阴凉之处,但每日都能定期晒到不会太热” 她娓娓而谈,就像在讲述远古的传奇故事,听起来不像真的。 夜中天却是听得很是专注。 姒琅终于说完真正的千年人参、千年太岁的保养办法后,道:“如此,历经千年,这些药材就算停止生长,也还能保鲜,不会失去功效。当然,这些药材不可能全部保留到现在,但在华黎宝藏的目录上,确实写着还有一棵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留存下来。” 冥冥之中,就像是为夜枭留着一样。 “远古之事,无人知道真假,那么,也是有可能是真的。”夜中天唇角一勾,现出嘲讽,“但是,既然华黎一族存在这样的宝物,怎么不拿来救自己人?难道华黎一族就剩下几个人了,也还舍不得动用这些宝物救命?” “因为,这些宝物多年前被盗走了。”姒琅缓缓的道,“我母亲,华黎部落的圣女,她的右护法出卖全族的时候将那两样宝物给偷走了。就我所知,那名右护法死得还挺早的,应该没有吃掉这两样宝物,这两样宝物还是有可能留在这世上。” 偷走这两样药材的,就是姒清。 “你确定?”夜中天盯着她。 “我不能确定。”姒琅摇头,“我只能根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认为那两样宝物存在的可能性很大。” “那你至少得给我让我信服的依据。” “那名右护法爱我母亲成魔,他会出卖华黎一族皆是因为想独占我母亲的缘故,我认为他带走那两件宝物,是为了将来与我的母亲分享,延年益寿,恩爱百年,所以,他不会独食,不会将宝物留给别人。” “这个,是有点说服力了。”夜中天喃喃后,又问,“你有多少把握能找到那两件东西?” “只要那两件东西还在,我一定会找到。”姒琅说得铿锵如铁。 夜中天眼里隐隐闪过一丝惊讶,口气却是不变:“你说你有两个条件,什么条件。” 姒琅毫不犹豫的道:“第一,将夜枭病症的前因后果告诉我。第二,绝对不得再阻止、打扰我和夜枭的事情。” 夜中天沉默了一下,才道:“行。” 他左右看看,抬手挥了挥,示意在四周巡逻的暗卫退下。 虽然也没有敢偷听他和别人的对话,但事关机密,他还是会很谨慎。 确定四周没有人会听到他的话后,夜中天才凝重的道:“严格说来,我皇叔并没有患什么病,而是体质有些怪异。” 姒琅不说话,听得很是专注。 “在夜氏一族的历史上,越是年轻和越是有作为的顶级天才,越容易引这种体质。每到月圆之夜,他们的身体就会像海水涨潮一般,全身的血液和骨骼会产生异变,比如血液的流加快、逆流、乱流,以及骨骼错位、关节疼痛、气血两虚、呼吸困难等等症状,据说十分的痛苦,若是症状严重,还会七窍流血至身亡。但只要熬到月亮隐去,症状就会减轻,直至恢复正常。” “每到这个时候,症者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想办法调理气血、疏通经络、减缓疼痛等等,我皇叔因为内功深厚,基本上不会借助外力,而是通过打坐、运气的方式压制逆流的气血和疼痛。” “关于这种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症状,夜氏一族秘密研究了数十年,都无法弄清缘由。最有可能的说法是,夜氏一族的天才若是过早的挥巨大的潜能,将会透支身体的力量和精神,而身体被透支到某种程度后,就会在月圆之夜受到月亮的影响,集中爆出不好的后果。” “从古至今,圆月就被观察到拥有某种魔力,比如狼会在月圆之夜对月长嗥、海水会在月圆涨大潮、疯子会在月圆之夜变得更加疯狂,等等,但过后就会恢复正常。皇叔的这种体质,应该也是一样,说也说不清楚。” “在黑月一国的历史上,曾经有三个人的体质跟皇叔一样明显。一个是黑月国的开国皇帝,幼时就已是名人,少时名满天下,成年后起兵反抗朝廷,最终推翻前朝,建立黑月帝国,但他登基没几年就因为身体突然急虚弱而英年早逝。” “黑月国的第二任皇帝却是资质平庸,称帝十几年都没能立下什么功绩,反而有文治武功全面倒退、各方豪强割据一方的危险。好在这个时候,他的一位儿子才能非常出众,而且抱负远大,及时将老头子给拉下马来,自己当了皇帝,成功的震慑和分化各方豪强,挖掘和重用了一大批杰出的文武官员,安抚和收服了民心,将黑月的大业给延续了下去。” “而这位帝王,忽然在盛年时期退位,静养身体去了,再也不过问国事,而他留下来的一大批杰出官员造就和延续了黑月国历史上的第一个复兴时期和第一个强盛时期。据说我的这位祖宗也是体质异常,每月都要承受一次生不如死的痛苦,最后才决定再也不做任何消耗体力和脑子的事情。” “还有一位,出现在约莫七十年前,他不是皇帝,而是宰相,从二十岁开始就辅佐当时的皇帝,造就了黑月历史上的第二个盛世,最后活活累死在书房里。” “直到二十年前,夜氏一族在外戚干政、我那个皇帝老子又惧内又没用、朝野顷扎的情况下,我这位大概是夜氏一族历史上最厉害的皇叔横空出世,解决了所有的大麻烦,并将黑月的版图扩张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喏,这几个月还帮我摆平了所有的对手。” “这种与生俱来的体质是无法改变的,但司徒神医说了,既然是身体自身的原因,那么,就可以通过持续服食千年人参或千年太岁来强化体质,令身体能够产生源源不断的体力与元力,不至于引身体过度消耗,如此,症者在月圆之夜的症状就能大为减轻,不至于如此痛苦。” 第378章 白纸黑字,不当夫妻当盟友 说到这里,夜中天叹气:“我皇叔原本可以平静的度过昨天晚上,偏偏他强行力和运气,导致气血紊乱,经脉受损,患了内伤,唉,也怪我护卫不周” 自责了几句后,他又打起精神,瞪着姒琅道:“皇叔的这种体质,是我夜氏一族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和确认。?&bsp;&bsp;?? 我对你已经说得太多了,你最好马上忘记。” 姒琅点头,郑重的道:“我明白,皇上刚才所言,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外泄露。” 夜中天道:“你的第一个条件,我已经满足你了,至于第二个条件,为了皇叔,我就忍了你。” 说得真勉强 姒琅无语片刻后,道:“多谢皇上。待夜枭身体恢复,我再和他谈谈寻找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的事情。” “行,我皇叔晚上可能会醒过来,到时你跟他谈吧。”夜中天说着,离开了。 姒琅转身,看了看枭居,犹豫了一下后,回自己的住处休息去了。 想到她也能为那个男人做些事情,她的全身现在充满了干劲。 从现在开始,她要养精蓄锐,为找到真正的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做准备。 她一觉睡到傍晚,刚醒来就听到八号报上来的好消息:“头,五号和小春已经抵达京城,现在正住在宫外的客栈里。” 姒琅听后大喜过望:“好,待两人休息好后就带进宫里,我有要事要交待他们。” 而后她梳洗,用膳,往枭居走去。 夜枭已经醒来,正坐在床榻上,慢慢喝着稀粥,夜中天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喝。 姒琅走进去,正好触到夜枭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双目相触,姒琅的脸就红了。 姒琅抬手捂住双颊,转着眼珠子,期期艾艾的道:“你、你醒了,还、还好吧?” 夜枭颌:“多谢公主关心,我现在已经无碍。” 他的脸色还有点白,看起来还是比较虚弱,却已经精神了不少。 姒琅听着他的声音,脸庞更红了,往桌边一坐,还是捂着脸庞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救过我几次呢,干嘛要叫我公主?你叫我的小名久久好不好?” 夜枭微微一笑:“那样不合礼数。” 姒琅的眼珠子瞟来瞟去的:“礼、礼数?你、你是那种会受到礼数束缚的男人吗? 夜枭垂眸,又勺了一口人参粥:“偶尔也会讲究的。”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是讲究礼数的时候?”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朕在这里!”夜中天窝火的拿指关节敲桌面,“你当着朕的面,想干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呢?” “哦,原来皇上也在这里啊。”姒琅装模作样的道,“正好,咱们就把咱们谈好的事情给办了吧。” 夜中天瞪她:“你非得现在谈这事?” 姒琅冲他牙齿白白的笑:“因为我急啊。” 夜中天磨牙,猛然转头,指着姒琅对夜枭道:“皇叔,这个女人一心想爬上你的床,你一定要守好你的床,别让她给得逞了。” 姒琅的脸顿时就红了,都不好意思辩驳了。 夜枭却是稳如泰山的喝粥:“你想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夜中天鼓着脸,“这女人狡猾着呢,不防不行。” “你管我。”姒琅哼哼,而后腰杆一挺,收起不好意思的表情,严肃的道,“皇上,咱们谈好了的,咱们不当夫妻,只当盟友!为了麻痹景立天和乌蒙国,咱们会在世人面前维持这份婚约,但事实上,咱们和枭王爷都清楚,我与皇上既没有男女之情,也没有夫妻之实!” “你不用一次次的强调朕与你没有男女之情和夫妻之实!”夜中天拍桌子,“朕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对你也没有好感,你别说得好像朕很想跟你有男女之情和夫妻之实似的!” “皇上说的是,只要咱们签了这份秘密协议,我以后就不强调了。”姒琅说着,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几页纸来,放在桌面上,“我与皇上是协议人,枭王爷是证人。” 夜枭微微拧眉:“我早已辞去爵位,且不问世事,让我当证人,不妥。” 姒琅笑:“不管枭王爷如何谦逊,我与皇上只相信你,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当这个证人。” 夜中天撇了撇嘴,拍着桌子道:“朕还没有准你的请辞呢,你还是黑月国的王爷。” 说罢他抓起那几页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看了:“哼,写得很清楚嘛,既然你这么急着撇清与朕的关系,朕当然也很乐意。” 说着他转身,倾身,从一旁的架上子取下笔墨,提笔沾墨,贵手一挥,就在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按手印。 姒琅脸上不可控制的流露出喜色,也急急的取过笔,迅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姒琅”,而后想了想,又在“姒琅”后面补充“又名景久久”,这才按上自己的手印。 夜中天看着她的满脸喜色,心里很不痛快,挖苦:“哦,你这么高兴干什么?我皇叔又没有要娶你,你赶紧吃药,免得妄想症身亡。” 姒琅红着脸,恨恨的瞪他:“要你管!” 而后她捧着协议,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还在喝粥的夜枭,等着他喝完。 夜枭其实是非常有定力的,但是,他还是不想在这样的眼睛的注视下慢慢的喝粥,于是加快度,把手中那碗粥给吞了,而后放下碗,拿起毛巾,优雅的拭嘴。 姒琅等他忙完了,才小心的将协议摆放在夜枭面前,一脸期盼、双眼闪闪的道:“枭王爷,请签名为证。” 夜枭盯着那份协议,很快就把白纸黑字的协议看完,随后盯着夜中天:“皇上可都想清楚了?” 夜中天把头扭到一边:“是。” “确定不会反悔?” “是。” “皇上可有与朝中大臣商谈过此事?” “没有谈过!”夜中天转回头,大声道,“干嘛要跟他们谈?朕不能自己决定吗?再说了,这个女人铁了心要爬上你的床,就算朕将她给强了,她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朕干嘛要留她?难道朕爱上了她,没有她就活不开心,就管不好这黑月的江山社稷吗?” 夜枭盯着他片刻后,不一言,提起毛笔就在“作证者”一栏署下自己的名字,而后拿出自己的私人印章,盖上。 一式三份,每人一份。 姒琅看到他签字盖印,心里大喜,脸上不可遏制的笑开了花,手上迅拿了一份放到自己身后:“签字盖章,事成定局,谁都不许反悔,否则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哦,你是在咒你自己吧?”夜中天又磨牙,恨恨的拿过自己的一份,随手一折,塞进自己的袖子里,“还有一事,你自己说吧。” 第379章 撒娇,皇叔不要走 姒琅开心得一下子回到了她这个年纪应特有的可爱,捧着双颊,笑眯眯的道:“枭王爷,您救过我好多次了,我也不是喜欢欠人情的女人,所以我决定报答你。 ? ” 夜枭似乎觉得有些意思的笑了笑:“公主打算如何报答我?” 夜中天不满的擂桌子:“她想以身相许!当然朕相信,皇叔是绝对不会看得上她的。” 姒琅就像没看到夜中天:“我听太医说王爷需要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改善体质,而我正好知道真正的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在哪里,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这两件宝物送给王爷。” 夜枭并没有显露欣喜之色,还是不动如山:“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一定很不易获取,我救公主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公主不必为我做到这份上。” “不行,我一定要报答王爷!”姒琅的脸色一下子就又变得庄严、郑重起来,透着不容质疑的坚定,“对于王爷来说,救我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我的性命远远比千年人参、千年太岁珍贵,我去找这两件东西给王爷,其实不足于回报王爷的恩情,但除了这个方式,我已经想不到其它方式回报王爷。” “你想得到。”夜中天又坏坏的捣蛋,“那就是以身相许,可惜我皇叔看不上。” 姒琅装作没听到。 夜枭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目光微微一凝,审视着她:“除此之外,公主对我是否还有什么要求?” 姒琅脸庞红了一下:“我不敢对王爷有什么要求,只是拥有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的人很不好对付,我希望王爷若是方便,能够与我同行,直到我拿到那两件东西为止。” “呵呵。”夜中天虚挖鼻孔,真挖苦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姒琅还是装作没听见。 夜枭沉默一会后,道:“关于这两件宝物的事情,公主可否详细告知与我?” 姒琅毫不犹豫的将她对夜中天说过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夜中天,而后道:“偷走那两件宝物的人叫姒清,他的儿子叫玉朗川,曾经是乌蒙国的国师。这人活着就只为了一件事——高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没有规则和道理可讲,而且这人又极有天赋和本事,我在他手下不知吃过多少大亏。我认为他应该从姒清的手里拿到了那两样宝物,想从他那里拿回来,光靠我一人,很难。” 夜枭微阖双眸,陷入沉思。 姒琅吊着心脏,摒着呼吸,紧张的看着他。 夜枭是不会受任何东西束缚的,如果他不想承她的情,或者不愿与她同行,那么,他大概宁可不顾及身体,也绝对不会答应。 夜中天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却也是紧张的看着夜枭,姒琅相信,他一定希望夜枭答应,因为这对夜枭来说真是唯一一个改善体质、减轻弱点的机会了。 半晌后,夜枭睁开眼睛,看着姒琅道:“我曾决定不会再过问政事,我这次会回黑月国,乃是因为我最重要的侄子有难,我要助他一臂之力,这绝不代表我重出江湖,而且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助他了。如果我与你同行去寻找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我可以保护你到直至找到和获得这两件宝贝为止,但与这两件宝物无关的事情,我不会干预。如此,你可能接受?” “接受!”姒琅迫不及待的道,“只要你肯与我同行,我什么都答应!” 夜枭的眼里浮出淡淡的笑意:“那么,我就接受公主的还人情。” 姒琅举臂,“耶”了一声,而后双手捧住烫的脸颊,看向夜中天。 夜中天居然也双手捂着脸,身体扭来扭去,看起来怪怪的,双手捂不到的脸色更是红通通的。 姒琅奇怪:“皇上,您生病了不成?难道是烧了?” “你、你才骚呢!”夜中天还是捂着脸,期期艾艾的,“我跟你没关系,你不要管我。” “看起来不像生病”姒琅喃喃,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瞅着他道,“难道枭王爷说你是他最重要的侄子,你害羞了?” “谁、谁害羞了?”夜中天一蹦三尺高,脸庞几乎有红色的热汽冒出来,“我、我才没有害羞!害羞是什么东西!朕是皇帝,才不会知道那种东西是什么!” 姒琅“呵呵”:“您是皇上,您说您没害羞就真的没害羞吧。” “去死去死!你赶紧去死!我最讨厌你这个女人了!”夜中天骂了几句,忽然跑到夜枭身边,拉着他的手撒娇,“皇叔,你刚才说最后一次助我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能对你最重要的侄子置之不理呀!以后你的宝贝侄子我有什么麻烦,你还要出手,大展神威,救侄子我于水火之中才行啊!” “小天,你已经二十岁了,叔叔老了,已经帮不了你了,而且叔叔相信你已经能独挡一面,没有叔叔你也能做得很好。”像小狗一样撒娇的夜中天还是很可爱的,但夜枭还是不为所动。 “皇叔才不老!”夜中天下唇往上一噘,很孩子气的道,“皇叔还是和我小时候的皇叔一样英俊威风,永远都不会老的!还有啦,在皇叔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没有皇叔,小天我成不了一代明君啦,所以皇叔你不要离开小天嘛!” “所以,叔叔我更要离开。”夜枭道,“我还需要休养几日,待我身体恢复后就会离开,你莫要对叔叔我抱有期望。” “啊——”夜中天尖叫,“皇叔你不许离开!至少要待到过年!要不然我就跟你一起离开,不当这个皇帝了!” “这不可能。”夜枭决定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回旋的余地。 “皇叔——”夜中天跳脚,一脸怨念,看起来准备大吵大闹了,“你一点都不疼我!你宁可疼那三只小鸡和那只小怪物,时时将他们带在身边,也不疼我这个最亲最亲的侄子!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早死的母妃?” 夜枭:“” 姒琅:“” 真是厉害,居然连死去的娘亲都搬出来了,这位年轻的帝王也太任性了吧? “小天,”夜枭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一点,“老黑、吱吱他们和你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夜中天尖叫,“他们都是你捡来的野兽,我才是你亲生的侄子,你怎么能将他们看得比我还重要?你偏心!你不疼我!我要去我母妃的陵墓前哭,连你都不要我,都要离开我了” 第一次,姒琅看到夜枭总是静如深海、稳如磐石、定如泰山的脸上,出现了几丝心疼和温柔:“小天,叔叔是” 但他刚说了几外字,外头就“啊——”的尖叫声。 是吱吱的尖叫声! 非常惊恐和凄惨的尖叫声! 第380章 第一次流血,竟然是她 三人心头皆是一凛,这里是皇宫重地,吱吱又很强,怎么会叫成这样? 三人齐齐站起来,刚想冲出去,就见一道光溜溜的人影冲进来,惊惶失措的道:“主人主人,吱吱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吱吱要死了——” 三人一看他的模样,除了夜枭仍然镇定之外,姒琅和夜中天的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了,脸上写着大大的:不会吧?我的天啊—— 而吱吱转瞬已经冲到夜枭的身边,抱住夜枭的腿,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哇哇哇——吱吱要死了,吱吱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吱吱不想死,主人快救救吱吱,哇哇哇——” 他尚未育完全的身体的下面,正有鲜血顺着腿流下来,看着就有些碜人。? ?? “你你你你——”夜中天惊得跳起来,指着他道,“你竟然是母的?不会吧?” 姒琅却迅冲过去,扯下身上的短袍,缠在吱吱的身上,刚好能把她的胸口到膝盖的部分给遮起来。 吱吱这是来月事了! 估计还是第一次来,她一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所以被吓到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 在姒琅给吱吱包裹身体的时候,夜枭已经镇定自苦的摸摸吱吱的头,温和的道:“我保证,你不仅不会死,还会长高,所以吱吱不要哭。” 他的头立刻产生了效果。 吱吱抬着头,挂着两行鼻涕,眼角还有泪珠子落下来,哭声却是转为了抽抽噎噎:“真、真的吗?吱吱真的不会死吗?” “嗯。”夜枭哄起孩子来,似乎也很有一套,“你的身体会流血,是因为你的身体里积攒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身体要将这些不好的东西给排出来,这样你才会变得更加健康,也会长得更高更快。” 说着,他还拿起毛巾,给吱吱擦拭眼泪和鼻涕。 吱吱想了想:“就像上茅厕一样吗?” 其他两人险些摔倒,夜枭却认真的点头:“是的,就是这样。吱吱以后会每个月都流几天血,这几天里只要吃些好的,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事。” 吱吱终于破涕为笑,然后又天真的问:“主人也会流血吗?” 夜枭还是不动声色的笑笑:“主人是男人,男人不会像你这样流血,只有女人才会。” 吱吱很好奇的问:“为什么?” 夜枭说起谎来也是信手拈来:“因为女人比男人爱美,所以要通过每个月都流血几天的方式,把身体里积累的坏东西给排出来,这样才会变得好看。但对于男人来说,长得好不好看并不重要,要生得强壮有力才重要,所以不需要通过自动流血的方式来排除身体里的坏东西。” “喔。”吱吱似懂非懂,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展颜一笑,“主人生得最好看了,就是女人也不如主人好看。” “哦——”夜中天看夜枭对吱吱这么温柔,又看不顺眼了,阴阳怪气的道,“在你的眼里,我皇叔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不过,像你这样的丑东西呆在我皇叔身边,不觉得给我皇叔丢脸吗?” “小天!”夜枭拧眉,口气变得有些严厉了,“我从小就教导你切不可对女孩儿无礼,你都没有记住吗?” “我、我我”夜中天很久没有被夜枭训了,这会儿不禁有些委屈,嚷嚷,“我才没有错!这小怪物哪里像女孩儿了?分明就是头野兽” “小天,我不记得有把你教成这样,你再如此说话,叔叔要生气了!” “我我我就是讨厌她!不就是个野生的小怪物啊,凭什么你那么偏心她啊!” 夜中天还没骂完,脸上就挨了一爪子。 吱吱抓的。 吱吱双眼喷火的瞪着他好久了,尖叫着骂:“不许欺负吱吱!你再欺负吱吱,吱吱就咬死你!” 夜中天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大怒:“你这个丑东西,竟然敢抓朕?你真以为朕不是你的对手吗?以前朕是见你年纪小,又有皇叔护着你,才没跟你计较!真打起来,朕绝对把把你的屁股给打肿了!” “吱——”吱吱真的怒了,眦牙,挥舞着爪子,准备冲上去跟夜中天拼了。 但是这时,她的脸色忽然一白,双手捂着肚子往下蹲,泪眼汪汪的道:“肚子好疼!” 姒琅抱住她,柔声道:“吱吱,先跟姐姐去换衣服好不好?姐姐有办法让你的肚子不疼。” 凡是女人,每到了月事驾到这几天都会特别虚弱和难受,吱吱也不会例外。 她瞅着姒琅,可怜巴巴的问:“真的吗?你不骗我?” “嗯,我不会骗吱吱大人的。”姒琅真诚的眼睛很有说服力,“我也是女人,我也像吱吱大人一样每个月都流几天血,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吱吱大人,咱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吱吱转头,看着夜枭。 夜枭又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收拾好了再过来。” 吱吱点点头,站起来,抓着姒琅的衣角,让姒琅带她走。 夜中天鼓着脸,看向夜枭,指着吱吱的背影道:“皇叔,吱吱可是女人耶,你见到了她的身体,不会要娶她吧?” 他不要皇叔娶任何女人,尤其是喜欢跟他作对的丑女人。 夜枭淡淡的:“你想多了,吱吱只是个孩子,就像我的孩子一般,你说的事情绝对不会生。” “如果她知道了男人与女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呢?” “我会说服她不要胡思乱想。” “说不服呢?” “你想多了。” 姒琅听到后面的对话,回头狠狠剜了夜中天一眼,幼稚! 夜中天见她和吱吱走远了,心头一想,也赶紧道:“皇叔,我出去办点事,晚点再来。” 说完他拔腿就跑。 他感觉得到皇叔有点生气了,接下来很可能会趁着四下无人对他进行再教导,他得赶紧溜。 在外面来来回回的逛了几圈后,他又有点记挂和姒琅的事情还没说完,又好奇吱吱接下来怎么样了,在心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又悄悄返回枭居,小心翼翼的靠近内室。 “主人,吱吱穿裙子好不好看?”里面传来吱吱开心的声音。 穿裙子?夜中天的脑子里立刻勾勒出一只母猴子穿红色裙子的画面,差点笑出声来。 小怪物就是小怪物,以为说人话,吃人食,穿人衣,就是真正的人了? “嗯,好看。”夜枭的声音却是相当肯定,“待一两年后吱吱长高,会更加漂亮。” “啊啊啊,”吱吱的声音简直要唱起歌来,“主人快多夸夸吱吱,吱吱会更加高兴,也会长得更加快” 第381章 争宠,吱吱想要的礼物 夜枭居然真的夸她了:“今晚是吱吱第一次穿裙子,还穿得那么好看,主人我也非常喜欢。&bsp;&bsp;这样,吱吱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只要主人有的,主人都会给你。” “真的吗真的吗,”吱吱听起来简直开心得要疯掉了,“吱吱要吃主人做的菜,很多很多的菜!吱吱最爱吃主人做的菜了!” “可以。不过今天太晚了,而且你也吃过晚饭了,不能再吃了。要不然明天的一日三餐,主人都做给你吃如何?” “啊啊啊,太好了,吱吱太高兴了!主人最好了,吱吱最爱主人了!”而后吱吱用充满期盼的声音问,“主人也最爱吱吱对不对?” “嗯,吱吱当然是主人最爱的人之一。” “那吱吱现在就去睡,睡得早早的起来吃主人做的早饭” 夜中天听得忍无可忍,冲进去就吼:“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争宠?告诉你,我才是皇叔最重要的亲人,你滚一边去”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双目圆睁的看着吱吱。 而后他捂着肚子,指着吱吱爆笑起来:“哈哈哈,好丑,真的好丑!母猴子穿花衣,从哪家戏班子跑出来的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给吱吱收拾的姒琅很是恼怒:“皇上,吱吱一点都不丑!吱吱是很可爱的女孩儿,请你不要黑白颠倒。” 吱吱就是太瘦小了一些,一下子找不到合身的裙子,加上举止毛躁好动,便显得有点奇怪,但是,绝对不丑。 吱吱冲夜中天做鬼脸:“主人说吱吱好看,那吱吱就是好看的,你再骗吱吱也没有用。” “哈哈哈——”夜中天继续捂着肚子爆笑,“那是我皇叔故意哄你高兴的!不信的话你就穿这一身衣服上街看看别人会不会把你当狮子看!” “小天!”夜枭眉头一拧,大步走过来,盯着他,“抄写孙子兵法三百遍!” “啊?”夜中天大惊,“我、我没听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夜枭的声音很严厉:“立刻去!” “我、我才不要!”夜中天冒着冷汗,挺着胸膛,“我、我是皇帝!我说什么都成,皇叔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夜枭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透露着危险的光泽:“四百遍!” “皇叔——”夜中天崩溃的大叫,“你不可以为了小怪” “五” “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夜中天看夜枭准备报出“五百遍”,吓得脸都白了,转身就跑出去。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主人,”吱吱跑过去抱住夜枭的手臂,“夜中天说的是真的吗,主人是为了让吱吱高兴才说吱吱好看的吗?” “是为了让吱吱高兴,也是因为吱吱真的好看。”夜中天摸摸她的头。 于是吱吱心满意足了:“那吱吱去睡了,然后起来吃主人做的早饭。” 然后她就跑了。 屋里只剩下姒琅与夜枭。 姒琅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忍不住想逃走,但又忍不住期期艾艾的问:“明、明天我也可以一起来、来吃吗?” 夜枭颌:“可以。” 姒琅“耶”了一声,因为太过兴奋,忘了打招呼就直接跑出去了。 隔壁的书房,夜中天似乎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这边的动静,也吼了一句:“我也要吃。” 夜枭:“” 半晌后他喃喃:“真是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然后他坐下来,从抽屉里拿里一本册子,打开,提笔沾墨,在上面又写起什么来。 次日五更刚过,天色才刚刚泛白,吱吱就已经冲进枭居的大厅,尖叫:“主人主人,吱吱饿了,有主人准备的早点吗啊呀!” 因为不习惯穿裙子,哪怕裙摆并没有长到脚板的位置,她还是摔了一跤。 “哈哈哈——”一个充满嘲笑的声音响起来,“母猴子穿花衣,第走两步摔一跤,摔得连公猴子都不认识了!” 这么毒舌的声音,除了夜中天还能有谁? “夜中天,吱吱今天要咬死你!”吱吱尖叫着跳起来,提起裙摆就冲过去,弹跃而起,扑到夜中天身上,四肢紧紧的缠住夜中天,就对着他的肩膀胳膊一顿狂咬。 吱吱可是从小在大森林里长大的,还是大猩猩带大的,那牙齿从小就因为啃食各种生食而被磨得很是尖锐,这一咬下去,夜中天忍不住杀猪般的大叫。 “你这死猴子,竟然敢咬朕!”朕中天双手抓着吱吱,努力将它给身上给扯下来,“朕是皇帝,你这么做是在谋害君王,要砍头的!听说猴脑乃是天下第一美味,正好拿来炖着喝,不过你那么蠢,万一朕吃了变蠢,就对不起这大好的江山社稷,还是拿去喂狗好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咬破,吱吱的牙齿已经咬到了他的肌肉,血都冒出来了。 “死猴子,真的咬了!”夜中天手往上移,揪住吱吱的头,往外扯,“信不信我把你的头全拔了!” “啊啊,好痛,你竟敢喝朕的血!你果然是怪物” “早饭做好了,想吃的过来。”突然,夜枭的声音传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夜中天的手顿住了,吱吱也抬起头来,而后从夜中天的身上跳下来,往桌边跑去。 夜枭一身普通的便服,手上端着一只巨大的托盘,将托盘放在桌面上后,他揭开盖子,瞬间,清粥小菜的香气便弥漫了整间大厅。 吱吱跳上椅子,看着那些盘碟,一边流口水,一边抓耳挠腮,馋和饿的不行,但她谨记规矩,绝对不会在主人没有吃之前乱碰食物。 夜枭看她头和衣服都是乱糟糟的,不由皱了皱眉,抬手帮吱吱整理头和衣服:“又跟小天打架了?” 吱吱的嘴里还含着夜中天的血,眼睛可怜巴巴的:“夜中天又欺负吱吱,吱吱生气了。” “以后他再笑话你,你就当没听到。”夜枭拿毛巾给她擦脸,“虽然他年纪比你大,长得也比你高大,但其实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吱吱是个好孩子,不用跟他那样的小孩子计较。” 吱吱眨了眨眼,眦牙笑了:“嗯嗯,夜中天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吱吱是好孩子,不用跟他计较。” 她反反复复的念,努力把主人的教导都记在心里。 夜中天拿毛巾擦拭肩上的血迹,气得直磨牙,但昨天晚上抄了四百遍的惩罚令他心有余悸,他万万不敢再当着夜枭的脸闹了,便将手中的毛巾一丢,坐在桌边,拿起生煎包子就啃。 啊——他眼睛大亮,整个表情都变得享受了,真是好吃啊,皇叔的厨艺就是好,他要拼命多吃点! 第382章 早点,三雕争宠 “啊,这是主人做给吱吱吃的,谁都不可以抢!”吱吱冲过去,抱起那盘生煎包子,跑到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狼吞虎咽起来。? ? 她看过了,桌上的早点里就数这盘肉包子肉最多,她当然要吃这个。 “猴子就是猴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夜中天哼了哼,啃完嘴里的东西后又去舀面条。 很简单的、就放了一点肉沫和葱花的面条,透着香味,夜中天埋头“哧溜哧溜”的吸着面条,就没有停顿过一秒。 姒琅也已经出现,但没好意思吃得太粗鲁,就端了一只小碗,慢慢的吃着清粥小菜。 真是无上的美味,简简单单的,却令人欢喜。 就像家常的小菜,永远吃也不会腻的感觉。 这种味道,完全不像是一个王者会做出来的,姒琅想,也许这个男人曾经也过着与普通人一般的家常生活,吃着与普通人一般的家常菜,甚至还经常下厨做家常菜,才能在隔了这么久以后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三人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知为这顿早饭忙了多久夜枭却没有吃,只是走到一边的空桌边坐下,将地面上的盆子端到桌面上,而后将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这是召唤那几只巨雕的声音。 “咕,咕咕咕”立刻,一只肥墩墩的身影从内室里冲出来,边跑边微微扇动着翅膀。 那是小小少爷。 它的眼睛就盯着夜枭,完全没看向其它地方一眼,一路跑过来不知撞到了多少东西,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才跑到夜枭的脚边,然后抬头看夜枭,“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姒琅知道那是“抱抱,求抱抱”的意思。 夜枭双臂一捞,就将足足有四五十斤重的它捞起来,抱在怀里,而后戴上手套,拿起盆里新鲜的肉块喂它,一边还抚着它一身灰色而丰柔的羽毛。 “咕咕咕”小小少爷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享受的表情。 “对一只鸡那么好”夜中天吸着碗里的面条,看着小小少爷,眼里满是杀气,不断嘀咕着。 “皇上,您何必跟一只小鸟儿见识?”姒琅无奈。 “朕没有跟它计较。”夜中天面无表情,“朕若是跟它计较,它早就变成鸡汤了。” 姒琅摇摇头,嘀咕:“被宠坏的是你才对” “你说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说。” 突然,一道黑色的旋风刮进来,大厅里变得幽暗起来。 生什么事了?姒琅抬头往门口望去,就是黑大爷那巨大的身影从门外冲进来,因为它跑得太快,所过之处都掠起一抹轻风。 “啁啁——”它大声的叫着,猛然扬起双翅。 比普通的大厅高得多、宽敞得多的大厅瞬间就被它巨大的翅膀给横撑住了,偏偏它还炫耀和示威一般的扬着翅膀把,翅膀所过之处,所有的东西都被扫倒,还好,大厅的摆设并不多,除了必备品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 姒琅终于明白了枭居为什么建得远比普通的宫殿都要高大和宽敞,原来是为了让这位大爷不至于进不来或出不去。 黑大爷一路冲到夜枭的面前,却没有收起翅膀,只是低头瞅了瞅小小少爷,突然低声,在正在眯着眼睛享受主人抱喂的背上狠狠啄了一下。 它不仅爪子像铁打的,连喙都像铁制的,这一啄下去,小小少爷猛然吃痛,“咕——”的哀叫一声睁开眼睛,抬头,瞅到黑大爷凶神恶煞的眼神后身体哆嗦了一下,往夜枭的怀里缩了缩,一脸委屈,嘴里还叼着一条在动的小蛇。 黑大爷似乎看它很不顺眼,低头衔住小小少爷翅膀上的一根大羽毛,准备强行拔出来,小小少爷看起来快哭了。 “老黑,”夜枭终于拿出主人的威严,一个冷厉的眼神扫过去,声音宛如从天压下来的山峦,“住手!” 短短几个字,蕴藏千钧之力。 黑大爷抬头,与主人对视片刻,确定主人不高兴以后放开小小少爷的那根羽毛,收起翅膀,将脑袋藏在羽翼之下,走到一边,蹲下来,不说话了。 看起来是因为主人的训斥而受到了打击,蹲墙根去了。 平时没少呼风唤雨、威风气派的它,这会儿看起来也颇有些可怜。 “咕咕咕”小小少爷又高兴了,又眯起眼睛,脑袋点得飞快,拼命的吃吃吃。 “卟卟卟——”又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来。 姒琅转头望去,就见羽毛黑白灰交加的小少爷扑扇着翅膀跑进来,看起来很快活的样子。 对上姒琅的脸,小少爷顿了一下,似乎认出了她,然后扇翅膀扇得更欢快了,朝她跑过来。 真是个好孩子啊!姒琅在心里想着,也朝它笑笑。 冲到姒琅面前后,小少爷头一低,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在姒琅面前,然后一脸献宝的表情看着她。 姒琅低头一看,五官扭曲,几乎要把吃的东西吐出来了。 上次,它送她一条蛇作为报答,这次,它竟然送了她一只 老鼠。 而且还是一只很大的、黑色的、半死不活的、邪恶的眼珠子还在转动的老鼠。 但她吃的可是夜枭亲手做的早饭,她可不能吐出来。 旁边的夜中天正好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气得朝小少爷踢了一脚,怒道:“畜牲,你带这么恶心的东西来这里做什么?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开开心心被主人召唤而来的小少爷莫名其妙的挨了夜中天一脚,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也不介意的走开几步,继续看着姒琅,扑楞着翅膀,“咕咕”的叫,一副“你快吃,很好吃的”的表情。 姒琅先抿了抿唇,强忍下胃中的不适,而后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拿起一边架子上用来切肉的小刀,轻快的朝老鼠的脖子上一划,没溅出一滴血就要了这只老鼠的命。 而后她又轻快的划了十几刀,将老鼠剖成十几块,用刀子叉起一块,送到小少爷面前,微笑:“你吃。” 小少爷未必听得懂她的话,但对她的动作却是很熟悉,知道这是要喂自己的意思。 于是它高兴了,又半扇着翅膀,一口将这块老鼠肉吃下。 “真恶心!”夜中天抱着一大碗面条离开,一脸嫌弃的冲姒琅道,“你果然与这些畜牲是一伙的,臭味相投啊。” 姒琅没理他,继续给小少爷喂老鼠肉。 对人来说,生老鼠肉当然很恶心,但对猛禽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她要跟小少爷套近乎,当然得有这点忍耐力和包容力。 到了现在,她也看出来了,对于夜枭来说,除了夜中天,最宝贝的就是吱吱和这三只巨雕了,她必须要得到它们的认可才行啊。 第383章 此后,你便是黑月皇后 小少爷被喂得很高兴,中途不时停下来扇翅膀和“咕咕啁啁”的叫,似乎在唱歌,偶尔还会跑开,乱转一会再回来,跟好动的小孩子吃饭似的坐不住。? ? 夜枭抬眼往它的方向扫了一眼,虽然还是不动声色,但唇边却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黑大爷不时从翅膀下面钻出脑袋来,这看看,那看看,眼神凶得很,似乎很有冲上去踹两只小家伙的意思,但它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敢做。 “呷呷呷?”小少爷可是好奇又好动的,还没吃完一只老鼠呢,它就又跑到黑大爷的身边,围着黑大爷走来走去,不时探头探头的打量黑大爷,一副“你在玩什么”“好不好玩”“咱们一起玩好不好”的态度。 黑大爷最后不耐烦了,拿庞大的身体撞了它一下,它被撞得摔倒在地,“呷呷呷”叫了好几声才爬起来,跑回姒琅身边吃老鼠去了。 夜枭将小小少爷喂完了,才对黑大爷道:“老黑,过来。” 黑大爷这才起身,垂着头,慢慢走到夜枭身边。 夜枭这才揭开身边的一个大竹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是给你的。” 竹筐里传出“吱吱吱”的小鸡叫声,姒琅相信里面是满满的一群活小鸡。 哎姒琅把头转过头,拒绝看那些被生吞的情形。 “咕——”身后传来黑大爷吭奋的叫着和扇翅声,显然这份早点令它很是满足。 然后就是小鸡们惊恐的“吱吱吱”的叫声。 于是姒琅跑了。 中午的时候,姒琅又跑来了,这一次来的不止早上那几个、那几只,还有老鬼、盛君柔等人。 到了晚上,人更多了,除了中午那批,连苏尔寒为的一批投降和决定归隐的东部将军也来了,他们是来告别的。 经过两三个月的处理,朝廷逮捕了一大批东部的贪官污吏,并选拔和任命了一批刚正廉洁、爱民如子的官员过去,同时颁布一系列针对东部地区的休生养息政策,苏尔寒亲自参与和监督了整个过程,对此表示满意,决定回故乡养老。 晚餐也皆是夜枭一手包办,几十道菜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宾客无一不欢。 “没想到摄政王连做菜都这般美味,苏某甘拜下风。”苏尔寒吃了一道夜枭亲自做的东部特色菜肴后,感慨。 “我小时候与母亲一起住在民间,”夜枭颌,“母亲天天做家常菜与我吃,我天天看着,便也学会了,苏将军能喜欢,我深感荣幸。” 苏尔寒:“不知摄政王可有什么是不会的?” 虽然他不会再为将了,夜枭也早就不是摄政王,但两人仍以对方最为辉煌和出名的身份称呼对方。 “我当然也有很多不会的事情。”夜枭先是客气的道,而后想了一想,“但暂时想不出来。” 众人:“” 好吧,别人若是这么说一定是因为自大,但他这么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顿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宾主尽欢,而后夜枭与夜中天亲自送苏尔寒等人出宫。 次日,苏尔寒率部下回故乡,此后再也不曾入世。 而在皇宫这边,苏尔寒等人离京数日后,夜中天与晴国公主举行了婚礼,因为战争余伤仍在,仍然有许多百姓日子不易,这场婚礼举办得很是低调,出席这场婚礼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不过千余人,而且只办一天。 婚礼当天凌晨,春染坐在镜子前,让夜中天亲信的宫女给自己打扮。 姒琅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 虽然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但春染还是很紧张,低声道:“头,我、我真的行吗?” 头儿决定秘密潜回晴国实施大计,于是做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由她代替头儿与夜中天举办婚礼,然后以“黑月皇后”的身份留在墨月城,以此迷惑世人! 黑月皇后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竟然由她这个出身不知名小镇的平民女子来冒充?只要想想,她就是慌得手心直冒虚汗。 “为什么你不能行?”姒琅注视着她,“我还是奴隶的女儿,我都能行,为什么你不能行?” “我、我不能跟头儿比” “你不用跟我比,也不用跟任何人比。”姒琅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只需要与以前的自己比。你只要比以前的自己更强大,更出色,更能改变和决定自己的命运,那你就没有白来世间这一遭。” 春染震惊的看着她,喃喃:“与以前的自己比” “嗯。”姒琅温柔而坚定的道,“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别人的人生是别人的,你比别人更好或比别人更差,这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你自己到底能不能好起来,又能不能过得好。” 春染慢慢垂眸,陷入沉思。 比别人好,就代表自己一定过得吗? 比别人差,就代表自己一定过得不好吗? 确实,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只要努力让自己真正的好就够了。 “头儿,我明白了。”良久后,她抬眼,微笑,“您放心去吧,我会演好这个角色,绝对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如果让景立天和乌蒙国知道“黑月皇后”是假的,那么,他们一定会想到头儿一定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对她加以提防,如此,头儿就别想得到景立天的信任,也就无法利用景氏一族的力量。 “嗯,我知道你一定会行的。”姒琅拍拍她的肩膀,“即使我不在这里,还有五号和八号陪你,皇上也还是靠得住的,你莫要太担心。” 她认真思索过后,决定把经验最丰富、小手段最多的五号和城府最深、最会演戏的八号留给春染,让他们协助春染掩饰身份,自己则带沉默寡言、执行力最强的二号离开。 在她和夜枭在,身边的人并不需要费太多的脑子和心思,只需要把她交待的事情办好即可。 “嗯,有他们在,我很安心。”春染最信任的人,除了姒琅,便是一号到十六号等人,如今的她真的觉得,有同伴在身边支持,她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这时,外面传来司礼太监的声音:“吉时将到,请皇后娘娘前往太庙祭祖——” 春染看向镜中的自己,金色凤冠,珠翠满头,大红喜袍上绣金丝凤凰,那股华贵风光的气势都要从镜子里扑出来了。 “挺起胸膛。”姒琅告诉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黑月皇后,天底下最有权力和地位的女人,除了黑月之王,所有人在你面前都要俯称臣,所以,你谁都不必忌惮,更不要低下自己的头和弯下自己的腰。” 第384章 洞房,皇后我来了 “头儿说得是。&bsp;&bsp;”春染挺着一身繁复沉重的嫁衣,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挺起腰杆,慢慢的抬起下巴,微微侧身。 镜子里的她,隐隐有了那么一丝睥睨天下的风范。 她甚至能看到无数高官贵族匍匐在她的脚下,高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而那些曾经欺辱她、看不起她的人,则只能仰着头看她。 于是她微微的笑了:“头,我去了。” 姒琅微笑:“去吧。” 春染走出去了,她的身后是数十名女官和宫女,而在凤祥宫外,恭迎她和引领她的是更多的宫人,红压压的一大片。 而在她的前方,是挂着红色纱帘的、长达十余丈的、雕着凤凰图案的、十六人抬的气派凤辇,只是想想坐在辇里所代表的尊贵,春染都禁不住要心惊。 “请皇后娘娘入辇——”司礼太监又拉着悠长悠长的声音叫道。 春染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踏上凤辇,纱帘垂下,她曼妙的身影隐约可见。 凤辇出宫,仪仗队开道,夹道满是黑压压的百姓。 春染的心跳得好厉害:原来,这就是当皇后的感觉?万众瞩目,世人羡妒,尊贵得让她感到害怕 但她现在就害怕还太早了。 待她到了太庙之下,见到无数达官贵人齐刷刷的立在两边时,更是惊得差点在下辇的时候栽倒,幸好有宫女扶着她,也幸好没有人敢抬头直视她。 走了好几步后,她才勉强站稳,看向前方。 于是她看到了站在太庙的台阶之上,穿着一身红袍却没有半点俗气的皇上。 高挑,英挺,贵气逼人,面容俊美阳刚,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浩瀚的苍穹之下,仿佛抬手可触天,跺脚可震地,那等尊贵不凡,非得到了能与其并肩的高度才能领略。 她心跳得厉害,脸红得厉害,慢慢的走向皇上。 皇上看着她的表情,是温柔的、带笑的、多情的,就像普通的男子在迎娶美丽的新娘,虽然她知道皇上也是在演戏,却还是红了脸,几乎不敢正视这般华贵出众的男子。 她的反应看在众人的眼里,众人皆没有起疑。 姒琅踏上黑月国的土地以来,基本上都是女扮男装,肌肤都刻意抹暗,言行举行也极为洒脱,除了夜枭、夜中天及其几名随从,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算宫里那些侍候过她的宫人知道她是晴国公主,却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她的真实面容。 所以,容貌虽然只与姒琅像了三四分,气质、仪态却与姒琅像了七八分的春染以精雕细琢的妆容出现,无人能认出她不是那个男装打扮的姒琅。 春染在这个国家最有身份、最有地位、最有权势的王公贵族的集体注视下走向黑月之王。 黑月之王朝她伸出天底下最尊贵的手。 她将那只被保养和护理得青葱水润的手交给黑月之王,黑月之王握着她的手,领她走进巍峨庄严的太庙 从太庙回来的路上,又是全城百姓围观,人头如潮,而这一次,她与皇上共乘龙辇,尊贵再上数层。 回到皇宫之后才是拜堂成亲,摆宴欢饮。 从抵达太庙开始,春染整个人就晕乎乎的,连紧张和害怕都忘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又干了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梦里的一切都很美妙,却又很模糊。 直到被送进洞房,所有人都出去,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后,她才从梦境中清醒过来。 她看着红盖头下自己的影子,唇边泛起一抹苦笑:她只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平民女子,还是破败之身,不过就是冒充皇后作个戏,居然入戏这么的深? 还好,没有人会允许她入戏太深,这梦这么快就醒了。 虽然看不到红盖头之外,但她知道已经是晚上了,太和殿里必定是灯火通明,百官畅饮,而皇上,不会来这里的。 “咕咕咕”肚子里出饥饿的声音。 她摸了摸肚子,好饿啊。 忽然,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有女子轻悄的脚步声走进来。 “皇后娘娘,奴婢们去御膳房挑了几样刚刚做好的饭菜和点心,请您用膳。”贴身宫女停在她身前,恭敬的道。 “好的。”春染迟疑了一下,“这红盖头可以拿开了么?” “可以。要由奴婢们掀开么?” “嗯。”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捏住红盖头两角,将红盖头红掀了。 满室光亮涌进春染的眼里,春染觉得眼前开阔和清明了许多,心情似乎也豁然了一些:“这个凤冠,也可以帮我取下来么?” “是。”两名宫女又小心翼翼的将她头上的凤冠给取下来。 春染一下子又觉得轻松不少。 她也不要宫女扶就站起来,走到小桌边,拿起筷子就自顾自的吃起来。 一碗米饭,一碗鸡汤,几条小鱼、几条春卷、几块牛肉,外加几碟小菜落肚,春染终于觉得舒畅了,抚着肚子道:“皇上今晚不过来了吧?” 宫女道:“是。” 春染呵呵一笑:“那你们服侍我入浴罢,我要睡了。” 忙了一天,饿了一天,累了一天,她又刚刚吃饱,无比的困倦。 半个时辰后,她已经躺在宽大又松软的婚床上,伸展着疲惫的四肢,阖上眼睛,迅奔赴梦乡。 隐约之中,她感觉到床微微的动了,似乎有人坐在床边。 “我的皇后,我来了”她隐隐听到耳边有人这么说。 很轻,很低,很温柔,很暧昧,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是皇上来了么? 她的脑海里涌出皇上今天那俊美高贵的面容以及修长挺拔的身姿,脸庞红得厉害,心脏也跳得厉害,但她却不睁开眼睛,只是出小猫似的含糊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希望继续下去的样子。 一只手伸进她的衣袍里,来回轻抚。 她的身体很快就颤栗起来,既紧张着,又下意识的期待着。 而后,她的衣袍被解下来,对方钻进被子里,抱住她就是一阵狂吻。 她迷迷糊糊的,迎合着对方。 对方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边亲边道:“我的皇后,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她含糊的道:“皇、皇上” “不是哦,你再猜猜。”对方又亲又摸,令她又难受又躁热,全身似乎都在燃火。 “我、我不猜,您、您就是皇上” “嘻嘻,怎么才一年不见,你就忘了我呢,我可是想死你了,都追你追到这儿来了” “皇上你、你说什么?春、春染听不懂” 对方的唇和手猛然刹住,声音透着惊愕:“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我说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皇上您、您莫要吓春染” “你说你叫什么?”黑暗中,对方的声音蓦然拔高,低吼着叫起来。 第385章 如果能够,一定回来 “皇上您怎么了?”春染还是昏昏沉沉的,燥热得慌,“我是春染啊,您不记得我了么?” “春染?”对方的声音咬牙切齿的,似乎透着怒意。?&bsp;&bsp;≠ 而后春染只觉得身体一松,被窝一空,对方已经掀被下床,走开几步,点燃烛台。 “皇上,您怎么了?”春染被烛光给刺得眼睛微微生疼,不由得睁开眼睛。 她还没看清楚对方呢,对方就揪住她的头往上一提,疼得她惊叫一声,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不是景久久!”对方大怒,压低着嗓门吼,“你竟然敢骗本座!本座要杀了你!” 春染终于看清对方了,当即也吓得不清:“你、你不是皇上!你到底是什么人?来” 她刚想叫人,嘴巴就被对方给捂住了。 对方冷冷的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春染惊恐得眼角都闪出泪花来,一边点头,一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对方。 对方是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俊美出尘得简直不像是凡人,但是,他的眼神同样透着凡人几乎不会有的、似乎与生俱来就不存在感情一般的“无情”。 她觉得这张脸隐隐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这会儿她异常困倦和不适,又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根本无暇去想这人究竟是谁。 她只能确定,对方非常、非常的可怕,要杀她易如反掌且不会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 “算你识趣。”对方看她如此顺从,哼了哼,盯着她问,“景久久呢?她在哪里?” 竟然是来找头儿的! 而且还能混进深宫和皇后的卧室里,真是可怕的人物! 春染在心里盘算着,结结巴巴的道:“公主她已经、已经走了” 对方眼睛一眯:“走去哪里了?” “她回晴州去了” “回晴州做什么?你一口气给本座说清楚,莫要让本座一句句的问,不然惹本座生厌的话,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 “是。是。我知道的我全说了。” 春染结结巴巴的把姒琅教她的说法搬出来:“公主爱上了夜家的一个男人,偷偷跟那人私奔了,让我冒充她嫁给皇上。皇上也知道这事,很是生气,暗中派人追杀公主,但皇上为了颜面,还是决定让我冒充公主,留在墨月城当皇后,打算几年后再废掉我。” “放屁!”她眼前这个飘逸出尘的男人,也就是玉朗川,忍不住爆粗,“她怎么可能会看上别的男人?你这个贱人,一定是在骗我,我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 “我没有说谎!”春染哭着道,“她爱的那个男人叫、叫夜枭,听说以前是黑月国的摄政王,这次是回来帮皇上解决兵变之事的,事情办完了就要走了。公主对夜枭一见钟情,非要跟夜枭一起离开,而我也很是仰慕皇上,就听从公主的安排,冒充她与皇上成亲。” “夜枭?”玉朗川脸上一惊,脸色反复变幻,显然很是意外,又有几分忌惮。 “真的是夜枭?”他逼问,“她真的迷上了夜枭?夜枭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她又想跟夜枭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春染结结巴巴的,“我原本只是一个奴婢,无从知晓夜枭的行踪,公主也不会事事都告诉我,我就只隐隐听出来她要和夜枭去晴州,似乎是去寻找什么东西。” “你若是骗我,一定见不到明天的日头。”玉朗川紧紧的盯着她,那双妖邪的眼睛,似乎在探进她的心底,辨她是否在说谎和隐瞒。 “我、我不敢骗您” “他们何时走的?” “昨、昨天走的” 玉朗川又盯着她片刻后,忽然手一挥,春染只嗅到一阵奇异的香气,而后就陷入半昏迷状态中,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接下来生了什么事,只隐隐知道自己似乎说了什么。 那是玉朗川在对她实施催眠,并在催眠状态中对她进行问话,验证她所言是否属实。 而在此时,婚宴已经结束,宾客已经散去,皇宫安静下来。 原本应该出现在皇后卧室里的夜中天,此时正站在城外的官道上,看着夜枭,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你、你又抛弃我,”他咬着牙,不让自己红眼,“你这次离开,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 “如果能够回来,我一定回来。”夜枭缓缓道,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平生所学,已经悉数传予了你,你住的是明君宫,我相信你能提得起这样的名号。” 夜中天的眼睛还是微微的红了:“如果非要天下大乱你才会回来,那么,我一定会希望天下大乱。” 夜枭笑笑:“我知道你不会让天下大乱。” “那你到时就回来看看,看看我是否已经成了一个明君。” 夜枭并不回答,只是又拍了拍夜中天的肩膀:“告辞,后会有期。” 而后他便转身,大步离去,再不说一个字,也不再回头望一天。 在一边的姒琅、吱吱、二号也不话,迅跟上去。 同样站在一边不作声的三只巨雕也扇动翅膀,慢慢飞高,随着主人而去。 夜中天看着夜枭的背影,眼睛慢慢的红了,手数次抬起来又放下,脚数次迈出去又收回,最终,他还是没有去挽留他,也没有追上去。 天有月光,夜雾飘缈,前方一片迷离,夜枭的身影很快消失。 夜中天却一直站着,久久的,不动。 老鬼看在眼里,有些不忍,上前数步,低声道:“皇上,夜很深了,您该回去了。” 夜中天像根木头似的:“我不想回去。” “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 “我若是现在回头,离皇步会越来越远。” “” “皇上,您要相信,王爷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想走。” 这里,似乎仍然留着皇叔存在的气息,夜中天舍不得。 老鬼轻叹:“已经是秋天了,夜凉雾重,皇上请保重龙体。” “我没那么娇弱,也不是皇叔那样的天才,我死不了。” “” 而后老鬼长叹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山坡上,长亭里,站着两个曼妙的影子。 身材高挑丰盈的女子道:“要不要去浮罗舍宫喝两杯?” 身材苗条袅娜的女子道:“我讨厌你,也讨厌你的浮罗舍宫。” “是吧,”高挑女子道,“我也不喜欢你,不过,咱们从此以后就是同病相怜了,不是吗?” 苗条女子抿了抿唇:“我才不可怜,我永远都是他唯一的未婚妻,而你,不过是他的情人之一罢了。” 第386章 无形的诅咒,四十的大限 高挑女子一笑:“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一件让你不会再讨厌我的事情,最迟两年之内,我一定会离开黑月,返回我的故乡,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bsp;&bsp;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帮我管理浮罗舍宫。” 苗条女子,也就是盛君柔吃惊的“啊”了一声:“你在这里过得这般风光和滋润,我以为这里已经是你的第二故乡,你为何还要回去?” 她虽然讨厌碧姬夫人,但在心里,她同样欣赏着宛如男人一般去活、去爱、去做的碧姬夫人,许多时候,她甚至觉得自愧不如。 碧姬夫人笑笑,习惯性的耸耸肩:“这里确实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爱这里,但是,这里没有我的家人。我的丈夫早就被我杀死了,我没有孩子,我曾经想过和枭生一个孩子,但他拒绝了,他以后若是能回来,心里大概也没有我了。你们有一句古话叫做落叶归根,我想我应该回故乡了。” 盛君柔凝视着她:“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碧姬夫人微笑,“我年纪不小了,很快就会皱纹满面,胸部下垂,我不想让枭看到我衰老的模样,我也不想与他道别,就让他将来有一天回来时再也看不到我,这样,他便会去回忆美丽丰盛时的模样。” 她顿了顿:“而且,我现在再不回去,以后大概就没有力气再回去了。” “也是呢。”盛君柔垂下眼眸,“这样其实也挺好。” 碧姬夫人“嗯”了一声,遥望夜枭消失的方向,不说话了。 “其实”又过了许久后,盛君柔幽幽的开口了,“我并不是没有机会得到夜枭和与他在一起的。” 碧姬夫人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说话。 “想和枭在一起,其实很简单。”盛君柔缓缓的道,“只要跟着他一起走就好。上天,入地,下海,进山,钻洞,哪里都好,都随他去,直到天荒地老就好。但我始终没有去做和做到这一切的勇气,只敢守着夜枭未婚妻的身份,一直一直的等,等着他放弃他自己而回到我身边,当一个普通的男人。” 碧姬夫人垂了垂眸:“几年之前,枭离开的时候,我倒是有这个勇气,但我不愿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自己,即便我现在有心,却也做不到了。” 盛君柔转头看她:“你可曾后悔过?” “不后悔。”碧姬夫人摇头,“不管我做过什么,我都不后悔,只是很是遗憾。” “我虽然不喜欢你,却无法不欣赏你。”盛君柔轻叹,“像你这样的过着,虽然不一定就幸福,但却是活得有意思的,不枉此生的。” “嗯。”碧姬夫人微笑,“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家了。” 盛君柔拉紧了身上的斗篷,低头,半晌才黯然:“你要回故乡了,而夜枭,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你们有一句古话,叫作天妒英才。”碧姬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的忧伤,只有足够的沧桑,“这里的人都说枭是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天才,上帝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天才若是在人世间待得太久,就太可惜了,才急着把他收回去吧。” “不要说得好像枭的寿命不长是理所当然似的” “君,你也别太担心,枭不会认命的。他这么多年来到处旅行,一定是为了冒险和看更特别的风景,但也一定是在寻找延长寿命的办法,你一定要相信,枭一定会打败夜家最出色的天才活不过四十岁的诅咒。” 乌氏一族、景氏一族、夜氏一族这三大皇族,包括远古的皇族后裔——姒氏似乎都各有各的诅咒。 乌氏一族天生高大强壮、勇猛好战却容貌极其丑陋,成为世人的笑柄,处处受到排斥。 景氏一族数百年来皆盛产健康、聪慧的美人却阴盛阳衰,而那些才貌双全的景氏女子们又被严禁干涉前朝之事,导致皇室人才稀缺,逐渐走向没落。 姒氏一族倒是容貌普遍生得不错,才智也都颇为出众,但又不适应外界的生活,只能与世隔绝,安守深山,以至于人数既得不到足够的繁衍,也慢慢的落后于外界,最终被世间淘汰。 而夜氏一族虽然不存在以上皇族的致命弱点,却偏偏有一个就像是“天意”般的定律:凡是天资卓绝,或逆转乾坤或平定天下的王者与强者,就像中了诅咒一般,最终都活不过四十年,寿命最短的一个甚至只活了三十三岁。 他们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黑月国的神,在任务完成之后即被招回天国,不在人世间多留片刻。 这一点,从来没有人明言,甚至世人都没有注意道,就算有人现了黑月皇族历史上的这几个巧合,也只会认为这些天才们是因为殚精竭虑、透支生命而导致英年早逝。 只有那些极度在意夜枭的身边人,才隐隐意识到这一点。 当然,他们原本只是“怀疑”和“担忧”,但夜枭悄然所做的那些类似“安排后事”的行为,以及每到月圆之夜就会身体极度虚弱和痛苦的体质,都在让他们慢慢的确认这一点。 而现在,距离夜枭的四十大限已经没有几年了。 所以,她们和夜中天、曾经是夜枭贴身侍卫的老鬼等人才会连夜前来送行,即使人已经消失了,却迟迟不敢离开。 这一别,会不会便是最后一眼? 听到碧姬夫人的安慰,盛君柔的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嗯,我必须要相信。” 而后她自言自语:“我能等,能等的” 她并不知道夜枭与姒琅要去寻找传说中可以延年益寿的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所以她很忧虑。 碧姬夫人却是不再说话了,脸色很平静,心里也很平静。 她深爱一个男人,到死了也会爱着,并且曾经与那个男人并肩过、温存过,那么,即使她无法和那个男人相守,或者她与那个男人至死都不能再见一面、再说一句话,但这份爱和这份回忆,也足以令她满足,令她对自己和自己的人生感到满意。 而这些,姒琅并不知道。 她满怀期待和喜悦,和夜枭踏上了重回晴州的路途。 而此时的晴州,景立天正在抱着刚刚出生的幼子,喜得那张已经与年纪相符的老脸上的皱纹如菊花绽放。 “皇上,好事,天大的好事啊——”他新任的贴身大太监兴奋的冲进来,手中捧着一份大红色的喜报。 “什么大喜事?”景立天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口气难得的和悦,“说得朕高兴的话,就重重有赏。” 没想到他五十好几了,一年前还差点被逼到绝境、痛苦不已的他,竟然还有逆转的这一天,两个女儿分别成为天下最强两个国家的第一王子妃和皇后不说,他自己又老来得子,人生得意到连他都妒忌自己了。 第387章 多喜临门,却遇要命的来信 大太监恭敬的双手奉上喜报,笑得一脸老树逢春:“皇上,绝对是天大的喜事啊,而且还与您喜得龙子遥呼相应呢!” “哈哈哈,是么?”景立天单手接过喜报,却没有马上拆开,而是道,“朕许你亲自向朕禀报这个天大的喜讯,也给你一个获得重赏的机会。?&bsp;&bsp;≠” 大太监喜不自禁,洪声道:“报皇上,乌蒙国飞鸽急报,乌蒙国第一王子妃于半个月前诞下一名皇子,虽然皇子乃是怀胎九月出生,但生得极为健康,而且十分的白净漂亮,人人都说长得像王子妃呢!乌蒙国国王龙颜大悦,决定在小皇子满月当日正式册封乌浪殿下为储君,按时间算来,应该也就是这两日了!” 他刚说完,在场的所有宫人都不等景立天做出反应就齐齐跪下,扬着笑脸齐呼:“恭喜吾皇喜得龙子,喜得龙孙,双喜临门,福泽万载——” 景立天乐得几乎手舞足蹈,大笑不止:“好好好好极了!我景立天果然是命定的天子,天生的有福之人,竟然在年关将近之时同时喜得龙子龙孙,真是好极了好极了!你们这些,每人赏赐一百两银子!” 众人齐声高呼:“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听说久久也已经与夜中天办了大婚,这黑月皇后的位置是坐稳了,哈哈哈,朕是天底下最了不得的岳父了,哈哈哈——咳咳咳!” “哇哇哇哇——” 因为头仰着太厉害,笑得也太用力,景立天一时间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不断打嗝,手中的襁褓也脱手掉落,吓得襁褓里的婴儿哇哇大哭。 好在景立天新挑的这名大太监确实有点本事,不仅擅长察言观色,而且眼疾手快,长手一捞就接住了襁褓,惊得众人出了一身冷汗。 其他人赶紧扶景立天坐下,给他端水,给他理背,景立天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景立天这回不敢大笑了,只敢抚着因为兴奋过度而狂跳不止的胸口,强忍着喜悦,慢慢的喝水,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嬛儿的龙子,可有取名了?”他问。 大太监道:“回皇上,乌帝城的探子来信,说乌蒙国国君对第一王子妃的期盼很大,早在王子妃刚刚怀孕的时候就已经给王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起了名儿,若是龙子就叫乌望,意为乌蒙皇室未来的希望之意,而今,王子妃果然没令皇上和乌蒙国君失望,日后必成大器啊!” “哈哈哈,那当然,”景立天又得意的笑,“也不是看看嬛儿是谁生的,望儿又是谁的孙子!朕的子孙后代,个个都是龙种凤胎,日后必然大展宏图啊,哈哈哈,传令下去,今天晚上大宴后宫,人人皆有赏赐,哈哈哈——”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日薄西山,但现在他才知道,如今才是他一生最为得意和风光的时候。 乌浪也好,夜中天也好,日后继承他们皇位的儿子也好,辈分都比他小,他做皇帝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不够得意的? 接下来的时间直到晚上,他都沉浸在这份得意和傲慢中,连须眉眼都是笑,无数的嫔妃、公主、宫人都奉承他,围拥他,他真以为他日后可以高枕无忧,享受皇帝中的长辈待遇了。 只有景岚等少数几人一边奉承他,一边暗暗流露出忧虑:父皇(皇上)难道老得再也不会清醒了吗?怎么没有意识到所谓的“多喜临门”中所埋藏的隐忧呢? 景嬛和景久久可是死敌,两方的丈夫可是对手,她们若是都诞下儿子且儿子都受封太子,势力必定冲天,如此,两人对战之日,景氏一族夹在两人缝中,该何去何从?晴国又该何去何从? 景立天该不会认为他可以通过这两个女儿,达成乌蒙国与黑月国的平衡,实现三国的太平盛世吧? 不管怎么想,景立天都糊涂了。 这种隐忧,没有人敢对景立天明言,景立天就这样一直得意着,傲慢着。 很快,乌望满月了,年关也到了,而乌蒙国派来的特使也抵达晴州,面对景立天,并带来乌蒙国国君乌莽的秘信。 “特使来了,快快快,请坐。”听说特使来了,景立天亲自走到大殿的门口迎接,亲热得就像是在接待自家亲戚,“特使难得来了一趟,一定要在晴州过年,好好享受一番再回去。” 这位特使也有乌氏一族的血统,而且颇受乌莽器重,在乌蒙国的地位相当高,不过他是乌氏一族旁系女子的第三代子孙,身上的乌氏血统少得可怜,所以长得虽然还是不好看,但总算还在世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这位特使说话、举止很客气,带点笑容,却也不太热情:“多谢皇上。” 而后他就双手递上乌莽的秘信:“这是我国大王给陛下的信,还请陛下早些回信。” “当然当然。”景立天哈哈笑着,一边拆信一边道,“请特使先坐坐,待会咱们再好好喝上几杯,不醉不休。” 他以为乌莽会在信上说什么“亲家近来可好”“朕喜得健康漂亮的孙儿,都是景兄养女有方”“日后乌晴两国务必友爱,维持百年和平”之类的好话,以此增进与他的交情,哪料到、哪料到信上写的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边看边消失了笑容,双手微微颤抖,眼里冷动着隐忍的怒火。 若不是乌蒙特使在场,他一定会悖然大怒,拍案痛骂乌莽不是东西! 但因为乌蒙特使在场,所以他用尽他最近多年来磨练出来的隐忍,压着那股子滔天的怒气与耻辱,缓缓的道:“特使,这信上所写,可是乌陛下的亲笔信?” 乌蒙特使品尝着晴州特产的香茶,微笑:“是,全是大王亲笔所写,加盖大王的私印。” 景立天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可知道这信上写的是什么?” 乌蒙特使还是微笑:“知道。” “你、你为何会知道?” “望殿下漂亮健康,身份尊贵,大王深为喜欢,不仅赐他的生父乌浪殿下为太子,赐他的生母嬛娘娘一把尚方宝剑,还赐给他百里城池。大王身为望殿下的祖父,一出手就送给他如此大礼,陛下身为望殿下的外祖父,当然也不能寒碜了是不是?所以大王问望殿下想跟外祖父要什么礼物” “望儿才两个月大吧?”景立天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他如何会说话?如何能说得出想要什么礼物?” “望殿下虽然不会说话,但会笑啊。”乌蒙特使不疾不徐,“大王把晴国能给他的东西一一拿给他看,他对金元宝毫无反应,对玩具也毫无反应,偏偏就对这个东西笑了。” 第388章 要命的礼物,给还是不给 “这个东西指的是什么?”景立天几乎是咬着舌头问下去。 ? “横岭城的模具。”乌蒙特使微笑,“我们大王很久以前就制作了横岭城的模具,放在桌面上时时看着和把玩,见望殿下对一般孩儿喜欢的东西不感兴趣,便拿了这模具去逗望殿下,哪料望殿下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所以我们大王才给陛下写这封信,希望陛下满足望殿下的心愿。” 景立天听到了心里那片怒火燃烧得“啪啪”响的声音:“如果朕不给呢?” 晴国与乌蒙国以横岭为国界,靠着横岭连绵无边的崇山峻岭、艰险难行阻挡了乌蒙国一次次的威胁,而横岭下有横岭关,横岭关后是横岭城,横岭城内生活着三十余万将士的家眷以及南来北往的商旅。 横岭城不仅给横岭守军提供种种军用物资,也给他们提供着精神和心灵上的依靠,堪称晴国第一战略要地。 乌莽把横岭城的模具时时放在桌面上看着,把玩着,还能有什么意思? 狼子野心,天然昭昭! “望殿下可是您的孙儿,”乌蒙特使不紧不慢的道,“晴国那么大,望殿下只不过是想要横岭城的城印罢了,您若是连这点都舍不得,您就不怕望殿下对您失望么?就不怕望殿下以后不认您这个外祖父么?” 景立天脸上的横肉开始抽搐,眼底闪过狠色。 什么叫望儿想要横岭城的城印?两个月大的娃儿懂个屁!分明就是乌莽想把唯一能阻挡乌蒙铁骑的横岭掌握在手里,才以小屁娃的名义给他这个晴国帝王施加压力! “城印,乃是掌管一城的凭据。”景立天缓缓的道,“拥有这城印,便是这城的城主,只受朕和朝廷的管辖,望儿不过两个月大,他拿这城印,能做得了什么?” 虽说横岭城城主直受朝廷管辖,但一来横岭城与晴州相距遥远,二来横岭关长期处于动荡之中,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城主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特权,几乎可以说是横岭一带的实际统治者和最高统治者。 同理,谁拥有横岭城的城印,便相当于是名正言顺的横岭城的主人。 所以说,他怎么能把堪称晴国第一要塞的横岭城交给两个月大的娃娃?而且对方还是乌蒙国储君的嫡长子? “现在当然只是拿来玩玩的。”乌蒙特使理所当然的道,“而望殿下长大以后,他想怎么处理这城印,自然就是他的自由了。您这个当外祖父的,总不能比望殿下的祖父小气太多是不是?” 景立天“呵呵”两声:“望儿这么喜欢这城印的话,朕就另外造一个更好看的模型,送给他玩便是了。” 乌蒙特使惊讶:“陛下这是想拿假的去糊弄自己的亲外孙么?陛下想怎么做自然是陛下的自由,怕就怕望殿下懂事以后知道了这事,说不定会怨恨陛下哪。” 景立天咬牙:“” 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很是明确。 如果他不交出横岭城的城印,乌蒙国一定会向他的亲外孙灌输他的种种不是,培养亲外孙对他的不满和恨意。 这一点,对他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一下子又觉得自己老了十几岁。 “如果陛下不怕望殿下将来对您失望,您尽管拒绝。”乌蒙特使又不痛不痒的火上浇油,“还请陛下给我们的君王修书一封,言明此事。” 景立天沉默半晌,才又问道:“嬛儿,也就是贵国的第一王子妃,对这事怎么说?” 乌蒙特使道:“王子妃如今正在调养身体,并不过问这事,不过她说了,儿子重要,父亲也重要,希望她的儿子和父亲能够亲如一家。” 景立天沉默,这意思是默许乌莽如此欺负自己不成? 但他随即又苦笑。不管嬛儿愿若不愿,想或不想,她又能左右得了乌莽? 一时间,他陷入苦恼之中。 乌蒙特使见他久久不言,品尝了好几块晴州特产的糕点后,又给他增添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陛下,不瞒您说,我国的君王真的非常疼爱望殿下,放言凡是望殿下想要的,他都会竭尽全力满足望殿下。如果望殿下真的很想要横岭城的城印,那他不计代价也一定找来给望殿下。还希望陛下作为望殿下的外祖父,也别太小气和不近人情了。” 景立天只觉得心口隐隐抽痛,几乎要背过气去了。 这简直就是战争威胁! 还把责任扣到他的头上! 他觉得他连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陛下是不是在想望殿下长什么样?可不可爱?”乌蒙特使又故意刺激他,“望殿下真的非常可爱,我国皇室从来没有生出过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望殿下可谓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如果陛下真的疼爱望殿下,望殿下年满周岁以后,也是可以去横岭城与陛下会面的。” 景立天苦笑,他的宝贝女儿所生的孩子,能不漂亮可爱吗? 乌氏一族这种丑了几百年的野兽,终于得到梦寐以求的漂亮后代,能不百般宠爱吗? 只是,这孩子再可爱也只是外孙,亲的始终是祖父,而不是他这个外祖父。 “陛下怎么不说话?”乌蒙特使又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不耐烦了,“只是区区城印罢了” “特使大人一定累了。”景立天忽然笑道,“朕让御膳房准备的晚膳已经上桌,还请特使大人随朕去暖厅用膳,让朕尽地主之谊。” 说轻他就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乌蒙特使在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老狐狸,真是会拖! 但他也很客气:“多谢陛下。” 而后他随景立天走向暖厅。 “恭迎特使大人,奴婢侍候特使大人用膳。”他刚踏进暖厅的大门,眼睛立刻亮了,快要闪瞎眼了。 美人!无数的美人好吧,其实也就那么五六个,但被明亮的烛光衬托着凑在一起,美丽耀眼得令他看不过来,差点数不过来。 “特使大人快入座!”美人们围拥着他,香喷绵软的娇躯蹭着他,用她们美好的身体挟着他入座。 他晕乎乎的,连自己来这里做什么都暂时忘掉了。 或环肥或燕瘦,或玉女或少妇,或美艳或清秀,或大方或羞涩他就这样败了,心里暗叹:难怪晴国这么弱,却能撑这么久,原来,晴国真正的实力不在刀枪相接、血肉横飞的前线,而在软玉温香、美色撩人的后方。 整个用膳的过程,乌蒙特使都被这些美人迷得神魂颠倒,根本顾不上和景立天说话。 景立天总算暂时好受了一些。 然而,当他离开宴席,回到书房,面对孤灯寒夜之时,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仍然摆在他的面前:这横岭城的城印,到底给还是不给? 第389章 卖国的谣言,流失的人心 他不断的分析着,权衡着,琢磨着,想象着,担忧着。?? 夜,越来越深,深到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躺在坟墓中,自己的身上也好,周遭也罢,都没有一丝的活气。 痛苦着痛苦着,他的眼角突然有淡淡的一缕泪痕冒出来,沿着深深的皱纹流下。 他是帝王啊!最为富庶繁华、如诗如画的晴国的帝王啊,怎么又一次次的遭遇到这样的打压和欺辱呢?偏偏他又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累,累坏了,累死了 真的要死了 “皇上——”突然,一个娇声娇气又轻柔甜蜜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宛如旱期的春雨,一下子就淋泼和滋润了他苍老干涸的心田。 “楚楚,”景立天的老脸盛开出青春的花朵,他站起来,像十八岁的少年听到恋人的脚步声一般跑过来,拉开门,握住年方十八、生得白净秀气、眼神透着娇怯腼腆的、宛如邻家小美人的楚妃的手,“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赶紧歇着?” 楚妃刚进宫一年,就为他生了幼子,他现在是疼楚妃疼到了骨子里。 “没有皇上,我睡不着。”楚妃都当娘了,那份青涩娇羞、我见犹怜的青春韵味却完全没有消失,只是多了一份令男人都心动的风情,“所以我来找皇上,皇上什么时候睡,我就什么时候睡。” 她看着景立天的眼神,就像看着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十八岁少年郎,充满了爱慕、害羞和勇敢,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和不适。 就像景立天真的是年轻英俊的美少男。 当初,就是她这种宛如初恋的眼神,彻底征服了外出巡游散心的景立天,景立天当即把她带进宫里,万般宠爱,再也不去别的嫔妃房里,当然,楚妃的全家也跟着鸡犬升天,一跃成为京城的富豪和贵族,不知招来多少妒忌。 “哈哈哈,”被十八少女当成英俊王子的景立天,立刻高兴了,舒坦了,一把将楚楚揽进怀里,大手伸进她的睡袍里弄来弄去,粗着呼吸道,“咱们现在就去睡,就去睡啊。” 睡之前还得吃药,这样才能在床上找到年轻时的雄风。 至于横岭城城印的事情,他已经在看到楚楚那含羞带怯、充满爱慕的小儿女娇态时下了决心:望儿还是小奶娃,离懂事和长大远着呢,他堂堂一个帝王,有大把的富贵和乐子等着他去享受,他何必为了这种还遥远着的、指不定会如何展的事情烦恼呢?又何必去得罪乌莽那种鄙夫? 所以,给就给吧,只是一座城池的城印罢了,城又不会跑,且还是他的。 如此,他全身都轻松舒坦的搂着楚妃睡去了。 次日,他召来乌蒙特使,与他秘密商谈了一会儿后,将一道圣旨交给特使,让特使带这份圣旨去见横岭城的城主。 这份圣旨很机密,机密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 然而不知何故,这份圣旨的内容却在两三日后就传了出去。 最初是先在军中传出来的。据说当时,一群将领去花楼喝酒,喝醉了以后,一名将领跟枕边的姑娘说:“景嬛公主给乌浪生了一个儿子,听说这个儿子生得十分的漂亮,跟乌家人的丑陋完全不一样,乌莽大喜之下就送了几百里地给这个孩子,还封乌浪为太子。咱们的皇上听说以后,也很大方,把横岭城的城印送给这个孩子当礼物,前几天来京城的乌蒙特使就是拿着皇上的圣旨去横岭城接收城印去了” 估计这名将领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他枕边的姑娘却被吓到了,摇着他问:“送给乌家的孩子城印,那岂不是相当于把横岭城送给乌蒙国?大人,您是如何得知这事的?” 将领喝多了,又玩累了,咕哝:“我有认识的人在宫里当差,他也是听皇上还是特使身边的人说的” “大人,这事可是大事,可不能乱说啊,要砍头的” “我没有乱说,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要乱说也是宫里的人乱说” 这一夜,这位将领说着说着就睡死了,怎么叫也叫不应,但他枕边的姑娘却再也睡不着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虽然只是一个青楼女子,但这位姑娘却比很多将士都要关心自己的祖国,在她听说皇上很可能会将横岭城送给乌蒙人后,她辗转反侧,如躺针毡。 她越想越觉得这种事得弄清楚或者去阻止才行! 当然,她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做不到那么伟大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早早起床去找要好的姐妹,向对方透露了这个秘密。 她的好姐妹又向好姐妹、要好的客人提起这事,想向有背景、有权势的人打听这事的真假。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这事就慢慢的传播开来。 特别是过年期间,京城上下或互相串门拜年,或呼朋唤友吃吃喝喝,说笑起来更无所不言,这消息传播的度更是快比冬风。 待景立天听闻风声时,整个京城已经无人不知,一派哗然,百姓们无不议论,无不忧虑,或者追问和质疑消息真假,或者谴责抨击朝廷的卖国行径,甚至有悲观者已经喊出了“如此以往,不出十年,晴国必亡”的呼声。 景立天震怒,拍桌子:“是谁在造谣生事?立刻给朕追查到底,抓到后绝不轻饶!” 于是,一场大规模的抓捕行为蔓延整个京城,无数谈及此事的百姓被抓捕入狱,而昏官污吏们哪里肯错过这么好的压榨民脂民膏的机会,不仅借机压榨被捕百姓出钱换取自由,还威胁、敲诈无辜百姓,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抓捕风暴,起到的效果并不是压制和消除了所谓的“卖国谣言”,而是令百姓们觉得真有这一回事了,要不然皇上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再说了,皇上有权有势不去对付乌蒙狼子,却来打压他们这些安分守己的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于是,百姓们明面里不议论这事了,暗地里却议论得更厉害了,长期以来对朝廷、对皇上、对皇室的不满累加到了“皇上老了,不中用了,只想着讨好强敌和安逸享乐,这皇帝该换人了,也许皇室也该换换了”的程度。 但景立天并不知道他正在快的失去民心,依旧沉浸在“朕是天子,朕洪福齐天,朕一定能解决和度过所有的困难”的自我感觉里。 他也不知道,曾经将他逼到绝境的、他此生遇到的第二个“最毒妇人”兼亲生女儿——姒琅,已经悄悄的返回晴州。 “景立天,已经在开始自取灭亡了吗?”在听到横岭城印将被送给景嬛之子的消息后,姒琅吃惊不已。 第390章 恶梦成真,国要有难 坐在一边埋头吃饭的二号忍不住道:“少爷,你觉得这消息会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吓人了。 姒琅淡笑:“这种事情确实像是乌蒙人和景嬛会做出来的事情,如果景立天老糊涂了,确实也有可能会接受,不过,我还不够确定他是否已经老到了这份上。” 二号道:“如果是真的,那会发生什么事?” 姒琅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一脸玩味的笑:“横岭城的城主,也就是横岭三十万守军的统率战为君,可是一个将‘生于横岭,死在横岭’刻在背上的男人。他延续战家宁可死绝、也绝不放弃国土的家规,带领战氏一族死守横岭几十年,不曾退让过。如果景立天命令他交出横岭城的城印,这事,就有点意思了。” 二号道:“少爷的意思是,即使景立天下旨,战为君也很可能会拒绝交出城印?” 姒琅缓缓的道:“是的。” 二号心头就是一凛:“如果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战为君会有什么下场?” 虽然他当了几年兵奴,受尽折磨,心里可谓是恨透了朝廷的军队,但对战为君这个一心守护国土的老将、名将,却是敬重的。 只可惜战为君秉性耿直,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愿迎合奉承权贵,导致倍受军中排挤,三十万横岭守军并不完全认同他和服从他,甚至还分帮结派,令横岭守军战力大为削弱,在乌蒙大军前面形同少儿。 也很可惜,像战为君这样的将领,在晴国的军队中太少太少 “死。”姒琅毫不犹豫,“景立天最恨别人忤逆他,同时又怕极了乌蒙皇室,战为君公然抗命,一定会激怒他。加上战为君手中握有三十万兵权,景立天更是怀疑战为君怀有异心,如此,一定不会容忍战为君的存在。” 虽然只是猜测,但二号的心头还是一寒,心中升起一股悲苍之意:“战为君为国报效一生,战家也为国效力近百年,不曾索取过任何富贵荣耀,景立天不至于会做得那么绝吧?” “有什么不会呢?”姒琅淡笑,“只要危及到他,他可是连亲生骨肉都能牺牲的,何况区区一个战为君?” 二号想到景立天的过去,目光黯淡起来:“少爷说的是。” 而后他又低低的笑:“为君,战为君,为君血战一生,最终不是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死在君主的手里,这样的人生,悲极,悲绝。” “消息未必是真的。”姒琅轻声道,“一切还只是传言罢了。” 身为异族的二号阖上眼眸,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愿主保佑战将军。” 与他们同桌而食的夜枭只管慢慢的吃,吱吱只管埋头苦吃,没有对姒琅、二号的对话发表任何看法。 夜枭与姒琅达过协议,除了与千年人参、千年太岁有关的事情,两人绝不过问、插手对方的事情,双方一路行来,都在严格遵守着这条铁律,是以夜枭始终不对横岭城印的事情说过一个字。 用完饭后,一行四人往一号等人藏身的秘密宅子走去。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出行并不方便,而且姒琅还要等玉朗川主动找上门来,所以,先暂时住下来是最好的办法。 一号等人见姒琅、二号等人回来自然是欣喜万分,热闹、寒暄什么的自是不必说,而始终蒙着脸的夜枭并没有参与他们的欢聚,被姒琅以“路上遇到的好友和恩公,暂时在此处住上一阵”的身份、理由介绍给一号等人以后就回房去了,此后也是深居简出,并不与一号等人有所交流。 而姒琅一边等玉朗川找到自己,一边投入到繁忙的大业之中,也没有去想儿女情长、风花雪月之事。 如此,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后,眼看着春天就要来临,却从横岭关传来一个令整个晴州、甚至整个晴国都为之震动和陷入数九寒冬的坏消息。 ——乌蒙特使带着圣旨前往横岭城,命令横岭城城主、横岭关统率战为君交出城印,战为君拒绝了乌蒙特使的要求,乌蒙特使大怒之下,以战为君抗旨为由,竟然命令自己的侍从捉拿战为君,战为君拒绝束手就擒,与对方大打出手,最后将乌蒙特使一行悉数杀掉! 原本,这消息乃是绝密,不应该这么快就泄露,但乌蒙特使中有人逃了出去并到处求救,虽然这人很快就被抓到和杀掉,可消息就这样散播开来。 散播得比冬风还快。在横岭守军的密报传到景立天的手上时,消息已经先在晴州城里炸开了锅。 “天啊,这消息不会是真的吧?不可能是真的吧?若是真的,那、那天就要塌了啊!” “绝对是真的!我有认识的人在横岭城做生意,这事在横岭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城里在极力封锁消息,但我认得的那个人当时正好在城外卸货,听到消息后担心那边又打起仗来,便火烧屁股一样赶回来了,连晚上都不敢睡久” “可是,皇上不会真的逼战将军交出城印吧?把城印交给乌蒙国,那相当于将横岭和横岭城拱手相让给敌国啊,乌蒙国以后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跟咱们打仗了。皇上怎的如此糊涂?” “嘘,小声点,难道你想去坐牢不成?你忘了一个多月前的事啦,好多人都是直的进去,跛着出来呢,还有好多人倾家荡产,你可别惹祸上身!” “唉,如果这事是真的,你以为咱们就算什么都不说,就能平平安安吗?” “说的也是。横岭若是守不住,咱们随时都会变成亡国奴,到时只会比坐牢还惨。哎,先别说咱们,你们说战将军不会真的杀了乌蒙特使吧?” “战将军平生是最恨乌蒙野兽的,如果皇上的圣旨是真的,那战将军杀了特使也很可能是真的。完了完了,这下麻烦大了,战将军有麻烦,晴国也有麻烦啊” “你怎么这么说啊!战将军若是杀了乌蒙特使,那也是为了保国卫民,是大大的英雄啊!他和战家可不能出事啊,要不然啊,这横岭就真的守不住了” 这消息在京城传播了一天后,文宰相才硬着头皮,于次日凌晨的早朝开始之前,先进宫去见景立天。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城里的议论,但前段时间皇上下令严查、严禁任何人谈论、散布关于横岭城印的流言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敢轻易拿这种似乎也属于“谣言”的消息去惹皇上不悦。 只是眼下这消息实在太吓人,引发的恐慌太盛,不少同僚、友人都跑来找他商量,他身为百官之首,不得不挺身而出,先去皇上那里探探底。 第391章 再次吐血,不可承受之惧 暖厅里,景立天正与楚妃一起用早膳,不时逗弄着楚妃怀里的婴儿,笑语连连,十分的满足。 听到文宰相一大清早,其实也没那么早的跑来见他,很不高兴:“朕正在忙着,让他有事去朝上说。” 大太监道:“皇上,文大人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要现在就与您说,在朝上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景立天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国事就应该在朝上说,在后宫说算什么回事?而且早朝也快要开始了,让他赶紧回去,不要占用朕早朝前的一点时间。” 大太监一脸为难:“可文大人说” 为了显示事情的严重性,文大人悄悄跟他说了非要面圣的原因,他听了也是大受惊吓,觉得这事耽误不得,所以他还是想说服皇上见文大人。 景立天张嘴又要骂,但楚妃已经温声软语的开口了:“皇上,楚楚已经吃饱了,就先带宝儿回房去了,您晚上再来与楚楚和宝儿用膳好不好?” 景立天见她这么懂事,很是欣慰:“嗯,你先回去歇息吧,晚上朕再去见你。” 虽然楚楚很受宠,但从来不过问国事、政事,也从不占用他处理国事的时间,更不会恃宠生娇和要这要那,这点让他很是喜欢。 楚楚下去了,文宰相终于进来了。 “文正熙,你要是不说出点重要的事情来,朕饶不了你。”景立天对别人打扰他与楚楚母子的天伦之乐向来都不高兴。 文正熙行礼:“皇上,臣听说了一件不得了的消息,不敢不来向皇上求证。” “什么消息?” “全城百姓都在议论,说是乌蒙特使带了假的圣旨前去横岭城,逼战为君交出城印,战为君严正拒绝了乌蒙特使的要求,乌蒙特使便想杀了战为君,战为君在自保的过程中不慎、不慎”文正熙一边小心的说明,一边观察景立天的脸色。 关于这个消息,他做了一些不会有损景立天英名的“修改”,免得惹祸上身。 “不慎什么?”景立天的脸上没有笑容和不耐烦了。 但在这一刻,他还是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 “战为君他不慎、不慎”文宰相低下头,吞吞吐吐的道,“杀、杀了乌蒙特使” 没有回应。 安静得可怕。 好一会儿了都是这样。 怎么回事?文宰相暗想,该不会是皇上根本没听吧? 他斗胆的、偷偷的抬起一只眼睛,往前面瞟,瞬间惊得魂飞魄散:“快来人,皇上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面前,景立天脸色煞白,双目圆睁,嘴巴大张,五官扭曲,表情充满恐惧和痛苦,整个人看起来也都僵硬了,但胸口起伏得很厉害,喉结一抽一抽的,呼吸得很是困难却又几乎发不出声。 这简直就是、就是即将窒息而亡的前兆啊! 呼啦啦——一大帮人冲进来,看到景立天这模样,也几乎都吓傻了。 “快叫御医,快快快,骑马去——” “我懂得一些应急的医术,让我来试试!” “你行吗?万一皇上出什么意外,你九族都不够诛!” “再不施救,皇上只怕马上就要出意外了,咱们全得诛九族,总比我一人诛九族好,不过我是孤身一人,无族可诛” “那你还废话那么多?赶紧施救!” 一番人仰马翻之后,景立天喷出一口老血,而后慢慢的睁开眼睛。 水递到他的嘴边,他“咕哝咕哝”的喝了好几口,涣散而呆滞的目光才微微闪出了一点活人的光泽。 “唔唔呼呼”他张着嘴,抖着手指,非常强烈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五官不断的扭曲着,显然,他感到很痛苦。 “皇上,臣在这里。”文宰相完全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了,跪坐在他的脚边,“臣已经让人去通报,皇上今日有事,停止上朝,而且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还请皇上暂且安下心来。” 其实,他只要看太医的神情,就知道皇上龙体不妙了,皇上近一年看起来神色不错,一是心情好带来的状态好,二是药物和疗养的作用,而身子骨早就虚了,空了。 太医上前,又给景立天扎了好几针,并将安神香放到景立天的鼻子旁边让他嗅,如此,景立天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呼吸。 “事情、事情可是真、真的?”景立天哑着嗓子问。 “微臣不知。”文宰相小心翼翼的道,“只是城里都这么传,以至人心惶惶,还请皇上定夺。” “堵、堵堵堵住他们的嘴”景立天用力了半天,才吐得出这么几个字。 “是,微臣马上派人去办。”文宰相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道,“那、那横岭那边?” “绝、绝绝绝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事!”景立天用力的否定,但马上又道,“立刻派人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绝对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承受不起这样的现实!这样的事情必须是不存在的! “是。”文宰相说着,行告退礼,“微臣先告退了。” 他几乎可以确定,关于皇上想将横岭城印送给乌蒙人的事情是真的,他也确定战为君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城印,他现在只能祈祷乌蒙特使不是真的被杀了。 景立天呼吸困难,几乎说不出话来,也不留他,只管无力的摆了摆手。 文宰相匆匆走出去,一来急着要去确认消息,二来是不想看皇上那张眨眼之间似乎又老了十几岁且快要断气的老脸。 他走得飞快,脸色凝重,不断在心里想着:万一传言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扪心自问,他不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君子,也会参与党派之争、权利之战,但是,作为学富五车的读书人,他仍然清楚的明白一点:像战为君那样不合群的耿直悍将,可以打压,但绝对不能清除,否则,这个让他们拥有荣华富贵的国家就要灭亡了! 所以,他并不希望战为君做出杀害乌蒙特使和违抗圣旨的事情!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哪能事事顺他们这种富贵之人的意? 他刚踏出景华宫的大门门槛,就与同样匆匆跑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正着,当下被撞得摔在地上,痛得不轻,当即怒道:“谁不长眼睛,在景华宫门口横” “原来是文大人。”来人赶时间,原本不想理他,但听到这声音,定睛一瞧,赶紧去扶他,“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告皇上,顾不上看路,冲撞了文大人,还请文大人切勿责怪。” 第392章 退守的帝王,进攻的公主 “原来是楚大人。”文正熙是认识楚刀的,说话也客气起来,“楚大人找皇上一定是有急事,那您赶紧去吧。” “好,下次我再向文大人赔罪。”楚刀冲他抱了抱拳就往大门里走。 文正熙心里突然一动,迅速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楚大人留步,我有事要问你。” 他权高位重,楚刀不得不停下来:“文大人何事?” 文正熙压低声音:“你找皇上,是要禀报何事?” 楚刀并不惧他:“事关机密,暂不可告。” 文正熙一听,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不由微微凑过头去,声音小得几不可闻:“请恕我猜测,楚大人要禀告的,是不是” 听他说完,楚刀盯着他,半晌不语。 文正熙只是看着他的脸色,身体就是一垮,整个人就像没有了活力与元气一般,苦笑着道:“楚大人什么都不必说,我都明白了。” 楚刀长叹一声,转身往里面走。 文正熙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往外面走,脑子里只响有一个声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才走了没几步,他就觉得自己走不动了,便停在路边,坐下来喘气。 约莫一刻多钟后,景华宫的围墙里突然响起一片隐隐约约的惊叫声,然后是一片隐隐约约的骚动声,同时,有太监跑出来,叮嘱侍卫:“皇上有事要办,今日不见任何人。” 而后这名太监迅速将景华宫的大门合上。 文正熙一看这情形,立刻明白,皇上只怕又要吐血昏迷了。 他抬头看天,其实今天的天气不错,蓝天白云,阳光微暖,然而,他怎么觉得天上密布着乌云呢? 这一天,宫里发布命令:任何人不得造谣和散布与横岭有关的消息,否则格杀勿论! 同时,一大批大内侍卫带着景立天的圣旨,火速奔赴横岭。 这批人离开不久,通往横岭的官道就被封锁,北边的人过不来,南边的人过不去。 这些举动简直相当于“此地无银三百银”,莫说京城上下暗地里议论得更加厉害,相关消息也迅速往晴国各地流散开来。 连一号都沉不住气了,连夜跑去书房见姒琅:“头,你说这些消息会不会都是谣言?” “只怕不是。”姒琅沉默了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消息是真的,但是,我了解景立天。如果他与乌蒙特使之间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他不会做出如此反应。” 说到她对景立天的了解,一号也不得不信了几分。 “听说今日下午,有数百骑一等大内侍卫匆匆奔出北城,估计是往横岭关去了,你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应该是去调查战为君是否杀害了乌蒙特使。如果这事是真的,战为君一定会被抓回晴国,公开行刑。死刑。” “战为君可是真真正正的爱国名将!景立天再糊涂,也不会真的将为数不多的爱国、忠君、正直将领给斩了吧?” “对于景立天来说,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可杀了战为君对他有什么好处?”一号的心里显然已经认定战为君死定了,“战为君为他打仗,为他卖命,为他守护国土且不求荣华,他杀了战为君,到底能有什么好处?这根本就是仇者快,亲者痛啊!” “你说的都没错。”姒琅缓缓道,“五年前,不,哪怕是三年前的景立天,都能权衡其中的利弊,知道绝对不能杀了战为君这样的忠君爱国者。但现在,景立天真的老了,老到只想贪图和享受眼前的安逸富贵,完全不顾这个国家的未来。” 砰——总是沉稳冷静的一号,重重的握拳,砸在桌面上,低吼:“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晴国的气数明明未尽,但晴国的皇帝怎么却是如此昏庸,非得把晴国往绝路上逼!” 姒琅沉默片刻后,忽然微微一笑,低声道:“既然他不配为帝,那么,那就让我来取代他好了。” 一号猛然抬头,震惊的看着她:“头,你刚才说了什么?”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姒琅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微笑:“没什么。有我在,景立天想要的、想实现的,都不会如意的。” 一号愣了一下后,笑了:“是啊,还有头儿呢。” 姒琅在和一号讨论事情的时候,皇宫的深处,景岚也在和自己的好友——灵毓郡主下棋。 夜很深,但两人都没有睡意。 “岚姐姐,你平日的作息都很准时,现在都快到丑时了,你还不困么?”灵毓郡主,严格说来已经是将军夫人了,关切的道。 “不困。”景岚摇摇头,专注的盯着黑白棋盘上的厮杀。 “为什么不困呢?”灵毓瞟了一眼沙漏,又看了看已经凉掉的茶水,“你可没怎么喝茶呢。” “横岭关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怎么睡得着呢。”景岚还是专注的盯着棋盘,寻找快速制敌之术,换了其他人,一定看不出她的心思到底是放在棋盘上呢,还是放在与灵毓的对话上。 “横岭关的消息,尚未确定是真是假吧,姐姐现在就操这个心,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一点都不早。” “难道,姐姐的意思这消息是真的?” “嗯?” 灵毓突然就有些激动和紧张了:“可、可是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在横岭那边有认识的人?” 真是这样的话,景岚的神通也太大了。 “没有。”景岚否定了这种可能,“我只是太了解我的父皇罢了。” 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很有说服力。 灵毓的心里,于是变得有些发慌和发紧:“就算这样,姐姐再操心,又能有什么用呢?” “必须操心啊。”景岚盯着一枚黑棋,拿起来,放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上,“我若是不操心,景家,大概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为这个国家、这片江山操心了。” 灵毓低头一看,暗暗吃惊:如此冒险的进攻?如此强烈的攻击性? 景岚说话做事向来求“稳”、求“安”,在下棋时也是如此,但这一次,她的棋路充满了攻击性,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做事风格。 灵毓沉默,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 她不想输。景岚是公认的才女,但她自认在才学、人情上绝不会输给景岚,证据之一就是她与景岚对弈时赢多输少。 这一次,景岚的棋路与往不同,她得专心应对才行。 好一会儿,她才拈起一颗白棋,封住黑棋之前放弃的一条退路。 “总是一味的守望,很难赢的啊。”景岚就像在自言自语一般,拿起一颗黑棋,放在某个灵毓打死也想不到的位置上。 第393章 要嫁了,争男人不如争天下 灵毓吃惊的盯着那个位置半晌后,才道:“你、你这是要堵死自己的退路?” “只有这样,才能破釜沉舟,义无反顾,是不是?”直到这时,景芸才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缓缓的道。 灵毓心头又是一惊:“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景芸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接着下。” 灵毓觉得景芸实在是太冒险了,自己这种刁钻而灵活的下法一定能赢,至少,她从棋面上看不出景芸有什么大的优势,于是她很有信心的拈棋落子。 景芸也跟着落子。 一来二去的。 灵毓很欣赏景芸的改变和勇气,但是,她还是想让景芸知道,光有勇气是不行的。 然而,她唇边那抹淡淡的微笑只持续了一刻多钟。 突然之间,景芸的棋子宛如一把尖刀,插进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将灵毓的布局刺得一片血红。 原本被重重包围的景芸的那片死棋,也像被逼到绝路的一群冷血杀手,全部都豁出去了,一个个杀气迸发,准备与对手决一死战。 灵毓看得倒抽一口冷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她那种刁钻机灵的下法,在面对那种拼杀至死的血性面前,实在是太弱了! 果然,双方又走了五六步棋后,形势就被逆转了。 又下了十几步棋后,灵毓已无回天之力。 灵毓迟迟没有落子,而是看向景芸:“你” “我要赢。”景芸总是温和的目光,透着冷酷和刚毅,“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样是怎么样?” “不能总是躲在后面了。”景芸平静的道,“景家的男人太不争气,景家的女人,应该要走到前台了。” 灵毓“啊”了一声,惊得手中握着的白棋掉了下来:“你、你是想跟你的父兄争?” “我不是要跟他们争。”景芸道,“我是要守护我们最重要的东西。” “守护?”灵毓品味着她的话,默默的道,“确实如此。” 而后她顿了顿:“这条路,可不好走。” 景家的女子大多聪慧,然而上百年来都被拿来当做联姻的工具,最多只能躲在幕后出谋划策,不曾走到台前指点江山,大展鸿图。 “是的。”景芸很平静,“但再难,也比当亡国奴容易。” 在这一刻,灵毓觉得自己输了。 彻底输给了有晴州第一才女之称的景芸。 “岚姐姐,”灵毓盯着棋局半晌后,下定决心,握住景芸的双手,目如磐石,“我将全力支持你。” “嗯,多谢。”景芸说得很是平静,“你明天就去找韦国公,说我愿意嫁给他,希望他能马上请皇上赐婚,然后尽快将婚事办了,婚事简单些没关系,我想早些与他生儿育女。” 韦国公年近六十,但因为长年习武,又归隐得早的缘故,身体还相当健朗。 年轻和壮年时期,韦国公曾经与景立天一起四处征战,曾救过景立天数次,是景立天为数不多的、比较信任的朝廷元老。他生有一双儿女,儿子已经在战争中身亡,女儿嫁给了他的部下,而原配也早就病故,如今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孙子和一名儿媳。 说起来也颇为好笑,韦国公都这把年纪了,却在数年前见到及笄的景芸之后就惊为天人,喜欢得不得了,不知在暗中通过多少渠道讨好景芸和向景芸表达爱慕、迎娶之意,还拒绝了无数人为他续弦的安排,但景芸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么一个比她父皇年纪还大上几岁的老爷爷? 是以,这几年来,景芸对韦国公的示好一概装聋作哑,但她也并未急着出嫁,不紧不慢的寻找和挑选合适的夫君,而景立天在先后失去和嫁走景虹、景嬛、姒琅等几个女儿后,对剩下的景芸、景岚等几个女儿也有意待价而沽,并不急于将她们嫁走,于是,已经二十岁的景芸便拖到了现在仍待字闺中。 “芸姐姐,”灵毓听到她的决定后,惊呼,“你、你真的想清楚了?” 别人不知道景芸为何对终身大事如此淡然,只当她是心境淡泊、不沉情事,但她却是很清楚的。 景芸,早就有了心仪的男子,她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爱慕着那个大概永远也不会回头看她的男子,甚至不惜为此辜负了大好年华。 而现在,景芸终于放弃她视如一生珍宝的、只属于她自己的爱情了吗? “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景芸慢慢的捡起胜负已定的棋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永世不会后悔。” “可、可是,这样值得吗?”灵毓一时间痛心疾首,“你那么美,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却要把自己的身体与人生交付给、给” 她说不下去。 “你可知道,”景芸将一枚枚黑子放进棋缸里,缓缓的道,“世人都说景家的女子多美,多聪明,但景家的女子却为何难有好的下场?” 灵毓半晌才道:“景家,对族中的女子,实在是太无情。” “我觉得不是这样。”景芸道,“世人都说景家的男人不争气,但是,景家的女子又何尝争气?一个个的,只会在后宫、后宅争宠,争男人,却从来不敢去争——天下。” 灵毓的双手猛然哆嗦了一下。 “而想争天下,就要有放弃儿女情长和小我私欲的觉悟。”景芸收完了黑子,开始收白子,目光始终盯着棋子,“与天下相比,爱情、婚姻,算得了什么?一旦女人像男人那样去看,去争,去做,这天下,也可以由女人主宰。” 灵毓沉默良久,才缓缓的道:“是的,可是,那样的决心与觉悟,太难做到”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将自己的退路给堵死,就好。”景芸平静的道,“连景嬛都能作到,我又为何不能做到。” 她抬眼,意味深长的看着灵毓:“争男人,不如争天下。” 连天下第一美人都能忍受乌浪那样的丑物,她接受区区一个韦国公为她的丈夫,与他生儿育女,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景嬛,心里其实一直不喜欢她的灵毓也不得不佩服极了景家的这几位公主。 “我已经完全了解芸姐姐的决心。”灵毓坐直身体,严肃起面容,郑重的道,“我明日就去做这个媒,务必在这个月内促成姐姐与韦国公结成夫妻。” “多谢妹妹。”景芸的脸上,泛起大彻大悟、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般的微笑,“另外,我还有一事请妹妹亲自去办。” “姐姐请说。” “去渡离山接景虹出来,当然,秘密的,可以不择手段。” 灵毓心里先是一惊,而后唇边也泛起诡异的微笑:“好的,我会马上去办。” 第394章 公主,小的来接你了 “什么,景芸公主要嫁给韦国公?”次日,一条惊人的消息,突如其来的打破了战为君杀掉乌蒙特使这条消息对整个晴州舆论战场的统治。 “韦国公都快六十岁了,虽然听说他现在还能骑马射箭,跟二十岁的小伙子打架也没输,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快六十的老头了,景芸公主才多少岁啊?”说者掐着指头算算后,揪着头发尖叫,“天啊,这可不是父女恋,这可是爷孙恋啊,我要疯了!” 有人喝酒落泪,痛心疾首:“我如此爱慕芸公主,不知示爱了多少年,结果结果她不要我这个年青才俊,却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呜呜呜,这都是什么烂事啊!” “唉,皇上跟韦国公年纪差不多吧,还不是跟那个好像才十七岁的楚妃生了一名小皇子,芸公主现在要嫁给一个老头,又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们这些家伙,竟然敢议论皇室的事情,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呸呸呸,皇室的人不去关心横岭的事情,来管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做什么?” “对了,人家就不关心国家大事,就喜欢干涉老百姓在议论什么,谁说的话惹皇室和朝廷不高兴了,那一定是说抓就抓,说砍就砍啊” “在乌蒙国面前像缩头乌龟,在咱们面前就是大爷,这般下去,国将不国啊” “先别说这个,你们说,这芸公主这般聪明,怎么会嫁给韦国公呢?”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皇上逼她嫁的!韦国公虽然老了,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是很大哪,女婿是禁军副统帅,军中有不少将领是他的弟子,他的儿媳出身将门,他的孙子是禁军总教头的得意门生,三年后一定会从军。韦国公对芸公主又是痴恋已久,娶了她以后必定百依百顺,你们说,皇上会不极力拉拢韦国公吗?” “兄台果然是明眼人。战将军若是真的出事,军中必定人心不稳,为战将军打抱不平的将士大有人在,皇上当然要极力拉拢在军中有影响力的人物,免得同情战将军的将士们对他不满啊” “唉,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横岭的传闻是真的,但愿战将军不要有事,否则,偌大的晴国,还有谁敢杀乌蒙人啊?” 这些议论,虽然没有摆到台面上,却在暗地里传得厉害。 但景立天并不知晓,因为他又病倒了,没有人敢拿这些议论来烦扰他,他眼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宜再动怒,动气。 若说有什么令他稍感安慰的,就是景芸终于愿意嫁给韦国公了,还有,楚楚和小皇子都很可爱,每次看到她们,他心里的阴霾就散去了许多。 因为他的病情,全城上下那些议论国事、皇家事的百姓们,这回暂时没有遭到打压。 在全城的议论中,景芸的婚事飞快的推进着。 景灵毓在得到景芸授意的次日就离开皇宫,亲自前往韦国公府,以拜望韦夫人的名义,暗中会见了韦国公,将景芸的意思告诉了韦国公。 韦国公自然是欣喜若狂,立刻穿戴一新,亲自进宫求见景立天,请景立天下旨,务必将景芸公主赐婚予他,且在这个月内就完婚。 景立天当然乐见这门亲事的结成,立刻着人下旨,韦国公当天就拿到了圣旨,而后兴冲冲的奔出皇宫,跑回家里,马上让人准备婚事。 不管世人如何议论,这门婚事都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准备着。 而在离京城其实也就三四天路程的渡离山里,尼姑绝业完全不知世事变迁与时光流逝。 她戴着灰色的圆头尼帽,身穿灰色的素衣,穿着厚底棉鞋,麻木的拿着一把扫帚,麻木的扫着地上的积雪。 在山外,积雪早就化了,但在这片永远阴暗潮霉的森林里,气温永远比外界低上不少,微薄的积雪久久不化。 其实,她也可以不扫雪,在这个地方,所有人都无法离开,都在自生自灭,谁都不会管谁,她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将全部的人生供奉给这个地方,同时静静的等死。 她也在等死,但是,她还是想随便找点什么事情做。 哪怕就这样机械的扫着积雪。 扫着扫着,她的目光微微一凝,台阶的积雪上竟然有脚印? 这么冷的天气,早就看到吐了的毫无姿色的风景,根本无法让寺里的人踏出半步,怎么这地面上会有脚印? 而定期送物资过来的人前几天已经来过了,在下次时间到达之前绝对不会再来。 难道,有外人到了这里不成? 她的目光微微动了一动,马上就又变得目光呆滞,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地。 谁去了与她何干?谁来了又与她何干? 扫到台阶下方的时候,她忽然扫到一双脚,目光于是又微微一凝。 穿着马靴的脚。绝对不是山里的人。也不是朝廷派来送人或送货的人。 她没有半点惊慌,只是在想,要不要抬头看一眼呢? 看或者不看,都一样没有意义。 所以她决定还是不看好了,免得看到有生气的活人会令她受不了。 然而对方脚步一跨,停在她的面前,恭敬的道:“公主,小的奉芸公主之命,来接您回去了。” “芸公主”这三个字令绝业的身体猛然一颤。 她缓缓的抬头,对上一双虽然努力保持温和和恭敬、却还是掩饰不住冷酷与杀气的眼睛。 这是死士的眼神。 “哪、哪个芸公主?”她的眼神飘忽得有点厉害。 “景芸公主。”对方拱了拱手,“公主说,您在这里呆得太久了,应该回去了,而且她需要你。” “她、她还记得我”绝业以为自己早就死了,但只是对方那么一句话,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微微的红了。 原来,还有人记得她么? 真的么? 她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么? 她突然就强烈的期待,期待对方给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芸公主让小的转告您,”对方毫不犹豫的道,“她从来不曾忘记过您,从来不曾忘记过与您的誓约,只是,她一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接您回去。她还让小的告诉您,她一切都安排好了,让您不必操心。” 绝业的眼里,留下泪来,哆嗦着唇道:“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对方道:“只要您回去,便能知道您想知道的一切。” 绝业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回头看了看羊肠台阶上方那座阴森森、死气沉沉的古庙:“我若是这样走了,她们一定会发现的,那、那时要如何是好?” 确实,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死活,但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离开。 既然要下地狱,那就所有人一起在地狱里熬着,谁都别想离开这个地狱,获得新生——这是这里所有人的共识。 第395章 浴火重生,景虹归来 “小的自有办法,绝对不会留下后患,还请公主放心。 ”来人低声道。 “可是”绝业心脏跳得厉害,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狱,却又害怕等着她的是更深的地狱,“景芸到底想做什么?” 仔细算来,她被皇室驱逐不过一年半左右,但她却觉得她已经离开人世间太久太久,久到她曾经在皇宫里的生活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而现在的她,不过是一缕尚未全部忘记生前记忆的孤魂,若是真的返回人间,她会怎么样? “芸公主让我将她的亲笔信交予你。”对方递上一封秘信。 绝业慢慢打开信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姐妹携手,共争天下,我命我宰,何惧生死? 她看着,双手哆嗦得厉害。 这真的是景芸的笔迹,还盖着景芸自己刻的私人印章。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不见,景芸,竟然已经成长为这样的女子,可惊,可叹! 而自己呢,只不过被囚了一年多的时间,却变成了这副孬样 “呵呵”她低低的笑了起来,泪如雨下,淋湿了手中的信。 来人一言不发,非常有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笑了好久,又流泪了好久以后,绝业抬手,擦了擦眼泪,目光不再死灰呆滞,声音不再刻板淡漠,又有了当年的硬气:“你立刻带本公主离开!” 从一刻开始,那个被皇室放逐的“绝业”已经死了,而“景虹”,终于活过来,重返人间。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操纵她的命运,也不会再向任何人低头。 她也终于了悟,命运安排她下一次地狱,并不是为了逼她去死,而是为了变得更为坚忍,更为强大。 “是。”来人抱拳,恭敬的道,“请公主随小的下山。” 从安魂寺到山外只有一条很小很小的山径,因为很少有人走过,这条小径并不明显,如果没有人带路,即使是在山里住了一年多的景虹也绝对走不出去。 走了一段路以后,来人停下来,从大树后面取出一只包裹:“公主,这是芸公主亲手给您裁制的衣裳,请您务必换上,免得着凉和走伤了脚。” 事实上景虹穿得虽然粗陋,但衣鞋的料子、厚度、做工并不差,毕竟她们是守护皇陵风水的“祭品”,得保持一定的“品质”,是以吃穿不能太差了。 只是,她们在这种鬼地方,吃穿得再不差,又怎么能与皇宫里的锦衣玉食相比? 景虹捧着这只大大的包裹,心里微微一暖,眼睛微微一热,又有泪光闪烁。 “你在这里守着,本公主去大树后面更衣。”景虹抱着包裹走到大树后面,把包裹解开。 里面是一件里子为白狐毛、外层绣着红色蔷薇花的浅蓝色斗篷,一双厚实的软底黑色锦靴,一双羊皮手套,外加一瓶滋润养颜膏。 她一看这针线、这做工,便知是出自景芸之手,景芸的“第一才女”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她流着眼泪,抱着斗篷好一会儿后才脱下灰色素棉衣,换上新衣。 离她不远的小径上,来人拿出一只竹哨,轻轻的吹了两声。 立刻,多名黑衣人从来路上冒出来,看着他。 他挥了挥手,低声:“开始行动——” 那些黑衣人立刻如鬼魅一般往安魂寺的方向奔去,一个个都杀气四溢,寒意冲天。 景虹公主离开安魂寺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安魂寺里的那些活死人非死不可,当然,他们会留下一两个活口接收朝廷送来的“祭品”和物资,同时也派人在安魂寺里看守,确保“绝业”的秘密不会泄露。 这一天,安魂寺里会多出多少冤魂? 这些冤魂能“安”得了吗? 景虹不在乎,不关心,她甚至在走出渡离山的那一刻就将安魂寺抛之脑后。 天黑的时候,一辆马车徐徐行到只接待女客的求子观音庙里的后方。 总是紧闭的后门打开了,马车驶进来,轿帘掀开。 将自己包裹在斗篷里的景虹双脚刚落地,幽暗的后院瞬间就点起两盏灯笼。 灯笼之间,一个女子微笑着站在那里,朝她行了一个曲膝礼,微笑的道:“十公主,欢迎回来。” 景虹以为那是景芸,差点就叫出声来,但一听声音,哪里是景芸? 她定睛细看,惊讶:“灵毓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我奉芸公主之命,前来接待您。”灵毓微笑着,上前挽起景虹的双手,细细的打量她,眼里流露出心疼之色,“公主,这么久来,您实在是过得太苦了。” 景虹眼眶微微一红,而后自若的淡笑:“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是么?” “是的。”灵毓观察景虹的脸庞,低声道,“公主,您真的瘦了很多,脸色也很不好,我看了很是心疼。不过,您脸上的疤痕却也淡掉了不少,只要精心打扮,您一定能恢复昔日的美貌。” 当初,景嬛让人在景虹敷脸的药膏里下了山葵粉末,导致景虹的脸庞严重过敏,并被沉睡的景虹抓得血肉模糊,难以复原,景虹也因此被景立天放弃。 然而,约莫一年半的时间过去后,景虹素脸上的疤痕竟然变浅了不少,虽然还是不好看,却也没有那么触目惊心了。 “是么?”景虹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脸,这才想起自己的容貌因为严重过敏而留下满脸伤疤的事情,“我想照照镜子。” 在她的脸容被毁之后,她就再也不敢照镜子,而被丢进渡离山后,一来安魂寺只有几面破旧又模糊的铜镜,一来她也不需要照镜子,时间一长,她就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忘记了“照镜子”这么一个动作。 当然,她也忘记了自己的脸究竟长什么样。 灵毓以前跟景虹的关系并不好,她看不惯景虹的粗鲁与爽朗,景虹看不惯她的圆滑与虚伪,两人几乎没什么来往。 但现在,灵毓对景虹除了满满的同情以外,对景虹的振作和沉稳也油然生出几分佩服。 她拉着景虹的手,笑道:“酒香我都准备好了,镜子马上就送过来,咱们先进去吧。” 后院的一间厢房里,里里外外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并被修饰一新,看起来十分的干净清爽,房间中央摆了一桌不大不小的酒席,全是景虹曾经爱吃的饭菜与点心。 灵毓拉着景虹坐下,拿过一面镜子,举到景虹面前。 这么久以来,景虹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浓眉大眼,方脸阔额,挺鼻丰唇,双颊微凸,眼眶微凹,脸庞相当的消瘦,肌肤也相当的苍白,衬得脸上的疤痕颇为明显。 可是,因为五官生得很好很大气、皮肤底色也很白的关系,这张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丑,至少,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第396章 豁出一切,我愿嫁他 原来,自己是长这样的。 原来,自己还年轻着呢。 景虹的眼里,突然就流下泪来,灵毓将一方手帕递到她的手里,她将手帕捂在鼻子上,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良久之后,景虹放下镜子,面容异常平静:“多谢灵毓郡主,我没事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说吧。” 而后她拿起筷子,也不客气,慢慢的挟菜,用饭。 灵毓也不急着说话,陪她慢慢的吃。 吃得半饱之后,她才道:“郡主如今过得如何?” “半年之前,我已经嫁给了宁王之子景旭。”灵毓微笑,“如今我也是人妇了。” “啊,恭喜恭喜。”景虹没想到年纪比她们这几位公主都要小上两三岁的灵毓嫁得比她们都早,赶紧恭喜,“骁骑将军年轻有为,与你实在是天作之合。” 宁王的几个儿子都在军中为将,景旭是宁王的三子,受封“骁骑将军”,是军中颇为瞩目的新秀将领,只是他一向驻守在海边,回京的时间不多。 “是的。”灵毓浅笑,“虽然他呆在京中的时间不多,但我也有不少事要忙,倒也不觉得如何寂寞。” “嗯,你一向与普通的女子是不同的。”景虹点头,话题一转,“景芸呢,她现在如何?” “这个月月底,她就要与韦国公成亲了。” “啊——”景虹惊得双手一抖,将面前的杯碟扫落在地,“她、她疯了不成?韦国公都什么年纪了,又是个武夫,她怎么受得了与这样的老武夫为伴?” “不争男人,只争天下。”灵毓缓缓的道,“她已经有所觉悟了。” “可是,可是还有其他的将领可以选择啊,她何必挑这么一个老头子?” “其他的将领,比韦国公在军中更有影响力或者说更有权力、有前途的,要么已有妻室孩儿,要么远在边疆驻军,要么并不那么在意她,只有韦国公,既有权力和影响力,又可以对她百依百顺。有韦国公作靠山,她才能真正触及前朝国事和军事。” “唉——”景虹马上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禁黯然,“没想到,她竟然可以牺牲到如此地步。” “你更加想不到的是,”灵毓微笑,“景嬛已经嫁到乌帝城,并给乌浪生了一个儿子。” 景虹又“啊”的大叫一声,惊得身体一个踉跄,连椅子都差点被带倒。 “她、她她她真的这么做了?”她尖叫,“那个眼高于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来都只要最好的东西的景嬛,真的给乌浪生了儿子?” “嗯。”灵毓将景嬛的事情,包括横岭关城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景虹,而后道,“你想,能够让她牺牲到这种程度的东西,会是什么?” 景虹大变:“轻则向皇室复仇,重则想要整个天下!” 不仅仅是晴国,说不定还包括了乌蒙国! 景嬛的野心,实在太大太大,大到令她都觉得可怕。 “所以,景芸也要有所行动了。”灵毓道,“连我都有了危机意识。虽然我只是女流之辈,但我也不想坐以待毙。” 她贪恋富贵,她并没有太强的爱国爱民的观念,但她很清楚,一旦乌蒙铁骑越过横岭,晴国的下场便是亡国,而像她这样的贵族女眷,将会成为乌蒙人的玩物。 那种未来,她只是想想,便不寒而栗,所以,她也要战。 用她自己的方式战。 景虹瞪着她,好久才道:“你们、你们真的是你们吗?我几乎要怀疑我不认识你们了。” “是啊,我和景芸变了,对吧?”灵毓笑,意味深长的道,“可是,十公主,你同样也变了,变了很多。” 景虹仍然年轻的脸上,没有细纹,却有着沧桑,而这份沧桑,令她显得冷峻,刚毅。 景虹又沉默了一下,而后缓缓的道:“是的,我也变了。” 她曾经那么在乎的、去追逐和争夺的那些东西,在她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过人的美貌,出众的男人,父皇的宠爱,都不重要了,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与尊严——而这,得通过权力来实现。 “多吃点。”灵毓拿生肉涮了火锅,挟进她的碗里,“咱们还有时间” “不,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景虹打断她的话,毅然的道,“告诉我,我现在能做什么?” 即使她已经被贬为庶民,即使她失去了美丽的面容,但她相信,一定有她景虹能做的事情。 她迫不及待的想为了改变命运做些实事。 “是有一件事,很需要你去做。”灵毓沉默了一下,“但芸姐姐说了,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有话尽管直说,我承受得住。” 灵毓注视着她,眼底微微闪过不忍:“你还记得花芒吧?” “花芒?”景虹吃惊,“当然记得。他是我的武术师傅,现在好像是军机处的副统领吧。你提到他,是想要我找他帮忙吗?” 灵毓摇头,沉默了一下后,咬了咬牙,直视她:“你知道的吧,他一直非常喜欢你。” 在他教导过的公主中,景虹是唯一一个喜欢他、黏着他、不把他当奴才的人,他对景虹的用心与爱护,当年众人可是有目共睹。 景虹又“啊”了一声,但身体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反应:“你、你的意思是、是” 她说不下去。 她喜欢习武,也一直很认真的习武,花芒就是她的武术师傅,很认真的教过她,她是很喜欢这个师傅的。 可是,花芒不仅比她大了十几岁,更甚的是他是个太监! 否则,他怎么能成为公主们的武术师傅? “他现在负责军机处探子营,手上掌握着大量外人所不知的情报。”灵毓逼自己把该说的说完,“而且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若是有妻,必定珍视。” 景虹沉默了。 她知道景芸和灵毓的意思,虽然已有豁出一切的觉悟,但真正面对这样的抉择时,她还是犹豫了。 灵毓无声的给自己斟酒,无声的啜饮,并不催促和打扰景芸的思考。 当时间不断流逝,夜深到连她都感到疲惫时,她轻声道:“十公主,你不必勉强自己,这事,就当我没说过吧,芸姐姐是真正关心你的,并不希望你再受痛苦” “不,我嫁!”景虹抬起头来,眼里是烈火熔金一般的决绝,“我的脸已经毁了,又是不能见光的皇室逃犯,有人肯真心爱我,我就应该满足了,不会再奢求别的。” 灵毓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决定了,反而有点慌乱:“十公主,你刚刚回来,暂且好好休养就行,真的不必这么快做任何决定” 第397章 进京受审,战为君的觉悟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bsp;&bsp;”景虹平静的道,“在地狱里走了一遭的人,如果还患得患失,优柔寡断,那就真的只配待在地狱里。” 灵毓:“” “我的心里,现在很好。”景虹微笑,“真的。” 灵毓长长的叹息,不再试图劝她:“即便如此,你也还是需要休息上一阵,我带了芸姐姐这一年多来到处找人研制的消痕膏,还重金聘请了一位擅长治疗皮肤外伤的老太夫,从现在开始,会有专人侍候你,给你治疗。” 景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展颜一笑:“我被送去安魂寺的时候,景芸不时派人悄悄的送膏药给我,我这些伤疤能淡去那么多,多亏了她。” “嗯,芸姐姐一直记挂着你,只是她现在还在宫里,又忙着大婚,实在无法出来见你。待她嫁到韦国公府后,便能与你相见了。” “好的,我会耐心等到那一日的,你回去后告诉景芸,我,景虹,此生都是她最好的姐妹,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绝不背离。”景虹誓。 “我会把公主的话转告给芸姐姐。”灵毓顿了一顿,注视着她,“还有,我认为,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花芒,那就要尽快与他相见,让他亲眼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如此,他才会心疼,才会怨恨皇上,才会全心全意的帮你。” 现在的景虹,远离人世、清心寡欲的生活虽然令她脸上的伤痕淡了不少,但是,她也早就没有了身为公主们的滋润与艳光,看起来就是一个经历了太多折磨和苦难、容颜消瘦而憔悴的弱女子。 若是让爱着她的男人见到她现在的模样,要么嫌恶,要么心痛,灵毓赌花芒会心痛得不得了,所以,事情最宜现在去办。 景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而后,两个女子相视微笑,再不多言。 这一夜,景虹终于不再做噩梦,她的梦里也开始有了颜色。 而整个京城,除了景芸、灵毓及她们的几个亲信,没有人知道景虹已经回来。 人们一边看着景芸嫁给韦国公的热闹,一边关注和担忧着横岭那边的消息。 终于,在冬意全无、春意盎然的季节里,全晴国百姓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战为君在冲动之下杀害了奉旨前去谈判的乌蒙特使一行,不仅公然违抗了圣旨,也严重破坏了得之不易的晴国与乌蒙国之间的和平,给晴国的安全带来极大的危害,朝廷奉命捉拿和押解战为君回京,公开进行审判! 消息一出,京城哗然。 而后全国哗然。 说什么的都是。但这一切改变不了战为君的命运。 生活和行走在晴州与横岭之间的人们,亲眼看到数以千计的、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押解一人前往晴州。 那人被关在铁栅栏制成的囚笼里,脑袋露在囚笼上面,披头散,衣衫破旧,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铐在栅栏上,被重重侍卫包围着,外人根本无法靠近和看清。 但即使这样,那人身上那股刚烈不屈、硬气冲天的气势,仍旧令每一个见到他的人相信,他一定就是战为君。 曾经为国血战数十年,不知有多少亲友、部下为国捐躯的一代名将,落得这样的下场,悲兮,惨兮,心伤兮! 消息传来,无数百姓纷纷冲到官道边,为战为君鸣不平。 然而,没有用。 当战为君被押送抵京的时候,从城外的官道到城内的大街,夹道都是人山人海,无数百姓都想看看,这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而战为君的结局,又会怎么样。 “头,那人真是战为君吗?”在一栋楼宇的二楼外廊上,一号低声问姒琅。 姒琅盯着那辆根本看不清楚的囚车:“必是无疑。” “景立天难道真的会处死他?” “是的。” “太狠了。景立天真的太狠了。”一号喃喃,“那可是国之栋梁啊,栋梁没了,大厦将倾啊。” “说是没有用的。只有做,才是有用的。”姒琅异常冷静,“去吧,照我们计划的办。” 一号抱拳:“是。” 一号消失了。 余下姒琅,看着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围着的囚车,在心里问:战为君,你可曾后悔为这个国家、这个皇室血战一生? 高楼下,押送战为君的队伍艰难的在人潮中开出一条通道,一点点的驰往皇宫。 汹涌的人潮,滔天的愤怒,令这些大内侍卫感受到了渺小的“民”的力量,他们都不由心生恐惧:这样的“民”天底下千千万万,一旦他们联合起来,那得是如何扭转乾坤的力量? 而他们会与这样的“民”对抗吧? 想想,就心生畏惧。 所以,平素这些高高在上的侍卫们,没有人敢对望不到头的百姓动手,只敢斥喝。 如此,从上午就进城的押解队伍,一直拖到临近傍晚,才将战为君押进宫里。 金鸾殿下,景立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战为君被押进大殿,立刻怒道:“你们这些废物,不是说午时之前一定能将犯人押进宫来,怎的现在才来?” 亲自押送战为君进京和进宫的楚刀上前几步,抱拳:“皇上,城里百姓围观者太多,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导致押送的队伍寸步难行,故而未能按时进宫!” 他说得不多,但用词精准,把百姓们的反应都准确的表达了出来。 他希望通过他的描述,能让皇上意识到战为君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不至于违抗民心。 但是,病了好久、完全不知外头舆论的景立天却不是这么想的,指着跪在地上的战为君,怒道:“战为君,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咱们好不容易跟乌蒙国联姻,达成和平,你却杀了人家的特使,招来乌蒙国的怨恨与仇视,导致局势动荡,民心惶惶!你看看你这次被捕,多少百姓恨不得你快点死了的好” “末将没有错!”突然,因为长途被押而疲惫不堪、落魄如乞丐的战为君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声音沙哑的道,“乌蒙特使假传圣旨,逼末将交出横岭城印,末将如何能服从?末将让他立刻离开,不与他计较,他却要杀末将,末将这才不得不还手杀了他!” 事实是,乌蒙特使说他公然抗旨,这是死罪,冲上来要杀他,他与特使交战时担心会伤到对方,引两国战乱,没敢下重手,于是便处于下风,险象环生。 这时,一直跟在他身边当亲兵锻炼的孙儿见他有难,加上年少冲动,便挥刀冲上来救他,乌蒙特使没有防备,被他的孙儿砍到要害,一命呜呼。 第398章 想要不死,唯有求饶和顺从 乌蒙特使的随从见状,狂呼着什么“战家杀了特使大人,这分明是在污辱和挑战我堂堂乌蒙国”“我们要回去禀告我们的国君,踏平横岭关,屠绝战家”“你们全都死定了,赶紧准备万人坑吧”等等,引得在场的将领无不色变。 事突然又紧急,战为君身为一代名将,深知事情之严重性,完全没有犯瞻前顾后、互相指责的毛病,立刻下令:“将他们全杀了!” 按照他的想法,事情既然已经不能再坏了,不如将特使一行全杀了,然后再封锁消息,掩盖和纂改真相,将事情的危害性降到最低。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当时有一名乌蒙随从跑去上茅厕了,没有在场,而这名乌蒙人也很机灵,在回来的时候现情况不对,立刻开溜。 待他的人找到这名乌蒙人并杀掉时,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封不住了。 他心里清楚,他必须要为这件事情承担起所有的责任,结果很可能是被朝廷砍下脑袋,送给乌蒙国赔罪。 但是,他不后悔。 为了保卫晴国的土地和子民,他从懂事起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所以现在,他仍然为自己的抉择感到自豪。 “大祸临头,你竟然还不知悔改?”景立天简直要被他气疯了,“他要城印,又不是要地,又不是要人,你给他就是了,大不了朝廷以后再造一个城印,你何苦与这样的人计较争斗,给朕惹来这么大一个祸端?” “皇上——”战为君拔高声音,显然不认同他的说法,“一城之印,如同一国之玺,天下仅此一件,岂能当成玩具般随便送人?虽然乌蒙要的不是地不是人,但有了这城印,乌蒙来日要来取这城,便是名正言顺,咱们便占不住理了啊!” “你给朕闭嘴!”景立天拍桌子,怒道,“乌蒙国要这城印,是要送给刚出生的朕的亲外孙作礼物,朕的亲外孙不过几个月大,就算拿了这城印,也只是玩儿罢了,怎么会来夺取横岭城?这些事情,乌蒙特使难道没跟你说吗?你怎的这么不知变通” “难道,那圣旨是真的不成?”战为君睁大眼睛,一脸震惊,“乌蒙特使所拿的命令末将交出城印的圣旨,真的是真的?” 当时,他绝对不相信圣旨是真的。 他不相信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会命令自己的将士将最重要的军事要塞拱手送给敌人,所以,他认定乌蒙特使假造圣旨,为此感到极度的愤怒,就算他的孙儿当时不出手,他相信他最后还是会杀了无理取闹、咄咄逼人的乌蒙特使。 这也是他一力承认是他杀了乌蒙特使的原因。 当他这么质问景立天的时候,在场的景立天的几十名亲信官员,也都紧盯着景立天。 传言只是传言,未得到当事人的承认或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他们都不能相信,现在,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传言是否属实。 他们希望,不要属实,否则,就太可怕了 景立天噎住了。 原本,他一直抱着“只不过是城印,又不是城,送给小孩儿玩玩怕什么,大不了日后再下旨废掉那只城印,另铸一只”的想法,并不觉得自己下那道圣旨有什么不对,但现在,突然之间被战为君用那种严正、震惊、愤怒的口气质问,再加上亲信那种目光,他就觉得心虚了,慌张了,不安了。 “当然是”他半晌才吐出这三个字,而后又顿了一顿,“不可能的。” 他心里有种预感,他绝对不能承认那道圣旨是真的,否则,会出他承受不住的大事。 “既然那道圣旨是假的,末将杀了乌蒙特使有什么不对?”战为君又问。 景立天觉得自己又被逼到了绝路,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你是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如此做法,会遭来乌蒙国的敌视与大军,于国于民大不利。” “皇上说的是。”战为君很干脆,“就请皇上取下末将的人头,送给乌蒙国作为赔礼,这笔帐就一笔勾销。” 他说得很是干脆,但心里,却是悲怆的。 因为,他的抉择与牺牲只是再次证明了一件事,他太弱,晴国太弱,晴国的兵也太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不敢与敌国相争,还被迫用性命向敌国赔罪,真是太悲哀了 景立天心里一喜,“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臣反对。”但这时,文宰相第一个走出来,上言,“皇上,万万不可答应战将军的请求。一,乌蒙特使犯下大错在先,战将军不过是在维护法纪皇权。二,乌蒙特使先对战将军动的手,战将军不过是自卫。说到底,战将军犯的不过是错手杀害乌蒙特使,罪不至死。皇上若是赐死战将军,人心难服啊。” “宰相大人说的是,战将军所为都是为了皇上,请皇上三思,三思啊。” “战家为国守关七十余载,战功显赫,世所敬佩,就算是功过抵消,战将军也不该死啊” 所有大臣都站出来,为战为君说情。 他们当中,有些人是战为君的政敌,有些人与战为君有过节,有些人很讨厌战为君,基本上,真心想帮战为君的大概一个都没有。 而且,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不是爱国者,但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帮战为君,只因为一件事:乌蒙国对待战败者一向都很残忍,要么杀,要么作奴,绝不善待,哪怕对方是一国之君或者投降、当奸细,也会被看不起,终身抬不起头。 也就是说,乌蒙国是根本没有办法去谈、去求和的存在。 当他们连投降、妥协都不能得到乌蒙国的善待的时候,他们所能做的,只能是绝对不能亡国,而让战为君这样的笨蛋活下去并且拿生命去保卫疆土,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他们的求情,令景立天很难做。 不过,景立天在今天之前已经想好了各种对策。 “战为君,你能够维护法纪兵权,朕很欣赏。”他装作苦恼许久,才道,“但是,你镇守横岭关这么久,也知道晴国眼下还得罪不起乌蒙国,乌蒙特使被杀一事,咱们总得给乌蒙国一个交待。” 战为君低下头:“末将愿以死担责。” 除了死,他也想不到什么可以让乌蒙国不挑起战争的办法了。 “战为君,你有多忠君爱国,世人皆知,朕也舍不得你死。”景立天开始摆出正气的表情,“所以,朕想到,只要你亲自写一封信向乌莽赔罪和求饶,并奉上横岭城的城印,大不了再向被你杀掉的乌蒙特使磕头,朕再出点钱赔给对方家眷,想来这事便能完结。如何?” 第399章 宁死不屈,战为君受死 说到这里,他心里不禁有几分得意,觉得自己果然是天才,这么好的办法都能想到。? “末将宁死,也不会交出横岭城城印!”没想到,战为君想都不想就抬起头来,用力的、大声的道,“末将宁死也绝对不会向乌蒙人赔罪和磕头!” 说着,他双手伏地,重重往下叩头,额头贴在地面上:“请皇上杀了末将!” “战将军——”众大臣看都不下去了,纷纷急劝,“你怎么这么古板,不知变通啊!古人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韩信尚未能忍胯下之辱,你就当你双膝受伤,跪一跪地又如何?” “来日我晴国壮大了,横扫乌蒙,再将这份耻辱洗清,不就好了?你若是现在折了,战家怎么办?三十万横岭将士又由谁来领导?” “乌蒙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战将军你死了,如今,不用乌蒙人动手你就自己寻死,根本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啊!战将军,你可不能糊涂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拘泥于眼前的这点耻辱” 然而,战为君在决定杀掉乌蒙特使一行的时候就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刚烈灼灼的道:“各位不必劝我!在我五岁那年,目睹父兄残肢的那一刻,我就誓,今生今世绝不屈服于乌蒙人的铁骑!头可抛,血可流,唯独国土与尊严绝不相让!” 众大臣:“” 景立天:“” 虽然他们都不喜欢战为君那种不知变通、耿直刚烈的臭脾气,但在这一刻,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条好汉! 是晴国少有的铮铮好汉! 然而,战为君的不屈震动了景立天,却没能改变景立天。 景立天所做的只是阖上眼睛,比较认真的思索了颇久之后,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缓缓的道:“战为君,你与乌蒙人相战数十年,最是再了解他们不过了。如果这事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他们就有理由兵,如此,横岭又将是风声鹤唳,民不安生,你可明白?” 战为君道:“末将明白。” 景立天一字一顿的道:“所以,朕不得不再问你最后一次,在交出城印、向乌蒙国磕头赔罪和送上自己的人头之间,你如何选择?”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看着战为君。 战为君又是毫不犹豫,视死如归:“末将宁死不屈!” 众臣,包括在场的楚刀和侍卫,都不禁出深深的叹息。 战为君死后,横岭守军中,必定会生一场无法控制的、争夺最高统率权的内斗,如此,兵力和战力又将大为削弱。 景立天也叹息,摆了摆手:“既是如此,朕就成全你的忠勇仁义!” 他顿了顿:“你若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尽可以提出来,朕能答应的,一定答应。” 战为君道:“末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是末将下令杀掉乌蒙特使带来的所有人,也是末将亲手杀掉乌蒙特使的,那么,由此引的所有后果都由我一力承担,还请皇上切勿追责其他人,让战家人和末将的部下能够继续为国效力。” 景立天拈着胡子沉默了一下后,道:“只要他们不与朝廷对抗,朕自然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他的话中暗藏玄机,在场的大臣都是景立天的亲信,多多少少都能琢磨出一点玄机,但战为君这样的正直将领,哪里知道这些人肚子里的千回百转? “谢皇上隆恩!”战为君相信了景立天的话,重重的磕头,“战家人和末将的部下绝对不会闹事,绝对会忠君报国,末将代他们谢皇上宽宏大量!” 在他决定一力承担下所有的责任时,就已经说服了战家人和他的部下,并逼他们誓:一切以大局为重,绝对不能为了他生事! 那些人都立下了誓言,所以,他在听到景立天的回复后相信,只要他死了,一切就没事了。 “唉——”景立天长长的叹息着,“那么,朕就秉公执法了。你们赶紧将凳子和茶水端上来,让战将军坐着说话,莫要再让战将军受苦。” 接下来,是正式的审问程度。 天黑的时候,对战为君的审讯结束,景立天宣布战为君酒后糊涂,先犯下误杀邻国特使之罪,后刻意封锁和隐瞒消息,犯下欺君瞒上之罪,两罪并罚,判处死刑,十日后将于城北刑场公开行刑。 次日,这份经过战为君签字、画押的罪状就被朝廷公开,引一片哗然。 “天老爷,皇上真的要杀了战将军?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战将军啊?对国家最忠心,牺牲最多的人,却被定罪得最快,杀得最快,天道何在?天理何在啊?” “我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认为皇上亲自审理此案,一定不会冤枉战将军,但是,看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啊!皇上怎么这么糊涂呢,咱们的心,都被伤透了啊” “战将军乃是主战派之,他一旦被杀,主战派必定元气大伤,势力大弱,求和派则占据上风!到时晴国的军队更不想打仗了,就想着安逸度日,一味的对乌蒙国妥协、让步,给钱不够,还得给地” “就算咱们打不过乌蒙国,也不能一心求和啊,因为乌蒙国根本就不想和!如果咱们敢打敢拼,对方可能还有几分忌惮,但若是不敢打,不想打,就真的一分机会都没有了” “呜呜呜,可怜的战将军,为国打仗几十年,都五十余岁了,却落得这样的罪名与下场,皇上太无情,太无情了啊” 京城的百姓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但在朝廷对战为君的审判出来的这一天,所有人都绝望了,也对皇上和朝廷失望了。 再次失望。 姒琅每一天都在关注着战为君的消息,生活却没有因此生任何改变。 她一如既往的按时作息,练武、读书、开会、审阅各种情报、外出办事,样样都不耽搁。 而夜枭虽然住在这处基地里,却也是神出鬼没,很少能见他的踪影。 姒琅完全不知道夜枭到底在忙什么,但也不担心,不过问,就像她曾经与碧姬夫人谈过的一样,她爱这个男人,但是,绝对不会为他迷失自己,放弃自己的目标,也绝对不会干涉和剥夺他的自由。 在战为君行刑前的第三天晚上,夜枭居然早早的就回来了,难得的与姒琅等人一起用晚饭。 吱吱坐在他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饭,看起来无精打采,整个人蔫蔫的。 “吱吱,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姒琅给她挟她最爱吃的烤羊腿,关切的问,“病了一定要说,要不然会病得更重哦。” 第400章 密谋劫刑场,临头却生变 “吱吱这几天上街去玩,玩得不开心。”吱吱小脸都皱成一团。 到了晴州以后,因为晴州好吃好玩的实在太多,夜枭也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要做,她便到处去吃喝玩乐,并没有时时与夜枭黏在一起,夜枭似乎也有意让她学会独立,从不叫她跟着自己,因而,她这段时间都是自己玩,玩得很是开心。 像今晚这样吃东西都没有干劲,于吱吱算是很稀罕的事情了。 “吱吱为什么玩得不开心?”姒琅现在跟吱吱相处得相当不错,口气跟哄小孩似的,“是不是有人欺负吱吱了?是的话,我帮你去打他。” “不是。”吱吱摇头,“没有人欺负吱吱。吱吱上街去玩,街上的人都不开心,连小孩子都不开心,饭菜也做得不好吃,吱吱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姒琅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为什么街上的人都不开心呢?” 吱吱眦了眦牙:“街上的人都说在一个将军的事情,说这个将军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但是要被他们的皇帝给杀死了,他们很难过,很生气,很担心,觉得日子不好过。吱吱不懂,为什么这个将军被杀了,他们要难过。” 姒琅抬头看了夜枭一眼,见夜枭神态自若的用饭,并不过问她与吱吱的对话,便笑了一笑,道:“吱吱,你想想,假如,只是假如,不是真的哦,你最爱的主人为你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也为夜中天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夜中天却要杀了夜枭,你会不会很难过,很生气,很担心?” “吱吱要杀了夜中天。”说到这个,吱吱立刻激动了,张牙舞爪的,一脸杀气,“吱吱会保护主人,绝对不会让主人被夜中天害死。” 夜枭定了定神,彬彬有礼的道:“多谢吱吱。” 姒琅微笑:“所以,晴州的百姓也是这样,他们的皇帝要杀对他们很好的将军,他们当然不开心。” “那他们怎么办呢?”吱吱很是苦恼的揪头发,“吱吱觉得他们很可怜耶。” “吱吱也会关心除了主人之外的人啊?”其他人都打趣吱吱。 “主人让吱吱去关心别人的。”吱吱冲他们眦牙,“主人说吱吱是好孩子,要懂得帮助别人。” 其他人悄悄看向夜枭,不敢拿夜枭当话题,只敢跟吱吱说话:“吱吱确实是好孩子。那吱吱想怎么帮他们?” 吱吱苦起脸,揪着头发:“吱吱想去救那个什么将军耶,可是吱吱不知道那个将军被关在哪里。吱吱也想叫黑鸟它们帮忙找人,但它们又不认识那个将军。哎,吱吱好苦恼,苦恼得头都变硬了。” “我知道那位将军在哪里哦。”姒琅微笑,一脸的高深莫测,“我也想去救那个将军,吱吱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救呢?” “真的?”吱吱眼睛一亮,眦着牙道,“那个将军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救他。” “现在不行。”姒琅道,“那位将军被关在天牢里,我们可没有本事跑到天牢里去救人” 她没说完,吱吱就打断了她的话,跳脚:“那咱们怎么办怎么办?听说那个将军三天后就要被杀了,时间不多了。” “咱们要等到那位将军被杀的那天去救人。”姒琅终于抛出她的计划,“只有到了那一天,晴国的皇帝才会将那位将军放出牢房,送到大家都知道的地方,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救人。” “好哦好哦,是是你好聪明。”吱吱听说姒琅姓“姒”以后,就直接叫她“是是”,“这样我们就不用到处去找人了。” “不过,这样好像是犯法的哦。”她后知后觉的看向夜枭,小心的道,“主人,吱吱可以去救那个将军吗?” 夜枭颌首:“只要你有自己的理由,就可以去。” “吱吱当然有理由。”吱吱见主人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拍着胸脯道,“我听说街上的人说,如果有人去救将军就好了,那样就是做了天大的好事,会成为大英雄的。” “嗯,那就去吧。”夜枭道。 “谢谢主人准许。”吱吱很高兴,而后又问,“主人要一起去吗?” 如果主人去,那个将军一定能被轻轻松松的救出来,那样主人就能成为大英雄了,虽然主人一直都是英雄,但她还是想主人能成为更多更多的英雄。 “我就不去了。”夜枭道,“我等着吱吱成为英雄就好。” “好哦好哦,吱吱一定会救出将军的。”吱吱终于高兴了,眉开眼笑的,开始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大吃特吃,完全不去想怎么救人的问题。 “吱吱要吃多多的,存很多很多的力气,然后去救将军,做好事,交朋友,成为大英雄”她边吃边叨咕。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道:真是个单纯的孩子,把劫法场这种事情想得还真是简单,不过,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有这个力大如猛虎、灵敏如猿猴的孩子帮忙,他们定能如虎添翼啊。 没错,姒琅在听说战为君真的杀了乌蒙特使以后,就起了救下战为君的心思,而在听说战为君被押送进京时,就已经在召集人手,准备工具,打算上法场劫人。 朝廷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决定火速对战为君行刑,不给那些支持战为君、同情战为君的人营救战为君的机会,想得不可谓不周密,换了一般人也绝对做不到在短短的五天内策划和实施救人计划。 但姒琅却不一样。她提前看到了战为君的下场,提前一个多月进行策划和准备,在朝廷给战为君定罪之时,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虽然在这场万众瞩目、到时守卫必定超级森严的行刑大会上救走战为君是非常疯狂、冒险的事情,但一号他们仍然相信,他们的头儿一定能做到。 眼看着行刑马上就到来了,一号等人沉着气,养精蓄锐,摩拳擦掌,耐心而紧张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而那一天,也很快就到来了。 然而,就在行刑那天早上,全城百姓蜂拥前往城北刑场,将偌大的城北刑场堵得水泄不通时,却发现城北刑场空荡荡的,莫说战将军,就连半个守军都没有看到。 怎么回事?难道是成千上万的人都记错了日子不成? “咱们不可能记错日子,难道是战将军已经被提前杀害了?” “天哪,难道咱们连战将军最后一眼都看不到吗?” “战将军,也死得太冤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人骑着马赶到,放声大吼:“改地点了!战将军被处死的地点不在这里,改到在午门举行了,大家快去为战将军求情——” 第401章 刑场变更,救不了的英雄 众人哗然。? ? “怎么这样!这么突然的临时改变行刑地点,分明就是不让人去为战将军说情和求情啊!朝廷就这么不给战将军留一丝活路啊?” “唉,朝廷一定早就决定好这么办了,说什么在城北行刑,只是为了调开咱们罢了!” “咱们不过是小老百姓,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朝廷的决定,但朝廷却连一个为战将军说两句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咱们,做得真的太狠了啊!战将军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啊,朝廷怎么就这么狠呢!” “朝廷如此作为,寒的是百姓的心,寒的是那些为国打仗的将士的心啊——” 无数百姓议论着,不平着,宛如有意识的潮水一般往城里涌。 然而,不说城北刑场离城中午门远着呢,单说这么多百姓数以万计,齐齐往回涌,又没有人维持秩序,那场面又乱又堵,行进缓慢,真等他们赶到午门,看到的大概只有战为君被砍头后留下来的血迹了。 此时的午门,行人寥落,一派安静,突然之间却有近乎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大街上,宛如狂风一般卷过来,而后分头,将午门四周及附近的街道、出入口、制高点一一堵住,守住,看住。 “生什么事了?难道是来抓人的不成?咱们可没干什么犯法的事情哪” “我的才天呐,怎么这么大阵势啊,总不会是想把这里的人全部抓了去吧?咱们是不是得赶紧逃啊” “逃?怎么逃?你这婆娘没见到处都封死了吗,根本没处逃啊” “呜呜呜,一定是你这张嘴惹的祸,都说不了不要再谈战将军的事情,更不要骂朝廷,免得惹祸上身,但你就是不听,看看,人家都上门抓人了” “不要再闹了!你怕他们听不到你的声音么,赶紧给老子闭嘴” 在行人和居民的恐惧中,午门下传来响亮修长的锣鼓声,而后听得有人大声道:“朝廷要在午门监斩要犯,任何人不得靠近刑场,扰乱秩序——” 百姓们一听,震惊不已:“要犯?哪个要犯?天啊,该不会是战将军吧?” “可战将军不是说在城北刑场行刑吗,怎么改到这里来?我家老头子都跑去城北了,还想送战将军一程呢” “怎么这样,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这分明是要战将军孤零零的死去啊”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跟得上朝廷的变化和进度了。 锣鼓停止以后,通往午门的大道上,押送战为君的囚车出现了,徐徐朝午门靠近。 午门附近的百姓们很快听说了这事,不断往午门靠过来,停在警戒线之外,跟着囚车前进。 “战将军,你死得太冤枉了啊,咱们都替你抱不平啊——” 有人刚喊出这样的话就惨叫一声,原来是警戒的士兵冲上去,三两下就将他打晕了。 “任何人再敢替要犯说话,妖言惑众,就地抓捕!”士兵们严厉的警告围过来的百姓。 百姓们于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红着眼睛,看着消瘦憔悴到看不出原本面容的战为君从面前被运过去。 午门下已经被迅清理干净。 监斩台摆好了,刑具摆好了,刽子手也准备好了。 四周都是密密匝匝的侍卫与士兵,将行刑场包围得密如铁桶,就算有人长了翅膀,也休想飞进这警戒圈里。 战为君的囚车从狭窄的通道中被押到午门下方,囚车打开,双手双脚都被铁铐铐住的战为君被拖下囚车。 他睁大眼睛,打量四周,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 又是数不清的士兵与兵器,没有别的。 他苦笑。 是他主动寻死和沦为阶下囚的,难道他还想在临死之前见到亲友不成? 罢了罢了,他惨淡的笑,他打了几十年的仗,活到五十余岁,已经不知比多少亲友、同僚、部下、百姓要活得久,而且活得久多了,他还能不满足,还想继续活下去不成? “爷爷,外公,父亲,母亲,定儿,丫儿,李兄,牛皮”他喃喃的念着那些早就死在战场上的家人、亲人、战友,“我战为君终于也要下去了,很快就要与你们团聚了” 死去的亲友与故人的名单太长太长,长到当他终于念完这些他从未忘记过的名字时,行刑的那些程序也走得差不多了。 “战为君,你罪证确凿,罪名无误,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听到监斩台上的监斩官严厉的问。 “我无话可说,”他摇头,拼尽力气,朝天怒吼,“快快将我的脑袋斩下来,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他们了——” 气势如虹,吼声震天,整个大地仿佛都在微微的震动。 “快点,快点砍下我的脑袋,我想死已经想很久了——”在他一次次面临亲友的惨死而痛不欲生时,他都恨不得随他们而去,但为了与生俱来的责任与重担,他都忍了下来,逼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现在,他终究熬到了头,等到了这一天。 死寂。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的咆哮。 当他的咆哮声终于散尽,突然,不知何处响起细微的“呜呜呜——”的哭声。 这种哭声就像一种咒语,打开了某种被强行封印的东西。 很快,刑场的四周都响起这种细细的、强忍着的、却持续不断的哭泣声。 那是四周那些前来给战为君送行的百姓们的哭泣声。 哭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宛如天降寒雨,席卷一切。 监斩的官员们慌了。 行刑地换了,数以万计的百姓被调离午门,午门这边的围观者其实已经很少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哭声? 这个战为君,也太得民心了吧? 朝廷执意要杀掉战为君,将会激起多少民怨,民愤?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行刑。”文宰相低声斥喝监斩官。 事已至此,除了维护皇上和朝廷的权威,没有退路了。 赶紧将战为君杀掉,彻底平息此事,让时间冲淡世人对战为君的念想,才是解决之道。 “是是是。”监斩官回过神来,擦了擦汗,挺起胸膛,抽出竹筒里的签,重重的砸下地,高声道,“时辰到,斩——” 光着膀子的、高大壮实的刽子手先拿起烈酒,猛灌了一大口,而后拿起闪亮的大刀,扭着腰,转着脖子,大步走到战为君面前,双手挥着大刀抡了一大圈后,朝战为君的脖子砍下去。 战为君没有阖眼,也没有眨眼,视死如归。 围观百姓虽然看不清楚,却还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围在四周的侍卫们虽然并没有多少人同情战为君,但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 第402章 地陷洞穴,天降救兵 轰隆——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里。 声音很大,听起来有些怪异,完全不像是脑袋被砍飞的声音。 其间响起男人的惊呼声:“啊,地、地面塌了?犯人不见了” 众人睁开眼睛,瞬间全被眼前生的事情给惊呆了: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午门的门梁之下,战为君刚才跪着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面积相当大的洞穴? 而战为君,包括那名刽子手,都不见了,显然,他们一定是掉到洞穴下面去了。 可是,好端端的地面上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洞穴? 看那洞穴相当平整的边沿,八成是有人在地面下挖了一个大坑,只留下地面那层薄薄的地皮,当战为君即将被斩的时候,那层地皮塌陷了,战为君和刽子手都掉了下去。 这一点,可谓是一目了然。 可是,谁会在这种地方挖出一个地下洞穴?而且还挖得神不知鬼不觉,在地面崩塌之前没有任何人察觉? 这里可是午门,是晴州城中心的繁华地段,任何人想在这里的地面下挖出一个洞穴而不被人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面对这个奇变,所有人的反应都先是:是他们看花眼了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生? 这种吃惊和自我怀疑持续了好几秒之后,才有人吼出来:“快,快去追查犯人,绝对不能让犯人逃走了!” 这个声音,打破了黑压压的侍卫与士兵们的呆怔。 外围的士兵们留在原地,快的观察四周,而内围的侍卫们则冲上去,围在洞穴四周,往下看。 “下面有通道,犯人不见了,刽子手被杀了,犯人一定是被人从通道中带走了,马上去追——” 下面的洞穴并不算深,不足一丈高,刽子手的尸体就躺在地面上,脖子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显然是一刀丧命,连声音都来不及出。 尸体的旁边有一条通道,地面上都是凌乱的脚印,战为君只可能是从这条通道中离开。 如果战为君真的被救走了,会有什么后果? 老百姓们当然是欢呼,但现场的这些官员和侍卫、士兵们就惨了。 所以,侍卫们毫不犹豫的跳下洞穴,钻进那条通道。 “咳,咳咳咳”最先冲进去的侍卫出剧烈的咳嗽声,而后纷纷转头往回冲。 “你们怎么往回走,还不快去追犯人咳,咳咳咳!” 其他人也剧烈的咳嗽起来,也转身往回走。 更后面的人刚想骂人,就见前面的通道里浓烟滚滚,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日”后面的侍卫大骂着,赶紧转头往回跑。 不是他们怕死怕累,而是根本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浓烟封道的环境中行动,他们若是非要往前闯,唯一的下场就是被薰得晕过去,而后窒息死亡。 一个个侍卫狼狈不堪的从洞穴里爬上来,大吼:“犯人在通道里放烟,无法通行,快检查四周,扩大搜索范围,绝对不能让犯人逃走了——” “通道的出口处一定离这里不远,而且一定是在屋里,赶紧进屋搜查——” “扩大搜索范围,堵住所有街口,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离开,特别要注意各种车辆——” 训练有素的大内侍卫们,一边利落的在四周搜索,一边快的下令。 一场轰轰烈烈的、地毯式的大搜索,就在午门四周及附近迅开展。 地道里,一号等人断后,力气大、身材瘦小、动作灵敏的吱吱轻轻松松的背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战为君,快的在通道中爬行。 爬了约莫半刻钟后,他爬到了头,上面传来亮光。 二号等人已经等在那里,见吱吱抵达,立刻伸出手,将他们给拉上来。 一群人也不说话,安静的依照制订好的方案,迅给战为君解掉所有的镣铐,给他梳理头,洗净面容,给他换上朝廷官员的衣帽,将他塞进官轿里。 当然,一号、二号等人全部做大内侍卫和朝廷将士的打扮。 乔装成敌人,混进敌人中,混水摸鱼,趁乱逃走,这是姒琅非常擅长的手段。 用短短的时间准备好后,一号、二号等人抬起装有战为君的官轿,走出宅子。 此时,宅子前面响起了吼声:“犯人在这里,人数众多,大家快过来帮忙——” 在这一带巡逻和搜查的将士们抬头一看或冲过来一看,嗬,一群青衣蒙面人骑着马,护送着一名脖子上、手上、脚上都套着镣铐的犯人,正在强行往前面冲。 这名披头散、一身狼藉的犯人,不是战为君还能是谁? 不用看也知道啊! 于是,众将士们一边呼喝着“犯人在这里”,一边冲上去拦截。 同时,午门那里,也有一群蒙面青衣人从围观的百姓中冲出来,朝临斩台那边杀过去。 “有刺客——有刺客要行刺各位大人,赶紧护送各位大人离开——” 双方交手之下,大内侍卫和一众将士们暗暗吃惊,这些青衣人人数虽然不算很多,却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功夫全都远在他们之上。 他们只能靠着人数优势拦下对方。 当然,因为朝廷人手实在太多的关系,刺客也好,劫走战为君的那批人也好,都因此寸步难行,就算开始时能挡一下,但时间一长,迟早会被拿下。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 然而,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午门四周突然响起巨大的骚动声。 有人高喊:“去城北行刑场观刑的人回来了,所有的道路都被堵死了,咱们冲不出去” 从城北行刑场涌回来的百姓估计得有两三万人,这些人从不同的街道往午门跑,加上午门这一带的侍卫、将士又极多,这么多人全挤在一个地方谁还能动得了? “小心犯人躲进人群里,冒充成平民逃走——” “犯人往那边跑了,啊啊,前面来了好多人,路全被堵死了,犯人钻进人堆里了” “看不到犯人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扒下,不许动,否则全部抓起来——”有将官冲赶过来的百姓吼。 百姓们原本就对朝廷怨气滔天,现在听说战将军似乎被人救走了,心里求之不得呢,当然是能帮就帮。 眼下听到这些当兵的如此颐指气使,他们一个个的都恼了。 仗着人多势众和“法不责众”的常识,百姓们集体跟朝廷将士对骂起来:“这晴州是你们的啊,咱们身为晴国子民,都不能走了?有种就把咱们全杀了,看到时谁来交赋税养活你们这些欺负老百姓的东西!” “我家就住在这里,已经住了整整四代,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还不让我们回家了?” “难不成这地是你们的,不是皇上的,你们要代替皇上当家作主了” 第403章 事情闹大,快让大人离开 侍卫和将士们又气又怒,如果堵路的人少也就罢了,他们不怕打伤打残,甚至打死几个都无所谓,但是,仅仅是堵在这里的百姓就成百上千,真爆冲突的话,必定引大乱。 当务之急是要抓回战为君,可不是跟老百姓打架! “咱们奉命追捕犯人,你们若是不让开,全做庇护犯人论处!” “我们的家就在这里,是你们挡住了我们的路,你们先让开才对” “我数到十,再不让开就抓人!” “一,二,三,四,五” 原本,这名将官只是想吓唬这些小百姓们,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但,万万没想到,他慢慢数到“九”,正想着怎么收场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尖叫:“杀人啦,这些当兵的竟然杀人啦——” 将官大惊,定睛一看,正在与他手下那些兵推搡的人群中,有一名老太太摔倒在地上,额头上有血冒出来,人已经昏迷不醒。 几个人扶着老太太,哭得歇斯底里,还边哭边骂。 “人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现在要回家给孙子喂饭,你们竟然打晕了人家,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妈的,连老太太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不是人?老子跟你们拼了!” “对,跟这些王八羔子拼了,应就知道欺压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 老百姓就是这样,平时不管心中再怎么愤怒,也不敢出头跟朝廷、官府对着干,但是,一旦人多聚众且有人带头,那平时积压的怒气就会瞬间爆。 现在,就到了老百姓的怒火被人点爆的时候。 “大家一起上,打肿他们的头,这样他就记不住是谁打的了!” “放心,就算他们的脑袋没坏掉,也不会记得咱们的!” “我还是把脸蒙起来吧” “我专门打他们的眼睛” 群情激昂,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将士们弄倒了一波,又来一波,没完没了,而且他们根本不敢下死手,一时间就被困住了。 “你们这几个混蛋,怎的对平民动起手来了?”那名将官挤到某几名率先动手的手下面前,低声斥喝,“我事先不是叮嘱过你们吗,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闹大,就算有个别老百姓闹事,不理他们就行了,大不了抓远了再丢掉。你们怎的就把人打出血来,还是打个老太太?” “冤枉啊。”那几名士兵都快哭了,“咱们根本没伤那老太太,那老太太自己挤上来,对着咱们又抓又打的,咱们就推了她一下,她就摔倒了,再翻过身来时头上就冒血了,咱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将官的脸色变了:“你们真的没有伤到她?” “绝对没有!咱们都不是新兵蛋子了,哪里会不知道什么事不能干” “糟糕,中计了!”将官急急打断他们的话,“这是犯人在故意煽动老百姓与咱们起冲突,你们赶紧去抓那个老太婆,还有老太婆身边的那几个人!” 然而,他们齐齐望去,哪里还有那个老太婆和最先喊话的那几个人的身影? 将官没办法,只得跳到旁边的墙头上,高声吼道:“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听我把话说清楚!我们并没有伤那位老太太,那位老太太乃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故意伤害自己,栽赃到我们头上,以挑起你们的怒意,你们千万莫要被敌人给利用了” 呼——一板板砖飞过来,直朝他的脑门拍去。 他惊得侧身一闪,完美的躲过了这块板砖,但,很不幸,他从墙头上跌了下来,还砸在几名手下的身上,受了伤。 而他刚才的那一通言,完全被喧闹声和打架声给盖住了,没有起到效果。 老百姓们继续大打出手,将士们不得不还击,根本无法去追犯人。 同时,在离这条巷子不远的街上,官兵们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不允许任何人、任何车辆经过。 “让开让开,兵部罗大人要赶着进宫面圣,你们赶紧让路,切勿耽搁了兵部的要事。”一辆官轿在几十名侍卫的护送下,极其醒目的从一条小巷里钻出来,行向路口。 路口的将领很谨慎:“罗大人怎么不与其他大人一同回去?” “笨蛋!”护送官轿的侍卫长骂道,“敌人来历不明,人数不明,实力不明,针对的是哪位大人也不清楚,诸位大人聚在一起走,是怕敌人不知道诸位大人的行踪么?而且这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堵得不行,诸位大人的轿子聚起一起走,走到猴年马月才能离开这里?所以各位大人都是分头离开,各走各路,然后再在皇宫里会面。” “是这样吗?”负责看守这条街的将领虽然知道刑场那边生了什么事,但他并没有离开这条街,具体并不清楚刑场那边的安排。 “确实如此。”负责在这一带来回打探消息和通报命令的传令兵小声道,“为了尽快离开,文宰相他们都是各走各的,还有些大人乔装打扮成平民或士兵,潜在人群里开溜了” 虽然朝廷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但刀箭不长眼,而且场面混乱,那些当官的也有可能会受伤,会出意外,所以他们都不愿被敌人或老百姓盯上,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原来如此。”将官看着那辆官轿,犹豫了一下,“可以让小的跟罗大人说几句话么?” 犯人的行踪已经被现了,离这里隔着一条街,而且他们是骑着马的,肯定不会与眼前的官轿有什么瓜葛,但这位将官出于谨慎,还是想瞄一眼。 “要看就赶紧看,别耽误了罗大人的事情。”轿边的侍卫不耐烦的掀开轿帘,“如果你想要罗大人的令牌,就跟咱们走,到时保证让你看个够。” 那名将官往里面一扫,只见一名头戴三品官帽、身穿三品官服,长须,面庞微黑,气势不凡的官员坐在里面,但轿子里有些幽暗,又位于树荫之下,他并不能将罗大人的面容看清楚。 而且,他也不认识罗大人,就远远的见过几面,完全称不上对罗大人熟悉。 轿帘放下,侍卫挥手:“走——” 轿夫抬轿,大步走过去。 将官没敢阻拦,挥了挥手:“让路。” 他就是走走形式而已,形式走完了,就表明他已经尽责了,其他人若是抓不到犯人,那也不是他的错。 官轿很快走远,隐入人群中。 将官收回目光,打量四周,暗道:还是我的运气好,犯人没走这条路,这条路又与北城门的方向相反,围观百姓也走不到这里来,我不用跟犯人干架,也不必担心与老百姓起冲突,真是好啊,哈哈哈—— 他正笑着呢,突然,前面的拐角处又出现两顶官轿,往这边行来。 第404章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于是他又在心里道:这些当大官的果然都是聪明人啊,知道这条路安全,全往这里跑了。 两顶轿子很快就来到他的面前。 护送轿子的侍卫头儿道:“文宰相和兵部罗大人要进宫面圣,你们赶紧让路。” 这名将官一听,倒抽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的道:“罗、罗大人?来人真的是兵部罗大人?” 侍卫头儿很不耐烦:“当然是罗大人,这还用问吗?赶紧让路,要不然治你的罪!” 将官的脸色变了:“可、可是,刚刚才有一位兵部的罗大人坐着轿子过去” “什么?”侍卫头儿的脸色很不好看了,喝道,“兵部只有一位罗大人,现在就坐在轿子里,你竟敢睁眼说瞎话,想死了不成?” “我没有说瞎话!”将官的额上不断冒汗,“咱们这么多人全都看到了,就是刚刚的事,绝无撒谎的可能!” 他的手下纷纷作证:“是啊,刚才确实有位罗大人过去,也是坐着轿子,将军还掀开轿帘看过了” “咱们可没有说谎” 众士兵正在嚷嚷,前面那顶轿子掀开了,文正熙的脸庞清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文正熙冷静的道:“我可以证明与我一起离开的是兵部罗大人。如果你们之前真的遇到了另一位罗大人,那一位罗大人一定是假的!” 说罢,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轿子:“罗大人,你露个脸如何?” 旁边的轿子也掀开了帘子,一名大腹便便、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老头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头子不悦的道:“老夫才是兵部尚书罗深贵,刚才到底是谁冒充老夫啊?赶紧把他抓出来,老夫要好好收拾他。” 守街的将官冷汗涔涔,哆嗦着手一指:“那人已、已经走远了” 而后他一脸哀求:“文大人,罗大人,真的不是小的错啊,小的并不认得罗大人,那人穿着与罗大人一样的官服官帽,坐的轿子和身边的侍卫都与你们一般,换了谁都认不出真假啊” 他是不怎么认识罗深贵,但是,他对大名鼎鼎的文宰相却是熟悉得很,文宰相的话就是铁证,这么说来,刚才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冒充兵部尚书,大摇大摆的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了。 冒充者会是什么人? 他放走了冒充者,会有什么结果,想到就令他心惊肉跳。 “追!”文正熙冷冷的扫他一眼,声音几乎是从嘴里射出来的,“马上去追!务必追到对方!” 在这一刻,一向很有涵养的他简直要骂娘了,这些当兵的都是蠢货吗? 在确认罗深贵的身份后就知道撇清责任,也不知道马上要去追赶,有这种蠢货,难怪这么多兵将都看不住一个囚犯! 将官回过神来:“是,卑职马上带人去追!” 说罢他跳上马,挥了挥手:“所有人都随我来,务必抓到犯人!” 为了将功赎罪,他的手下有马的骑马,没有马的就追在后面,“呼啦啦——”的全追了上去,原本被堵得密不透风的路口,瞬间就人去路空。 文正熙:“” 没有人能确定这一带究竟隐藏有多少犯人,这会儿所有的守军都跑了,犯人岂不是能轻易通过这里? 那些当兵的,到底为什么会蠢到这种地步呢? 他真想现在就去查那名将官的身份,然后将其革职查办算了,但他也清楚,这样的将官比比皆是,清除一个两个并没有什么用处。 最后他只能叹气,对身边的侍卫道:“你们留下几个人守着这里,顺便派人去调一些人手过来看守。” 而后他缩进轿子,放下轿帘:“进宫。” 能不能抓到犯人,只能看天意,他也管不了。 他就这样离去,将所有的事情丢给负责看守刑场的军机处、大内侍卫、禁军来处理。 他离开不久,负责守备城北刑场的楚刀收到消息,带着军机处的精锐火速赶回来,只见得午门这一带十分混乱,狼藉满地,无数的将士在与无数的百姓混战在一起,毫无章法和技术、战术可言。 “犯人在哪里?”他冲最近的将士怒吼。 将士们正忙着跟百姓打群架呢:“咱们也不知道,有人去追了” “往哪里追了?” “不知道,好像是往那边去了,啊不,听说那边和那边也出现了犯人” “犯人一共有多少人?战为君被带往哪个方向?” “咱们不知道啊,咱们一直守在这里” 楚刀一问五不知,气得简直要吐血。 他和皇上都以为,如果有人要救战为君,一定会去城北刑场埋伏,所以他亲自率领军机处的精锐,重点看守城北刑场,哪料到似乎有人早就察觉到战为君真正的行刑地点是在午门,暗中做了准备,害他白忙一场。 关于战为君的真正行刑地点是机密,只有皇上和他、文宰相知晓,他们三人肯定都不会泄露消息,到底是什么人,竟能看透其中的机窍? 他想到就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再看看四周,哪里有半个人影是像犯人的?分明都是一些小老百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挥手,喝道:“所有人都住手!我数到三还不住手的,格杀勿论!” 混乱之中,没有几个人听到他的话,听到了也顾不上住手。 “一——” “二——” “三——” 话音一落,稍顿一秒,不见有人停止后,楚刀翻身下马,上前数步,横刀一挥,立刻砍飞了一名侍卫的头颅。 再横刀一划,又砍飞了一名平民的头颅。 这血腥恐怖的一幕,立刻吓坏了混战中的双方。 “杀人了,朝廷杀人了,快跑——”有百姓惊恐的尖叫起来,撒腿就跑,其他人愣了一下后,也赶紧跑路。 “大人,咱们要不要追?”楚刀的手下问。 “不用。”楚刀摇头,“犯人只怕已经逃走或潜伏起来,抓这些人只会浪费咱们的人力和时间。传我命令,所有人停止混战,就地清点人数和把守、封锁所有街道,并派人来我这里,说明他们的巡查结果。记住,当务之急是找到犯人,若有违抗命令或偷懒犯混的,格杀不勿。” 在他的安排下,午门一带迅速恢复了秩序,各队、各点都派人过来,向他报告战为君被劫走的详细过程,以及追查犯人的进展。 而进展就是,犯人和劫人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活的不见,死的也不见半个。 楚刀觉得很不可思议:“在这一带把守的全是精锐,最少也有三千人,方圆五里内还有上千名便衣侍卫和差役在巡逻,这么多人,竟然连一名犯人都抓不到,杀不掉?” 没有人敢吭声。 虽然他们也觉得很丢人,很难以想象,但事实就是这样。 楚刀吃惊了半晌后,无奈:“传我命令,封锁所有城门,晚上实行宵禁” 他迅速安排了一系列补救的措施,然而,连他也不知道这些措施有没有用。 第405章 救走要犯的人,竟然是 “废物,朕白养了一群废物!噗——” 文宰相和楚刀是在景立天喝了足足两盏安神茶后,才敢对他说起午门生的事情,景立天如他们所料的一般大雷霆,然而,景立天却还是吐血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糟糕,再多的安神茶也没能让景立天“安神”。 “皇上,您保重龙体啊!”文宰相、楚刀慌了,立刻将御医准备好的汤药又端了上去。 好在皇宫里的药材真的品质绝佳,景立天又喝了几盅药后,方才缓过气来。 “战为君的下落,可有找到?”景立天太累了,累到已经没有力气脾气,便有气无力的问,生怕再浪费自己的血。 “没有。军机处正在全力追查。” “都查到什么了?” “军机处已经查到了地道的出口。”楚刀小心而谨慎的报告,“一个半月前,有人用高出店铺本身价值五倍的价钱买下了午门旁边一家规模颇大的打铁铺,而后将打铁的价格大幅度提高,导致上门的客人极少,但铺子的生意似乎很好,日夜都有铁匠在打铁,还经常在凌晨运货和卸货。只是到了晚上以后,打铁铺会门窗紧闭,出的声音并不大,不至于打扰邻里,所以并没有人怀疑这家打铁铺。” “救走战为君的那条秘道,就开在那家打铁铺的后院,军机处在铺子里现了大量脚印,还有大量挖掘地道和地坑的工具,以及一些尚未来得及运走的泥土和石块。属下认为,大概有一百名左右的青壮男子参与了挖掘地道、地坑,而且是日夜挖掘,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出一条直通午门下方的地道和那么大一个地坑。” “军机处正在查找打铁铺原本的店主和伙计,也在向午门一带的行人、居民打听新店主和打铁伙计的来历。”楚刀说得很谨慎,却是不敢隐瞒实情,“就目前收到的情报,原店主和伙计在卖掉铺子后就纷纷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加上事情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至于新店主和新伙计,他们一直深居简出,与邻里街坊完全没有来往,加上出入铺子的客人极少,铺子里光线昏暗,根本没有人看清过他们的长相。铺子里外也没有留下可以追查和核实他们身份的线索。” 他边说边偷眼打量景立天的表情。 景立天不断用手按着太阳穴,阖着眼睛,一脸的疲惫和虚弱,看起来根本没有力气大雷霆,楚刀这才稍微放了心,继续报告。 “军机处目前只得出三条结论:一,对方很有钱,有足够的资金实施行动。二,对方的功夫都很高,而且作战经验丰富。第三,对方很了解咱们。” 说到这里,楚刀道:“军机处目前就查到这么多,属下会每日向皇上报告每日的调查进展。” “唉——”景立天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还能怎么着了,“战为君真正的行刑地点,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是他们三人关起门来,秘密讨论和确定了这个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如果消息泄露,当然只能是楚刀或文正熙干的。 “皇上,”文正熙和楚刀立刻跪下来,齐声道,“我绝对不可能泄露半分机密!” 文正熙道:“皇上,臣不仅是您的臣,也是您的家人,臣与您相识将近三十载,臣的为人,您是最了解的啊。臣怎么可能会做出泄露机密的事情?而且,战为君行刑之地的秘密,并不涉及臣或臣的身边人的利益,臣也没有任何泄露秘密的必要啊!” 楚刀则道:“二十年来,皇上一直让属下担任军机处的领,足以说明皇上知道属下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也是能守口如瓶的,属下绝无可能泄露秘密。” 景立天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道:“你们也有可能走漏了风声。” 文正熙道:“臣只有可能在喝得大醉并被人刻意套话的时候,有可能会泄露消息,但臣基本确定,这一个多月来,臣不曾喝醉过。” 他顿了顿:“臣回去后会向身边人核实臣是否喝醉过。若是臣真的有可能在无意中泄露机密,臣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楚刀也深知景立天的脾性,也没敢一口否认:“臣回去后也会自查,如果臣有可能在无意中向手下泄露过消息,臣一定向皇上请罪。” 景立天对他们的态度感到颇为满意:“好了,朕也是相信你们的。如果不是你们泄露的消息,你们说,救走战为君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文正熙一脸惭愧:“皇上,朕是文臣,卖弄文采什么的还行,但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实在无能为力,就不班门弄斧,惹皇上和楚大人笑话了。” 他的态度令景立天笑了起来,手指朝他点点:“你这个大才子,看来也有自知之明啊,这种事情,确实还得楚刀这样的家伙才能说出点门道来。” “楚刀,你来说说。” “是。”楚刀说得很慢,很谨慎,“没有任何根据的事情,属下不敢对皇上说。属下只说有依据的事情。” “战为君受审不过是六天前的事情,确定行刑地点也只是五天前的事情,而救走战为君的人,却已经在一个半月前就开始准备劫刑场。这说明,对方早在一个半月前就料到战为君很可能被判处死刑且行刑地点就在午门,哪怕朝廷公开说战为君会在城北刑场受死并提前封锁、清理城北刑场,对方也不为所动,坚持在午门挖好地坑与地道。” 说着,他的脸色慢慢的变了,变得冷酷,变得阴狠,变得深沉:“这说明,对方很可能早在战为君被捕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朝廷会如何处置战为君,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提前部署和准备,令朝廷没有任何准备和防范,一举得手。” “你说了这么多,等于废话!”景立天拍桌子,“你就明说,救走战为君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你尽管说,宁杀一千,不错一人,朕不治你的罪!” 文正熙拢着双袖,盯着地面,在心里道:皇上,您真的老了,不行了,楚大人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但您却还是想不出来。 楚刀沉默了一下后,只得明说:“属下认为,对方一定是很了解属下、文宰相和皇上的人。加上对方有足够的钱,有厉害的人手,属下只能认为,对方很可能是皇室中人。” 第406章 你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对方一定很了解皇上,且与皇上对立”,因为,如何处置战为君的事情都是皇上独自决定的,他和文正熙在战为君的事情都是奉命行事,根本不是决策者。 但为了避免让皇上更不高兴,他只能和文正熙也一起分担责任了。 “竟、竟然这样!”景立天蓦然睁大眼睛,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他目光凌厉,声音也凌厉:“朕就奇怪了,怎么会有人能看破朕的安排,还能设下这么狡猾的陷阱,原来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看着他有些疯狂的模样,文正熙和楚刀都沉默。 他们居然没有感到害怕? 只觉得皇上很可怜。因为,皇上这副看起来很凶狠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暮年的老头子在犯老来疯,自以为所有人都怕他,其实别人只是不想与老头子计较罢了。 “文正熙,楚刀,”景立天痴笑了半晌后,吼道,“你们说,到底是哪个姓景的,敢如此对朕?是不是主战派的那些人?” 楚刀道:“有这种可能,但也不一定。对方也有可能是想救走战为君,利用他来对付皇上的。所以,属下还得继续调查,方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你这个——”景立天怒发冲冠,准备骂他说了等于没说。 但这时,文正熙说话了:“皇上,对方既然如此了解朝廷,又有足够的钱和能干的人手,一定也能想到如何避开和躲过朝廷的追查,只怕倾朝廷之力,短期内也无法找到战为君和对方。所以臣认为,与其为这事纠结,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对付乌蒙国的怒气与压力。” 乌蒙国当然早就知道了特使一行被杀的消息,对此,乌莽就让人传给景立天一句话:“请景陛下看着办吧。” 短短一句,听起来轻轻淡淡的,却比大军压境更让景立天感到恐惧。 景立天会如此迅速的对战为君进行审判和定刑,并将行刑地点定在只用于处决某些重要犯人或特殊犯人、同时需要警告世人和公示世人的午门,就是为了向乌蒙国表达自己一定会公开严惩战为君、绝不允许同样事情发生的决心。 乌蒙方面还派人监视和观摩战为君被处死的整个过程,现在,战为君被救走且线索全无,乌蒙又找到借口对晴国施压了。 说到乌蒙的努火,景立天就心生恐惧,也顾得发火了,瞪着文正熙和楚刀道:“你们说,这事要怎么解决,才能让乌莽接受?” 文正熙摇头:“臣不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不愿意说,如此去讨好乌蒙国,实在太耻辱。 景立天转头:“楚刀,你说。” 楚刀道:“属下一定会尽快找到战为君” 景立天拍桌子:“朕要的不是尽快,而是马上!” “皇上,马上找到人是不可能的” “那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不好说” 景立天终于又怒了,老手一挥,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荡在地:“你们两个废物,给朕滚出去!朕不需要你们了,朕自己想!” “臣没用” “时间晚了,请皇上保重龙体,早些歇息。” 文正熙和楚刀赶紧磕头后退下去。 剩下景立天脑袋仰靠在龙椅的椅背上,直勾勾的看着书房上方的横梁,在心里咆哮的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心里也清楚,晴国与贪婪无止境的乌蒙国之间,也许永远都不存在真正的和平,两国最终会决一死战,胜着一统两国,败者直接亡国,但是——但是那样的难题,就不能留给下一代来解决吗? 他都这把年纪了,再不享受剩下的时光,岂不是浪费了“皇帝”这个无上的身份?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乌蒙国真的打过来,至少在他活着之前,一定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至于他升天之后的事情,就由他的继位者来解决吧,解决不了,就不配为帝,该死就死,也不冤枉。 ——这,就是他景立天的思路。 景立天没想太久,就想到了一个办法,而后一拍脑门,得意的道:“来人,传圣旨——” 次日凌晨,一只信鸽从皇宫深处起飞,往横岭关飞去。 阳春四月的天气很好,信鸽飞抵横岭城大概只需要六七天时间,到时,事情应该能解决了。 同在这一天,冷看事态发展的乌蒙使节也收到了景立天亲笔所写的赔罪信和解决办法,他们看后很是满意,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回去告诉景陛下,”使节告诉前来传信的大太监,“我可以代表我国国君,表示景陛下的解决办法很好,我们很满意,只要景陛下说到就到,我国特使被杀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至于景立天究竟想要如何赔罪,那又是一个同样不能公开的秘密。 而在次日,昏迷了整整两日的战为君,终于醒了过来。 “我为何还没有死?”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刽子手的刀劈下来的时候,他没有闭上眼睛,也不觉得恐惧,但在那个瞬间,他突然就没有了意识,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包括他这次醒来也是十分的突然,脑子里一点准备和思考都没有就睁开了眼睛。 他只能确定,这里不是阴间,而他竟然还活着。 他对此并不感到欣喜,只感到疑惑和不妙。 “因为我救了你。”坐在面前的翩翩男子微笑,“你现在很虚弱,但一定不会死,只要休养上几个月,你就能恢复健康。” “我并不感激你。”战为君沉声道,“不管你因为什么缘故而救我,都只会给战家和横岭关带来灾祸。” 他不死,又不出现,皇上一定会把责任算到战家和所有参与杀害乌蒙特使的将士头上,那些人可都是坚定的主战派和反乌蒙派,他们若是被清除,横岭再也无人抵抗乌蒙国。 “是的,你说得没错。”女扮男装的姒琅点点头,“但是,你以为你死了,战家和横岭关就会没事,那更是大错特错。” 战为君皱眉:“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一定与景立天达成协议,以你的死换得战家和你的部下的安全,”姒琅道,“但是,乌蒙人最想要的并不是你的人头,而是横岭关。你的死,只能解决乌蒙特使被杀的问题,并不能解决乌蒙国想要横岭城印的问题。” 战为君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你的意思是,即使我死了,乌蒙国也会继续索取横岭城印?” “是的。”姒琅平静的道,“你的死,或许能保住你想保住的人,但保不住你最想保住的城印。” 第407章 战家的悲剧,已经被你决定 “城印是晴国人的!”战为君横眉怒目,“除非杀尽战家人和战家军,否则乌蒙国休想拿到横岭城印!” “你说的对。?&bsp;&bsp;”姒琅点点头,“如果战家人不交出横岭城印和那道你认为是假的圣旨,那么,战家人和你的部下大概就要死绝了!”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战为君微惊,“你若是想吓唬我,休想得逞。” “你觉得你死了,乌蒙国就会放弃城印?”姒琅似笑非笑,“那道要你交出城印的圣旨,你认为是假的,但事实上却是真的。如果这道圣旨流传出去,景立天必将彻底失去民心,所以,景立天一定会收回这道圣旨。同时,景立天为了讨好乌蒙国,还是会要求战家人交出城印。” “不可能!”战为君激动的道,“皇上亲口跟我说,那道圣旨是假的,他绝无将城印交给乌蒙人的想法!你如此挑拨我与皇上的关系,究竟意欲何为?” 姒琅沉默了一下后,道:“关于你的脾性,我也听过不少,现在,我确信你对景立天非常忠心,不管我或别人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我的说法。那么,我就不再试图劝你,就让证据来判断景立天可信还是我可信。” 战为君冷笑:“什么证据?” 姒琅问:“那道圣旨现在何处?” 战为君道:“不见了。估计是在我们与乌蒙特使那群人厮杀的时候弄掉了,弄坏了。” 姒琅“呵呵”两声:“你有亲自找过吗?” 战为君道:“我哪里有空去找这个东西?但我的军师和部下都细细找过了,没有找到圣旨,就找到一些黄布的碎布,估计就是被弄碎的圣旨了。” 姒琅道:“你是将军,是武人,在战场之外,你不去注意、思考这种细节,也很正常。但我相信,你的军师、家人和部下中一定有人意识到这道圣旨的重要性,绝对不会放任这份可以证明景立天出卖横岭的证据丢失。所以,我猜他们当中一定有人将这道证据隐藏起来,留着日后反制景立天什么的。当时,所谓的圣旨碎片,肯定是伪造的。” “不可能!”战为君失声,“他们不可能瞒着我这么做!” 背着皇上留这么一手,太、太冒险了,简直就是欺君之罪啊! “他们瞒着你的事情,应该还有很多吧。”姒琅轻笑,“但是,你应该庆幸你有这样的家人与部下,如果你身边的人都像你这么耿直刚烈,没有心眼,战家人和战家军估计早就被政敌给清除了。”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战为君冒汗,“我绝对不会相信你。” “嗯,很好。”姒琅点头,“希望证据和证人出现的时候,你能够面对现实,接受现实,不要犯逃避现实的懦弱之行。” “证人?你还想弄出什么证人?” “乌蒙国一定会继续跟景立天要城印,景立天一定会要求战家人交出城印,当然,战家人一定不会交出,所以,景立天估计会在近期内对战家人和你的亲信动手。” “不可能!”战为君大叫,“皇上不可能这么对待战家!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绝对不会相信你的挑拨!” 他的大叫声其实也没有多大,毕竟他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 “战家,很快就要大难临头了。”姒琅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过一段时间,我会让你出去走走,你可以亲耳听到外面的消息,看看景立天如何对待战家。希望你听到十六岁的孙子,十四岁的侄子,刚满周岁的外孙女,已经年逾七十的好友被杀的消息时,不要再在那里喊着‘不可能’‘皇上绝对不会如此待我’之类的笑话。” “不可能不可能”战为君喃喃,“我战家对皇上忠心耿耿,一生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皇上的事情,皇上绝对不会如此对待战家” “不见棺材不落泪。”姒琅淡淡的道,“你是一定要见到棺材,才会落泪的,所以我不会多说什么,你接下来就好好养伤,等着看证据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想干什么?”战为君怒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因为你救了我,导致皇上误会战家有异心的缘故!我自信并不认得你,也与京城素无往来,与你定然是无冤无仇的,你怎的如此害我,害战家?” “好吧,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姒琅又道,“早在你被审判和定刑之前,景立天就已经让亲信跟战家要横岭城印和那道所谓的假圣旨,当然,他的亲信肯定不会说要把这城印送给乌蒙人,只会说朝廷要回收和保管。所以,不管我救或不救你,在你看到圣旨还拒绝交出城印的时候,战家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而且还是由你决定的。”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表情:“你说,朝廷以这样的理由让战家人交出城印,战家人交还是不交呢?” 战为君脸色白:“” 连他也不能确定。 因为,战家守卫横岭关七十余载,从来没有遇到过朝廷要回收和保管城印的事情。 没有他这个一家之主、一族之主在场,战家会如何决定? “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交出来吧?”姒琅淡淡的道,“那些有脑子的战家人和军人,一定知道一旦他们交出城印和圣旨,就什么把柄都没有了” “什么把柄?”战为君厉声,眼里都是血丝,“你所说的把柄,指的是什么?” “能令景立天忌惮的,不敢屠了战家的把柄。”姒琅盯着他,一针见血,“战家人只要拥有这两件东西,景立天就不敢把他们逼得太急,免得他们公开圣旨以及领兵造反。” 城印虽然不是军印,却可以任意调用城里的物资和人力,而且横岭城内也有一定数量的守军,这部分守军只接受城主的指挥和管辖。 也就是说,城印与军印是相辅相成的,城印在调动城内物资和平民上更有权力,军印主要用于调动军队,并不能过多的干涉城镇的内务与百姓的生活。 “这些,仍然是你的猜测。”战为君听得脊梁寒,“我不会受你的影响。” 姒琅道:“嗯,那就拭目以待吧。” “你到底是谁?”战为君的声音已经沙哑,气喘得厉害,“你到底想干什么?” 姒琅站起来,明明长得不是很高,却已经有了君临天下、笑看风云的气势:“我想用比你更高明、更有效的方式来保护这个国家。像你这样的人,若是明君统治,你必能实现夙愿,但若是遇到昏君,你一定是死得最快、死得最冤的那批人。” 第408章 夺印,逼死战家的圣旨 “你说皇上是昏君?”战为君愤怒,“皇上不是昏君!战为君之名,是皇上亲自给我起的,皇上要我保家卫国,永远不能屈服于乌蒙人的铁蹄之下,他还说会信任我,全力支持我。这样的皇上,绝无可能是昏君!” 就是因为皇上当年的鼓励和信任,才令他觉得为国死在战场上是一件光荣的事情,直到现在,他也不曾后悔曾经的付出。 哪怕这一次,皇上亲自给他判处死刑,他也是心甘情愿,没有半点怨恨。 “当年他也许不是,但现在,已经是了。”姒琅转身往外面走,声音飘渺,“现实很快就会证明这一点,你还是好好想想,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吧。” 战为君努力的想坐起来,冲她的背影怒吼:“你到底是谁?你要么放了我,我亲自去见皇上请罪,你要么杀了我,将我的人头送给皇上!” “我若是不出现,世人只怕会怀疑是战家人和战家军救的我,如此,战家人和战家军都有危险啊!他们若是出事,谁来守卫横岭?谁来守护晴国最重要的防线?”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怎能如此待我!” “你所作所为,分明就是置横岭安危于不顾” 然而,不管战为君如何咆哮,都没有回应。 有人走进来,给他端来药粥小菜,他瞪着饭菜好一会儿后,还是吃了下去。 他要尽快恢复体力。他要想办法逃出去向皇上说明整个经过。他不能让战家人和战家军背上“劫走要犯,欺君瞒上”的大罪。 至于自尽,他还没有懦弱到如此地步。 至于刚才那名男子所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他是军人,还是将军,他要终身守着他的信仰,为信仰而死,绝不动摇。 在他拼命休养的时候,他牺牲自己以保全的战家人和战家军,正在面临几十年来最大的危机。 “交出城印?”战家军的第一军师抬手,示意其他人都不要说话,施施然的道,“可是,战家若是没有了城印,就无权管理横岭城,也无权调用城里的物资,这对横岭的三十万守军而言,很是不利啊。” “圣旨上说了,”传旨官道,“战家交出城印之后,朝廷会任命新的城主,同时在北地派遣长驻钦差大臣,钦差大臣将代表朝廷监督北地。城主虽然没有城印,却可以自由调动城里的物资。有朝廷册封的官印,也是一样的。” 第一军师不动声色:“那这城里的三万守军,凭官印可能调动?” “不能。如新城主想调动城里的守军,可向北地的钦差大臣请示。” “这城印,可是交给钦差大臣掌管?” “是的。” “那么,北地的钦差大臣可已有人选?” “这个,朝廷正在商议,目前尚未确定。” 第一军师身后的众将领,脸上纷纷现出难忍的怒气。 军印由战家和朝廷分别掌管一半,战家所持有的半个军印,只能调军“防守”,不能调军“进攻”,唯有战家与朝廷各自持有的半只军印合在一起,才能自由调动军队,从这一点说,战家的权力就受到了限制。 现在,朝廷还想收回战家持有的城印,根本就是要大幅度的削弱和压制战家。 战家之主战为君被朝廷处死,群龙无首,城印又被拿走的话,战家还有什么权威可言?单单是军中的政敌,就能爬到战家的头上。 战家其实并没有那么好战,也并不热衷于权力,但是,面对虎视眈眈、只想战不想和的乌蒙人,不战必亡!而战家在军中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力,也只有被蚕食的份,所以,战家无论如何都不想交出城印。 第一军师还是冷静的,从容的,看起来无害的:“战将军在临死之前,可知道皇上要下这样的圣旨?” 横岭关离晴州遥远,尚未收到战为君于行刑当日被救走的消息,是以,横岭上下都以为战为君已经死了。 一时间,众将领皆心中黯然,对这道圣旨更是不满。 而第一军师会这么问,是因为他确定战为君一定不会接受朝廷如此对待战家,所以他想知道朝廷到底有没有尊重和感激过战为君的牺牲。 传令官愣了一下后,道:“这个,我也不知。” 他并不是从京城赶来的。 他手上拿的圣旨,乃是京城派人通过千里加急的方式送往北地,一路上日夜不停,不停的换好马、换骑手,才做到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将圣旨送到这里,而他是最后一站才接手的,并不知道京城的具体状况。 第一军师微微眯起眼睛,唇边仍然带笑:“如果我们比较想要城印,而不想要官印呢?” 传旨官的脸色不太好看了,笑容很是勉强:“这可是抗旨” “哈哈哈,”第一军师朗声笑道,“说说罢了。这样,圣旨我们就先接了,但圣旨上的命令,我等需要向皇上另行请示是否可以变通。” “战家必须要马上执行圣旨。”传令官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除了圣旨之外,皇上还另有口谕,要求战家务必马上交出城印,否则便是抗旨。” 在场的将领们心里都是一沉:皇上催得这么急,是想逼死战家吗?而皇上,到底为了什么这么急? 总感觉这事很是蹊跷。 第一军师不动声色,客气的道:“您说的是。只是城印现在不在城中,而是放在一百里外的军营里,我现在就派人去取,来来回回的也要几个时辰,还请您暂且等上一阵。”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您看看天色也晚了,您也需要歇息住宿是不,不如您先在这里歇一夜,我明日一早就将城印交给你,如何?” 因为赶路赶得太急,传令官确实很疲惫了,他转头看了看外头,见天色已经暗了,就算他连夜拿着城印回去,也没办法赶那么长的夜路,便道:“那我就等你们一个晚上吧。先说好,我只能等一个晚上啊,明日天亮时我若还拿不到城印,便直接回去了,到时你们自己跟朝廷解释吧。” 第一军师赔笑:“当然当然,您后面请,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好酒好菜。” “还有一事。”传令官扫视四周,对军师低声道,“皇上还有一道口谕,让你们把乌蒙特使所持的假圣旨也一并交出来,由我等送回京城。” 第一军师心头又是一沉,嘴上为难的道:“可、可是,假圣旨已经在打斗中被破坏了,就剩下几块碎片,这几块碎片也被打扫丢弃了,我们是、是真的拿不出来啊” 第409章 怨气冲天,集体抗旨 !-- -- !---- 第410章 神秘的盒子,神奇的写信人 “老诸啊,虽然大家都说你足智多谋,但在这事上,你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打算到时再像战将军一样,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拿性命换取大家的平安?”有其他军师一眼就堪破了诸葛军师的心思。?? ≠ 众人的反应又开始激动了:“诸葛军师,万万不可做这样的打算啊!战将军是咱们的领,你是咱们的脑子,战将军已经死了,你若是也没了,咱们这战家军,就算有城印有兵权,也会实力大减啊!” “你们莫嚷嚷,真到了那时,所有的罪过由我来承担!” “凭什么由你担!我的职位高,资历长,年纪也大,死了不足惜,先说好由我去死!” “不瞒各位,我已经患了重病,治不好了,还是由我担罪吧,你们这些还能打打杀杀的,还是去战场上死了比较好” 众人吵吵嚷嚷,都抢着去学战为君。 诸葛军师沉默的听了半天后,摇了摇羽扇,正准备出声,突然外面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亲兵的声音响起来:“诸葛大人,有您的急信。” 诸葛军师也不管将领们的争吵,走过去开了门,从亲兵的手里拿过一只颇小的木盒。 亲兵道:“刚才有奇怪的人把这只木盒送来,说里面有军师急着要的东西,让咱们马上把盒子交给您。还说这盒子上面有机关,您一定能解开机关,打开盒子。” 他顿了顿,瞅着诸葛军师:“小的觉得这盒子有些古怪,要不要小的先想办法打开,看看安不安全。” 诸葛军师摇头:“不用。你就说说送盒子来的人如何古怪法。” 亲兵道:“那人穿着灰色的长袍,全身都包在长袍里,连脸都没露出来,就露了一双眼睛。没带兵器。口音也不是本地的。问他问题他也不说。放下盒子,说了几句话就走。对了,他好像功夫不错,咱们去追都没追上。” 诸葛军师点头:“嗯,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而后他关上门,拿着木盒走到桌边,摆好木盒。 木盒没有锁,盒盖与盒身扣合得十分严密,木盒所用的材质也非常的厚实紧致,还涂了防火漆,想来里面放的东西应该颇为珍贵。 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 诸葛军师笑了,他想要的,是战将军好好的活着,这盒子里不可能有他想要的东西,但他还是被挑起了兴趣。 木盒上面有纵横交错的线条和方块,那些方块还是可以移动的,他仔细看了看,不过就是九宫格嘛。 这种机关盒子一般只能试一次,如果一次不成功,盒子就再也无法正常打开,唯有暴力摧毁盒子了,但如此一来,里面的东西也有可能被破坏。 这种小机关,当然难不倒诸葛军师。 诸葛军师稍加思索,快的移动上面的小方块。 只听得“咯”的一声,木盒的小盖子自动上弹,露出一道宽缝。 诸葛军师打开盖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当即就是一怔。 而后拿起东西看了看,又是一惊。 放下东西,拿出里面的信,打开看后,沉着如他,也不禁“啊”了一声,脸上皆是震惊。 众将领听到了他罕见的“啊”声,全都望过来。 看到他那种震惊万分、难以置信的表情后,众将领立刻觉得出大事了,“呼啦”的全涌过来围住他。 “老诸,出什么事了?老子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有这种表情,见鬼了?” “怎么不说话?你的表情让咱感到好害怕” “难道是乌蒙人打过来了?” “我收到一封信。”诸葛军师抬头,直勾勾的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似喜非喜的,还带着似乎快要断掉的紧张和激动,“信上说战将军在刑场上被救走了,现在活得好好的!” 他得到的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死寂。 所有人都抿紧了唇,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就像中了定身咒与失声咒。 “真真真真的?”还是战越勇第一个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问,看起来像要哭了,又像要承受不住这么惊人的消息,“爷爷爷爷还、还活着?” 诸葛军师没有说话,与他们一样抿紧了唇,将信纸递过去,示意他们自己看。 他微颤的手指,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有将领扯过信纸,迅扫过去后,尖叫:“天啊!我的天啊!竟然、竟然有这样的事!简直不敢相信” 信纸就一张,现场却有十几人,不够看。 “老熊,这信上到底说的什么?老子认的字不多,你不要吊老子的胃口啊!” “信上说战将军被、被人救走了!而且还是在刑场上被人救走的,现在被好好的藏起来了,京城已经实行封锁和戒严,朝廷正在到处追查战将军的下落” “我看看啊,上面还说皇上害怕战将军被救走的事情得罪乌蒙国,所以才急争的下圣旨,逼战家交出城印,拿去讨好乌蒙国。如此,乌蒙国不仅得到了城印,还令多年来一直与他们作对的战家元气大伤,自然心头大悦,暂时不会再为难皇上。” “日!”将领们不禁怒骂,“难怪皇上刚刚处死战将军就迫不及待的要夺走战家的兵权,原来是战将军被救走了,他担心惹乌蒙国不痛快啊” “通过打击战家人的方式去讨好乌蒙国,皇上他、他可是晴国的皇上啊,怎么能对乌蒙国像孙子对老子一样” “咱们一心想打退乌蒙国,皇上却一心想讨好乌蒙国,咱们流血卖命,到底算个什么事啊”有的老将快要老泪纵横了。 也有人保持着冷静:“这封信的消息未必可靠,咱们可不能被这封信给牵着鼻子走。” “信上说了,”读信的将军马上又道,“再过一段时间,京城那边就会有消息传过来,到时战家便能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信中建议咱们万万不可交出城印和圣旨,务必留作自保。” “可横岭离京城遥远,就算战将军真的被救走了,等咱们收到确切的消息时,说不定战将军又再次出事了呢?再说了,这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你们不觉得来信之人很可疑吗?” “写信的人在信上说了,”读信的将军觉得写信之人简直就是神人,似乎全都猜中了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咱们一定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所以他建议咱们以防万一,派可靠的人前往京城去见战将军,一来确定这些消息的真假,二来可以跟战将军好好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三来可以暗中留下人手,免得战家人和战家力的主将们被皇上一网打尽,战家无后且战家军无人可带。” 众将领:“” 他们心里都想骂,这写信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连这些都算到了? 第411章 恐惧与膜拜,一切都被算准了 有军师立刻注意到了关键的一点:“信上给出了战将军的躲藏地点?” 所有人立刻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没有写明。”读信的将军道,“但是,上面给出了联络知情人的方式,就是咱们派去的人进城之后,在离城门最近的同福客栈的第八号房间的床底下,刻有一条路的名字。找到那条路,在那里找最贵的房子租,知情人就会主动联络,带咱们的人去见战将军。” 众将领:“”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种联络方式,真他娘的绝了啊,就算有敌人跟踪他们的人,也很难现接头人的线索。 同时他们得出结论,写这封信的人一定是读书人,只有读书人才能想到这么多弯弯拐拐。 “还有,”读信的将军再次面露吃惊之色,“写信的人还给咱们出了一个主意。” “还有啊?”众将领齐声,心里都觉得有些悚然,写信的人如果真的把他们都给看透了,那也太可怕了吧? “这个主意是”读信将军的牛眼睛都要掉下来了,“将假的横岭城印交给朝廷,同时,将以前的圣旨弄成碎片,挑几片还给皇上,如此,战家人和战家人在短期内便是安全的。” “可、可是假城印迟早会被现的啊!” “是啊,这种很快就会被现的事情,只会让战家人招来灭族大祸啊,咱们可不能乱来” “信上说了,”读信将军简直无语了,“横岭城印数十年来一直由战家人持有和保管,皇上也好,朝廷大员也好,根本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横岭城印,就算见过,肯定也不会记得城印长什么样,当然,乌蒙人肯定也没见过。所以,咱们根本不必担心假城印会很快被看破。” 众将领:“” 他们怎么觉得这话,级有道理的呢? 这写信的人,真他娘是神仙不成? 有人不太服气的又说了:“但咱们明天早上就要交出城印了,现在去哪里弄个假城印?就算是假的,也要弄得很真啊,要不然朝廷一下就看出来了,咱们根本就是寻死。” 这下,将领们都在心里想,写信的人,总不会连这个都能解决吧? 读信将军定了定神,正准备说话,就听到诸葛军师道:“假的城印在这里。” 众人悚,转头看诸葛军师。 诸葛军师亮出手心里的城印,平静的道:“写信的人,已经为咱们造好了假城印,刚才就放在那个盒子里。你们看,几乎能够以假乱真,若不是对城印极为熟悉者,根本不可能辨出真假。” 众人抢过一看,无不大惊:“简直跟真的一样!这材质可都是真的啊,连字都刻得一模一样,就是重量和厚度好像差了一点点” “厚度多了五分之一寸,长度短了五分之一寸,重量上轻了三分之一两,这是假城印与真城印仅有的三个不同点。”诸葛军师平静的道,“但是,外人一定看不出来,朝廷收到假城印后也不会拿去与上百年前的造印记录一一核对细节,最多就是目测真伪罢了。所以,这只假城印要瞒过朝廷和乌蒙人绰绰有余。” 众将领:“” 现在,他们对写信人的感觉,一半是恐惧,一半是膜拜。 到底是什么人,对他们了解到如此地步,又能将事态分析和准备到如此地步? 他们真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在写信人的意料之中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不,只想确定一件事情,”战家的将军摸了摸脖子,哑着嗓子开口了,“写信的人,是敌是友?” 所有人现在也都只关心这一件事了,因为,这涉及到整个战家和战家人的命运。 如果写信的人是在利用他们,怀有不可告人的恶意只是想想,众将军都不禁心里生寒。 “信上说了,”读信的将军这才又道,“写信的人与咱们算是同病相怜,想看看与咱们是否有机会结成同盟,所以才会全力帮助战家,但不管以后能不能结盟,他们都不会勉强咱们,也会完整归还活着的战将军。” “信上最后说,不管咱们信不信信上所言,都请咱们擦亮眼睛,多留心眼,明辨局势,保留实力,对抗内忧外患。”读信将军甩了甩信纸,“这次是真的完了。呃,读完了。” 众将领:“” 半晌后,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诸葛军师,写信的人太强大,与他们的脑子不在同一水准上,他们只能把判断和决断交给诸葛军师了。 诸葛军师在强行压抑了紧张又激动的心情这么久后,总算冷静下来,摇着羽扇道:“各位别忘了一件事,咱们的领是战将军,因此,事情到底该怎么办,还得由战将军来决断。” 众将领纷纷点头。 诸葛军师:“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派人去见战将军,确认最重要的一条消息是否属实,然后由战将军来决定未来。” 众将领齐齐点头。 诸葛军师:“至于城印,那是战将军拼上性命也要保住的东西,要不要还给朝廷,也得由战将军来决定。所以,我认为,不妨先把假城印和圣旨碎片交上去,如果战将军日后决定交出真城印的话,咱们就把真城印销毁,如此,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众将领纷纷点头。 诸葛军师见众人没有异议,又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选出去京城见战将军的人吧。” “我来我来,我年轻,体力好,走得快,骑马能骑三天三夜不休息,我去最合适。” “你就是个路痴,也没有离开过横岭,途中信成会迷路,还是老夫去吧。老夫曾经在京城生活过,对那边熟,也许会走得慢点,但老夫只要晚上少休息,也一定能尽快赶到京城” “还是我去吧。我是女子,不容易引人怀疑,而且脾气好,做事细心,不像你们一个个看着就像当兵的和北边的,个头又大,脾气又臭,又不懂得变通和说话哄人,真到了京城啊,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 “你一个女人去不安全” 众人又争来争去的。 突然“砰”的一声,打断了众人的争执。 众人一看,喝,战越勇重重的拍桌子,一脸的决绝,就跟要上战场似的。 “我去!”十六岁的战越勇平静的道,“我年轻,身体健康,体力好,曾经去过京城,而且我还是个大孩子,不容易引人注目,让我去是最合适的。” 第412章 少主进京,公主出嫁 “你不能!就像你说的一样,你还是个大孩子,经验不足,阅历有限,万里迢迢的进京,变数太大,咱们不可能让你去” “你是战家最重要的新人,战将军把未来都托付在你身上了,你绝对不能去” “就因为战家的未来托付在我的身上,我才要去!”战越勇平静的道,“信上不是说了吗,战家得保留人力,绝不可被朝廷一网打尽,我身为战家后人,更要离开最危险的横岭” “得了吧,”他的长辈打断他的话,“写信的人来历不明,动机不明,如若其居心叵测,谁去京城谁就是送死!” 所以,众人才抢着去京城,去冒这个险。 “因为怕死而退缩,这是战家人和战家军的风格吗?”战越勇的声音蓦然就严厉了,隐隐现出大将之风来,“我爷爷生死不明,他一向又是最疼爱我的,我身为战家未来的家主,亲自去寻找、看望自己的爷爷,不是最理所当然的吗?” “说到年纪,对,十六岁确实不算大,但在横岭,十四五岁就上战场杀敌的,或者死在战场上的,还少吗?京城再危险,难道还比战场更危险吗?如果我连区区一个京城都不敢去,或者到不了,那还配继承爷爷的意志和希望吗?” 众将领都沉默了。 “我心意已决,无人可改。”战越勇的声音平静了,目光也更坚定了,“我现在就去收拾,明日五更就出。” 众将领面面相觑。 还是诸葛军师开腔了,他微笑的道:“我也觉得少主去比较妥当。至少,战将军看到少主时会比较安心,是不是?” 众将领想了想,纷纷点头。 “至于安全问题,”诸葛军师道,“我觉得写信之人就算怀有私心,也不至于要谋害战家人,否则,他有的是更好的办法整死战家。你们说是不是?” 众将领无可反驳。写信之人神机妙算,聪明绝顶,实在没有必要通过这种先帮战家的大忙、而后再借机去谋害战家的方式去谋害战家。 “那就让勇儿去吧。”战家的将军道,“相较之下,我还是觉得写信之人比朝廷更可靠,横岭这边也比京城更容易出事,勇儿此去京城,也算是暗中为战家留条血脉了。” “去是可以,”其他将领开口了,“但至少要有年长的人陪着去,否则我不放心。” 诸葛将军道:“那就让战姑姑跟着去吧。你们以母子相称,应该不会惹人注意。” 众人想了一想,点头:“一男一女,一长一少,确实比较合适,就这样定吧。” 就这样,战越勇和出自战家旁支的战红裳于次日凌晨五更离开了横岭,秘密往晴州出。 而天亮之后,战家人也将那枚假的横岭城印,以及从战家以前接到的圣旨上撕、割下来的碎片交给传令官。 传令官毕竟是有点水准的,他拿到城印后先仔细观察。 城印呈正方体,一只手刚好能握全,城印的上面和四个侧面是乌黑、带有光泽的乌铁,乌铁里面包裹着上等的青玉,青玉下端也就是城印下面刻有“横岭城”三个较大的字和“晴国”两个较小的字。 城印外面的乌铁与里面的青玉融合得非常完美,只有特制的工具和最高明的技艺才能铸造得出这样的艺术品,再看看完美的材质和精细的刻字,定是城印无误了。 于是传令官没有起疑,而且对战家人的配合非常满意:“你们的忠心,我会传报上去的,告辞。” 诸葛军师等人目送他离开后,才互视几眼,缓缓走回去。 “老诸,在将军回来之前,咱们该做什么?” “排除异己。” “哈哈,这话深得我心啊,将军在时总说以和为贵,让咱们让着那些王八羔子,现在咱们要趁将军不在的时候,将那些不想打仗,就想捞权、捞油水的混帐给弄下去” 横岭这边,战家人暗中为自己做打算的时候,京城这边,景芸终于嫁入韦国公府。 按照原本的计划,景芸应该在半个月前就成为韦国公夫人,但嫁期正好遇到战为君被劫走、全城戒严,婚期只好往后推迟,直到今日才算是顺利的办完了婚事。 洞房花烛夜,被誉为“比她美的没有她聪明,比她聪明的没有她美,同样才貌双全的又没有她的好性情、好人缘”的景芸公主,与年逾六十的韦国公是怎么度过的? 很多人都会好奇,但对于景芸来说,那是永远都不必提的事情。 反正,她已经认了,不论感受如何,她都会将之埋藏在心底。 新婚的第二天,她只比往常晚起了一点,而韦国公还在沉睡。 相较之下,韦国公的新婚之夜过得更累,毕竟是六十以上的老头了,比不得二十出头、注重养生的景芸。 景芸一身浅藕色的水纱罗裙,轻摇团扇,带着几名侍女,在花园中悠然的漫步。 蓝天白云之下,青柳碧水之边,绿草红花之中,她轻盈优雅的身姿完美融入其中,就像是花与柳的化身,完全没有公主的傲气与疏离。 韦国公府的下人们,在她的四周出没,偷偷的打量着她,不时私语。 她当然都看到了,但并不介意,那种云淡风清,真像是世人之人一般。 “沙沙沙——”旁边的草丛里传出明显的动静,但时响时停,似乎有动物在里面跑跑停停一般。 “夫人,小心。”有侍女提醒景芸。 景芸微微一笑:“无碍。韦国公府一定是很安全的,你们不必担心。” 话是如此,侍女们还是盯着花丛。 走了一段路后,景芸在路边的木桩坐下来,看着一边莲叶层层的湖水。 忽然,一颗小石子从花丛里射出来,砸到景芸的肩上。 景芸“哟”了一声,摸摸自己的肩:“小石子没砸得准呢。” 又一颗小石子从花丛里飞出来,打在景芸的头上。 虽然石子小到伤不了景芸,但景芸的侍女还是恼了,一名会功夫的侍女冲进花丛:“谁躲在花丛里偷袭夫人?还不快快出来赔罪!” 一道人影从花丛里闪出来,往花园深处奔去。 众人都看清了,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穿着相当不错,很可能就是韦国公的外孙韦立命。 景芸笑笑,也不生气,只是朗声道:“敢做不敢当,要变成狗熊哦。” 那小孩猛然刹住双脚,转过身来,板着脸道:“我才不是狗熊!你说我是狗熊,不是嘲笑我,而是嘲笑我的爷爷!我就知道,你嫁给我爷爷是贪图我爷爷的权势,才不是真的喜欢我爷爷!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第413章 新婚挑衅,公主的攻心计 他刚说完,旁边就冲出几名侍女和小厮,侍女抱住他,捂住他的嘴,小厮则紧张的向景芸作揖,赔笑:“小少爷童言无忌,还请公主宽宏大量,切勿放在心上。” 坊间都传景芸公主很懂得为人处世之道,口碑极好,但是,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她既是高贵的公主,又是显赫的国公夫人,得罪了她,小少爷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是以,他们都紧张啊。 连四周那些在暗中偷视的下人们,都摒住了呼吸,看“老夫人”如何对待小少爷。 只有韦立命完全不知道景芸的身份比他高多了,恶狠狠的瞪着景芸,一副“你是我仇人”的模样。 景芸笑笑,走到韦立命的面前,用清风般的声音道:“敢作敢当,乃好汉也。极力维护自己的爷爷,有情有义。敢当面批评本公主,有勇气。怀疑我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出于利益嫁给你爷爷,有脑子。所以,本公主欣赏你,不怪你。” 所有人:“” 这位公主,说的可是真心话? 按理说不应该是真心话,而是场面话,可她又说得有理有据的,不像一般人那样胡乱的吹嘘,倒显得有几分说服力了。 韦立命原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没想到对手投过来的,却是微笑与欣赏,倒让他愣住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景芸,他、他该怎么办?要骂回去吗? 可是,人家在夸他耶,又说不怪他,还笑得那么温柔好看,他若是骂回去,不是太没有道理了吗? 他的小厮先回过神来,试探的道:“公主真的不怪小少爷?” “我是国公之妻,立儿便是我的孙儿,我怎么会怪我的孙儿?”景芸微笑,“立儿此前没有见过我,也不了解我,对我有所误解乃是常理,以后我会努力让立儿了解我,喜欢我的。立儿,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她说得温婉,真诚,客气又尊严,没有半点作戏和伪装的痕迹,令一向被当成小孩子的韦立命颇为受用。 韦立命瞅着她:“你真的不怪我刚才说话不好听?” “真的不怪。”景芸微笑着摇头,眸里是一种透着睿智的光泽,“你在我面前有话直说,说明你胸怀坦荡,没有隐藏,反而令我放心。若是你在我面前只管说漂亮的假话,讨好我,迎合我,却不露真心,那我就真的要提防你了。” 韦立命摸了摸头,半晌才道:“你是公主,却很懂得道理啊。” 景芸笑笑:“是的,我从小就是一位讲道理的公主。那么,立儿,我会努力去了解你,善待你,你又可愿意亲近我,真正的了解我?” 韦立命对上她的眼睛,脸庞微红,咕哝道:“好啦好啦,本少爷心胸宽大,就暂且相信你不是坏人吧。” 顿了一顿后,他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你为什么要嫁给我爷爷?” 虽然他还没到十一岁,不懂得什么情爱婚姻,但他也知道,一个年轻美丽的公主嫁给他爷爷,绝对不是正常的事情,府里府外的议论都很多,而且很不好听。 景芸微微沉思片刻后,微笑:“我确实不是因为喜欢你爷爷而嫁给你爷爷的。” 四周一片隐隐的抽气声。 她说的当然是大实话,但是,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太不合适了吧? 果然,韦立命怒了,不高兴了,脸色涨红,跳着脚,指着她道:“你、你果然是贪图我爷爷的权势才嫁给我爷爷的,我讨厌你!我要你滚出我们家!” “立儿先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景芸还是不生气,声音很是温和,“我现在虽然还没有喜欢上你爷爷,但是,你爷爷对我这么好,时间长了,我也有可能会喜欢上他的对不对?就像你现在不喜欢我,可若是一直对你好,时间长了,你也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众人都暗暗在心里佩服,这位公主,果然很会说话,会做人。 如果她一开始就说她是因为喜欢、崇拜国公而嫁给国公什么的,那么,现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她,而且以后也不会再信任她这个人。 但她却说了实话,而且给出了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解释。 韦立命又呆了一下,怒气马上就消了大半,但随即又指着她道:“你是公主,长得又好看,对你好的人一定很多,你为什么就选中了我的爷爷?” 众人都在心里喝彩,小少爷,你问得可真好,不过,说不定公主心里已经恨死你了。 “因为我认为,只有你爷爷会对我一心一意,而且有本事保护我。”景芸一脸恬静,“其他男人再好,要么三妻四妾,三心二意,要么没有足够的本事,靠着祖上的庇荫混日子,要么脾气不好,不把妻女放在眼里。可这些毛病,你的爷爷都没有,我相信我若是跟了他,他一定会一直对我好,哪怕我老了,丑了,他也不会嫌弃。” 众人听得都笑了,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 她说的,都是当然的。韦国公都这么老了,就算想三妻四妾也有心无力啊,而且待她人老珠黄时,韦国公要么死了,要么老得只剩下气儿了,哪里还有资本去嫌弃她?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按理说是不太中听的,可众人都没觉得这话里有半点轻视、厌恶韦国公年迈的味儿。 只能说,她太会说话,或者说,她的心性就是如此平和和实现。 韦立命也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都要被你说服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公主耶,你还需要保护吗?” “当然需要!”景芸回答得毫不犹豫,“也许,正因为我是公主,我才需要更多的、更好的保护。” “为什么?”韦立命很是困惑。 以他的年纪和出身,他理解不了这句话中所包含的苦衷和人生。 景芸笑笑,很有耐心的回答他:“因为我是美丽高贵的公主,有人妒忌我,有人想利用我,有人对我带有偏见,而且,希望我过得不好的人一定比希望我过得好的人多,所以,我很需要保护,只有像你爷爷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才能真正保护得了我。” “噢,我好像明白了。”韦立命听得很认真,但他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可你的爹爹是皇上,皇上不能保护你吗?” 景芸轻叹:“我父皇要保护的东西,要保护的人,实在太多太多,而且我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重要,所以,他常常顾不到我。而你爷爷不同,你爷爷除了你和你娘亲,最在乎、最关心的就是我了,我就是被他这一点所打动,决定跟他永远在一起。” 第414章 两件嫁妆,征服人心的利器 韦立命又认真的想了想,终于露出笑颜:“好吧,你这位公主看起来还挺不错的,我不那么讨厌你了。不过我以后会好好的观察你,如果你对我爷爷不好,我还是会讨厌你的。” “嗯。”景芸微笑,“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如果我对你们全家都好,那你也一定要对我好,如何?” “好!”韦立命伸出小指头,“拉钩,言而无信是小狗。” 景芸跟他拉了钩钩。 韦立命而后拍了拍手:“好了,本少爷要去练功了,以后再来看你。” 景芸笑笑:“我出嫁之前,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看过以后再去练功,如何?” 韦立命“咦”了一声:“你还为我准备了礼物?” “嗯,人人有份。” “好吧,那我就看看吧。”韦立命出身富贵,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在物质上就没有缺的时候,因此对她的礼物也不抱什么期待。 景芸对侍女微微一笑:“去吧,把我送给立儿的礼物带过来。” 会功夫的那名侍女飞快的跑开了。 景芸拍了拍身边:“立儿,先坐下来说说话好不好?” 韦立命在她身边坐下,小身板挺得很直:“公主想说什么?” 景芸道:“要不然你就跟我说说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韦立命道:“我一直在看兵书,公主不会感兴趣的。” “我很感兴趣。”景芸却道,“我平生是最喜欢看书的,而且什么书都看,兵书也是极爱看的,说不定能与你一起讨论。” “是么,”韦立命来了兴趣,“我现在在研究孙子兵法,有许多地方想得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势篇特别难懂。所谓的势,到底是什么呢?天时,地利,人和,就是势吗?可是,势也有很多不好的时候,比如时不利己,地不利己,人心不和” “我觉得啊,势,便是所有能为己所用的东西,只要认真观察,用心思索,不管在何处,一定都存在能为自己所用的东西。哪怕能用的‘势’再微小,但只要能充分运用,也总会有用的。如果真的没有‘势’,那就想办法去创造‘势’,比如” 起初,韦立命根本没把这位像花像水一样的公主当一回事,但是,他很快就被景芸的言谈给吸引住了,听得十分的专注,就跟学生听先生讲课似的。 不对,这位公主说得比他的先生好听、易懂多了,他不仅听得明白,而且听得舒服,因为,公主的声音很好听啊。 说了好一阵后,景芸微笑:“立儿,你的礼物来了,你先看看你的礼物,咱们改天再聊。” “喔。”韦立命有些遗憾,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他还想再听听公主的见解呢。 他懒懒的转过头去,就看到景芸的侍女牵着一匹马从花丛后面走出来。 马?他的马多着呢,实在不 然而他马上就看清了那匹马,顿时眼睛大亮,嘴巴大张,惊得“啊”了一声,视线再也无法从那匹马,不,准确的说是小马驹的身上移开了! 那、那匹小马驹竟然是、竟然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长腿弯脖,全身的皮毛都红焰如火且细密闪亮,体形轻细优美,肌理却是强健发达,那浓密蓬松的鬃毛和那顺滑绵长的尾毛,随着优雅的马步而微微晃动着,宛如跳跃的火焰。 在淡金阳光的映照下,小马驹的全身都闪闪发亮,高贵,优雅,美不胜收,灵气十足。 韦立命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小眼神闪耀着近乎膜拜的狂热的眼神,甚至都快有泪花喷出来了。 汗血宝马啊呜呜呜,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一匹这样的、纯正的汗血宝马了。 他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近距离见到这么宝贝的汗血宝马了。 景芸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牵起他的手,走到小马驹的旁边,将他的手放在马背上,微笑:“立儿,你很喜欢它对不对?那就摸摸它,给它起个名字,将它带回它的新家吧。” “我、我真的可以摸它吗?”韦立命却不敢摸,颤着声音问景芸。 “它的训练师就在旁边,它刚刚才吃饱,我们几个跟它也很熟了,它现在的心情不错,只要你的态度好一些,它应该不会排斥你。”景芸轻轻的摸了摸小马驹。 汗血宝马可是骄傲强壮的宝马,绝不轻易让人靠近和触摸。 好在这匹马还是马驹,出生起就与人打交道,这段时间也与景芸等人颇为熟悉,对“人”的排斥性不是很强,加上韦立命还是孩子,气质无害,小马驹没有显得狂躁。 韦立命的手,抚在小马驹的皮毛上。 “噢——”他忍不住发出惊叹而满足的喟叹,双眼微微眯起来,一脸的感动和享受。 好光滑、好柔顺的皮毛!皮毛下,小马驹强壮的肌理温热又微微颤动着,他能感受到小马驹身体里的血液在如何流动,那种强大的生命力和活力简直要把他给征服了。 小马驹甩了甩火红色的尾巴,斜眼看他,一副“小毛孩子,就让让你了”的眼神。 “好漂亮的马” “真的太漂亮了,这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马了” 韦立命见小马驹没踹他,胆子大了,兴奋的围着小马驹摸来摸去,啧啧称叹,爱不释手。 “立儿,”景芸过了好一会儿才婉声道,“汗血宝马可不轻易认主,你想得到它的承认,以后一定要好好待他,并且一定要亲自学着照顾它,不可怕苦怕累怕受伤,做得到么?” “做得到做得到,我一定能做得到!”韦立命使劲点头。 “还有,你一定要提高你的骑术和功夫。”景芸又温柔的道,“因为,只有强者才能配得上汗血宝马哦。” “嗯嗯,”韦立命郑重的握拳,“我一定会成为最强的男人,骑着汗血宝马纵横天下。” 景芸微微的笑了“那么,你就带着它走吧,对了,你还得给它起个名字。” “名字,我给汗血宝马起名字?”韦立命的眼里狂冒星星,“我、我就叫它纵横!纵横天下的纵横!” “嗯,从今天开始,纵横就是你的了。”景芸后退数步,微笑。 她知道,韦立命这个孩子,以后就是她的心腹了。 她出嫁的时候,景立天问她要什么嫁妆,她只要了两件东西,一是一匹未成年的汗血宝马,二是希望父皇能够亲自去请已经归隐的无慧大师给韦国公的幼子招魂。 汗血宝马是要拿去收买韦立命的。 而无慧大师,则是拿来收买韦立命的生母、韦国公幼子的正室徐氏。 韦国公的幼子多年前外出征战时不幸牺牲,尸体至今都找不到,徐氏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丈夫的遗体,或者能为丈夫招魂,再见丈夫一面。 只要请得到无慧大师为丈夫招魂,徐氏一定能了却平生夙愿,对她感激万分。 当然,父皇已经请到了无慧大师,她要征服韦家,小事一桩。 第415章 两将相遇,叫我夜君便好 景芸在逐步收服和征服韦国公府上下的时候,朝廷收回横岭城印并在北地设立长驻钦差大臣、全面监督北地的消息,也终于曝光了。 晴州又是议论纷纷。 “这分明就是在夺走战家的权力,并对战家进行监视啊,战家刚刚失去了战为君这个一家之主,又被朝廷压权,以后势必寸步难行!” “横岭守军本就内斗严重,原本还有战家压着,战家一旦失势,不等乌蒙铁骑杀过一,只怕守军内部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唉,朝廷怎么能这么对待战家呢,我都替他们有些不值了” “嘘。这话可不能再乱说了。战为君都被救走了,至今尚未找到,传言说是战家人暗中干的,你说,皇上能不防着战家人吗?” “战家人干的?战家人向来忠心,且有家规说不准插手京城的事情,他们还没有那样的胆子吧?还有,战家人还没有神机妙算到那样的程度,能够事先猜到战为君会被处死且在午门行刑吧?你们也不算算战为君从审判到处死才用了几天时间” “唔,你这话有理。横岭局势不稳,战家不知被多少人暗中盯着,如果战家真的策划了劫持刑场的事情,绝无可能瞒得过那么多眼睛” “总感觉这事内幕很多啊,你们猜,到底是什么人劫走了战将军,他们又想干什么?” 平民区一间普通的酒馆里,酒客们议论纷纷。 而在他们隔壁的包间里,姒琅对坐在对面的战为君道:“这已经是你随意挑选的第四家店里,你还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战为君的伤情虽然还未全部康愈,但已经能勉强走动,姒琅将他乔装打扮,又给他服了一些哑药以后,带他出来走走,顺便也让他听听眼下的局势。 一路小心的走过来,战为君不知听到了多少朝廷有意打压战家的议论,却都不相信:“这些人一定是你故意安排的,你想让我动摇,门都没有!” 姒琅也不跟他争辩,只是让他选择落脚的地点,再带他去听听人们是如何议论的。 一连坐了四家店,战为君还是极其固执。 “我还是不相信,除非我亲耳听到皇上承认。”战为君的声音很低,很哑,就算想高声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像姒琅一般离他这么近才能隐隐听得明白。 “如果你真的亲耳听到景立天承认不信任战家,有意打压战家,你要怎么做?”姒琅似笑非笑,颇为兴趣知道的样子。 战为君哼了哼:“到时再说。” 他已经被救走一个月余,多多少少能看出救他的人非同凡响,加上今天出来听到这么多百姓的议论,心里若是没有半点动摇,那也绝无可能。 只是,他是军人,意志坚定,又不畏死,所以,他并不轻易相信未经证实的流言。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些流言是真的,因为,那很有可能会摧毁他从小就坚信和遵循的信仰。 终生的信仰崩塌,那将是何等绝望?没有信仰的人不会理解。 偏偏姒琅就能理解,所以姒琅从来不勉强他,也不做争辩,只是让他自己去听,去看。 临近傍晚,戒严准备开始了,姒琅驾着一辆平板马车,马车上放着几只隐隐飘出酒气的酒桶,往住处行去。 其中的一只酒桶里,被绑住的战为君,透过桶上的窟窿打量着外面。 到处都贴着重金悬赏他的通告。 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与衙役。 他真想大吼或撞翻酒桶,告诉这些人:“战为君就在此处,你们快快抓了我,送给皇上领赏!” 他心里还对皇上抱着希望,觉得皇上若是真的打压战家,一定是因为自己逃走、令皇上感到不安的缘故,只要他伏法,便能让皇上相信战家与他被救走的事情无关。 救走的人,没有给他任何逃走或发出信号的机会。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马车驶进一间普通的院子,酒桶被打开,他被一个力气超大的小鬼给拎出酒桶,放在轮椅上。 “小鬼是干什么的,怎么力气这么大?”他问吱吱。 吱吱冲他做鬼脸:“我们救了你,你还对我们凶巴巴的,我不喜欢你,才不跟你说话。” 战为君:“” 吱吱蹦蹦跳跳的走开:“吱吱也不送你进屋,你自己走吧。” 战为君:“” 因为他已经能勉强行走,还真的没有人过来扶他什么的,他坐了一会后,觉得脑袋没那么晕了,便站起来,扶着院墙,往屋里走去。 忽然之间,隐隐有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迫感从后面袭来,就像有千军万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一般,惊得他全身寒毛倒立,迅速转过头来。 没有千军万马。 没有泰山压顶。 只有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宛如从黑暗中幻化出来的人形,随着黑暗的降临而出现,没有来处,没有停处。 面对战为君的注视,男人目不斜视,无声无息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男人身材高大,气势不凡,但走路时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这种功夫,令战为君暗暗吃惊。 “站住!”战为君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嘴巴就自己吐出声音来,“这位兄台请留步,我有话想跟你说。” 男人居然真的顿住脚步,转头:“哦,战将军请说。” “你、认识我?”战为君有些意外,心里,却莫名的因为对方认识自己而生出一点窃喜和荣幸来。 男人似乎在客气的微笑:“当然。” 战为君有点受宠若惊:“那,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男人道:“飘泊之人,不便留名,战将军叫我夜君就好。” “夜君?”战为君咀嚼着这个名字,试探的道,“不瞒你说,我虽然未曾见过你,却觉得你让我感到破为熟悉,忍不住想问一句,夜君该不会也是军人,也当过将军吧?” 对!就是军人与为将者特有那种冷酷、自律、强势的气息! 但,并不仅仅这样。他甚至怀疑,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哪里来的皇族或王者吧?但这一点,他就不方便问了。 男人沉默片刻,也不否认:“我曾经从军,并且为将多年。” “果然如此!”战为君欣喜的抚掌,“难怪我对夜君一见如故!如果方便,战某可否与夜君畅饮一番,不醉不休?” “以后吧。”夜枭回答得很是客气,“战将军身上有伤,不宜饱食和饮酒,而我眼下也有一些事情要办,日后若有机会,我再与战将军畅饮三百杯。” 第416章 养雕的王与将,难道是他? “那战某就期待那一天了。”战为君心里有些失望,却也不勉强。 夜枭也不再说话,客气的冲他微微颌首,往屋里走去。 这时,地面上突然掠过一片暗影,暗影快速变大,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战为君抬头一看,惊得倒抽冷气。 一只巨大的鸟——大到能压死小孩,收着翅膀,朝地面掉下来,而且还是朝着夜君去的,速度极快。 “小心!”他大叫一声,却无力冲过去推夜君一把。 但是,那个夜君却是不动如山,站住,伸出双手,接住了那只巨鸟? 战为君看得暗惊,这巨鸟胖乎乎的,怎么着也有六七十斤吧,加上从高处掉落,这力道绝对不轻,换了他也不敢直接接住,但这夜君,就这样伸手接住了,而且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 “咕咕咕”那巨鸟卧在夜君的怀里,居然主动调整身体,似乎在寻找舒服的卧姿,叫出来的声音显得相当开心。 战为君盯着那只巨鸟,这鸟,不,是巨雕,居然还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 他眨了眨眼,又擦了擦眼,真的没看错,那巨雕居然在笑。 见鬼了? 夜君已经消失了,战为君又发了一会儿的呆后,才扶着墙壁进屋,然后慢慢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并不与姒琅等人一起用饭,也不知道那个“夜君”与姒琅等人是什么关系。 二号端着饭菜进来,他心不在焉的扒了一阵后,问监视他的二号:“那个夜君,究竟是什么人?” 二号道:“无可奉告。” “他也是跟皇上作对的?” “无可奉告。” “告诉我,你或者你们会死吗?” 二号沉默了一会,还是道:“无可奉告。” “那你就挑点能跟我说的。”战为君顽固,耿直,不知令多少人头疼,但遇上沉默寡言、务实严谨的二号,轮到他无奈了。 二号还是道:“无可奉告。” 于是战为君再也不想跟二号说话了。 用完晚饭后,战为君想到那个“夜君”,越想越是好奇,觉得他的身上充满了谜团,而且这些谜团对他充满了诱惑。 那个人有大将之风,有王者之气,年纪肯定也不老,一定是做大事的,而且一定也做出了大事,但怎么会潜伏在这个地方,跟一群见不得人的家伙混在一起? 难道他心里一沉,难道这男人正与救他的人在谋划什么大事不成? 比如,互相勾结,或者本来就是一伙,准备谋反或夺权之类的? 想到这种种,他坐不住了,拄着拐杖,慢慢往外面走去。 他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只要在这栋宅子之内,他想去哪里都行,这里的人似乎也不多,平时看过去几乎不见什么人,但他每次试图逃走时,都会有人及时冒出来,将他堵住。 他知道,这些人确实不简单,他想逃走,非常不容易。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了,今晚的气氛,怎么感觉这么严肃和凝重? 在暗影深处,都隐藏着高手,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密切的监视着,但是,那些高手似乎并不是针对他,而像是他不经意闯进了对方的监视范围。 这些人,除了监视他,还在监视谁或者在防范谁? 他皱着眉,继续慢慢的闲逛。 今天的月亮很圆,时间还不是很晚,却已经满地银霜,无需点灯,他也能辨清环境。 又走了一阵后,他感到累了,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抬头看天。 墨蓝色的天空,镶嵌着黄金般的满月,真是美得壮观,他看着这样的月色,想起远方的故人,心里忽然觉得,活着其实也不错。 也许,他还有机会见到家人和友人 忽然,天边飞过来一朵巨大的黑云,战为君还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乌云,当场就看惊了,但马上,他就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大朵黑云! 而是一只巨大的鸟! 比他傍晚时看到的那只还要大得多!那巨大的黑色羽翼,几乎遮蔽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目瞪口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鸟? 而这鸟,好像还朝着这里飞过来? 那巨鸟飞得很快,战为君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那巨鸟已经降到这栋大宅子的上方,离地面不过十来丈的距离,足以让他看得清楚。 看得清楚了,他便愈发的惊叹了。 竟然是一只巨雕!那双黑色的羽翼,加起来得有三四丈长、一丈左右宽吧?一身的纯黑色羽毛中,那双金色的瞳孔显得特别闪亮,目光极其锐利和冷酷,似乎能看透整个黑夜。 那巨雕一定看到了他,却没有理他,而是转了几圈后,停在他旁边的屋顶上。 战为君定睛一看,又吃了一惊,离他那么近的屋顶上,竟然盘腿坐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竟然是“夜君”? 夜君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打坐了多久? 他身为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到夜君的存在? 更神奇的是,那只巨大得不像真的巨雕,居然安静的收起翅膀,在夜君的身边趴下来,乖得跟只小狗似的。 战为君有种感觉,这巨雕很可能认识夜君。 按理说,像这样的神禽,不应该疏远人,讨厌人吗?难道说,这只巨雕其实并不排斥人类?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弯腰拖下鞋子,扬手朝那只巨雕砸过去。 他再怎么说也是大将军,那屋顶也不过两层高,砸一定是砸得中的,但是,旁边猛然闪出一道人影,抓住那只鞋子,低声道:“还请战将军住手,立刻回去。” 是二号。 战为君瞪着眼道:“我与夜君是认识的,我要与他打声招呼。” “不必了。”二号道,“你赶紧回去,莫要逼我们动粗。” “我对那只巨雕很有兴趣,想抓来看看。” 二号摇头:“那是夜大人豢养的宝物,除了夜大人谁都不能碰触,你刚才若是砸到它,一定会激怒它,如此,你一定会遭到它的还击。” 战为君不禁抽气,指着黑大爷道:“这巨雕,竟然是被人养着的?夜君他竟然能养出这样的巨雕?” 二号不回答这些问题,只是道:“请将军立刻回去。” “你告诉我,这个夜君到底是什么人?” 二号不说话,只是拍了拍手,旁边立刻闪出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挟住战为君,拖了他便走。 战为君盯着屋顶上的夜君和那只巨大的黑雕,不断在心里琢磨:夜君,到底是什么人?像他那样的人,一定是大人物,不可能不为世人所知。 他在脑海里迅速的寻找着:从过军,为过将,有可能还是王者,年纪不轻也不老,饲养巨雕,隐藏身份,可能还真的姓夜夜? 姓夜的、饲养巨雕的将军与王者?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惊呼出声:“啊?难道是他?” 第417章 心情复杂,大将军也有偶像 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一个人啊! 他最最崇拜和向往的那个男人! 眼看就要被拖远了,他下意识的挣扎,高声道:“夜君,你是不是黑月” 他的嘴被堵住了。 二号紧紧捂住他的脸,一脸的警告:“战将军,请勿多言,否则我只能让你不能说话了。” 战为君盯着二号的脸,表情却更是震惊了:这木头这么紧张,难道,自己猜中了? 一时间,他心里又惊又喜,又激动又慌乱,又想高吼高笑,却又感到压抑和沉重。 假如,夜君真的就是那个男人,那自己该怎么办? 他陷入深深的矛盾和挣扎之中。 问他堂堂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将,为何还会有这般纠结的心情,那是因为即使是他,也有崇拜的偶像啊! 他虽然忠君报国,但他的偶像绝对不是皇上或哪位厉害的长辈,而是那位名满天下、传说无数的、真正的黑月之王——夜枭! 在夜枭以摧枯拉朽之势,统一了黑月大陆东边的、乱战不休的、同样野蛮好斗的十几个小国、部族,成就了一个疆域最广、军事最强、政权稳固、世人无不敬畏的黑月国时,便成为了他的偶像。 他经常对他的后辈、部下、徒弟、身边人说:“如果咱们晴国也能出现一个像夜枭这样的人物,莫说乌蒙国不敢欺负咱们,就是吃掉乌蒙国,一统天下,也不是做梦啊!” 然后别人都讪讪的:“将军,夜枭至少是几百年一见的天才,可遇而不可求的,您就别指望晴国也会有这样的运气了。” 他吹胡子瞪眼:“瞧你们那点出息!你们就算成不了夜枭,难道就不能以他为榜样、为目标,立志高远,勤学苦练,出人头地,创下一番事业吗?就算比不上夜枭,哪怕只学得他的一成,那也好啊!” “一成?”众人汗,“将军,听您这么说,我们更是不敢想了啊” “唉,我对你们要求不敢太高,总之,你们好好向夜枭学就对了!还有,以后注意收集夜枭的情报,越详尽越好,本将军要以身作则,好好向他学学!他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亲自与他切磋一番。” “将军,”众人齐声,“您就别想了,黑月国与咱们这边远着呢。再说了,这里是晴国的军事要塞,夜枭是黑月的战神和摄政王,身份敏感得很,他若是出现在这里,那还不得天下大乱?您啊,就别做梦啊。” “又来了又来,你们这些兔崽子,不想着如何向别人学,如何达成愿望,就想着这也做不到,那也做不成,不断给自己找做不成的理由,这像什么样子?去,都给我翻山去,翻十圈再说” 总之,在夜枭摄政的那些年里,他不断收集和研究夜枭的情报,尤其是他的治军之策、制敌之道,自认为收获颇丰。 也因为这样,他才知道夜枭在涉政之前似乎办了一个养雕场,训练了不少珍贵的雕类,而夜枭在从军之后,身边似乎也不时有巨雕出没,但因为黑月国与横岭实在太远的缘故,这方面的情报并不多。 现在,他将他所知道的种种关于夜枭的线索与“夜君”联系起来,几乎都能吻合。 只是,终于见到了敬慕已久的夜枭,他在最初的惊喜和激动之后,便感到了忧心:消失已久的夜枭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与救了自己的这伙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救了自己的这伙人居心叵测,而夜枭站在他们那一边的话,自己、还有皇上,根本没有胜算啊! 这种念头令他坐立难安。 他数次想离开房间,去问个明白和看个明白,但这一夜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却不再允许他出去。 一夜难眠之后,他的状态很糟糕,黑着眼圈对二号道:“我要见姒公子,你若是不让我见他,我便绝食。” 二号沉默了片刻后:“你稍等。” 二号走了,很快又回来了:“我带你去见头儿。” 而后,战为君在书房里见到了姒琅,第一句话就是:“夜君,到底是不是夜枭?” 姒琅平静的道:“你自己判断,自己去了解,我无可奉告。” 战为君咬牙:“看你们的反应,我觉得我八成没猜错了。我问你,夜枭是不是和你联手,准备对晴国不利?你救下我,是不是想利用我去对付皇上,帮你和夜枭拿下晴国?” 姒琅笑了,不过没有嘲讽之色:“我听说你很崇拜夜枭,经常拿夜枭作榜样来教导你的部下?” “你很了解我啊。”战为君冷笑,“看来,你对我早就有所图谋了,才会将我研究得这么透。” “呵呵,”姒琅轻笑,“亏你那么崇拜夜枭,却怎么这般不了解夜枭,又如此看不起夜枭呢?” 战为君皱眉:“你什么意思?” 姒琅道:“像夜枭这样的人,若是想吞并晴国,会玩这么迂回多余、不入流的手段?连乌莽和乌浪都不将景立天放在眼里,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从来不加掩饰,难道夜枭会比他们弱,为了对付景立天而这么见不得人?” 战为君一愣,老脸浮出愧疚的红:“这、这个,如果是夜枭的话,确实不需要掩饰。” 夜枭从来没怕过任何人,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当年的黑月大陆东部,那些小国、部族身为黑月国的附属国,却从来没服过朝廷的管控,经常去挑衅朝廷军,打打杀杀多年,不知给黑月国带来多少困扰和损失,但黑月国一直拿他们没办法。 夜枭当上摄政王以后,见东部诸国、诸族不服,直接带兵去打,打到他们服为止。依战为君之见,黑月东部的那些小国一定比晴国能打,夜枭还怕打不下晴国? 他也都听说了,景立天对夜中天都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没理由威望和能力在夜中天之上的夜枭会忌惮景立天。 唉,他这么猜测夜枭的心思,还真是小看夜枭了。 想到这里,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用担心与夜枭为敌了。 “我可以向你保证,”姒琅话锋一转,“夜君只是我的朋友,路过此处,在此小住,处理一些私事罢了,与你的事情、横岭的事情、朝廷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关系。” “好,我信你的保证。”战为君顿了顿,“不过,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你要何时才放我离开?你说过,待我身体康复后,我若想走,你一定不强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夜枭向来一言九鼎,信守承诺,姒公子既然与夜枭是好友,想来不会是出尔反尔、奸诈阴险的小人,因此,他可以稍微信任这位姒公子一点。 第418章 暗战,进京的风险 “你身体尚未康复,所以还不能离开。”姒琅道,“还有,战家已经派人前来京城寻你,在你与家人相见之前,你可不能去自首和寻死。” 战为君“啊”了一声,有些激动的道:“谁、谁来了?” 然后他的神情变得警惕起来,马上又问:“你怎么知道有人来寻我?你打算如何对待来寻我的人?” “是我将这个消息告诉战家的。”姒琅平静的道,“早在你被行刑之前,我就已经派人前往横岭,让他们派人来京城与你相见。按照日程,他们应该也准备到了。” 战为君暗惊,也就是说,这人不仅算到了自己的下场,也算到了朝廷的反应和战家的反应吗?而且,听起来,似乎还都算准了? 半晌他才道:“你想怎么对战家派来的人?” 姒琅道:“你放心,我不会对战家的人不利,我让他们派人来见你,只是想让你明白战家眼下的处境,再让你想清楚战家接下来该怎么做。” 战为君冷冷的道:“如果你想通过做这些事情来说服我、利用我对付皇上,谋取权力,那你就白费心思了。” 姒琅道:“战家能为我所用最好,若是不能为我所用,我也希望留下战家,因为,还愿意拿性命去对抗乌蒙人的,大概只有战家了。” 她前面的一半话,令战为君大感不满,后而的一半话,令战为君有些动容。 战为君半晌后又冷冷的道:“说到底,你也不过是想利用战家罢了。” 姒琅摊了摊手:“是,我是想利用战家,但我同样也给了战家好处,比如救了你,比如帮了战家一大把。而你,同样也可以利用我,拿到相应的好处。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利用我,那也是你的选择,我绝对控制不了。” “还是说,”她笑了笑,“你只愿意被景立天利用?你觉得被景立天利用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情,被其他人利用就是不值和耻辱?” 战为君先是无语,而后抿了抿唇:“口舌之争,我不如你,我只有一句,如若你敢谋害战家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姒琅又笑:“我与战家无怨无仇,怎么会去谋害战家?不过,军中的人,朝廷的人,不一定会放过现在的战家,你与其防我,不如防他们。” 战为君心头一惊:“你、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消息?” 姒琅却已经收回目光,低头:“战将军,咱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你请回吧。” 战为君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她不想再谈了,他再坚持也没用,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离开了书房。 一路上,他的眼皮子跳得厉害,心脏也跳得厉害,脑子里想的都是:难道战家,真的要出什么事不成? 而在横岭通往晴州的官道上,战越勇和战红裳确实遇到了麻烦。 他们正在被人追杀。 他们上路后的前十几天,可谓是一路顺风,但慢慢的,他们察觉到他们被人跟踪了,然后被偷袭了,几番周旋和打斗下来,他们发现追杀他们的人,很可能是军中的人。 在又一次甩掉了追兵以后,战越勇恨恨的道:“咱们走得这么秘密,居然还被人发现了,可恶。” 战红裳啃着馒头:“战家眼下落难,军中那些白眼狼岂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一定比以往盯咱们盯得更紧,特别是你好几天不出现,那些白眼狼一定会起疑。再者,战将军被救走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横岭,那些人应该会想到战家会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和寻找战将军,由此猜到被派去的人就是你,而后通过飞鸽传书等方式找人来对付咱们。”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她的目光微冷,“就是咱们的人中出现了奸细,那样的话,咱们从离开横岭开始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但对方故意拖到咱们离开好久后才动手,以此掩饰自己的身份。” “奸、奸细?”战越勇神色变幻,有点接受不了这种可能,却也没有跟姑姑争,只是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再加快行程?” 他们每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若有机会就换马,如此,速度才能比一般的行人快多了。 “不能再这样赶路了。”战红裳摇头,“前路难料,把身体给折腾得太累了并不是好事。我看这样,咱们还是分头走。对手的情报应该是有人护送你进京,所以,你要一个人独自前去,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迷惑对手。” “可姑姑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危险?” “不怕。我是女子,出发之前就已经让人冒充我,犯病在床,养在屋里,外人很难进入深宅后院,难知我的行踪。再说了,我出发的时候都是女扮男装,现在再恢复为女装,又是单独行走,不会让人怀疑的。” 她顿了顿,脸上现出冷意:“如果我恢复成女装,又做了乔装后,还能被人盯上,就说明对手知道护送你进京的是我。那也就是说,咱们的人中确实出现了奸细。” 战越勇脸色微白:“可真是那样的话,你的处境一定会更加危险,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独行?” 除了当时参与讨论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和姑姑的行踪。 而那些人,全部都是战家和战家军的核心,彼此堪称生死之交,他根本不敢想象这些人中会有人做出背叛的事情来。 “那也未必。”战红裳轻笑,“诸葛早就暗中防着这一手了,在我们离开以后,他也暗中派人保护我们,而这件事情,只有我和他知道。那些偷袭咱们的人,迟早会被诸葛的人抓到,然后被逼问出指使者是谁。如果指使他们的人是奸细,咱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除掉或利用奸细。” 战越勇冒汗:“” 就这么一件事情,竟然还存在这么多的玄机?难怪,长辈们总是说其实最可怕、最难对付的就是文臣,特别是爱用脑子的文人,比如诸葛军师这样的。 “所以,你现在就一个人走吧。”战红裳指了指那些难民,“想办法弄走其中一名不显眼的,打扮成难民的模样,跟随他们离开。” 这些难民本就互不认识,只是在逃难途中自动的汇在一起,共同行动,以图方便,不会有人去关注其中某个人是不是还在队列中、是不是死了之类的问题。 战越勇道:“还有一个问题,跟着难民走的话,速度会很慢。” 战红裳道:“这一带地形复杂,最容易遭到埋伏和偷袭,你跟着难民走几天,过了危城后官道变广,行人增多,治安也比较好,到时你再全力赶路。” 第419章 接头,引出来的是什么蛇 战越勇抱了抱拳:“好,那我去了,姑姑请小心。” 然后,他就按照战红裳的办法,偷偷劫走难民中一个孤苦的老头,将对方弄晕后藏起来,换了对方的衣服,再留给对方一笔足够养老的钱后,悄悄混进难民群中,一起离开这个小镇。 接下来几天,战越勇走得颇为顺利,过了危城后他离开难民队伍,买了一匹好马,全力奔赴京城。 而在离他好几天路程的地方,偷袭战红裳的人,最终被战红裳和诸葛军师的人所擒。 诸葛军师的人,全是行刑高手,几番苦刑下来,偷袭者终于熬不住了,终于报出指使者的名号。 而后,战红裳等人沉默了。 果然有内奸。 与自己守关多年、同甘共苦的人,竟然是投靠了对手,出卖了自己,这种心情,想哭都哭不出来。 “你们别以为抓到咱们,事情就完了。”受刑者知道自己很难逃过一死了,阴狠的大笑,“战越勇的行踪,已经被飞鸽传书给京城,京城那边,有无数的人在等着战越勇去送死呢,哈哈哈——” 战越勇可是战为君耗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如果战越勇死了,战家同样会元气大伤。 “对了,战越勇不会那么快死了,因为京城的人还指望着通过他找到战为君呢,到时再将这爷孙俩一起干掉,战家也离完蛋不远了,哈哈哈”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战红裳一刀划断了他的咽喉。 “四姑娘,少主他能平安找到将军吗?” “一定能的。”战红裳的目光很坚定,“连战将军都能获救,说明老天不愿战家灭亡,所以,小勇一定没事的。” 她没说出来的是,救了战将军的人如此神机妙算,应该会有办法保护去寻找战将军的人,战家正值生死存亡之秋,她绝对不能失去信心。 战越勇这边,随着他离京城越来越近,暗中等着他的大网也在慢慢收紧,但是,他并不知道。 又日夜兼程了十几日后,他终于踏进晴州的北城门。 晴州很美,很繁华,如诗如画,和苍凉粗糙的横岭大不相同,但他没有心情观赏,只是在附近转悠,也不问人,就到处寻找同福客栈。 城门四周有很多客栈,他找了没多久,就发现了一间同福客栈。 走进客栈,随便点了间客房,住进去。 晚上,他悄悄潜进已经有人住的八号房,无声无息的摸到床底下,点燃火折子,看到床板上果然刻有三个字“东青云”,其中,“东”和“青云”之间隔着约莫一个字的空隙。 这就是城东的青云街或青云巷吧? 战越勇把床板检查了一遍,没再发现其它的文字,便吹熄火折子,无声无息的退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整个过程,无人发现,连暗中盯梢他的探子,也没有发现。 次日,战越勇吃饱喝足,收拾一新后在城里闲逛起来。 真的是闲逛。到处乱转,到处乱吃,看起来跟游人没什么两样。 而在闲逛的过程中,战越勇不动声色的打听到了,这京城有什么青云客栈、青云山庄、青云巷等等,而城东只有一条青云街,应该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了。 他没有急着上门,而是继续在城里转悠,打听爷爷的消息。 战为君的消息一点都不难打听。他甚至不用问,就已经有无数的议论涌进他的耳朵里,他听得时惊时喜,时忧时悲,短短两三天时间,他的心境不知起伏了多少回合。 最后,他放下筷子,喃喃:“看来,那封信没骗我们。” 不管写信之人什么来历、什么用意,就冲着对方冒着这么大风险救下他爷爷这一点,他就对方感激涕零。 他逛到第三天的下午,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城东青云街的附近入住客栈,又到了次日上午,才神态自若的走进青云街。 青云街入口处的一间酒楼里,贴着“空房招租”之类的贴子。 他走进酒楼,要了个包间,然后跟代办租赁的伙计问起了这事。 “这条街是不是有空房招租?” “是的。这位爷是要租房子么?” “嗯。我想租最好的,价钱不是问题,有好房子么?” “有有有,有一间宅子很不错,刚刚重新修葺,就是贵了点,一般人租不起” 问明之后,战越勇离开酒楼,往那间最贵的宅子走去,然后敲门。 开门的是个老头,听说他的来意后,道:“那就请公子进来看看吧。” 战越勇进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直到天色暗了也没有出来。 暗中跟踪他的探子心知,那间宅子可能有问题了。 “你说,这小子会不会逃了?” “我刚才让人在四周打探过了,这宅子没有后门,咱们的人也没发现有可疑人物离开这条街,这小子很可能还在屋里。” “那咱们要一直等吗?” “不能等。你马上去调人手过来,天黑后闯进去。” 没过太久,天很快黑了。 一群黑衣蒙脸人慢慢潜近那间宅子,然后翻墙踢门,冲进去。 等着他们的,是漫天的利箭。 漫天的利箭过后,是攻击。 “中埋伏了,赶紧发信号——” 然而晚了。对方的功夫远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得多。他们都是神机营的杀手与探子,训练有素,经验丰富,个个都能独挡一面,但在对方的面前,却还是差距甚大。 他们既来不及发出信号,也无法派人出去呼救,不禁心惊: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个个都是这么顶尖的高手? 一番酣战过后,神机营的探子与杀手,几乎全死了,或是被杀,或是自尽,但,还是被姒琅的人成功的活捉了两人。 这两人被擒后是想自尽的,但姒琅的人早就防备,抓到他们后立刻堵死他们的嘴,给他们强行灌下软筋散,令他们想死都死不成。 而后将这两人拖到战越勇的面前。 “战小将军,您要不要亲自拷问他们?” 战越勇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进了这间宅子后,隐在这间宅子里的人就告诉他他已经被人跟踪了,跟踪他的人应该是想通过他找到他的爷爷,所以他们还不能带他去见他爷爷。 他初时是不信对方的。他也当过探子,深谙跟踪术和反跟踪术,他一路行来小心翼翼,不仅乔装打扮,在言行举止上也刻意做了改变,他不认为有人跟踪他这么长时间而让他毫无察觉。 因此,他怀疑对方有问题,对方却告诉道:“不信的话,就请战小将军耐心等待,跟踪者一定会找上门来,到时战小将军便知我们所言是真是假。” 于是他就等,一等等到了现在,但是,他还是怀疑这场战斗是对方自编自演的。 第420章 爷孙相见,老泪纵横 “我们说了,战小将军大概也不会相信的,所以,还是由小将军自己问吧。”一人说完以后,领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刑房里只剩下战越勇和那两名活口。 以及众多的刑具。 作为职业军人,战越勇当然不会害怕血腥和动刑,他一手拿起匕首,一手抓起细盐,走到一名活口前,蹲下来:“你若是供出主谋,我一定亲自带你出门,让你活着回去。” 对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你是个不怕死,那么,我保证,只要你供出主谋,我一定让你死得痛快。” 对方还是无动于衷,那双眼睛,早就没有了求生的念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战越勇没有手软,拔掉对方嘴里的毛巾,一刀划在对方的脸上,一手将细盐抹在对方的伤口上。 对方的脸庞不断抽搐,微微的闷哼着,却还是不发一言。 “试完了这个,再试这个。”战越勇拿起一把镊子,“给你拔掉两颗牙如何?” “啊——” 刑房里传出低低的哀嚎声,守在外面的人却是无动于衷。 那两名活口装在假牙里的毒药已经被拔走,眼下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也只能发出这么低的惨叫声了。 惨叫声不断的传出来,换了一般人,只怕要听得崩溃,夜夜做噩梦了,但守在门口的这些人,始终连眼都没眨一下。 一个多时辰后,战越勇疲惫不堪的走出来,擦着汗道:“这些人的嘴好硬,我怎么样都撬不开。” 连他都要佩服这两名活口了。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一定经过了非人的训练,对酷刑的抵抗力远超正常人,他想通过酷刑问出答案,难。 守在门口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淡淡道:“我们中有人会使用一种叫催眠术的手段,能让目标进入无意识的半睡眠状态中,被诱导着说出真相,战小将军要试试吗?” 战越勇道:“当然要试试。” “那么,先杀了他们。”守在门口的人道,“至少,要让他们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如此,他们才会放松精神,让催眠师得以施术。” 催眠术想获得成功,最重要的一点是目标放弃心理防御,配合催眠师,而想要那两名活口配合,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战越勇挠了挠头:“他们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无妨,这里有迷幻香,能让他们产生自己已经死亡的幻觉。” 战越勇拿了香进去,心里真是觉得,这些人还真是什么都有、什么都会。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后。 战越勇终于从活口嘴里听到了令他震惊的名字。 “神机营?你们是神机营的人?”他失声惊呼,不敢相信这样的答案。 但那两名活口已经撑到了极限,彻底晕过去了,离死大概也不久了。 “我不相信!”战越勇喃喃,“皇上竟然派神机营来对付战家?战家不是晴国的敌人,也不是皇上的敌人,皇上怎么能派神机营来对付战家” 神机营直属皇上管理,办的都是不能见光的事情,比如监视官员、暗杀官员等等秘密任务,很少有世人知道神机营的存在,即使是在皇室和朝廷,也只有极少数人真正接触过神机营。 但他听爷爷说过,神机营非常可怕,被神机营盯上的人,大多是皇上猜忌的官员、大人物,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而现在,皇上不仅知道了他要来京城找爷爷,还想抓捕他么? 想到就全身发冷。 “你们不是皇上,你们对于皇上的认识,只是你们的想象罢了。”守门的人淡淡的道,“当然,信不信他们,是战小将军的自由。” 战越勇颓然的坐下,久久无语。 “时间不早了,我们带你去见战将军吧。” 战越勇眼睛一亮:“真的?你们真的知道我爷爷在哪里?” “战小将军跟我们走就是了。” 战越勇跟着他们出去。 事实上,他现在所在的宅子,已经不是他之前进入的那间宅子了。 在偷袭者闯进来并被一网打尽后,他就被眼前的这些人给转移到别处,因为是晚上,他对京城又完全不熟悉,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只知道这里离之前那栋宅子并不是很远。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杖,正在游廊里慢慢散步的老人。 这一瞬间,他的眼里流下泪来,快步冲上去:“爷爷,我是勇儿,我来找您了——” 战为君身体猛然一颤,停下来,不敢动,不敢回头。 他好像听到了勇儿的声音? 可是勇儿明明在遥远的横岭啊!难道说,是他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在担心勇儿的安危,不断在梦里梦到勇儿被朝廷或乌蒙人抓住和杀掉,所以才产生这样的幻觉吗? 原来,他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可以死得无牵无挂,无怨无悔,他在这世上的牵挂,其实很多很多 “爷爷,真的是爷爷!”然而,一道人影冲到他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又哭又笑,“爷爷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啊!呜呜呜——” 这下,战为君知道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了,震惊得无以复回:“勇儿?真的是勇儿?你、你真的在这里?” “我真的在这里!呜呜呜——”战越勇嚎啕大哭,边哭边道,“勇儿听说爷爷还活着,便跑到京城来寻爷爷,勇儿本来还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没想到真的见到了爷爷,呜呜呜” “真的是勇儿!爷爷一直在担心你”战为君一时间也是悲喜交加,抱着最疼爱的孙子,老泪纵横。 就这样,一老一小爷俩抱头痛哭,场面并没有打动姒琅的人。 姒琅的人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不吭声。 哭了好一阵以后,战越勇先放开战为君,抹了抹眼泪,道:“爷爷,您一定吃了很多苦,别再哭啊,会伤身的。” 战为君也抬袖抹眼泪:“没想到咱们爷俩还能再见,这是好事,好事啊,爷爷真的不能再哭了。再哭,好运就会哭没了。” 说起来,这还是战为君十几年来第一次哭。 他见过无数亲友、部下、同胞的惨死,已经看惯了生离死别,自以为再也不会有眼泪了,哪料到,只是相隔两个多月后再和孙子见面,竟然会哭成这样。 是他老了,变得脆弱了? 还是因为他死过了一次,才觉得与家人团聚是如此宝贵的事情? “爷爷,您的身体可还好?哪里受伤了?这段时间都受了什么折磨” “勇儿啊,你是怎么来的?一个人来的么?看你瘦了这么多,连胡碴子都有了,啊,身上还有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了伤” 两人唠唠叨叨,不停的问,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说。 第421章 泄密,咱们的偶像就在这里 来来回回的扯了好久,激动过头的两人还是没能把对方的事情搞得明白清楚,却已经说得累了,安静了一些。 这时,二号走过来,客气的道:“两位,请那边坐,请喝茶,用点心。” 两人转头一看,那边的大树下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茶水与点心,就着月色,分外的温馨。 “爷爷,我扶您过去。” “你这孩子,爷爷有这么老吗,走这几步路还需要你扶” “爷爷,您就让我孝顺您一次嘛。” “好好,看你也累了,赶紧喝点吃点,别饿坏了。” 两人坐下来,互相给对方倒茶,挟点心,吃了好一会儿后,才感觉有力气了,也冷静了许多。 这时,战为君才严肃的道:“勇儿,你快说说,横岭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不得隐瞒。” 战越勇也认真起来,正色:“横岭那边的状况不太好” 他一板一眼的,详详细细的说起了朝廷对战家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不过,他没敢说出战家人交出的城印是假的,也没敢说真正的圣旨其实还在战家人的手里,当然,诸葛军师也交待过他这两件事情绝对不可以告诉他爷爷。 战为君听后久久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却透着沧桑的悲哀。 “战家到底做了什么不忠不义的事情,能让皇上怀疑到如此地步?”好久后他喃喃,头上的白发和眼角的泪,在月光和烛光中亮得刺眼,“战家失去了城印,又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还如何在横岭立足?还如何保得住兵权?” 战越勇沉默了一下后,又道:“爷爷,我和四姑姑在来的路上,还遭到了追杀” 他又把他一路来的遭遇,包括见爷爷之前的经历,原原本本告诉了战为君。 战为君听得不断色变,抽气,双手微微哆嗦,也不知是怒的,还是惊的或怕的。 说完之后,战越勇偷眼打量四周,见近处都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小小声的道:“爷爷,您说,咱们的身边真的出了内奸么?对付咱们的,真是神机营的么?” 对于他这个从小就接受“忠君爱国”“齐心协力,一致对敌”的教育的少年来说,实在还是很难相信自己人的背叛以及皇上的打压。 战为君沉默,好久才缓缓的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再慢慢看吧。” 也许是太老了,也许是太累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懂世事了。 战越勇看着这样的爷爷,眼里闪过不安,欲言又止。 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自己人中真的出了内奸,那么,内奸把假城印和假圣旨的事情告诉皇上的话,那战家岂不是惹上了灭族之祸? 一时间,他暗中出了不少冷汗,随即又安慰自己:不怕不怕,诸葛军师那么聪明,早就想过自己人中可能有人会背叛,一定会有所防范的,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战为君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兀自陷入悲伤的情绪中。 战越勇见他如此,心中不忍,于是问:“爷爷,您说说您的事情吧,一路上我虽然听说了不少您的消息,但都是道听途说,事实如何,还得由您来说才算数呢。” “我啊,一切都还好”战为君很简单的描述了自己被押往京城后的经历,说着说着,心里忽然就是一动。 他也偷眼,左看右瞧之后,凑近宝贝孙子:“勇儿,你来了正好,这里有一个绝世的天才,正好能教给你好本事。” “绝世的天才?”战越勇狐疑,也压低声音,“难道爷爷你说的是那个救了你的人?那个人啊,确实很厉害,可你不是说他来历不明,难以捉摸,不能跟他靠得太近,免得被他蛊惑和利用吗?” “咳,这位姒公子很危险,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战为君教育孙子,“爷爷绝对不会让你亲近他,爷爷指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一定比姒公子更厉害的人。” “这里还有比姒公子更厉害的人?”战越勇惊叹,“一个姒公子就了不得了,还有一个比姒公子还厉害的,哎呀,如果他们是咱们的敌人” “不会不会。那个不会是咱们的敌人,唔,这个也不一定,说不定那个人哪天就起了心思,想吃下晴国也不一定”战为君嘀咕了两句后,把嘴凑到战越勇的耳边,低声道,“勇儿啊,爷爷就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可别太吃惊了啊” “喔喔,爷爷你说。” 战为君摸着胡子,却好一会儿不说。 战越勇奇怪:“爷爷你不说吗?” “爷爷很犹豫,正在苦恼要不要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你。” “这样啊,那就别说了,爷爷你吃,这个萝卜糕很好消化的呢。” 看到孙子对“天大的秘密”一点兴趣都没有,战为君有点恼火:这孩子,怎么都不追问自己呢?太没有成就感了。 于是他压低声音,直截了当的道:“你最崇拜的人是谁?” 战越勇边吃边道:“当然是爷爷。” 战为君无语了一会:“那爷爷最崇拜的人是谁?” 战越勇想了想,小心的道:“皇上?” “你、你这个臭小子!”战为君给了他一个爆粟,“爷爷以前经常叫你们跟谁学来这?” 战越勇道:“太爷爷啊” 啪!他的脑门又挨了一记。 “朽木不可雕也。”战为君咬牙,恶狠狠的道,“爷爷不是经常教导你们,要向黑月国的摄政国、大元帅夜枭学习吗?你们一个个都没有听进去是不是?” “噢,我想起来了。”战越勇不以为然,“夜枭是很厉害啦,可他离咱们这么远,就跟古书里的英雄一样,咱们没办法把他当真人啊。您叫咱们跟他学,就跟纸上谈兵似的,没法学啊” “算了,爷爷还是直接告诉你吧,夜枭如今就住在这里” “哈哈哈,”战越勇很夸张的笑起来,嘴里的点心都要掉下来了,惹得战为君不断摇头,“爷爷,您别逗了,就算您希望我成才,也别开这种玩笑了!您赶紧吃,东西还热着呢,吃完了我侍候您休息啊” 说着说着,他噎住了,看着爷爷那张严肃的、板着的脸。 越看越心惊。 半晌后,他咽下嘴里的点心,小心的道:“爷爷,您没在开玩笑?” 战为君“呵呵”两声,还是狠狠的瞅着他。 四目对视半晌后,战越勇猛然将手中的筷子一丢,跳起来,兴奋的吼道:“夜枭真的在这里?爷爷,夜枭真的在这里吗?啊啊啊,天哪,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见夜枭——” 第422章 你是夜枭?请给我签字 说着,天真的少年将双手拱在嘴边,尖叫:“夜枭,你是不是在这里?我想见你!我想死要见你了啊啊啊——” 二号大惊,想冲出来阻止他,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战越勇的声音,肯定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但,夜枭的身份在这里还是秘密,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 这个大嘴巴的少年啊—— 气氛,蓦然变得凝肃和诡异起来,所有听到这个秘密的人,不论平时是如何的冷静或没有表情,全都骇然。 那个神秘的、神出鬼没的、从不在人前露面的黑袍男人,竟然是那个夜枭? 不会吧? 可是,天底下就只有一个夜枭,至少只有这一个出名的夜枭。 如果夜枭在这里众人的脸上,都不禁微微冒汗,那可真是不得了的。 但仔细想想,那个神出鬼没、独来独往、不露真容的男人,确实很有那种传说中的大将之风和王者之气,连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都会感到很有压力,再想想那几只巨大威猛而通人性的神雕,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拥有和训练出来的。 众人在怔的时候,二号已经冲到战越勇的身边:“请小将军莫要大声嚷嚷,吵扰了他人的休憩。” 但战越勇一直在观察着四周呢,见他冲过来赶紧跑,边跑边吼:“夜枭,你是不是在这里?在这里的话就说一声啊,我爷爷要我向你学习——” “夜枭——” “夜枭——” 他鬼吼鬼叫的,声音就快要突破天际了。 二号听得咬牙切齿,这里的人可都是不能曝光的,这小鬼在夜深人静之时大吼大叫,是怕外人听不到吗? 还好这间宅子够大,这里又是宅子中央,这小鬼也累了,嗓子似乎不太好,要不然肯定会惊动四邻的,不过,不能再让这小鬼乱跑了。 但战越勇居然跑得飞快,跟兔子似的,二号每次快要抓到他时他就跟泥鳅似的从手边溜掉,而其他人还在怔中,也没有上来抓他。 追着追着,战越勇越跑越偏,嘴里还不断嚷嚷:“夜枭你是不是在这里啊?在这里的话就说一声啊,我找你找得很累的”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正堵在他的面前。 对方出现得如此无声无息又突如其来,就跟鬼魅现形一般,连一点预兆都没有,惊得他紧急刹住双脚,声音都微微抖了:“你、你谁啊?” 他差点就想问“你是人是鬼了”,还好没问,要不然就太丢人了。 “我是夜枭,小朋友找我何事?”夜枭还是将自己包得严严的,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很是客气。 战越勇就是一呆,仰头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其实就是随便吼吼,虽然心里充满期待,但并不认为夜枭真的会在这里,更不认为夜枭会见他,所以,当夜枭凭空出现,他反倒先吓傻了。 夜枭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少年。 “你、你真的是夜枭?”半晌后,战越勇回过神来,缩起肩膀,小心翼翼的问。 感觉眼前这人比横岭还要高大巍峨啊,衬得自己级渺小的 “是的。”夜枭回答得很从容,很平常。 他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平时掩饰自己的身份,只是想安静度日罢了,但别人若是认出他或怀疑他,他也没必要矫情和回避。 “啊,真的是啊?”战越勇又呆了,飞快的眨巴着眼睛,“你你你就这样承认了?” 夜枭道:“不管我承认或不承认,我就是我,不可改变。” “啊?”战越勇又呆了呆,“那、那那那” 他“那”了半天,就是没能再接上话。 他当然很激动和紧张,但激动和紧张过头了,就变成了木讷,明明有无数的话想问想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夜枭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不恼怒,不说话,也没有不耐烦。 二号追到这里,也不敢乱说话,只敢站到一边。 四周,安安静静的。 所有人都看着夜枭,看着那个来自传说中的人物。 “那你给我签个名!”战越勇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听得众人都想骂,你吖的就这么点出息? “就、就签在我的衣服上,”战越勇手忙脚乱的找起来,“啊,不不不,衣服好脏,要换的,不能穿的,签起我的刀上面行不行?” 说完之后他很想打自己,刀上面怎么能签字呢? 真是丢脸死人了 哪料夜枭却道:“可以。” “啊,真的可以?”战越勇跳起来,“你真的可以在刀上面签字?” “是的。刻上去就好。” “噢。”战越勇慌慌张张的抽出配刀,慌慌张张的双手奉上配刀,因为太紧张的缘故,手掌还差点被划伤了,“请、请您题字。” 夜枭单手接过那把配刀,刀尖朝上,同时抽出一把锐利的小刀,将小刀的刀尖抵在配刀的刀身上,慢慢的刻字。 战越能盯着小刀的刀尖,不断咽口水,只觉得咽喉极其干燥。 这人还真的就这样刻上去了? 而且还真的刻出线条来了? 该说这人的力气大呢,还是内力太深厚呢,还是这小刀的质量够坚固够锐利呢,还是说这人的刻字技术太高明了呢? 总之,他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用小刀在大刀的刀身上刻出字来这种事的。 夜枭刻得很慢,很细,小刀刀尖在大刀刀身上刻划时出来的那种细微的、尖锐的、刺耳的声音,深深的渗进众人的骨骼里,听得众人全身的骨头都在麻。 好难受 夜枭却是无动于衷,花了一刻多钟刻完字后收起小刀,将配刀递到战越勇的面前:“刻好了。” 战越勇接过配刀,上面果然刻着棱角分明、线条刚硬却又写得很好看、很有气势的“夜枭”两字,心里又是惊疑不定:“你、你真的是夜枭?” 他当然也是崇拜夜枭的,但夜枭实在离他太远,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见到夜枭,更没有想过见到夜枭后会如何反应,所以这会儿,他就跟个傻瓜差不多。 “信不信,随你。”夜枭微笑,“告辞。” 说罢他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战越勇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又回不过神来:他就这样走了?突然出现,莫名的接受他的要求,然后说走就走? “笨蛋的小子,真是丢老夫的脸。”已经赶过来,站在一边看情况的战为君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脑袋,追上去前,“枭皇请留步,老夫有事相求!” 战越勇被敲醒了,摸摸脑袋,有点委屈:“还不是被你给打笨的” 第423章 枭皇留步,请收我为徒 前面,夜枭还是停了下来,转身,客气的道:“战将军请说。? ” 他原本就独来独往,显然并不想与他人有所瓜葛,而这次他对战为君爷孙俩的态度,也足以令众人觉得:这位传说中的枭皇,涵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战为君跑了这几步,气都有点喘了:“老夫这一生,只崇拜一人,那便是枭皇,恨不得拜在枭皇门下,多学些本事。如今能与枭皇相遇,实在是老夫三生有幸,遗憾的是老夫已经年逾五十,无力再学,只求枭皇能收下我这孙子为徒,让他能长些本事,保家卫国,不至于让百姓沦为亡国之奴。” 在黑月国之外,世人都习惯称夜枭为“枭皇”,在他们的眼里,夜枭才是黑月国真正的“皇”,但因为他从未称帝的缘故,便在“皇”之前加个“枭”字。 “我拒绝。”夜枭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战为君,“我早已决定不再入世,更无意招收任何弟子,还请战将军收了这份心,切勿再谈。” 他虽然待人一向有礼,不分贵贱,但是,他不想做的事情,还是会客气又强硬的拒绝,不会给人说服他的余地。 战为君也知道夜枭给足了他面子,他也不能再纠缠,但心里还是很遗憾,想再争取一把:“我这孙子人品不错,悟性也还是有几分的,若是能入枭皇门下,一定不会辱没枭皇之名” 夜枭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他真的不必再说。 而战越勇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机灵的冲过来:“枭皇,您就收我为徒吧,我打从就崇拜您,想成为您这样的人物,虽然我差您太远,一辈子都达不成您的成就,但我会竭尽全力的学习和孝顺您,您就收下我吧——” 说着他双膝一软,就想跪下。 然而,夜枭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冷酷、严厉和压迫感,传进他的耳里:“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父母和已逝之人,还请小将军切勿向任何人下跪。” 他的心头就是一惊,那双膝盖,无论如何是跪不下去了。 “告辞。”夜枭说罢就转身,大步离开。 看他的步伐走得并不是特别快,但度却是很快,转眼间已离了众人好远。 战越勇张了张嘴想追上去,却又不敢,只得沮丧的低下头。 “傻小子什么表情?”战为君拍他的脑门,“枭皇如今就在这里,就算他不肯收你为徒,你自己还不知道要主动去套近乎么?” “可、可我怕”战越勇缩了缩肩膀,刚才枭皇说他的那句话,还有那犀利的眼神,还在令他有种他的膝盖说不定再也弯不下去的错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战为君悠悠说了这么一句,“你若是因为胆怯而错失良机,说明你也就那样了。” 说罢他抬头看天:“时间不早了,爷爷回去歇息了,你也赶紧休息,明天记得早起练功。” 战越勇瞅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好久以后,他右拳打在左手手心,咕哝:“我才不怕呢!反正枭皇这样的大人物,就算不耐烦不高兴,也一定不会跟我种小孩子计较的,我就缠定他了” 二号等人:“” 他们都听到了好不好? “大叔,”战越勇下定决心后,看向二号,讨好的道,“枭皇住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二号道:“战小将军,你该歇息了,我现在带你去你的客房。” “啊,在那之前,就先指枭皇的住处给我看看嘛,我明天早上要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枭皇长什么样呢?他是不是很老了?头胡子都白了?” “” “枭皇的功夫是不是很高?你们跟他打过吗?谁输了?” “” 没有半个人理他。不过这并不妨碍战越勇从次日早上开始就对夜枭纠缠不休,而战为君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纵容孙子的死缠烂打。 而战越勇因为起得很早,到处找来找去的缘故,终于在第二天早上见到了并没有刻意避开的、正在吃早点的夜枭。 “哇,枭皇您生得真”他朝坐得很挺直、吃姿很优雅的夜枭翘起大拇指,一脸的惊艳,却憋了好久才道,“英俊!太英俊了!” 这是他从有限的词汇里撬出来的两个字,他也觉得这两个字远远不足以形容枭皇的魅力,但是,他真的尽力了。 夜枭客气的颌:“多谢战小将军称赞。” “我、我可以坐下么?”战越勇今天一身普通的便服,还把脸上的胡碴子刮得干干净净,扎着晴国少年最常见的束,努力以“小孩子”的姿态去纠缠夜枭。 “请坐,若是小将军愿意,请一起用饭。”夜枭确实不会跟他这样的少年计较。 “多谢多谢。”战越勇大喜,坐下来就立刻开饭,边扒面条边道,“姒公子呢?我听说姒公子都是和您一起用餐的。” 夜枭道:“她今日没来。” “喔。”战越勇咕哝,“他救了爷爷,我还没向他道谢呢。” 他在心里打的主意是,既然那个姒公子这么厉害,不管其是敌是友,他都要趁机向这位姒公子学学。 听爷爷说姒公子的态度也是极为客气了,或许,他可以从姒公子的身上打开求学的突破口? 可惜,事情并没有遂他的愿,姒琅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出现。 因为,柳家老太太病重,她去看望老太太去了。 打从她决定投靠和利用景立天以后,她就没再跟柳府联系,免得连累柳府,这次从黑月国回来,她也一直没接触柳府,不过,她还是有在暗中关注柳府。 柳府这两年来的日子很不好过,因为,许多权贵都把目光瞄准了他们,不断换着手法从他们身上榨取钱财。 尤其是太子景辉,打从屁股受伤、行动不便以后就经常来“看望”柳青青,还数次向柳青青求亲,甚至还在京城话说:“柳三小姐注定是本太子的侧妃,谁敢跟本太子抢女人,哼,就得做好与本太子为敌的准备。” 就冲着他的话,谁还敢亲近柳青青? 所以,柳青青虽然已经年过十六,却还是连亲都没能订下。 晚上,柳家老太太握着如花似玉的小孙女,心疼:“青青啊,实在不行,你也学你大姐远嫁算了。这太子是万万不能跟的,但这京城,也没人敢跟太子争,你留在京城,难逃魔手啊” 说到景辉,柳青青就气得双颊鼓鼓的:“大姐离家太远,二姐已经嫁了,小弟年纪还小,我怎么能也远嫁?总之,我绝对不会嫁太子,但也绝对不会离开京城的,大不了我不嫁人了,就一辈子呆在家里当老姑娘!不不不,帮家里打理生意!” 第424章 柳府有难,久久归来 “都这么大了,还说这般孩子气的话儿。”老太太叹气,“太子一面指使人暗地里刁难咱们,一面又故意摆出好人的模样来帮咱们,既让咱们欠了他的人情,又从咱们家捞到了不少好处,这样下去,咱们柳家,迟早会得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奶奶我实在是不甘啊。” 凭柳家的财势,一般的官员和权贵还动不了柳家,但太子不一样。 太子想要柳家的人也好,想要柳家的财也罢,柳家都只能拖得了一时,却保不住一世。 “奶奶,青青好恨自己没用。”柳青青捶着自己的脑袋,“想帮家里却总是帮不了,如果久久在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对付太子。” 这一次奶奶之所以会病倒,就是被太子给逼的。 前几天,太子妃派人送请柬给她,邀请她去太子府参加自己的寿宴,这事看起来很正常吧?但她跟太子妃根本没有交情,太子妃又是出了名的服从太子,她和柳家人都觉得这八成是太子的阴谋,太子想骗她上门后逼她把生米煮成熟饭呢。 太子就是那么无耻下作的男人!她当然不能去,可她不去的话,一来情面上说不过去,落人话柄,二来算是彻底得罪太子妃了。 两难之下,奶奶竟然故意吃错药,导致吐血病重,她因此有了充分的理由留在家里照顾奶奶,不用再出席太子妃的寿宴,当然,厚礼是必须要送过去的。 可恨的是,太子居然还以关心她奶奶为名,派了太医过来给奶奶“就诊”,说穿了就是想确定她奶奶是不是真的生病。 她每每想到太子对柳家的所作所为,就恨得不断诅咒太子赶紧早死。 “是啊,久久在就好了。”老太太想到姒琅,也是怀念不已,“若说有谁能救得了柳家,就只有久久了。不知久久哪里去了,可又还记得柳家” “我当然记得。”忽然,一个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响起来,“老太太放心,既然我已经回来了,就绝对不会允许景辉踩在柳家头上。” “久久?”柳青青惊喜的抬头,转头,而后欢呼一声扑上去,紧紧的抱住姒琅,“你终于出现了!你是从天上来的吗,我们正想死你了,你就出现了!” “不是,我正好回来,而家里正好有难。”姒琅笑笑,拍拍她的背,“所以说,咱们有缘。” “嗯嗯,”柳青青一脸满足的点头,“我与久久最有缘了。” 姒琅不动声色的拿开柳青青的手,坐到床边,恭敬的道:“老太太,您现在的身子如何?” 老太太微笑:“就算再不好,如今看到你,也好了许多。” 姒琅道:“我知道您什么东西都不缺,所以就不带礼物给您了,我也知道最让您头疼和不安的是什么事,所以,我会帮您解决这个难题,还请您安心养身,什么都不必担心。” 老太太欣慰的看着她:“你真是聪明的孩子,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莫要太勉强自己,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姒琅微笑,“您也好,义父也好,青青也好,都值得更好的生活。”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意味深长:“久久,欢迎回来。” 姒琅微笑:“嗯。” 接下来,姒琅陪着老太太、柳青青聊了许久,老太太入睡后,姒琅又单独跟柳青青聊了一阵,方才离开。 她悄悄的来,悄悄的去,柳家上下没几个人知道她来过,更没有人把她来过的事情说出去。 而这天晚上,正是太子妃的四十岁寿诞。 三十五岁的景辉,看着四十岁的、其实保养得很好的太子妃,心里腻得不行。 他堂堂一个太子,竟然娶了一个大他五岁的女人为正室?而且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换过,这还像是太子吗? 更郁闷的是,他都这个年纪了,不仅离继承皇位还远着,连父皇跟他的感情都淡了,不论他如何努力和亲近,父皇对他都是爱理不理的,他很担心父皇突然会改立太子。 他还担心他会像他那个早死的大哥一样,还没有等到继承皇位就死没了。 世人可能不知道,在他之上其实还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才是真正的长子,比他大了好多岁。原本太子之位是属于那个哥哥的,但在很多年以前,父皇还年轻的时候,父皇带兵打仗受了重伤,眼看着就要死了,消息传来,他那个年少的哥哥欣喜若狂,立刻着手准备登基,结果父皇竟然熬了过来后来,他那位太子哥哥就病倒了,再也没有见过外人,然后就真的郁郁而终了。 再后来,世人彻底忘记了他的这位哥哥,连皇室也忘记了。 只有他深深记得这位哥哥留给他的教训,一点都不敢在父皇病重、出事的时候得意和大意,同时也深深的忧虑,担心自己熬不到父皇死掉的时候。 他现在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他真不敢说自己会活得比命大的父皇久 想到种种,他站起来,不声不响的离开,去抱他最喜欢的新妃子去了。 在被窝里的时候,他又想起柳青青那青春活力的面容,心里痒痒的。 父皇在,他不敢夺权,但是,夺钱还是可以的,柳家的家财万贯能帮他大忙啊。 原本今天晚上,他要趁柳青青上门之际,让太子妃将她灌醉,然后带她到自己的床上为所欲为,如此,他便能人财两得了,偏偏柳家老太太真的病重,他的计划没能得逞,郁闷。 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让柳青青成为他的女人。 他做得这样的美梦,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然后,在用膳的时候,他收到一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有事相求,今夜子时,烟花巷九号,望与殿下秘密相见。 没有落款,只画有几颗柳树。 字迹,还是女子的字迹。 他的眼睛亮了,心里动了:这是柳青青的信? 呵呵,一定是了,毕竟,柳家惹上了很麻烦的官司,非他这个太子不能解决呢。 而烟花巷那个地方,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民宅,实则每一间宅子都是独立的卖笑之地,里面往往是一个嬷嬷带着一两个姑娘,外加一两个下人,单独接客,隐蔽性比普通的青楼要好得多。 柳青青要约他在那里秘密相会,想必是做好了当他女人的准备了? 于是这一天,景辉心情大好,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反复几次后就等到了深夜,精神抖擞的带上两名侍卫,高高兴兴的出门去会美人了。 第425章 全是阴谋,被吓到的少年 而在这一天的白天,姒琅也回到了秘密基地。 她一进大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了,她手下的这些人,好像有些紧张?而且看着她的眼神,似乎还有一点敬畏之意? “紧张”和“敬畏”这种情绪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但于她的手下来说却绝对不正常,因为这些人要么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杀手,要么就是下过地狱的硬汉,基本上都有天崩地裂而不变色的心脏,没道理会轻易产生这些情绪。 她仔细的观察四周,没有发现其它异常。 怎么回事? 她首先找到一号:“发生什么事了?” 一号有点莫名:“您不在这两天,除了战越勇被顺利接到这里,并没有别的事情。” 姒琅道:“但气氛有点不对。” 一号想了想,恍悟,低声道:“枭大人的身份曝光了,都是战越勇那小子高声嚷嚷” 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姒琅听后无奈:“好吧,至少我的人都能守口如瓶,有夜枭帮我镇场子,于我也不是坏事。” 她的手下,增加了那些被一号、十六号等人救出来的原神机营准杀手,那些杀手虽然表示愿意归在她的麾下效力,但对她未必就真的服了、顺了,而这一回,他们知道夜枭竟然就住在这里,而且还是她的友人之后,估计对她也多多少少生出敬畏之心来。 一号也笑了笑:“是的,估计这些人中就算有什么想法的,眼下也会老实许多。” 姒琅也不再提这事了,说道:“让战越勇来见我,今天晚上,我们要实行那个计划。” 一号点头,转身出去。 “姒公子回来了?姒公子你在哪里——”姒琅才喝了一杯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少年响亮冲天、中气十足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了。 这里是见不得光的秘密基地,在这里的人要么是杀手,要么是通缉犯,全都养成了尽量安静做事、安静说话的习惯,她真的很久没有听到身边的人这么吵闹了。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房门就被人冲开了,一道人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啊,你就是姒公子?” 来人是一名长得比同龄人要高大许多的少年,似乎比她还要高那么一点点,有点黑,很结实,虎头虎脑的,脸生得还不错,精力超级充沛的样子,当然就是战越勇了。 “啊,姒公子你长得可真俊啊!”战越勇上下打量她,一脸惊艳,“虽然你跟枭皇长得不一样,但也真的是美男子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生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姒琅呵呵:“多谢战小将军夸奖。不过战小将军,你与我敌友未辨,你对我这么亲切,不觉得你太大意了吗?” 战越勇“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挠了挠脑袋:“你说的有理哦。像你这种根本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的人是最危险的,我确实不能太相信你。” 但随即他又傻笑:“不过你救了我爷爷,还跟枭皇是朋友,总不会是小人的,我也不是很怕你会骗我和害我。” 姒琅又有些无语:“你怎么知道夜君就一定是夜枭?也许他根本不是夜枭呢。” 战越勇大惊:“啊,难道他不是枭皇?” 姒琅一脸诡异的:“呵呵。” 战越勇紧紧盯着她的表情半晌后,很肯定的道:“他一定是!就算他不是,也一定是枭皇那样的大人物!” “你哪来的自信敢这么认为?” “因为气势啊!”战越勇很有信心,“带兵打仗的人,越是厉害的就越有气势,藏也藏不住的。夜君身上的气势,是我和我爷爷见过的最强的,比乌莽和乌浪还强得多,我们绝对不会认错。而且嘛,他自己都承认了。” 姒琅又“呵呵”,也不与他再谈这个话题:“你不是想确认追杀你的人到底是谁吗?我想了一个办法,用你作为诱饵,再次引出对方,然后你再去跟踪对方,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如何?” 战越勇挠头,想了想:“你会保护我吧?” 他绝对不是怕死,只是他要照顾和保护爷爷,可不能被敌人给抓了去。 “当然,”姒琅笑笑,“如果我要害你或者想你死,随时都能做到,没必要做这么多余的事情。” “好,那我一切听你的。”战越勇右拳打在左手心上,“快告诉我怎么做。” 姒琅道:“很简单” 一刻多钟后,战越勇走出姒琅的房间,跟着一号走了。 他要做的事情确实很简单,就是乔装打扮成一个络腮大汉并练习、模仿粗鲁汉子的言行,在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根据一号的指点,前往他之前去过的青云街那间宅子。 “为什么要去那里?”知道这个计划时,他还很奇怪的问过姒琅,“那里都已经暴露了,难道跟踪我的人还会傻傻的在那里守着啊?” “啊?”他刚说完就眼睛一亮,自顾自的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认为你们认为那个地方已经暴露了,他们不会再守在那里了,你们还会去那里,所以他们在那里守着啊,不好意思,我说的很难明白吧?”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姒琅一脸黑线,“事实是,我的人把你的东西丢在了那里,那件东西很重要,你必须要回去取,所以神机营的人一定会守在那里,等着你上门。” “我丢了重要的东西在那里?”战越勇大惊失色,在身上摸来摸去,“可我没发现我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啊!难道是我忘记了?天啊,我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你其实什么都没丢!”姒琅又打断他的话,“我们模仿诸葛军师的笔迹写了一封秘信,信上加盖诸葛军师的私人印章,并把那封信弄成被刀切成两半的模样,只把盖有印章的一半丢在那里。神机营的人会认为这是战家写给京城盟友或战将军的秘信,你一定会去取回来,所以监视那里,守株待兔。” “啊,你们竟然有诸葛军师的私人印章?”战越勇震惊的大叫。 “我们没有。我们只是私刻了一枚而已,反正神机营的人一定没见过诸葛军师的私人印章,是不是?” “你、你们竟然敢作假”战越勇听得倒抽冷气。 “哦,”姒琅似笑非笑,斜眼睨他,“这也算是个事?” 战越勇:“” 半晌他才抹了抹汗:“那、那你们又怎么知道诸葛军师的笔迹?难不成也是你们自己创造出来的?” 第426章 太子与少年,诡异的私会 “哦,那个啊,你也知道,诸葛军师喜欢书法,写得一手绝妙的草书,这在晴国都是很有名的,京城也有不少人购买和收藏他的草书,我当然也能弄到。所以,我让人模仿他的草书,写了这么一封九成九的人都看不出来的信。” 战越勇冒汗:“” 好一会儿后,他又抹了抹汗,看着姒琅的眼神透着敬畏:“你、你果然很可怕” 他终于相信,读书人狠起来或坏起来的时候,能把他们这些当兵的、习武的给玩死,难怪自古以来文官都比武官混得好。 姒琅呵呵两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意味深长:“少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想有所作为,就要两者都要有之。” 战越勇若有所思。 “好了,这些东西你以后慢慢学,”姒琅笑眯眯,“现在,你可以去青云街。” “嗯嗯。”战越勇开始觉得,有这位姒公子出谋划策和暗中保护,自己一定没事的。 没过多久,战越勇就趁着夜色,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青云街口,像只老鼠一般蹲在墙角里,蹲了好久,习惯了黑暗并确定无人出没后,才弓着腰,沿着墙根往那间宅子摸去。 他真的非常小心,并不都是装的,因为姒公子告诉过他:“虽然有人在暗中保护你,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会离你相当远,也不会轻易出手,所以,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在救援到来之前就被神机营的人给干掉或抓走了。” 姒公子顿了一下后又补充:“神机营的杀手往往都是一两招就取人性命,你要记得你爷爷等你明日早上一起用早饭。” 他当时听得可气了:干么要这样吓他? 偏偏他还被成功的被吓到了,这会儿真是小心得跟作贼似的。 终于溜到那间宅子后,他翻墙入内,点燃火折子,在那些隐蔽的角落里寻找起来。 姒公子告诉他:“在你们离开之后,神机营的人一定会仔细搜索那间宅子,所以,从道理上来说,那半封信如果还留在宅子里,一定是落在很隐蔽的地方,你去找那信时只能找隐蔽的角落。” 战越勇翻落叶,扒草丛,瞄桌底,爬床底 姒公子说:“为了引出战家在京城的接头人,神机营的人大概会把那半封信留在宅子里,好让你找到后送给接头人,所以,你一定要找到那半封信。” 当时他还问:“虽然你很厉害,但神机营的人也不是笨蛋吧,真的会样样照你想的来?” “不照我的来,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如此,何不试试?”姒公子说得很是轻松,“但我还是认为,神机营不缺这点人,又急着找出战将军,他们同样也会试试的。” 所以,他还是乖乖的去翻、去扒那些阴暗的角落里。 好在这间宅子虽然有三进,却是窄长形的,又比较新,称得上是“隐蔽”之处的地方不算太多,他找了半个时辰后,终于在某角落一个装有落叶的破罐子里发现了半封信。 而后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按照姒公子的说法,这信原本的位置肯定不是在这只破罐子里,也就是说,这信一定是跟踪自己的人放在这里,然后等自己上门来找信的! 由此推论,他现在应该在被人监视着。 一时间,连他也不禁毛骨悚然,恨不得马上溜掉。 他并不胆子小的人,只是,跟踪他的人很可能是神机营,神机营代表的是“皇上”,而在他接受的教育里,“皇上”是最权威的、不可违抗的,让他与“皇上”对抗,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很紧张,但他还是忍了下来,掏出怀里的另外半封信,与找到的半封信拼到一起,嗯,对上了。 而后他把整封信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塞进怀里,左右看看后吹熄火折子,摸黑离开。 他边走边聆听四周的动静,却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声音或人影,心里愈是发毛:真的人有在跟踪他和监视他么?哪里真的有,那对方也太可怕了吧? 神机营但愿姒公子出错,对方不是神机营的人。 离开青云街之后,他依照指示,往烟花巷的方向奔去。 战为君已经被救走两个月余,京城晚上不戒严了,但不提倡百姓夜间出行,而且巡逻的官兵还是极多,战越勇走得很小心,躲躲藏藏的,花了很长时间才抵达烟花巷。 此时,已经是午夜了。 烟花巷很安静,暗幽幽的,看起来跟其它街道没什么两样,不过,这里的宅子大多是两进,前宅安静,后宅却不安静,只是走在街上听不到、看不到罢了。 战越勇摸索着找到九号宅子,也不敲门,直接翻墙入内,而后往后宅摸去。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后宅的回廊里挂着花灯,花灯下站着一条人影。 那条人影,就是前来密会柳青青的太子景辉。 但战越勇并不知道那人是景辉,他以为景辉就是姒琅告诉他的“你找到信后,送到烟花巷九号宅子的后院,看到一个看起来与普通人不一样的男人,把这封信交给他”这段话里的收信人。 “与普通人不一样?那到底是什么样才算是不一样?” “与普通人不一样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如果你认不出来或不好判断,就说明对方不是接信人,你立刻逃走就好。” 战越勇慢慢的、悄悄的走近这人,仔细观察,很快确定,这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因为,这人虽然打扮得并不招摇,但穿的、戴的都是非常有钱的人家才能用得起的东西,从这点来说,这人就不算是普通人了。另外,这人非常有派头,腆着肚子,抬着下巴,看着就是高高在上的,偏偏还生得颇有几分贵气,穿着打扮也是有品味的,完全不像一般的有钱人。 嗯,这人一定就是收信人了。 “咳,”他拿不准如何称呼,便轻轻咳了一声。 景辉欣喜的回过头来:“青青你来了?” 四目相触,景辉大怒:“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来人,将他拿下!” 他的两名侍卫立刻从暗处跳出来,准备去抓战越勇。 战越勇吓了一跳,拿出怀里的信封:“这是我家里让我送给你的信,你莫要误会,我可不是来闹事的。” 景辉一脸警惕:“是柳家让你送来的?” “柳家?”战越勇有些糊涂,姒公子可没有跟他说这个事啊,他要怎么回答? 想了想,他含含糊糊的道:“你看完信就知道了。” 他没有看过信,也没有必要看,因为诸葛军师的草书真的很草,龙飞凤舞的,他基本上认不出几个字,看了也是白看。 第427章 受骗上当,怒闯柳府 景辉一脸狐疑的冲侍卫抬了抬下巴。 侍卫会意,上前拿过信封,上下左右的检查了一番后双手奉到景辉的面前。 景辉没接:“拆开。” 信封原本被蜡封口,但因为被斩成两半的关系,可以直接拿出信纸。 侍卫拿出两截信纸,没敢看内容,就检查了下有没有异常,确定没有沾毒等问题后再次双手奉到景辉的面前。 景辉这才拿过信纸,打开,就着灯光慢慢的看。 在旁边看着的战越勇小心翼翼的后退,慢慢隐进黑暗中,姒公子告诉过他“送完信赶紧离开,免得招来大祸”,他不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听姒公子的准没错。 景辉的侍卫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动静,出声:“你做什么?老实站好。” 战越勇才不理他,撒腿就跑,神机营的人可能准备扑上来抓人了,他留在这里,傻吗? 他一跑,简直就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侍卫急问:“殿下,要不要去追?” 景辉摇头:“不用。” 那小子又没害他,追那小子干嘛? 话说,这信上的字怎么龙飞凤舞的,不太好认啊。 战越勇跑得很快,总觉得四周随时有人冲出来抓住他或对他进行偷袭,但他一直跑出了烟花巷,也没见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呢?”他暗自嘀咕,停下脚步,小心的打量四周。 难道,其实并没有人在暗中跟踪他?姒公子算错了,还是姒公子在故意吓唬他? 真有人要抓他的话,现在就该动手了,要不然他逃走了那可怎么办? 想了想,他稍微放松下来,往前方行去。 突然,一道隐隐的轻风掠过来,一道人影竟然已经站在他的身边,他吓了一跳,立刻拔刀。 “是我。”一号的声音传出来,“我来接你了。” “呼,吓了我一跳。”战越勇收刀,抱怨,“你们吓唬我有神机营的人跟着,结果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我们没有吓你。”一号打断他的话,“神机营的人还在跟着你,想找到我们的老巢。” 战越勇身体一僵:“真、真的?” 一号加快脚步:“信不信由你。” 战越能打了个寒颤,快步跟上他。 走了不知多远后,他又小声的问:“烟花巷九号的接信人是谁啊?” “你最好不要知道。” “为什么?” “你知道了一定会天天睡不着。” “嘁,才不会呢。你告诉我嘛。” “不。” “那人是不是跟枭皇和姒公子一样的大人物?” 一号默不作声。 如果让这个孩子知道接信人是太子,那也太可怜了。 当然,现在最可怜的是太子,这么轻易的就上了头儿的当,莫名其妙的就与战为君被劫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当然,他永远都不会同情或可怜太子,只会希望太子越惨越好。 烟花巷九号里,景辉好不容易看完了那封信,咕哝:“这信什么意思啊?” 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什么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还有什么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等等。 他当然每一句都明白什么意思,可他不明白把这么多诗句凑在一起,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 示爱?看起来是,可是,真是这样的话干嘛不自己来?送这么一封怪怪的信来算什么? 这信,真是柳家送来的?哪个柳家人会写出这么狂的草书? 反正他是不信青青会写出来的。 想来想去,他想得头都痛了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将手中的信一掼,怒道:“你们立刻随我去柳府,我要亲自去找柳青青问个明白。” 他堂堂太子,凭什么要受这样的窝囊去? 柳青青和柳家敢耍他,他就敢找上门去让他们没好果子吃。 两名侍卫一言不发的跟他离开。 他们一走,立刻有人从黑暗中窜出来,捡起地上的信纸,仔细看后收起来,无声无息的离开。 另外一面,景辉真是说做就做,也不管夜已经很深了且街上来回巡逻的官兵挺多,一路上骂翻了不知底细而上前问话的官兵们,就这样一路冲到了柳府大门前,让人上前拍门。 “谁啊,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拍了好久,才有人应声,却不开门。 景辉大怒:“太子驾到,你们这些贱民竟敢不开门?” 大门里面立刻传出一阵骚动,而后打开了,家丁慌张又疑惑的脸出现在门缝后,小心翼翼的往外面探望。 景辉冲上前去,一脚踢开大门,刚想骂人就痛得跌坐在地上,又揉屁股又揉双腿,哀叫:“好痛,痛死本太子了” 侍卫赶紧去扶他,被踹倒的家丁也赶紧跑出来,惊慌失措的跪下来,拼命磕头:“小的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给本太子打他。”景辉颤巍巍的被扶起来,怒吼,“柳青青呢?马上叫柳青青滚出来,本太子今晚就叫她好看!” 他已经认定柳青青在耍她了,又自觉受到了柳府的怠慢,心情糟糕得不行。 “三小姐今日早上去慈感寺为老太太祈福上香去了,要去几、几天,现、现在不在府中”家丁一边被打一边回话,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骗人!”景辉怒气冲冲的走进大门,“柳青青一定在府里,不把她交出来,本太子今晚就铲了柳府!” 前方,灯光大亮,无数的人往这里奔来。 “啊,真的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老爷呢?老爷还没来吗?老爷没来,咱们能干得了什么啊” “这个,咱们还是先跪下吧” 于是众人纷纷让道,沿路下跪,战战兢兢的喊着:“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景辉一路走过去一路吼:“柳青青呢?马上叫她出来,要不然本太子饶不了她!” “三小姐早上就去慈感寺了” “你们一个个都不说实话是吧?好,待本太子找到柳青青,就治你们欺骗本太子之罪,一个个都等着下狱吧!” 景辉来过柳府多次,知道柳青青的闺房在哪里,也不管什么礼数了,直接往柳青青的院子走去。 眼看柳青青的院子就在前面了,旁边突然又冒出一条人影,一见他就急急的道:“太子殿下,有事请到前院说话,这里是女眷的住处,您不宜进去啊” 景辉看都不看来人,抬脚就踹:“什么东西也敢挡本太子的路?滚!” 对方竟然被他踹得摔出一丈余远,哀叫一声,晕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惊得魂飞魄散:“老太太晕过去了,来人,快来人——” “啊,啊,老太太的头上出血了,手臂好像骨折了,快来人,扶老太太回房” 第428章 太子可疑,天子大怒 景辉深夜大闹柳府的时候,楚刀已经拿到了那封被斩成两截的秘信。 身为神机营的首领,楚刀当然认识横岭最有名的军师诸葛纳川,他的手上甚至还有一份并不薄的诸葛纳川的资料,他将这封信的笔迹与诸葛纳川的笔迹进行对比之后确认,这是诸葛纳川的笔迹无疑。 随后,他才细细研究信上的内容,看完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难道,这是战家写给太子的陈情书?以表达对太子的忠心? 类似的事情,在这几年已经暗中发生了不少。 皇上的身体虽然偶尔会有所好转,但总的趋势却是越来越糟,尤其是受不得刺激,一受刺激就病倒,势利的臣子们自然会有所动作。 不过,看好和投靠太子的却不多,而其他的皇子中也没有能干的人选,因此,臣子们一边抱团观望,一边巴结那些最有权有势的官员和将军,以待来日可以跟对人。 那么,战家是选择了太子吗? 可太子扶不起来吧? 楚刀反复思来想去,甚至想干脆扣下这封信算了,毕竟,他也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的。 在他还没有做决定的时候,地面上的窗棂的影子间,隐隐有一抹类似人形的影子在晃动,他猛然抬头,朝窗台望去。 窗台外,一抹人影闪电般掠过。 他一个箭步窜到窗边,推开窗子,外面黑幽幽的,寂静无人。 这里,可是他在宫外的秘密居处,也是神机营设在宫外的本营,外人想进入这里,难以登天,刚才那道人影,难道是他的幻觉? 不会的。他摇头,在重要或敏感的事情上,他不能轻易相信所谓的“看错了”“听错了”“恰好而已”这种理由,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戒心。 所以,他立刻想到,不会是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吧? 而且还是神机营的人或他身边的人?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多疑狡诈的皇上既然能够安排神机营监视众大臣,为什么就不可能也安排人在暗中监视他呢? 他可是掌握着势力极大的神机营的首领,皇上难道就真的那么放心他? 按照皇上的脾性,才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想到种种,楚刀立刻收起微微萌生的“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得罪太多人”的念头,当机立断的收起那封信,离开住处。 他必须要把这封信和太子的情报立刻报告给皇上,就算会因为打扰皇上歇息而被臭骂一顿,也被皇上起疑和不满好。 为了能够随叫随到,他的住处就在皇上边上,所以,他没过多久就抵达了景华宫。 景立天当然不想离开被窝的,但听说有了关于战家和战为君的重大消息,立刻起身,披着外袍匆匆走出来:“快说。” 楚刀双手奉上信封,简洁利落的道:“一个多月前,也就是皇上命令战家交出横岭城印的时候,神机营收到横岭传来的秘密情报,说战为君的孙子战越勇乔装打扮,秘密前往京城,他很可能是知道了战为君获救的消息,前来京城与战为君相见” 接下来,就是神机营如何跟踪战越勇到青云街、神机营的人在那间宅子里遭到伏击且悉数被杀、战越勇等人全部消失、神机营的援军搜查宅子时发现了半封信直至今天晚上的事情。 景立天也知道自己的龙体经不起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所以,他一直听得很平静,直到听说太子与战越勇接头的事情时,方才怒目圆睁,气喘如牛:“那人真、真的是太子?” “是,千真万确。” 景立天拍桌子,大吼:“来人!” “奴才在。” “立刻派人去太子府,把太子给朕召来!” 而后,景立天开始喝静心茶。 楚刀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才道:“太子眼下不在太子府,而是在柳府。” “哪个柳府?” “柳浩的府邸里。” “他是柳府做什么?” “听说太子原本是在烟花巷九号等柳家三小姐的,但柳家三小姐没来,来的是战越勇。太子看到战越勇的信后立刻前去柳府,说要向柳三小姐问个明白,神机营已经派人跟了过去,晚些会有消息报过来。” “荒唐,简直是荒唐!”景立天气得双手哆嗦,手指在桌面上不自觉的敲出“笃笃笃”的声音,“柳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千金小姐,就算要私会太子,怎么可能去烟花巷那种地方见面?再说了,柳三小姐看得上太子那种蠢货?” 楚刀不吭声,皇室的事情,他就算有想法,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太子之举,实在可疑!”景立天说着,这才打开信纸,看信上写了什么。 信纸上面那龙飞凤舞的草字,令他多看一眼都觉得头晕。 但他还是忍着看完了,基本上也都看一遍就看明白了。 “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他边看边怒骂,“这意思是告诉太子,两方不必急于一时,要耐心的等到朕死掉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意思是说战家远在横岭,不便飞到京城帮助太子,但战家对太子的心意,太子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感受得到吗?” “还有什么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意思是说战家只要留着,就一定会追随太子,哪怕战家亡了,也希望太子风风光光的?” 楚刀沉默。 战家对皇上是否有异心,眼下还没有证据,但皇上这一次对战家做得是有点太狠了,难说战家不会对皇上心怀不满和怨恨。 战家和太子是不是有所勾结,眼下好像有点证据,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之前没有预兆,他也不好说。 他所能做的,只是将他知道的一切报给皇上,由皇上决定。 反正,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江山是皇上的江山,说穿了其实也没他什么事,他何必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景立天骂完之后,又一连喝了三杯静心茶,方才冷静了一点:“战为君呢,还没找到吗?” “尚未找到。有绝顶的高手在暗中保护战越勇,神机营的探子全部都被甩开了。” “神机营,神机营何时逊到这种程度了?”景立天每次听到这些都气得不行,“朕以后还能相信神机营吗?还能依靠神机营吗?” 难得的,楚刀为自己和神机营说了一句私心话:“皇上,不管神机营是不是变逊了,但神机营对您,都是一如既往的忠心。” 景立天:“” 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普通,实则暗含了太多的深意,至少他是感受到了。 第429章 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了 沉默了好久之后,景立天轻叹:“坐吧。” 楚刀走到大厅一侧,规规矩矩的坐下来,景立天则阖上眼睛,半寐着等待太子的到来。 柳府那边,景辉那一脚将柳府老太太踹得不轻,但他一点都不在意,带着人强行闯进柳青青的院子后,自己还强行闯进柳青青的闺房。 柳青青不在。 床铺空着,被单折叠得整整齐齐,房间也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临时收拾的痕迹。 景辉不信柳青青真的去庙里了,翻箱倒柜的找起来,他的侍卫,以及那些在沿途遇到他后跟过来保护他的官兵,也一起搜查院子。 找完院子都找不到人以后,景辉下令:“继续找,找遍整个柳府,我不信柳青青真的不在。” 有一名官兵的小头目凑上前来,小声的道:“太子殿下,如果柳三小姐没有违犯律法,您这样搜府,恐怕不妥啊” 他想讨好太子,便带了人跟过来,还以为太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呢,但现在听来,好像太子只是纯粹的在找柳三小姐,并不像是柳府犯了什么罪。 “谁说她没有违犯律法?”景辉恨恨的道,“她欺骗和玩弄本太子的感情,害本太子夜间跑来跑去,便是大不敬之罪!”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什么男女之间的隐情啊 这名小头目虽然好奇,但不敢再问,带人在柳府里搜索起来。 “太子殿下,”因为过于忙碌而睡得很沉的柳浩赶过来,擦着汗道,“不知小女究竟犯了什么错,您这般上门搜人?” “哼,待本太子找到柳青青后再跟你算帐!”景辉也知道这家人不愿意把柳青青嫁他,他之前也一直在忍,现在不忍了,“你滚一边去,要不然本太子连你一起打!” 柳浩已经知道“久久”回来了的事情,心里对姒琅的本事很有信心,当即回道:“太子殿下,就算您是太子,也不能擅闯民宅,擅自搜捕,还请您快快住手,要不然事情闹开了,您要如何跟皇上交待啊!” 他被景辉踹了一脚,摔在地上。 景辉怒道:“你竟敢拿父皇来压本太子?告诉你,柳青青如此愚弄本太子,就算到了父皇面前,也是你们理亏!” 而后他挥手,对一名侍卫下令:“你立刻去太子府叫人,越多越好,非把柳府给搜个遍不可!” 柳浩爬起来,又惊又怒:“太子殿下,您如此所为,可是目无法纪!” 柳府乃是巨富人家,不知摆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这些人若是随便在府里搜索,还不知会顺手偷走多少东西,他怎能不急?不阻止? “法纪?你竟敢跟本太子谈法纪?”景辉被彻底惹火了,阴森森的笑,“本太子是未来的皇上,所有的法纪都由本太子说了算,凭你一介贱民,也敢跟朕谈法纪?” 说着他冲自己的一名侍卫道:“给本太子打,重重的打!” 他今晚带出来的这两名侍卫都对他惟命是从,他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从来不问、不犹豫,当下这名侍卫也冲上去,对着柳浩拳打脚踢。 柳家上下只敢劝,只敢焦急,只敢帮柳浩挨拳,却没有人敢反抗。 面对景辉的仗势欺人,众人除了愤怒和哀求,没有别的办法。 原本,这些骚动主要发生在柳府后院,并没有影响到邻里,但随着景辉让侍卫去太子府调动人手过来,阵势就变大了,这条街上的人家都被惊动了。 柳府的邻里纷纷起床,开门出来看个究竟,而后议论纷纷,心惊不已。 “柳府这是犯事了,朝廷要来抄柳府的家了?” “哎,财大招灾,我就知道柳府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柳府也没干什么坏事啊,这一天来得也太快了吧?” “可那些人既不是大内的侍卫,也不是禁军或衙役,感觉不像是来抄家的!” “不是来抄家的,还能是来干嘛的?你们看他们那样,一个个凶巴巴的,跟官老爷似的,我看大事不妙” “想柳府这么多家产,就要保不住了吗?唉,也怪柳府不知道要巴结王公什么的,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就住在柳府隔壁,我好像听到他们在喊什么太子手下留情,喊了好多次呢” “啊,太子不是一直在向青青求亲吗,该不会是求亲不成,半夜上门抢人吧?” “造孽啊,堂堂太子,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呢?这晴州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虽然此时还是后半夜,离天明还早着,但柳府出的这动静实在是太大,消息还是迅速往四周散播。 在柳府的后院,景辉就像着了魔一样,越是找不到柳青青,越是被柳家人阻止和哀求,他越是控制不住暴躁的心境,不断怒吼:“找!给本太子把柳府全部翻过来,非找到柳青青不可!谁敢阻拦本太子的,给本太子重重的打!” 他看着满眼的混乱,以及柳家人的哀嚎哭泣,脸上浮现出狞笑,心里觉得痛快了许多。 父皇不看重他就算了,皇室冷落他就算了,朝野不看好他就算了,但柳府不过商贾之家,也敢一次次的拒绝他的求亲?柳青青一介平民女子,也敢戏弄他? 他不狠狠的教训柳府,还当什么太子?还当什么皇族? “啊——非礼啊!”突然,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呼救声。 众人一听,脸色大变:“那是翠儿的声音,你们快去看看!” 翠儿只是一个丫环,却是生得极为漂亮,众人一听便知道,那一定是太子的人在行不轨之事了。 一群人跑去救翠儿,然后,那边传来争吵之声。 有人高吼:“我们奉太子之命行事,谁敢阻拦?莫非想死不成!” 柳府的家丁怒道:“胡说!殿下让你们找人,你们却借机非礼民女,还有王法吗?” “谁叫咱们非礼?咱们是在搜身,她不配合,咱们得带她走。” “你们敢!” “怎么不敢?” “啊!这些混蛋竟敢打人?我跟你拼了!” 那边打起来了。 打群架这种事情,一旦双方冲动起来就没法控制了,柳府众人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见有人带头,便一哄而上,与太子府的侍卫大打出手。 景辉一看这情况,心里更火了,怒道:“区区贱民,也敢对本太子的人出手?反了,真是他妈的反了!你们统统给本太子上,往死里打,本太子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事态,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打斗蔓延开来,打斗声、怒吼声、惨叫声、哭泣声、尖叫声等等也终于冲破柳府的高墙,传到外面,引来更多的邻里和围观者。 第430章 连夜进宫,向父皇请罪 景辉一边欣赏眼前的乱斗,一边环顾四周:“柳青青呢?柳青青还没有找到吗?” 他已经看到柳青青跪在他的面前,抱着他的腿,哭着喊着认错、求他放过柳家的模样了。 他的胯间也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摁倒柳青青,让她为自己的雄风哭到嗓子哑掉。 “回殿下,咱们找遍了全府,还没有找到柳三小姐” “柳青青一定就藏在这里!”景辉抽着脸怒骂,“你们有没有拷问柳家人?” “这个,这个恐怕不好这么办”侍卫脸上微微冒汗,打打就算了,还真的对柳家人动用私刑啊? “有什么不好办?”景辉咬牙,指着柳浩道,“去,拷问柳浩,他不把柳青青交出来,就一直打!打到底!” 侍卫得了命令,也不敢违抗,冲上去把柳浩拖过来,掼在地上,抽出鞭子:“三小姐在哪里?不交出来,咱们就不客气了。” 柳浩道:“青青真的去慈感寺了,要过两天才回来啊!” 一鞭子抽在他身上,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他再怎么说也是大富之主,就算平时在外面奔波,也算是吃得苦的,但是,在身体上,他真的没有受过刑,这一鞭子下去,他如何熬得住? 景辉听着柳浩的惨叫,突然之间就异常兴奋,觉得平时压在自己身上的抑郁、苦闷、难捱全部不见了,就像回到了当年风光得意的时候:“打,给本太子狠狠的打——” 一鞭子下去。 又一鞭子下去。 眼看柳浩快要撑不住了,突然,从大门的方向匆匆跑来一人,边跑边高声喊道:“住手,所有人都住手——” 众人下意识的望过去,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来人是谁,但景辉和太子府侍卫却都认得,那是太子府的管家。 这位管家是景立天赏给景辉的人,侍候景辉多年,算是景辉的心腹,在太子府的地位也是极高的。 听到管家的声音,太子府的侍卫们都顿了顿。 景辉却不高兴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少管本太子的事,要不然本太子要你好看。” 管家却不管他的脸色,快速冲到他身边,喘着粗气道:“殿下,皇上召您进宫,您赶紧收拾收拾,立刻进宫,别耽误了时辰!” “父皇要见我?”景辉脸色一变,宛如被泼了几大盆冰水,高涨的情绪瞬间落到低处,“他、他要见我作甚?都、都这么晚了” 父皇在这种时候见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想想就害怕。 “这个不好说。”管家摇头,低声道,“皇上是派人去太子府传话的,可能还不知道您在这儿,您赶紧离开,别让皇上知道今晚的事情。” 景辉在这短短的片刻已经冷静下来,抹着汗道:“你、你在这里处理这事,千万别让消息传出去,我、我现在就去皇、皇宫” 说着他就往大门走去。 “殿下,”管家赶紧叫住他,“您还是往后门去吧,前门人挺多的,小的已经让人在后门准备了马车。” “呃,好。”景辉转身,又转身,“后门在哪里?” 管家对身后的副手道:“你们俩赶紧带殿下离开。” 而后又对景辉低声道:“殿下,为了以防万一,您在路上最好想想要如何解释今晚的事情,免得皇上问起来您说不清楚。” “呃呃,好好”景辉含含糊糊的说着,跟着那两名下人,像败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管家定了定神,大喝:“太子有令,一切都是误会,所有人立刻住手,否则严惩不怠!” 太子府的人一听这话,先停了手,柳府的人本就落了下风,哪里还敢继续,于是,场面慢慢的得到了控制。 管家在柳府为景辉收拾善后的时候,景辉双手紧紧捂着心跳得快要坏掉的胸口,不断流着汗,在心里不断问自己:万一父皇问起柳府的事情,自己要如何解释? 他已经好久没这么认真的、拼命的开动过脑子,这会儿用脑用太厉害,身体几乎承受不住了,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断气的危险。 但是,脑子这种东西,只要肯动,总会想到点主意的。 当他看到景华宫的轮廓时,终于想到了一个解释,虚软到需要人扶的双腿,才算是勉强站稳了,走稳了。 景华宫里,景立天终于等到了太子到来,而在太子到来之前,已经有神机营的探子将景辉今晚在柳府的所作所为先报给了他。 景立天面不变色,不发一言,慢慢的喝茶,吃点心。 “儿臣见过父皇。”景辉走进来,行礼,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景立天的脸色、口气与平常也没有什么两样:“嗯,坐下吧,渴了喝茶,饿了吃点心。” 景辉看他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谢父皇。” 他坐在景立天的对面,低头,双手捧起茶杯,小心的喝,看都不敢看景立天。 景立天也在慢慢的喝茶,似乎并不急着说话。 景辉一杯香茶落肚,感觉舒服了点,抬起头来,刚要说点什么,就触到了景立天那双深沉的眸子,心里就是一跳。 “你今天晚上去柳府大吵大闹,还动手打人,是因何故?”景立天在他开口之前,先这么问了,口气很普通,就像在跟他聊天一样。 “我、我收到一条情报”景辉战战兢兢的把他一路上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说、说是战为君与柳府有所瓜葛,便暗中上门问个明白,哪料柳府的人对我毫不配合,还口口声声说我擅闯民宅、目无法纪什么的,我一怒之下就跟他们吵了起来,然后就打了起来” 景立天的目光就是一冷,景辉惊得双手一个哆嗦,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下来,牙齿也咬到了舌头了。 “不过,”景辉顿了一顿,才忍着舌尖的疼痛,“这事应该是个误会,有人给我提供假消息,害我白跑一趟,还惹出这么大乱子来。我一定会给柳府一个说法,还望父皇原谅儿臣的过错。” 至于给他提供假消息的人,找个替死鬼还不容易? 景立天淡淡的“哦”了一声:“辉儿,你心里明白,你今晚在柳府做的这事,瞒也瞒不住,明天就会传遍全城,人人都会说你这个太子鲁莽、无脑、欺压百姓,甚至还会说你不配当太子,不配继承朕的皇位” 咚。 卟通。 他还没说完,景辉手中的茶杯就掉下来,而后景辉跪下来,冲他磕头:“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真的知错了,还请父皇原谅儿臣,给儿臣机会,儿臣也是急着立功,急着为朝廷、为皇室、为父皇分忧,才会受人愚弄,犯下如此大错啊” 第431章 成则帝败则废,一举定天下 “好吧。 ”景立天倒也干脆,“父皇就给你一个一举定输赢的机会,当然,也是最后的一个机会。” 景辉的心脏,在短短这一句话的时间里,从地底窜到天上、又从天上直摔地底。 他凝神摒气,忍着几乎要将他瞬间粉碎的巨大压力,结结巴巴的道:“父、父皇请说。” “找到战为君。”景立天看着他,“你若是能找到战为君,朕就退位,让你即刻登基,你若是找不到,朕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啊——”景辉大叫一声,惊得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看着父皇,嘴唇张张合合,却又说不出话来。 来之前,他设想过父皇的各种反应,真的,至少想了十几种,并且做好了迎接这些情绪的心理准备,但是,他连一丝丝都没有想到父皇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很糟糕吗? 好像并不糟糕。因为他若是能办得成的话,就能马上登基,这可是他这一生最大、最好的机会了,错过这次机会,就算以后父皇薨了,他也未必能登基。 可是,就、就凭他的本事,他能找到父皇耗费两个月余都找不到的战为君吗? 一时间,他的心脏上天入地、进海钻山、火烧冰冻、土掩风吹 他的脑子也处于超高速的、极度混乱的运转中,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朕现在说的这话,一言九鼎。”景立天却很平静,还拍了拍手,“你们都出来吧。” 纱帘轻动,一行人走出来。 景辉呆呆的看着这些人,文宰相、楚刀、韦国公、宁王、铁亲王、六部尚书等十几名王公重臣,这些人,绝对是晴国最有权有势或者最有名望地位的大人物了,除了在早朝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多最顶级的大人物同时出现。 “你们,都听到朕刚才说的话了吧?”景立天看着这些人道。 “是。”文宰相上前一步,作揖,“臣等全部都听到皇上亲口告诉太子殿下,如果太子殿下能找到朝廷重犯战为君,皇上即刻退位,让太子殿下登基,如果太子殿下找不到战为君,皇上将废掉太子殿下的太子之位。” “不过,”脾气比较直率、说话做事不喜欢遮遮掩掩的宁王道,“皇上没有给出太子殿下找到战为君的时限。” “宁王说的是。”景立天看向景辉,“辉儿,你说你需要多少时间?” “儿、儿臣好好想、想想”景辉扶着桌椅,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坐下,想了半晌,才缓缓的道,“半、半年” 景立天还没有任何反应,景辉就发现那十几名晴国最有权势、地位、名望、影响力的王公重臣的脸上露出了失望、轻视的神色,心里就是一紧,立刻改口:“三个月!三个月就够了!” 景辉心里清楚,这个“一举定输赢”的方案他没得拒绝,否则他将彻底失去登基为帝的机会,除非他以后造反并获得成功。 另外,就算他接受父皇的方案,他也不能将时限拖得太长,否则在场的这些王公重臣会更加看不起他,更不会接受为太子、为君,而他若是得不到这些人的认同与支持,就算侥幸当上皇帝,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所以,他必须得拿出信心、底气和硬气,让这些王公重臣知道他是有本事的。 “好,朕就给你三个月。”景立天非常干脆,“事关重大,君无戏言,光是嘴上说的不足以取信天下。文宰相,你马上拟写诏书,朕盖了印章后,早朝时宣布这一消息。” 他对太子非常失望,失望到连训斥、发火都懒得干了,干脆来这么一出,行就行,不行就滚蛋,免得太子以后再来烦他。 至于结果,他完全不认为太子有这个本事,当然,如果太子运气好,歪打正着的找到了战为君,他退位就退位吧,反正,他还可以当太上皇不是? 就凭太子这本事,就算登基也难以服众,更不会有所作为,他根本不必担心撑死新皇帝饿死太子皇。 当太上皇?新皇上在前朝管理朝政,抵挡朝野的不满和压力,他这个太上皇则在幕后一边悠闲度日,一边控制着皇上,想想也不错。 总之,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是。”文正熙应声,走到书案边,径直取下诏书,提笔蘸墨,奋笔疾书。 景辉看父皇做得这么彻底,放下心来,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欣喜若狂,觉得天大的机会就在面前了。 同时,他也更加紧张和忐忑,害怕自己找不到战为君、沦为不受待见的皇子怕得要命,这种巨大的期待、喜悦和巨大的紧张、恐惧令他几乎要晕过去了。 但是,他得撑住 拼死都要撑住,不能让在场的人彻底看轻自己。 很快,文正熙写完了诏书,而后将诏书展开,让所有人一一过目。 确定诏书的内容无误后,景立天拿出玉玺,在诏书上盖了印章。 一切,就这么定了下来。 再然后,景立天也不再说什么:“事情办完了,你们都回去吧,太子也回去吧。” “是——”众王公贵族说着,鱼贯退下。 出了景华宫不久,十几名王公大臣立刻分成几拨人,各自窃窃私语着走了。 他们,已经各自成团,暗中观察和选拔着看好的人选——能够取代景辉的人选。 反正,没有人看好景辉就对了。 他们刚走,景辉也从景华宫出来了,走了一会儿后他哀叫:“快来扶本宫!快快快!” 巨大的心理压力早就令他的身体不堪负荷,他之前一直在忍着,直到现在没人了,才敢让人扶他。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扶着他往马车的方向行去。 好不容易被扶进车厢里后,景辉往榻上一倒,闭上眼睛,先睡了起来。 好累,累死了虽然寻找战为君是天大的挑战,但是,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景华宫里,景立天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又拿出那封战家写给太子的“情书”,细细的看了一遍后,眼里露出怒火:“混帐太子,竟敢勾结战家,还想拉拢晴州首富,又要兵权又要钱财的,不就是图谋朕的皇位吗?你真的以为朕老了不成?真的以为朕快要死了?哼,还敢骗朕说是去柳家找战为君,好,朕就给你成帝的机会,朕就要你找出战为君!” “朕要看看,你是要出卖战为君,换取登基为帝呢,还是要保护战为君,换取战家的忠心和兵权呢?” “呵呵,朕等着,朕等着看你的表现。” 他阴森而诡异的笑声,宛如夜魔的诅咒,在巨大的宫殿里低低的回荡着。 第432章 国利为重,姒琅的抉择 三个时辰之后的早朝,这道诏书被公开,朝野哗然。 ? 而后全城哗然。 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进姒琅的耳里。 当时姒琅正在与夜枭、吱吱、战为君爷孙等人一起用午饭。夜枭都是在自己的屋里用饭,也从不邀请别人与他一起用饭,姒琅和战为君等人都是不请自来,夜枭对此也不说什么,由着她们随意了。 一号把这个惊人的消息传报给姒琅后,犹豫了一下:“枭大人,我可以一起用饭吗?” 其实他并不饿,但是,能够跟名动天下的夜枭一起用饭,不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吃多少顿都不嫌多啊。 夜枭慢慢的吃面,眼皮子都不抬:“可以。” 于是一号很高兴的坐下,滔汤,慢慢的喝。 而他的身边,战越勇将嘴里的春卷一口吞下去后,咳了两声,大叫出来:“这消息是真的吗?” 一号道:“小将军可以自己出去打听打听。” “我一定会出去打听的!”战越勇先表示自己也是有戒心的,不是好骗的,而后看向姒琅,“姒公子,这里安全吧?我爷爷不会被找到吧?” 姒琅道:“我会努力让他不会被现。” “只是努力啊?”战越勇不满,“不是保证么?” 姒琅淡淡道:“我又不欠你们的,我只能尽力,但绝对不会保证。” 战越勇冒汗:“怎么这样” 一号道:“战将军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可是一直想离开这里,主动向皇上自的,如果战将军想逃走或故意弄出动静来,我们也不会继续冒险保护他。” “爷爷,”战越勇看向战为君,一脸的可怜巴巴,“你要丢下可爱的孙子,跑去让皇上杀了你吗?” 战为君:“” “爷爷——”战越勇拉长声音,使劲眨了眨眼,看起来好像想哭,“你若是死了,就再也见到可爱的孙子了,还有,也见不到我娶妻生子了。可爱的曾孙子哦,您不想看看吗?” 战为君:“” “呜呜,我吃不下了。”战越勇将手中已经拿起来的肉包子放下来,“我已经决定了,如果爷爷死,那我也跟爷爷一起死” “不孝顺的臭小子!”战为君骂,“战家把你这笨蛋的小子养大容易么?你敢寻死试试?爷爷揍死你” “爷爷你若是死了,就没法阻止我去死或干傻事了。”战越勇认真的道,“如果你去自,我一定会全力阻止,到时我若是也被抓了或杀了,都是爷爷你害的。如果我阻止不了,我也一定会为爷爷你报仇,爷爷你不想看到我这么做,那就不要寻死。” “你、你你这个臭小子!”战为君气得抓起一根鸡腿骨就朝他砸去,而后拉开椅子就准备冲过去,“你皮又痒了是不是?老子现在就给你挠痒痒。” 他撞到了坐在一边的吱吱,吱吱手中的红烧肘子被撞掉了。 “坏蛋——”吱吱尖叫,眦牙露出尖尖细细的牙齿,“你们一个个的都打扰主人用餐,吱吱想撕掉你们!” 这话,令战为君大感尴尬。 “枭大人,抱歉,我失态了。”他站直,朝夜枭抱了抱拳。 夜枭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任何人称他为“枭皇”,他们不会跟夜枭作对,也不好直呼夜枭之名,便都称呼夜枭为“枭大人”。 夜枭淡淡的道:“希望各位冷静,最好不要在饭桌边大声喧哗。” 战为君坐下来,声音放缓了许多:“小勇,枭大人就在这里,所以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哂然。 是啊,这理由太有说服力了,连姒琅这个屋主都觉得这话比她的保证都更有效力。 假如这地方被现,朝廷要抄了这里或灭了这里,只要有夜枭在,谁能动得了这里? 战越勇一听,喜上眉梢,先崇拜的看看夜枭,而后看向战为君,认真的道:“爷爷,为了防止你自,我会认真的盯着你的。” 既然这里是绝对安全的,那么,只要爷爷不做傻事,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战为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了句“臭小子”然后不吭声了。 姒琅却已经在思索如何利用景立天布的这份诏书。 景辉会跟战越勇扯上关系,全是她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陷害景辉,引景立天对景辉的猜忌与打压。 但是,她真没想到景辉这一次又是比她想象中的还没用,居然大半夜的跑去柳府大吵大闹和出手伤人,她现在想想,景辉这些年的压抑和苦闷比她想象中的还沉重,这样下去,景辉一定会彻底爆炸。 当然,她乐见景辉自己弄死自己。 究竟怎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事? 她抬眼,悄悄瞟向夜枭,夜枭还是在慢慢的吃东西,似乎没听到他人的议论。 好吧,姒琅告诉自己,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自己解决。 用完午饭后,姒琅走出夜枭的住处,回到自己的书房,对跟进来的一号道:“去,散布消息,就说景辉如何利用权势压榨柳府,强逼柳府把柳青青嫁给他,以此获取柳计的万贯家财,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他利用抓捕战为君的机会大做文章。” 一号沉默了一会,道:“头,就这样吗?” 姒琅道:“嗯,就这样。” 一号道:“如果战为君和战家没有依照你的想法和计划展,那该怎么办?” 姒琅淡淡道:“那便是战家自取灭亡,我绝对不会勉强。” 一号便不再多说:“我现在就去办。” 他走出书房,看了看天空,暗道:战家真是欠了他家头儿天大的人情,如果战为君辜负了头儿的努力,他会亲自杀了战为君! 就那份诏书的事情,如果头儿将战为君送给景辉,简直是废物的景辉便能登基,到时,要么景辉与景立天之间会出现一场争夺实权的大战,要么就是景辉难以服众又才能不足,两种情况都足以引皇室、朝廷的内乱,如此,头儿便有更大的机会扳倒景立天和景氏一族。 但头儿还是决定保住战为君和战家,为此选择了先扳倒景辉,从而给了景立天喘息的机会,这说明,头儿虽然想灭了景氏一族,却还是没有将私人恩怨上升到灭掉晴国的程度。 头儿能做出这样的抉择,胸怀不可谓不大。 头儿做这一切,既有尽力守住横岭防线、维护晴国大局的目的,也是想收买和拉拢战家一起对抗景立天,但战家是否识趣,主要就看战为君的意思了。 战为君,最终会站在哪一边? 他自认有识人之力,但对战为君这样的顽固老将,他不好说。 第433章 太子秘信,请战家交人 在这一天,姒琅的人利用一切手段散布景辉如何觊觎、压榨柳家,而景辉也从这一天开始全力运转长期闲置的脑子。 他从宫里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亲信和心腹都召集起来,开会讨论如何找到战为君。 讨论到晚上以后,过度开动脑子的景辉疲惫不堪的去睡了,他的亲信和心腹则开始忙起来。 有人去找柳府商谈如何解决昨晚的事情,努力去挽回太子的形象与名声。 有人去拜访大大小小的官员与权贵,努力为太子笼络人心,壮大势力。 有人准备明天将要发布全城的战为君重金悬赏令以及悬赏金。 有人去招揽和安排人手,准备大规模的在全城打探和调查战为君的消息。 忙忙碌碌却有条不紊,景辉认真用脑子的时候,也还是能想到办法的。 不过,这些手段中,真正重要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说服战家供出战为君的下落或交出战为君——景辉及其亲信、心腹都认定,战家一定知道战为君的下落。 所以,次日凌晨,城门刚刚打开,景辉的心腹就骑着最好的千里马,全力往北部奔去。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所以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联系战家和说服战家。 按照正常的速度,轻装骑马也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横岭,但若是连续换马和换人、日夜赶路的话,半个月就能抵达横岭,何况现在是春夏之交,天气不冷不热,而且昼长夜短、晚上的星光和月光也比较多,很适合远行,景辉的人有把握用半个月的时间赶到横岭。 事实上,景辉的人也做到了。 景辉的人并不只待在京城,从晴州到横岭的这一条线上,安插有景辉的人或景辉心腹培养的人,如此,奉命去联络战家的人,跑累了以后就把景辉的命令传达给下一个人,下一个人换马上路 如此,一连换了二十匹马和八个人以后,景辉的人终于顺利抵达横岭。 此时,战家已经通过飞鸽传书,先于横岭的百姓知道了那道诏书的事情。 收到消息后,一众将领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竟然要太子拿将军换取皇位?”一名老将领沉默良久以后,长长的叹气,“战家已经交出了横岭城印,皇上,却还是要将将军往死里逼,皇上的心真是好狠” “是啊,”其他人连愤怒都无力了,“皇上只要将横岭城印交给乌蒙人,相信将军的事情就能大事化小,皇上到底为了什么,要做得这么绝呢?” “我越来越替将军不值了,死了那么多家人和兄弟,却换了这样的下场” 说什么的都有。 诸葛军师还是一如既往的先不说话,等所有人都说完了、发泄完了,才平静的道:“皇上认定他这么对待战家,战家一定会心怀不满,所以,他不会让战家这个隐患存在。” “老诸,听你的意思,皇上不会将战家都给灭了吧?” “如果战家表露出半点不满和反抗的意思,那皇上就一定会这么做。如果战家表现得顺从和忠诚,那么,战家也许能通过放弃兵权而保住一族的性命。” 众人:“” 有人拍桌子:“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老诸你就说吧,咱们该怎么办。” 诸葛军师摇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而且做什么都没有用。” “老诸你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就袖手旁观将军有难?” “我们只能相信救了将军的人会全力保护将军,不会让太子找到。”诸葛军师平静的道,“如果我们现在轻举妄动,只会加重皇上的猜忌,给自己招来大祸。我们现在只能等,等局势更加清晰,等将军做出决断。” 他们已经收到了战越勇送来的信,信上说他已经顺利抵达京城和见到了将军,将军一切安好,但具体情况他暂时不能说明,日后再联系。 他们心里明白,救了将军的人一定监视着将军爷孙,不会让这爷俩透露己方的消息,他们对于救了将军的人也不敢再有什么要求,便也没有去追查将军的下落。 “唉——”众将领都叹气,心里满是有力无处使的无奈。 气氛,一时间又沉默下来。 诸葛军师刚想让众人散去,忽然外人有亲兵敲门:“诸葛大人,京城有人来访。” 诸葛军师走过去,开门:“何人?何事?” 亲兵低声道:“太子的人,说有要事相商。” 会聚在这里的将领,都是战家和战家军的核心,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所以,所有人都听到这话,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诸葛军师沉默了一下后,对众人道:“你们都躲进秘室,只管听我和来人谈话就好。” 众将领于是打开秘门,躲进书房设置的秘室里。 诸葛军师而后对亲兵道:“让人进来。” 很快,亲兵领着一人进来,奉上茶后出去了。 诸葛军师跟对方作揖:“敝人诸葛纳川,乃是横岭守军的第一军师。” 对方也回礼:“敝人李师,乃是太子的幕僚,奉太子之命来与诸葛军师一谈。” 诸葛军师虽然不是战家人,却是战为君几十年的老搭档,深得战家人和军中上下信任和敬重,如果说战为君是战家军的“头”,诸葛军师就是战家军的“脑子”,战为君不在的情况下,诸葛军师基本上可以代替战为君做决定。 诸葛军师道:“李先生请坐。” 双方落坐后,李师拿出太子所写的书信,客客气气的放在诸葛军师的面前:“这是太子亲笔写给战家和您的信,请您务必亲阅。” 诸葛军师当场拆开信封,当场浏览。 而后陷入沉默中。 李师也不催他,慢慢的喝茶,耐心的等着他的回复。 “我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会如此提议。”诸葛军师并没有沉默太久,目光真诚得没有半丝杂质,“但是,我们真不知道是何人救走的战将军,也不知道战将军的下落,所以,即使我们想得到太子殿下的信任,也无法提供战将军的下落或交出战将军。” 躲在秘室里的那些将领都听到了他的话,也立刻明白了那封信上大概写的是什么,当下一个个恨得牙痒痒。 太子殿下果然是想要战家交出战将军?并许诺给战家某些好处? 太子也忒小看战家了! 如果战家是这种势利贪婪之徒,还能成为乌蒙人的眼中钉和横岭的路障? “这么说吧,”李师并不生气,沉吟了片刻后,道,“太子殿下也好,皇上也好,都知道战为君的孙子战越勇已经进京寻找战为君去了,而且两人一定已经见面了。所以,战家一定知道战为君的下落。” 第434章 巨大的诱惑,变节的人心 秘室里的众人听得大惊。 诸葛军师却还是平静:“既然如此,皇上何不向战家问罪?” 李师直视他:“因为皇上要给战家面子和机会。战家于国有功,皇上希望战家能够知错,主动交出犯人,莫要因为感情用事而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那么,我就说实话吧。”诸葛军师道,“战家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派人去京城救将军,将军也命令我们不得插手这事,我们并不知道将军获救的经过。只是,我们曾经收到一封秘信,说将军已经获救,让我们不必担心。” 说着他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从一格小抽屉里取出两封信,放在李师面前:“就是这封信,请李先生过目。” 李师拆信一看,陷入沉思。 这信上就写了战为君于何时获救、请战家莫要担心、战家若是派人去京城找战为君时该如何接头等几行字,此外没有其它情报。 另外一封信则是战越勇写来的,只说已经与爷爷见面、一切安好,此外没有别的线索。 “我们不知是何人救了将军,为何救将军,将军现在何处。”诸葛军师道,“所以我们才派人去京城一探究竟。我认为,是京城的某个大人物出于利益,暗中救了将军并囚禁起来,以待日后要挟战家或收买战家。” 李师道:“那么,战越勇是知道战为君现在何处了,你们可以联系战越勇。” “联系不到。”诸葛军师道,“战越勇就来了这么一封信,信上已经说清楚了,他暂时不能与我们联系,也不能说出其它情报。太子殿下想找到将军,应该从京城入手,而不是从横岭入手。” 李师道:“但是,你们迟早会与战越勇联系得上,也迟早会知道战为君的下落。” “是的。”诸葛军师完全不否认,“如果太子殿下能够给我们足够时间的话。” 换李师沉默了。 从太子派人从京城出发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也就是说,太子只有两个半月的时间找到战为君,而战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到战越勇,太子能等吗? 沉默。 良久之后,李师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战家有办法联系上战越勇。” 诸葛军师轻叹:“如果事情发生在横岭,我一定有办法找到任何人,但,战家在京城实在是没有人脉和势力,根本插手不了京城的事情,李先生是聪明人,一定知道这一点。另外,李先生也能想象,救走将军的人一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连皇上都找不到人,难道战家还能在京城做到连皇上都做不到的事情吗?” 确实如此。战家若是在京城也有那么大的势力和本事,皇上早就铲除掉战家了,还能让战家坐拥兵权到现在? 李师又沉默。 半晌之后,李师道:“诸葛先生的话,是说服了我,但是,我还是要提醒诸葛先生好好考虑战家令太子殿下失望的结果。” “我明白。”诸葛军师平静的道,“我只能保证,如果我们收到京城的消息,知道将军的下落,一定会告诉太子殿下。” 李师道:“嗯,我相信诸葛先生。另外,我还是要再次强调,只要战家或者任何人提供战为君的线索,那便立下从龙之功,将来太子殿下登基,至少也是三品以上大员或王侯之爵,还请诸葛先生告诉所有人这一点。” 诸葛军师点头:“我一定会的。” 李师打了个呵欠:“我赶了整整两日的路,现在已是疲惫不堪,可否请诸葛先生给我安排住宿,让我歇上一两日?” “这是当然的。”诸葛军师站起来,走到门边,开门,吩咐亲兵,“立刻领李先生去最好的客房,为李先生安排饭菜和沐浴,务必招待好李先生。” “是。”亲兵对李师恭敬的道,“李先生请随我来。” 李师谢过之后,跟亲兵走了。 秘室的那堆人也跑出来,围着诸葛军师说个不停。 诸葛军师将太子的信递给他们:“你们自己看吧。” 众人仔细看后,无不乍舌:“乖乖,太子给的条件还真是厉害啊!” 信上说明,如果战家帮太子找到战为君,太子登基之后就封战家家主为“镇北王”,并从战氏一族的女子中选一人当贵妃、从女娃儿中挑一人与他的嫡长子订亲,另外还会帮助战家铲除军中的政敌,确保战氏一族在晴国北部的压倒性势力。 “又封王又联姻的,太子还真是大方,我差一点都动心了,可惜我也不知道将军现在何处,太子白白耗费心机喽” “太子的算盘打得还真是精明,想拉拢战家呢,呸,咱们战家军有这么没用吗” 诸葛军师摇着羽扇,不说话。 待众人说得差不多后,他拿回信纸:“你们都知道太子给咱们写这封信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会有什么结果吧?” 众人脸色凝重,纷纷点头。 事情若是传出去,就相当于太子与晴国最大、最强的兵力结成同盟,皇上晚上还能睡得着?皇上还不得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也把战家给诛九族了? “所以,你们忘了这回事,回去吧。” 众人点点头,纷纷离开。 诸葛军师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轻叹,喃喃:“太子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能抗得住吗?咱们这些人,都能抗得住吗?” 他信任和重视这些同僚、同伴,但是,世上最难猜测和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他做不到洞悉所有人的心思。 这些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伙伴们,谁能靠得住?谁又靠不住? 两天以后的五更,恢复大半元气的李师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快马疾弛。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他停下来,让坐骑在溪边喝水歇息,自己也拿出水囊喝了几口。 忽然,一人从旁边的大树后面转出来,对他道:“李先生,我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你,请你务必传达给太子殿下。” 李师先是一惊,而后看清了来人,微微一笑:“很好,我等你这样的聪明人,已经等了很久。” 那人走到他的面前,抱了抱拳:“我是悄悄跑出来的,还要赶回去,就不啰嗦了。” 李师道:“好,请说。” 那人道:“我并不知道将军的下落,整个战家确实都没有人知道。” 李师失望不已,正在心里骂这人没用,哪料对方话锋一转:“但我知道战家另外一个重大的机密,这个机密若是传到皇上耳里,足以令战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李师心里一惊:“什么秘密。” 那人慢慢的吐出声音:“战家交给朝廷的横岭城印,是假的。” 第435章 秘密外泄,与神秘人接头的办法 李师倒抽两口冷气,连声音都变了:“此话当真?” 那人道:“战家交给朝廷的假城印,比真正的城印厚了五分之一寸,短了五分之一寸,轻了三分之一两。 太子殿下只要拿到朝廷铸造城印时的原始资料,与假城印进行核对,便知城印真假。” 他不知道真正的城印是在诸葛军师的手里还是在战家代家主的手里,他也不可能拿到真假城印进行对比,他现在告诉李师的,是他当日亲耳听诸葛军师告诉众人的秘密。 李师盯着他:“战家这么做可是公然抗旨,加上战家的地位与权力,一旦被皇上知晓,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战家为何要这么冒险?” 那人沉默,久久不语。 李师道:“太子殿下急需人才,尤其是军中的人才,而且绝对不会亏待效忠自己的人才,所以,你知道什么尽管直说,你说的越多,越是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信任,立下的功劳也越大。” 那人这才道:“是京城那边,救了将军的神秘人物,指点战家这么做的” 他将那一日战家先收到皇上命令战家交出城印的圣旨、后诸葛军师收到一只神秘木盒的事情,以及他所知道的关于救走战为君的神秘人物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详详细细的告诉了李师。 李师是景辉设在横岭城一带的、负责打探情报、拉拢和收买人心的负责人,也是景辉不为人知的心腹兼幕僚,颇有几分实实在在的才能。 他听到那人的说法,脸色全变了:“按你的说法,那个神秘人物岂不是神机妙算,预测到了皇上和战家的行动,并未雨绸缪,事先就准备好了如何应对所有的变化与展?” “听起来是这样的。” 李师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真是好厉害的人物。京城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太子也好,皇上也好,对这人竟然没有任何察觉和防备?” 那人不说话。 李师喃喃一会后,又追问:“你们真的对那位神秘人物的身份没有任何头绪?” “没有。” “连一点猜测都没有?” 那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几位军师怀疑那人是皇室中人,或者是与皇室中人有勾结的身边人,至少是了解皇上、手握大权的大人物。” 听到这话的瞬间,李师的脑子立刻“嗖嗖嗖”的闪过几个名字,心里不禁一骇。 “还有一事,可能不那么重要,但我还是想告诉太子殿下。”那人看了看天色,脸上现出几分焦躁,似乎急着赶回去,便把所知道的秘密全都倒了出来。 “皇上下旨要求战家交出横岭城印的时候,还让人带了一道口谕给战家,让战家交出乌蒙特使秘密带给战将军的圣旨” 李师听后又倒抽冷气:“战家私藏那道圣旨,分明就是想着以后以此挟制皇上啊!” 那人沉默。 他只管通风报信,但不想表评论,免得说错话,让新投的主子对他心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李师喃喃两句后,对他道:“你告诉我的这些情报非常重要,可谓是立下了大功,我一定会将你的忠心与才能原原本本的告诉太子殿下,你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那人面露微喜,冲他抱了抱拳:“多谢李大人。” 李师顿了顿,又问:“你可还知晓其它情报?” 那人摇头:“我所知,已经全部告诉李大人了。” 李师凑过头去,低声道:“以后你有什么情报,就去” 他将双方日后的秘密联络地点、联络方式告诉了那人,那人点头:“我都记住了,就此告辞。” 那人说完之后就退回树林之中,不见了,李师则牵过坐骑,翻身上马,快离开。 晚上,李师返回一处秘密地点,奋笔疾书,用只有特定人员才能看得懂的暗号写了一封长长的秘信,交给手下。 他的手下将秘信绑在信鸽的腿上,于次日凌晨天色泛白时放飞了这只信鸽。 同时,李师继续派人带上同样的秘信,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 双管齐下,才能保证消息的传送万无一失。 约莫十来日后,景辉收到了飞鸽捎来的秘信,他的亲信当着他的面,将那封秘信翻译成正常书信,念给他听。 景辉听得大为震惊。 震惊到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待他说出话来时,第一句话就是:“去去去,赶紧把十二罗汉叫来。” 所谓的十二罗汉,是他给自己的十二名亲信、心腹的所起的统称。 没过太久,十二罗汉中的七人赶到,在他的卧室外间相会,十二罗汉中的另外五人在外办事,要么通知不到,要么赶不过来。 景辉将李师写来的秘信交给众人:“你们好好看看,然后说说接下来本宫该怎么办。” 七人看过之后,哪怕是最冷静的人,也不禁五官皱紧。 “说,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景辉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 “小的认为,眼下最好的做法是联系上救走战为君的人,与他结成同盟,如此,殿下便什么都不怕了。”有人率先说出这么一句,赢来无数人的附和。 救走战为君的人看来很不得了,若是能将其招为己用,便能弥补太子殿下因为长期闲置而变得迟钝的脑子,如此,太子便有能力与皇上抗衡了。 另外,太子殿下此时已经掌握了战家抗旨、心怀异心的证据,利用这些证据便能控制战家,如此,太子手中就握有了兵权,还怕皇上作甚? “好,说得好,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景辉兴奋得满脸通红,“你们赶紧去联系救走战为君的人,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说服他加下本宫的麾下!” 他这么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自己穿着龙袍、走向龙椅、身后万民跪拜的场景。 七罗汉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相当复杂:太子的脑子才好了那么几天,这么快又出故障了? 找到战为君的救命恩人,一定比找到战为君难多了,他们现在连战为君在哪里不知道,又要去哪里找战为君的救命恩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景辉见他们不说话,骂,“时间紧迫,赶紧忙去。” “殿下,”一人说了,“小的愚昧,实在不知该去哪里找救走战为君的人。” 景辉:“”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他的脑子,又开始哭了。 好久之后,他拍桌子,吼道:“不管怎么样,本宫相信那人一定暗中派有人手盯着本宫,打探本宫的情报,你们立刻把全太子府的人全部都召集起来,再低贱的下人都不要放过,本宫要亲自告诉所有人,只要救走战为君的人肯交出战为君,不管开出什么条件,本宫都接受!” 第436章 笨办法的效果,联系上了 七罗汉一听,又暗中互视,心里的滋味一言难尽。?? 如果这种办法有用,朝廷开出的天价悬赏金早就被人领走了。 不过,既然毫无头绪,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是不是? 于是立刻有人道:“是,小的即刻去办。” 半柱香时间后,所有待在太子府的人,包括前来送货的、串门的、打扫茅厕的,全部聚集在中庭空地上,望过去黑压压的一大片,至少得有好几百人。 景辉走过来,踏上众人面前那张厚重结实的长桌,俯视众人,大声道:“本宫知道,你们当中一定有人是奸细,想着法子打探本宫的事情,给外头的主子通风报信。”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全变了,腿也软了,就差没有跪下来申辩了。 好在景辉马上又道:“但是,本宫不打算去追究这事,本宫只想告诉某些奸细,你赶紧把本宫的话带给你的主子,就说只要他肯交出本宫想要的,本宫可以满足他的任何要求,如果可能,本宫想与他好好谈谈。本宫可以保证,如果谈不成,他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谈得成,他一定能大获好处。” 众人一听,这话还真是奇怪啊。 不过,各方安排在太子府的眼线,心里却已经活动开了:这话,是对咱家主子说的吗?太子知道咱家主子是谁吗?太子知道咱是奸细吗?太子想要什么东西?又想跟谁联系? 只有姒琅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线心里明白,这话,八成是对自家头儿说的,太子所说的“想要的”,应该就是指战为君了。 那么?他要不要把太子的话传给头儿? 还是传吧,头儿这么聪明,不管太子有什么诡计,头儿都不会中招的。 景辉等了一下,待众人心里有数后,又大声道:“这下来的七天,除了侍卫,所有下人都不得留宿太子府,干完活后必须离开,包括家奴也一样。至于其他人,也可以任意出府,无需报备。就这样,散了。” 就算他公开表示不会追查奸细的身份和责任,但是,奸细们又怎么敢相信他? 所以,为了让奸细们可以安心的与自己的主子接头,他也是费了心思,让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出府,省了被监视、被怀疑的风险。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所有侍卫也走了。 剩下一大批下人大眼瞪小眼,太子说真的啊?他们真的可以随意出府或不得留在府里待着? 这种安排实在是匪夷所思,众人都不敢相信,更没有人敢离开太子府!可不是嘛,太子都说了让奸细赶紧出府去联系外头的主子,如果他们出府,岂不是有“我就是奸细”的嫌疑? 但是,马上,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不是说着玩的了。 因为,管家马上就清点人数,让那些非当值的下人立刻离开太子府。 有人说:“管家大人,我们一家子都是家奴,在外头没地方住啊,我带着老婆孩子,能去哪里呢?” “得得得,拿了这二两银子,去外头找客栈住去,够你们住七天了。” 有人说:“可我半个时辰后就要开始干活了” “那你就半个时辰以后再来。” 有人说:“六姨娘想回娘家住几天,可以么?” “可以可以,赶紧去,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下一次了。” 很快,太子府变得冷清下来,放眼望去,没有半个闲人出没。 主动出门的也好,被动出门的也好,都在心里疑惑:这该不会是太子为了找出和确认奸细故意设下的圈套吧?所有出门的人,不会被暗中跟踪和监视吧? 因此,绝大部分人走出太子府后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时刻观察着四周,但是,始终没有人现被跟踪的迹象。 是真的没人跟踪,还是跟踪者太高明? 这样的念头,令离府的人忐忑不安,不敢随便跟陌生人接触,更不敢去什么阴暗、偏僻、无人的地方,生怕染上“我是奸细”的嫌疑。 但,不管怎么样,景辉的办法还是达到了目的。 就在这天晚上,景辉的话传到了姒琅的耳里。 姒琅失笑:“景辉这猪,竟然会采取这么简单直接的办法传消息?” 收到消息后再报给她的一号道:“但是,却很有效。” “是啊,化繁为简,亏他想得出。”姒琅又笑了一会后,“你先出去吧,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件事。” 她知道景辉在想什么,她当然不会和景辉合作,但是,她隐隐从这事中看到了机会——可以将景辉彻底击溃的机会! 所以,她得好好的琢磨这事。 而景辉自打话以后就耐心的等,等啊等。 迟迟没有回音。 他等得心焦,但别无它法。 他之前派出去的人,所采取的种种手段,都找不到战为君的任何线索,如今,他除了将希望寄托在救战为君之人能够主动联系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如此,七天过去了,太子府又恢复了原状。 景辉唉声叹气,身体微偻,喃喃:“难道,本宫的运气就这么差吗”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他最宠爱的侍妾的声音传进来,非常的惶然和不安:“殿下,我有急事相报,还请您见贱妾一谈。” 景辉站起来,走过去开门,有气无力的道:“什么事啊?” 这名侍妾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见他开门就跪下来,脸上挂着泪:“殿下,您一定要相信贱妾,贱妾真的不是奸细啊,贱妾从小就在青楼长大,时时都有人盯着看着,不可能是奸细啊” “你当然不是奸细。”景辉皱眉,“本宫相信你,你赶紧起来,不用怕成这样。” “谢殿下。”侍妾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递上手中的信,“这是贱妾去红脂楼买胭脂回来后,在衣服里现的信,是写给殿下的。贱妾保证,贱妾真不知道这信是何时塞进来的,又是何人塞的,殿下可以问贱妾的侍女,也可以去红脂楼打听,贱妾真的” 景辉已经在看信了。 信封上写着“太子想要的回应”,估计,这就是救战为君之人的回信了。 信的内容确实也是如此,约好了何时何地与他相见。 景辉看得心中大喜,对还在哭哭啼啼的侍妾道:“得了得了,本宫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你赶紧去帐房领一百两银子,就当本宫给你压压惊了。” 侍妾于是破涕为笑,高高兴兴的走了。 景辉也赶紧收拾,准备去见来信之人。 再然后,不到一个时辰,景辉就见到了姒琅。 第437章 意外的会面,成功的谈判 见到姒琅的那一刻,景辉目瞪口呆,都忘了怎么说话了。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认出总是女扮男装的姒琅的关系,而是因为马车启动不久,姒琅就神奇的出面在他的面前,对他笑道:“太子,我就是你正在找的人。” 景辉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张张合合十几次后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为什么在马车里?” 这是太子府的马车吧,还是他专用的马车吧,平时都有专人看管和保养的吧,为什么这个人隐藏在这辆宽大舒适的马车里而没有人发现? 难道,看管马车的人都是奸细不成? 姒琅食指竖在唇边,神秘一笑:“我自有我的办法,驾车和保管马车的人并不知道我在马车里,太子不必追究我是如何进来的。” 景辉合上嘴,然后又张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怎么能够告诉你呢?”姒琅轻笑,“皇上的人一直在跟踪你,所以,咱们在马车里谈判是最好的。我劝太子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保证你横着离开车厢。” 有那么一瞬间,景辉想过马上叫人,如此便能将对方拿下并能顺藤摸瓜的找到战为君,从而立下大功。 但对方这一句话,立刻令他宛如头上浇冰水,立刻冷静下来。 对方难道会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情况下前来见他? 他只想到对方会在说好的见面地点埋伏有人手,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在马车里与他见面,他此时才是几乎没有什么保障的那个,可万万不能得罪眼前这人。 “好吧,那本宫就不问了。”景辉开始摆出太子的姿态,以正式的态度问道,“是不是你救了战为君?战为君是不是在你的手上?” “是。”姒琅也很干脆,“是我救了战为君,战为君就在我的手上。” 景辉心头大喜,而后激动万分,全身都在微微的颤栗:“你、你劫走战为君,意欲何为?” “这不重要。”姒琅轻笑,“我们今天要谈的是,你想拿什么来交换战为君。” 景辉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这人,果然狡猾。 好在他自己也都想好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只要本宫现在或日后能做到,全都应允。” 姒琅沉默片刻后,轻笑:“我想要战家的兵权。” 景辉心里就是一个哆嗦,好、好大的胃口! “你、你该不会有谋反之心吧?”他试探的问。 “你家统治晴国一百多年,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拿得下你家,我只想当一方霸主。” “一方霸主”这四个字又令景辉胆颤,他不禁想到,如果这人真的拿到战家的兵权,待他来日登基,这人必定要成为心腹大患啊。 但话说回来,那样的苦恼是他登基以后才有资格去承受的,现在的他就操心这个,实在是太早了。 “换个条件,如何?”他又试探的问。 “你觉得还有什么条件能与这个相比?”姒琅反问。 景辉道:“让你当宰相,或者封你为王,或者本宫立你家的女子为皇后,如何?” 姒琅淡笑:“不要。” 景辉只得又道:“就算本宫答应给你战家的兵权,战家也未必接受。” “那就要看太子你的本事了。” 景辉沉默半晌后:“你劫走战为君那么久,战为君可有答应效力于你?” “他不答应,而且一心想着向皇上自首,我只能先留着他,准备拿他跟战家作交易。” “就算战家肯答应,皇上也不会答应,这个问题,你可想过。” “我想过。所以,我才来面见太子,看太子能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景辉想了好一会儿:“不如这样,你先把战为君交给本宫,本宫交给皇上后便能顺利登基,而后,朕再找个充分的理由将战家给除了,让你或你的人接管战家兵权,如何?” 姒琅“呵呵”两声:“你如何保证我把战为君交给你后,你会兑现承诺?” 景辉沉默片刻后,毅然:“我知道战越勇也在你的手中。这样,我把横岭城印和半只横岭军印交给你,战越勇也留在你的手里当人质,换取战为君。待我来日登基后,如若我不兑现承诺,你大可以利用横岭军印、城印和战越勇逼迫战家为你发动兵变,如何?” 姒琅道:“你虽然是太子,却是没有实权,你要如何从皇上的手里拿到横岭城印,又如何从战家手里拿到军印给我?” 她心里想着,景辉蠢的时候确实很蠢,聪明的时候也确实聪明,只能说,他长期生活在景立天的权威下,不敢表现自己,不敢经常用脑,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的废物。 否则,他若能得到景立天很好的培养和任用,自己再争气一点,一定也能有所作为。 景辉听了她的话,心里冷笑:从皇上的手里拿到横岭城印?你明明知道真正的城印还在战家的手里,皇上拿到的那只假印还是你提供的,你现在在我的跟前装什么傻呢? 但他也跟着装傻:“为了表示本宫的诚意,本宫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皇上得到的那只城印是假的,真正的城印还留在战家的手里,战家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本宫只要拿这一点威胁战家,相信战家不得不交出城印和军印。” 这次,换姒琅吃惊了:景辉居然知道了这个秘密?看来,战家和战家军中,真的出了内奸,而且还是地位极高的内奸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那么,我要先得到城印和军印,而后才能交出战为君。” 轮到景辉问了:“你如何保证,我给你城印和军印后,你会交出战为君?” 姒琅道:“就算我现在拿到城印和军印,横岭的三十万大军,又有谁会听我的?朝廷只要给我扣上一个盗窃城印和军印的罪名,就能够让我亡命天涯了。所以,只有你登基后下旨封我为横岭大将军或大元帅,我手中的城印和军印才能派上用场。另外,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如此,谁都不必担心对方食言。” 景辉细细的想。 想了好久之后,他才道:“你所言有道理,我可以接受。但是,咱们现在所谈的,只靠口头订立盟约?” 姒琅道:“我的身份还不能公开,只能先口头立约。等咱们交货的时候,可以再白纸黑字按手印。” 景辉又想了想,觉得这样的交易并没有问题,当即道:“好,成交。” 姒琅微笑:“那么,待你拿到城印和军印后,我会联系你。” 景辉很想问“你如何知道我何时拿到东西,又要如何联系我”,但想到对方几乎无所不知的本事,他便闭了嘴。 第438章 施压与威胁,战家的抉择 车厢安静下来。 只有马车“咕辘咕辘”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有马车行驶的声音掩盖,加上车壁所用的材质厚重而坚固,刚才他们的低声对话,不会传出去。 车厢里也是幽暗的,景辉从头到尾都没能看清对方的面容,现在他习惯了幽暗,还睁大眼睛看向对方,却也还是看不清楚。 难道,他还没能打听到对方的任何情报,就这样让对方走了? 那得有多不甘心啊! 景辉在心里想了想,道:“兄台,待会儿到了梨春园后,咱们一定畅饮三百杯” “嘘——”姒琅微笑,“梨春园到了,太子赶紧下车吧。” 她的话音刚落,马车果然就停住了。 景辉无语片刻:“兄台不下车么?” 姒琅道:“有很多人在暗中盯着你呢,我怎么能下车?殿下下车以后,可不要暴露了我的行踪,我的人,也有守在四周哦。” 景辉无奈:“那就后会有期了。” 他推开车门下车,车门而后关上,车夫驾着马车,往停车的地方行去。 景辉带着侍从进了梨春园的大门,跟踪他的神机营探子,随后也悄悄潜了进去。 梨春园是晴州最有名的戏园,因为经常有高水准的戏班子在此登台献艺,这里便成为达官贵人的聚集地。今天晚上,一位归隐已久的泰山级大师带着刚出道的爱徒在此演出,慕名前来听戏的客人极多,景辉身为喜欢享乐的太子,前来听戏也很正常。 探子们当然听说了太子府这几日来的动静,心里知道太子在想办法跟劫走战为君的人联系,便也高度密切的关注景辉的一举一动,想抢先一步将要犯抓住。 今天傍晚,太子突然离开府里,说是去梨春园看戏,但他们心里明白,太子不太可能有心情去玩乐,他很可能是跟要犯见面去了,更是加倍关注太子的举动。 然而,整个晚上,他们将太子盯得死死的,却始终没有发现太子有任何异常,而且太子也没有与任何身份不明、来历不明、有可疑过往的人打交道。 直到太子看完戏,回到府里,也没有。 探子们疑惑了:难道,太子今晚真的只是去看戏,不是与要犯接头? 这个情报,在凌晨的时候传到了楚刀的手里。 楚刀看着报告,沉默了许久后,缓缓的道:“太子一定跟要犯联系去了,而且一定已经联系上了。” 他的副手惊讶:“可太子并没有与任何可疑人物接触。他在梨春园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都是城中的名人,绝无可能是要犯。” 楚刀摇头:“太子与要犯并不是在梨春园碰头,我认为,他们很可能是在车厢里会面和谈判的。” 换了谁来跟踪,都会以为太子是去某个地方与要犯接头,注意力都放在太子和目的地那里,谁会想到,要犯其实就隐藏在马车里? 他甚至敢肯定,这种简单又出人意料的接头方式是要犯想出来的,而不是太子想出来的。 副手“啊”了一声:“我立刻派人去调查那辆马车和接触过马车的人。” “不用。”楚刀摇头,“对方不会留下线索的,咱们不必白费力气。你们继续盯好太子,太子一定与要犯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他只能希望,神机营能在太子之前找到战为君,不给太子登基的机会。 毕竟,皇上真正的目的,是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废掉太子。 而在这个时候,景辉的心腹已经接到了景辉的授意,放飞信鸽,让信鸽带着用秘密暗号所写的秘信,飞向北部,带给李师。 李师收到信后,震惊不已,但还是即刻穿戴整齐,前去拜访诸葛军师。 两人已是第二次见面,打过招呼后,李师开门见山:“诸葛先生,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假城印和假圣旨的事情,但他向来赏识战家,并不想战家遭到灭门之祸,所以,他愿意与战家结成同盟。” 说着,他将太子的亲笔秘信拿出来:“这是太子殿下写予你和战家人的秘信。” 诸葛军师的眼神闪了闪,摇着羽扇的手也稍微顿了一顿,声音微微惊讶:“我不知太子殿下何出此言,但是,战家绝对没有欺骗圣上,更没有暗中抗旨,太子殿下所言,我等承担不起。” 李师道:“诸葛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如此否认,实在没有意思。” “我以性命担保,战家交出的是真城印,而且那道圣旨也真的被损坏了。”诸葛军师叹息,“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核实城印与圣旨碎片的真伪。” 李师沉默了一下:“诸葛军师不妨先看看太子的信。” 诸葛军师于是拆开那封信,细细的从头看到尾。 信上,太子说得很客气,先说自己已经知道了战家的所作所为,而后真诚的表示想与战家共进退、请战家不必担心他会供出战家,接着请战家将真正的城印与圣旨交给自己保管,就算假城印的事情东窗事发,自己也会一力承担,战家不会有难。 最后,太子说了,如果战家不把城印和圣旨交给自己,一旦这个秘密曝光,自己就保不住战家了。 说穿了,这其实就是一封威胁信。 诸葛军师叹息:“我很感激太子的好意,可是,战家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我就算有心,也没有城印和圣旨可交。” 李师知道,像诸葛这样的人,想通过嘴皮子说服他是万万不可能的,非得拿出证据不可,于是淡淡的道:“战家交给朝廷的城印,比真正的城印厚了五分之一寸,短了五分之一寸,轻了三分之一两。太子也已经找到了铸造城印时的原始资料,到时,只要太子拿这些资料与皇上拿到的城印进行核对,便能分辨真伪。诸葛先生,你希望太子这么做吗?” 诸葛先生总是风清云淡的脸,终于变了。 变得有几分苍白,几分僵硬。 李师观察他的表情,唇边泛起冷笑:看你还敢否认,还敢拒绝! “诸葛先生,你怎么不说话?”李师等了好一会,不见诸葛军师开口,便悠然的问。 “李先生,咱们真的没有私藏城印,更没有拿假的城印交给朝廷啊” “看来,诸葛先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李师甩了甩手,站起来,“我也不必去找战家家主了,就此告辞,总之,以后战家出了什么事,那可怨不得太子殿下!” 他才不信诸葛不慌,战家不慌! 既然主动权在他的手上,他何必跟诸葛废话。 “李先生请留步!”他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个惊慌和讨好的声音,“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嘛,您难得到战府一次,怎能这么急着离开?至少得让咱们做东,好好招待您一次,是不是?” 第439章 妥协,太子得逞 李师的唇边泛起得意的笑容。 ? 看吧,对方沉不住气了是不是?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事关重大,他也没有拿乔,很快就施施然的转过身来,只见对方并不是诸葛,而是一名高大精干、穿着戎装、气势威猛的中年将领。 他身为太子安插在横岭这一带的情报负责人,当然知道这人便是战家如今的代家主——战永捷,心里更是大喜。 战永捷若是妥协,诸葛纳川难道还能跟战永捷对着干? 于是他也不问战永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冲对方施了一礼:“原来是战将军,幸会幸会——” 战永捷也不问他怎么认得自己,抱拳:“有些事情,诸葛先生并不太清楚,所以刚才无法应承太子殿下的要求。” “我明白,太子殿下也明白。”李师微笑,“战家有很多无法吐露的苦衷,为了自保,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情,太子殿下完全能理解和体谅,不仅不会责怪你们,还会支持你们。” 战永捷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太子殿下如此体谅和关爱边疆将士,战某感激不尽。” 说着他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双方坐下来后,战永捷也不绕什么弯子,直截了当的道:“太子既然什么都知道了,战某也不相瞒。为了自保,战家制作了一只假城印交给皇上,暗中留着真城印。只要太子殿下保证庇护战家,将来登基后也绝对不会削弱和收走战家的兵权,那么,战家以后就为太子殿下卖命。” 这,就是李师想听的,也是景辉想要的。 李师微笑:“战将军既然如此坦诚,那我也不瞒战将军了。我乃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待太子殿下登基,我必是二品以上大员,所以,我可以代太子殿下向你保证,只要战家效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必保战家一世富贵。” 他了解战永捷,战永捷是员猛将,但脑子和肠子都是直的,玩不了心机,自己还是跟战永捷有话直说比较好。 “好,我信先生,也信太子殿下,我现在就交出真城印。”战永捷说着,起身走到墙壁旁边,掀开一幅烈马跃涧图。 图的后面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洞口。 战永捷将手伸进洞口,摸索了一下后拿出一只厚实的木匣子,小心的放在李师的面前:“李先生,这就是真正的城印,请你检验。” 李师研究了一下后将木匣打开,里面,一只外为乌铁、内为青玉、做工极其精细、镌刻极其高明的印章瞬间令他惊艳万分。 这印章的工艺水准,简直就是巧夺天工啊! 民间匠人或普通权贵绝对铸造不出这般高水准的印章,他只需要看上一眼,几乎就能确定这是官方铸造了。 他拿起印章,反复的观察、研究,良久后才放下:“是真的城印无疑。” “以先生的眼力,一定能看出只有朝廷才能造出这样的城印。”战永捷也松了一口气,冲他抱拳,“还请先生将城印交给太子殿下,并为战家多多美言几句。” “当然,当然。”李师小心翼翼的将木匣子合上,收起来,而后又微笑,“城印既然都交了,军印也交给太子殿下保管如何?” 战永捷的双眉就是一竖,似乎很是不悦。 李师赶紧道:“太子殿下只会保管到登基之时,而后一定会把城印和军印还给战家。将军想想,太子此次派我前来与您商谈,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如若将军把太子的秘信交给圣上,太子必输无疑啊。太子殿下,也只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战永捷沉默。 李师心里清楚,战家其实没得选择了,便干脆一口气全说完了:“还有皇上写给乌蒙特使的那道秘密圣旨,放在战家这里太危险了,战将军也一并交给太子殿下保管如何?” 战永捷的眉头不断抽动,大有隐忍而的迹象。 李师却是沉静如水,不动如山。太子不仅是太子,还是以后的帝王,战家终究只是太子的臣子,若是没有绝对服从太子的觉悟,那就不可信,而他以后会是新皇的重臣,容不得战家三心两意,怀有太多的私心。 战永捷对上李师古井无波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无奈的收回目光,犹豫的看向一直摇扇不说话的诸葛军师。 诸葛军师微阖双眸,似乎没注意到战永捷的眼神询问。 很快,战永捷憋不住了:“老诸,你意下如何?快说。” 诸葛军师没办法了,只是睁开眼睛,叹气:“你现在是一家之主,家主决定的事情,咱们只能服从。” 战永捷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战家着想。” “我明白,所以我支持。”诸葛军师说着,看向李师,目光有点冷,“李先生,请你务必转告太子殿下,战家一旦认主,就绝不更改。战家这次会投靠太子殿下,除了因为太子殿下对战家的体谅和庇护之外,也是因为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为太子殿下效力也是战家的本分。” 李师郑重的点头:“我明白,太子殿下也明白,但我还是会向太子殿下转达战家的意思。” “还有,”诸葛军师的声音微微严厉,“还有,请太子殿下务必明白,如果殿下食言,将战家逼到绝境,战家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李师心头就是一凛,腰杆一直,铿锵的道:“这话,我一定会禀明太子殿下,相信太子殿下不会背弃战家的忠心。” “好,我现在就交出军印和圣旨。”诸葛军师站起来,也走到那个墙壁上的小洞前,先伸手取出一道圣旨,再伸手取出一只木匣,放在李师面前,“李先生拿去吧。” 李师先打开圣旨一看,不禁皱眉。 圣旨上的内容,竟然真的是要求战家将横岭城印交给乌蒙特使,即使是他,都觉得皇上实在是太没有帝王之风难怪战家会生出异心来。 验过圣旨和军印,确认没问题后,他收起圣旨,起身:“我这就向太子殿下报信去了,诸葛先生,战将军,咱们以后就是同伴了,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战永捷和诸葛军师拱手:“好说好说。” 李师离开战府后,马不停蹄的踏上了前往晴州的道路。 如此赶了几天的路程以后,他终于在途中遇到了景辉派来的人。 来人是景辉的贴身侍卫,年轻力壮,武艺高强,机敏善战,深得景辉信任。景辉一般不轻易让他离身,这次会让他远赴横岭接应李师,一来是为了防止之前的飞鸽传书不顺利或出意外,二来是为了加快送信、收货的度。 李师见到这名侍卫时,身体已经因为连续骑马赶路而体力透支,将东西交给侍卫后就跌坐在地上,除了呼吸,动弹不得。 侍卫也不啰嗦,拿了东西就上马,说了句“李先生辛苦了”就掉头返回京城。 第440章 战为君逃走,姒琅陷困境 一路上又是不停的换马,日夜兼程,他终于在十几日后赶回晴州,将城印、军印和圣旨交到了景辉的手里。 景辉验过东西后,仰头,张手,狂笑不止:“哈哈哈,我景辉终于熬到头了——” “我堂堂晴国太子,终于可以登基为一国之帝了,哈哈哈——” “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我成为晴国天子了,哈哈哈——” 笑够了以后,他召来亲信:“去,马上去联系四公子,就说本宫已经拿到城印和军印,让他定时间、地点,我与他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很快,姒琅收到了消息。 她的唇边泛起玩味的轻笑:“景辉这蠢货,真的这么干了啊。” 将双方约定的时间、地点告诉一号,一号出去回音后,她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良久她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出书房。 一间院子里,基本康复的战为君气沉丹田,正在扎马步。 姒琅走进院子,负手而立,微笑的看着他:“战将军,我已经保护你和照顾你几个月了,你的心意还是没变吗?” 战为君鼻孔朝上,斜眼看她,哼了哼,以此表示回复。 “你还真是顽固。”姒琅叹气,“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还是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我便对战将军死心了,不再会试图招揽战将军和战家。” 战为君的下巴抬得更高了,“哼”声更高了。 姒琅不以为意:“另外,我还想问战将军一件事,你还是想见皇上,向皇上自吗?” 战为君说话了,而且毫不犹豫:“当然。” 姒琅于是微笑,朝他拱了拱手:“那么,恭喜你,三天以后你就能见到皇上了。” 战为君瞬间泄了一口气,脚下一个踉跄,晃了几步才顿住,惊愕的看着她:“你、你说真的?” “当然,我并不需要欺骗战将军。”姒琅悠然的道,“所以,你这三天务必好好歇息,没必要再想着逃走。” 战为君的表情,凝聚着深深的警惕和怀疑:“你要将我交给皇上?为什么?” 姒琅道:“既然保护你、养着你再久也没有用,我不如将你交给皇上,换取好处。” 战为君皱眉:“你想换什么好处?” 姒琅笑:“不告诉你。” 战为君脸一黑,怒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姒琅却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战为君双臂一抡,操起旁边兵器架上的大刀,挥了挥,就想冲上去将姒琅给砍了。 但,他没有真的这么做,真是恼火的看着姒琅的背影。 他敢打赌,这只成精的狐狸一定暗藏祸心,在打着什么见不得光的鬼主意,他若是不能弄清楚狐狸的用心,只怕死了也只是白死。 接下来三天,战为君想尽了一切办法打听消息却都徒劳无功,连他的宝贝孙子也不见了影儿,他惊出一身冷汗,担心孙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后来听说他孙子只是出去玩了,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的孙儿不在也好啊,要不然岂会让他就这么被交出去? 只是,想到他一旦见到皇上就真的死定了,再也见不到故乡的亲友,心里难免有几分戚然。 很快,三天过去了。 凌晨五更末,天色朦胧,望江台上下飘渺着晨雾,尚无行人、游人、商贩出没。 景辉一身便装,带着数名便衣侍卫,慢慢登上望江台的台阶。 他的步伐看似稳重,心里实则紧张得不行,双腿都在微微打颤,好在天色和晨雾成功的掩饰了他的没出息,要不然看在侍卫们的眼里,少不得又要腹诽了。 望江台上,江风冰凉,雾气弥漫,哪里有半个人? 景辉左右张望,又来回走了几圈,都没有看到那个四公子,心里很是不安: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很耐心的等。 但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雾气快飘散尽了,天色已经泛白了,朝阳很快就要露面了,却还是不见半个人。 他真的急了,叫道:“有人在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只够台上听得多。 “有。”一个声音,悠悠的从对面传来。 可对面根本没有人啊? 景辉正觉得奇怪,就见前面的台墙垛口上冒出一颗人头,吓了他一跳。 他试探的道:“四公子?” “是我。”姒琅从墙垛的那一边爬上来,然后跳到这一面的平台上,笑道,“不好意思,来迟了。” “无妨无妨。”景辉忍着不悦,急切的道,“东西我带来了,人呢?” 姒琅看了看他,低头看看脚尖,又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看脚尖,好一会儿不说话。 景辉心里升起不太妙的感觉:“四公子为何不说话?” 姒琅抬头,有些无奈的道:“不瞒太子,我在押送战为君前来望江台的过程中,他不愿意受制于我,竟然试图毁容,我的人为了制止他而解开枷锁,他趁机跳入江中,逃走了” 景辉只觉得“轰”的一声,只觉得头顶上乌云罩顶、电闪雷鸣,整个人几乎都要晕过去了:“那、那你们找到了么?” “找不到。”姒琅苦笑,“江面宽阔,而且天色也快亮了,我能带出来的人有限,根本无法进行大规模的搜索,我想,我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你、你——”景辉冲到她的面前,这才现她全身淌着水,确实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你竟敢欺骗本宫!告诉你,你不把战为君交出来,本宫饶不了你!” “太子怎么能这么说呢?”姒琅一脸不高兴,“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开始,也没有白纸黑字的约定,也就是说,这趟交易随时可以取消,太子你也并没有任何损失,你怎么能说我骗了你?” “你、你明知战为君对本宫这般重要,却还是让人给逃了!”景辉咬牙切齿,恨姒琅简直恨到骨子里去了,“你又可知道,本宫要拿到城印和军印又付出了多少心血?你赶紧去找战为君,找到我就放了你,要不然——” 他狞笑:“你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望江台!” 望江台四周,暗地里不知布下了多少人手,而且随时可以就近调遣大批援军,他绝对不会让眼前这个家伙轻易脱身的。 他一生的富贵荣华和尊严梦想,全都寄托在这桩交易上了,他已经豁出去了。 “太子,”姒琅神色不变,“你与其逼迫我交出战为君,不如赶紧派人沿江搜索,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战为君的尸体什么的!” “呵呵,你当本宫是傻子?”景辉面容狰狞,“你狡猾多端,本宫才不信你所说的一切,本营也不打算去核实你所言是真是假,本宫只认定一件事,只有战为君才能换取你的性命,你想活命,就由你想办法找到和交出战为君!” 第441章 晚了一步,战为君自首 姒琅“呵呵”两声,面容也变得冷酷起来:“你以为你在这一带布下重重人手,就能困得住我?” 景辉心头一惊,这人竟然都知道了? 但已经决意豁出去的他这回完全没有示弱:“没错!本宫若是困不住你,就没有称帝的资格。” 说着他猛然挥手,大吼:“所有人出来,抓住他——” 他身后的侍卫闪电般冲出去,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但,他们在动的时候,姒琅也猛然转头,往望江台下跳下去,声音从下方传来:“说得对,所以你没有资格称帝!” 望江台高达十几丈,临江的那一面下方更是怪石嶙峋、荆棘遍布,任何人从这里跳下去,都不太可能生还。 景辉瞬间就觉得姒琅死定了,但马上又想到,四公子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如果下面真的那么危险,他如何能爬上来? 他也立刻冲到墙垛边,和其他侍卫一起往下望。 这一望,他简直要气疯了。 那个四公子正在优哉游哉的沿着墙面往下爬呢!他的腰上绑着绳索,而他上方的墙面上有一颗凸出来的、很大的钩子,绳索的另一端就挂在这只莫名其妙的钩子上,靠着这只钩子和身上那根绳索的承受力,他爬得很是轻松。 景辉咬牙:“快给我把这根绳索给砍断!” 侍卫正挥着手中的刀,不断往下探身:“殿下,咱们够不着” 那只钩子离墙垛其实还挺近的,然而,偏偏就与侍卫们努力往下挥的刀刃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那一点点的距离看起来真的很短很短,但是,就是让他们砍不着。 显然,那只大钩子的位置是经过精细测算的,既能让对方刚好站在上面躲藏和爬上来,又能让对方顺利的跳下去、爬下去而不至于坠落得太深。 “去,去换把长刀或长枪来!”景辉暴跳如雷,“有箭吗?有箭就赶紧给本宫把他射死!” “有是有,但都在附近埋伏着,马上就赶到了” 姒琅双手往下爬,双眼往上看,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哈哈大笑:“等你们找到足够长的兵器时,我已经走喽。” 那可不是吗,下面的江边,一处怪石上就系着一条扁舟,从他的落脚处到小舟之间的荆棘和乱石都被处理掉了,正好形成一条很短、很窄的小径,足够让他安全的上船。 “你、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恶魔!”景辉气得要疯掉了,转着脖子,“拿刀砸他!使劲砸!砸死他!” 其实,他昨天晚上也有悄悄派人上望江台来观察过,然而,望江台上到处一片黑乎乎的,又不能点灯引来任何人的注意,就算下面真的系有一叶小舟,谁又能发现得到? 此刻,他除了恨姒琅愚弄自己,也恨他的手下办事不利,害他现在功亏一篑。 侍卫们闻言,立刻把手中的刀剑往姒琅身上掷去。 姒琅大笑着,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铁骨伞,撑开,挡住上方投下来的刀剑。 景辉又被她的这一招给气疯了,一边破口大骂着“无耻”“卑鄙小人”“你一定不得好死”“本宫一定诛了你九族”等等,一边弯腰脱下脚上的靴子,用力往姒琅身上砸。 但是,没用。 姒琅很快就爬到了下方。 待景辉埋伏在附近的人手赶上来时,姒琅已经坐在小舟上,顺着水流离开了。 “景辉——”姒琅大声的冲望江台上高声喊道,“如果战为君不死,一定会去皇宫找景立天或者去衙门自首,你还是赶紧顺着这条线索去找他吧。” “你这个混蛋,赶紧沉入江中喂鱼吧——”景辉跳脚,吼得嗓子都要破掉了。 但,再吼有什么用? 他吼了两句后,冲身边的人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皇宫和衙门四周守着,若是发现疑似战为君的人物,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然而,晚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京都衙门的衙役们打着呵欠来到大门前,正准备打开大门,突然就有一个全身湿漉漉的老头从一侧的街口冲出来,边跑边吼:“我是战为君!我要向皇上投案自首——” 叮咚——衙役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人。 他是没睡醒呢,还是没睡醒呢? 恍惚之间,那人已经冲到他的面前,用一双被皱纹包围的、锐利的眼神瞪着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我抓起来,派人看守,然后立刻派人去通报皇上!” 衙役还是呆呆的看着那人,他在衙门当差十几年,既没有见过这样的“犯人”,也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眼前这颇有气势、高大精瘦的老头,真的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战为君吗? “你傻吗?”他被对方踢了一脚,对方骂道,“你再不把我抓起来,我再被人劫走了,你担得起责任么?” 衙役被踹得后退几步,身上的疼痛让他惊醒过来,他上下打量对方:“你、你真的是战、战为君将军?” “当然。”战为君瞪眼,“你把我抓起来,然后找人来对质,不就清楚了吗?” “说、说的是”衙役手忙脚乱的去捡地上的钥匙,手忙脚乱的去开门,“我、我现在就开开开门,然后拿拿手铐铐住你,你你你不要跑啊。” 大门终于开了,衙役跑进去,战为君也跟着跑进去。 景辉赶来的人,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心里一紧,知道那人可能就是战为君了。 他们全力以赴的冲过去,想赶在衙门抓人之前先抓到战为君,然而,他们距离衙门远了一点,而衙门已到干活时间,众多衙役已经赶到大门前。 结果景辉的人冲到衙门大门前时,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四名带刀捕快脸色凝重、虎视眈眈的冲他们吼:“衙门有事,今日不对外开放,你等有事,明日再来。” 景辉的侍卫道:“我们乃是太子府的人,有事要找刚才那个” 那几名捕快深知事关重大,可不敢给他们面子:“京衙刘大人说了,今日不办公,也不见任何人,任何人不得入内,也不得在门口留驻。咱们不管你们是谁,赶紧离开,否则就是挑衅衙门。” 景辉的侍卫怒道:“我们乃是奉太子之命行事,你们要违抗太子不成?” 捕快道:“咱们是刘大人的人,只能奉刘大人的命令行事,你们想闯衙门,还是请太子殿下亲自跟刘大人说。” 他们在衙门办差这么多年,知道京兆尹刘大人并不欣赏太子,也不看好太子,就算他们放太子的人进去,刘大人也不会卖这些人的面子,他们何苦惹刘大人不悦? 第442章 南辕北辙,功亏一篑 能够决定太子能否称帝的要犯就在前面,侍卫们如何能就这样算了? “你们让还是不让?”带头的侍卫眯起眼睛,抽出刀来,一脸杀意,“不让的话,咱们就闯了!” 几名捕快也不是吃素的,也拔出刀来,警惕的道:“这里乃是天子脚下,就算是太子殿下的人,也不能在衙门之前无理取闹,动刀动枪。几位,你们如此举动,就不怕辱了太子殿下的名声吗?” “咱们是在捉拿朝廷要犯,绝非无理取闹,反倒是你们刻意阻拦,才是无理!” “你们是太子的人,代表的是太子,咱们是衙门的人,衙门代表的是皇上和律法,难道你们认为太子比皇上和律法更重要吗?” 侍卫们一噎,但是,他们还是不能就这样放弃! 当下,带头的侍卫挥刀,率先冲上去:“将他们放倒,别杀人,全力找到犯人——” 双方于是大打出手。 几名捕快哪里是太子府侍卫的对手? 很快,几名捕快被打倒在地,侍卫们强行砸开大门,冲进去。 一群捕快冲上来,拦住侍卫们,双方又是大打出手。 这次用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但结果还是侍卫们获胜,只是,侍卫们从审讯大堂冲到后院,再冲到牢房,哪里还有战为君的身影? 他们抓住一名捕快追问战为君的下落,这名捕快的嘴倒是挺硬,什么都不肯说,他们动了一点刑,这名捕快才道:“刘大人和几位捕头亲自押着犯人,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这群侍卫一听,立刻丢下捕快,分头往皇宫的方向追去。 同时,在皇宫四周等人的侍卫们也收到了消息,在各街各道上盯紧了靠近皇宫的人。 此时,早朝准备开始了,文武百官从全城各处或骑马、或坐轿而来,皆从皇宫正门边的通道进去,其中并没有战为君的身影。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战为君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京兆尹刘大人也没有出现。 景辉也亲自赶到了皇宫大门前,焦躁的等待消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皇宫大门边的小门突然打开了,景立天的贴身大太监出现在门口,对景辉客气的道:“太子殿下,皇上有口谕,令你即刻进宫面圣。” 景辉也不知道父皇这时候召见他有什么事,只得硬着头皮进宫。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进门不久,皇宫大门就打开了,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骑马冲出来,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仍然守在附近的太子府侍卫一看这阵势,便知道出大事了,在这节骨眼上,这大事会不会跟战为君有关? 虽然没有景辉镇场,这些人还是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留守在皇宫四周,一路跟着那些大内侍卫离开。 跟着跟着,这些侍卫发现,大内侍卫们所去的方向,居然是宰相府。 皇上派这么多人去宰相府,要干什么?难道是宰相出了什么问题?但文宰相可是皇上的心腹,不太可能惹出什么大事吧。 大内侍卫们冲到宰相府门前后立刻散开,将宰相府围住并封锁了进出的街道。 而后,一批大内侍卫进入宰相府,关紧大门。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在疑惑。 宰相府里没有传出任何异常或吓人的动静。甚至很快,宰相府的大门就打开了,大内侍卫们押着一人走出来,并团团围住这个人,不让任何人靠近此人。 这人是谁? 大内侍卫如此兴师动众,就是为了带走这个人? 行人和邻里想尽办法去观察那人,终于有人认出:“啊,那人是不是战为君战将军啊?” “我见过战将军,那人好像真的是战将军” “战将军怎么会在宰相府?难道救走战将军的人是文宰相不成?文宰相有那么大的胆子么?” “听说文宰相对皇上忠心耿耿,又是皇上的姐夫,怎么会干这种事?不过文宰相是有能力做出劫法场的事情” 群情激昂,说什么的都有。 太子府的侍卫们一听,脸色全变了,心里也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京兆府刘平根本没有将战为君送去皇宫,而是悄悄将他送到了宰相府!他们之前在衙门听到的战为君去向,不过是刘平设下的圈套罢了,而他们就这样中了圈套,往皇宫跑去,给了刘平秘密转移战为君的机会。 刘平将战为君转移到宰相府后,将消息告诉文宰相或其他同僚,让他们借着早朝的机会将消息禀告皇上,皇上一面将太子引进宫里,一面派大内侍卫来宰相府押走战为君。 明白真相的太子府侍卫们眼睁睁的看着战为君被押走,眼睛都红了,却又无能为力。 他们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与大内侍卫相战,更不可能与皇上对抗。 原本,他们占据上风,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抓到战为君了,结果却在最后的关头栽了一个大跟头,功亏一篑! 这个“篑”,损失的可是太子的皇位,以及他们日后一生的荣华啊! 侍卫们无声的看着大内侍卫们走远,久久无法动弹。 “咱们怎么办?”良久之后,有人哑着声音问道。 “我觉得,还是走吧”有人道。 而后,所有人沉默。 太子,已经败了! 不会再有机会坐上龙椅了。 而且太子才能不足,没有实权,名望不佳,朝野的支持者也不多,一旦太子之位被废,断无东山再起的可能,甚至会被皇室和世人遗忘。他们这些当侍卫的也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了,聪明的话,赶紧趁着年轻能战寻找新的出路。 他们在麻木、呆滞的时候,景辉坐在景华宫里,也坐到双腿麻木了。 午时到了,父皇没回来,没口讯。 午时过了,父皇还是没回来,没口讯。 下午时分,他一边犯困着,一边焦虑着战为君的事情,一边不安的猜测着父皇的用意,只觉得身心俱惫,随时都要栽过去。 他所能做的,只是不断进食,不断喝茶,以此补充体力和打起精神,但最终,他还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而趴在桌面上,喘息,打盹。 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太子殿下,皇上回来了——” 景辉猛然弹起来,站直身体,惊慌的看向大殿门口。 父皇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惊恐的看到,父皇的身边是王公重臣,其中还有一个战为君?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呼吸几乎停止:战为君已经落到了父皇的手中? 眼前猛然一黑。 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巨大的、沉重的东西砸在他的脑门上,他双眼一闭,身体一歪,整个人直直的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443章 御前对质,主谋就是你 但,在御医的妙手回春下,景辉还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身边和对面是几十名王公重臣,他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朝廷的元老、重要官员几乎都来了。 大殿正前方的主座上,他的父皇坐在那里,喝着茶,看起来严肃而平静。 而大殿中央的空处,也就是他面前一丈开外的地方,战为君已经穿戴干净而整齐,坐在一张矮椅上,一副等着开审的模样。 景辉又想晕过去了,只是不知他之前被灌了什么,这会儿脑子清醒得很。 “太子既然已经醒了,那么,开始审问吧。”景立天放下手中的茶杯,“战为君,你说,你是被何人所劫,这段时间来被关在何处,被囚禁期间都经历了什么,还有,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战为君脖子一转,看向景辉,愤怒的道:“我确定,劫持我的主谋就是太子!” 全场哗然。 景辉正沉浸在自己似乎、应该已经失去登基的痛苦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惊得跳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战为君,尖叫:“你、你说什么?你到底说了什么?” 他是听错了吧? 战为君被劫的事情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我说——”战为君中气十足的大声吼道,“派人劫走我的就是你这位太子殿下!” “放屁!”景辉跳脚,激动得脸庞发红,四肢发抖,还伸出一只手来,指着战为君直哆嗦,“你冤枉我!你污蔑我!你被人劫走的事情我根本毫不知情,而且也与这事没有任何关系!战为君,我往日与你素不相识,也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在我的父皇面前如此污蔑我?你到底抱的是什么居心?” “是,在我被劫走和囚禁期间,你确实没有出现过!”战为君怒道,“但是,我都听到了!听到那些看守我的人偷偷提到你,说你给他们下达了什么命令之类的,你不是主谋还能是谁!” “你冤枉我——”景辉简直要疯了,也吓得快要哭了,“我、我就是一个废物,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劫走你!” 众人一听,几乎要爆笑出声,但看到皇上一脸严肃,只得咬紧了牙,闭紧了嘴,在肚子里闷笑。 战为君噎了一下,没想到景辉会主动抛出这么有说服力的理由,但他马上就吼道:“太子殿下有没有这等本事我不知道,我就是听到了那些人这么说。如今在皇上的面前,我只管实话实说,随便太子如何解释,也任凭各位大人信或不信。” “父皇——”景辉看向景立天,走出座位,跪下来,眼泪流得满脸都是,“我是被冤枉的啊!劫走战为君的人一定是故意冤枉我的!两个月前,父皇下了那道诏书后,我便四处寻找战为君的下落,但都没有线索。我认为劫走战为君的人一定在我的身边安插了奸细,便公开放言想与对方谈判,很快,对方就联系我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努力把矛头指向“四公子”。于是他不得不把他与“四公子”如何联系、接头、谈判的种种经过说了出来,当然,他攥改了他与姒琅的交易内容,也闭口不提他与战家的事情。 他威胁战家军交出城印、军印、圣旨的事情相当于抢夺兵权,让父皇知道的话,那还得了? “在车厢里,四公子提出,如果我来日登基,他们要取代战家,成为晴国北部的王,我为了找到战为君,便假意答应他的要求。四公子于是与我约好,三天后在望江台上与我签订白纸黑字的协议,并把战为君交给我,我事先派人在望江台四周埋伏” 他边想边说,说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到今天的事情。 关于今天的事情,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他也相信,他的举动不可能逃得过父皇的法眼。 “父皇,”景辉说完他如何寻找战为君的过程后,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孩儿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那个四公子陷害孩儿的圈套啊!战为君指使孩儿是主谋,恐怕也是被那个四公子所诱导,才来指证孩儿的,毕竟,毕竟” “毕竟父皇是最了解孩儿的,孩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提前准备,劫走战为君啊” 景立天还是一脸严肃而沉静,始终不表态。 大殿中央,战为君始终用恶狠狠的、近乎仇恨的目光瞪着景辉。 没错,他就是跟景辉有仇! 他也知道景辉不是劫持者,他之前也与太子没有任何过节,但是,在他今日凌晨被送往望江台交易之前,发生了一件令他仇视景辉和恨不得弄死景辉的事情。 “四公子”告诉他:“既然你死都不肯与我结盟,所以我决定与太子合作。我会把你交给太子,太子则拿横城军印交给我。” 他当时非常震惊:“太子怎么可能会拥有横岭军印?你又骗我!” 四公子道:“就我所知,太子一直在暗中收买、拉拢战家军的高层将领,已经有人被成功的诱惑和反水了,不仅将战家军的许多机密告诉了太子,可能还偷窃了军印交给太子。” 他咆哮:“我不信!我不信我的亲友、兄弟、部下会出卖战家军!” 四公子于是丢给他一封信:“这是诸葛军师写给战越勇的,没有被开封过,你自己看。” 他不屑:“这信也是假的吧?” 总之,他就是觉得这位“四公子”说话真真假假,难以判断,既然无法判断,他就始终抱持怀疑的态度。 四公子道:“我是冒充过诸葛军师的笔迹写过信,还冒充过他的印章,但那只能骗骗外人和不够了解诸葛军师之人。你与诸葛军师当了几十年的搭档,不仅是生死之交,也是这天底下彼此最了解对方的人,你觉得有人可以冒充诸葛军师的笔迹、印章骗过你吧?” 他“呵呵”两声,不说话。 四公子抱胸:“你看看这信吧。我相信,你是判断不了我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但你一定知道这封信是真是假。” 他不吭声。 换四公子“呵呵”了:“怎么,你已经忌惮我到怀疑自己判断不了最信任、最重要的同伴的信的程度了吗?” 他发誓他不是被四公子激的,他只是觉得他应该坚信自己,于是他打开那封信,细细看了起来。 而后他确信,这是诸葛写的,因为,上面运用了许多只有他和诸葛才懂的暗语,别人绝对看不出来。而且这封信乃是用诸葛秘制的墨水所写,拆开一刻钟后墨水就会消失,也绝对不可能造假。 同时,他被这封信的内容给彻底激怒了。 第444章 曝光内幕,死磕太子 信上说战家军出了内奸,内奸把勇儿前来京城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导致勇儿一路上遭到追杀和跟踪,内奸还把战家军的许多机密告诉了太子,太子利用这些机密威胁战家交出军印并与自己结盟,战家走投无路,只得把军印交给太子。 () 信上还用看起来很正常、其实大有含意的文字告诉他那个内奸的名字,提醒他和勇儿提防那个内奸。 他看得目眦欲裂,心痛如刀绞。 那个内奸可是他最信任、最重视的好兄弟之一啊,如果不是他确认这信真的是诸葛所写且不是被迫写的,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么残酷的真相。 “很受打击吧?”四公子在一边看着,“但你得习惯。连景立天都能出卖自己的江山,何况你的亲友。”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痛苦得一派赤红,狠着声道:“你如何知道这信上写的内容与太子有关?” “猜的呗。”四公子道,“我在战家军也有眼线和奸细,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收买到战家军的将军们,我就知道战家军的高层将军中有人被收买了。所以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诸葛军师怎么能不告诉你?” 他沉默。 四公子过了好一会儿,又道:“你看,景立天卖国,景辉逼迫战家为自己卖命,连你的好兄弟都背叛了你,你要不要重新考虑和我结盟?这样,我就继续保护你,绝对不会将你交给任何人。” “你滚!”他指着门口咆哮。 “喂,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啊,你拒绝的话可不要后悔啊!再说了,你说我狡猾多端不可信,但我至少没在你面前装好人吧?你看景立天父子和你的兄弟多虚伪,跟他们比我还是好的吧?再说了,我帮过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一点都不感动的” “滚——”他咆哮着抄起身边的东西砸过去,才算是把那个四公子给赶跑了。 房间里安静了,他的老泪却落了下来。 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呆了很久,最后决定:他一定要想办法弄倒太子,为战家报仇! 他是忠君没错,但一来太子不是“君”,二来他与太子没有什么往来,三来太子在京城、在横岭、在晴国都没有什么权威和名望,他的心里并没有把太子当成是自己要效力的主子。 所以,当太子做出这般直接威胁到战家、甚至有可能会灭了战家的事情来,他非常愤怒,将太子当成了敌人。 身为一代名将,他对敌人也是不会手软的。 至于信上所说的被内奸泄露出去的“机密”是什么,信上没有明说,他也没有去想,他只知道诸葛说得这么严重的话,一定是真的。 因为这些缘故,他被四公子带去见太子的时候,不断盘算着如何逃走。 也许是身体基本恢复和环境对他有利的缘故,他在被押送上船后找到了机会跳水逃走,而后爬上岸来,一路找到衙门。 他在逃跑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他见到皇上后一定要拉太子下水,让太子为如此对待战家而付出代价。 此时此刻,景华宫的大殿上回响着景辉的哭声,景辉看起来真的很可怜,没有半点贵族和太子的风范。 但战为君一点都不可怜,仍然在想着怎么把景辉往火坑里推。 “战为君,你可知道那个四公子是什么人?或对她的身份有什么猜测?”景立天在听完景辉的辩解后,平静的问战为君。 战为君看向景立天的目光是恭敬的:“此人年纪二十左右,相貌颇为出众,城府极深,狡诈多端,手下高手无数,而且极其富有。但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来历,只能猜测他的出身必须不凡,结交的也多是高深之人。” “至于被囚禁的地方,”他顿了顿,“是一间颇为广阔的三进宅子,但我未能踏出过宅子一步,而且对京城并不熟悉,完全猜测不出宅子所在,只知道那里是极为安静的。我也试图打探四公子和宅子的情报,但四公子的人守口如瓶,我问不出情报来。” 景立天又问:“那么,你口述四公子的容貌,让画师画出来再指认,如何?” “我做不到。”战为君摇头,“那人每次出现都是在晚上,还总是隐在暗处,我从未看清过他的面容,而且我认为他是经过乔装的,从面容到声音都有所伪装,所以画像是没有用的。” 在这一点上,他说谎了。 他觉得四公子就算对他没有恩,但至少也对他的孙子有恩,他这样供出人家,实在有些恩将仇报,另外,他确信四公子不会让他或皇上找到自己,他就算供出四公子,也不会有用。既然这样,他何必得罪四公子? 他的孙子可还在四公子手里呢,他所能做的,只是交待一部分情报罢了。 景立天并没有怀疑他有所隐瞒。 一个一心想自首和寻死的老头子,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他心里也已经明白,那个“四公子”确实是厉害人物,不太可能给战为君找到自己的机会,他想从战为君那里找出“四公子”的下落,并不现实。 “太子,你可又看清了四公子的模样?”景立天沉默了一下后,问景辉。 “我就见过他两次。”景辉哭哭啼啼的道,“一次是在昏暗的车厢里,一次是在今天的望江台上,雾气极重,太阳也还没出来,我都没看清楚” “你撒谎!你对四公子一定有所了解!”战为君猛然转头,又把茅头对准了他,“你说你是为了找到我才故意接受四公子的条件,但事实上,你根本就是有心与四公子结盟,以图登基后有强大的支持和盟友!” “你、你这个老东西!”景辉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吼道,“你又污蔑我!那个四公子一看就不可靠,而且来历不明,我堂堂的太子,为什么要与他结盟?难道我不怕被他害死么?” “四公子为了说服我投靠他,告诉我,”战为君像发怒的猛虎一般瞪着他,“你收买了战家军的一名将军,并命令那名将军偷出军印交给你,而那位将军也做到了。你打算拿这枚军印跟四公子交换我。如果你不是有心与四公子结盟,会做到这份上吗?”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给震惊了。 连景立天也僵直了身体,握紧了双拳,寒着老脸,死死的盯着景辉。 太子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 太子是想造反怎的? 景辉也被这番话给彻底吓到了。 他目瞪口呆、泥塑一般的看着战为君,脸上写着巨大的“你疯了”“你说什么呢”。 第445章 豁出去的太子,捅破天的控诉 战为君却又继续吼道:“你今天是拿军印去交换我的,军印说不定就在你的身上!如果不在你的身上,也一定在今天与你随行的亲信或侍卫身上!” 景辉和众臣继续震惊中。 ? 景立天却已经开口了:“去,搜太子的身!还有,将今天随太子去望江台的人全部抓到朕的面前来,朕要亲自审问这事,不得耽搁,不容有误!” 他身边的几名侍卫冲到殿中,搜起景辉的身来,同时,楚刀已经起身:“卑职现在就去抓人。” 景辉终于回过神来,也不敢挣扎,只是哭着道:“父皇,战为君才是那个四公子的人啊!他与四公子勾结,意图谋害我这个太子,好让路给别人继位啊!父皇你想想,四公子之前将他看得这么紧,他连踏出宅子一步都做不到,怎的半途上却能找到机会逃走,还能大老远的跑去衙门自?四公子分明就是放他走啊,他分明就是来陷害我的,父皇切不可被这老东西给蒙蔽了” 事情莫名其妙又突如其来的展成这样,他在措手不及、惊慌万分的同时,也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等待修理状态中的脑子,突然就闪过了灵光。 景立天冷冷的道:“太子不必哭成这样,朕一定会彻底查明此事,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欺瞒朕。” “父皇——” “再大声喧哗,朕就堵了你的嘴。” 于是景辉不敢再哭喊了。 几名侍卫搜过他的身后,冲景立天回话:“皇上,太子的身上没有军印。” 景立天道:“上午膳,各位爱卿就在这里用膳,等太子的人被抓回来后继续审案。战为君,放在你主动投案的份上,朕赏你一起用膳。”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众人都没来得及用午膳,当然,惊人的消息一道接着一道,众人也被吓得忘记了饥饿。 众臣还没能说什么呢,战为君就已经抱拳:“多谢皇上赏饭。” 他现在也很饿了,必须吃饱了才能收拾景辉这厮。 景辉目眦尽裂的看着战为君,眼里充满了仇恨。 他现在几乎可以认定,这个战为君和四公子根本就是一伙的,联手起来设计他、陷害他,他莫说登基为帝了,眼下只怕连性命都难保了。 战为君也恶狠狠的瞪他,完全不怕他眼神的诅咒。 在他们的瞪视中,太监们端上饭菜,放在众人的面前。 战为君觉得自己都要死了,也不客气了,冲景立天喊道:“皇上,我时日已经不多了,这就先吃了。” 景立天道:“吃吧。” 战为君拿起一只鸡腿,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景辉看他吃得这么香,而自己已经心力憔悴到连饭菜的香味都闻不出来了,心里的愤怒和怨恨更是升到了极点。 他在心里咆哮,在心里怒吼:自己乃是堂堂的太子,凭什么要被一介判了死刑的阶下囚如此栽赃和陷害,弄到连自身都难保的程度?凭什么? 这种愤怒和不甘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他转头看向景立天,嘴巴没有通过脑子就吼起来:“父皇,我没有在战家军中收买内奸,是战家军中有人无法坐视战家背义弃主,试图拥兵为王,从而投靠我的!” 众臣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什么意思? 难道这事还有天大的反转? 景辉一开口就收不住了:“那人告诉我,战家为了防止朝廷有朝一日收回战家的兵权,早就在暗中伪造了一枚横岭城印,在父皇下旨收回城印的时候,将那枚假的城印交了上去,真正的城印仍然留在战家的手里!” 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石化了。 景立天眯起眼睛,双唇抿成一条线,脸上黑得就像天上的乌云全都浓缩在他的脸上了。 连战为君都惊得手中的鸡腿掉在地上。 但马上,战为君就激烈的回应:“你胡说!战家对皇上忠心耿耿,天下皆知,绝对没有做过伪造城印之事!战家为国征战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然想把战家置于死地,究竟是何居心?” “父皇,”景辉不理他,继续抖出惊天内幕,“不仅朝廷收回的横岭城印是假的,连乌蒙特使伪造的圣旨也被战家悄悄收藏起来,并将父皇以前颁给战家的真圣旨弄成碎片,代替乌蒙特使的假圣旨交给父皇。” 即使他现在抱着豁出去的心思抖出这一切,也不敢说乌蒙特使带去见战家的圣旨是假的,那可是父皇卖国的铁证,他若是坐实了这条传闻,岂不是招来父皇的杀机? 众臣终于反应过来,一派哗然,虽然不敢高声喧哗,却也是控制不住的骚动和低声议论起来。 “你撒谎!”战为君激动得站起来,上前几步,怒视景辉,“在我被朝廷逮捕之前,横岭城印一直由我保管,我从未要求和听说过战家私下伪造城印的事情!而且除了朝廷,天底下谁有能力伪造城印?朝廷派人去接收城印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现场检验过吗?你为了得到战家的兵权,连这种破绽重重的弥天大谎也说得出来,这样也配当太子吗?” 众臣暗暗点头,觉得景辉说的事情太过离谱,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是,战家是做不到,但那个四公子做得到啊!”景辉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战家和四公子,“那个四公子如此神通,八成是哪个国家的贵族和奸细,他与战家暗中勾结,不仅指点战家如何欺瞒父皇,挑拨父皇与我的关系,还暗中帮战家伪造城印,战家怨恨父皇抓走你,便处处听从四公子”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战家伪造城印?如果只是凭借一张嘴,那我也可以说你攥夺兵权,试图谋反” “我所言是真是假,”景辉高吼,“父皇只要拿出手中持有的横岭城印,核对铸造城印时的原始资料,便知真假!” 全场死寂。 只有景辉的声音在大殿上来回动荡。 “父皇,战家军的那名将军告诉我,战家交给朝廷的城印看起来与真正的城印一模一样,但比真正的城印厚了五分之一寸,短了五分之一寸,轻了三分之一两,只要细细测量,一定能辨出真假!” 所有人的表情全变了,震惊和严肃得无以复加。 太子说得这么细,还敢要求朝廷拿原始资料进行核对,只怕说的不是假的。 如果、如果太子说的是真的,战家这是要反了吗?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所有人都心惊肉跳,呼吸困难,有种天都快要塌了的感觉。 第446章 找到军印,太子自虐 “好,既然太子说得这么肯定,那我也必须要为战家的清白讨个说法。”只有战为君不为所动,目光如铁的看向景立天,毫不犹豫的跪下来,“我恳请皇上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核对城印,如果太子污蔑战家,还请皇上还战家一个公道!” 他这么坚定,这么坦荡,而且连想都不想一下就这么说,又令众人惊疑不定:战为君赌上了战家的名誉与性命,说得这么铿锵坚定,难道他真的有把握城印是真的? 这可是赌上身家性命的事情啊,双方若是没有把握,不可能说得这么决绝,那么,他们当中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在场的王公重臣个个都是洞悉人心、玩弄权术的老狐狸了,却也无法看出太子与战为君是不是在故作镇定。 “请父皇当众核验城印,还孩儿一个清白。”景辉也迅速附和,完全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 景立天面容冰冷,对贴身大太监道:“去,把横岭城印取来,再命内务府找出横岭城印的铸造记录,当着朕的面验证。” 大太监领命下去了。 大殿里又恢复死寂,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他们最好什么都别说。 景立天闭目端坐,似乎在深思,又似乎在休憩,没有人敢猜测他的心思,更没有人敢打扰他。 足足过了半刻后,他才睁开眼睛,拿起筷子,淡淡的道:“想来这案子一时半会也查不明白,先吃饱再说。” 说着他就用力的挟菜,用力的吃,狠狠的吃,就像他在吃着他的敌人。 众臣看他动了,也纷纷动筷用膳。 景辉和战为君沉默了片刻后,也开始吃东西。 诡异的是,这么多人一起进食,但除了景立天,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丝声音,也没有人敢抬头,连战为君都抿紧了嘴嚼,避免发出不当的声响。 其实,所有人都食之无味,但是,必须要吃。 不吃的话,要做什么呢? 在这种场合、这种氛围中,呆坐着不是,说话也不是,看向皇上或别人也不是,开小差或打盹什么的更不合适,所以,除了像皇上一样吃,没有别的办法了。 同时,所有人心里也清楚,这桩重案兼疑案一定会审上很久,现在不吃,晚些说不定会撑不住,到时弄出什么状况来,只怕会被皇上迁怒。 哎,不管太子与战为君谁在撒谎,结果都会令皇上震怒的,想想那样的结果,众人都有种在吃最后一顿的感觉 这顿饭,众人用了很长时间。 当碗筷都被收下去后,众人慢慢的喝茶,逼自己保持清醒。 再然后,楚刀押着一批太子府的侍卫、家奴回来了,将他们摁跪在地上,奉上一只匣子:“皇上,我等从太子的贴身小厮身上搜到一只匣子,里面应该是横岭守军的军印。” 风云色变。 冷风飕飕。 寒意刺骨。 这是众人的感受。 景立天拿过匣子,放在面前的案桌上,面无表情的对身边的太监道:“去御书房,拿横岭守军的另一半军印过来。” 而后他往后一靠,闭目,不动。 大殿又是一片死寂,简直连呼吸声都没有。 突然,景辉跪下来,不断磕头,低泣:“父皇,这只军印确实是真的,但是,孩儿是因为害怕战家也伪造军印和私藏军印,才让人偷出军印交给孩儿!孩儿打算拿军印去与四公子交换战为君时,将战为君和四公子一举拿下后,再连同军印一起交给父皇啊” 景立天的唇也好,眼也好,都闭着,一言不发。 “父皇,”景辉想痛哭流涕,又不敢这么大声,便跪着上前,不断磕头,“你知道孩儿是个废物,没带过兵,没打过仗,与军中也没有任何来往,军队中根本就没有人把孩儿当一回事,孩儿就算拿了这军印,也派不上用场啊” 战为君猛然打断他的话:“军印在你手中,现在派不上用场,但将来未必用不上。再且,你完全可以将军印交给四公子,由四公子统领横岭守军,以四公子的本事,要统率这支军队大概没有难度。” 看到军印出现,他的心掉进了谷底,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四公子真的没有骗他,该死的太子真的威逼战家交出了军印。 他这一次拉太子下水,拉对了。 “你闭嘴。”景辉赤着眼瞪他,就差扑上去咬他了,“我与我的父皇说话,轮不到你一介死囚插嘴。” 而后他继续看向景立天,哭道:“父皇,晴国的江山是您一个人的,但我是你的孩儿啊,我也想保住您的江山啊。这一次,我之所以没有事先向您禀报,是想悄悄的立下大功后,再到您的面前领功,我想着,这样我也许就能得到父皇的认可和喜爱了,呜呜呜,结果,孩儿好像又没能办好这事” 众人看着比起以前瘦了好几圈、带有残疾的腿部因为跪得太久而不断打颤的他,多多少少生出几分同情来,因为,他所说的这番话,非常符合他一贯以来的性情、表现和经历。 “孩儿没用,孩儿真的没用”景辉哭着哭着,突然伸手打自己的巴掌,打得叭叭作响,“孩儿继承了父皇的血脉,却没有继承父皇的英明和才干,什么事都做不好,总是让父皇失望,呜呜呜” “好了。”景立天睁开眼睛,口气缓和了几分,“父皇保证,只要战家真的伪造城印和拿了假城印欺瞒父皇,那么罪责主要在战家的身上,父皇不会因此过于怪罪你。你先安静下来,坐下歇息。” 他对这个儿子确实不满意,但这个儿子也并不是没有优点。 至少,这个儿子很听他的话,还很怕他,加上因为没有大的才干,对他的皇位构不成威胁,所以,他看到这个儿子哭成这样,心里还是微微生起了恻隐之心。 景辉听景立天这么一说,心里定了大半,连连喊着“谢父皇”爬起来,坐回原先的椅子。 大殿又安静下来后,景立天的贴身大太监、内务府总管及几名管事匆匆赶进来。 大太监道:“皇上,横岭城印拿来了。” 内务府总管景顺道:“皇上,微臣找到了横岭城印的铸造资料,现在就可以当场验核。” 这份铸造资料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东西了,他带着几十名手下找到现在,才算是找到了,这会儿累得不行。 景立天目光异常敏锐:“核对厚度、长度、重量就好,一丝一毫都不能差。” “是。”景顺应声后,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开始核对。” 第447章 真相大白,撒谎欺君的竟是—— 在晴国最有权有势的几十名大人物的注视和监视下,几名内务府的管事太监抬进来一张桌子,摆在大殿中央,而后铺上厚实的红布,再取出横岭城印,小心的放在桌面上,并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精细度非常高的、朝廷特制的鲁班尺和小秤。 景顺则小心翼翼的翻开黄到似乎随时都会风化的记录本,找到记录城印体积、重量的这一页后,没有马上念出来,而是捧着记录本,先给景辉和战为君过目:“请两位看清楚了。” 景辉和战为君记下内容,点头。 景顺而后一一走到各位王公重臣的面前,也让他们确认内容后,才走到景立天的面前,恭敬的道:“请皇上过目。” 景立天细细的看了几眼,点了点头。 景顺退到大殿中央,高声道:“记录写明,横岭城印高两寸整,长三寸整,宽三寸整,重九两九钱整。” 几名管事拿着鲁班尺,当着众人的面细细测量长、宽、高。 从踏进景华宫开始到现在,景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轻松的表情,他得意的看向战为君,眼神里写着“战为君,你死定了”。 战为君强势的回应他的挑衅,目光仍然坚定如铁,一副“战家忠君爱国,光明磊落,无惧任何质疑”的模样。 噼哩叭啦——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击出无形的火花。 但是,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城印上,无暇顾及这两个人的暗战。 内务府的人也知道事关重大,反反复复的测量,换着不同的人测量,原本非常简单的测量足足花了一刻多钟才结束。 景顺脸色凝重的环视四周一眼后,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测量结束,结果已出——” 所有人都挺直腰杆,睁大眼睛,摒住呼吸,竖起耳朵,生怕看漏半秒和听漏半个字。 “此印,”景顺看向景立天,声音竟然微微的颤抖,额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此印高、高” 众人看到他的模样,心里也紧张万分,到底是谁在说谎? 到底是谁在欺骗皇上和背叛皇上? 到底是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高、高高高高”景顺“高”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连双腿都在哆嗦,似乎很是不安和惊惧的样子。 “说!”景立天眼睛一眯,重重的拍了拍扶手,唳气暴生,“朕命你如实说个清楚!” “此印高两寸整,长三寸整,宽三寸整,重九两九钱整!”景顺身体先是一个剧烈的哆嗦,而后一口气说完整句话。 说得又大声又清晰,没有人听不清楚。 死寂。 就像这里是地下坟墓,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 而在这种死寂中,所有人都慢慢慢慢的把目光投到了景辉的身上,震惊,不信,惶然,怜悯,失望,愤怒,乐祸 景辉呆呆的站着,笑容僵硬而苍白的凝固在他的脸上,就像他在微笑中突然变成了石头人。 他确实也听清楚了,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高两寸整,长三寸整,宽三寸整,重九两九钱整? 这不是跟记录上写的一样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只城印,明明就是假的城印啊!绝对是的啊! 他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就像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连黑暗都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空白,连他自己都像是不存在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动,茫茫然的朝前方望去。 白茫茫中,猛然出现了一双阴鸷的、凶狠的、冷酷的、微带混浊却又锐利十足的、穿透一切的眼睛。 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用无数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将他刺成马蜂窝。 “啊——”他大叫一声,后退数步,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瞬间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些目光、那些目光令他觉得他马上就要死了! “父皇——”回过神来的他爬在地上,连痛哭边磕头,“我冤枉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孩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了,但孩儿真的是清白了,孩儿一定是被人欺骗和利用了,父皇,您那么神勇,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骗得了您,您一定知道孩儿太蠢了,才会被人蒙骗和利用” 景立天一动不动,面色铁青,不一言。 他越是不说话,景辉越是觉得恐惧。 “是、是是是,一定是战家故意陷害我的!”景辉转头,指着战为君,边哭连愤怒的道,“你们战家勾结那个四公子,一步步的将我陷害至此,你们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父皇英明,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 “战家为什么要陷害太子?”战为君狠狠的打断他的话,“陷害太子对战家有什么好处?而且一切都是太子挑起的,战家从未招惹过太子,如今证据确凿,太子还要继续污蔑战家吗?”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景辉像个女人一样,边哭边扑向战为君,抓他,打他,咬他,“都是你陷害本太子,害得本太子又令父皇失望,你这个杀千万的” 众人听得腮梆子不断酸,简直不忍直视。 堂堂一个太子,像泼妇骂街一样大吵大闹,实在是太太太难看了,感觉皇上和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众人悄悄看向前方,被景立天那张黑如墨铁的脸庞给吓得声音都死了。 突然,景立天站起来,大步朝大殿中央走去。 众人的脸都白了,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不会是想当众劈了太子吧? 已经有皇亲国戚想站出来为太子求情,但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景立天走到景辉身边,景辉浑然不知,还是声嘶力竭的谩骂战为君和战家,众人都以为景辉要倒大霉了,但景立天却突然拿起桌面上的鲁班尺,弯腰量起那只城印的尺寸来。 量完之后,又拿起小秤,将城印放上去,称量。 称完之后,他将手中的秤杆重重的砸在景辉头上,又抬脚去踹景辉,连踹边骂:“不孝孽子!朕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像你这样的孽畜不配姓景,不配生在皇室,不配当朕的儿子,更不配当朕的太子!朕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景辉的额头上被砸得出现了血丝,却不敢叫痛和逃走,只敢一边承受着他的踢打,一边杀猪般的哀嚎:“父皇英明,孩儿真的是被冤枉的啊,不是被战家冤枉的,也一定是被那个四公子陷害的!那个四公子一定意图谋反或颠覆晴国,才会陷害孩儿,挑拨孩儿与父皇的关系,想令皇室和朝野大乱” 第448章 终极判决,太子被废 “你还有脸哭!”他越是哭,景立天越是怒,踢得越是凶猛,要不是他年纪大了、身体变差了,踢出去的脚杀伤力太轻,景辉只怕要被踢出内伤来。?? 他正处于火头上,没有人敢吭声。 好一会儿后,众人猜他的怒气消弥了一点,也一定踢累了,才有皇室元老走出来,一把位住他,劝道:“皇上,太子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大错特错,理当严惩,但太子是您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孩子,您还不知道么?连我们这些当臣子的都觉得太子八成是被人陷害了,要严惩太子,也得先找到那个什么四公子,把整件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给太子一个公平的惩罚啊” 其他臣子也纷纷出声附和。 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并不喜欢和看好太子,甚至幸灾乐祸,但太子现在还是太子、还是皇上的儿子,他们再怎么样也得装装样子,表示自己是个有人情味的,不想看到皇上父子生隙嘛。 还有,经过此事,太子肯定成不了事了,不值得他们在意,但是,他们得想办法找出那个神通广大的四公子是不是? 如果四公子是敌,他们以后想扶持看好的皇位继承人,就非常难办了。 如果四公子是友,他们当然要竭尽全力的拉拢。 因此,他们现在还不能让身为重要当事人之一的太子死了。 “如果不是他心怀叵测,怎么会被人利用?”景立天真是恨铁不成钢,喘着粗气收起脚来,指着景辉骂道,“朕还活得好好的,他就急着抢朕的皇位,还想背着朕玩弄伎俩,扩张势力,这才被人利用了,连朕都敢欺瞒,简直是该死!” 景辉抱头,痛哭:“父皇英明,父皇说得没错,可是孩儿从来都没有要谋害父皇、攥夺皇位的心思啊!孩儿就是太没用了,生怕被父皇抛弃,才想暗中给自己留条后路啊,孩儿是有错,但孩儿始终都把父皇当最亲的父亲啊” 其他人也劝景立天:“太子是有错,但罪不至死,要死的是那个四公子才对,还请皇上对太子网开一面!” 景立天抿着唇,死死的瞪着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的景辉,狠狠的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太子带下去,派人看着,等待朕的圣旨!” 几名侍卫上来,把景辉给拖下去了。 大殿里又安静下来。 连战为君也不说什么了。 景立天扫了战为君几眼后,对文正熙道:“宰相、楚刀跟朕到后面说话。” 文正熙“是”了一声,低着头,微躬着腰,跟楚刀跟在景立天的身后,往大殿后堂走去。 众大臣面面相觑,都在心里道:果然,文正熙才是皇上的第一心腹啊,皇上要跟他讨论连他们都不便参与的话题呢。 大殿后面,景立天领着文正熙走进书房,从一只秘密的抽屉里取出一堆圣旨碎片,放在他们面前:“你们俩把这圣旨拼好,然后仔细认认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是真圣旨还是假圣旨。” 文正熙和楚刀完全不敢问为什么,“是”了一声就凑在桌边,细细的拼起这些碎片来。 景立天则疲惫的坐下,让贴身大太监端上茶水和点心,慢慢慢慢的吃。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他忙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行了,可他没有心思歇息。 人心难测,他若是打个盹或犯个糊涂什么的,清醒过来的时候也许他的皇位就没有了,所以在处理好逆臣之前,他绝对不能放松,绝对要保持清醒。 书房里静悄悄的。 好久以后,楚刀和文正熙终于拼好了那些碎片,文正熙用盘子捧着,端到景立天面前:“皇上,圣旨拼好了,臣可以确定,这圣旨是真的。” 恭敬而平静的脸色,掩饰他心里的波澜。 这圣旨上写的,竟然是要求战为君将横岭城印交给乌蒙使者的内容,那个皇上卖国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虽然他完全能理解皇上的处境,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 景立天也仔细看那道圣旨,圣旨是他写的,他当然能认出自己的笑迹与印章,但他还是又问:“你确定?” “臣愿以性命担保。”文正熙说道。 他作为晴州第一才子、皇上的宰相兼姐夫,不知帮皇上拟草了多少文书和盖了多少印章,断然没有连判断一道皇上亲笔的圣旨是真是假的能力都没有。 景立天点头:“取烛火来。” 文正熙立刻点燃一只烛台,举在他的面前。 景立天道:“将圣旨烧了。” 文正熙于是将烛台放下,一一拿起圣旨碎片,烧成灰烬。 如此,景立天卖国的证据就没有了。 烧完之后,景立天站起来:“走了。” 他的步伐轻快了一些。 虽然太子的欺骗和没用令他暴怒,但是,事实已经证明战家没有背叛他,这点还是令他得到了相当大的安慰。 相比起太子的忠心,手握重兵的战家的忠心对他来说更重要。 走了数步后,他淡淡的道:“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太子。” 文正熙和楚刀心里都“噔”了一声,觉得这问题很棘手。 但他们没敢迟疑久了。 文正熙沉思片刻后,道:“太子犯下如此大错,臣认为难以服众,不配为帝,但太子并没有泯灭父子之情,臣身为他的姑丈,还是希望他能够一生不愁吃穿。” 楚刀则道:“卑职认为,不管皇上如何处置太子都有理。” 说着的时候,他用眼角瞄了文正熙一眼,在心里道:老狐狸! 文正熙是文臣,又是皇亲,情感丰富的帮太子说两句合乎情理,但他是皇上的刀子,只效忠于皇上一人,太子绝对不是他的主子,所以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需要有个人的感受和想法。 走在他们前面的景立天不吭声,很快就迈进正殿。 正殿里,还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看到景立天进来,众人赶紧挺直腰杆,一脸正色。 景辉跪在地上,脸色死白、大汗淋漓的看着父皇,就像重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景立天在龙椅上坐下,脸色和声音都平静了许多:“朕之前已经就太子是否继位的问题布了诏书,如今战为君自动投案,并非太子寻获,太子没有资格继承朕的皇位。朕今天就下旨,废了景辉的太子之位,各位可有异议?” 这个决定早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众人全都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当这一刻来临,景立天的话还是在所有人的心里投下了巨石,激起千层浪。 没有人敢轻易开口,却都控制不住的坐立不安,面面相觑,眼神和表情急剧的变幻着。 第449章 意外的内鬼,无力的帝王 景辉瘫在地上,像条离了水的鱼,剧烈且无声的喘息,却已经没有了哭泣和求饶的勇气和力气。 虽然很不甘,很痛苦,很悲愤,但他知道,他至少应该为自己还能活下去感到庆幸,他已经不能要求父皇对他更大量了。 众臣们虽然心情复杂且受激太大,但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在这种事情上不能反应太迟钝。 于是韦国公第一个开腔:“君无戏言,这是当然的。” 宁王道:“皇上大量,臣服。” 铁亲王道:“皇上如此处置,符合律法,臣没有异议。” 一个个都表态,没有人反对。 景立天听众臣表完态后,平静的问:“景辉,你可服气?” 景辉哆哆嗦嗦的,看起来就像六十岁的虚弱老头子:“孩、孩儿服、服气” 他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傲气和霸气和骨气? 众臣看着他的表情,除了不屑,就是怜悯。 “景辉,废掉你的太子之位,只是因为诏书的事情。”景立天又道,“关于城印的事情,还得另行处理。朕细细思索过了,你昏庸无能,心怀叵测,被人利用,陷害功臣,差点酿成大祸,不能轻饶,否则那些为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一定心寒。” 景辉面如死灰,磕头:“父皇说的是,不论父皇如何惩处孩儿,孩儿都没有异议。” “朕要收回朕多年来赐给你的所有田宅,你自己挣来的家产由你自行处置。”景立天道,“还有,你必须在半个月内搬离京城,没有朕的同意,你和你的一家子不得踏进京城一步。” 景辉不敢哭,也没有力气哭了,抖着哭腔道:“是” “但是,朕给你一个返回京城和封爵的机会。” 景辉死人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也不问什么机会,直接谢恩:“谢、谢父皇大恩” “如果你能找到四公子,或者查明四公子的身份,或者帮助朝廷抓到四公子,朕就许你回京,并封你为侯。” 景辉脸上闪过失望之色,但还是一连磕了好几个头:“谢皇上大恩,孩儿一定全力抓出四公子那个贼人。” 景立天目光移到战为君身上:“战为君,你对朕的处置可满意?” 战为君道:“皇上英明,我心服口服。”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景辉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沦落到无官无爵、不能回京的地步,以后都不会再好过了。 死虽然可怕,但再可怕也只是短暂的过程,而那种从天上落到泥泞里的生活,呵呵,度日如年,活得越久,承受的痛苦和失意越多。 所以,他对景辉的下场没有意见。 景立天点点头:“那么,你告诉朕,战家军里告诉景辉假情报的内奸是何人。”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战为君咬了咬牙,红着眼道:“我不敢确定。我的孙子战越勇告诉我,那个内奸每次与太子的人碰面都非常小心,从来不在明处露面,就算有人察觉到了也无法跟踪到底,更无法辨认身份,而我也不愿意去猜测我的亲友兄弟,免得冤枉任何人。所以,皇上,我不能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出卖我的亲友兄弟。” 众人皆无语。 他们都知道战为君其人耿直,刚烈,勇猛,不怕死,重情义,但是,连在皇上的面前都要耿直的拒绝供出嫌疑人,这未免矫枉过正了吧? 景立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内奸不可留,你真的不肯供出来?” 战为君摇头:“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不能冤枉任何兄弟。” 其实他知道内奸是谁。 但他不忍心说出来,不忍心亲手将这位曾经的好兄弟推上死路,哪怕皇上一定能查得到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景立天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目如钢铁,屹立如山。 “好吧。”景立天也不勉强他,看向景辉,“景辉,你说,那个内奸是谁。” 他对战为君坚决不肯说出内鬼嫌疑人的态度有些不悦,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想想,只有这样的人,才有可能真的做到不为功名、权势、富贵所打动,也不为威胁、死亡、困苦所屈服,真正效忠于他。 战为君这人,甚至比他的儿女都可信多了 景辉一个哆嗦,结结巴巴的道:“那、那人是战为君的上门女婿战誉” 大殿发出轻微的骚动,众臣禁不住窃语,看着战为君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在横岭,战誉也是响当当的、名望极高的一名大将,而且还是儒将。听说他的父亲是来横岭城做生意的乌蒙人,母亲是当地书香世家的小姐,他受到母亲的影响,很是喜欢读书,一家人过得极为和睦。 然而在他年少时,乌蒙人逼迫他的父亲当内奸,被他的父亲拒绝后,乌蒙人不仅残忍杀害了他的全家,还凌辱了他的母亲和姐姐,他当时正好在京城求学,逃过了一劫。 经此大难,他恨透了乌蒙人,决定弃笔从戎,与乌蒙人一生为敌。 而后,他入赘战家,娶了战为君的三女儿为妻,夫妻感情笃厚,可悲的是,他的妻子多年前又死于乌蒙人之手。 可以说,即使他的父亲是乌蒙人,他与乌蒙国也存在血海深仇,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背叛战家,这是何等的可怜又可悲? 战为君痛苦的闭上眼睛。 战誉不仅是他的女婿和儿子一般的存在,也是跟随他征战沙场将近二十载、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战友,让他接受战誉背叛的事实,太痛苦太痛苦 景立天也知道战誉的过往和功劳,唇间若有似无的逸出一声轻叹:“战誉为何会背叛战家,接受你的拉拢?” “我、我不太清楚,”景辉道,“这事是孩儿派在北边的人办的,北边的人告诉我,战誉想回京当大官,至少要三品以上的,我的人承诺了他,他、他就什么都听我的了” “他与四公子是不是有所瓜葛?” “孩儿不、不清楚” 景立天叹息着,端起案前的茶杯,想稍微喝几口提提神。 哪料他才端起碟子,右手就一个无力的哆嗦,杯子与碟子倒在地上。 众臣的脸色,都微微的变了。 天色已经暗了,皇上从早朝到现在一直在处理国事和这桩大案子,看来,他的身子挺不住了。 “奴才有罪,没能给皇上端茶,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景立天的贴身大太监脸色发白,赶紧冲上去跪下来,一边捡起杯子和碟子,一边磕头认罪。 “你、你”景立天自觉出了丑,很想骂几句或说几句什么话来挽回颜面,但一开口就发现全身都异常疲惫。 疲惫到手指连动一下都感到艰难和痛苦。 连喉咙都是疼的。 第450章 景辉离京,杀还是不杀 他试了几次都无法从身体里找到一丝力气,便硬撑着打起精神,缓缓的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四公子,这事就交给神机营负责,宰相、刑部、吏部、京兆府、景辉全力配合神机营的行动。 战为君也暂时交给神机营看管。”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疲惫不堪,连张嘴都觉得累。 顿了一下后,他坚持着说完:“时候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明日开始,休朝三天。” 也不知道休朝三天能不能让他恢复过来。 众人也很累了,但状态还是比他好上许多,一个个都能站起来,标准的行礼:“微臣告退。” 臣子们都退下去后,景立天还一直坐着,阖着眼睛,靠在龙椅背上,看起来像是在沉思,其实他是累得动弹不得。 今天这场从午时持续到天黑的审判,耗掉了他所有的精力,也透支了他的体力。 坐了好久之后,他才缓缓的道:“扶朕到内殿,准备晚膳,召楚妃和宝儿过来陪朕用膳。” “是。”几名太监齐声应着,分头忙去了。 没过多久,楚妃抱着小皇子过来,景立天可没有力气抱儿子,只管看着,让小儿子可爱的笑脸治愈自己精神上的疲惫。 楚楚心细,看出景立天已经疲惫不堪,也不点破,只是柔柔的道:“小东子,你来抱小殿下,我来哄皇上用膳。” 景立天被她的话给逗得笑了一笑:“朕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得着你哄。” “皇上不是小孩子,可皇子挑食哪。”楚妃端起一碗小米粥,用勺子舀了,递到景立天的嘴边,“皇上,张嘴,乖乖的吃下去哦。” 景立天确实是连端起饭碗都觉得累,顺势就领了她的柔情,张嘴,吞粥。 就这样,楚妃慢慢的喂他,喂的都是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景立天连吃了几碗粥和一些素菜、药膳汤之后才算是恢复一点力气,搂着楚妃道:“楚楚,你好好教咱们的儿子,将来他若是争气,朕会考虑让他接朕的位置。” 楚妃柔柔一笑,有点感动,却并不太兴奋:“嗯,臣妾会竭尽全力教导宝儿,他若是能继承皇上的英明才能,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臣妾只要他知情达理,爱国爱民,孝顺皇上就好。” 这下换景立天感动了。 景立天亲了亲她:“乖乖朕的楚楚!朕的后宫就数你最乖,最懂事,最关心朕了,用完膳后咱们一起沐浴,你帮朕洗,然后再帮朕” 楚楚红着脸,微羞的道:“嗯,只要能让皇上高兴,臣妾什么都乐意做。” 这一夜,景立天早早沐浴,早早搂着楚妃入眠,接下来的三天也是搂着娇妃爱子呆在景华宫里,足不出户。 同时,楚刀联合文正熙等人,也轰轰烈烈的调查起“四公子”的事情来。 然而,明明有不少人见过四公子,但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找不到四公子,四公子就像是战为君和景辉凭空捏造出来的人物一样,似乎并不存在。 如此,多天以后,楚刀和文正熙等人坐在一起,讨论这事时,都觉得很是无奈。 “各位可还有什么办法吗?”楚刀问。 几个人摇头。 “这个四公子,真的飞天入地了不成?”楚刀握拳,很难接受这样的难堪。 “他没有飞天入地。”文正熙平静的道,“他一定是彻底隐匿起来或已经逃走,既不露面,也不再采取任何行动,让朝廷断了线索,无迹可循。” “可他若是停止行动或逃走,那他之前布下那么多阴谋,岂不是白费了?”京兆尹刘平问。 “白费?”文正熙露出古怪的笑容,“太子不是被废了么?太子被废以后,你们都能想象会发生什么事吧?” 众人心里都“噔”了一下,面容皆变得深沉难测起来。 太子被废其实不算事,朝野原本就没有人看好他的,但是,太子没了,夺嫡大战就要正式开始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室内乱,朝野势力分化和对立,可能还意味着会出现局势动荡和流血战争,这样,那个神通广大而身份不明的四公子,能从中寻得多少机会和益处? 包括在坐的这几位,恐怕都有了各自的阵营与“主子”,他们虽然正在共同办差,但说不定已经注定要成为政敌了。 想到种种,几个人都不吭声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尚未加入任何阵营的楚刀心里很郁闷,冷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继续找。”文正熙道,“咱们只要尽力就行了。” “皇上怪罪下来,又该怎么办?” “到时,低头认罚就好。” 说到这里,众人皆无话可说。 又过了一会儿后,散会。 楚刀走出屋子,看着灿烂的天空,有些恍惚:自己,要给自己寻个新主子吗?然而,谁敢要他?谁又会信他? 走着走着,他甩了甩头,还是去想想怎么找到四公子吧。 虽然在京城这边查不到更多的线索了,但那个战誉既然胆敢陷害景辉,一定有高人在幕后支持,那个高人,会不会就是四公子? 如今,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战誉能招出有价值的情报了。 当然,神机营的杀手和探子已经全速奔赴横岭,准备秘密捉拿战誉。 也在这几天里,景辉被废黜的消息也在京城掀起了轰动,大街小巷,无处不在议论这事,基本上,乐见如此结果的居多。 “头儿,景辉正在收拾家当,准备搬离京城。”一号走进书房,带着几分快意,对姒琅道,“咱们要不要在半路上将他给做了?” 景辉已经彻底失势,不仅昔日与他交好的皇亲国戚、朝臣权贵等纷纷与他撇清关系,连他家里的侍卫、下人、侍妾等也纷纷另谋出路,他现在算是树倒猢狲散了。 这样的景辉若是上路,防备必定不足,他们完全有机会将景辉给杀了。 杀掉昔日的太子?一号只是想想就兴奋得不行。 “暂时没这个必要。”姒琅微笑,“一,他若是死于谋杀,就相当于皇室受到了蔑视和挑衅,景立天一定会全力追查凶手,这对我们不利。二,朝廷现在正在全力追查我的下落,我们绝对不能露面和轻举妄动,免得露出破绽。三,他就算活着也过得很是痛苦,就让他这样痛苦的熬着,不是很好么?” “最后,”她笑,“我对他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因为妒忌和不甘而彻底失控,想办法把一两个兄弟姐妹什么的给杀了,所以,就先留着他吧。” 一号:“” 无语片刻后,他冲姒琅翘起大拇指:“还是头儿高明。” 姒琅眨了眨眼:“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一号牙梆子一酸,转身就走:“我去忙了。” 姒琅看向外面,伸了个懒腰,喃喃:“我也该去看望老太太了。” 第451章 月夜尖叫,夜枭死了? 她拿过刚刚泡好的花茶,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惊恐的尖叫声:“啊——” 这个声音是吱吱的? 她的脸色猛然一变,跳起来,闪电般的往外面窜去。 吱吱胆子很大,加上艺高和拥有一个超强的主人,基本上就不知道“害怕”“恐惧”是什么东西,但她这会儿竟然发出这样的尖叫声,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姒琅边朝声音的来源冲去,边在心里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做好了这里被朝廷发现和兵围的准备。 她在狂奔的时候,身边也陆续有人一起朝前方奔去,她很快就发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夜枭的居处。 这令她暗暗意外。 若说这里最安全的是什么地方,一定就是夜枭的住处,有夜枭在,能出什么事情? 紧接着她马上就发现眼前一片幽暗的银光,视线居然颇为清晰,这是月光? 她猛然抬头,天上一轮巨大的圆月正在散发皎洁的光芒。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正好是十五! 心脏猛然揪紧,夜枭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但愿不要! 然而,事实却是,夜枭真的出事了! 姒琅用片刻时间冲到夜枭的院子外边时,没有听到吱吱的尖叫声,只听到吱吱的哭声,哭得很是凄惨。 “主人——主人你醒醒,主人你醒醒啊!” “哇哇哇,主人死了,吱吱叫不醒主人,打不醒主人,主人一定是死了,哇哇——” “吱吱最爱主人了,主人不要死,主人死了,吱吱就没有主人了,吱吱就不能当人了,哇哇哇——” 哭得惊天动地,鬼神共号。 “夜枭怎么了?”姒琅冲进房间,急吼。 就着门外和窗上透进来的月光,她只见夜枭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吱吱半趴在夜枭的身上,不断打着夜枭的脸,边打边哭边喊:“吱吱今晚过来保护主人,却见主人躺在床上死了,哇哇哇——” “夜枭不可能死的!”姒琅几个箭步闪到床边,先不去看夜枭,而是先点燃台烛,目光和声音都十分冷静,“吱吱你一定是弄错了,所以不要哭,不要紧张。” “可是主人的身体很凉啊,”吱吱也不知道要用手抹眼泪,就抬着脸,咧着嘴,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拍着夜枭的身体,“主人说如果一个人不能动,身体凉凉的,脉搏也不跳动了,那就是死了,呜哇哇哇——” 姒琅拿着火折子的手抖了一下,指尖被燃烧的灯芯给烫到了。 她手忙脚乱的收回手,将火折子直接摁在桌面上灭掉,转过身来:“我、我不信,我看看” 她伸手去摸夜枭闭着双眼、神色平静的脸庞,惊得“啊”了一声,好凉。 还说不上冰,但是,绝对凉得不正常。 她哆嗦着手,又去摸夜枭的手,也是很凉,手腕上的脉搏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她的脸色白了,颤抖着手,伸向夜枭的颈侧。 那里也是凉凉的。 “头儿,出了什么事?”一号、二号等人冲进来,焦急的问。 “没什么事,只是练功时走火入魔罢了。”姒琅条件反射般的收起手,转身,脸色平静,“你们先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陪他休息一阵就好。” 夜枭每到月圆之夜就会气血倒流、经脉受阻、全身无力、痛苦异常的事情是天大的机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就连一号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她不能让这里的任何人看出端倪。 “是这样啊。”一号、二号等人有些奇怪和疑惑,显然很难相信夜枭这样的人也会走火入魔,但他们也没有多问,“那我们就在外头等着,头儿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们就是。” 夜枭不喜欢被人打扰,也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所以他的居处是这栋大宅子最偏僻的地方,四周也没有人守备,而未经他的允许,宅子里的高手们更不会踏进他的院子,否则就吱吱刚才的尖叫声,夜枭的异状早被发现了。 一号等人出去后,姒琅的脸上又恢复了苍白和恐惧,哆嗦着手,将指腹压在夜枭的颈侧大动脉上,摒住呼吸,感受血液的流动。 血管,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 姒琅觉得自己的血流似乎也要停止了。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他千万不要出事,她对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他千万不要出事 他不可能出事的,他可是夜枭,如果尘世间的凡人都要死光,那他也一定是最后一个死的,不可能会莫名其妙就停止呼吸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探测不到 姒琅的眼睛红了,准备要哭了。 突然,她的指腹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虽然非常细微,但是,她确定,那是动脉在微微的跳动。 她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起来,呼吸加速,夜枭他、他的动脉还在跳动? “吱吱,不要哭,夜枭还活着。”她先安慰还在大哭的吱吱。 “真、真的?”吱吱浸在泪水堆中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嗯,他的血液还在流动,只是流动得比较慢罢了,所以他没死,你不要哭。”这也是姒琅命令自己要坚信的事实。 吱吱“喔”了一声,立刻收住眼泪和哭声,睁着眼睛看她。 姒琅顾不上安慰吱吱,阖上眼睛,仔细感受指腹的触觉。 果然,过了一会儿后,她指腹下的血管,又微微的跳了一下。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收回手,解开夜枭的衣襟,将手伸进来,覆在他的胸口上。 “你在说什么?”吱吱哑着嗓子问。 “看他的心跳怎么样了。” “喔。” 夜枭的胸口也是凉凉的,肌肤没有温度,姒琅的手心一直覆在他心口的位置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到手掌之下有微微的心跳。 是的,真的是心跳。 只是,跳得很慢、很慢,简直就跟死人似的。 姒琅收回手,擦了擦汗,疲惫的坐在床沿,问自己:怎么办? 要去找人来看诊吗?按理说是要的,但,这可是夜枭的秘密,找人来看的,至少会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么做真的妥当吗? 她想问题和办事情一向干脆利落,少有优柔寡断的时候,但现在,就这么一个问题,就令她愁肠百结,左右为难,天人交战。 突然,她的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她转头,就看到吱吱红着眼睛、湿着脸庞,可怜巴巴的、小心翼翼的问:“主人什么时候醒过来?” 那张似乎在恐惧着天会塌下来、世界会毁灭的小脸,令姒琅心头一颤,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意,摸了摸她的头道:“夜枭正在休息呢,就像森林里的熊到了冬天会睡眠不醒一样,睡够了就会醒来。” 第452章 陷入假死,清醒的办法 吱吱先“喔”了一声,偏着头想了一想,似乎想明白了,于是展颜一笑,抓起她的衣角抹脸:“原来这样啊,吱吱要被吓死了。 ” 姒琅笑笑,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塞进吱吱的手里,站起来:“你看着夜枭,我去找大夫。” 她已经明白了,保住夜枭的性命与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她相信她这次去请的这个人,绝对不会泄露秘密。 月光皎皎,视线清晰,她走出宅子,走了一会就走到街口,停下,掏出钥匙,打开旁边一间屋子的门。 门里无灯。 走进院子,走过前屋,再走过后院,她敲了敲后屋。 “谁?”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 “是我,琅儿。”她道。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张包裹在连帽长袍里的脸出现在门后,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给一个人诊治。” “什么人?” 姒琅沉默了一会后,轻声道:“夜枭。” 那人似乎一怔,而后点头:“走吧。” 如果是夜枭这样的人出了什么事,确实不能随便找人去看诊。 姒琅走在前面,那人走在后面,无声无息的穿过长长的街道。 两间宅子,一间在近街口,一间在近街尾,走了半刻就走到了。 当姒琅走进秘密基地,隐在暗处的高手们都暗暗惊异,她居然主动带外人进来?而这“外人”又是这般神秘和姿仪不凡?这个“外人”该不会也是什么不便暴露身份的厉害人物吧? 当然,他们只是想想罢了,时至今日,他们仍然不知道这位头儿是何方神圣,他们只知道她的身上隐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在他们之外她也有很多帮手,除非她愿意说明,否则他们断无可能了解到她的秘密。 走到宅子深处,姒琅领着那人走进夜枭的卧室,客气的道:“人在这里。” 那人走到床边,就着烛光,细细打量夜枭,问:“将他病发的过程,细细跟我说明。” “是是,这个人是谁?”吱吱一脸警惕的盯着来人,张着爪子,做出随时攻击的姿态,“他要干什么?” “吱吱不用担心。”姒琅安慰她,“这个人很厉害,是来给夜枭看病的,他不是坏人,不会伤害夜枭。” “真的?” “我用性命保证。” “好吧,吱吱比较信任是是。”吱吱收起爪子,背着手站到一边,但还是紧紧的盯着那人。 而后,姒琅告诉来人:“夜枭的体质有些奇怪,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出现经络不通、气血乱流、全身骨骼异常疼痛等症状,以往他都是通过打坐、运气来调息理气,压制疼痛,基本上撑过一个晚上就好了。但今天晚上不知何故,他就这样隐入昏迷,心跳、呼吸、血液流动都非常缓慢,无法苏醒” 她不敢明说夜枭病发的准确时间,哪怕来人再得她的信任,她也不愿冒上任何风险。 来人安静的听完她的说明后,先是望、闻、切,然后检查夜枭的体温、测算夜枭的脉搏与心跳,等等,偶尔转头看向窗外的圆月,若有所思。 姒琅见他望向圆月的举动,心里知道他多多少少有了猜测,而且还猜测到了点子上,心里不禁有些佩服,又道:“听说以前曾有高人给夜枭看过诊,高人说夜枭的身体远比常人强壮灵敏,才智更是比一般的聪明人要高得多,这是因为他的身体过度开发所致,如果他太早、太多的使用脑子和身体,使脑子和身体长期处于高强度的运作中,身体将会负荷不住,从而出现坏掉的症状。” “想必你也听说过夜枭的事情,他十几岁开始就参与政事,统治黑月国十几年,而在这十几年里,他征战无数,黑月国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由他拍板决定,这些都导致他正在透支生命。他一两个月出现一次的病症还只是预兆罢了,他再这样下去”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她在心里责怪自己,打从离开黑月国开始到现在,也有半年左右了,她在寻找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这事上始终没有头绪。 最近三个月,她的心思都放在战为君、景辉等人的事情上,连今晚是月圆之夜都不知道,导致夜枭陷入沉睡了她都不知道。 她,果然还是差得太远了。 那人一直很安静的听她说话,直到她说完了,才缓缓的点头:“那位高人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在遥远的西方大陆,有一种看法,认为天才总是不长命的,因为天才对身体、尤其是对脑子用得太多,而且经历的折磨、承受的苦难也远超普通人,导致他们比普通人都更容易精神崩溃、易出意外或者自我毁灭。” 他顿了顿:“夜枭并不是昏迷,而是身体的各个部位正在逐渐停止运作,导致他陷入深眠。” “那那那主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吱吱听得似懂非懂,急着追问。 “这个不好说。”那人沉吟,“用你们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他已经陷入假死状态。” “假死?”吱吱欢呼,“那就是说主人不是真的死啦。” “未必。”那人摇头,“如果他不能尽快醒来,当他的身体彻底停止活动的时候,就是他真正死亡的时候。” “啊——”吱吱捧着脸尖叫,“主人还是要死吗?呜哇哇哇——” 她又张大嘴巴,嚎啕大哭起来。 “好孩子不要哭。”那人温和的安慰吱吱,“原本你的主人很难清醒过来,但我不是来了么?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啊——”吱吱瞬间停止哭号,眼睛红通通的瞅着他,“真的?你不骗吱吱?” 那人微笑:“我从不骗小孩子。” 吱吱说得很认真:“只要你能救吱吱的主人,以后吱吱会帮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那就多谢吱吱姑娘了。”那人道,“现在我要给你的主人治疗了,你可以先出去么?” 吱吱眨巴着眼睛:“为什么吱吱不能看?” 那人神秘一笑:“因为这是我的独家秘密,如果被你看到了,那就不灵了。” “喔,那吱吱就拜托你了。”吱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瞅了姒琅一眼,乖乖走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三个人后,姒琅问:“你打算如何让夜枭醒过来?扎针么?” “不。”那人摇头,“夜枭睡得太深,生命已经近乎中止,扎针的威力不足,我要采取我在西方大陆学到的方式试试。虽然这种方法相当冒险,但我相信,凭借夜枭过人的体格和强大的求生欲,一定能熬得住。” 姒琅问:“什么方式?” 那人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对心脏进行电击,强行让心脏先动起来。” 第453章 苏醒之恩,饭菜相报 深夜时分,守在夜枭住处外面的一号等人,就见姒琅和那人抬着奇奇怪怪的工具进入夜枭的屋子,然后就待在里面待了好久,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将近四更的时候,院子的大门打开了,姒琅抱着一架工具走出来,疲惫的道:“夜枭暂时没事了,你们继续守在外面,绝对不要让任何人走进这间院子。” 一号等人也松了一口气是“是。” 身影一闪,在外面等了许久的吱吱如风掠过,冲进院子。 很快,卧室里传出吱吱的尖叫声和笑声:“主人的身体变暖了,也有呼吸和心跳了,啊啊啊,主人活过来了——吱吱好高兴——哈哈哈哈——” 接着,神秘的来人也出现了,背上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囊,里面放的都是那些奇怪的工具。 “我送客人回去,你们不必担心我,只要好好看着这里就行。”姒琅叮嘱一号等人以后,送那人回去。 因为很是疲惫的缘故,两人一路上都不说话。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那人才告诉姒琅:“夜枭这次虽然平安的醒了过来,但连我也不能保证同样的方法还能有效。我确信,他以后每一次病,陷入假死状态的时间都会变长,直到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姒琅沉默了片刻后,冲他抱了抱拳:“嗯,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千年人岁和千年太岁的,这次多谢你了。” 那人微笑:“不客气。” 姒琅告辞离开。 天上,圆月已经被云彩遮蔽大半,地上已经没有了银霜,姒琅走在幽暗中,只觉得双脚重如灌铅。 这条街并不长,但心事重重、思虑极多的她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基地,而后也不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去了夜枭的卧室。 夜枭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面容安详,脸颊上泛着微微的血色。 姒琅拉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在床边坐下,双手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而后往前一倾,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静静的聆听他的心跳,静静的呼吸他干爽阳刚的气息。 坐在一边的吱吱偏着头看她,眼里有疑惑有不满,甚至还伸出手来想拉开她,但想到她今天晚上帮了主人的大忙,自己好像不能对她太凶了。 于是她苦恼的揪头,一连揪了十几根后才叹气,告诉自己:吱吱大人要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原谅是是吧。 静谧之中,烛台燃到了底,月光也彻底消逝,卧室里陷入黑暗。 姒琅闭上眼睛,就这样靠在夜枭的身上,沉沉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咕咕——” “啁啁——” 耳边传来有些熟悉的鸟鸣声,扰了姒琅的清梦。 姒琅懒懒的睁开眼睛,亮光令她马上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 天色已经大亮,看光线的强度,估计已近午时了。这里是夜枭的卧室。她心里一紧,看向旁边,她竟然躺在夜枭的床上,衣服完好,盖着薄被,而且夜枭不在屋里。 她的脸庞红了,忍不住伸手捂住烧的脸庞。 虽然昨天晚上一定什么都没有生,夜枭大概只是醒来以后现她睡得很沉,并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可能为他的事情奔波劳累,便把她移到床上躺好,自己则离开了卧室。可是,想到与他的亲近与暧昧,她的心头还是小鹿乱撞。 “咕咕咕” 一只巨大的翅膀扇过来,从她脸上拂过。 她的目光一扫,小小少爷站在床边,歪着头看她,不时叫上两声,不时拿翅膀扫她。 她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小少爷的脑袋:“小小少爷,你是来叫我起床的么?” “咕咕咕”小小少爷将脑袋往她的手心里蹭,还半眯眼睛,开心的叫着,似乎很享受被她摸头的闲昵。 “呼——”姒琅做个深呼吸,掀被下床,往外面走去。 饭菜的香味飘过来。 姒琅眼睛一亮,加快步伐,走进外厅。 外厅里,桌上已经摆上了不少盘碗,吱吱围着桌子转圈,眼睛盯着刚出锅的菜,不断的流口水。 听到姒琅的脚步声,她转头,开心的冲姒琅招手:“是是,快来,主人亲自做饭给我们吃呢。” 姒琅的眼睛立刻也亮了,小跑过去,拍手:“好好好,一起床就有好吃的饭菜,这样的人生太幸福了” 她扑到桌边,抽着鼻翼,贪婪的看看都有什么菜。 春卷,蒸蛋,酿苦瓜,红烧豆腐,清蒸鲈鱼 “啊,主人来了!”吱吱手舞足蹈的欢呼。 姒琅转头一看,就见夜枭捧着一只盖着盖子的托盘进来,当即面红耳赤,心脏也跳得厉害,于是捂着脸就跑,边跑边喊:“我尚未漱口洗脸,等会再来。” 她从前厅的侧门跑出去,在院子里找到水井,打起一桶水,一遍遍的漱口洗脸。 直到脸上的红晕退去,身上的热度消散,她才挺起胸膛,压下心跳,状若轻松的走进正厅。 正厅里已经坐了一桌人。 除了夜枭和吱吱,还有一号、二号等好几个人,以及小小少爷。 他们坐得直直的,似乎在等她出现,而桌面上也摆满了饭菜。 看到她过来,夜枭站起来,冲她鞠了一礼,目光很深:“我已经听吱吱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无以为报,就做了这一桌饭菜请你。” “啊啊,跟我不要客气,我很高兴能帮到你”姒琅憋红了脸,想看他,又有点怕对上他的视线,眼神左右飘忽,“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的,你若是对我太客气,我会伤心的” 哎呀呀,看她说的都是什么啊,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夜枭唇色一勾,坐下来:“你累了一夜,也赶紧吃吧。” 一号等人看向姒琅,眼里满是暧昧。 “累了一夜”这个说法,实在让人遐想翩翩。 姒琅捧着脸,扭扭捏捏的在刚好空出来的夜枭的一侧坐下,眼角还是瞟来瞟去的:“好饿喔,可以吃了么?” “当然可以。”夜枭微微一笑,第一次挟菜给姒琅,“请用。” 姒琅觉得这应该是她多年以来最美味的一顿饭了。 在结束午饭的时间里,她如置梦云端,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想的都是席间夜枭以饭菜报恩的情形。 饭菜报恩是挺好的了,不过,还是比不上以身相许来报恩的好啊 “唉唉,又胡思乱想了,今天晚上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回神回神快回神,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想着想着就到了天黑,姒琅先拍了拍自己的脸,后潇洒的拍了拍身上的长衫,挺起胸膛走出去。 她得去看望老太太了,说到底景辉会闯进柳府伤人,最初都是因为她的设计。 听说老太太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愿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第454章 欢迎回家,老太太的不安 晚上,柳府后院。? 老太太正在跟柳青青和带着娃娃回娘家探亲的柳纤纤姐妹俩说话。 “哟,这孩子长得越来越招人疼了。”老太太逗弄着五个月大的外孙子,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我啊,只要看到这孩子,心情就好多了。” 柳青青撇嘴:“那我呢那我呢?奶奶看到我心情是不是也会变好?” “好也是好,不过你若是也像纤纤这般给我生个外孙,我更高兴。” “哼哼,我嫁出去了,谁来孝顺你啊?” “瞧你这孩子说的,不是还有你们的娘亲吗?再说了,珉儿再过两年也可以娶妻了,到时你就算不在家里,我也不怕闷儿。” “说得家里养不起我似的,哼哼,信不信我已经去看了几个铺子,准备自己做生意赚钱给你们瞅瞅?” “女孩儿家做什么生意?还是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的好” “我才不想靠男人呢” 纤纤看他们又要拌嘴了,赶紧道:“奶奶,青青,景辉已经被废,如今已经没有要强娶青青的人了,青青得认真考虑挑个好的夫婿了。” “说的是说的是。”老太太一拍大腿,“老身盼这么久,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只要景辉这厮再不纠缠柳家,莫说被他踢伤,就算被他踢残,也值得啊!” “奶奶——” “得得,我现在不是好了么?不要急啊。”老太太顿了一顿,“确定景辉已经搬走了?全家都搬走了?不会再回来,在京城里也没有爪牙了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想到景辉的跋扈和阴狠还是心有余悸,特别是景辉踹她那一脚,她每每想到都觉得疼。 “奶奶您放心,景辉全家今日上午都已经出城了。”柳纤纤说得很肯定,“想景辉走的人很多,所以他离京的时候,很多人都跑去看了。以前的太子府现在已经空了,也贴了封条,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以后啊,没有皇上的命令,景辉或家人若是敢回京,那就是抗旨” “那就是说,他还是有可能回来的?”老太太还是忧心。 “咳,奶奶,就算他以后回来,他也能成什么事?”柳青青已经开始吃点心了,大刺刺的,“皇上肯定会重新立太子,他不回京城还好,他若是回来,还不得被其他皇子或新太子当成眼中钉?到那时啊,他光是防着兄弟们害他都来不及呢,还有空来欺负咱们家?再说了,咱们家不是还有久久嘛,怕什么呢?” “是啊。”柳纤纤也道,“我听说皇上下旨废掉景辉的当日,就有好多名侍妾、丫环偷了府里的东西,跟着府里的侍卫、下人或外头的相好跑了,景辉派人去追,那些人中途也趁机跑了,好笑得很。还有啊,太子府的好多家丁也跑去别人的府里当下人去了,连我家都有太子府的人来应聘活儿呢。” 老太太一听,也忍不住笑了:“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个景辉啊太不得人心,想翻身,难度太高。”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低声道:“你们说,景辉被废就算了,还被驱逐出京,这事儿很是蹊跷,会不会跟久久有关?” 柳青青和柳纤纤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开口。 莫说老太太,她们也都有这个疑问。 比如那天晚上景辉带人闯进柳府时,就嚷嚷什么柳青青骗他、柳青青一定藏在柳府之类的,就很是莫名其妙,再加上坊间传言他被人设计、陷害、利用而犯下大错什么的,这其中,感觉就有很多外人不知的秘密与内情。 “我觉得是。”柳青青终于声,很肯定的说道。 “我也这么想。”柳纤纤道。 “她的神通,能比太子还大?”老太太说得有点迟疑,也有点不安。 久久曾经轻易的弄垮了陈国公一家子,如果这回又把太子给弄了下来,这本事也太可怕了。而且,如果久久只是为了帮柳府而打击太子,那还好说,但若是有别的用心,那、那柳家会不会被卷进去? “景辉就是个废物,本来就没有什么神通!”柳青青嚷嚷,“奶奶你这么说,太看得起景辉啦。 “景辉再不济,弄死柳家也是容易的。”老太太给她白眼,“你们也别以为景辉走了就万事大吉,觊觎柳府财富和你的权贵多着呢,没有了景辉,这些人又该找上门来了。你赶紧找人嫁了,要不然同样的事情还是会生” “老太太不用担心,有我在,谁敢欺压柳家和青青,下场都绝对不会好的。”忽然,一个熟悉而清明的声音响起来。 三人心头皆是一震。 “久久?”柳青青转头,跳起来,冲过去,紧紧的抱住姒琅,又蹦又跳,“你终于出现了,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虽然姒琅从来没有把柳府当成自己的家,但她的心里,还是因为这四个字感到温柔和温暖。 “嗯,我来看你们了。”她轻轻拍柳青青的背,“你们都还好吧?老太太还好吧?” “好好好,好极了!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柳青青放开她,拉着她的手摇来摇头,笑脸如阳光下的春花盛开,“压在我们头上的大山没有了嘛,我们获得自由了嘛。” “嗯,那就太好了。” “谢谢你,久久。”柳青青笑着笑着就收住了笑容,很郑重的道,“你又救了柳家,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的哦。” “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嘛。”姒琅装傻。 “得了,我知道有你的份。”柳青青用手肘捅捅她,挤眉弄眼,“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心里知道。” 姒琅笑笑,不承认,不否认,走到床边,对老太太鞠了一礼:“老太太,我近期有急事,不便前来看您,还请您见谅。” 老太太笑笑,拍了拍床沿:“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坐吧。” 待姒琅坐下以后,她注视姒琅:“你的事情,都忙了吗?” “嗯,暂时忙完了。” “那,以后就先住在家里如何?你义父一直想把一些生意交给你打点,还想帮你找个好夫婿” “呵呵,不用了。”姒琅笑着拒绝,“我已经有了中意的男子,我将来要么不嫁,要么一定要嫁他的,所以我会找时间跟义父说。至于生意的事,家里还有珉弟弟呢,我也不掺和的,但如果义父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老太太用探究的眼神看她:“久久,这一年多来,你在外头是怎么过的?奶奶一直都很担心你呢。” 她越是看久久这样,越是觉得不安,甚至隐隐生出一种惧感。 第455章 我的心肝宝贝,我来接你了 如果是久久击溃了太子,那对柳家当然是极好的,但是,不谈久久的来历,只说,在摧毁陈国公和太子之后,这孩子下一步又要击溃谁? 从国公到太子到比太子的级别更高的,全京城还能有几人? 她不敢想,却又无法控制的去想。 “我送母亲回故乡去了。”姒琅并没有注意到老太太混浊眼底的不安,说得颇有几分伤感,“母亲的故乡在海外,她一直非常怀念故乡,我送她到故乡之外,陪了她一阵,直到她病逝才回来。” “原来这样,”老太太握着她的手,轻拍着,轻叹着,“你也辛苦了啊。” “没事。再苦再累,最难的时候也过去了。” “说的也是,看你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奶奶也放心了。”老太太顿了一顿,“你真不打算在家里住几天?” “暂时不住了。”姒琅摇头,“不过我会经常来看望你们的。” 老太太上下打量她,她还是一身男装的打扮,心里又生出几分怀疑来。 “久久,如果你不方便来的话,我去跟你玩好不好?”柳青青就没想那么多了,兴奋的道,“你过的日子一定很刺激,我天天待在家里无聊死了,我去投奔你玩几天好不好?” “这个,现在还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这个、这个”一向很会说的姒琅,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哈,我知道。”柳青青神秘兮兮的眨眨眼睛,“你刚刚打败了太子,必须要躲起来唔唔唔。” 她的嘴被姒琅捂住了。 姒琅盯着她,认真且坦荡的道:“青青,我保证我跟太子没有任何关系,真的!你以后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要不然会惹祸的。” 柳青青眨巴着眼睛,使劲点头,表示明白了。 姒琅这才放开柳青青的嘴。 柳青青吐了两口气,嘻嘻的笑,拍拍她的胸口:“嗯嗯,我明白的,我们都明白的,你放心,我们不是乱说的。” 姒琅苦笑,她真的明白么? 老太太看在眼里,心里更慌了。 一边,柳纤纤笑道:“难道久久回来一趟,不如我让厨房准备宵夜,再把父亲请过来,我们小酌几杯如何?” 柳青青拍手:“好耶好耶,我去叫父亲和安排。” “都十六岁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柳纤纤笑着摇头,握起婴儿的手冲姒琅摇了摇,“小书书,这是久久阿姨,来,跟久久阿姨打招呼,姨姨好——” “好可爱的小书书!”姒琅早就注意到这个白白嫩嫩、唇红齿白、眼睛黑亮又爱笑的小家伙了,当即伸出手来,“小书书,让姨姨抱好不好?” 小书书挥动着双手,“咿咿咿”的笑不停。 姒琅把小婴儿抱在怀里,婴儿身上那股淡淡的、干净的奶香味直往她的鼻间扑,她觉得这世上最好闻的气味,除了夜枭的披风,就是这孩子身上的奶香味了。 “叭叭。”她忍不住亲了小婴儿两口。 小婴儿开心得眼睛都眯成缝了,还伸出双手抓住她的头,扯来扯去,还往嘴里塞。 “小书书,头不可以吃哦。”柳纤纤笑着将小婴儿手中的头拿开,“小书书其实不喜欢给生人抱的,但他很喜欢久久呢,久久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一定是个好母亲。” 姒琅突然就想到了她和夜枭生孩子的场景,耳根立刻红了,吱吱唔唔的道:“这个、这个还远着呢” “纤纤姐,”因为实在不好意思再想下去,她赶紧转移话题,“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孩子在这里,也没给小书书准备什么礼物,下次我再补送哦。” “呵呵,什么时候送都行,小书书最喜欢的一定是你的疼爱,这可比什么礼物都好呢。” 两个人在逗弄孩子的时候,老太太喝着药茶,暗暗打量着姒琅。 她的岁数之大,在这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加上用了几十年时间帮助柳府成为晴州富,看过、听过、经历过的事情远常人,在看人上面更是老道。 而在这个晚上,她隐隐感觉到姒琅远比她之前想象的更危险。 柳家沾上这么危险的人物,真的好吗? 她无法确定。 “奶奶,二姐,久久,厨房端宵夜上来了,我们去前厅吃吧。”柳青青跑进来,没心没肺的道,“爹爹晚点过来,咱们先去外面。” 这里是老太太的卧室,自然是不好在这里用餐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到外厅。外厅里,数名下人正在端着各色清淡可口的小菜、点心、茶酒上桌,好不热闹。 柳浩很快也来了,几个人在桌边坐下,边吃吃喝喝边说话聊天儿,好不开心。 席间,所有人都像事先讨论好了一样,闭口不提景辉的事情,就像景辉跟他们在座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一样。 聊了半个时辰后,老太太犯困了,便先下去歇息了。 姒琅则跟柳浩父女讨论起京城的局势、生意上的事情,足足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后才告辞离开。 此时已近午夜,她拿着持有的柳家钥匙和令牌,从后门走出来,隐在黑暗中,绕开巡逻的官差,慢慢走回去。 才走过了两条街,她就停下来。 是不是有人在跟踪她? 其实,她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现任何在她四周或附近出没的人影,但是,她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被危险之物盯住的感觉。 眼下是多事之夏,她不敢无视这种感觉。 摒住呼吸,侧耳聆听。 还是没有听到声音。 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但她就是不动。耐心的等待。除非那种感觉消失,否则她绝对不会将任何可疑或危险的存在带到她的秘密基地。 一刻过去了。 两刻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她还是很冷静,很耐心,因为,直觉告诉她,危险尚未消失。 终于,她的身后响起轻轻又轻轻的脚步声,只比猫踩地重那么一点点。 她猛然转身。 已经习惯的幽暗中,一道隐隐的人影朝她走过来,她全身戒备,已经抽出了藏在腰间的匕。 “我的心肝宝贝,你在等我么?”来人轻轻的笑,声音又柔媚又暧昧,“看到你在深夜的街头上苦苦的等我这么久,我好感动喔。” 姒琅双目一瞠,倒抽冷气,失声:“玉朗川?” 这个声音,哪怕只是听到一个字,她都知道是他。 果然,麻烦大了,危险大了。 玉朗川轻笑,倏忽之间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摇着折扇,身上的白衣几乎能洗白这黑暗。 “是我,我来接你了。”他说。 第456章 身后有人,又中了她的圈套 姒琅“呵”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后退:“你来接我去哪里?” “当然是我们的家。”玉朗川笑,“我们的家里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你这位女主人。为了把你找回来,我可是远赴黑月大陆,还想了很多办法潜入黑月皇宫,找到了你的那个替身。然后又万里迢迢的赶回来,一连找了你几个月呢。你啊,还是这么调皮,藏得这么深,害我在柳府守了好久好久才等到你。” 姒琅皱眉:“你一直在柳府埋伏?” “是啊。我回晴州后到处找不到你,就算我知道劫走战为君的事情八成是你干的,却始终找不到你的踪影,于是我想到,你怎么样都会去柳府看两眼的。特别是老太婆被景辉踹伤了,你不可能不去看望,所以我就乔装打扮,混进柳府,盯着老太婆,终于把你给盼到了。” “哎哎,我原本还想跟踪到你窝里的,但你还是这么机灵,居然等在这里不走了,我只好出来见你喽。” 姒琅冷笑:“你觉得你能把我带走吗?” 玉朗川笑:“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他猛然向姒琅飘去。速度之快,姿态之飘忽轻灵,简直就跟没有实体的幽灵一般。 但在他动之前,一直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姒琅已经先动了,跑得也是飞快,让玉朗川扑了个空。 玉朗川继续追,姒琅继续跑。 幽暗中,两人无声无息的快速移动,玉朗川并没有尽力,就像猫在逗弄小老鼠一般时快时慢、时而贴得很近时而保持一点距离,但始终咬在姒琅的身后。 玉朗川知道姒琅手段极多,不好制服,认为不如先消耗她的体力,令她疲惫的时候才动手。 果然,如他所料,不过一刻多钟,姒琅的脚步就慢下来,然后停在一处小巷尽头,无处可逃了。 现在是深夜,原本就没有什么灯火照明,月光不明,星光不灿,而且还有差役在街区来回巡逻,她边跑边看路,还得警惕巡逻和追捕,自然很快就累了。 玉朗川见她被困了,放缓脚步,悠然的摇着折扇走过去,用很是爱怜的声音道:“你啊,玩累了吧?玩累了就快跟我回去,别大半夜的还在街上晃荡。” “玉朗川,”姒琅看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急,连声音也变得有悠然了,“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会事先猜到你潜伏在柳家,迟早会发现我和找到我吗?” 玉朗川顿住脚步:“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怀疑中了你的圈套,然后逃之夭夭吗?” “不。”姒琅笑,“我只是想在你的面前炫耀一下我的才智与得意罢了。” “炫耀?好吧,那你就给你机会,让你向我证明我中了你的圈套吧。” “其实,我们今天晚上会碰面,不是因为你在找我,而是我在找你。”姒琅施施然,“因为你也知道的缘故,我不能露面和留下任何踪迹,但这样的话,你就没有办法找到我了。那怎么办才好呢?我想到了一个我一定会去的地方,而且你也知道我一定会去那个地方,所以,你一定会在那个地方埋伏,只要我出现,你就会出现。” “这个地方当然就是柳府。只不过,我不知道你何时才会开始埋伏,而且跟你打交道需要时间,还有可能被朝廷察觉行踪的危险,所以,我得把急事办完,并做好部署以后才能前去柳府。” “就像你说的一样,老太太也算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被踢伤,我再怎么样都要去看看他的,所以,我去看望老太太之时,就是引你出现的最好时机。” “还好,你真的如我所愿出现了,要不然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玉朗川仔细端详她:“你的话,好像有点吓到我了,不过,我不会如你所愿逃走的。” 他一步步的靠近姒琅。 姒琅迎着夜风,衣袂飘飘,不见紧张,直到他走到三丈之内,才微微一笑:“玉朗川,你要不要看看你的身后是谁?” 玉朗川笑:“就算你说我的身后有鬼,我也不会回头的哦。” 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上这么样的伎俩呢? 姒琅摊手:“好吧,那你只怕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呵呵,你怎么那么喜欢吓我呢?”玉朗川抿唇一笑,刚想冲上去,忽然身体一个哆嗦,猛然转过身来,而后失声尖叫,“你、你是何人?”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人。 高大,英挺,神秘,与黑夜融为一体,还散发着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令他觉得自己都被笼罩在对方的绝对势力范围之中,很有压迫感。 对方很客气的道:“有请玉公子随我走一趟。” “你、你是谁?”玉朗川对对方竟然都站到自己身后了,自己才隐隐有所察觉这一点感到相当的惊骇,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慢慢的寻找时机。 “玉公子不必知道。”对方还是很客气,“我有事请玉公子帮忙,不想对玉公子动粗,还请玉公子迈步。” 听到对方要找自己帮忙,玉朗川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底气,呵呵一笑:“你先说是什么忙。” 对方沉默了一会后:“我想跟玉公子要两件东西。” 玉朗川做了一个瑟缩的东西:“不会是要我的人或我的命吧?” “当然不是。”对方道,“至于是什么东西,现在不宜细谈。” “那你确定我有这两件东西吗?” “不确定,只能说很有可能。” 玉朗川“呵呵”两声:“既然这样,那我也有一个条件,只要把那个女人送我就可以。” “他人之事,我无权代答。” “那你向我保证,不插手我与她的任何事情?” “不能。” “混蛋!”玉朗川骂,“那我凭什么把我的东西给你?” “凭我比你强。”对方回答得十分的自然,没有傲慢,也没有心虚。 玉朗川简直要目瞪口呆了,他活这么大,还没听哪个人在他面前这么说过呢,眼前这人,有毛病吗?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有多大的本事吗?”他不怒反笑,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不知彼而夸下如此海口,你就不怕短命吗?” “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也确定你有几分本事。”对方还是客气又自然的口气,“但是,你还是差我太远。” 玉朗川再度石化:“你、你到底凭什么这么说?” “凭我走到你身后一丈了,你还没有察觉。” “” 玉朗川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藐视,即使这人说得很客气。 半晌他才吃吃的笑起来:“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不战而顺,岂不是愧对我玉朗川之名?” 第457章 过招,完败 !-- -- !---- 第458章 实力碾压,不得不从 玉朗川又咬着牙坐下,看着他们泡茶。 待茶水泡好,每人一杯的时候,姒琅才道:“姒清当年背叛华黎部落的时候,带走了华黎部落的东西,我把这些东西拿回来。” 玉朗川的心里立刻疑惑了,脸色却是正常:“就我所知,这个人唯一在乎的只有你母亲罢了,他当年离开的时候应该只想带走你的母亲,不可能带走什么财物。” “他确实是对钱财没有兴趣,但他偷走了族里的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他一定是想着得到我的母亲以后,就和我的母亲分享这两样可以延年益寿的宝物,长相厮守。”姒琅说得煞有介事,“但他一直找不到我的母亲,所以,这两件宝物一定还没有被用掉,我想,你一定能找到这两件东西还给我。” “你要这两件东西做什么?”玉朗川来回打量她和夜枭,“你们俩那么强,还需要延年益寿?” 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这种东西太补,一般人吃了身体可受不住,就算是病人也不宜多吃和常吃,只有年迈或身体虚弱的人可以适当的吃一点点。 不管他怎么看,他都不觉得眼前这两个人有需要大补的理由。 姒琅呵呵两声:“我们要怎么处置这两件东西不用你管,总之这两件东西是稀世珍宝,就算自己不用,拿去卖了或送人,都大有好处。你只要把东西交出来就可以。” “卖了和送人?”玉朗川笑,“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避我唯恐不及,却为了得到这两件东西而主动引我现身,足以说明这两件东西对你很重要,大概还是非要不可。另外,你是晴国公主,也是黑月皇后,这位夜枭大人更是不缺钱,你们若是为了卖钱而想要这两件东西,那就太可笑了。” 他的笑容非常非常的狡猾,令姒琅很有打歪他的脸的冲动。 “如果说是为了拉拢人心,”玉朗种越笑越得瑟,“如果只是你一人想得到这两件东西,我可能还会相信,但加上这个男人,我才不信。这天底下,谁能让这个男人亲自出面去拉拢啊?我看是别人想拉拢他还差不多。” “难道说,”他拿折扇敲了敲手心,若有所思,“难道是你想要这两件东西,而这个男人为了讨你欢心才帮你的?” 说着他上下打量蒙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波澜不变的犀利眼眸的夜枭:“可是,我没看出来这个男人已经或正在被你迷住。再说了,我所知的夜枭可是定力强大,无所可诱,他还不至于为了讨好你而做到这份上吧?” 姒琅的脸色涨得通红,眼里透出怒火,也不知是被他说中了,还是因为他说得不太中听。 她很想当场骂死玉朗川的,但脸庞越来越红,就像脸上着了火,这火还烧掉了脑子一般,想骂又骂不出来。 “难道,”玉朗川盯着她显然已经想入非非的面容,心里燃起妒火,“难道,大名鼎鼎的枭皇身体有问题,不能满足你,需要这两件东西来强身进补?还是你的身体天生异禀,欲求强到连枭皇都吃不消,这样的话很简单嘛,让我加入不就可以了” “闭上你的臭嘴!”姒琅终于忍可无忍,将手中的茶往玉朗川泼去。 玉朗川却轻轻松松的就闪开了,咯咯的笑:“哟,羞恼成怒了,看来我说中了。” “我现在就宰了你。”姒琅顾不得形象了,抽出腰间的匕首,就要跟玉朗川拼了。 “玉公子,”夜枭却在此时淡淡的开口了,“你身上很痛吧,很需要休息吧,你这样毫无效果的废话,真的好吗?而且你也知道,不管你如何挖苦和挑衅,都不可能改变我们的决定,何必呢。” 玉朗川感觉自己的脸,被不轻不重的打了一巴掌。 不痛,但有点难堪。 就像他是卖力表演的猴子,让夜枭在边上看一场无趣的猴戏似的。 于是他呵呵两声,也不说废话了,眼里闪过精光:“当然,我刚才说的都是笑话。实情是,要么就是枭皇出了什么事,需要这两件东西进补或治病,要么就是枭皇重要的人需要。对吧?” 姒琅心头隐隐一惊,这个玉朗川还真有两三下,居然猜测得如此接近。 “也有可能是我需要用呢。”她冷笑。 “如果是你要用,”玉朗川又露出那种欠揍的笑,“应该不需要夜枭出面吧?像枭皇这样的男人,肯定不会让女人出面帮他做事,自己躲在身后享福的,所以,只有可能是他需要用,才会亲自来办这件事。” 姒琅竟然无言以对。 “玉公子确实聪明。”夜枭又淡淡的开口了,“只是,你再怎么聪明,也改变不了你必须要交出那两件东西的结果。” 换玉朗川无言以对。 这就是更强者的态度,完全的自信,完全的坚定,完全的从容。 “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决定,继续跟我们绕圈,拖延,兜圈子,还是痛快的交出东西。”夜枭平静的道,“不过你必须要知道,我虽然有耐心,但耐心也是有限的,而且我对对手从来不留情面。” 玉朗川信他不是在吹牛或在吓唬自己。 夜枭的作为、战绩、名望、权势从来都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和做出来的,他无法质疑和反驳。 于是他沉默了。 好久之后,他才叹气:“好吧,势不如人,我也觉得我不得不服从两位的强迫。不过,姒清的遗物并不在我身上或者晴州,而是在横岭那一边的红枫小镇上。那里是姒清当年隐居的地方,也是他的葬身之处,他死后,我把他的东西都埋在了他的坟墓里。” 姒琅皱眉。 如果那两件东西真的在姒清身上,那么,被埋藏在坟墓里,那还能吃吗? “说到姒清,我就想笑。”玉朗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在谈论自己的父亲,而是像在谈论一个笑话,“他身体垮掉以后,求我带他到华黎部落的旧址去死,我说路远,带他去太麻烦,而且他大概也撑不到那个时候。于是他又求我,他死了以后,我能带着他的骨灰去,埋在那里,我先假意答应他,待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才说他做梦。” “哈哈哈——”玉朗川乐不可支的笑起来,拍桌子,“他那时的表情,我想到一次笑一次。我想,他其实是被我气死了,虽然他当时马上也快要死了。” “他死了以后,”他边笑边道,“我把他葬进我母亲的坟墓里,我母亲的坟墓可大呢,修建得也很漂亮,他埋在里面,可比埋在华黎部落的旧址好多了。而他的东西我连看都不看,全部丢进去给他陪葬,所以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里有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第459章 关卡,脱衣验身 “既然你们那么想要他的东西,到时我就刨开他的坟墓,让他的尸骨重见天日,那样一定很有趣。”他似乎越说越觉得有趣,笑得越是厉害,“你们看,我对他多好啊!当然,他是我父亲,我并不需要他感谢。” “哈哈哈——” 姒琅冷眼看他,一言不发,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怜。 当然,他再可怜,她也不会可怜他的。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那么,我要去歇息了,玉公子也去歇息吧,我们明日上午出城。”夜枭看了姒琅一眼,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姒琅也站起来:“你就在这个房间的内室睡吧,我们住隔壁。” 而后她也不警告玉朗川什么“你敢逃走,我们打断你的腿”之类的,玉朗川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夜枭不会让他逃了的。 玉朗川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拉长腔调:“你们两个是睡一起吗?要不要我加入?” 姒琅头都不回,只留下一句:“可怜的男人。” 然后就消失了。 玉朗川恨恨的骂了一句“狗男女”,站起来,往帘子后面的内室走去。 终于安静了。 这一夜,玉朗川果然没有逃走,也没有玩什么小动作。 次日上午,玉朗川还没醒来,就听到姒琅在外间道:“姓玉的,起来吃早点,然后我们出发。” 玉朗川笑:“我还没睡够呢,你进来帮我穿衣如何?” 姒琅道:“既然我叫不醒你,那我还是请夜枭来叫你吧。” 玉朗川咬了咬牙,恨恨的起身,懒洋洋的走出去。 姒琅仍然一身男子的打扮,只不过换了一套衣服,她见玉朗川出来,把一套衣服丢到他身上:“吃完早点后换身衣服。” 就玉朗川的长发飘飘与白衣如雪,不管走到哪都够刺眼的,而从晴州到红枫镇,堪称万里迢迢,怎能让他如此招摇? 玉朗川“哦”了一声,在桌边坐下,拿起姒琅带来的包子和豆花,边啃边暧昧的道:“昨天晚上,你的叫声真够大的,吵得我睡不着。不过,你想不想换个口味?说不定我这种口味的更刺激。” 姒琅面无表情:“我和夜枭在大门口等你,一刻钟后你若是不出现,我想夜枭一定会生气,然后你一定会后悔。” 说罢她就大步离开,没再理会玉朗川。 玉朗川边吃边想,他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走? 现在不逃,待真的上了路,有那两个人盯着他,他更加逃走不了。 吃完早点,漱口洗脸,换了身衣服后,他还是风度翩翩的朝大门口走去。 他听过夜枭的很多传奇,但他并不了解夜枭,只知道夜枭的身手、战力高他太多,所以,他在找到夜枭的弱点之前,还是不要玩手段的好。 宅子的大门口,夜枭和姒琅看到他出来,完全不意外。 夜枭很客气的道:“玉公子,我先上车,你随后上。” 所谓的车,是停在门前的一辆双驾马车,车厢比一般的马车要长,加上没别的马车,估计是要几个人一起坐了。 夜枭说着,先一步躬腰走进马车。 玉朗川随后进去,看到车厢里的情形,忍不住在心里骂“都是老狐狸”。 马车内部居然被两块挡板隔成了三截,两块档板的一侧是“通道”,上方留空,坐在档板前后的人可以通过上方的空隙看到其他人,这构造真是精妙之至,既让每一个人保留了基本的隐私,又方便另外两人监视他。 夜枭先进的车厢,当然是顺其自然的坐在最后,玉朗川知道自己必须坐在中间,也不闹事,悠然坐下。 姒琅最后进来,坐在前面。 如此,玉朗川就被夹在姒琅和夜枭之间,想逃走或玩手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走吧。”姒琅对驾车的二号说道。 马车缓缓开动。 玉朗川透过窗格子,打量着外面,唇边泛着笑,脑子转动得很是厉害。 要对付夜枭,他必须要学会用脑子,靠武力真是不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北城门出现在前方。 “停车。”姒琅忽然叫停马车,“我去买些干粮和水备着。” 玉朗川阖上眼睛,小憩。 半刻后,姒琅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将东西往“通道”上一堆。 她没有说话,车夫也没有问,直接驾马前行。 马车很快就抵达城门,加入排队出城的队伍里,等待盘问和检验。 因为战为君被劫走的事情,北城门一直处于这种出城都要经过记录和检验的状态中,就算战为君出现和自首,关卡也没有被取消,朝廷对此并没有多加解释,但姒琅知道,这是为了防止“四公子”逃走和找到“四公子”。 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找出四公子,其实并不高明,但是,楚刀和文正熙等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是不是? 盘查的那些官兵们连续数月守着关卡,估计也累了烦了,检查得并不仔细,没过多久就轮到姒琅等人。 “车里是谁?要去哪里?准备干什么?” 二号小心的赔笑:“几位公子有亲友在军中为将,他们这是要一起去横岭城看望亲友呢。” “识字吗?” “识得几个字。” “下车,自己填写,敢撒谎的,立刻投入监牢。” “是是是。”二号说着下马,走到一边的桌子边,认真填写表格。 几名官兵则掀起车帘,往里张望:“你们三个都叫什么,准备去横岭看望哪些人?” “啊——”玉朗川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前面的姒琅道,“各位官爷,我是被这两个人绑架的,这个人女扮男装,鬼鬼祟祟,还敢绑架良家男子,一定不是好东西,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他长得本来就宛如画中的仙人一样,看着就不像坏人,加上这会儿装得这么恐惧,那几名官兵立刻大为警惕,指着姒琅道:“你们下来。” 姒琅居然也不反抗和解释,乖乖的下车。 一名官兵盯着也在往外走的玉朗川:“这人真的是女扮男装?” “绝对是,不信你们摸摸她的胸。”玉朗川恨姒琅跟夜枭混在一起,说话也是不留情面,“我怀疑她其实是朝廷的通缉犯,几位大爷一定要检查好,千万别让她蒙混过去了。” 另一名官兵问姒琅:“你,真的是女人?” 姒琅急得使劲摇头。 玉朗川指着她的背影道:“扒开她的衣服就知道了。” 官兵于是命令姒琅:“把衣服脱了。” 姒琅惊得立刻抱住胸口,使劲摇头,却是不说话,似乎害怕开口就会露出女人的声音。 “你不脱的话,我来脱。”玉朗川说着就冲过去,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扒姒琅的衣裳。 第460章 满肚坏水,屡败屡战 “你这个疯子,又说糊话了。”姒琅猛然转过身来,一把扒开衣领,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怒道,“家里给你娶漂亮的媳妇你不要,非得一天到晚幻想我是女人,还老想着扒我的衣服,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围观群众哄然大笑,对着玉朗川指指点点:“这人脑子进水了呢。” “他怎么就看上这位兄弟了?我看这位兄弟长得也不杂的啊。” “他不是脑子不好么,也许就好这种长相的,亏了这一张白生生的脸皮啊” 玉朗川顾不上众人的戏笑,看着“姒琅”的脸,整个人都懵了,保持着双爪伸出去的姿态,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回事? 眼前这个身材还算高挑修长、体格并不粗壮威猛的年轻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张平庸的脸庞、突出的喉结、平坦的胸部,以及毛茸茸的胸膛和粗嘎的嗓音,说他是女的,就跟说黑的是白的一样。 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怎么变成了眼前这个男人? 啪——他正在石化的时候,脸上就挨了这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巴掌。 男人边扇他的耳光边骂:“你既然是个智障,就乖乖的呆在家里,不要出来吓人!但不让你出门吧,你就跟个娘们似的要死要活,咱们不得不带你出来吧,结果你一出门就给我搞这种事情,恶不恶心?欠不欠揍?” 玉朗川回过神来,迅速后退,冷着脸道:“你该死的到底是谁?” “我是你祖宗!”那个男人骂着,转头对官兵陪笑,“各位大爷,我这表兄弟虽然长得不错,但脑子很不好使,还请各位切勿与他一般计较。” 那些官兵看着也觉得好笑,当即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们上车吧,赶紧走,别挡了别人的道。” 就这么点破事,惹来不少人围观,这城门都快要被堵住了。 也这么片刻的功夫,玉朗川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刚才停车的时候,那个女人借着下车买干粮和饮水的机会,悄悄让这个恶心的男人冒充她上车,而自己的视线被挡板挡住,又看不到这个男人的正面,就以为她是那个女人,闹了这么一出,上了那个女人的当。 一连数次被这个女人戏弄,真不甘心! 于是他又往车里一指,大声道:“里面那个男人是坏人,从来不敢露脸,各位官爷,你们千万别被他骗了” 啪啪啪——他的脸又猝不及防的挨了那男人几记耳光。 那男人骂道:“你叔叔病成那样了,你还这样对他?行行行,你是智障,脑子不好,我也不怪你,但我得把你打清醒了,免得你稀里糊涂的害了自家人。” 玉朗川震惊。 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能够成功的连续扇他这么多记耳光?虽然他并没有认真防备对方,身边也全是人,躲避不便,但对方这功夫,也太厉害了吧? 那个女人的身边,到底汇聚了多少高手? 一两年的时间不见,这个女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在那个男人又准备扇他的巴掌时,他迅速后退,闪开对方的巴掌,张嘴吼道:“车里面的那个男人就是” “咳咳咳,小玉,”夜枭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赶紧上车,要不然叔叔要生气了,你的屁股要开花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玉朗川感受到了其中浓浓的警告。 “你敢不听叔叔的话?”那男人也严厉的往车里一指,“上,还是不上?” 玉朗川沉默。 突然他的屁股被踢了一脚,却是某个官兵,那个官兵不耐烦的道:“你怎么还不上车?没听到老子的话吗,堵在这里像什么样?” 其他官兵则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带着这么个好看却不中用的家伙出来?就他这傻样,真去了横岭城,还不得给那里的兵爷给弄死?” “哈哈哈,到了那里之后,他若是去扒那些男人的衣裳,就真的死定了!” “可不是吗,横城民风彪悍,一言不合就干架,你们得看好他,要不然他在那边闯下大祸,还不知有没有命回来” “这小子长得挺俊的,听说那边的汉子也有喜欢这一口的” 玉朗川甩袖,恨恨的转身,躬腰钻进车里。 片刻之后,那个冒充姒琅的男人给官兵们道了歉,也回到马车里。 马车在一片围观者的指点中出城,驶上官道。 玉朗川这时才忍不住转头,问后面的夜枭:“你怎么不下车?” 就夜枭这一副包在长袍里、只露出半张脸的模样,一下车还不得被当成可疑人物?就算能脱身,也非得露出真容不可,他也想看看夜枭到底长什么样,竟然能让那个女人迷成这样。 夜枭淡淡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玉朗川:“” 而后他闭上嘴,再也不说一个字了。 马车行了不久,停下来,坐在玉朗川前面的男人下车,姒琅悠然的走进来,坐在玉朗川前面的位子上,啃着瓜子,好不爽快。 玉朗川双眼喷火的盯着她的后颈,摸了摸身边的折扇,他要不要现在偷袭,将这个混蛋女人的后背给扎出一个窟窿来?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了。 但是,他可没有因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连栽了两次而泄气,他心里想的,始终都是怎么弄死夜枭、折磨姒琅和获得自由。 晚上,马车停在一个小镇上,三个人进了一间冷清的客栈,叫了七八样菜上来。 玉朗川看着满座酒菜,摇着折扇,在心里冷笑:本座最擅长的其实不是打架,而是下毒,信不信本座给你们下点毒喝喝?这次下不成,下次下,路那么远,总有成功给你们下毒的那一天! 他刚这么想,就见姒琅拿出一只口哨,放进嘴里吹响。 玉朗川正奇怪她到底在做什么,就听得“朴楞”两声,一只黑不溜秋的小鸟从窗口飞进来,落在桌面上,声音古怪的叫起来:“吃饭了,吃饭了——” 八哥? 玉朗川抽了抽嘴角,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吃吧。”姒琅冲八哥眯眯一笑,“随便吃。” “吃饭,吃饭,吃饭。”八哥又叫了两声后,走到青菜盘边,啄起一根青菜放到桌面上,“笃笃笃”的吃起来。 玉朗川:“无疑。” “好吃好吃。”八哥吃完这一根青菜后,似乎很是满意,扇了扇翅膀,高叫两声,又转头去啄另一个盘子里的红烧肉。 玉朗川:“这是八哥精?” 姒琅微笑:“这是我家的八哥,很厉害是不是?” 玉朗川呵呵:“它吃人的东西,也不怕吃坏肚子?” “不会。它吃什么都不会吃坏肚子,除了某样东西?” 第461章 玉朗川的恶意,战为君的卮运 “什么东西?”玉朗川觉得这只八哥精会出现在这里,绝对怀有不为他知的阴谋。 “好吃好吃,没有毒没有毒。”不等姒琅说话,那只八哥就扑扇着翅膀叫起来,然后丢下只啄了几口的红烧肉,又去品尝蘑菇汤。 玉朗川:“” 这只八哥,是来试菜的? 怎么不把它自己给吃死算了? 应该说,它若是一直这样吃,很快就会吃死自己的吧? 然而,小八哥换着一盘盘的菜吃,每样只吃两三口,吃得可欢呢,每吃一种菜或汤都叫两声“好吃好吃”“难吃难吃”,把所有的菜都尝一遍后它又去啄姒琅碗里的米饭,吃了两口后又去啄夜枭碗里的。 玉朗川皱眉:“这小东西的嘴很脏吧?被它碰过的吃了不会拉肚子?” 哪料那八哥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或者是感受到了他满满的恶意,多吃了几口夜枭的米饭后身体一转,将屁股对准他,扇着翅膀道:“没有毒没有毒,哥哥要走了。” 然后它就飞走了,没吃玉朗川碗里的。 玉朗川咬牙:“它在歧视我吗?” 姒琅呵呵两声,拿起筷子,很有深意的道:“就算是只畜牲,也会看人和挑人的。” 玉朗川又咬了咬牙,将“本座迟早要炖了它”这句话给硬生生的吞在嘴里。 这顿饭,玉朗川没有下毒的机会。 整个晚上也没有。 次日早上,一起吃早点的时候,那只八哥又来了,依然是把所有的食物都尝了一遍,然后往后一倒,躺在桌面上,像个吃撑了的人似的:“好饱好饱,哥哥不能动了” 当然,它也没有动玉朗川碗里的东西。 玉朗川把玩着手中的筷子,幻想着将筷子插穿它的肚子的模样。 八哥斜眼睨他,似乎又感受到了他满满的恶意,身体滚了几滚,居然滚到夜枭的手边,一副“有老大在,老子怕你个毛”的态度。 玉朗川呵呵:“这八哥,你是从哪里抓来的,又是怎么养的?” 姒琅神秘微笑:“我的秘密多着呢,我可不会告诉你。” “没关系。”玉朗川暧昧的笑,“你迟早是我娘子,你的秘密,我总有一天会全部看穿。” 姒琅呵呵:“天都这么亮了,你还在做梦呢。”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我不想给人的东西,别人永远也得不到。” 然后姒琅就再也没看玉朗川一眼,也没再跟他说一句话,只觉得心里郁闷得慌。 跟玉朗川这厮在一起,根本就是活受罪,而自己的手永远都是痒的,想揍人的。 吃完后一行人上路。 玉朗川不断往外面探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他的人怎么还没有出现? 他在晴州也有很多手下,他每次出行都会留下线索,可以让他的人顺利的找到他,而现在,他都消失这么多天了,他的人还没有跟上来? “啁——”突然,天空中传来响遏行云的唳鸣之声。 他抬头,往天空看去,隐隐看到遥不可及的远空中有一道正在盘旋的飞影。 虽然完全看不清楚,但他还是忍不住抽气,这世上,竟然有那么巨大的飞鸟? 离他这么远,却还能让他看得到,听得到,这鸟,到底得有多大? 算得上是天空之王了吧? 阳光炽热,光线从窗棂照进来,车厢里很亮,姒琅不好睡,于是便转头,嘲讽的冲玉朗川道:“你不用看了,你看到眼睛烂掉,你的人也不会出现。” 玉朗川心头一惊,嘴上却轻飘飘的道:“你胡说什么呢。” “不用装。你很了解我的事情,我同样也很了解你的事情。你的人绝对不会离你太远,你肯定用了只有你知道的手法给你的人留下线索,你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你。不过,他们已经全部被我的人拦截,要么死了,要么跑了,总之,你想等他们赶到再逃走或对付我们,是没指望了。” 玉朗川呵呵:“你呀,又在吓唬我了。” “你可以认为我在吓唬你。”姒琅无所谓,“不过,你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你想玩,我就陪你玩,反正一路上也是无聊。” 玉朗川:“” 他保证,若是一直乘坐马车,此去红枫镇大概需要将近两个月,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夜枭,然后将夜枭的尸体丢进姒清的坟墓里,再看这个女人趴在坟墓前哭到眼睛瞎掉,那样一定很有意思。 在随后的一路上,他不断寻找下手的机会,但是,究竟能不能得逞呢? 路还很长,结果不好说。 而在京城,虽然楚刀和文正熙等人迟迟没有找到“四公子”,但战为君身为朝廷死囚,却不能一直这样被关押着,乌蒙这边也开始催促朝廷惩罚战为君了。 与乌蒙人和朝廷的态度相反,京城百姓却是齐刷刷的站在了战为君这边。 百姓们没有办法面见皇上求情,但在私底却是不断谴责朝廷不义、呼吁皇上放过战为君,并想尽一切办法向认识的官员说情,让他们帮帮战为君。 有人说:“掌柜啊,你的一个亲家不是在大理寺当差吗,让他请大理寺的老爷去跟皇上说说好话,给战将军一条生路啊?” “咳,我那个亲家就是个小喽啰,能说得上话就好了。上次啊,他就斗胆跟师爷提了几句,被师父训斥了,说什么朝廷的事情切勿妄言,免得被辞” 有人说:“对了,你不是林阁老的管家吗?林阁老在朝中也认识不少人吧,就不去找以前的同僚、弟子,让他们帮战将军说说话?” “林阁老都归隐那么多年了,他以前的同僚都退了,弟子们在朝廷都说不上话的,非得是宰相、尚书、大将军、王爷国公爷或者是皇上的爱妃、贴身太监什么的说话才有用,但那些人,哪个不是只会顺着皇上?哪个会忤逆皇上的意思啊?” 有人问:“你不是在宫里当差吗,皇上对战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君无戏言,乌蒙那边又恨死了战将军,皇上还能放过战将军?” “可是战将军于国有大功,又对皇上忠心耿耿啊!你看这次,战将军都被抓走了还要想办法逃出来去自首,这样的臣子去哪里找啊?皇上就不能网开一面?” “你问我,我也没法回答啊,反正我觉得战将军很悬了” 朝野都知道百姓们是如何看待、议论战为君这事的,只有景立天不知道,因为,没有人把这一切告诉景立天。 所谓祸从口出,景立天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喜怒无常,又值更换继承人的时期,众臣在确定他想放过战为君之前,都不愿意去惹他不悦。 第462章 战为君的死法,惊人的建议 景立天在乌蒙方面的压力之下,准备在早朝上和众臣商议战为君的事。 消息传开,众臣们纷纷在心里琢磨开了。 尤其是那些说话有份量的王公和重臣,心思尤其多。 不过,众人想的最多都是:绝对不能触怒皇上,绝对不能与皇上的心思相左,哪怕自个再同情战为君,也不能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利益与仕途! 同时,他们也知道别人都是这么想,于是全都认定战为君死定了。 晚上,兵部尚书罗深贵去喝花酒,喝着喝着他就尿急了,然后就离席,走出包间,往茅厕的方向走去。 放完水后,他哼着小曲往回走,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今天晚上把他哄得很开心的小白菜给买回家当侍妾。 走到拐弯处的时候,一名小厮忽然斜刺里跑出来,与他撞了一下,差点把他撞倒。 “你个贱奴没长眼睛吗?把大爷我撞伤了怎么办?”罗深贵开口就骂,大有让这小厮付出巨大代价的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小厮很惶恐,头都不敢抬,不断哈腰,“文宰相在前面招待客人,我赶着去传菜单,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饶了小的。” 文宰相?罗深贵皱眉,既然是文正熙的话,那他也没有办法了。 “那就赶紧去,以后小心点!”他骂。 “是是,您大人大量。”小厮说着,低着头从他身边跑过去了。 罗深贵这才甩了甩袖,返回包间。 又喝了两盅以后,他这头猪搂着小白菜,准备把她给拱了。 小白菜半推半就的给他脱衣服,脱着脱着“咦”了一声,而后欣喜若狂的道:“老爷,这些银票是给奴家的么?奴家好高兴,您待奴家真好” “什么银票?”罗深贵睁开眼睛,低头一瞧,哟,他的腰间居然藏着这么多银票? 于是他立刻将小白菜手中的那一大叠银票抢过来,喝斥,“就凭你也配值这么多钱?真是自不量力!去去去,马上滚出去,爷不想见你了。” 甭管这钱是怎么来的,但既然是从他身上冒出来的,那就是他的东西了,谁也不许抢,特别是这小白菜,之前已经拿了他的赏钱,现在还想要,简直是无耻! 小白菜撇着嘴,一边瞄着他怀里的银票,一边忿忿的出去了,到了外头就吐口水,骂:“老不死!” 屋里,罗深贵眼睛发光,拿手在嘴里沾了沾口水,迫不及待的数钱。 妈妈啊,竟然有两万两银子这么多啊,够他给自己修建一座堂皇的墓室了! 话说回来,这钱是从哪里来了?肯定不是从他的肚子里生出来的 他猛然想起之前撞到他的那个小厮。 是那个小厮吗?他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罗深贵开始在自己的怀里摸索,而后又摸到一封信,拿出来,拆阅。 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了。 上面写的东西,有点不得了啊,他要不要照办呢? 他觉得这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毕竟他是朝廷官员嘛,还是尚书级别的,做这种拿了钱帮不明人士说话的事情,实在是有违官职,可是 连鬼都能为了钱去推磨,他区区一个凡人,难道还能比鬼强? 所以他没过多久就决定按照信上的做。 反正这个事情应该也会顺了皇上的意。 做了决定之后,花酒和姑娘便不再能吸引他这个老男人的兴趣,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回府早早歇息去了。 次日上午,他精神抖擞的出了门,坐上轿子,前往皇宫上朝。 果然,早朝刚刚开始,景立天就问起了:“各位爱卿,战为君之事,要如何处置?” 各位重臣纷纷表示自己的忠心。 “君无戏言。皇上早就给战为君定罪了,怎能因为战为君被人劫走后又回来,就赦免了他的死罪?” “战为君早就应该被行刑了,现在能多活这么长时间,都是受了皇上的恩典,他也该知足了。” “法不容情,谁都不能超越纪法。” “臣也是这么认为,但是,臣建议这次就不公开行刑了,免得再节外生枝。另外,看在战为君能够主动投案自首的份上,臣建议让战为君自由挑选一种死法,也准他的尸体回故乡埋葬,以功臣的身份下葬。”这话是文正熙说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点头。 “宰相说得有理。如此,既维护了纪法的权威,又维护了功臣的颜面。” “相信这么办的话,战家也好,百姓也罢,都能接受了。” “恳请皇上接受宰相大人的建议。” 景立天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边故作沉思,一边在心里道:文正熙果然是个人才,竟然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既维护了朕的面子,也保住了战为君的面子,还顾及了百姓的心意,好极好极,再装一下为难后就用这一招了! 于是他继续听着众臣的强烈要求,待所有人都说完以后,才道:“各位爱卿的意思,朕都听到了,还有谁有别的建议么?” 希望不要再有了,要不然他就要不高兴了。 这时,安静里的大殿里忽然传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皇上,臣有一个拙言,如果出言不当,还请皇上恕罪。”、 是罗深贵那个没什么本事,但有“听话”这个巨大优点的废物。 景立天心里很不高兴,嘴上还是道:“你说。” 罗深贵道:“就臣所知,百姓恨透了乌蒙人,对犯下杀害乌蒙特使之罪的战为君充满了同情,只要战为君被朝廷行刑,不管朝廷做得多对,百姓只怕都会对朝廷有怨言,平也平不了的。” 众人皆惊,齐齐看向他。 这是那个对皇上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只会说“好”“皇上英明”的废物罗深贵所说的话? 他们所听过的罗深贵在朝堂上的发言中,就数这句是勇敢的、真实的,而且是唯一勇敢和唯一真实的。 话说,为什么罗深贵这次突然这么勇敢了?是脑子变坏了,还是脑子变好了? 景立天心里升起怒火,几乎是咬着牙道:“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长年以来,以研究他为第一要务且颇有成就的罗深贵心头一寒,几乎就想下跪和认罪了,但想到信上的话,他还是战战兢兢的道:“臣觉得,既然战为君杀害的是乌蒙特使,逼我国杀掉战为君的也是乌蒙国,不如将战为君交给乌蒙国如何?” 全场一派哗然。 没有人想过这种可能,更没有想过这种惊人的建议来自大名鼎鼎的废物罗深贵。 罗深贵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在议论声中也不敢擦汗,迅速的把话说完:“朝廷只要对外放话,就说朝廷感念战为君的忠心与功勋,其实并不想为难战为君,但在乌蒙国的强权压迫下没有别的选择就好。如此,乌蒙国若是折磨或杀害战为君,百姓们恨的也是乌蒙国,不会责怨朝廷。” 第463章 交给乌蒙,一箭双雕 刚刚兴起的骚动,在他说完之后就彻底消失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个罗深贵居然是脑子变好了?而且还是变得超好? 原来,他这一生的智慧,是要留到现在使用? 连景立天都吃惊的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人真的是罗深贵?不是有人扒了罗深贵的皮披在自个身上冒充的? 罗深贵一口气说完那封信上的指示后就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皇上,臣妄言,还请皇上恕罪。” 他昨天晚上收到的那封神秘信件上说,只要他在朝堂上向皇上提出如此建议,不仅将会得到那两万两银子的报酬,也会得到皇上的赏识,于他百利无害。 信上还说,如果他担心这封信有陷阱,不敢提,可以把这个建议告诉文正熙、韦国公等人,看看这些人精会不会在皇上面前提。 他仔细琢磨这封信的内容,又仔细琢磨皇上的脾性和想法,觉得还是可以赌一把的,于是他没有把这个建议告诉任何人,而是直接在早朝上提了出来。 只是,提是提了,他心里却很害怕。 万一赌输了怎么办? 景立天忍住心里的惊喜,咳了两声,假装慎重的问众臣:“各位爱卿,你们怎么说?” 他是一国之君,再怎么认同罗深贵的建议,也不能主动表示“好,就这么办”了是不是? 文正熙第一个发言:“臣觉得此法甚好。”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有人道:“可是,如果被乌蒙国看穿了可怎么办?” 众臣一时间又沉默。 “看不看穿,有什么区别吗?”文正熙淡笑,“乌蒙国害怕过任何人陷害他们么?害怕过自己的名誉会烂掉么?害怕过世人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么?” 众臣一听,纷纷点头:“确实,乌蒙人恨不得别人找上门跟他们打,哪里会在乎世人将他们描绘成恶魔?” “皇上,此法真的甚好。” 景立天又假装聆听众臣意见并假装沉思片刻后,长长的叹息:“各位爱卿,战为君是忠臣,更是功臣,朕实在不忍心对他下手。你们也知道,战为君入狱和自首以来,朕不曾让任何人对他动刑,平时也都是让人好吃好喝的照料他,如果朕能选择,朕一定放了他。” 他顿了顿:“既然罗爱卿提出如此建议,朕便不用杀了他。乌蒙国那边,虽然他们心性残忍,但也许会顾及乌浪和嬛儿新生的孩子,以及两国边关的和平,不好见血,放过战为君一命也不一定。将战为君交给乌蒙国,总比被朝廷杀掉要好。” “皇上英明——” “臣认为战为君此去还是有一丝生机的。” “臣也来自横岭,臣代横岭百姓谢主隆恩——” 虽然众臣都狂拍景立天的马屁,上上下下都说得这个决定是为战为君好似的,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乌蒙人对于敌人、仇家从来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灭”,战为君落入乌蒙人手里,绝对会死得更惨。 说不定,乌蒙人还会当着横岭守军的面活生生的虐杀战为君 想到这种可能,众臣都暗暗打了个激灵,庆幸自己不用打仗,也不像战为君那么不懂得变通与妥协。 而罗深贵,惊喜得简直要晕过去了。 成了成了!他的这一赌真是大获成功!那封信,简直就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啊。 “罗爱聊,”这时,景立天发话了,看着罗深贵的眼神特别的慈祥和赏识,“你今天立了功,以后继续努力。” “是是,这是臣应该做的。”景立天就这么一句话,令罗深贵激动不已,连连磕头。 接下来的早朝变得轻松了很多,也早早就结束了。 而后,景立天单独召见了乌蒙使节,提出了将城印与战为君一同交给他们带回去的意思。 乌蒙使节听后哈哈大笑,翘着大拇指道:“景皇帝,你可真够意思,竟然还附送一个战为君给我们,真是太爽了!我国国君知道后一定大大的夸赞你,你果然是我国国君的好亲家,哈哈哈——” 至于景立天为什么会将战为君交给他们,他可能想得到真正的原因,也可能想不到,但是,这一点都不重要。 就像文正熙所说,就算晴国要将杀害战为君的责任推到乌蒙国头上,乌蒙国也完全不在乎。 “呵呵,那当然。”景立天也笑,“两国的和平是最重要的。” “放心放心,景皇帝这么有诚意,两国一定会和平的,不会打仗的。” “那,不知使节何时回去?我好让人将战为君收拾一番。” “明天吧。我来晴州也很久了,该回去复命了。” “好,朕今天晚上就让人准备,绝对保证使节一路顺利。” 如此,双方把酒言欢,谈得极为投机。 宴席结束以后,景立天亲自把横岭城印奉上。 次日凌晨,乌蒙使节在一百多名本国侍卫和晴国大内高手的护送下,秘密带着横岭城印和战为君踏上前去横岭关的路程。 他们出城的时候,天还没亮,全城百姓都不知道这事。 待消息传出去时,这事已经过去两天了。 全城无不哗然。 骂的,哭的,怨的,诅咒的,什么悲愤的情绪都有。 接着,朝廷和京城贵族圈里传出内幕:皇上原本是想放过战为君的,要不然也不会拖了这么久都没有处决战为君,就想着拖到乌蒙国忘记这事为止。哪料乌蒙国恨透了战为君,以“发动战争”逼迫皇上交出战为君,皇上为了本国大利,战为君也再次请求为国捐躯,皇上才不得不忍痛,含泪将战为君交给乌蒙国 这番说辞,多么符合乌蒙国的卑鄙残忍,又多么符合战为君的为人品性? 所以,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信了,破口大骂乌蒙国,诅咒乌蒙国,祈祷战为君此去还能有机会活命。 而战为君,却是知道自己这一去,不仅要死,而且还会被乌蒙国活生生的折磨至死。 他并不怕被乌蒙人弄死,他只是恨,恨自己不是死在动刀见血的战场上。 “乌蒙的畜牲,”他逮到机会就骂,“你们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我若是有机会,一定拉你们下地狱。” “哼,说得我们乌蒙勇士好像害怕你们似的。”乌蒙使节挖鼻子,一脸不屑,“既然你已经落到我们手中,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不过,”他一脸嘲弄,“就算你有机会,你还敢杀我们啊?你就不怕你们的景皇帝一怒之下,也像对待你一样将战家的人都交给我们杀着玩?” 第464章 残酷的真相,崩溃的大将 “放屁!”战为君怒道,“我们的皇上才不会将忠君爱国的臣子交给敌国虐玩!皇上这次会将我交给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卑鄙无耻,不愿意让我痛痛快快的死在故国,非要逼迫皇上把我交给你们,好让你们肆意凌辱和杀害!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勇士,却对一个死囚如此计较,这般狭窄的心胸,实在是令人不齿!” 这些话,都是皇上昨天晚上前来给他送行,一边与他喝酒,一边痛心疾首的说出来的,他没有怀疑的理由。 “这些话,是你家皇帝告诉你的吧?”乌蒙使节先是吃惊,而后大笑,“你们晴国人就是这样,总是不愿意正面打仗,就喜欢玩这种弯弯拐拐、狡猾奸诈的阴谋,所以我们乌蒙人,最是瞧不起晴国男人的,一个个都跟娘们似的。” “你们乌蒙国才是连女人都像男人,终日打打杀杀,与禽兽无异!” “我们若是禽兽,你们就是伪君子!”这个乌蒙特使也是读过一点书的,打起嘴仗毫不示弱,“战为君,我敬你是晴国难得的一条好汉,就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国家真正想要的是横岭城印,对你却不是非要不可,本来吧,你家皇帝把城印交给我们就够了,但你家皇帝大概是担心杀了你会失去民心,就主动提出把你交给我们处置” “不可能!”脖子、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的战为君跳起来,怒目圆睁,“我都已经落在你们手上,随你们要杀要剐了,你还如此污蔑我国的皇上,想挑拨我与皇上的关系,真是卑鄙小人!说什么乌蒙勇士,我呸,就这样也配称为勇士!” “哈哈哈,看你这般忠于你的皇帝,却被你的皇帝出卖还不自知,真是笑死人了。”乌蒙使节被骂后也不生气,笑得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我骗你,我们乌蒙人从来就没有把你和晴国放在眼里,想欺负你们就欺负你们,想打你们就打你们,你们的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我们有必要骗你?” “不过我也不跟你争,直接让你看证据好了。”说着他从背囊里取出一只小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丢给战为君,“你自己看。” 战为君双手接过那只巴掌大小的东西,只看了一眼就宛如五雷轰顶。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喃喃着,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的打量,脸色越来越白,声音越来越颤抖,“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的眼睛一定是出问题了,这东西一定不是真的”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手却哆嗦得厉害,就像手中那个东西有几百斤重,压得他的手骨都要断了。 “这东西你拿了几十年吧,是真是假,你还看不出来?”乌蒙使节嘲笑,“还是说,不怕死的战为君连这么点小事都不敢面对?都不敢承认?”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战为君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红着眼睛,还在不断喃喃。 “哼,你连区区一只城印都不敢承认和面对,还敢看不起乌蒙勇士?”乌蒙使节看他这样,很是恶心,“告诉你,战为君,我们乌蒙国的王,就算要送手下去死,也一定会堂堂正正的告诉他理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但是,绝对不会拿甜言蜜语欺骗他,也绝对不会猫哭老鼠假慈悲!所以说,你家皇帝就是个伪君子。” “至于你,倒真的是条汉子,可惜没什么眼光,跟错了主子,落得个被主人送死的下场,跟家养的狗真没什么两样了。喂,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干脆直接换个主子,跟着我家大王算了?我家大王虽然最讨厌背主之人,但你不一样,你不怕死,能打架,又是被主子亏待的” “闭嘴!”战为君怒吼着,将手中的城印重重往乌蒙使节砸去,赤红着双目道,“我生是晴国人,死是晴国鬼,一生一世都不会背叛晴国!不管皇上如何对我,也不管我如何愚钝,这都是我晴国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介乌蒙国的畜牲来指指点点!” “你确实很有骨气。”乌蒙使节轻轻松松就避开了城印,笑,“但是,你口口声声说你与皇上的事情是家内事,那我问你,战家对你来说又算是什么?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家人,你的主子才是?你们战家没有城印了,军印也被收缴了,你们战家在横岭军中已经失去了名正言顺的统治力,以后,会是什么下场呢?” 战为君眼睛一瞠,心中一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主动赴死,原本就是为了保住战家,然而,他所做这一切,既没有保住城印,也难以保住战家。待他死后,没有了城印与军印的战家,要如何面对那些绝对会伺机夺权和弄死战家的政敌? “我呢,一定能看到战家灭绝的下场,但你肯定看不到了。”乌蒙使节打着呵欠,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不过,看不到好啊,要不然你多活十年八年的,不仅看到战家覆灭,还看到横岭城成为我国大王的后花园,那你还不是过得生不如死?” “哈哈哈,堂堂的战为君大将军天天喊着什么忠君报国,结果忠的不过是个卖国的君,报的也不过是一个救不了的国,真是笑死人了!” “看你都可怜成这样了,我会向我国大王求情,让我国大王给你个痛快,反正你唯一的优点就是忠心,换得一个好死也不为过。” 乌蒙使节的声音消失了,人影也消失了。 驿站的房间安静下来。 战为君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来。 “皇上,您怎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国,自己的子民?您以前、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您还记住吗,是您拍着我的肩膀,亲自将军印和城印交给我,要我保卫边关,奋勇杀敌的,还说以后会亲自带我走到横岭的另一边,去看不一样的景致” “您曾经目睹横岭百姓和将士如何被乌蒙人屠杀,当着我的面落泪,发誓只要您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乌蒙人踏进横岭一步,也绝对不会向乌蒙人妥协” “您还当面怒骂那些畏惧乌蒙人的将士,说他们不配当晴国人” 他说了很多,眼泪也流了很多很多。 然而,他的眼泪和痛苦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队伍一天天的赶路,横岭一天天的靠近,他的死期,也在一天天的靠近。 他为之一生效忠和卖命的皇上已经出卖了他,还有谁能来救赎他? 第467章 分兵上路,还是遭了算计 从乌蒙使节那里看到真正的横岭城印之后,战为君为之奉献一生的信仰,也终于崩塌了。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他浑浑噩噩,精神恍惚,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精神与元气。 没有人理他。 如此,十来日过去了,这一天,他头上的黑布被扯掉了,蓝天白云、阳光绿林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世界,无动于衷。 一大盆冷水浇在他头上,令他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点。 “战为君,你被交给我们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到横岭了。”乌蒙特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从现在开始,为了防止有人来劫车救走你,队伍要兵分两路,你跟我们骑马赶路,其他人会押送囚车,按照正常的速度走在后面。” 战为君没有反应。 “越是往前,认识你的人越多,想救走你的人也一定越多,我们会给你乔装打扮,不会给你任何束缚,你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呼救或脱身。”乌蒙特使笑,“不过你在这么做的时候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公然抗旨以及挑衅乌蒙国,你没能逃走成功就罢了,若是逃走成功,整个战家都会被你连累。” 他想了想,补充:“如果战家来救你,战家也是逆君,也是抗旨,那么,战家的覆灭将会提早到来。” “我不会呼救,不会逃走。”提到战家的前途与命运,战为君才有了一丝反应,只是,他的声音早就没有了以往的豪气与硬气,显得虚弱无力,“如果有人来救我,我会亲自将他们赶走” “很好。”乌蒙使节对他的表态很满意,“其实战家来救你,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拖战家下水的机会,不过考虑到我们的安全,我们还是决定秘密带你离开。” 身为乌蒙勇士,他们并不怕死,但是,能不死的话,干嘛要死呢? 而且,战家已经失去了主心骨,又失去了城印与军印,迟早会被政敌吃掉,乌蒙国只要看戏就好,没必要急着在现在弄垮战家。 战为君沉默,在心里祈祷着战家在听闻他被送去乌蒙国后不要做傻事。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祈祷了。 几名侍卫解开囚车,将他拉下来,先给他解开所有的镣铐,然后给他梳头洗脸,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帮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加上他消瘦太多的缘故,这样的他看起来不太像以前的他了。 “赶紧吃点东西。”乌蒙特使丢了一些肉干给他,“接下来我们要骑马赶路,你可不要死在半路上。你若是死在半路上,我们会把你的尸体毁掉,然后跟你家皇帝告状说你逃走了,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你很清楚吧?” 战为君茫然无神的眼眸里,猛然闪过一丝愤怒。 这阵子,他想过若有机会的话就在途中自尽,这样至少还能死在故国的土地上,没料到,这些可恶的乌蒙人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眼里的怒光很快消失了,他麻木的抓起肉干,努力的啃。 待他到了乌蒙国,一定要想办法宰掉几个乌蒙将领或小头目什么的,这样也赚了,所以,他现在能吃就一定要吃,存点力气。 休息好了以后,乌蒙侍卫牵来一匹马给战为君当坐骑,而后,乌蒙使节带着二十几名晴国的便装侍卫和战为君,开始在官道上奔驰。 在晴国,乌蒙人的长相实在是有些招摇,所以乌蒙使节没有选择本国侍卫同行,而是选择了晴国侍卫一起上路,不得不说,其人心思还是慎密的。 果然,这一路赶去,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这十几骑快马,只当他们可能是奔赴横岭关的官兵什么的。 此去又过了大半个月。 横岭已经不那么远了。 偶尔,行在高处的时候,战为君能隐隐看到巍峨连绵的横岭的淡影,每到这时,他的心里都涌起无尽的怀念与伤感。 这一次,一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横岭了吧? 也是他最后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吧? 也许他还会从家门口经过,却无法去见他的家人最后一面、说上最后一句话然而,说到家人,他的家人中,又有几个还活着呢?活着的人中,又还能活多久呢? 一时间,他的眼睛也红了。 “看吧看吧,多看几眼,过了横岭,你就再也见不着了。”乌蒙使节似乎很喜欢看他这种挣扎、痛苦、伤感的表情,见一次说一次。 战为君早就失去了与这些人唇舌相讥的兴趣。 他只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多看一眼他的故乡。 “好了,所有人起来,上路。”乌蒙使节看看众人休息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手,“过了前面那片树林,就能回到官道上了。” 这几天来,他们没有走官道,而是抄近道,从附近的山间小路上走过去,是以路很不好走,晴国的那些侍卫都累惨了,一个个喘得跟盛夏里暴晒的狗似的。 乌蒙使节对晴国人的表现非常不屑,换了他乌蒙国的勇士,绝对没有这么废的。 众晴国侍卫一听,眼睛都亮了,上马的时候精神稍微好了一点点。 一群人,慢慢走下山间小径,往山脚下的树林行去。 走了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到了树林里。 树林里古树参天,被筛到林中的阳光很少,树林里有些幽暗,地面上也是凹凸不平,众人不得不下马,牵着马走过去。 秋风吹来,树摇草动,“沙沙”的声音充斥了众人的耳朵。 突然,乌蒙使节大吼起来:“小心,这里可能有埋伏!” 他同时已经拔出腰间的弯刀。 众晴国侍卫反应慢了半截后,也纷纷拔刀,紧张的东张西望:“埋伏在哪里?” 在幽暗的环境中,到处都是飘摇的草木,他们看不到什么埋伏或刺客,但又觉得好像到处都是群魔乱舞。 “嗖嗖嗖——”突然,“沙沙”声中,隐隐响起了利刃破空的声音。 “有箭!大家小心!” 然而,来不及了。 一枝枝利箭,顺风射来,几乎全都命中了侍卫或马匹。 而射箭的人,也在射出箭前的几秒时间里,从地面上、草丛里、树干后、大树上冒出来,一个个都是黑衣劲装,没有蒙面,且身手极其矫健灵活,宛如脱兔一般。 “杀了他们——”乌蒙使节大吼着,挥着刀率先冲上去。 这种树林茂密和地面不平的环境,并不适合射箭,所以射箭这种手段用一次就够了,接下来双方还得真刀实枪的正面搏斗。 只是,他有些心惊:这些人竟然都不蒙面,这是不怕暴露身份吗? 也就是说,对方准备将他们全部杀掉不成? 第468章 覆没,全中了她的大阴谋 黑衣人射出第一箭后就丢下手中的弓,挥着兵器扑上来。 双方很快厮杀在一起。乌蒙使节扫眼看过去,对方的人数大概二十来人,与己方人数差不多,但是,这些人竟然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出手狠辣的高手,水准都在晴国侍卫之上。 而看他们的身法和杀法,不像是军人,反倒像是杀手。 杀手?为什么杀手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们到底受雇于何人? “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乌蒙使节看到晴国侍卫打得有些力不从心,心里急了,吼道,“我们奉皇上的旨意前往横岭办差,你们如此出手,可是抗旨,要灭九族的!” 黑衣人不理他,只管一味的杀人。 “你们是战家人吧?”乌蒙使节怒火中烧,“是打算来劫走战为君的吧?告诉你们,一旦战为君被你们劫走,你们战家就要沦为朝廷的重犯了,一个都别想活下去” “我们怎么会是战家人呢?”一个悠然的声音响起来,“战家人可不敢干这种事情。敢干这种事情的,当然是我啦。” 乌蒙使节循声一看,前方某棵大树那根横伸出来的、很大的树枝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年纪很轻,穿着藏青长衫,风姿出众,正晃着双腿,兴致勃勃的观战。 “你是什么人?你是与乌蒙有仇,还是想救走战为君?”乌蒙使节边打边想朝那人冲去。 “我啊,就是景立天一直在找的四公子。”姒琅笑,“严格说来,我只是与景立天有仇罢了,但我既然要接替景立天的位置,那就一定会与乌蒙成为敌人。” “你就是四公子?”乌蒙使节倒抽一口冷气,“你还要造反?” “没错。”姒琅笑,“所以,你和这些人都死定了,战为君我也一定要劫走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乌蒙使节在吼话的时候,现身边的晴国侍卫居然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心头暗惊,“你有种就告诉我真实的身份。” “好吧,反正你们都要死的,我就告诉你们无妨。”姒琅擦了个响指,“我嘛,用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其实就是景立天的私生女,与你们国家的第一王子妃景嬛是死敌的景久久公主。” “景久久?”乌蒙使节大惊,“嫁去黑月国的那个?” 姒琅又擦了一年响指:“没错,就是那个。” “我不信!”乌蒙使节疯狂的挥着弯刀,狂吼,“黑月皇后已经与夜中天成婚,我没听说过她有暗中离开黑月、不在墨月城的消息!” “你当然是这么认为的。”姒琅笑,“若是让人知道了真相,我还怎么在这里兴风作浪?”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直,让一个长得像我的人冒充我,待在墨月城不就好了。” “” 乌蒙使节又震惊片刻后,不得不服:“果然好计策,难怪景立天直到现在都找不到四公子的影儿” “多谢夸赞,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所以你死在我的手里,一点都不冤。” “你、你非要救走战为君,是想拉拢战家谋反?” “呵呵,这些事情,你还有余力关心么?” 大树下,乌蒙使节已经捉襟见肘了。 “战为君被劫,景立天一定会怀疑是战家干的,不会放过战家的!”乌蒙使节怒吼着,身体一矮,从对手的身边滑过去,冲向已经没有战斗能力的战为君。 战为君死了,这个景久久就没法向战家交待,而染上嫌疑的战家,同样也没法向景立天交待,最后,战家只能成为这次事件的牺牲品。 “战为君再次被劫,怎么会跟战家有关系呢?”姒琅的口气满是惊讶,“战为君可是你带走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结果你没有出现,战为君也没有出现,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你当然是唯一的嫌疑人,关战家什么事?” “这里离横岭已经不远了,战家有充足的理由要救战为君,也只有战家有这个能力,战家怎么可能没有嫌疑?”乌蒙使节杀向又一个冲出来拦住他的黑衣人,边打边吼。 姒琅笑:“你可能不知道吧,今天可是中元节。你知道中元节对横岭人意味着什么吧?那可是横岭人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在这一天,所有人都不能出远门,必须要聚在一起,举行仪式,悼念和祭祀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亲人与将士。” “战家人也是一样,不仅要全族出席军中的祭祀仪式,还要主持祭祀,他们的亲信、心腹、部下也同样要出席,而且这里离横岭城再怎么说也有四五天的马程,谁有功夫和时间来这里劫人?” 乌蒙使节听得目瞪口呆:“你、你竟然算到了这种地步?但、他们也有可能派人或收买杀手来干这事” “派人来干这事?”姒琅冷笑,“战家早就被无数人盯死了,加上遇到中元节,横岭地区鲜少有人外出,如果有一批高手从横岭城出来,往这边赶路,会有人现不了?再说了,你兵分两路,自己带着战为君秘密走这条路,身处前方的战家怎么会知道你的行程?依我看,你们和战为君消失以后,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你秘密杀害了战为君,然后逃走吧?” 乌蒙使节听得大汗淋漓,竟然无言以对。 “或者,所有人会以为你已经带着战为君秘密离开横岭,回到了乌蒙国。总之,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别人想要污蔑和陷害战家,可是拿不出半点证据。”姒琅一锤定音。 乌蒙使节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 既是被惊的,也是因为,他输了,手中的兵器被打落了,身体也受了重伤,再无还手的余地。 而他的四周,所有的侍卫都已经悉数被杀。 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的自作聪明,如果他不分兵,直接带着上百名高手同行,或者走官道,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下场? “最后告诉我一件事情。”他看着眼前亮晃晃的刀,苦笑着问姒琅,“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行动与路线?是不是我的身边出了奸细?” 他带来的人肯定没有问题,难道是景立天向他保证“这些人绝对没有问题”的晴国侍卫中,有人是景久久的奸细? “没有奸细。”姒琅笑眯眯,“只不过,景立天的举动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而我也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你,仅此而已。” 乌蒙使节听得再度震惊:“你是说,你完全猜到了景立天的行动?我不信!我不信你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我在诱导景立天依照我的计划行动,而他,也上当了。”姒琅微笑着抛出她的惊天大阴谋。 第469章 君与国,信仰与家园 乌蒙使节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愈加惨白:“难道、难道战为君是你故意放走的?景立天将战为君交给我们,也是你的计划?” “说对了!”姒琅擦了个响指,从大树上跳下来,“我既然能让战为君从刑场上劫走,又怎么可能给他成功逃走的机会?从他成功投案开始,景辉、景立天就已经进了我的圈套。” 被黑衣人护着或者说是监视住的战为君,惊骇的看着姒琅,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感受了。 “战为君自首以后发生的事情,你一定都听说了,我也不用再解释了。”姒琅摊摊手,“在如何处理战为君的事情上,我花了点钱,收买了罗深贵那头猪,那头猪就向景立天提出了将战为君交给你们的计划。” “我知道,依照景立天的弱点,景立天一定会接受这个建议,把城印和战为君都交给你,并让你们先秘密离开。我既然知道你们一定会秘密离开,当然早早就派人暗中盯着你们、城门和北上的官道了,你们的行踪,怎么瞒得过我?” 乌蒙使节:“” 战为君:“” “呵呵,现在,不仅战为君落入我的手里,连城印也落入了我的手里。”姒琅笑,“我这次的收获,还真是大啊。” 乌蒙使节注视着姒琅,脸上已经没有了震惊和质疑,只有平静。 “你确实很厉害,掌握人心弱点、利用和操控对方这一点,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境界,我自愧不如。”他缓缓的道,“景立天很快就会输在你手里,而乌蒙国,很快就会遇到一个劲敌。可惜的是,我不能将你的情报告诉我国大王了,我很遗憾。” “人生充满了遗憾。”姒琅平静的道,“即使我将来弄死了景立天,夺了他的权势与地位,我也仍然会存在很多无法弥补的遗憾。” “是啊,那我就带着遗憾死去了。”乌蒙使节说着,“动手吧。” 技不如人,死了就死了,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银光闪过,血花溅起,乌蒙使节被杀。 该杀的都被杀了,除了风吹草动,树林里没别的声音。 姒琅走到乌蒙使节身边,蹲下来,从他的尸体上找出横岭城印后挥了挥手:“处理尸体。” 黑衣人立刻行动起来,将尸体拖走,准备集中处理。 姒琅走到战为君的面前,背着手,平静的道:“战将军,你如今已经知道景立天是如何对待你,对待战家的了,那么,你的心意改变了吗?” 战为君沉默良久,才苍老而苦涩的笑:“我绝对不会谋反。” “嗯,我很佩服你的忠诚,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姒琅淡笑,“那么,你还要继续为景立天卖命吗?” 战为君又沉默了良久,才又苦笑:“我已经变成这样了,就算我有这个心,皇上又哪里还会要我?” 战家已经失去城印和军印,他又老了,因为好几个月来的折腾,他的身体也慢慢的垮了,加上他与眼前这位“景久久”公主在事实上好像已经成为“同伙”的关系,皇上怎么可能还会信任他?还能容得下他? “是的,如果你再次出现,景立天一定会要你的命。”姒琅点头,“这一次,我不会再囚禁你,你获得了自由,那么,你接下想怎么做?” 战为君沉默。 他一直在等死,没想过“不死的话怎么办”这个问题,加上他受到了太多的冲击,这会儿已经无法冷静的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也许,我应该快点死去”他喃喃。 “你要死,我不会拦你。”姒琅说得一点都没有犹豫,“但我提醒你,战家现在非常需要你,你打算因为被君王出卖而抛弃你的家人、你的族人、你的朋友兄弟、你的战友部下吗?” “他们、他们这么能干,没有我,一定也行的” “他们是否需要你,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由他们说了算。如果你打算去死,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们的意见?问他们需不需要你,问他们支不支持你这么做,问他们以后想走怎么样的路,问他们是否原谅你重君主而轻亲友!” “我、我没有轻亲友” “呵,你是没有轻亲友,只不过,你所有的亲友、兄弟、部下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景立天罢了!” “” “战为君,我告诉你,景立天保护不了这个国家,也拯救不了这个国家,他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这个国家,他不配为君!你为他去死,保护不了你的家人与故土。如果你觉得君主比国家更重要,也比横岭的百姓和你的家人更重要,那你就放弃保护你的家人和乡土,带着你的信仰去死吧。” “” “乌蒙国迟早会攻打横岭,而景立天绝对不敢反抗,若是边关无人阻挡乌蒙铁蹄,横岭城必定会血流成河,尸骨成山,那些尸骨中,也一定包括了战家和战家军。战为君,你口口声声说保家卫国,可你到底保住了谁?卫住了谁?” “我、我”战为君痛苦的抱头,陷入茫然和挣扎之中。 “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女婿战誉已经被捉拿归案,但战家请求朝廷在横岭对战誉进行审判,朝廷答应了战家的请求,如今,战誉因为偷窃军印、结党营私被判了死罪,大概过几日就要被公开处死。你难道不想最后看他一眼,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战家?” 战为君抬头,震惊:“战誉他、他”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心乱如麻,脑子浑浑沌沌的,就像整个世界都在颠倒旋转混乱,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想不明白。 “我眼下也要前往横岭,要不要跟我上路,你自己决定。”说罢,姒琅也不再说话,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掏出几只馒头,慢慢的啃。 战为君一定不会有心思吃东西的,她就不分给他了。 离她不远的地方,黑衣人已经把覆盖在地表上的杂草、枝叶和石头搬开,露出下方相当深的地坑,而后将一具具尸体往地坑里丢,丢完以后泼火油,点燃。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肉之躯的气味。 战为君抬头,看看那些平静的黑衣人,又看看不为所动啃馒头的姒琅,缓缓的道:“你想要我活下去?” “是。” “就算我不死,我也不会为你卖命。” “我不需要你为我卖命,我只希望你保护横岭,不要让乌蒙人的铁蹄肆虐无辜的百姓。” “呵,说得你很是爱国爱民似的。” 第470章 殊途同归,横岭城内 树林里又安静下来。?? ?? 那边,焚尸结束,黑衣人正在往深坑里填土,一切都那么高效而安静。 战为君又开口了:“你打算如何对待战家?” 姒琅已经吃饱了,正闭目养神,听了这话也不睁眼:“虽然我并非出于好意,但我确实帮了战家太多的大忙,如果战家不能回报我的付出,那么,我也不会为难战家,只会将战家排除在我的盟友之外罢了。” “那你的心胸还是挺大的。” “想成大事,心胸是必须要有的。”姒琅忽然笑了笑,“你信不信,如果战家不听我的,一定会自取灭亡。” 战为君沉默。 然后就一直沉默。 黑衣人处理完尸体和现场后也分头坐下来,慢慢的喝水,啃馒头,皆不说话。 直到天色暗了,姒琅才站起来:“下山。” 光天化日,如果这么多人从山里走出去,被人看到了必定会心生疑虑,印象深刻,从而留下隐患,所以,她要等到天色暗了才下山。 一行人牵着马,慢慢走到官道上时,天色已经黑了,路上早就没有了行人。 不过因为有月光且众人习惯了黑暗的缘故,行夜路并不难。 那些黑衣人骑上捡来的马,也不跟姒琅打招呼,直接走了,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姒琅转头看向跟过来的战为君:“战将军如何打算?” 战为君道:“我要独自去横岭。” “很好。”姒琅翻身上马,“就那在此别过了。” 说罢她就策马离开。 战为君在幽暗中站了良久后才上马,慢慢往横岭的方向奔去,他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但他知道,他至少给跟他的亲友、兄弟、部下说个明白。 三更的时候,姒琅回到了夜枭等人住宿的客栈。 二号一直在她的房间里等她,见她进来,赶紧问:“事情办得如何?” “还算顺利。所有人都被灭了口,战为君被顺利救出,他决定独自去横岭。我想,也许我能在横岭城见到他。” “您觉得他会感激您和回报您么?” “不好说。不过,他若是顽固到底,我大不了换人。” 二号便不再多问:“头,我准备了牛肉面条,还是热的,没有问题,您赶紧吃点,我先回去了。” 姒琅心里微微一暖:“多谢。” 而后她坐下来,拿起筷子,就着碗沿,“哧溜哧溜”的吸起面条来。 她离开晴州,和夜枭一起,带着玉朗川北上寻找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这需要花上不少时间,但她可没有因此放弃她的大事。 她要帮夜枭,也要救战为君,所以她在离开晴州之前就已经布下了将战为君引往横岭、以便她在途中就能救出战为君的计划。 到了横岭之后,她还可以顺道去见战家的核心成员,商讨双方合作或结盟的可能。 总之就是一句话,她要爱情和男人,也要复仇和江山,她拼尽她的一切,也不放弃任何一样。 她这样想,也许很贪,但是,谁让她曾经一无所有、现在也所有不多呢? 吃完面条后,她满意的拿起毛巾擦了擦嘴,也不沐浴和漱口,就直接爬到床上,躺下来,呼呼大睡。 一觉睡到天色泛白,她才爬起来,随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的下楼。 这个时候,夜枭早就用完早点,应该在马车里等着了。 玉朗川却是坐在桌边,慢慢的喝茶,见她下楼,唇角一勾:“你昨天去了哪里?难道又是去干恶心你老子的事情了?” 前天晚上,他们一行抵达这间客栈后,这个女人就说她身体不舒服,得暂时在这里多住一两天,夜枭没有异议,而他说话没分量,如此,都听那个女人的了。 昨天一整天,那个女人一直没有走出房间,他屡次想进那个女人的房间看个究竟,但那个沉默寡言的木头车夫却一直守在房间门口,不让他进去。 他想对那个车夫动粗,那个车夫就威胁他:“枭大人在盯着你。” 他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直到晚上那个女人也没有出现后,他联想到这一路上听到的关于战为君最新状况的传闻,心里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能干得令他想向景立天告状,让她吃点苦头,可惜,他现在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是去干恶心你的事情,比如去找姘头什么的。”姒琅慢条斯理的说着,在另一张桌子边坐下。 二号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他亲自盯着厨子做的早点。 他知道玉朗川狡猾多端,随时都有可能下毒,所以他对食物都盯得很紧。 玉朗川“呵呵”:“这鬼地方,怎么可能存在比我像样的男人?” 姒琅道:“是吗,别的男人再不像样,也是男人,你再像样,也不过是披着人皮的混蛋罢了。” “你的嘴,可真是越来越毒了。” “见人说人话,见鬼嘛,当然要说鬼话。” 而后两人就互瞪着对方,皆是“呵呵”的冷笑。 只是,逞了几句口舌之快后,姒琅就后悔了:她堂堂一个要做大事的人物,干嘛要这么幼稚的跟玉朗川这种东西争执这些没水准的话题? 感觉她只要跟玉朗川说话,脑子就严重退化了 想到这些,她抓起几个包子:“走了。” 她要去看看夜枭,让夜枭来净化她的眼睛和她的脑子。 夜枭果然在车厢里,仍然是坐在最后,手里捧着一本书,专注的看着。 听到有人上车的声音,他抬头看了姒琅一眼,微微颌,继续看书。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姒琅去了哪里、做过什么。 而姒琅见他冲自己点头,心情立刻就变好了,哼着小曲坐下来,愉快的啃包子。 随后玉朗川进来,姒琅一看到他立刻收起笑容,黑着脸把头转到一边,一副“看到你就讨厌”的模样,气得玉朗川牙痒痒的。 完成了救走战为君的事情之后,姒琅总算可以全力赶路了,二号加快了驾车的度,也延长了赶路的时间,如此,四五天以后,他们一行终于赶到了横岭城。 在不大不小的城里转了一圈,直到天色暗下来后,二号才将马车停在一家“万安客栈”前。 玉朗川下车,先看了看眼前的客栈,又扫视四周几眼,见客栈如此普通、毫无引人注意之处,忍不住对姒琅翘起嘴角:“你挑这间客栈,该不会在这里有什么秘密的安排吧?我猜,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与战家的人接头?” 姒琅呵呵:“你可以相信你的猜测,那么,你要不要去告?” 她嘴上说得自然,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玉朗川这厮,又给他说中了! 第471章 秘会战家,惊人之言 “你是我孩子他娘,我怎么舍得告发你呢?”玉朗川说得一脸情深,“我只是怪你有事不跟我商量,不让我帮你罢了。” “那你就怪到死吧。”姒琅甩了甩袖,走进客栈。 几个人又一起用了饭后,各进各的房间,没再有什么交流。 午夜,姒琅换上夜行衣,悄悄从窗口爬下去,往巷口走去。 她刚刚走到巷口,忽然就有一人从黑暗中冒出来,对她拱了拱手,恭敬的道:“四公子,我是战红裳,诸葛军师派我前来接你。” 姒琅也冲他抱拳:“有劳战将军领路。” 战红裳转身:“请四公子跟我来。” 黑暗中,姒琅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她离开。 走了没多久,战红裳停下来,推开路边的一间铺子:“这里昏暗,请四公子小心。” 就着黯淡的星光,姒琅扶着货架慢慢往内室走去。 战红裳待她走到内室入口时,将铺子大门关上,铺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姒琅掀开门帘,刚想迈步,眼前突然就是一亮,内室已经燃起烛台,几人站在烛边,齐齐冲她拱手:“欢迎四公子光临寒舍——” 姒琅目光一扫,对站在这几人最前面那名年近五旬、羽扇关巾、斯文儒雅的男子抱拳:“这位就是诸葛军师吧?” 诸葛军师道:“正是敝人。” 而后他一一给姒琅介绍带来的人:“这位是战永捷战大将军,这位是东方军师,这位是战荣将军,这位是李良将军。” “久仰久仰——”姒琅很是客气的冲几人一一抱拳。 几人也很是客气的道:“四公子客气了,是我们多谢四公子才对。” 诸葛军师待几人打过招呼后,笑道:“请四公子坐下说话。” 姒琅先坐下来,其他几人才落座在圆桌边。 战红裳端上清茶,给几人都倒了一杯后,也坐下来,瞅着姒琅,小心翼翼的道:“四公子,请恕我冒昧,听将军说,您、您是景久久公主?” 她所说的“将军”,指的便是战为君,显然,他们已经与战为君见过面了。 “是的。”姒琅道,“战将军情况如何?” 战红裳道:“将军被捕半年,身体极其虚弱,这几日又拼命赶路,待与我们会合时,也没能说上几句话就晕过去了,目前正在秘密养伤。” 诸葛军师补充:“目前,知道战将军下落的也就我们六个,我们绝对不走漏半点风声。” 出了战誉投靠景辉的事情后,战家自然会加强对“自己人”的防范,现在能坐在这里的,绝对都是他们认为没有问题的。 “那么,”姒琅开门见山,“关于我们合作的事情,几位讨论得如何了?” 战家既保住了战为君的性命,又通过了景立天的考验,还击溃了不怀好意的好意,靠的主要是她的谋略与布局,而她能做到这一切,是因为她早就与诸葛军师暗中接触,指点诸葛军师如何操作。 当然,她做这么多,为的也是利用战家军。 现在,到了双方开诚布公、坦诚以待的时候了。 “我有几个疑问。”战家代家主、战为君目前仅存的的儿子战永捷对她早就疑惑极多,这回见到她,憋不住要问了,“我听父亲大致提到了你的身份,你、你是女子吧,你、你是想要扶持谁么?” “我不想扶持谁,我只是想取代景立天罢了。” “你、你要如何取代?” 桌边的几个人都紧紧盯着姒琅,等着她的回答。 若她是男子,他们一定会认为她想登基,但她是女子,就算翻得了天,天也不是她的。 “自立为王。”姒琅慢慢的、平静的第一次说出这四个字。 她的腰杆挺得很直,她的胸膛挺得很直,她看着在座的人,目光却似乎穿透了他们,看着整个天下。 举座皆惊。 诸葛军师和战永捷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这会儿也大为震惊。 他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诸葛军师定了定神,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确定姒琅的意思:“四公子,我的理解是您想要成为女王,不知我有没有理解错?” “诸葛军师没有理解错。”姒琅微笑。 众人:“” “请恕我直言。”诸葛军师缓缓道,“天下也许能接受旧帝换新皇,但未必能接受女帝。” 晴国的历史上不曾有过女王。乌蒙国在五十年以前曾经出过一个女王,但也只当了三年就被杀掉。黑月大陆也不曾出现过。只有一些小国和部落允许女子为王。 他不认为晴国上下能接受一个女子为帝。 “不试怎么会知道?”姒琅平静的道,“我始终坚信,对于百姓来说,能够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帝王就是好帝王,绝对没有不接受之理。至于上层,不服的,就打到他们服为止。” “但是,打得了一时,能打得一世么?”战永捷忍不住道。 “打一世又如何?”姒琅反问,“难道男子为帝,就不用打一世?” 众人:“” “再说了,我也不用打一世。”姒琅淡淡道,“我只要打到我死掉或者对手死掉就好。” 这话,真他娘的霸气! 战永捷等几人在吃惊的同时,唯有叹服。 “四公子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了。”战永捷道,“但是,我还是想问,您有足够的兵吗?” “这不正在招吗。” “如果战家最终拒绝与您的合作” “无所谓。”姒琅淡淡的道,“总会有人愿意和我合作的,就算别人没有战家这么厉害,但有我在,别人不那么厉害也无妨。” 众人:“” 这位四公子的话已经很明显,如果战家拒绝,她会扶持别人。 战家,正在面临比他们所想象的更为重要、严峻的抉择。 “四公子就不担心,我们会告发你么?”诸葛军师沉默了许久后,问。 “不担心。”姒琅唇角一勾,“我不会输给战家。战家若是那么做,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战荣忍不住道:“四公子何来的底气这么说?” “之前,诸葛军师若是没有听从我的建议,战家一定已经被景立天视为眼中钉了。”姒琅淡淡的道。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今晚是四公子第一次与他们见面,之前,四公子都是派人与他们秘密联络,预测皇上的行动,指点战家如何防范。 比如皇上命令战家交出横岭城印的事情,那一夜,众人已经决定把四公子派人送来的假城印交给朝廷传令官,但众人散去以后,诸葛军师又秘密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贵方定有内奸,为防万一,请将真正的城印交给朝廷并务必保密。 那一夜,诸葛军师想了很久,决定接受这个建议,瞒着所有人,于次日早上将真正的城印交给朝廷。因此,战誉并不知道这个秘密,告诉景辉战家交出的是假城印,导致景辉“诬陷”战家,最终自取灭亡。 确实,如果没有四公子的建议,战家现在一定已经处于危险的境地中。 第472章 十年战争,百年和平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所有人都在沉默,沉思。 姒琅并不催促他们,她现在并不缺时间。 终于,战永捷盯着她说话了:“你如今看起来是可信的,但是,你如何能保证你日后不会也如现在的皇上一般对待战家。” “无法保证。”姒琅毫不避讳,“就算我保证了,你们也不会信,所以,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在座几人互视,皆哂然。 这位四公子,或者说是景久久公主,说话还真是直截了当,他们连质疑的机会都没有。 “阁下既然是景久久公主,”一直不开口的、还相当年轻的东方军师说话了,“那,黑月那边的事情,你以后打算如何处理?” 姒琅笑:“我会出现在晴国,当然是与夜中天谈好的,而以后,我也会与夜中天解除婚约。” 众人又哂然,心里暗道:你竟然能与黑月之王谈成这种事,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到了这里,他们心里也多多少少明白,姒琅是有黑月之王支持的,而有黑月之王支持,这将意味着什么? 于是几个人都不吭声了,齐齐看着战永捷。 战永捷则看着诸葛军师。 这是很微妙的关系:战家代家主是战永捷,但战家最重要诸葛军师的意见,但凡大事,都要问过诸葛军师的意见,而且几乎都会听取诸葛军师的意见。 诸葛军师也明白这一点,并不推却这种重责。 沉思很久以后,他才缓缓的对姒琅道:“于我个人而言,我很是欣赏四公子的,但是,在这样的事情上,我认为还是要由将军来决定。” 这里的“将军”,当然还是指的战为君,即使战为君已经被撤去军职,沦为阶下囚,但在战家和战家军的眼里和心里,他仍然是最高统帅,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 他刚说完,几个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姒琅微微一笑:“诸葛军师所言极是。战将军如今已经回到故土,又与亲友见过面,也许想法会有所不同,我会继续等待他的回复。” 要得到战为君这种人的认同与支持,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很早之前就做好了三顾茅庐的准备,但她相信,这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其余几人听了也是暗松一口气,要不然若是姒琅恼了,觉得受到了怠慢和推托,他们也会难办。 “多谢四公子体谅。”诸葛军师冲姒琅拱了拱手,又沉吟片刻后,道,“这样,我打算安排将军于明日晚上去见战誉,让他俩好好谈谈,到时四公子也打扮一番,与我等一起出席,如何?” 他们几个心里都有数,战为君见到战誉以后,就算不改变心意,也必定会有所动容或动摇,诸葛军师这么说,其实也在暗示他心里是倾向于与姒琅合作的。 姒琅微微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而后双方又随意聊了一些横岭地区的近况后,姒琅告辞离开。 战红裳送姒琅回去的路上,犹豫了半天后,还是忍不住问:“四公子,你,若是双方合作,你真的会善待战家吗?” 姒琅轻声叹气:“战姑娘,战家握有三十万兵权,就算除掉异党,也总有十几万二十万的兵权吧,你们何必担心皇室、朝廷或任何人对你们不善?” “我、我,我从来不敢去想这样的问题”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吧。” “” 快到客栈的时候,姒琅笑了一笑:“我的母亲,曾经只是个女奴,而我,曾经也是女奴,我都不怕,你们到底又怕什么?” “可、可是我们去想这些的话,也许会引起内战,到时会祸害到百姓” “所以,你们更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姒琅笑笑,“我可不行。我想的是,如果我打了三年的仗,那么我就还给百姓三十年的安康。如果我打了五年的仗,那我就还给百姓五十年的安康。如果我打了十年的仗,那我一定还给百姓百年安康。因此,我不愧疚,我不犹豫。” “十年战争,百年安康?”战红裳若有所思,低声喃喃。 “我已经到了,多谢战姑娘相送。”姒琅冲战红裳抱了抱拳,撬开客栈的大门,施施然入内。 战红裳看着姒琅那副撬了门还从从容容的态度,无语片刻后才离开。 平淡的一夜过去。 白日来临,姒琅和夜枭一直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二号一直在监视着玉朗川,如此又过去了一天。 深夜,姒琅又换上夜行衣,打开窗子,准备从窗口爬出去。 “你又要去见战家人?”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 已经探出上半身的姒琅转头往上一瞧,就见烂树临风的玉朗川坐在只有两层的客栈的屋顶边缘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呵呵,要不你跟我来?”姒琅七手八脚的往下爬,并不在意他看到自己的行踪。 玉朗川盯着她:“你真不担心我跟踪你,把你与战家的密谋告诉景家?” 姒琅冷笑:“你尽管试试看。” 不说夜枭,只说横岭是战家的绝对地盘,玉朗川在这里兴不了浪,玉朗川敢跟着她去搅和战家的事,战家可不会对他手软。 包括这间万安客栈,也在战家的控制之下,只不过客栈上下不知道她的身份罢了。 玉朗川伸手,隔空点点了她:“你这么对我,小心以后后悔。” 姒琅冷笑,落地,迅速离开。 玉朗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想跟去又不敢跟去,心里抑闷得很。 他抬头看天,黯淡的月光下,竟然有一只巨大的鸟在盘旋? 不对,不仅一只,还有,两只?三只? 它们就像晚上出来散步一般,成群结队的在天空盘旋,偶尔飞低一些的时候,它们巨大的翅膀几乎把他的视线都给遮住了。 为什么他这段时间经常看到这么巨大的鸟?要不要它们飞得实在太高,他还真把它们射下来,看看它们到底是怎么长得这么巨大的。 地面,巷子的另一头,姒琅又遇到了前来接她的战红裳,以及昨晚见过的战荣。 “四公子这边请——”这次,他们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衙门的方向。 “战誉被关押在衙门的地牢里,看守的人都是朝廷所派,没有钦差大臣的手谕,我们根本无法面见战誉。”战荣边走边低声说话,声音里透着隐忍的愤怒,“战誉再过三天就要被斩首了,我们想去看他,送些东西,钦差却让我们到时在刑场上与他告别” 姒琅听得心中又是叹息。 “不过,”战红裳伤感的道,“战誉没有供出是景辉派人与战家联系,战家受到威胁才将军印交给景辉的事情,只说自己受到景辉的利益诱惑,暗中偷出军印交给景辉,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第473章 地下的秘密,战家的红与黑 “他既然肯牺牲自己保护战家,当初又为何出卖战家?”她喃喃,“我不明白,我想不明白” 姒琅不说话。 或许,战家并非真的不明白,只是,他们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去面对罢了。 “这件事,一定要向战誉问个明白。”战荣估计与战誉的交情很深,声音虽然透着愤怒,却含着心痛与不甘。 “朝廷以为派人看住战誉,我们就见不到战誉了。”他而后冷笑,“但这里可是战家的地盘,没有战家去不了的地方!衙门的地牢里,就有一条只有战家人才知道的秘道,今天晚上,我们就通过秘道去见战誉。” 姒琅微微笑了一笑:“战将军不知道秘道的存在吧?” 战荣噎了一下:“是的。” 姒琅不再说话了。 战荣却又急急的解释道:“这是战略需要,我们也是没办法,而且我们很少用到秘道,就是悄悄挖着用来防范的。” “诸葛军师干得很好。”姒琅很是真心实意的赞叹。 “我们也有参与讨论的”战荣憋了一下后,憋出这么一句。 “你们干得真好啊。”战红裳哼哼,很是不满,“瞒着将军做了这么多鬼鬼祟祟的事情,连我都瞒住了,等将军知道了这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兵不厌诈嘛。将军的脾气那么直,跟他讨论这事,根本没得谈,搞不好还要被骂。你是女人,这种事情还是少掺和” “你又看不起女人了。小时候打架和比赛,你就没有赢过我的,四公子不也是女的” “呀,那是小时候,现在你老了,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我我我老了?信不信我现在揍你?” “哇,你怎么说打就打?难怪这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别跑!你就是因为总是看不起女人才娶不到老婆的” 两人小小声的打打闹闹,吵着吵着就停下来,对姒琅道:“四公子,咱们到了。” 战荣说着,推开一间普通的院子的院门。 姒琅走进去,进门是小小的院子,院子上方是葫芦架,下方有一口古井,钻过院子是一间瓦房,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她的目光一扫,落在院子中央的那口古井上,而后走到古井旁边,往里面瞄。 战荣与战红裳互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无奈,因为,秘道的入口就在井底,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秘道在井底。”战荣咕哝着把院门关紧,点燃一枝蜡烛,举在井口,“男人婆,你先下去带路。” 战红裳隔空踢了他一脚,将井绳往井里一抛,抓着井绳就往下爬。 接着,井底也亮起烛光:“四公子,可以下来了。” 姒琅抓着井绳往下爬。 井底居然还挺深的,难怪从上面看不到井底。井底平坦,战红裳将井壁上的一块铁板移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居然有一人高,不用弯腰就能通过,姒琅不得不佩服诸葛军师的胆量。 战红裳举着蜡烛,走在前头。 姒琅跟着她走了足足一刻多钟,才走到尽头。 在战红裳对着墙壁开启机关的时候,姒琅问身后的战荣:“你们花了多久的时间打通这条地道?” 战荣颇有几分骄傲的道:“断断续续的挖了四年。” 姒琅朝他翘起大拇指:“厉害。” 要挖这么长、这么高的一条秘道,地道又是经过横岭的热闹区域,非得选在某些可以掩盖挖洞声音、秘道运走土料的特定时间,比如电闪雷鸣下大雨、过年过节放鞭炮、城里有非常热闹的活动、寒冬腊月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等等,没有个三五年的,还真完成不了。 战荣嘿嘿两声:“我们战家,可不像世人认为的那么古板,该变通的时候还是会变通的。” 姒琅笑道:“你们家将军与军师,一红一黑,一明一暗,一直一弯,确是绝配。” 战荣给她白眼:“你这是在夸我们家军师?” “当然。” “嘘——” 两人说话间,战红裳已经打开机关:“可以出去了。” 洞壁上的一扇门打开了,后面居然是往上走的台阶,姒琅不禁道:“这地道的设计和配置,还真是不错。” 战红裳笑笑:“地牢里关的人一般都会受重伤,如果地道不挖得好一些,到时行动不便。” 姒琅再次点头:“诸葛军师果然高人。” 三人走上约莫三十几级的斜长台阶,战红裳把头顶上的石砖推开,探出头去,小声的道:“外面安全,上来吧,但是,不要发出声音。” 她第一个爬出去了。 姒琅第二个爬出去,冒出脑袋的那刻,她看到头顶是什么东西? 但马上,透过从一侧漏过的烛光,她知道上面应该是石床的床底,而这张石床,应该就是在地牢里。 “战誉,我不信!我不信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是被陷害的!要么这只是你们的计策,为了保护战家或别的什么的计策!快告诉我,战誉!”突然,一个痛心疾首、苍老悲怆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吓了她一跳。 她立刻就听出了,这是战为君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爬出地道,匍匐在床底,通过地面上的人影,判断有多少人、都是谁在地牢里。 “战为君,父亲,”一个对姒琅来说很陌生,但透着京城口音、安详柔和,像是读书人说话的声音响起来,显然就是战誉了,“看到你活着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很高兴,很欣慰,我想,能够在临死之前见到你,我可以满足了” “满足什么!”战为君吼,“我要你为自己洗清冤屈,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都只信你的话。” “呵呵,”战誉轻声笑起来,笑声没有嘲讽,只有悲伤和无奈,“你已经五十好几了,却还是这么天真。像你这么天真的将军,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不要回避话题!我只要你告诉你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姒琅从地面上的投影看到,战为君揪住了战誉的衣领,宛如发怒的雄狮,逼问。 “我做了。”战誉的声音很平静,“那天晚上,我听到太子开出的条件后,我心动了,决定为了功名而投靠太子。所以我偷出军印,于次日早上偷偷跟上太子的人,将军印和战家的一些秘密交给对方,对方允诺我太子登基之后,一定调我回晴州,让我担任三品以上大员” “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战为君摇着战誉,额头都快要撞上战誉的脑袋了,感觉又快要疯了,“我不信!我死都不信你是这样的!” 第474章 父爱,背叛的理由 “你总是这样。”战誉轻笑,“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总是逃避无法接受和面对的,总是拿大义来麻痹自己和欺骗自己” “爱国、卫国绝对没有错!”战为君咆哮,“一个人拼尽一切,牺牲一切,保卫自己的家园与国家有什么不对?你们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不对?即使我从来没有真正打败过乌蒙人,但乌蒙人从来也没有真正踏进过横岭关,难道我的信仰就没有任何作用和意义吗?” 面对这么沉重与浩瀚的话题,所有人都在沉默,只有战誉与他对话:“你的想法没有任何过错,你的牺牲也很伟大,可是,你可问过你身边的人,他们是否也愿意像你一样,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成全自己的信仰?而你连自己最重要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又谈何保护故土与家园?” “不愿意牺牲?难道这不是每一个晴国军人的职责吗?”战为君转头看向其他人,“身为军人,尤其是将领,难道不是敌人来了就迎战,战到自己死绝或敌人离开吗?难道大敌当前,还要去选择保护谁或者不保护谁,去思考这么做值不值得吗?” 所有人都回避他的目光,不说话。 “你可以不思考,不选择,但是,在你出事之后,我已经在开始思考这些,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战誉缓缓的道,“现在,我只想让安安不再重蹈我和我的父母、姐姐、妻子的命运,可以远离横岭,在远离战争的地方过上安宁富足的生活。” 战为君瞪着他:“你希望安安远离战争,过上好日子,跟你投靠外人有矛盾吗?” “怎么会没有呢?”战誉淡笑,“战家最有名的一条家规,就是战氏一族永远不能搬离横岭,永远守护横岭,我也是战氏一族的成员,还是将军,有一群厉害的部下和自己的兵,战家也好,朝廷也罢,都不可能允许我离开横岭和军队。我想远离横岭,唯有获得主子的特许,如此,我就必须付出代价。” “还有,我的安安生得那么聪明美丽,她喜欢读书,喜欢吟诗作画,喜欢江南烟雨,想成为真正的贵族,我怎么忍心让她嫁给军人,永远住在这种纷争不断、粗糙荒远的地方?如果我能回京当大官,便能取消安安打小订下的婚事,带着她去晴州,给她找一门贵族结亲,并保护她一辈子。” 他说完以后,地牢里非常安静,连战为君都不再怒吼和咆哮。 姒琅趴在石床底下,看不到地牢里站着的那些人的表情,但她知道,所有人一定都在看着战誉,一时间都不能说什么好。 她也知道安安是谁。 那是战誉唯一的孩子,战为安,小名安安,今年十五岁,号称横岭城最美丽、最可爱、最有才情的女孩,打小就跟某位将军的儿子订了亲,再过一年就要出嫁。 听说,战氏一族的人都要习武,哪怕是柔弱的女孩儿,至少也要学习防身之术,但这位安安小姐在“文”的方向倒是天资聪颖,在“武”上却是天生的白痴,怎么学都学不会,而且极度讨厌打杀纷争,小时候为此不知哭过多少次,说穿了,就是武将世家的出身、千金小姐的心思。 据说,战为安曾经无数次的哭求离开横岭去江南,却都被战家严厉的拒绝和斥喝了,然后她就抑郁了,天天呆在家里再也不出门,现在据说身体不太好。 虽然如此,但就姒琅所知,战家还是非常宠爱这位小姐的,并没有让她吃过什么苦。 “安安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好久之后,战为君才伤感的道,“她是女孩儿,并不是非要留在横岭不可,她若想去京城生活,想嫁进京城的贵族圈,并非不能商量。” “呵,你如此信守承诺,怎么可能让安安退婚?安安的未婚夫痴迷安安,当年差一点为安安自尽,他的父亲则为了救你而死在战场上,死前只求你将安安嫁给他儿子。你自己也很欣赏安安的未婚夫,我能够说服你退婚的机率能有多高?” “我自认不是专制霸道之人。这桩婚事,当年我也问过你的意见,你是同意了的。” “是啊,当时你用那种充满期盼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目光看着我,我又是如此敬重你,安安也还年幼,我便答应了。但是,后来我后悔了,而你,是最讨厌反悔的。再说了,就算你答应退婚并送安安去晴州生活,可没有我在身边,她一个柔弱天真的女孩儿呆在京城那种地方,谁又能护她一世无忧?” 战为君沉默。 所有人沉默。 姒琅的心里也很复杂。 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战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过得了粗糙简陋的生活,有些人,天生就是温室里的花朵,受不得外面的烈日风暴,而战为安,就出生在了她无法适应的环境中。 她有错吗? 又过了很久以后,战为君说话了,他的声音再也没有了愤怒,只有深不见底的悲伤:“所以,你就出卖了战家?” “是的。”战誉道,“我并不后悔我的所做所为,所以我不会道歉,只是,我很遗憾我再也见不到安安了,再也不能保护她了。我不知道她以后的命令会如何,我也无法再影响她以后的命运,我只求你们一件事,告诉安安,就说我为了保护她,已经竭尽全力。” 众人沉默。 “还有,代我向安安道歉。我倾尽一生,没能保护父母,没能保护姐姐,没能保护妻子,现在,我连唯一的家人、最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即使世人说我保护了千千万万百姓,也无法治愈和弥补我心里的伤痛。我不后悔从军和为将,但是,如果我的人生可以从来一世,我宁可不去救千千万万,也要保住我的家人。” “最后,告诉安安,就说无论她原不原谅我,都请她努力的活下去,因为,她是父亲的一切,是父亲的最爱。” “安安不会有事,我保证,战家一切会保护安安”战为君缓缓的道。 “不,”诸葛军师却在这时候说话了,“你说的对,安安必须要由你来守护,所以,你不能死,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亲自保护安安。” “呵呵,我还能活下去吗?”战誉苦笑。 “当然。”诸葛说得异常坚定,“只要你想活下去,那么,我们现在就带你离开。” “多谢诸葛军师的好意。”战誉说得十分客气,而后看向战为君,“将军,父亲,你能容忍我这个叛徒违抗圣旨,成为逃犯和战家的污点吗?” 第475章 给你,活下去的理由 战为君早就放开了战誉,并像彻底失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在石床上,声音愈发的苍老:“我没有权力决定你的生死,你的命运,你自己决定,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家人、我的儿子、我的女婿,我的战友” “多谢。”战誉似乎在笑,“今天晚上,能够看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 “安安在等你回去。”诸葛军师却又忽然道,“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永远的保护她。” “我总有死亡的时候。即使我现在陪在她身边,将来也会永远的离开她,她总要面对这一天的,她能不能撑住,皆看她的造化了。”战誉的声音,透着不堪的疲惫,“我很想念父母,很想念姐姐,尤其想念红衣,除了死亡,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他们” “你死了,也见不到他们。”诸葛军师很残忍的指出事实,“你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生的或者死的人。还有,除了死去的父母、姐姐和妻子,还有活着的女儿,活着的我们,我们永远是你的兄弟,你的亲人,你的朋友。” 如今,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战誉选择了死亡。 “我已经陪了活人太久。”战誉轻笑,“我也已经活得太累。所以,你们回去吧。” “战誉——”一直跟姒琅趴在石床底下的战荣钻出去,怒道,“你不用装得这么坏人!你不就是害怕你不死的话会连累战家,所以觉得自己非死不可吗?妈的,战家有这么孬种,需要你牺牲性命去保护吗?” “是啊,”战红裳也爬出来,“将军犯的罪可比你严重多了,但将军也活了下来,你又为什么不能活?战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懂得变通。” 诸葛军师道:“这条地道就是证据。我有的是办法,既能让你活下去,又能骗过朝廷的耳目。” 战誉却已经转过头去:“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战誉,”年轻气盛的战荣捋袖子,“你逞个屁的英雄啊?你不就是投靠太子,差点坑了战家吗,但战家也没有被你坑到是不是?你以前立下的功勋,你为战家所做的,已经足够赎回你的罪孽,你吖的不用拿性命去赔罪,以后你就带着安安离开横岭,别出现在我们家面前就行。” 诸葛军师继续道:“战誉,既然你已经决定要为安安豁出一切,那就负责到底,干脆连朝廷都一起背叛好了。背叛到一半就良心发现,那之前的背叛不是白费了么?” 众人:“” 这种劝阻,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战誉还是不回头:“你们走吧,我很累了,要歇息了。” 战荣吸气,吐气,然后挥着拳头,准备扑上去,但被别人给拦住了。 “你想死是不是?我现在就揍死你!”战荣骂,“有胆子背叛战家,没胆子背叛朝廷,你这算什么?你们别拦我,让我打死他。” “你们,不也不敢吗?”战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下,战荣被噎住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静默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地上冒出来:“战誉,我可以向你保证,会给安安小姐她想要的生活,并保护她一辈子,同时我还能保证你的事情不会对战家产生任何影响,如此,你要不要活下去?” 众人低头一瞧,就看到姒琅不疾不徐的从床底下爬出来,爬得特别优雅,特别从容,就跟皇帝上朝似的,只不过皇帝是从后堂出来,她是从黑暗中爬出来罢了。 连战誉都慢慢的转过身下,往地上一瞄。 姒琅站起来,优雅的整理和轻拍衣服上的灰尘:“我想让你活下去,就想我想了很多办法让战将军活下去一样。当然,我知道你们的脾气,我并不想让你们为我效力或卖命,我只是想通过你们拉拢战家或让战家欠我人情,以后不要来破坏我的大业罢了。” 在一片瞠目中,她顿了顿,继续:“你之所以决定去死,一是无颜面对战家,二是生怕自己不死,朝廷就会猜忌和打压战家,你认为现在的战家已经经受不起风吹雨打。其实,你的顾忌并没有错。” 众人:“” 她还真是敢说啊,这么不委婉? 而战誉则只是沉默。 “可是,我出现了。”姒琅说得毫不惭愧,说得天经地义,“我不仅能实现你的愿望,还能做到战家做不到的事情,战将军会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据。” 众人:“” 战为君则露出又无奈、又无语、又头痛、又复杂的情绪。 战誉却还是不说话。 “我可以秘密带安安小姐去晴州,让她成为晴州首富的义女、干女儿或者真正的女儿,让她嫁给她喜欢的、人品好的贵族子弟,我保证全京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保证全京城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她。” “至于你,一定是不能留在战家了,你可以选择出家,可以选择浪迹天涯,可以选择留在京城,保护守护安安小姐。当然,你愿意为我效力,那更加好。” “至于战家,”姒琅说着,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手里抛玩着,右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手里抛玩着,“左手是城印,右手是军印,只要你愿意活下去,这两件东西我就还给战家,如何?” 本来,这两件东西她是想留着去动摇战为君的,但看到战誉后,她突然就很想留下战誉。 她相信,如果她能说服战誉活下去,战家的人一定会非常感激她,她对战家的影响力便会加大。而战为君这边,她能做的已经都做的,没办法做得更多了,战家也因此欠够了她的人情,她不需要再增添什么了。 众人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脸色全变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全变了。 横岭城印? 横岭军印? 是真的? 战为君知道姒琅的城印是如何来的,却不知道她的军印是如何来的,当即指向她的右手,哆嗦着道:“这军、军印,你是如何、如何得到的?” 姒琅笑:“战家把军印交给景辉后,我让人拿了假的军印掉包,所以,景立天手里拿的是假军印,我拿的才是真军印。” “可是,可是皇上拿到的军印是经过验证的” “验证?”姒琅嗤笑,“景立天多少年没见过军印了?他又老眼昏花了,能辨别得了细节么?他身边的人要么是太监,要么是文臣,又有哪个见识过真正的军印?哼,一个糟老头罢了,骗过他能有何难?” 众人目瞪口呆,这种事情,她怎么说得这么轻松?她到底又是怎么做到的? “你、你”战为君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姒琅的能力与胆量,颤着声道,“你不会连玉玺都能仿制得出来吧?” 第476章 失败,战誉之死 “就那个不行。”姒琅摊摊手,带点惭愧的道,“因为找不到同样的材料,也没有足够的人手,玉玺的雕刻和花纹也太复杂,对工艺和技艺的要求太高,我的人也很难接触到玉玺,所以,我的人连五成的相似度都做不出来。至于其它的嘛,要做到七八成的相似度,甚至九成的相似度,都还是有希望的。” “还有,虽然我仿制了假城印与假军印,但假的就是假的,代替不了真的。我只不过是欺负景立天年老昏花和刚愎自用罢了。” 众人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战为君觉得自己又开始麻木了:“那你又是如何接触和知道城印和军印长什么样?” 姒琅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战家军里,见过和接触过城印和军印的人可不少,只要有心,总能收集到城印和军印的详细情报。不过你们放心,我没有试图收买战家军的高层。” 众人:“” “你”战为君看着姒琅,欲言又止,感觉是想说教,但最终还是闭了嘴,只是摇头和叹息,再不说一句了。 姒琅于是又看向战誉:“怎么样,你要不要活下去?” 战誉沉默。 长长的沉默。 这种事情只能由他决定。没有人再试图去说服他。 终于,很久以后,战誉转过身去:“麻烦各位帮我照顾安安,你们走吧。” “战誉,你何苦如此” “不必再说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看向战为君。 战为君疲惫的道:“走吧,送我走吧。” 有几人走过来,将那张石床移开,露出地道的洞口:“将军,请。” 众人一一走进地道,而此时,那些大概是因为吸入或服用了致晕药物、倒在铁栅栏外的守兵还没有醒来。 访客都入地了,石床被移回原位,而后,地道封上,地牢里静悄悄的。 战誉这才转过身来,坐在石床沿,脸上皆是黯然。 再过三天他就要被公开处刑,他有过心理准备,然而,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死法。 因为,他不想所有人都看到他狼狈难看的模样,议论纷纷,并导致种种流言和说法传入他最疼爱的女儿的耳朵里。 安安那么娇弱敏感的女孩儿,听到别人如此议论她视为“英雄”的父亲,将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所以,他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坐了半天以后,他的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枚小丸子,咬了咬牙,将这枚小丸子丢进嘴里,干咽下去。 这是毒药。 前阵子,他的准女婿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提出了这个愿望,这个准女婿考虑到安安的心情与处境,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位准女婿严格说来并不属于战家的嫡系,而是加入了另外一个投靠京城某大人物的派系,在皇室、朝廷中都有不少人脉,所以能够打通看守他的京城侍卫,时不时的来看望他,给他捎点东西什么的。 前两天,这位准女婿又来看望他,并把这枚毒药带给了他。 咽下毒药后,他便躺在石床上,闭上眼睛,回忆着父母、姐姐、妻子还在时的日子,想着想着,他的唇边慢慢泛出微笑,就像回到了全家还团圆的时候。 “父亲,母亲,姐姐,红衣,我来陪你们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我保证我不会再离开你们” 时光倒流。他回到了儿时的家里,父亲在指导姐姐写字,母亲坐在床沿哼着小曲哄他入睡。 听着听着,他慢慢的陷入甜蜜的梦乡。 他知道他在做梦,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他还是很高兴。 对不住了,横岭的兄弟亲友,来世,他再偿还欠他们的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地牢的铁栅栏外,两名趴在桌面上的守兵带着一身酒气,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栅栏里头瞄。嗯,没什么事,战誉已经睡着了,安静的躺在那里。 两个人打个呵欠,站起来,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走,活络筋骨。 天色泛白的时候,有两名侍卫进来接班,并把战誉的早饭也带了进来。 “早饭来了——”他们将一只盖有盖子的饭碗往铁栅栏的空隔里一塞,放在地面上,懒懒的道,“不吃就冷了啊。” 囚犯死定了,他们当然也犯不着给囚犯好脸色看,不过呢,不仅战家这边的人,连京城那边也有人打招呼,并给了他们不少好处,让他们对囚犯好一点,他们才没有刻意凌虐犯人,要不然犯人能有热饭吃?还能不受刑? 不过,一向不怎么睡得着的犯人这会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也不以为意,坐下来,喝小酒。 窝在这种不见天日、狭窄霉闷的地下室里,换谁心情都不好,凌虐犯人几乎是他们唯一可以取乐的活动,既然这个犯人不能虐,他们便只能喝小酒了,每天一来就喝,喝到换班为止,反正有战家的人供着,他们也不用心疼酒钱。 他们一直喝到中午,都喝得有几分醉醺醺的了。 有人送饭过来,他们又懒洋洋的将饭碗往栅栏里一丢:“喂,吃饭了。” 床上的人还是不动。 送饭来的侍卫道:“战誉没有吃早饭?” “是啊,挺尸呢,估计是快死了,没心情吃吧。” “唔,咱们是收钱了让他吃好点,但他不吃,就怨不得咱们了。” 中午,看守的侍卫趴在小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又换了两名侍卫看守。 新来的侍卫也是带饭进来的,见犯人的早饭和午饭都没动,有点不太放心:“你们说,战誉不会是病了吧?” “嘁,昨天不还好好的?还能说病就病?” “不一定。他都坐牢这么长时间了,眼下天气又变凉了,身体垮了也是有可能的。虽然他是死囚,但死也要死在法场上,死在这里咱们不好交待啊。” “那,咱们去跟头儿要钥匙开锁,进去看看?” “嗯,我去叫。” 他们只是看守,并没有牢房的钥匙,想打开牢房,非得找头儿要不可。 很快,侍卫队长带着钥匙匆匆跑到地牢里,打开牢房的大铁锁。 “喂,战誉,起来,不要装死。”侍卫队长是从京城调来的,也是景氏一族中人,并没有把战誉放在眼里,进了牢房就去掀战誉的被子,“病了就说,咱们会找大夫给你看”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惊惧的看着被窝,说不出话来。 “头儿,怎”身后的几名侍卫刚想问就看到了床上的情况,惊得身体就是一阵哆嗦。 “妈妈呀,这这这是怎么了?”喝多了的一名侍卫瞬间酒醒,连声叫妈。 第477章 破案,死亡“真相” 床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尸体的脸上,两颗眼珠子已经被挖了出来,留下两个可怕的血窟窿凝满了血液,尸体的双手也是血淋淋的,扣在脸上,将脸上抓得血迹斑斑,指缝间隐约可见眼珠子的碎片,看起来是无比的骇人。 尸体的身体大体是直的,但有些许的扭曲,估计是经过了剧烈、痛苦但又不太能动弹的挣扎。 就着牢房里的烛光,可以比较清晰的看以尸体的肌肤呈现出不正常的、应该是中了剧毒的青灰色。 面对这样一具尸体,几个人好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最终还是侍卫队长冷静下来,后退数步:“去,马上去向钦差大人禀告这事,加派人手看紧尸体和地牢,绝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也不得泄露半点消息。另外,找咱们的仵作过来,先行验尸。” “是,小的马上去办。” 其他人战战兢兢的道:“这、这战誉怎、怎么会死呢?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也不见有什么举动” 侍卫队长面无表情:“是啊,这人死得太蹊跷了,你们几个解释不清的话,就等着坐地牢吧。” “头儿,”几名守兵惊得脸色发白,就差没有跪下来,“我们敢保证,地牢里真的没什么异常啊,这战誉从昨天晚上睡到现在,一直盖着被子,不吃饭,没有发出动静,咱们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啊” “嗯,你们喝多了,也睡沉了,怎么会知道呢?”侍卫队长淡淡的道,“所以不在现场的我最清楚喽。” “头儿,”几名守兵简直要哭了,“咱们几个没有地牢的钥匙,这地牢也是密不透风的,断不可能有人进得来,咱们也是连战誉都碰不到,战誉死成这样,真的不关咱们的事啊” “事情都还没有开始调查,你们就急着撇清责任?”侍卫队长寒笑,“你们真是干得好。” “头儿——”那几名守兵真的跪下来了。 “闭嘴!”侍卫队长恶狠狠的道,“你们有什么话,等钦差大人来了再与他说明,现在,你们给我好好回想从昨天到现在的事情,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而后他对赶来的重重侍卫道:“你们看着这几个蠢蛋,别让他们串供和溜走了。” 说罢他就出去,去门口等待赶来的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很快来了,官帽还是歪的,显然赶得很是仓促,一见他就吼:“战誉死了?战誉真的死了?” “大人,”侍卫队长小声道,“地牢里是有一具尸体,但眼珠子没了,脸也被抓花了,尚未确定是战誉” “不是战誉还能是谁?”这位钦差大臣也是景氏一族中人,没啥大的本事,就是靠着出身和对景立天的顺从得到了这个职位,现在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就慌了,“这里不是地牢吗?不是只有你才有钥匙吗?不是有很多人日夜看守战誉吗?难道还能有其他人能够进出牢房?” 侍卫队长不吭声了。 钦差冲进地牢,当即被地牢里的霉潮沉闷给薰得连连咳嗽,捂着鼻子道:“尸体验得怎么样了?” 那样一具尸体,实在不难检验。 几名仵作围着尸体检查着,其中一人道:“回大人,死者是中毒身亡。毒发的时间很短,毒性很强,迅速令死者全身麻痹,而后变得僵硬,在这个过程中死者会感到非常痛苦,挣扎得异常剧烈,可能还出现了可怕的幻觉,导致死者用双手去挖自己的眼珠,身体也出现这种挣扎剧烈但身体并没有蜷缩的状态。” 其他人补充:“死者的咽喉受损严重,舌头和双唇都有不同程度的咬伤,估计毒药发作的时候伤到了咽喉,死者才没有发出大的声音。” “小的对毒药比较熟悉。就小的看,死者所服的毒药乃是由多种毒药混合而成” “死者的面部已经被毁,看不出具体的面容,但身高、年纪、重量、脸形和囚犯相差无几,五官看着也是挺像的” 钦差大发雷霆:“什么叫相差无几?你们就说是不是战誉。” “应该是战誉。”几名仵作硬着头皮道,“咱们几个也就见过战誉几面,并不熟悉,而战誉坐牢这么长时间,外形总会有点改变的,若是单单看脸,死者是不是战誉还真是不好说。但综合来看,死者定是战誉无疑。” 他们也是这样的逻辑和观念:这里是插翅也飞不出去的地牢,死的不是战誉,还能是谁? 他们可是仵作,能直接决定案情的走向,他们若是说“脸被毁了,不敢确定”,那这案子就麻烦了,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所以,他们一定得这么说啊。 反正死者一定是战誉,又是死囚,他们不必顾虑那么多。 “唉唉唉,”钦差叹气,“战誉吃下的毒是从哪里来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死的?是自尽,还是谋杀?” 仵作道:“死者应该是昨夜五更过半的时候死亡,至少这毒是从哪里来的,小的就不知道。” 钦差而后紧盯侍卫队长:“老弟,你怎么说?” 都是同族中人,侍卫队长并不是很忌惮钦差,沉默片刻后,道:“我会严刑拷问昨夜负责看守地牢的所有人,务必将此事查个清楚。” “那你赶紧查,我就在这里等着,查清楚后我就让战家的人过来商量后事。”钦差实在受不了地牢的氛围,甩了甩袖后出去了。 待只剩下自己人后,侍卫队长沉着脸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个清楚。” 昨晚的事情一查,就查了将近一天。 傍晚的时候,侍卫队长与钦差坐在一起吃饭,只有两个人的饭局。 侍卫队长道:“查清楚了,昨天晚上,有人自称是战誉的友人,泡了半壶战誉最爱喝的碧螺春来看望战誉,战誉把那半壶茶都喝了,而后早早的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战誉虽然是武将,但因为从军之前是文人的缘故,并不喜欢喝酒,而是喜欢喝茶,尤其喜欢江南特产的碧螺春,这一点,军中上下都知道。 钦差盯着侍卫队长:“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理由,能瞒得过战家?” 侍卫队长笑笑:“送碧螺春来的人确实是战誉从军前的同学,两人交情虽然不深,但偶尔也有来往。这人的儿子犯了重罪,至少也要是被流放的,这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交换儿子脱罪,如此,我便成全他了。” 当然,昨天晚上是没有任何人来看过战誉的,也没有任何人给战誉送过东西的。 第478章 重活,以后就是慕容誉 “呵呵,你这个人啊。”钦差伸出手指,隔空指了指他,笑得暧昧,“可真会办事。” “那还能怎么办?”侍卫队长无所谓的笑笑,“在这鬼地方呆了这么久,我得想办法回京城是不?” 战誉本来就是死囚,而且马上就要被砍头了,他还能去追究战誉的死因,搞得人仰马翻和时日长久,连年都要在这里过? 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要迅速结案。 “反正你做得干净点,别让战家抓到什么把柄就行了,战誉毕竟是战家人,总得有个说法。”钦差顿了一顿,“凭咱俩的交情,你老实说,这战誉到底是怎么死的?” “鬼知道。”侍卫队长无所谓,“我看他八成是自杀的,或者是战家要求他自杀的。至于毒药,就凭他和战家在横岭的人脉与势力,总能找得到人将毒药送进来。” “自杀?”钦差沉吟片刻后点头,“说得也是。战誉有儒将之称,在横岭一带的名声极好,尤其是文人墨客很是欣赏他。他犯了这种不齿的重罪,必然受人唾弃,以他和战家的傲气,自然不愿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不如他自尽,还能保持一点颜面。” 侍卫队长笑:“所以,我赌战家也不会追究。” 钦差哈哈两声,拍拍他的肩膀:“那我可以放心的去战家报告这消息了,老弟你可得跟我去,到时就由你来解释这事了。” 侍卫队长道:“没问题。战家都没有城印和军印了,咱们还怕他们个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战家还在实际控制着大军,你可千万别招惹他们。” “知道,我也就是跟你在私底下说说罢了。” 两人吃饱喝足,又歇了一阵后,出发去拜访战家了。 如同他们所料,战永捷、诸葛纳川等人听说战誉暴毙后很是震惊,他们详细说明了战誉死亡的经过,请战永捷等人去太平间验尸,并出席今晚就开始的审案现场。 战永捷、诸葛纳川也不说什么,领着一批战家军的高级将领,跟着他们来到衙门。 一整夜,众人都在验尸、庭审中度过。 天明的时候,战永捷、诸葛纳川等人面对“证据确凿”的这桩案子,挑不出什么刺来,或者说,他们也不能去挑什么刺。 战誉都已经被判了死刑,就算这次死得有些蹊跷,他们难道还能为了一个死囚去跟钦差大臣争执不休,甚至闹到皇上面前去? 所以,战家很快就接受了审判结果,只提出一个要求:“能不能让我们将战誉的尸体带回去,秘密进行安葬?” 战家之前已经与朝廷说好了要领回和安葬战誉的尸体,但现在,战誉身为将军,竟然在行刑之前自尽,严格说来又是再度违抗朝廷的命令,足可让朝廷鞭尸三百了。 钦差和侍卫队长互视一眼后,一脸沉重的道:“唉,也怪我们监管不力,没有看好犯人,所以犯人的尸体,你们就领回去吧。” 战永捷等人谢过钦差,秘密运着战誉的尸体回去了。 当夜,战家为战誉秘密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而后将战誉的尸体火化和埋葬,钦差这边也公布了战誉自尽的消息,任凭外头如何哗然和议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而外头的哗然和议论,也只不过持续了短短几天便淡了。 战誉宛如无数死去的将士一般,也很快的被横岭所遗忘。 在朝廷派来审讯和看守战誉的侍卫、官兵启程回京的当天深夜,一个人缓缓的睁开眼睛。 “这里就是黄泉?”他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下意识的转动眼珠,寻找他早就已经死去的亲人。 他真的看到了亲人,但,不是他死去的父母、姐姐和妻子,而是战永捷、诸葛军师、战荣、战红裳等人。 于是他懵了,好久才道:“我没有死?” “战誉已经死了。”诸葛军师看着他,“你以后不如就叫慕容誉吧。” 他就是一愣,喃喃:“慕容誉?” 那是他决定弃文从武之前的名字。 “慕容”是乌蒙国的姓氏,虽然晴国境内也有姓慕容的,但基本上都是祖上从乌蒙国迁徙而来的后人,当年他决定与乌蒙为敌后,不想引来没必要的麻烦,便将姓氏改为横岭最多的一个姓氏——战。 “因为战誉已经死了,”诸葛军师道,“所以你不是战家人,也没有必要留在战家,我们准备送你去京城。两个月后,安安也会因为伤心和思父过度而病逝,到时你便能在京城与安安团聚了。” 他震惊:“你们、你们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们做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 “和你一样,我们也想保护重要的人。”战永捷缓缓的道,“和你一样,我们失去的亲人、兄弟已经太多,我们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人了。” 他沉默:“我不值得你们为我做到这份上。” “值不值得,由我们来决定。”诸葛军师顿了顿,“还有,我们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了战家的利益。” “利益?”他不明白,“我死罪之身,能给战家带来什么利益?” “你若能重生,我们就能得到城印和军印。”诸葛军师道,“这是我们和四公子的协议。” 床边的几人,齐齐看向一个方向,他也看过去,然后看到了姒琅。 姒琅耸耸肩:“好吧,像我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平白做好事,我其实就是想把你和你最宝贝的女儿带到京城,秘密隐藏起来,让你们成为我的人质,这样,我就不怕战家以后背叛我了。” 他注视着姒琅:“四公子觉得这样的交易值得吗?” “当然值得。”姒琅笑,“你的价值,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他陷入沉默。 “慕容誉不是战家人,慕容誉若是选择死亡,那也是慕容誉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诸葛军师平静的道。 姒琅道:“这,真的是最后的选择了,不会有任何强迫你活下去。” 他阖上眼睛,久久的沉默。 最后,他终于睁开眼睛,眼底有一种叫“坚定”的东西流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慕容复,”我要和我的女儿慕容安安去京城生活。” 所有人都长长的吐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诸葛军师第一个上前,紧紧的拥抱他:“恭喜你,慕容先生。”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向慕容誉道贺。 姒琅笑笑,将左手的城印和右手的军印往桌面上一顿:“我走了,后会有期。” “四公子留步。”她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战为君的声音,“请带我去见一个人。” 第479章 最后的抉择,最强的结盟 凌晨,五更刚到,夜枭已经准时起身,盘腿坐在床上,调息运气,打坐吐纳。 黑暗中,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 有两人正在轻手轻脚的上楼,一男一女,都勉强算是高手,其中一人应该是姒琅,至于另外一人,听脚步声是战家的武将?还是年迈者? “笃。笃。笃。”门口响起很轻很轻的敲门声,换了一般人可能都听不到。 他完成一圈吐纳后才睁开眼睛,缓缓的道:“进来。” 为了方便随时“抓住”那个不老实的玉朗川,他从不关门,只是掩紧。 姒琅推门而入,也不点烛,就着院子里已经燃起的灯笼透进来的光线,对着夜枭微微拱手,小声道:“战将军想见你,我便带他过来了,希望你能与他一谈。” 夜枭也不下床,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可以。” 于是姒琅对战为君说了一句:“先坐吧,我先出去了。” 她大概知道战为君想跟夜枭说什么,一定不希望她在场,所以她出去了。 房间里,幽暗中,战为君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床边一丈左右的地方,冲夜枭鞠了一礼,恭敬的道:“战某打扰枭皇了。战某心中现在很是疑惑,不知何处排解,故向枭皇求助。” 夜枭淡淡的道:“战将军请说,权当我们之间的交流与私话。” “多谢枭皇。”战为君道,“虽然枭君并不过问晴国的军事与政事,但想必枭皇也知晓我眼下的处境,我想了很久,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忠君报国,投案自首,还是与四公子合作,以保护战家为第一。”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活着,还是该死着。” 夜枭静静的听他说话,直到他说完并停了一会儿后,才平静的道:“战将军是想让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吗?” “不。”战为君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想问你,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夜枭忽然笑了笑,“我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不过,如果我真的落到那样的地步,我一定拼尽一切的扭转这种命运,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战为君心里大震,目光在幽暗快速的闪动着。 “即使,这样会违背你的信仰?”良久之后,他才这么问。 “信仰?”夜枭轻笑,“我的信仰就是我自己。我不会去想象我的信仰是别的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所以,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战为君又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又道:“可否告诉我,什么事能让你无法抉择或痛苦难当。” “于我,没有什么是无法抉择,因为,最终总会有所抉择。”夜枭回答了他的问题,“至于痛苦,迄今为止,只有一件事情令我痛苦,那就是,看着重要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是很平静的,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 但战为君却觉得这样的夜枭最真实,也最令他动容。 “如此,那你一定经历过很多痛苦。”他道。 “是。”夜枭微笑,“即使如此,没有任何痛苦可以将我击败。” 战为君长长的叹息,于幽暗中冲他拱了拱手:“我的疑惑已解,多谢枭皇。” 夜枭还是不动,只是颌首:“战将军好走。” 战为君转身,无声无息的走出房间,把门关上。 整个二楼十几间房,只住有姒琅等一行四人,门外,姒琅站在走廊一端,凭栏而立。 战为君走到姒琅面前,冲她拱了拱手,道:“四公子,我已经决定了,就此隐姓埋名,再不面世,每日只要种菜养鸡,含饴弄孙就好。” 姒琅微笑:“我明白了,恭喜战将军。另外,永捷将军和军师等人就在外头,请将军亲自跟他们说话吧。” 战为君最后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往楼下走去。 他的背影微微偻着,看起来有点像普通的老人了,不再那么像一名宁折不弯的老将军了。 姒琅目送他的背影消息在楼梯口后,继续站在栏边,透过两排房间中间的走廊尽头的窗子,看着下方。 为了保护战为君,这间客栈的其他客人都已经被清走了,连玉朗川也被隔离和监视起来,眼下,客栈里外,除了她这一行,全是战家的亲信。 楼下,姒琅看到,客栈的大门外,战永捷、诸葛军师等人焦急的等在那里,看到战为君走出来,一群人全迎了过去,将战为君围住,低声的说着什么。 战为君也低声的回答众人,众人皆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扶着战为君走进不远处的马车里,护着战为君离开。 姒琅知道,战为君不会再出现了,而战家,将进入战永捷等人的时代,如此,战为君既成全了自己的信仰与道义,也给了战家延续和发展的机会,这大概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好的抉择,也是他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战为君也是默许了战家与她的结盟。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姒琅看着战家一行消失后,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到二号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准备收拾一下,咱们晚上出发。” 出发去红枫镇。 战家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她得去办夜枭的事情了。 红枫镇在横岭城外,目前在乌蒙国境内。原本,红枫镇并不属于乌蒙国,而是隶属于一个夹在乌蒙国与晴国之间的小国——淮国,淮国在多年以前被乌蒙国吞并,成为乌蒙国的“淮州”,红枫镇也才因此成为乌蒙国的领土。 就姒琅所知,淮国原先的皇族被迫举族前往乌帝城生活,原国君还在乌帝城当了一个小小的京官,看起来好像混得不错,实则是乌蒙国拿来威胁“淮州”百姓的“人质”。 另外,原淮国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但百姓们却都颇为有骨气——至少比晴国皇族有骨气多了,一直不愿臣服于乌蒙国之下,无奈乌蒙国武力太过强大,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加上深受本国百姓敬爱的皇族远在乌蒙城为“人质”,原淮国百姓们不得不接受沦为“人下人”的苦难命运。 现在的“淮州”驻扎着对晴国始终虎视眈眈的乌蒙大军,哪怕两国已经缔结“和平协议”,这支军队仍然不断在两国边境挑衅晴国,加上原淮国的反抗组织不断在暗中开展抗击乌蒙的行动,整个边境地带,包括红枫镇都很不太平。 姒琅等几人的身份太敏感,想进入乌蒙境内,最好挑晚上走,而只有与战家结成了同盟,战家也才会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能够顺利的走出横岭关。 第480章 想过河?从胯下爬过去 ed bod :( 第481章 接战,赤手对双锺 姒琅“啊”了一声,显示出震惊、为难且隐隐带点怒火的表情:“乌将军,这、这可不合礼数” “礼数?礼数是什么东西?”乌嵬大声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老子就是要故意欺负你们这些没种的晴国娘们,你们敢怎的?要打吗?要杀吗?” 姒琅又是一副快哭的表情。 “不钻的话也可以,马上滚回晴国,老子绝不追杀!” 围观者发出一阵爆笑声,笑声里全是嘲讽。 有人起哄:“他们不钻的话咱们就把他们摁在地上,帮他们钻过去!” “没错!这里是咱们乌蒙国的地盘,晴国的娘们敢来这里,就得交路费!” “数到十,不钻的话咱们就上了——” “一!” “二!” 玉朗川眼珠子转了一转,高声道:“我不跪!我回去了!” 他说罢真的转身就走。 但手腕被人攥住了。他竟然动弹不得。 夜枭看着前方,却是冷冷的对他说话:“你把这只手卸下来,才能走得了。” 玉朗川大怒,又继续用力,想把手抽出来,然而,还是没用。 他更怄火了,扯着嗓子喊起来:“战为君和贵国使节早就被” 咽喉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他的咽喉,竟然已经被夜枭给掐住了,令他说不出话来。 夜枭还是没看他,声音里透着杀机:“再说一个字,我就废了你的舌头。” 玉朗川心里暗晾,他一直防备着夜枭,但夜枭的出手,竟然快到他无法闪避? 他只得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说话。 夜枭放开他的咽喉,上前几步,对着已经数到十、准备让人将他们拿下的乌嵬,淡淡的道:“既然乌蒙国和乌将军都崇尚武力,那么,我就与乌将军一较高下,我输了我们打道回府,我赢了乌将军无条件让路,如何?” 喧哗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围观者吃惊的看着他,他什么东西,竟然敢当众跟乌嵬叫板? 他想被乌嵬那两颗长满铁刺的流星锤夹成蜂巢吗?不过,看他的身高、体格、气势、眼神倒是相当不错,像个高手,也许勉强能过几招。 “就你?”乌嵬打量夜枭,嗤笑,“你行吗?” 夜枭淡淡道:“行不行,打了才知。” “好!虽然你是晴国人,但胆子跟咱们乌蒙人有得一拼,老子喜欢!老子等下一定给你留个全尸。” “愿打服输,乌将军不必手下留情。” “哈哈哈,说得真他妈的好!”乌嵬大笑,“把面罩拿下来,让老子记住你这条好汉的脸。” “将军若是赢了,我自会把面罩拿下来。” “哦,你的脾气还挺硬的啊。” “这里有这么多人急着赶路,乌将军,开始吧。”夜枭说着,从几个人中走出去,迎向乌嵬。 乌嵬上下打量他:“你的兵器呢?” “我不用兵器,赤手就好。” 众人发出抽气声和议论声,乌嵬那一双精铁流星锺可是乌蒙国出了名的重兵器和杀人利器,而乌嵬还能将这一双重达两百斤的兵器使得风生水起,轻松自若,但这人竟然想赤手挑战乌嵬? 乌嵬也惊讶的“咦”了一声,从背上取下那双流星锺,扯掉包鞘,挥了挥,大声道:“老子就喜欢用这东西打架和杀人,可不会因为你不用兵器就放弃。” 夜枭淡淡道:“随便乌将军使用什么兵器。” “你这是看不起老子?”乌嵬黑着脸,举起双臂,将一双流星锺舞得呼呼生风。 “非也。我只是对自己的空拳很有信心罢了。” “好!”乌嵬举着一只锤,指向他,“老子现在就将你夹成肉饼。你们都退开,打鼓,开始打架。” 众人知道他这双兵器的厉害,纷纷退出几丈开外,士兵同时也敲响了开战的鼓声。 乌嵬“呀吼吼吼——”的大叫着,轻轻松松的将流星锺挥舞出一片明藏杀机的网,往夜枭卷来。 夜枭紧紧盯着对方,身形动了。 左冲,右突,左冲,右突。非常简单直接的闪避。但,速度非常快。快到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就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闪来闪去,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的,神出鬼没。 如果说乌嵬的流星锺影像巨大的浪头,夜枭的身影就像在海浪中自由出没的鱼,总能避开海浪的拍击,就像在玩儿一样。 众人看得眼花。 突然,夜枭的身影消失了。 怎么回事?众人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乌嵬的腋下伸出一只手第三只手?乌嵬有第三只手? 不对!众人马上就知道了,那是夜枭的手! 原来夜枭已经贴到乌嵬的背后,因为乌嵬比他高大,加上流星锺的影与风掩盖了他的影子,众人才觉得他“消失”了,连耳目敏锐的乌嵬都没有看到他,他便趁机从乌嵬的腋下伸出手拍在了乌嵬的手肘上。 非常快速的一拍! 这一拍的力气是不是很大,旁观者是看不出来的,但,乌嵬能感受得到。 “哇呀呀——”乌嵬被拍了这一下后,猛然发出一阵怪叫,同时转过身来想砸死夜枭,但是,晚了。 刚才他手肘上受到的那一击,就像巨大的电流击中了他,虽然电击只是一闪而过,却令他的整只手臂都麻痹了片刻,并伴随着刹那的剧痛,所以,他没能握住那只流星锺。 那只被挥动着的流星锺就这样被惯性甩飞出去,惊得站在那个方向的围观者纷纷尖叫着抱头逃走。 而场上,失去了一只流星锤的乌嵬杀伤力大减,令夜枭更显游刃有余。 但是,乌嵬的迅速却因此加快了。他干脆双手抓住剩下的那只大锤,向夜枭发出一连串密不透风的攻击。 但众人惊讶的发现,夜枭的速度竟然也在加快。 他还能在加快? 这么高大强壮的男人,能保持和提升原本就已经快得不行的速度,实在令人惊讶。 双方持续着“攻击”与“闪避”的对峙,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乌嵬正在使出全力,而夜枭却游刃有余,明显没有尽力。 乌嵬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围观者中,玉朗川唇边泛起冷笑:打吧打吧你打吧,本座要走了,以后再见! 他无声无息的退出专注观点的人群,慢慢往后面退去。 然后转身就跑。 跑得比去追羚羊的豹子还快。 他相信他这次一定能顺利逃走。 “啊呀呀呀——” “啊啊啊——” 身后传来乌嵬的怪叫声,以及围观者的惊呼声。 他没理会。但突然之间,他听到这些声音中响起一道凌厉的风声,而这道风声,已经刺到他的后背。 他心里大惊,根本想都没来得及想,条件反射般的往前方一扑。 第482章 拒绝入伙,成为猎物 在他重重扑倒在地面上的时候,一只铁柱子般的男人的脚,也重重的踩在他的颈边,他感到地面似乎隐隐振了一振,耳朵里传进来的、地面似乎被踏碎的声音,令他的心脏就是一紧。 如果他被这一脚踏到,大概会受内伤吧? “不好意思,差点就将你的脖子踩断了。”一个冷酷的声音,在他的心脏还在“砰砰”跳的时候,又传进他的耳里。 他抬头一看,夜枭就站在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目光冰冷的看着他。 他抽了抽嘴角,往旁边滚了两圈,爬起来,往身后看去。 那边,乌嵬的手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流星锺,有几名乌蒙士兵正抱着那两只流星锺往乌嵬的身边赶,显然,乌嵬败了。 败得可还真是快,也就是片刻的时间罢了。 “恭喜。”玉朗川马上就恢复了镇定,一边优雅的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边微笑的道贺,“看来我们不用原路返回了。” 夜枭冷哼两声,转头走回去,对看着空空双手发呆的乌嵬道:“乌将军,我们可以渡河了吧?” 乌嵬回过神来,指着他道:“我不信你这样的高手会在那个脓包景德兴手下办事。说,你是干什么的?” 夜枭淡淡道:“我是钦差重金聘请的保镖,负责护送钦差的密信去乌帝城,仅此而已。” 乌嵬上下打量他:“我还是不信。” 其他乌蒙将士也纷纷道:“这人鬼鬼祟祟的,连脸都不露,不会是刺客吧?将军,咱们不能让他过去。” “没错。你这家伙,把姓名报上来,把脸露出来,让咱们先看看你是不是通缉犯。” “这人太可疑了,将军,我看还是将这人杀了吧,免得以上是个祸害” 一大群乌蒙将士流露出杀气,盯着夜枭的目光,就像一群豺狼盯住了闯入它们地盘的猛虎。 夜枭还是从容:“乌将军,听说乌帝城高手如云,个个骁勇善战,难道还怕我一人独闯皇室,横扫千军万马,谋害了也算是一代枭雄的乌莽陛下吗?” “我国大王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兄弟们,咱们把他舌头给割了。” 夜枭看都不看围过来的刀尖枪头,只盯着乌嵬:“乌将军,我只问你一句,咱们的比试还算不算数?” 乌嵬皱眉:“不算数又如何?” 夜枭淡淡道:“那就按照乌蒙国的规矩来。” 乌嵬噎了一下后,脸上露出嗜血之色:“按照乌蒙的规矩来?你还真敢说啊。” 在乌蒙国,干架输了就得听干架赢的,输了赖帐的话,不仅会被所有人看不起,赢的一方还能名正言顺的杀掉输的一方。 因此夜枭的出言,确实算是很嚣张了。 夜枭道:“乌将军若是输不起,请明说。” “谁说我输不起!”乌嵬的脸很黑,也不知道他脸红了没有,声音就拔得特别高,“老子现在就放过你们过河。不过老子想问你一句,你要不要跟老子打” “不要。”夜枭毫不犹豫的拒绝,迈步就往桥上走,“告辞。” 他大步从乌嵬身边走过去,只捎起一抹清风。 姒琅和二号见状,赶紧跟在他的身后,玉朗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的跟上去。 看着他们走远后,几名亲信围过来,对乌嵬道:“将军,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当然不能放!”乌嵬的眼里闪过杀机,“其他几个都无所谓,但跟我打架那个太厉害,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留着就是个祸害,非得杀掉不可。” “那,咱们带人跟上去,然后将他给杀了?” 这里的围观者太多,他们刚才若是当众围杀了那人,肯定要被人说输不起、不是好汉,要杀也得悄悄的杀。 “就是这样。”乌嵬恨恨的道,“你们几个暗中跟着那人,其他人去军营调几百名铁甲骑兵过来,然后咱们再一起追上去,将那人给杀了。” 这个关卡也就一百来号人,而且都不是最强的兵,他觉得靠这点人没有足够的把握,还是得从军营调最精锐的铁甲骑兵过来才行。 “是,咱们这就去办。”他的亲信一听可以追杀最强的猎物了,一个个都兴奋异常,脸上更是红通通的,要不是他们一个个都磨刀霍霍,简直让人以为他们要去成亲了。 而在前方,走了好远之后,不断回头张望的二号憋不住了,轻声对夜枭道:“枭大人,后头好像有追兵。” “我知道,不用管他们。” “我担心他们会调兵” 这里离横岭也就几天路程,部署了大量的军营和兵力,乌嵬若是调动大军,就算是夜枭,也不太可能脱身。 “咱们到了前面的小城就入住客栈,并弄几匹马备用。”夜枭道,“晚上把跟在后头的人除掉,再连夜赶赴红枫镇。” 二号听他已经有所安排,也放心了:“是。” 如夜枭安排,几个人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抵达前方的小城,夜枭等三人先进店歇息,二号则单独去弄了几匹马,秘密藏在客栈附近。 天色刚黑下来,四人就各自进房,不联系,不出门。 刚到五更,姒琅、二号、玉朗川三人就听到门口响起很轻的拍门声,拍门声就响了三下,而后停止,三人知道这是夜枭叫他们起床出发的暗号。 三人迅速起身,刚开门就看到夜枭站在院子的墙头上,等着他们。 他们一出现,夜枭就跃下墙头,消失在院墙的另一边,三人也利落的爬墙,翻出去。 二号领着三人来到藏马的地方,四人各自翻身上马,先是轻声骑行,待出了小城才纵马奔驰。 至于暗中跟踪他们的人,姒琅知道,夜枭一定已经无声无息的将对方给干掉了,待乌嵬收到消息,他们早就已经在红枫镇了,而乌嵬不可能知道他们在红枫镇不,不一定! 姒琅猛然想到一件事情,冲到玉朗川的身边,盯着玉朗川道:“你,有没有在客栈的房间里留下暗号什么的?” 乌嵬发现派来跟踪他们的人失踪了,肯定会全力调查他们,而后追查到那间客栈,如果玉朗川在客栈里留下什么线索,那他们岂不是会被乌嵬直接跟上? 晨色朦胧,玉朗川的笑容在灰白色的晨雾中显得妖娆暧昧:“你说呢?” “你、你——”姒琅眼睛一圆,颊生怒红,“你真的在客栈里留了线索?你是怎么留的?该不会是说我们要前往红枫镇吧?” 玉朗川手中变出一把恶心的折扇,摇啊摇的,笑得一脸风情:“你说是就是吧。” 第483章 红枫镇,瀑布上方 “你、你这个王八蛋!”姒琅尖叫,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准备跟他拼了,“我今天不杀了你就不是人!” “喂喂喂,你杀了我还怎么救你的男人?冷静,冷静,为了爱你一定要冷静!” “红枫镇能有多大?我不信我自己找不到你亲爹的坟墓!”姒琅怒吼着从马背上立起来,挥着匕首,就要扑上去。 二号见状也拔刀,准备去支援姒琅。 “都住手。”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夜枭开口了,“他留下来的信息已经被抹掉,不用理他。” 姒琅刺出去的匕首硬生生的收回来,身体也迅速回归到马背上,追上去:“真的?你是怎么发现他的小手段的?” 夜枭头都没回:“只要事先分析他能做些什么小手段,就能及时封死他的手段。” “哇,我越来越崇拜你了。”姒琅像个小姑娘一般,十指交握抵在胸前,双眼还冒着星星看他。 夜枭微微侧头,扫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收回去,因为他的脸始终覆在面罩之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后边,玉朗川听到这话,恨得牙齿都快掉下来了。 他不信!他不信他在晚上的黑暗中,在自己房间里留的那张放在床单底下的“我们去红枫镇”的纸条会被夜枭发现和销毁,因为,他确定他放纸条的时候无人偷窥,更确定整个晚上无人进入他的房间。 所以,夜枭还能长了透视眼不成? 可是,他好像又有点不敢不信,毕竟,夜枭可不会是那种会虚张声势的男人,更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吓唬他 一时间,他心里就为了这事动摇不已。 接下来两天,他觉得自己被夜枭给彻底盯死了,哪怕夜枭不在他的视线中,他也觉得夜枭在监视着他,他想动点什么小手脚都放不开。 他只能期待乌嵬的人能发现他的纸条,追到红枫镇和发现夜枭,如此,他便能助乌嵬一臂之力,将夜枭给干掉,然后带他的心肝宝贝远走高飞和相亲相爱。 遗憾的是,他们已经踏入红枫镇了,也没见到什么乌蒙士兵。 “漫山枫树,满目红叶,难怪叫红枫镇,真是个世外枫源,如诗如画啊!”姒琅远远的就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枫叶,那些枫叶宛如无数的红色小火焰汇聚在一起,有风吹过,那一片片的小火焰宛如在轻歌跳跃一般,美不胜收。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枫树。”连二号也惊叹不已。 此时秋季,正是枫树红得最鲜、最纯的时节,那片红,就像拥有生命一般,令人看了就想投入它的怀抱。此外,红枫镇三面环着小山,还环着一条清澈的河水,这小山与小河似乎在将红枫镇与外界隔离开来,加上最近的城镇离此地也有两天的路程,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姒琅走在枫林里看不停,暗暗想着,难怪姒清会选择在这里隐居啊。 那么,姒清的坟墓会埋在这几乎望不到头的枫林里吗? 想到姒清对母亲、对华黎部落的所作所为,她的心里又升起怒火,转头瞪着玉朗川:“你亲爹的坟墓埋在哪里?” “忘记了。”玉朗川抿唇一笑,“打从他死了以后,我就没再回到这里,压根不记得他被埋在哪里。” “但你一定有办法想起来。”姒琅呵呵的笑,“我要赶时间,希望你能马上想起来。” “咱们还是想找个地方住下来,喝几杯如何?”玉朗川东张西望,顾左右而言它。 突然他的眼前一花,先是一道黑影闪过,然后是一道银光朝他刺来,快得他根本不及躲闪,瞬间惊出冷汗。 但,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夜枭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一把银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道:“马上带我去找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否则,我立刻让你身上少点东西。” 一直从容沉静的夜枭,第一次显示出了狠厉之色和咄咄逼人之势,看着玉朗川的眼神,就像冬眠醒来的猛曾在盯着新鲜的猎物。 玉朗川触上他的眼神,心里就是一惊:这男人,竟然在说真的?这与他一路以来的稳健不太一样啊。 “好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找,你先把剑收起来,”他还有余力戏笑,“要不然把我吓坏了,脑子不灵,就会久久的想不起来我老子的尸骨埋在何处了。” 夜枭冷笑,把剑收起来,但眼神还是冷冷的盯着他。 玉朗川拍了拍马背,往前面踏去。 前面,一丛丛、一片片的枫林中,散落着一间间小屋、小楼、宅子以及纵横交错的小径、小道,看起来就像一个布局混乱却充满自然气息的大村庄,不像人工雕琢过的小镇。 这个小镇的外人并不多,所以他们一路走过去,引来不少镇民的注视,不过,这些镇民并不围观和议论,似乎也颇为习惯有外人来访。 玉朗川转头四顾,喃喃:“我记得我亲爹讨厌与人接触,所以住在镇子最偏僻、最高的地方,没有现成的路上去,都是自己找落脚的石块走上去的。当然,对他来说,在这种山石上自由行走并不难,但我亲娘就很不好走了,所以我亲娘很少下山,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山上,偶尔下山走走或买些东西,都被当成山中的仙子被人追着看” 他看起来正在回忆过去:“我娘住的房子,好像是一间石屋,不,两间石屋,我亲爹亲自砌的,走在小镇上,有时能隐隐看到屋子的影子” “啊,”他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两间石屋砌在小瀑布上方的山顶上,山不是很高,但很不好走,镇里的人就没有爬上去过”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夜枭已经掉转马头,往西北处的方向奔去:“瀑布在那里。” 姒琅心里大为兴奋,也策马跟上,不忘对玉朗川道:“你赶紧跟上,都到这里了,劝你别玩手段,否则激怒咱们的话,咱们直接将你埋了。” 玉朗川哼了哼,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几个人走出小镇的范畴将近两里后,果然看到前方的小山上流泻下来一道小瀑布,小瀑布的水落地之后就汇入环镇小河里,也不知流到哪里去。 而他们要爬到瀑布上方的山顶上,得先淌过前面的小河。 夜枭毫不犹豫的下马,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头,一一扔进小河的不同位置里,从石头落水的声音判断河的深度和湍急程度。 “不到一丈,水底无暗流和乱石,可以游过去。”他说着,看向玉朗川,“你先游过去。” “我不会游水。”玉朗川摊手,笑。 他就说他不会,夜枭还能逼他游过去? 第484章 河中的小岛,溺水的危险 夜枭闻言,毫不犹豫的朝玉朗川走过去并扯下面巾,冷冷的盯着他:“下马,我现在就教你怎么游。” 他的口气十分的强硬和冷酷,其他人都听得出来,他绝对不会给玉朗川任何犹豫和回绝的可能。 玉朗川盯着夜枭那张并不那么年轻、但也绝对不老且似乎是上天用刀尖所雕刻、能震慑住岁月的脸庞,心里隐隐升起一股妒忌。 他知道自己生得好,很多人都说他生得比女子还雅致,但是,从来没有人说他长得像女子,而现在,他在面对夜枭这张鬼斧神工一般的阳刚而优雅的脸时,他居然觉得自己像女人了,自己这张脸不宜拿出来炫耀了。 四目相触,夜枭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太强硬了。而且强硬得这么自然。任谁对上这样的目光,都会觉得自己若是说“不”的话会发生非常可怕的、自己大概会承受不住的事情 终于,玉朗川败下阵来,悻悻的下马:“我说谎了,我会游,我自己游。” 他走到河边,斯文的将月白色的长袍脱下,折好,顶在头顶上,然后迈着长腿,慢慢的走进河里,走到河水漫到下巴时才慢慢的游水。 河面不宽,不过三丈左右,他很快就游到了对面,然后潇洒的沿着凹凸不平的山壁往上攀。 夜枭这才扯下披风,绑在腰间跳入河中,三两下就游到了对面。 姒琅和二号随后跟上。 没过多久,几个人都爬到了并不高的山顶上,姒琅这才发现,瀑布并不是直接从山顶上流下来的,而是从靠近山顶的石缝里流下来的,估计山中有小型的、可以蓄水的溶洞,水漫则溢。 山顶上果然有两间石屋,看起来还挺漂亮,但确实已经饱含风霜,是陈年旧物了。 “我老子的尸体,到底被我埋在哪里了?”玉朗川东张西望,东找西找,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你们也找找看,也许你们比我能够更早的找到我亲爹的墓。” 不用他说,其他几个人已经分头找了起来。 二号进屋去找。 姒琅在山顶上找。 夜枭却是攀上屋顶,打量着四周。 二号最先走出来,对姒琅低声道:“屋子里只有一些简单的旧家具,没有机关。” 姒琅点头:“继续找。” 像姒清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在屋子里或住处四周设置机关,所以,他们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屋子里。 山顶并没有多大,姒琅转了几圈就转完了,没什么发现,便走到正坐在木桩上晒太阳的玉朗川身边,冷冷的道:“你不记得你爹的坟墓,总记得你娘的坟墓吧?” 按玉朗川的说法,他将姒清的尸体和他母亲葬在一起,她只能试着从这个角度去问玉朗川。 “也记不得了。”玉朗川看起来有点苦恼,“我母亲喜欢花前月下,喜欢诗情画意,我便挑了一个月色很美的晚上,将她埋在长满野花和能看到极美月色的地方,但现在是秋天,没有花,也没有月色,我实在不记得她具体的埋葬地点,反正就在这一带了。”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唉,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就只有这一个回答了。” “我真想把你也埋在这里。” “呵呵,你明知你做不到,何必这么威胁我?还是说,你又想靠那个男人?” 姒琅狠狠剜了他两眼,下山,在四周的小山头上转悠。 到处都是枫叶。红色的枫叶。美是美极了,但,却见不到其它的花。山上若是有花,也是野花,不到开花的季节很难发现,加上枫叶遮眼,想看到开花和视野好的地方,难。 几个人找到天色暗下来,也没有任何发现,便暂时在石屋里住下来。 而这天晚上,月亮居然早早就冒出来了,挂在枫树梢头,弯弯的一牙,十分的可爱和美丽。 姒琅看着这一轮满月,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八月十五,快要到了! 她仔细的算了算,脸色就微微的一变,快? 两天以后就是中秋了! 到了那天晚上她突然就明白了夜枭今天那种冷酷雷厉的的态度,他想赶在中秋夜之前将东西拿到手,要不然,他若是在那天晚上昏迷过去或失去抵抗的能力,就凭玉朗川的小聪明,一定会看出端倪! 七月十四孟元节,她带人伏击乌蒙使节,二度救走战为君,而七月十五的晚上下起了小雨,没有月亮,夜枭因而没有病发,但这几天,天气明朗,看不出来十五的晚上可能会阴天或下雨。 只有拿到东西,才能将玉朗川给弃掉或杀掉,如此,玉朗川才不会危及夜枭! 想到这一点,姒琅毫无睡意,她在山顶上又转了两圈后,爬下山来,沿着小河走,寻找能看到美丽月色的地方。 什么样的月色才是最美的?抬头能看得到月,低头能看到花与水中的月影,四周安静无人,如此月色,才能美和雅致到极致吧? 小河两边有滩涂,有石壁,滩涂与石壁都不宜安葬死者啊。 如此,她慢慢走了好久,眼看离小镇已经挺远的时候,河面忽然变宽了许多,河中间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岛,岛上就长了一棵孤独的枫树,其它的都是一些低矮的植被。 月光幽幽的照在小岛上,圆圆、皎洁的倒影映在小岛一侧的水里,看过去简直就像梦境一般幽美得不真实。 姒琅心里就是一动,会是这里吗? 如果她是一个喜欢诗情画意的才女,她一定希望自己能被安葬在这样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她模仿之前夜枭的动作,从地上捡起石头,投入或远或近的河面,聆听声音。 但是,很遗憾,此时有风,风声影响了她的听力,而且她的听力和经验远远不及夜枭,她没能听出太多的内容,只是感觉水面还挺深的。 想了想,姒琅没有冒险,就近砍了根长长的、结实的树枝,小心的探进河里。 靠岸的地方并不深。 于是她手持树枝,踩进河里,一步一步的往小岛的方向走,并小心的用树枝探测河的深度。 开始的时候,还挺顺利的,她站得很稳,水流不那么深,也不那么急。 然而,眼看小岛离她已经很近的时候,她往前探触的树枝突然插了个空,似乎前面的河底变深了,她将抓着树枝的双手往末端退,继续往深处探触。 还是没有碰到河底。 直到她的手已经抓到了树枝的末端,还是没能探底。 这里的水竟然这么深?她正隐隐惊讶着,猛然间右小腿一疼,一阵麻痹感从小腿上蔓延开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被水蛇或动物给咬了? 她下意识的转身想回岸上,然而右腿一僵,她身体一歪,就栽进了河里。 第485章 相依一夜,地下有墓 溺水是什么感觉? 非常痛苦。这种痛苦不仅来源于身体所受到的窒息、肺部和腹腔等受到巨大压迫的折磨,更来自于精神上对于冰冷、黑暗、知道自己要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恐惧。要命的是,这种痛苦和折磨不会很快结束,像姒琅这种会游水却游不了的溺水者将会清晰的、慢慢的感受死亡的滋味。 “救命——” “救命,谁来救救我?” 姒琅拼命的挣扎,努力想游回岸上,她的努力令她在水里沉了又浮,浮了又沉,却始终在原处打转,根本靠不了岸。 很快,姒琅没有力气了,整只右腿都无法动弹,她的身体宛如变成了石头,沉重到再也无法上浮。 河水漫到了她的鼻子,伴随着她无法停止的呼吸,灌进她的身体。 她的双手无力的在水面上摆动。 她要死了吗?莫名其妙的、孤独一人的死在这里,然后尸体不知被冲到何处去? 这样的死法,太不值了,真的太不值了 突然,在半昏迷之中,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腰间传来,有什么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上方带。 将她包裹和压挤到几乎要碎掉的压力没有了。 新鲜的空气涌进她的鼻嘴。 她的鼻腔和肺部还是痛苦的,但已经在张大嘴巴,拼命的呼吸。 活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温暖。 她终于感受到了温暖,她蜷缩在这股温暖里,不愿醒来。 “公主,你该醒过来了。”一个熟悉的、低沉的、浑厚的、带着磁性的男人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这个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着明亮的月色,看到了夜枭的脸。 她的脸庞立刻发热,心尖也颤抖起来,因为,她竟然被夜枭抱在怀里,而且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呀呀,多么令人不好意思,又多少令人窃喜 不过,夜枭是闭着眼睛的。 而且他穿着衣服,她的身上也包裹着一件干净的衣服,并没有肌肤上的直接接触。 但是,为什么一定也是游过来的他,身上会有干燥的衣服呢? 身边可没有烧火 姒琅趁着夜枭阖眼,偷偷的看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夜深风寒,公主最好也能打坐运气,免得病倒。”夜枭还是阖着眼睛,说道。 他都这么说了,姒琅也不好意思赖在他的怀里,赶紧钻出来,把身上的衣服裹紧,盘腿打坐。 北地的中秋之夜已经开始寒凉,特别是她之前又溺了水,若是不及时驱寒,确实很容易生病。 没过多久,姒琅只觉得腹间生起一抹暖意,慢慢的顺着穴道、经脉游走全身,身体舒适了一些,耳目也变得清明了许多。 “我们为何不游回岸上?”坐了好一阵后,她忍不住问。 他们眼下是在河中的小岛上,而不是在河岸上。 “这一带的水里应该隐藏有有毒的水蛇,而且水流极深,没有准备,最好不要冒险涉水。” 姒琅想起小腿上挨的那一记,不吭声了。 安静了。 月亮也慢慢隐去了。 四周,慢慢的暗下来,雾气也慢慢的弥漫开来。 姒琅又觉得有点冷了。 她要这样坐到天明吗? 其实,在这宛如梦境一般的小岛上,就这样与他坐着到天明,好像也不错,但,难免有点可惜 想着想着,她的屁股动了,一点一点的挪向夜枭。 夜枭宛如老僧如定,不动如山,似乎并不知道或者不在乎她挪过来。 姒琅暗中观察夜枭的反应,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态度,便一鼓作气挪到他的身侧,再然后,身体微微一歪,就偎在他的肩上。 夜枭微微睁开眼睛,眼珠子微微一转,扫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又阖上了眼睛。 姒琅见他没赶人,便趁机抱住他的手臂,将脸贴在他的手臂上。 夜枭还是保持着一样的坐姿,眉都没动一下,但姒琅对他这样的“沉默一般都是默许”的态度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心满意足的姒琅闭上眼睛,很是安心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呼叫声:“头儿,枭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二号的声音? 姒琅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靠睡在夜枭的身上,除了身上多披了一件衣服,没别的异状,但她顾不得这些了,转头看向岸边,就看到二号在河岸上冲她不断挥手,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她跳起来,跑到小岛的边沿上,看着二号,大声道,“就这样说吧。” “玉朗川逃走了——”二号用力的吼,“昨天晚上我一直监视他,但他似乎发现你们不在山顶上,便趁机下山。我跑去阻拦他,还与他打了一架,可惜我不是他的对手,便大声叫你们,他不敢停留,迅速逃走,我一个人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过,便四处找你们,找到现在才找到” “这个该死的混蛋!”姒琅咬着牙,转头看夜枭,“我们现在就去追他?追到他后就打断他的腿,怎么样?” “来不及了。”夜枭睁开眼睛,淡淡的说着,站起来,“也许这个小岛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让二号运送一些工具过来,我们开始挖掘。” 他昨天晚上会走到这里,一来也是在寻找安静的、优美的、生有鲜花且能看到月色的地方,二来也是因为看到姒琅往这里而来,心里有些不放心,暗中跟过来。 而现在,天际白了,他看清这里的环境后,也认为这个小岛很符合玉朗川的描述。 姒琅点点头,大声的向二号下达命令。 二号没有含糊,迅速离开。 半个时辰后,二号摇着一只小船,运载着一具挖掘的工具以及干燥的衣物、食物,抵达小岛。 一上岛,二号就拿起铁锄,在方圆不过十来丈的小岛上东刨刨,西刨刨,先试探地况。 小岛的边沿几乎都是石头,但小岛的中部和大部却是比较松软的土面,即使是在这种季节,也能从岛上的植被看出,这里到了春夏季节应该是草长花开,非常的漂亮。 夜枭则一边啃馒头,一边拿手中的剑往他早就看好的地面插进去。 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土质太松,还是他的力气太大或“探测”土质的技术高明,才试了没多久,剑尖底下就传出刺到硬物的“噗卟”声。 “这里有问题,二号,你过来一起挖。”夜枭收剑,拿起一边的铁铲,开始铲土。 二号也是力气极大的汉子,两人一齐刨挖之下,地面很快就被挖出一个大坑。 “有了有了——”二号兴奋的叫起来,“头,这里有一大块石板。” 第486章 找到宝物,乐极生悲 姒琅冲过来,边喝二号带来的水边往坑里瞄,果然看到里面露出一块看起来相当厚重和陈旧的石板,这石板的表面很是平整,那是经过人工雕琢的证明,一时间她喜不自胜:难道,这里就是玉朗川所说的墓地? 夜枭一言不,加快了刨土的度。? 一刻多钟后,整片石板上面的土都被清理干净了,三个人看到这片石板是由十几块石板堆砌而成,石板之间的缝隙抹上了砂浆,密封得很紧。 夜枭看了几眼后拿起铁镐,用又尖又细的那一端去挖撬石板之间的砂浆,他的动作快又利落,原本缝合紧密的石板在镐尖中露出一道道缝隙。 将所有的缝隙都撬松后,他用铁镐扁平的那一端插进石板的缝隙里,往上一顶,看起来很是沉重的石板就被他轻易的撬了起来。 他再稍微一用力,这块石板就被撬翻了,露出下方黑洞洞的空间来。 姒琅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得好厉害,是吗?下方是姒清的葬身之处吗? 不过下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最好也不要急,还是等夜枭多撬开几块石板后她再与夜枭一起看个究竟,免得没有收获的话受到的打击太大 二号见有希望,也拿了铁铲上去,去撬其它的石板。 随着一块块石板被撬开,石板下的世界一点点的暴露出来。 姒琅伸长脖子往下望,而后尖叫:“水晶棺——里面有一具很大的水晶棺,水晶棺里好像躺着两个人。” 还有一股股的凉气冒上来,令她在阳光下都不禁打冷颤。 也难怪,洞窟本来就在地下,这里又是四面环水,加上这一带的地势较高,遍地树荫,环境比较清凉,这地下的洞窟寒意浓重,也是正常。 夜枭还是很冷静,直到将大半石板都撬开了才停手,又盯着下方一会儿后才跳下去。 姒琅和二号也跟着跳下去。 洞窟不大,除了那具水晶棺,什么都没有。 三人走到水晶棺前,细细往里面看,除了夜枭,姒琅和二号都面露惊讶之色,因为,水晶棺里的两具尸体竟然保存完好,除了一脸的死气,就像刚死不久一般,并没有之象。 这两人都死了十年以上吧,怎么保存得这么好? “好冷。”刚才因为太兴奋,她没注意到,现在冷静一些后,她现这里比想象中的还要冷,透过鞋底都能感觉得到地面的寒气,想想,洞窟的位置应该已经在河面以下了,相当于这个坟墓修建在河中或河底。 是温度和水晶棺让两具尸体长年不腐? 又仔细观察两具尸体半晌后,她心里暗惊:那具女尸果然与她的母亲有五六分相似,姒清还真是照她母亲的模样选女人啊。 她伸手去摸那具水晶棺,冻得“呀”了一声收回手来。 “这棺材,外面是水晶,里面是冰块。”夜枭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开口了,“水晶是阴凉之物,有隔热的作用,而冰块能缓慢尸体的,加上地利,尸体才能保存得如此完好。” 他顿了顿:“这具棺材制作得很高明,很用心。” 姒琅听后,心里暗道:这具棺材,不会是姒清为他和她母亲准备的长眠之物吧? 想到这一点,她对水晶棺里那个长相极为秀气出众的男尸很没有好感,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把这尸体的脑袋带回去给她母亲出气? “咯嚓——”一边,夜枭确定水晶棺和洞窟没有机关和陷阱后,挥起那把铁撬,由轻到重的敲打在他选定的水晶棺的某点上。 水晶棺里陪葬着不少东西,乍看进去,有珠宝饰,有古玩字画,还有一些诸如可能是死者生前所用的笔砚、杯子、玩具等物,但具体看得并不清楚。 水晶棺很厚,即使是夜枭,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与二号反复轮换,才算是将水晶棺给敲碎了。 碎裂的冰块散出森森的寒意,洞窟里的温度又下降了不少,简直跟冬天似的。 姒琅顾不上冻僵,用衣服裹住手,在陪葬品里仔仔细细的翻找起来,当然,另外两人也是。 没有。 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就是没有药材或疑似药材的东西。 将所有的陪葬品都仔细检查一遍后,三人还搜了两具尸体的身,仍然没有现。 姒琅不甘心,在墓室里点燃二号带来的十几支蜡烛,将墓室照得一片亮堂,而后三人又仔仔细细的检查整间墓室,地面、四壁、石板室顶都不放过,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姒琅的脸上,冒出了不应该出现的汗水,脸色也不断白。 难道,这里并没有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 难道,姒清根本没有偷走这两件东西或者已经将这两件东西给卖了或吃了? 她抹着汗,对二号道:“再找!将所有的东西再重新搜一遍!” 她不甘心!她不服气!她要重新搜查一遍、两遍、三遍 “不用了,找到了。”夜枭蹲在碎了一地的水晶棺边,平静的道。 “真的?太好了!”姒琅兴奋的冲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在哪里?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在哪里?” “就在这里。”夜枭将手中的一个罐子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平静的道,“就在这里。” 姒琅满怀兴奋和惊喜的看向他的手心,笑容瞬间僵了,脑子彻底懵了,心头透心的凉:“这、这些是、是是” “是人参与灵芝的碎渣。”夜枭的声音很平静,十指没有丝毫的颤抖,就像在述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这确实是千年以上的人参与肉灵芝,但是,因为保存不当,已经和化渣,无法食用。” 说着,他将手中的碎渣和罐子丢掉,站起来,踩在最高的那块水晶棺碎片上,往上一跃,就回去了地面之上。 始终看不出他有半点的沮丧、失望、痛心等等负面情绪,但姒琅,却石化了。 她呆呆的看着脚边的碎渣子,眼泪,无声的流下来,就像她的眼睛在下雨一般,淋湿了苍白脸庞。 “头儿,”二号被她的表情给吓到了,手足无措的道,“头,你、你别哭啊,哭也没有用,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出去了再说好不好?这里这么冷,咱们先出去啊” 姒琅却像是中了邪一般,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断的流泪。 泪水滴下来,浸湿了脚边的碎渣。 “头儿,我们先上去,先上去啊”二号伸手去拉她,却现她的手冰冷得可怕,简直跟死人似的,吓得赶紧松手,往上方看去。 上方的空间里,不见夜枭。 第487章 又哭又抱,我想和你睡 et !-- -- !---- eder ss=∓“eleder eleder2∓“ 3 账号:// 余额:ess=∓“ble blel∓“(1元=100谷粒) /3 第488章 第一次听到,第一次亲吻 et !-- -- !---- eder ss=∓“eleder eleder2∓“ 3 账号:// 余额:ess=∓“ble blel∓“(1元=100谷粒) /3 第489章 大军围山,狩猎夜枭 et !-- -- !---- eder ss=∓“eleder eleder2∓“ 3 账号:// 余额:ess=∓“ble blel∓“(1元=100谷粒) /3 第490章 山中月下,背着她走 在离他们还远着的山林深处,姒琅与夜枭坐在小溪边,啃着干粮。 “咱们能逃到哪里去?”姒琅问。 “从这里往东翻山一百多里就有一个城镇,到了那里以后,我们逃脱的机会就大得多。” “你对这一带很熟悉么?” “谈不上熟悉,只是曾经云游乌蒙国,对乌蒙国的地理有几分了解。” “你懂得还真是多” “比起一般人,还好。” 安静了片刻后,姒琅又问:“那边有火光,他们可能要彻底搜山,咱们要怎么办?” “绝对不能停。”夜枭道,“我们要连夜赶路,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三羊镇。” “好。”姒琅握拳,“我一定会努力赶上你的速度,不会拖你的后腿。” 夜枭笑笑,将手中的咸鱼饭团丢给她:“多吃点。” “噢。”姒琅开心的笑,双手捧着饭团,啃得津津有味。 她是女儿身,再怎么健康都比不上夜枭的体力,她得多吃才不会给夜枭增添麻烦。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走到深夜以后,她就开始体力不支了,走得跌跌撞撞的,即使夜枭手中举着火把,她也疲惫得看不清眼前的路况,都是跟着夜枭的背影走。 “咚。”在下坡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她一头撞在夜枭的背上。 夜枭停下来,转身扶住她:“睡一下吧。” 姒琅拿手背擦了擦鼻子:“我们不是要赶路吗?” 夜枭摇头:“磨刀不误砍柴功,小睡两个时辰后再赶路,效果更好。” 姒琅“噢”了一声,左右张望:“这里有可以小睡的地方么?” “到那棵大树的后面吧,背风。”夜枭说着走过去,将火把搁在石头缝里,就地割了枯草,砍了枯枝,迅速就升起火来。 姒琅背风坐下,靠在树干上,抱着膝盖,眼皮子一边打架一边看着夜枭,一副想睡又不敢睡的模样。 夜枭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的道:“睡吧,若有什么动静,绝对不会瞒得过我。” “真的?” “嗯,我保证。” 于是姒琅合上眼睛,身体一歪,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这样的秋夜,在深山里根本不好睡,但因为有夜枭在身边的缘故,她竟然睡得很香。 她觉得自己睡在春日的草地上,阳光和煦,春风柔和,她感到慵懒而温暖,身体也变得轻飘起来,宛如蒸腾的雾气一般往上飘。 飘着飘着,她就飘到了云端之上,而后懒懒的趴在云朵上,随着云朵的飘浮而微微的起伏颠簸。 颠簸? 她不是睡着了吗,在做梦吗,怎么会感觉颠簸呢? 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沉睡的姒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片浅浅的银辉色,银辉之中,有各种形状的轮廓在微微的摇晃着。 眼前,好像是山林? 而她,正趴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猛然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她竟然被夜枭背在背上,大步走在山林了。 她惊得“啊”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想离开他的背部。 “不要动。”夜枭平静的道,“我没事,走到镇上就没事了。” “你、你背了我多久?”姒琅知道,背她一个人走山路对夜枭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但是,让夜枭这样照顾她,她跟着夜枭走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多久。”夜枭道,“继续睡吧。” “不,我、我要自己走” “你需要节省体力,若是逞强,万一遇到追兵或危险,那才会真的拖累我。” 姒琅想了一想,有些泄气,呐呐:“可、可你真的不累吗?” “比起行军打仗,背着一个美人走夜路,其实是种享受。” 这句话令姒琅心花怒放。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后,伸出双手抱住夜枭的脖子,将脸庞埋在他的后颈上,唇边露出小狐狸的窍笑,甚至还将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肌肤上。 难得遇到他肯背她,她不好好享受这个宝贵的机会,岂不是可惜了? 夜枭的背部挺直,宽厚,结实,温暖,令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和欢喜。 虽然有点对不起夜枭,但她希望脚下的路没有尽头,这样的夜晚也没有尽头,就让她这样被他背着走到修成正果的那一天。 她阖上眼睛,感觉自己又像趴在云端,随着云朵起伏。 云朵在往下浮,夜枭似乎在走下坡路。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山风在吹。 这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吧? 啊,感觉真幸福。 忽然,一个很不中听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与幸福:“山前月下,两位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不过,你们的路到头喽。” 玉朗川? 姒琅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她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才会听到玉朗川的声音? “冷静。”夜枭停下来,低低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他的声音,却令姒琅更惊了,因为,这意味着她所听到的很可能不是幻觉。 她转头张望,就看到前方的一块大石头上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衬着皎皎的月光和徐徐的山风,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换了一般人看到他,简直以为他是仙人下凡,但姒琅一见到他就双眉倒竖,怒目圆睁,杀气横生。 “放我下去,我要跟他拼命。”她身体微微往后一仰,准备下背。 “不要轻举妄动。”夜枭松手,让她下背,却是不动声色的挡在她的面前,“一切由我来应付。” “好,我给你当后援。”姒琅手腕一转,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以夜枭的本事,要收拾玉朗川算个什么事?玉朗川简直就是上门寻死,她等着看他怎么死就好。 “枭大人还真是有自信啊,”玉朗川笑,“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么?” “至少还有一百人埋伏在这里。”夜枭平静的道,“你以为带这点人就能制住我?” “呵呵,我带来的可都是乌蒙大军中的顶尖高手。”玉朗川嘴上说得简单,心中却是暗暗吃惊,这样他都能看得出来? “嗯,那些人对你来说确实是顶尖高手。”夜枭说得不咸不淡。 这么一句话,彻底激怒了玉朗川。 玉朗川吃吃的摇了摇折扇:“希望你被五马分尸的时候也能这么” 没等他说完,夜枭突然就抓起身后的姒琅用力朝玉朗川抛去。 姒琅完全没想到夜枭会对她动手,对夜枭毫无防范,瞬间就被夜枭高高的抛向空中,朝玉朗川砸去。 “啊——”她唯有尖叫,双手在空中乱舞。 “糟糕!”玉朗川也没想到夜枭会来这一招,先呆了瞬间,但马上就回过神来,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去接姒琅。 事发突然,他能接得住吗? 第491章 神魔附体,同归于尽 连那些埋伏在暗自的伏兵都下意识的抬头,盯着姒琅。 就在他们分心的短短片刻里,不动如山、沉稳如磐的夜枭猛然动了,就像离弦的、活着的利箭,冲向离他最近的埋伏点,瞬间已至对方身边,双手分别一挥,对方两人已经被抹断了脖子。 鲜血飞溅。 对方连哼都没能哼一声就已经奔赴黄泉。 紧接着,夜枭一个流畅、干净、迅捷的拧身,已经窜至另外几人面前,手横刀划,三人的咽喉被同一抹刀影划断。 五名伏兵被杀,只在短短几个眨眼之间,快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姒琅正在落入玉朗川的双臂里。 “小心夜枭,杀了他——”有人狂吼着冲过来。 这些伏兵确实训练有素,回过神来之后也没有做出震惊、恐惧之类的反应,而是直接挥着兵器,配合默契的包围和攻击夜枭。 被玉朗川抱住的姒琅,完全顾不上玉朗川,直勾勾的盯着夜枭。 她什么都没有去想,就只想看着夜枭。 被包围的夜枭,在包围圈中闪避冲杀的速度之快,是姒琅前所未见。 姒琅曾经以为她已经见过了夜枭最强悍的一面,但现在,她觉得眼前的夜枭才是功力全开的时候。 极度的专注,最快的速度,最冷酷最凶残的出手,基本上,只要夜枭出手,几乎都能一击夺命,若是不能一击夺命,最多的也只用了三招。 而夜枭的手中握着的是双刀,这也是姒琅第一次看到夜枭使用双刀。 那两把刀原本只有他半只手臂那么长,但姒琅没想到,那两把刀暗藏机关,随着夜枭在围兵中闪避冲杀,不断杀掉对方和拉开与对方的距离,那两把刀的刀柄前后弹长了两次,也就是说,这两把短刀变成了中长刀。 短刀适合近身战,中长刀适合中短距离战。 任对方人数再多,也撕不破那两把中长刀挥出来的致命刀网。 几乎每一次刀光挥过,都能捎起一片怵目惊心的鲜血,看起来伏兵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 但姒琅却看得心惊胆战,目眦欲裂,神经绷得几乎要断掉了。 要保持这种几乎不属于“人”能达到的速度、准确高效的杀伤效率以及不能出现丝毫松懈的专注力,那得如何快速、过度的消耗夜枭的体力、精神力和生命? 姒琅自认,换了她,她能保持那种状态“片刻”就已经到达极限了,但夜枭似乎没有极限,脖子、头部、手腕、膝盖、腹腰等重要部位一次又一次、万分惊险的贴着对方的刀刃闪过,并能准确的从对方的刀光剑影中捕捉到机会,从空隙中刺出致命一刀,杀人于刹那。 他的迅速和反应只要慢上一刹那,或者出手的时机、力道、准头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必将被对方切成肉块 姒琅看着杀敌比切菜还快的夜枭,没有以往的崇拜、敬佩,只有恐惧。 恐惧他稍有闪失就会被切碎。 恐惧他会彻底透支生命与体力。 恐惧他会随时达到极限,身体崩碎 连抱着她的玉朗川都忘了去享受美人在怀的美妙滋味,盯着简直已经变成魔鬼的夜枭,无法收回目光。 那样,还是人吗? 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达到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吧? 明亮的月光之下,就见一抹黑影挟带两抹银光,如旋风般卷过人群,所过之处只有死亡与血花 明亮的月光? 姒琅猛然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往天上看去,就见一轮金黄色的、巨大而圆满的月亮高挂天空,银辉映得山林一片霜白色。 所以,这里没有火光,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勉强看清眼前的厮杀! 意识到这一点的姒琅,脸色瞬间惨白,汗透脊梁! 今天晚上是、是中秋! 今天晚上竟然是中秋!而她,竟然忘了这么重大的事情! 夜枭到底是在如何痛苦的情况下背着她走山路的?又是强忍着怎么样的痛苦与折磨,将所有的能量与生命发挥到极致,独自击杀这么多伏兵的? 姒琅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之前完全没有去怀疑、去怨怪的夜枭将她高抛给玉朗川的行为:夜枭需要哪怕只是敌人分神一刹那的机会,多杀几个敌人! 因为,夜枭撑不了多久! 或者说,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掉,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杀掉对手,为己方活下去争取一丝生机! 所以,他拼了,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施展所有的本事,只求杀!杀!杀! 这简直就是同归于尽! 若是不能尽快收手,他真的会死的 姒琅的眼里涌出泪来。 但她没有时间去恨自己、打自己。在想明白缘由的瞬间,她已经抽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的朝玉朗川的脖子扎下去。 但玉朗川也已经回过神来。姒琅迸出杀机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姒琅的变化。姒琅出手的同时他也飞快的放手,闪身后退。 姒琅刺了个空并掉到地上。 但她没有去纠缠玉朗川。一落地就跃起来,从地上的尸体身上抓起一把大刀,疯狂的挥向包围夜枭的乌蒙高手。 她就像疯子一般,双目赤红,头发凌乱,出手全是不要命的杀法,不求自保,只求杀敌。 此刻,她的集中力也达到了极限,出手、力道、效率都达到了最佳。 那些高手原本都在专注的围攻夜枭,根本没有去注意、防范从外围杀过来的姒琅,一个不注意,就有几人伤在了姒琅的刀下。 但很快,那些高手就分出十几个人来包围住姒琅,也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将姒琅杀了。 这些乌蒙高手已经是乌蒙军中的最强精锐,还能比他们强的只能是乌氏一族的将军了,哪怕是单对单,姒琅都未必是对手,更何况这么多人一齐扑上来? 即使姒琅也如夜枭一般强迫自己进入最强的状态,却也还是在片刻之内受了多处外伤,身上血迹斑斑。 玉朗川一看,立刻闪身上去,替姒琅挡下和化解进攻。 “我说过了,不许伤害夜枭身边的人,你们还不闪开!”他对乌蒙高手伤及姒琅这一点很是不满。 “他要杀咱们,咱们绝对没有放过他的道理!”乌蒙高手们完全不把与他达成的承诺当一回事,继续动手,“你赶紧闪开,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想食言?”玉朗川一边抱着姒琅闪避,一边眯起眼睛,盯着他们,眼里和口气全是不悦。 “没错,我们就是要食言!”那些乌蒙高手原本没打算对姒琅和玉朗川动手,但在夜枭这边吃了大亏后,他们现在的心情和脾气都非常不好,对主动招惹他们的姒琅便生了强烈的杀机。 野兽要吃人,谁能拦得了? 第492章 终临极限,最后一搏 连那些埋伏在暗自的伏兵都下意识的抬头,盯着姒琅。 就在他们分心的短短片刻里,不动如山、沉稳如磐的夜枭猛然动了,就像离弦的、活着的利箭,冲向离他最近的埋伏点,瞬间已至对方身边,双手分别一挥,对方两人已经被抹断了脖子。 鲜血飞溅。 对方连哼都没能哼一声就已经奔赴黄泉。 紧接着,夜枭一个流畅、干净、迅捷的拧身,已经窜至另外几人面前,手横刀划,三人的咽喉被同一抹刀影划断。 五名伏兵被杀,只在短短几个眨眼之间,快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姒琅正在落入玉朗川的双臂里。 “小心夜枭,杀了他——”有人狂吼着冲过来。 这些伏兵确实训练有素,回过神来之后也没有做出震惊、恐惧之类的反应,而是直接挥着兵器,配合默契的包围和攻击夜枭。 被玉朗川抱住的姒琅,完全顾不上玉朗川,直勾勾的盯着夜枭。 她什么都没有去想,就只想看着夜枭。 被包围的夜枭,在包围圈中闪避冲杀的速度之快,是姒琅前所未见。 姒琅曾经以为她已经见过了夜枭最强悍的一面,但现在,她觉得眼前的夜枭才是功力全开的时候。 极度的专注,最快的速度,最冷酷最凶残的出手,基本上,只要夜枭出手,几乎都能一击夺命,若是不能一击夺命,最多的也只用了三招。 而夜枭的手中握着的是双刀,这也是姒琅第一次看到夜枭使用双刀。 那两把刀原本只有他半只手臂那么长,但姒琅没想到,那两把刀暗藏机关,随着夜枭在围兵中闪避冲杀,不断杀掉对方和拉开与对方的距离,那两把刀的刀柄前后弹长了两次,也就是说,这两把短刀变成了中长刀。 短刀适合近身战,中长刀适合中短距离战。 任对方人数再多,也撕不破那两把中长刀挥出来的致命刀网。 几乎每一次刀光挥过,都能捎起一片怵目惊心的鲜血,看起来伏兵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优势。 但姒琅却看得心惊胆战,目眦欲裂,神经绷得几乎要断掉了。 要保持这种几乎不属于“人”能达到的速度、准确高效的杀伤效率以及不能出现丝毫松懈的专注力,那得如何快速、过度的消耗夜枭的体力、精神力和生命? 姒琅自认,换了她,她能保持那种状态“片刻”就已经到达极限了,但夜枭似乎没有极限,脖子、头部、手腕、膝盖、腹腰等重要部位一次又一次、万分惊险的贴着对方的刀刃闪过,并能准确的从对方的刀光剑影中捕捉到机会,从空隙中刺出致命一刀,杀人于刹那。 他的迅速和反应只要慢上一刹那,或者出手的时机、力道、准头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他必将被对方切成肉块 姒琅看着杀敌比切菜还快的夜枭,没有以往的崇拜、敬佩,只有恐惧。 恐惧他稍有闪失就会被切碎。 恐惧他会彻底透支生命与体力。 恐惧他会随时达到极限,身体崩碎 连抱着她的玉朗川都忘了去享受美人在怀的美妙滋味,盯着简直已经变成魔鬼的夜枭,无法收回目光。 那样,还是人吗? 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达到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吧? 明亮的月光之下,就见一抹黑影挟带两抹银光,如旋风般卷过人群,所过之处只有死亡与血花 明亮的月光? 姒琅猛然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往天上看去,就见一轮金黄色的、巨大而圆满的月亮高挂天空,银辉映得山林一片霜白色。 所以,这里没有火光,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勉强看清眼前的厮杀! 意识到这一点的姒琅,脸色瞬间惨白,汗透脊梁! 今天晚上是、是中秋! 今天晚上竟然是中秋!而她,竟然忘了这么重大的事情! 夜枭到底是在如何痛苦的情况下背着她走山路的?又是强忍着怎么样的痛苦与折磨,将所有的能量与生命发挥到极致,独自击杀这么多伏兵的? 姒琅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她之前完全没有去怀疑、去怨怪的夜枭将她高抛给玉朗川的行为:夜枭需要哪怕只是敌人分神一刹那的机会,多杀几个敌人! 因为,夜枭撑不了多久! 或者说,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崩掉,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杀掉对手,为己方活下去争取一丝生机! 所以,他拼了,不计代价、不计后果的施展所有的本事,只求杀!杀!杀! 这简直就是同归于尽! 若是不能尽快收手,他真的会死的 姒琅的眼里涌出泪来。 但她没有时间去恨自己、打自己。在想明白缘由的瞬间,她已经抽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的朝玉朗川的脖子扎下去。 但玉朗川也已经回过神来。姒琅迸出杀机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姒琅的变化。姒琅出手的同时他也飞快的放手,闪身后退。 姒琅刺了个空并掉到地上。 但她没有去纠缠玉朗川。一落地就跃起来,从地上的尸体身上抓起一把大刀,疯狂的挥向包围夜枭的乌蒙高手。 她就像疯子一般,双目赤红,头发凌乱,出手全是不要命的杀法,不求自保,只求杀敌。 此刻,她的集中力也达到了极限,出手、力道、效率都达到了最佳。 那些高手原本都在专注的围攻夜枭,根本没有去注意、防范从外围杀过来的姒琅,一个不注意,就有几人伤在了姒琅的刀下。 但很快,那些高手就分出十几个人来包围住姒琅,也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将姒琅杀了。 这些乌蒙高手已经是乌蒙军中的最强精锐,还能比他们强的只能是乌氏一族的将军了,哪怕是单对单,姒琅都未必是对手,更何况这么多人一齐扑上来? 即使姒琅也如夜枭一般强迫自己进入最强的状态,却也还是在片刻之内受了多处外伤,身上血迹斑斑。 玉朗川一看,立刻闪身上去,替姒琅挡下和化解进攻。 “我说过了,不许伤害夜枭身边的人,你们还不闪开!”他对乌蒙高手伤及姒琅这一点很是不满。 “他要杀咱们,咱们绝对没有放过他的道理!”乌蒙高手们完全不把与他达成的承诺当一回事,继续动手,“你赶紧闪开,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想食言?”玉朗川一边抱着姒琅闪避,一边眯起眼睛,盯着他们,眼里和口气全是不悦。 “没错,我们就是要食言!”那些乌蒙高手原本没打算对姒琅和玉朗川动手,但在夜枭这边吃了大亏后,他们现在的心情和脾气都非常不好,对主动招惹他们的姒琅便生了强烈的杀机。 野兽要吃人,谁能拦得了? 第493章 倒下的他,无助的她 “呵呵,”玉朗川眼底闪过狠色,脸上却笑得风情,“你们当我好欺负?” “就是当你好欺负!”乌蒙高手们直截了当的表明对他的不屑,而后一齐欺身上去,对着他和姒琅就是狂攻猛击。 “野兽就是野兽,毫无诚信可言!”玉朗川冷笑着,一拧身,挟着姒琅往高处奔去。 十几名乌蒙高手追在后面。 玉朗川与追兵拉开两三丈的距离后猛然转头,一手探进怀里,抓了什么东西出去,顺风一扬。 一股浓烈的药味伴随着细碎的粉末,被山风吹向追兵。 那十几名乌蒙高手正在全力追击,也没有把生得比女人还精致的玉朗川看在眼里,哪里会防备玉朗川突然来这么一招? 嗅到气味的时候,粉末已经被吹到了他们的脸上,眼睛、口鼻多多少少都触到了一些,他们不用想也知道,这些粉末一定有玄机。 但总不至于就这么轻易的要了他们的命是不是? 确实,没有什么份量很少的有毒粉末能通过接触肌肤就要了他们的命,但是,如果是很多的粉末呢? 玉朗川扬了一把粉末过去以后,又伸手掏出怀里,抓了一大把粉末出来,继续抛扬过去,然后又抓一把出来 他边跑边往后面扬粉末。 他的胸部、腹部看起来也没有多大,抓出来的粉末却一把接着一把,跟玩戏法似的。 很快,乌蒙追兵感到难受了,痛苦了。 眼睛进了粉末后开始生疼,又辣又涩,眼泪飙出,视线变得模糊,而鼻腔和口腔进了粉末后也引发了咽喉疼痛、呼吸不畅、又麻又痒等症状,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主儿,但是,带着这样的症状,在晚上的山林里去追杀狡猾的猎物,能发挥出本事吗? 当然不能。 他们一边拼命的眨着眼睛,一边呼吸困难的咳嗽着,往前面追去。 追着追着,他们停下来,艰难的眨着流泪的眼睛看向四周,哪里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的影儿? 就算今晚是中秋,月色再亮,他们也没法在眼睛痛辣流泪的情况下看得清楚啊。 “回去,先杀了夜枭再说!”领头恨恨的转身,准备发扬乌蒙勇士痛死、累死也要杀的精神赶回去。 “啊,我撞到石头了,有什么进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你们快来帮我” “你的眼睛那么小,进你眼睛的东西更小,我们看不清楚你的眼睛里有什么啊” “大家小心脚下,别把自己摔死了” 他们被引进了草木茂密、地势不平的地方,一时间乱成一团。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啊,我们不是带了水吗?可以先用水洗眼睛啊!” “对啊对啊,我们怎么忘了这茬?还是你聪明。” 于是一群人开始找出身上的水囊,就地冲洗起眼睛来。 玉朗川躲在暗处看着这群人,唇边泛起不屑的冷笑:一群蠢货! 他在乌蒙国当了几年的国师,还不知道所谓的乌蒙勇士是什么货色吗?就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形野兽罢了,他还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呢。 他转身,抱着受伤昏迷的姒琅准备离开。 突然一阵风吹来,有什么类似粉末的东西飞进了他的眼里,而且量还挺大,他的眼睛瞬间又辣又疼,眼睛狂飙出来。 怎么回事? 他眯起眼睛,不断眨眼,想将眼里的粉末给逼出来。 但随即他的脸上又挨了一拳,有点重,但也不是很重,只是令他雪上加霜,不自觉的闷哼一声,双手松开。 原本昏迷的姒琅已经睁开眼睛,从他的手里跳下地来,忍着恨不得揍扁他的冲动,丢下他就跑。 跑回去帮夜枭。 她是受了伤,也染了血,但伤势并不重,刚才她只是故意装作伤重昏迷的样子迷惑玉朗川,玉朗川就没有防范她,引着那十几名乌蒙高手走远了,那样,也算是帮了夜枭一点忙。 也是在刚才,玉朗川因为一心对付追兵而露出了破绽,可恨的是她手中没有兵器了,体力也不够用了,没有办法杀掉玉朗川,只能如法炮制,从他的怀里摸了一把粉末出来,趁着有风吹来抛进他眼里。 也许,她留下来的话,可以跟眼睛暂时失明的玉朗川拼一拼,甚至还有机会杀掉他,可是,她不能留下。 帮助夜枭才是最紧急、最重要的事情。 她不可以耽误一丝一毫的时间。 她火速冲回打斗现场,就见夜枭仍然保持着高速又高效的战斗状态,手起刀落之间仍然是血花飘飞,只是,他已经做不到几乎刀刀杀人。 而在现场,到处都是乌蒙高手的尸体,乍一眼看过去,足足有五六十具尸体了。 姒琅看得心惊肉跳,这些高手若是放在普通士兵中,几乎可以说是以一敌百的存在,而夜枭,竟然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干掉这么多人? 可是,还剩下几十名乌蒙高手呢,夜枭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就算他能撑过这一次,又会导致如何严重的后果? “啊——”想到不堪设想的后果,姒琅从咽喉里发出疯狂的怒吼声,又捡起一把大刀,疯狂的冲上去,“杀了你们——” “我要统统杀光你们——” “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因为她出现得太突然,又处于疯狂和拼命的状态,一口气就砍中了几名乌蒙高手,令包围夜枭的攻击出现了破绽。 已经处于随时都有可能被攻击中要害的夜枭趁机从被姒琅撕开的裂口冲出来,窜进一边的树林里。 那些乌蒙高手已经杀红了眼,并且知道夜枭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中,眼里、脑里想着的都是杀掉夜枭,当下理都不理疯狂砍了几刀后又快没有力气的姒琅,冲着夜枭狂奔而去。 “我要杀了你们——”姒琅虽然力气不够用,却凭着一股疯狂而猛烈的情绪,也在背后追着他们。 她一定要撑住! 撑到杀掉这些人或者和夜枭成功的逃走为止! 她不能让夜枭的身体或生命摧毁在这里! 突然,刚刚冲进树林里的夜枭冲出来,站在树林的边缘,狠着一双几乎被鲜血浸泡的鹰眼,横着手中的刀,盯着冲上来的乌蒙高手。 看起来,这似乎是最后的一战了。 以他的体力,应该已经到达了极限,或生或死,就在最后的一击。 姒琅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就冻了,寒了,冰了。 如果只是面对几个人,夜枭还有胜算,但是,对手至少还有二十余人,而且全都杀疯了,他要如何一口气杀掉这么多人? 夜枭,难道真的要以性命去搏了? 第493章 倒下的他,无助的她 “啊——”姒琅狠厉的尖叫声,拼尽最后的力气,挥着大刀,朝最近的敌人杀去。 既然已是最后的一击,那就要死两人一起死,多拉几个垫背! 忽然眼前一黑,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 管它呢!她要杀的敌人就在她的跟前,她只管挥着她的刀,拼死砍过去就好。 于是她一边“啊啊啊——”的尖叫声,疯狂的挥动大刀乱砍一气。 黑暗中,她的刀砍在什么东西上,嵌进什么东西里,发出屠夫砍猪肉块的声音,以及惨叫声和闷哼声。 但,不是她的惨叫声和闷哼声。 她砍中了? 姒琅心中大喜,这份复仇一般的快感给了她力量,她继续“啊啊啊——”的尖叫着,双手抡着大刀,继续乱砍乱挥。 又是刀刃入骨的声音。 还有无数温热腥稠的液体不断溅到她的身上。 她第一次觉得鲜血的味道如此好闻。 她也变成了饥饿的、濒临死亡的野兽,凭着嗜血的本能疯狂的战斗着,甚至没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杀!杀!杀 将所有阻挡她的一切都杀掉。 不停的挥刀。 即使刀已重如万斤。 即使刀刃挥过之处都是空的。 “笃!” 突然,她手中的大刀砍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并且嵌了进去,从刀尖传来的震动令她的虎口疼痛难忍。 她其实是砍在树干上了。 但失去了理智的她并不知道。她疯狂的尖叫声,用力拔刀,但怎么都拔不出来。 于是她叫得更厉害,拔得更厉害,心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疯狂的催促她:快拔出来,快把刀拔出来,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要马上把刀拔出去,继续砍。 她的手已经痛到连刀都握不住了,但她还是感觉不到。 她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一只手都要废掉了,可她还是察觉不到可怕的后果。 突然,一只染满了鲜血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个沙哑又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没事了,敌人全死了,你不用再害怕。” 姒琅的身体就是一震,而后停下来。 她呆呆的站了片刻后,眼珠子慢慢的转动了,脖子也微微转向左边。 明亮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照进林子里,夜枭就站在她的身边,微笑的看着她。 所有的意识,在姒琅看到他的瞬间,全部回到了姒琅的脑子里。 姒琅的眼里涌出泪水。 “你、你没事了”她微微张唇,逸出几个字,简直要哭了。 “嗯,我没事了。” “呜——”姒琅终于松手,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哭。 他的身上全是黏黏腻腻的、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那是敌人的鲜血。 他就像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裹着一身的血,连头发都被黏住了,完全没有姒琅熟悉的那种干燥又干净的、带着草木与阳刚气息的味道。 但是,姒琅却觉得他此时还能站在她的面前,是上天赐予她的最大的幸运与祝福。 夜枭定定的站着,任由她抱着他哭,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搭在她的背上。 而后,他的手不动了。 再然后,他的手慢慢的从她的肩下滑下来,垂下来,不动了。 ??? 姒琅停止哭泣,疑惑的抬头,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刚才之所以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是因为月亮突然被云给遮住了,夜枭很可能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会主动冒出来,利用环境突然变暗、对手不能马上适应黑暗这个机会,以及姒琅的疯狂攻击和疯狂尖叫影响了敌人行动这个因素,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反应不及的乌蒙高手悉数杀手。 而在月亮出来时,夜枭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并且及时拉回了姒琅的理智。 姒琅现在看清了夜枭的面容。 夜枭的眼睛,是闭着的,面容看起来也很平静。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姒琅就是觉得不对,心底,也涌起不祥的预感。 她小心翼翼的放开夜枭,后退一步,抬手,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夜枭的胸膛:“你,你是不是很累了?” 夜枭没有说话。 “要,要不我扶你坐下来歇歇?” 夜枭还是没有说话。 “嗯,我知道你很累,所以你不用说话,我扶你坐下来就好”姒琅战战兢兢的伸手扶住夜枭的腰与背,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想让夜枭坐下来。 然而夜枭的身体就像轻盈的雕像,才被她拉了一下下就直直的倒下去。 倒下后仍然一动不动。 就像他真的只是一具雕像。 姒琅惊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了。 她跪下来,摇摇夜枭的肩膀:“你、你怎么了?你、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好不好?” 但夜枭就是一动不动。 姒琅想继续摇,但一来她也没什么力气了,二来她怕她会把夜枭晃出问题来,便不敢再动他,只是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哆哆嗦嗦的点燃。 待火苗燃起,她清晰的看明白了夜枭的面容,瞬间惊得“啊”了一声,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地上,整个人也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出来了。 夜枭的脸上沾满了敌人的血,但即使这样,姒琅也能看到他微露的肌肤惨白至毫无血色,连唇色都是白的,偏偏苍白的唇间不断有鲜血流出来。 好多的血 他的眼睛也是紧紧的闭着,眉不动,眼皮不动,眼捷毛也不动。 整个人没有任何一个部位是在动的。 就像,已经死掉一般 姒琅连哭都不敢哭了。他还没死呢,她怎么能哭 是的。他一定不会出大事的,他一定只是昏迷过去了 姒琅又哆嗦的伸出手,按在夜枭手腕上的脉搏上,脸色随着他的脉搏的静止而愈发的惨白。 好冷。 他的肌肤没有温度。 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而这次,只会比上次更重,不仅是因为今晚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圆、最亮的时候,也是因为夜枭在这一夜经历了一场将他的生命与能量发挥到极限的、惨烈的战斗,还因为夜枭全身都是伤 姒琅又将手指放在夜枭颈侧的大动脉上。 还是静止的 她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哭,不让自己崩溃,不让自己倒下。 那个人说过,夜枭将会一次次的陷入假死状态,也许,夜枭现在也处于假死的状态中,还有救,她不能失去希望,更不能放弃努力。 没有。脉搏没有跳动。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 姒琅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拔腿就跑,跑到之前夜枭背着她的位置,疯了一样的在地上找。 第494章 透支生命,也要带你离开 “啊——”姒琅狠厉的尖叫声,拼尽最后的力气,挥着大刀,朝最近的敌人杀去。 既然已是最后的一击,那就要死两人一起死,多拉几个垫背! 忽然眼前一黑,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回事? 管它呢!她要杀的敌人就在她的跟前,她只管挥着她的刀,拼死砍过去就好。 于是她一边“啊啊啊——”的尖叫声,疯狂的挥动大刀乱砍一气。 黑暗中,她的刀砍在什么东西上,嵌进什么东西里,发出屠夫砍猪肉块的声音,以及惨叫声和闷哼声。 但,不是她的惨叫声和闷哼声。 她砍中了? 姒琅心中大喜,这份复仇一般的快感给了她力量,她继续“啊啊啊——”的尖叫着,双手抡着大刀,继续乱砍乱挥。 又是刀刃入骨的声音。 还有无数温热腥稠的液体不断溅到她的身上。 她第一次觉得鲜血的味道如此好闻。 她也变成了饥饿的、濒临死亡的野兽,凭着嗜血的本能疯狂的战斗着,甚至没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杀!杀!杀 将所有阻挡她的一切都杀掉。 不停的挥刀。 即使刀已重如万斤。 即使刀刃挥过之处都是空的。 “笃!” 突然,她手中的大刀砍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并且嵌了进去,从刀尖传来的震动令她的虎口疼痛难忍。 她其实是砍在树干上了。 但失去了理智的她并不知道。她疯狂的尖叫声,用力拔刀,但怎么都拔不出来。 于是她叫得更厉害,拔得更厉害,心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疯狂的催促她:快拔出来,快把刀拔出来,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要马上把刀拔出去,继续砍。 她的手已经痛到连刀都握不住了,但她还是感觉不到。 她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一只手都要废掉了,可她还是察觉不到可怕的后果。 突然,一只染满了鲜血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个沙哑又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没事了,敌人全死了,你不用再害怕。” 姒琅的身体就是一震,而后停下来。 她呆呆的站了片刻后,眼珠子慢慢的转动了,脖子也微微转向左边。 明亮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照进林子里,夜枭就站在她的身边,微笑的看着她。 所有的意识,在姒琅看到他的瞬间,全部回到了姒琅的脑子里。 姒琅的眼里涌出泪水。 “你、你没事了”她微微张唇,逸出几个字,简直要哭了。 “嗯,我没事了。” “呜——”姒琅终于松手,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哭。 他的身上全是黏黏腻腻的、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那是敌人的鲜血。 他就像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样,裹着一身的血,连头发都被黏住了,完全没有姒琅熟悉的那种干燥又干净的、带着草木与阳刚气息的味道。 但是,姒琅却觉得他此时还能站在她的面前,是上天赐予她的最大的幸运与祝福。 夜枭定定的站着,任由她抱着他哭,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搭在她的背上。 而后,他的手不动了。 再然后,他的手慢慢的从她的肩下滑下来,垂下来,不动了。 ??? 姒琅停止哭泣,疑惑的抬头,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刚才之所以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是因为月亮突然被云给遮住了,夜枭很可能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才会主动冒出来,利用环境突然变暗、对手不能马上适应黑暗这个机会,以及姒琅的疯狂攻击和疯狂尖叫影响了敌人行动这个因素,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反应不及的乌蒙高手悉数杀手。 而在月亮出来时,夜枭成功的做到了这一点,并且及时拉回了姒琅的理智。 姒琅现在看清了夜枭的面容。 夜枭的眼睛,是闭着的,面容看起来也很平静。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姒琅就是觉得不对,心底,也涌起不祥的预感。 她小心翼翼的放开夜枭,后退一步,抬手,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夜枭的胸膛:“你,你是不是很累了?” 夜枭没有说话。 “要,要不我扶你坐下来歇歇?” 夜枭还是没有说话。 “嗯,我知道你很累,所以你不用说话,我扶你坐下来就好”姒琅战战兢兢的伸手扶住夜枭的腰与背,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想让夜枭坐下来。 然而夜枭的身体就像轻盈的雕像,才被她拉了一下下就直直的倒下去。 倒下后仍然一动不动。 就像他真的只是一具雕像。 姒琅惊得几乎要魂飞魄散了。 她跪下来,摇摇夜枭的肩膀:“你、你怎么了?你、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好不好?” 但夜枭就是一动不动。 姒琅想继续摇,但一来她也没什么力气了,二来她怕她会把夜枭晃出问题来,便不敢再动他,只是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哆哆嗦嗦的点燃。 待火苗燃起,她清晰的看明白了夜枭的面容,瞬间惊得“啊”了一声,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地上,整个人也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出来了。 夜枭的脸上沾满了敌人的血,但即使这样,姒琅也能看到他微露的肌肤惨白至毫无血色,连唇色都是白的,偏偏苍白的唇间不断有鲜血流出来。 好多的血 他的眼睛也是紧紧的闭着,眉不动,眼皮不动,眼捷毛也不动。 整个人没有任何一个部位是在动的。 就像,已经死掉一般 姒琅连哭都不敢哭了。他还没死呢,她怎么能哭 是的。他一定不会出大事的,他一定只是昏迷过去了 姒琅又哆嗦的伸出手,按在夜枭手腕上的脉搏上,脸色随着他的脉搏的静止而愈发的惨白。 好冷。 他的肌肤没有温度。 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而这次,只会比上次更重,不仅是因为今晚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圆、最亮的时候,也是因为夜枭在这一夜经历了一场将他的生命与能量发挥到极限的、惨烈的战斗,还因为夜枭全身都是伤 姒琅又将手指放在夜枭颈侧的大动脉上。 还是静止的 她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哭,不让自己崩溃,不让自己倒下。 那个人说过,夜枭将会一次次的陷入假死状态,也许,夜枭现在也处于假死的状态中,还有救,她不能失去希望,更不能放弃努力。 没有。脉搏没有跳动。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 姒琅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拔腿就跑,跑到之前夜枭背着她的位置,疯了一样的在地上找。 第495章 夜枭的弱点,逃亡中陷阱 很快她就找到了她掉落的包裹。 她捡起包裹就跑回来,蹲在夜枭的身边,打开包裹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找到了金创药,烈酒,纱布等物。 她不管有没有用,不管来不来得及,只管一味的将夜枭的衣服扒开,拿干净的毛巾沾了烈酒,擦拭夜枭的身体,重点擦拭伤口。 好冰。 夜枭的身体都是冰的,就像尸体。 她停下手,左右张望一会以后点起火折子,就地捡来枯枝干草,生火。 中秋之夜的山林很是寒凉,平时的夜枭一定不会受到影响,但现在,他的身体不能再受寒了。 熊熊的火焰升起来,温暖了这一方小世界。 姒琅这才继续擦拭夜枭的身体,斑驳的伤口触目惊心,看得姒琅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紧。 唯一庆幸的是,要害都没有受到大的伤害。 将所有的伤口都用烈酒消过毒后,姒琅拼命的往伤口上撒金创药或生肌止血的膏药,再用纱布将较重的伤口包扎起来。 忙完这一切之后,她才擦了擦汗,又往火堆里增添了一些木柴。 若说这山林有什么好的,就是枯枝干草够多,而且这几天没下雨,她不缺柴火。 在火光的温暖中,她检查着四周的尸体,从尸体上剥了一堆干燥又比较干净、符合夜枭形体的衣服过来,一部分给夜枭穿上,一部分盖在夜枭的身上。 而后她将夜枭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同时握着夜枭的手腕,继续探寻他的脉搏。 她相信他。 相信他能熬得下去。 突然,手上隐隐被细微的脉搏跳动给撞到了,哪怕这脉搏的跳动很轻且一闪而过,但她还是欣喜若狂。 夜枭,还有气,哪怕很微弱了。 她的眼泪落下来,滴在夜枭的脸上,她低下头,吻着夜枭的头发、眉头、眼睛、双颊、下巴,最后吻他的唇。 他的唇还是冰冰凉凉的。 但姒琅想用自己的唇温暖他的唇。 她的唇贴着他的唇,久久不愿放开,直到温热的鲜血流进她的嘴里。 她放开他的唇,目光一移,脸色变了,夜枭的唇边又流出了鲜血。 他受的内伤,一定极其严重 姒琅因此恐惧,害怕,慌张,但同时,却又有一点点的欣慰,因为,这至少说明夜枭是真的还活着。死人,是不会流血的。 只是,他必须要得到救治,否则,现在不死,等会儿大概也会死的。 可是,荒山野岭,哪里有医馆?哪里有大夫? 想到这里,姒琅突然又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玉朗川呢?还有那些去追玉朗川的乌蒙高手呢? 她记得他们只是中了有毒的粉末,并不是被杀了。 他们是不是随时可能会追到这里来? 这里,还烧着火呢。 姒琅一时间太阳穴“突突”的跳,只觉得危险无处不在。 不行!她不能停留在这里,她必须要马上带着离开夜枭离开! 她低头看夜枭,夜枭肯定是醒不过来也动不了的了,而且夜枭那般高大,自己又疲惫不堪,要怎么带他离开? 姒琅的心里,再度升起又绝望又悲怆的心情来:都熬到现在了,却还是这样面对绝境,无能为力吗? 可是,即使陷入绝境,她也要拼的是不是? 她没有资格去伤感,去怨天尤人。 她擦了擦眼泪,打开包裹,捡出一个小瓶子,从小瓶子里拿出一块百年人参片放进夜枭的嘴里,让夜枭含着,而后又捡起另一个小瓶子,扯掉瓶盖,倒出几枚药丸,咬了咬牙后将其中的两枚丢进嘴里。 狠狠的嚼碎,就着从尸体身上捡来的水囊的水服下。 这是催化剂。就是那种可以在短时间内令人恢复体力或增强体力,促进血液循环,活跃思维,提升注意力和反应力的药物。 说穿了,就是令身体透支力气与精神与生命的药物。 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很大。姒琅曾经使用过一次,导致在之后的几个月里身体总是感到疲惫乏力,精神萎靡,仿佛衰老了十几岁似的,调养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那次经历令她想到就觉得心有余悸。她一点都不想使用这种药物。 但是,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服下药后,她盘腿打坐,令自己集中精神。 很快,身上的疲惫感和疼痛感迅速远去,力气源源不断的涌进体内,听力也变得清晰起来。 一刻多钟后她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清明,锐利,精光煜煜,再没有半点疲惫,面容也很有精神,再没有之前的憔悴苍白。 她给自己灌了几口乌蒙高手们带来的烈酒,将篝火熄灭,而后将夜枭扶坐起来,自己蹲夜枭面前,将夜枭拉扯到自己的背上。 夜枭,真的好沉。 但,她一定能背得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抱紧夜枭,咬紧牙状,一点点的、慢慢的站起来,而后又原地站立了一会儿,让身体适应背上的重量后,一步步的走开。 草丛后的玉朗川,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现在的她,只能算是一个弱女子,却打算背着夜枭下山不成? 开玩笑的吧!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看到姒琅像被一座山压着似的,踉踉跄跄的走在山间,玉朗川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追上她,不是因为心疼她,而是因为,这真是最好的控制她和带走她的机会了。 可是,他现在受伤不轻,身上流着血,眼睛也还辣着,根本动不了。 他若是拖着这副身体冲出去,那个女人一定跟他拼命,以那个女人还能背得动夜枭的状态和她对夜枭的执念,自己说不定会被她先干掉。 即使这样,他还是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结果痛得他五官变形,接下来的半天动弹不得。 之前,他被那个女人暗算之后当然是要马上去追的,但那十几名乌蒙高手发现了他,顾不得身体不适,齐齐围上去攻击他。 他也忍着眼睛和鼻口的不适,跟乌蒙野兽厮杀好久后,终于将对方全都杀掉了,只是他也受了不少伤,流了不少血,身体极其虚弱。 待他跌跌撞撞的找到这里时,已经体力透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便趴伏在草丛里,观察那个女人与夜枭。 他万万没想到夜枭竟然会伤成那个样子。 可他就奇怪了,看夜枭的身上外伤虽然很多,却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个样子,根本就跟死人没两样吧? 除非夜枭受了严重的内伤。可是,夜枭与乌蒙高手都是带着兵器厮杀,满地的尸体也都显示乌蒙高手全都死于致命刀伤,也就是说夜枭手上不曾离刀,不太可能与乌蒙人进行贴身肉搏战。既然不存在肉搏战,夜枭就不会受到拳脚或内力的直接攻击,哪来的致命内伤? 第496章 通过考验,一线生机 尖光停下,离她的眼睛不过半寸。 她全身僵硬的看着那道尖光,那、那竟然是一把长茅的尖端,尖尖细细的,恐怕是精钢所制且经常打磨和使用,透着渗骨的杀气与寒意。 只需要再往前递进不足半根小指头的距离,这茅尖就能穿钻她的眼球。 她的目光几乎不敢上移。 是乌蒙国的追兵吗?而且四周的脚还挺多的,估计得有好几个人。 是的话,她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一动不敢动,任由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对方先发话了。 这口音与乌蒙人说的似乎不太一样? 姒琅慢慢的抬头,就对上几双警惕的、锋利的、不善的目光,看对方的打扮,应该是在这一带打猎的猎户,但是,普通的猎户会有这样的杀气和寒意吗? “我、我们是兄弟,来自于红枫镇”姒琅结结巴巴的道,“准备去三羊镇治病,但在路上遇到了匪徒,慌乱之中跑到这里,迷了路,掉进了陷阱里,还望各位大哥救救我们” 估计这个陷阱就是他们设计的了,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他们的眼神是挺可怕的,但应该不是乌蒙军人,乌蒙军人可不会打扮成这样,更没有必要去设计这种只能抓动物的陷阱。 “红枫镇?”当中有人冷哼,“那我问你,你认不认识红枫镇平安客栈的关大老板?” “平安客栈的老板不姓关,是何”姒琅小心翼翼的道。 她会知道这个,是因为她深入敌国,担心被人怀疑和遭到军方盘问,便在抵达红枫镇以后有心观察整个小镇,甚至还有意与镇民攀谈,从而掌握了这个小镇的一些常识,比如红枫镇就只有一个平安客栈,而平安客栈的老板是小镇首富,是镇上的名人。 对方互视几眼,一人又道:“红枫镇上的枫叶,什么种类的最多?” 因为那些枫叶实在太美,姒琅倒是注意过:“五角枫最多,也是最美的” 对方似乎有点相信了,但还是不那么相信。 有人又道:“红枫镇上最有名的美人是谁?” 对方都是男人,这个问题立刻引发了其他人的兴趣,其他人都盯着姒琅。 姒琅简直要骂娘了:你们问这些干嘛呢?问出来了有糖吃嘛?再说了,她哪里知道红枫镇上有什么美人,又是哪个最出名? 对方见她好一会儿不回答,眼里又流露出怀疑之色:“喂,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从红枫镇来的?” 简单的问题? 姒琅又想骂了。红枫镇人口不多,当天她在街上转了几圈,也见到了不少人,但是,其中哪有什么令人难忘的美人?她与镇民攀谈本镇有什么名人的时候,也没听有谁提到本镇的大美人。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问,那么,红枫镇上一定有个很出名的大美人吧? 出名却不被人提及那是什么情况? 难道已经出嫁了?难道去当尼姑了?难道已经老了或死了? 死人?她的眼睛蓦然一亮,脱口而出:“我当然知道!可是那个美人已经死了啊,还有谁会去提她的事情啊。” 对方的表情怀疑之色消除不少。 但还有人疑心重重:“你说她死了,那她原本叫什么名字?埋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姒琅觉得那个女人不会说明自己的真实来历和身份,“她住在瀑布顶上,很少下山,也不说自己的事情,谁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呢?反正镇上的人都说她是山里的仙女,她也死了好多年了,埋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也许是老天爷把她接回天上去了吧。” 这下,那些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警惕和杀气消减了很多。 那个女人,也就是玉朗川的母亲,都死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在红枫镇生活多年的当地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事情。 姒琅感觉到他们的情绪反应,弱弱的、哀求的道:“各位大哥,我大哥被土匪所伤,危在旦夕,我背着他走了整整一个晚上,眼下也撑不住了,各位大哥能不能救救我大哥,先把他从坑里弄出来?” 她虽然作男子打扮,满脸尘泥草屑,但五官精致,眼睛更是美如春水,这会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众人,众人都觉得心尖一颤,觉得这小子真是惹人心疼,不帮他简直对不起良心啊。 “我们还有一个问题。”众人中最年长的一人还是很冷静,“你们是不是乌蒙人?” 刚刚松懈下来的众人脸色又凝肃起来,盯着姒琅,似乎这个问题对他们很重要。 姒琅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在心里暗道:自己该说“是”,还是“不是”呢? 这些人,对乌蒙人到底怀有好意还是恶意? “为什么不说话?哑巴了?”对方冷冷的催问。 姒琅咬了咬牙,弱弱的摇头:“不、不是,我们不是乌蒙人” 对方的体格不似她见过的乌蒙人那么高大魁梧和体毛浓密,口音也与乌蒙人有所差别,他们虽然也强悍,但没有乌蒙人那种应该源于天生的野性和兽性,她赌他们不是乌蒙人。 基本上,她确信只有乌蒙人才会喜欢乌蒙人,非乌蒙人都不可能对乌蒙人抱有友善之心。 “但听你的口音,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姒琅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父母原本住在横岭北边的山脚下,因为横岭打仗,我小时候才搬到红枫镇的,长大后又经常出去找零活,所以口音才没那么纯。” 搬迁这种事情,在边境地区正常得很,而红枫镇的大半人口都来自外界,她的说辞并没有大的破绽。 众人沉默,身上的敌意又消除了不少。 “各位大哥,”姒琅真的哭了,“我大哥真的不行了,求求各位大哥先将他救出来好不好?我愿意给你们当奴隶,随便你们如何处置我,杀了我都成,只求你们救救我大哥,呜呜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们肯救我大哥,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得到回报的” 泪水糊眼中,她攀在坑沿的双手被人抓住了,然后她被人拉了上来。 “你们几个下去,将那人给带上来,如果那人有问题,就当场杀掉。” “是。” 跪坐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的姒琅看到,有几人跃下坑洞,扶起夜枭,将绳子系在夜枭的身上。 “各位大哥,你们小心点,我大哥受了重伤,经不得折腾,特别是他的内伤特别重” “哇,这人全身都冷了,喂,这位小哥,你大哥真的还活着?” 第497章 后遗症,差点成废人 “呜呜呜,我大哥还活着”姒琅痛哭流涕,“他只是伤得快不行了,你们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我会承受不住的” 她的痛哭,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演的,因为她已经看出这些人会被她的眼泪打动,她得装得更可怜。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我们会小心的。”坑里的人不敢绑夜枭了,一人背着他,踩在其他人的背上,将夜枭往上方送。 上方两人趴在洞口,抱住夜枭的胸口,将夜枭给拉了出来。 “大哥——”姒琅跪在夜枭身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你不要死,你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人,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大哥,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哭得真的很伤心,听得其他人都忍不住心酸。 “小哥先别哭,既然你说他还活着,那我们先将他送进屋里,给他弄些草药试试看。” “是啊,我们长年在这里采药和打猎,屋里有草药,也有吃的,赶紧让你大哥先进屋吧” “多谢各位大哥!”姒琅立刻冲众人磕头,用力的磕,也不管地面上都是草屑和碎石,“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不会忘记,以后一定会全力报答你们,你们会有好报的”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看你也受了伤,赶紧进屋” 姒琅刚想站起来,脚下就是一软,栽在地上。 “唉唉,小哥你别动了,咱们扶你进去吧。” “多谢各位”闹了这么一阵后,姒琅真的耗尽了余力,连说话都觉得吃力。 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彻底晕过去,哪怕再累再痛也感受不到,但是,她不能晕过去,她要看着夜枭没事才能安心。 几个人抬着她和夜枭进了木屋。 木屋虽然简陋,却也打扫得干净整洁,日常家用都不缺。 几个人将姒琅和夜枭分别放在两张垫着动物皮毛的小木床上后,一人准备去解姒琅的衣服,姒琅尖叫一声“啊”,吓了对方一跳。 “我受的都是皮外伤,”姒琅艰难的道,“暂时没有大碍,你们先帮我大哥看看。啊,你们能不能去请一名大夫来,还有,能不能熬点补血补气的汤水给我大哥喝?麻烦你们了” 几人面面相觑后,一人道:“好吧,我们就先给你大哥看看吧,至于大夫,我现在就派人去找。” 其中一人出去找大夫了,其他人或烧水或切洗食物,忙个不休。 姒琅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即使催化药的后遗症已经显露出来,令她面容迅速变得腊黄和憔悴,五官的感觉也在迅速变得迟钝,全身的骨骼和肌肉更是酸痛不堪,随便碰到什么都像要散架似的疼痛。 可她,全都忍了。 夜枭都能在月圆之夜忍着巨大的痛苦歼掉那么多强手,她又凭什么连这点疼痛都不能忍? 慢慢的,她听不清楚了,看不清楚了,连动一根手指头都感到整只手臂都要断掉了。 但她的意志还勉强保持着五六分的清醒。 半昏迷之中,她听到有人叫:“刘老来了,赶紧给这位病人看看。” 同时有人扶起她:“小哥,肉汤熬好了,里面含有补身体的草药,你赶紧喝一些。” 姒琅艰难的张开嘴巴,含下对方慢慢灌进来的肉汤,也没有力气去咀嚼里面的肉粒,就直接吞下去。 吞了一口又一口。 其实,她连脸颊、下巴和咽喉都在痛,每吞一口都感到极其疼痛,但是,她还是逼着自己吞下食物,因为她实在太需要力气了,只要能让她恢复一点点精神或力气,她愿意忍受这样的痛苦。 同时,刘大夫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不断的、模糊的传进姒琅的耳里。 “咦咦,这位病人居然还有脉搏?我差点都认为他死了,不过,这脉搏也跳得太慢太弱了吧,我研究内伤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脉象,真是奇了怪了” “内伤?感觉病人患的并不是内伤啊,反倒像是虚弱至死前那种将死未死的状态” “你们几个,将他的衣服脱了,我要试着给他扎针。” “熬碗人参鸡汤,熬得浓一些,我看这病人应该能抗得住” 耳边吵吵嚷嚷着,姒琅要非常用力的、专注的聆听,才能勉强听出他们在说些什么,听起来,夜枭的状况不太好。 她很想往那边看一眼夜枭的状况,可是,她已经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她真的要晕过去了 她不能晕。她若是晕了,夜枭那边,谁来盯着? 可是,她终究达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在连她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她陷入了全然的昏迷和全然的黑暗中。 在身体近乎垮掉、无法运作的状态下,姒琅连梦都没有做。 她也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和长度。 待她睁开眼睛时,甚至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听不到声音,看不到东西,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 当意识一点一点的回到她的身体里,她才看到面前站着一名白胡子很长的老头。 老头道:“可喜可贺,小哥总算醒了,你试试看能不能说话。” 姒琅张了张嘴,发出“啊”的声音。 “能发声就好。”白胡子老头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我是大夫刘老。你啊,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弄的,全身的筋脉差点都断了,好在你被救得及时,没有再用什么力,刘老我手上也正好有一些好药,才没让你变成一辈子的废人。” “谢,谢谢”姒琅发出来的声音轻飘飘的,宛如一抹轻烟。 “好了,你先别说话,接下来能多吃就尽量多吃点,补点力气,说不定过个两三天就能支着拐杖走路了。不过,以你现在的身体,三个月内都不能用力,半年内都不能干粗活和重活,也不能吃苦受累,否则你这身体就要废掉喽。” “多、多谢刘老提点,我以后会注意我、我大哥怎么样了” “唉,他还没死。”刘老摇头,“不过刘老我觉得他随时都会死。他的脉象啊,久久的才会微弱的动一下,就跟墙角挂的那一根蜘蛛丝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吓得我这把老骨头啊都快受不住了。” 姒琅激动了,想强行动起来。 “哎哎哎,你别动。”刘老道,“你不能再用力了,要不然你变成废人了,谁来照顾你大哥?你大哥现在是昏迷,还没死呢,但也弄不醒,你再急也没有用。” 姒琅的眼神可怜巴巴的:“” 第498章 报恩,你们想要什么 “唉唉,你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从医几十年,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手上的好药也都用在你们身上了,你能不能恢复,你大哥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天意了,我真是无能为力了。” 姒琅眨了眨眼睛,眼泪流下来。 “小姑娘啊,”刘老道,“你要坚强,既然你和你大哥能熬到现在,又为什么不能熬下去呢?所以你要有信心。” “小姑娘”这三个字令姒琅的脸色变了变。 “好了好了,你莫要担心,我把个脉就知道你是小姑娘了,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是小姑娘,也没有人看过你的身体,你大可放心。” 姒琅:“” 这老头说话还挺直接的啊。 “唉,刘老我照顾你俩这么多天也累了,得回去了,晚点会有人过来喂你们喝汤吃药,你就配合点,别瞎折腾身体。” 刘老说着,往香炉里丢了一些用药液浸泡过并晒干的香料。 香料慢慢的受燃,散发出好闻的、淡淡的药香气,姒琅嗅着这样的香气,慢慢进入睡眠。 傍晚的时候,她醒了,果然有人按时出现,给她和夜枭喂粥、喂药,然后又往香炉里增添香料。 这种香料明显有安神、静心、助眠的功效,姒琅吸入这种香气后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如此,一连三天,姒琅只在用饭和服药的时候醒过来,其它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她再度醒过来时,送饭过来的大姐扶她坐起来:“刘老说,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我们不会再过来了,屋里有药材和药方,你自己看着办。屋外有砍好的木柴,屋里有米有油盐,还有肉干,你也要自己煮东西吃。” 她往门外一指:“那边有水,离这里近得很,自己去取。” 她又拿起床边的一根拐杖:“刘老说你不能使力,最好带上这个。反正你自己注意,别把身体给弄坏了,咱们这回是真的帮不到你了,你自己注意啊。” 说罢她站起来,转身就走。 “大姐,”姒琅赶紧叫,“请问你们住在何处,我们以后要如何报恩?” “报恩?”这位大姐皱眉,“得了,你们赶紧把伤养好,然后赶紧离开这里,以后都别跟人提到这里的事情,就是帮我们的大忙啦。” “不行,受人滴水之恩都要以涌泉相报,何况你们救了我们的命?这份大恩大德不报的话,我会一辈子都记着这件事,而且我和我大哥都不喜欢欠人情” “这样啊,”这位大姐转过头来,笑,“不如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或者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说实话,他们这次为了救这两个人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说人力和辛苦吧,只说刘老为了救他们而用上的那些药可都是压箱底的好药,很值钱的,自己人都舍不得用,这次却为了救他们而用光了,她肉痛得很。 虽然救人不求回报,但对方非要报恩,她干嘛要拒绝? 何况他们确实需要很多东西。 “嗯”姒琅沉吟半晌后,道,“如果你们需要钱,我们有亲戚在大城市有生意,我可以跟他们要钱报恩。我大哥曾经在外头闯荡多年,也认识一些厉害的人,如果你们需要别的帮助,我想我们也可以想想办法的” “你们在乌帝城认识厉害的人吗?”这位大姐忽然打断她的话,眼里闪过一抹热光。 姒琅看到她的声音、眼神有了变化,心里就是一动:“我们自己是不认识的,但我们认识的亲戚和朋友中,应该有人在乌帝城结交厉害的人物” “有多厉害?”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这个需要去查。大姐,你不妨直说你需要什么帮助,到时我会尽力的。” “这个,我们有重要的人被囚禁在乌帝城,我们想将他救” “死婆娘,胡说什么呢!”一条大汉忽然从门外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把攥住这位大姐的手臂,恼怒的拉了就走,“赶紧走,打兔子去,要不然冬天到了就没得肉吃了。” “哎哎,是这位小哥自己说不爱欠人情,非要报答咱们的,咱们花了这么多好东西,收点报酬有不什么不对” “你这婆娘就是没见识,你娘家没教过你,帮人不图报的吗” “说不定他们真的能帮到咱们呢” “啪!”好像是扇巴掌的声音。 然后是那位大姐嚎哭的声音:“你这杀千刀的竟然打我,我不活了我” 声音远去了,听不到了。 姒琅一脸黑线。 看来这些人果然有秘密啊。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这些人帮忙呢,刚才她说她想报恩,一来确实是真心话,二来她还想跟他们做些交易,结果,中途就被打断了。 不过,算了,就她现在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将这事先缓缓吧。 她吃力的坐直身体,盘腿,慢慢的运气,吐纳。 玉朗川那厮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而且玉朗川那厮也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所以,玉朗川一定还在寻找她。 找着找着,玉朗川说不定会找到这里来,因此她要赶紧调养身体,恢复力气,才能带夜枭离开或者找那些人做交易。 半个时辰后,姒琅觉得身体暖和了许多,四肢也隐隐有了一丝力气,这才结束运气,慢慢的睁开眼睛。 视线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形,听力勉强听清四周的动静。 其实,从她三天前清醒到现在,她的视线都是模糊的,连刘老和那位大姐的面容都看不清楚,就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至于声音,要不是他们离她很近而且说话大声,她大概也是听不清楚的。 五感衰退,这就是催化药的后遗症之一。 坐了一会儿后,她掀被下床,扶着墙壁,慢慢走到旁边的夜枭的床边,坐下来,凝着目光,细细的看着夜枭。 夜枭直挺挺的躺着,不仅仍然双目紧闭,面白如纸,而且还消瘦了几圈,眼眶微凹、颧骨微凸,连一向干净清爽的面容都冒出了络腮胡子。 看起来好粗犷,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但,还是很英俊、很有男人味的。 不知道在救了夜枭、照顾夜枭的人中有没有未婚的女子?有的话,恐怕也会爱上这样的夜枭吧? 姒琅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伸出手来,轻轻摸着夜枭的胡子。 好奇怪的手感,痒痒的,有点刺刺的,可是,每一根胡子似乎都撩在她的心尖上。 真想帮他刮胡子呢,那样一定很有趣 姒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叹着气,把手收回来。 还刮胡子呢?她只是抬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手臂就酸了,还能动得了刮须刀? 第499章 绝地大搜捕,行踪被发现 夜枭躺了这么多天,身体一定快要生锈了,她也想帮帮夜枭按按揉揉,但是,她没有那个力气。 她转头打量四周,屋里确实什么都有,而且点着暖炉,难怪屋里一直如此温暖。 床边有木架,架子上放着一些晒干的草药以及装有药材的瓶瓶罐罐,每种药材上面都贴有字条,写着药材的名称、功效、用法,墙壁上还贴着她和夜枭用药的药方和煎药手法。 姒琅看着这一切,对救她的那些人再度心生感激。 她姒琅,受人如此大恩,是一定且至少要等价报答的,她坚信,如果她受人大恩却不报应的话,将来她若是再遇大难,就不会再有人帮她了。 坐了一会儿后,她站起来,撑着拐杖,慢慢的在屋里走动,让身体慢慢的活络起来。 屋里有沙漏。到了吃饭的时间,她只需要捡起柴火丢进一直在燃烧的炉子里,再把早就准备好的肉沫、小米、碎菜、人参粉等等丢进放好水的锅里就行。 这种季节,不管是肉还是菜,都能放上好几天而不变质。 把肉粥熬到稀烂以后,她艰难的盛进碗里,坐在夜枭的床边,拿一根筷子插进夜枭的牙关之间,让他保持微微张嘴的姿势,而后才拿小勺子舀了肉粥,灌进夜枭的嘴里。 肉粥溢了出来,昏迷中的夜枭没能吞下。 那位大姐告诉过她,他们给夜枭喂食时都是强行将夜枭的嘴部掰开,将流食和药汁灌进他的咽喉,再把他的嘴部合上,逼他吞下食物。可以说,他们对夜枭确实付出了很大的辛苦。 姒琅知道喂食夜枭是如何辛苦后,再次感激那些人的付出,不过,现在的她可没有力气去掰夜枭的嘴。 怎么办? 姒琅咬了咬牙,将粥含进嘴里,紧贴上夜枭微张的唇,将粥一点点的送进他的咽喉。 这一次,夜枭将送到咽喉的流食吞了下去。 即使处于“假死”的重度昏迷状态中,他的求生意志似乎也非常强烈,潜意识里可能知道他要吞下这些东西才能活下去,所以,他也在努力的吞咽,努力的求生。 姒琅感受到了这一点。 她吻着夜枭的唇,眼里慢慢有眼泪落下来,果然,夜枭一直在努力的活下去,哪怕刚刚受到了巨大的、堪称绝望的打击,他也没有放弃。 虽然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他,但是,她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给夜枭喂的这一顿粥,姒琅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完成。 完成以后,她疲惫不堪的仰靠在椅子上,任由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已经连擦拭汗水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她的心却在快乐的歌唱。 为了夜枭不仅还活着且努力的活下去,也为了自己可以帮到夜枭。 她休息了好久才缓过气来,而后,她又撑着拐杖站起来,慢慢的在屋里走动,走到撑不住时,又到了吃饭的时候,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战。 在姒琅一天天的挑战近乎垮掉的身体时,玉朗川早就恢复了元气,开始了新一轮的寻找姒琅的行动。 他首先赶到三羊镇,在镇上打听夜枭与姒琅两人的行踪。 此时的三羊镇,乌嵬早就亲自带着人,在这一带进行了搜索。不仅对他来说,就算是对于整个乌蒙国,能擒获或杀掉夜枭都是无上的荣耀,他渴望得到这个荣耀,所以,知道夜枭就在这一带活动后,他没有任何要放弃的理由。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他都要实现他这一生所能达到的最高的这个成就。 他封锁了整个镇子,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他派出大批部下,盘问镇子上的所有人,调查夜枭和姒琅的线索。 他还派出大量人手,在三羊镇方圆几十里内进行调查,前往边境的道路更是被彻底封死,同时在镇子上、各个村庄里贴出公告,重金悬赏夜枭的消息。 玉朗川抵达三羊镇时,遇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形。 虽然他也是外来人,属于重点调查对象,但是,要蒙混进镇,对他这样的人能有多难? 他不费吹灰之力,趁夜潜进三羊镇,暗中抓了一些镇民和一些官兵询问,马上就得到了很多情报。 这段时间来,镇子上没有出现过符合夜枭、姒琅两人特征的外来人? 据说乌嵬还把所有能抓到的外来人都抓起来,一一检查他们的身体,验明他们的身份,确定了没有人是夜枭。另外,也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搜查之下冒充本地人潜伏在这里。 难道夜枭没有进镇,潜伏在四周的山林、村庄里? 乌嵬也派出大批人手搜查了四周的山林和村庄,没有发现。 乌嵬不知道夜枭和姒琅都受了重伤的事情,但玉朗川可是清楚的,玉朗川确信夜枭需要救治和休养,根本不可能走得太远,更不可能不与外界接触。 那么,夜枭到底躲在哪里? 玉朗川觉得夜枭只能躲在有人的地方,这样才能买到药材、食物等必要的物资。此外,乌嵬封锁了所有道路,但以夜枭和他娘子的本事,也还是有可能逃得出去的。 所以,夜枭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应该是离三羊镇最近的其它城镇吧? 于是玉朗川马不停蹄,成功绕开乌嵬的封锁,跑去离三羊镇几天路程的其它城镇进行调查。 他调查了好几天,重点调查各家药店和进城、进城的车马,都没有任何线索。 难道,他的调查方向错了? 在接连碰壁以后,玉朗川坐下来,拿出红枫镇至三羊镇至其它城镇的详细地图,仔细琢磨着夜枭的逃亡路线。 不在三羊镇。 也不在三羊镇最近的其它城镇。 那么,两人会不会悄然折回红枫镇? 但乌嵬也想到了这一点,早就派人封锁和调查红枫镇,同样没有收获。 夜枭两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以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一点呢?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样找不行啊!”他将地图揉成一团,擂桌子,“不行,我得返回看到他们逃走的地方,研究和模拟他们逃走的路线、过程,如此,才有可能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而后他立刻离开城镇,花了几天时间,骑马回到发生战斗的那片山林,从姒琅背着夜枭离开的地方开始,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走下去,找下去。 来来回回的换着方向找了很久以后,他走到那条岔路。 往右是三羊镇,往左是不知名的山野深处,那是只有猎户、药农才会去的地方,夜枭和他娘子是伤员,不可能往山野深处而去。 不可能?正准备往右走的玉朗川停下来,慢慢转头,脸色发白的看向左边的小径。 对于那两个人来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第500章 时间紧迫,自曝身份 两滴冷汗,从玉朗川的额头流下来。 他自以为已经有所了解这两个人,但是,他还是错估了那两个人的胆识。 违背常理,剑走偏锋,这一定就是那两个人能在乌嵬大军的搜捕之下不见踪影的原因! 他往左边那条小径走去,沿途细细的搜索那两个人的踪迹。 走了没多久,前面就是荒山野岭,再也没有了任何道路,而人迹倒是隐隐可见,未必就是那两个人的,他得细细调查和分辨。 要调查这一片区域需要不少时间,但他绝对不会嫌烦。 只要那两个人躲在这片深山里,他就一定能将他们找出来。 他不知道,有一两次,他差点就能隐隐看到那间木屋的一角了,只是那间木屋很隐蔽,一点都不显眼,而且他一心观察近处,没注意远处,才生生的错过了。 与此同时,姒琅做了个梦,梦到玉朗川像只正在觅食的狐狸一般,在山林里到处搜来找去,搜着搜着就看到了一间小屋,他的脸上现出狡猾的笑容,“哧溜溜”的跑过来,一把推开小屋,小屋里她正在给夜枭喂食 “啊!”她惊叫一声,浑身大汗的惊醒过来。 她正坐在夜枭床边的椅子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屋门关得紧紧的,没有玉朗川,没有人推开屋门。 原来,只是个梦。 可是,她还是心有余悸,心脏“砰砰”的跳得几乎蹦出胸口,眼皮子也在跳个不停,仿佛梦里的一切很快就会成真。 她抚着胸口,不断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都没有什么事发生,接下来也不会有事的 她抚着胸口的手猛然停下:过去这么久了都没有什么事发生,所以接下来也不会有事发生?难道,不正是因为平静得太久了,危险才有可能随时爆发或来临吗? 玉朗川也好,乌蒙大军也罢,在找了这么久以后找不到她和夜枭,才有可能找到原本是最不可能的这里来吗?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她必须带着夜枭马上离开。 想到这里,她站起来,先将夜枭扶坐起来,而后自己坐在床边,再把夜枭放到自己的背上,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根本站不起来。 也就是说,她根本背不动夜枭。 在休养了十几天后,她已经能勉强行走,勉强做饭和打点水,勉强能干一些不怎么用力的简单活儿,但是,她还不能用刀,不能砍柴,不能背负重物。 要她像之前那样背着夜枭走山路,就算她愿意以性命为代价,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怎么办? 她让夜枭躺下,急得在屋里团团直转。 这段时间,那些人基本没再出现,她想请他们帮忙,根本不可能。 她自己跑到三羊镇上找人过来帮忙?在她离开期间,夜枭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悔恨终生,而且,三羊镇上只怕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她去了大概只是主动寻死。 那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双手揪着头发,在屋里来回踱步,焦躁得几乎要疯了。 如果夜枭的意识清醒着,他会怎么做?好希望他能醒过来,好希望她也能像夜枭那样总能找到办法 天色,渐渐暗了。 她停下来,看着外面的天色,咬了咬牙,决定搏一把。 她从炉子底下抽出一根着火的木柴,走到屋外,丢在那堆或粗或细的柴火上,接着又捡了一些枯草枯枝什么的丢进去。 那些人一定不会离这里太远,这里应该是他们的狩猎和监视范围,只要这里着火,她不信他们看不到和不赶过来。 深秋时节,天干物燥,这一带又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过雨,那堆柴火很快就被点燃,然后迅速烧旺,变成熊熊火光。 天色已经黑了,这堆火映亮了一圈范围,在黑暗中显得特别醒目。 遗憾的是,这时的玉朗川因为天黑的缘故已经躲进了一个山洞里,在里面烤着山鸡啃,没能看到这团黑暗中的火光。 在他看来,夜枭和姒琅一定会躲在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而且晚上不可能出来行动,并且一定会在躲避的地方四周布下陷阱,至于在晚上点火并让人看到什么的更不可能,所以,他不宜在天黑以后行动。 他的想法也没有错,只是,他忘了一点,姒琅和夜枭的身体再怎么糟糕,他们也需要争分夺秒的逃亡。 生死存亡的时刻,哪怕只是半天或片刻的时间,都有可能扭转局面或决出胜负。 而这一回,姒琅在预感到危机以后没有掉以轻心,立刻采取行动,终于为自己逃过大劫赢得了机会。 跳跃的火光中,突然出现了多道急速移动的人影。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火灾了?” “怎么会着火了?那两个人怎么样了,不会被烧死了吧?” “唉,亏咱们花了这么多气力救他们,他们却惹出这样的么蛾子,如果惊动官兵,还不知道会惹来怎么样的麻烦” 那些人抱怨着,紧张着,着急的准备扑火,而后他们看到了站在火边瞅着他们的姒琅,当即就是一呆,吵嚷声消停了许多。 “你、你没事啊?”终于有人问了。 “抱歉。”姒琅冲他们抱了抱拳,“这火是我放的。我有事找你们却无法联系,便出此下策,还望各位见谅。” “你这个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当中一人,就是姒琅见过的那位照顾过她的大姐的丈夫走过来,黑着脸冲姒琅吼,“我们救了你们,还给你们安身之处,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是一个有道德的人应该做的事吗?” “就是。”其他人围过来,七嘴八舌的批评姒琅,“万一真的引发火灾怎么办?现在可是秋天,到处都是枯草,一旦发生火灾,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不时有人在附近搜山,发现火光的话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喂,你们俩个是逃犯吧,三羊镇那边有大批官兵在追捕两个人,我看你们两个就很像通缉上面写的” “这位大哥,您刚才说的事情,能不能详细说明一遍?”姒琅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透露的消息,紧紧盯着一人,抱拳。 那人立刻捂嘴,脸上现出懊恼之色。 其他人也不说话了,都瞪着透露消息的两个人,脸上都是怪罪。 “各位,我们确实是逃犯!”姒琅见此情形,当机立断,也不隐瞒他们了,“乌蒙军队正在搜捕我们,我们需要你们帮助我们逃走,作为报答,我一定会救出你们被关押在乌帝城的重要人物!” 她有种预感,大难很可能已经近在咫尺,她没有时间跟他们遮遮掩掩、婉转含糊的说话,她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所以,唯有双方尽快达成“共赢”协议,才是上策。 第501章 交出把柄,力争交易 对方众人的脸色全变了,盯着她的眼神,再度带上了警惕和敌视之色。 领头的男人目如寒芒:“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间屋子是我们的,既然你已经能动了,赶紧带那个男人离开,以后不得再来这里!” “对,马上离开,再不走的话我们就将你们交给官兵!” “你赶紧收拾东西,天一亮就离开,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盯着你,你别玩什么花样!” “嘁,早知道我们就别救这两个家伙了,这两个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啊!” 全是冷酷和敌视的态度。 姒琅还是镇定,等他们说够后才道:“我们虽然是逃犯,但对你们却没有任何恶意和仇怨,你们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只会报答你们,绝对不会连累你们!” 她顿了顿:“还有,我不会追问你们的身份,也不会告诉你们我们的身份,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绝对有办法救出你们被关在乌帝城的人。现在看来,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和我大哥无法离开这里,同样,你们一定也需要有人帮你们救人,既然我们互相需要对方,又能帮到对方的大忙,为什么我们不能达成交易?” “你想得美!谁知道你是不是可靠,是不是敌人” 姒琅打断他们的话:“会被乌蒙大军追杀的人,还不够可靠吗?还会是敌人吗?” 众人皆是沉默了一下,脸色稍微和缓,却还是不说话,只是看向那名领头的中年男子。 领头男子冷冷道:“你说得再多也没有用,总之,你们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要不然我们就将你们交出去。” 姒琅还是很冷静:“你们好好想想,能让乌蒙大军做到如此地步的我们,一定价值非凡。你们救了我们,应该借这个机会获取好处才是,就这样逼我们离开,不是太浪费了吗?现在已经晚上,我们是没法离开的,你们就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思考要不要跟我们达成交易,如何?” “至于把我们交给乌蒙军队的事情,我想你们若是有这个心,早就这么办了,所以我相信你们不会这么做。当然,如果你们临时改变主意,想拿我们换取悬赏金什么的,我保证我的开价至少是乌蒙军队的五倍以上,或者说,随便你们开多少价,我都出得起。” 她这话一说出来,对方中就有人露出了心动之色。 “乌蒙军队悬赏一万两银子,你能拿出多少钱?” 姒琅毫不犹豫:“一百万!” 对方齐齐抽气,连领头的那名男子都不禁动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有钱?” 为了寻得一条活路,姒琅豁出去了:“我与晴州首富柳浩,以及晴国皇室都有不错的交情,一百万两银子虽然是大数目,但我自信还是可以借得到的。” “你吹牛的吧?” 姒琅沉默了一下,弯下腰,脱下鞋子,拿起一把刀子将鞋底割开,从中取出一块令牌,丢给对方领头:“好吧,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也跟黑月国皇室有点关系,这块令牌就是黑月皇室的身份证明,你们自己看。” 她的景氏公主令牌留给了春染,她的柳家身份令牌已经还给了柳家,现在带的就只有夜氏一族的身份令牌。 到了这份上,她必须要把她的筹码都拿出来了。 对方众人皆流露出吃惊之色,一群人将脑袋凑在一起,细细研究那块令牌,脸上半信半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领头的男子怀疑之色更浓。 姒琅咬了咬牙:“我是晴国景久久公主,也就是现在的黑月皇后的人,我大哥是黑月皇上的人,我们受皇后和皇上所派,前来乌蒙国找人。” 对方众人又是一片惊疑之色。 “找谁?”领头男人追问,显然对她的说辞很是在意。 姒琅一字一顿的吐出几个字:“枭皇。” 现场一片抽气声。 “哪个枭皇?”对方显然不敢相信是那个枭皇。 姒琅又一字字的道:“夜枭!” 对方的脸色变了:“你是说,真正的黑月之王隐藏在乌蒙境内?” “是的。”姒琅道,“半年之前,枭皇秘密返回黑月,帮助皇上平定叛乱之后就秘密离开,而枭皇离开的时候受了重伤,可能时日无多。皇上心里极为挂念,秘密派我们前来乌蒙国寻人” “胡说!”对方激动的道,“枭皇怎么会来乌蒙国?你又说他是秘密离开的,那黑月皇上如何知道他的行踪?乌蒙大军又如何知道他的行踪?” 姒琅脑子转得很快:“乌蒙国地处北方,盛产人参,枭皇想去乌蒙国寻找真正的千年人参用以治病,皇上是枭皇最亲的人,自然知道枭皇的心思,猜得到枭皇的去处。而皇上的身边有乌蒙国的内奸,内奸很可能把我们前来乌蒙国的情报卖给了乌蒙人,导致我们被乌蒙军队给盯上了。” 这些话虽然是谎言,但也不是没有真料。 至少,她把夜枭患有重病、前来乌蒙国寻找千年人参治疗这个极其重要的情报,以及她和夜枭身份不凡这一点,都透露给对方了。 这两个情报,足以成为对方捏死他们的把柄。 乍一听,她的做法很愚蠢,简直跟找死似的。但是,她若是不把自己的“把柄”送给对方,对方凭什么为了救他们而冒险?又怎么会相信他们能做到去乌帝城救人这种事情? 果然,她说完之后,对方所有人的脸色又变了,不再是警惕和敌视,而是震惊、凝重、严肃以及深思。 “你说的东西太惊人。”半晌后,领头的男子才缓缓的道,“我们很难相信。” “这些都是机密,我现在也无法拿出更多的证据,当然很难让你们相信。”姒琅道,“但是,已经值得你们去赌一把了,不是吗?” 领头的男子目光微沉:“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怎么敢把这些情报告诉我们?”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姒琅坦然,“我大哥昏迷不醒,我又全身无力,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逃走,除了向你们求助,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众人在面面相觑的同时,看着姒琅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和佩服。 不管她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审时度势、处理危机的能力以及个人的胆量、见识,都堪称非凡,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你”姒琅说得这么坦荡直白,倒让领头的男子强硬不起来了,半晌才又道,“你真的不怕我们把你们交出去?” “怕得要命。”姒琅道,“但是,我走投无路,也只能赌了。” 第502章 山中的水路,迟来了一步 于是,对方再度默不作声。 双方都陷入安静。姒琅在等那些人的答复,那些人则陷入沉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木屋门前的火已经被扑灭,众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屋里的火光微微的传出去。谁也看不清谁的真面目。 “我要进去照顾我大哥了。”姒琅忽然道,“各位恩公慢慢想,想清楚了告诉我答案即可。” “你”有人道,“你不问我们的来历吗?” “不敢问,怕你们怀疑我,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也不喜欢乌蒙人。” “” 姒琅进屋,往已经变得微弱的火炉里加了一些柴火,然后坐在夜枭的床边,握着夜枭的手,默默的祈祷着他快些醒来。 屋外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走了,还是继续安静的原地沉思。 姒琅的五感仍然处于严重衰退的状态,如果那些人发出的声音不大,她根本听不到或听不清楚,因此,她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还留在原地。 这样的她,确实无法保护夜枭。 她只能祈祷那些人愿意接受她提出来的交易。 夜,深了。姒琅又喂夜枭服了一碗药汁,并往火炉里增添了一些柴火后,才脱下外衣,钻进夜枭的被窝,贴着夜枭的身体,将他冰冷的双手抱在怀里,才沉沉的睡去。 她并不是在占夜枭的便宜,她只是在用体温给夜枭保暖。 深秋的晚上本就寒凉,加上这里是深山,温度比起城镇更低,而夜枭的身体如此冰凉,她担心夜枭晚上会受寒。 她的睡眠始终不久,因为她总是记得她要往火炉里添柴,于是每隔一定时间,她都会自行醒过来,添了柴火,再看看夜枭的情况后才继续入睡。 如此,一夜过去,天色慢慢的泛白。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来。 姒琅知道是那些人来了,已经起身并在打坐的她过去开门,果然看到那群人站在门口,表情极其严肃。 “最后一个问题。”领头的男人道,“如果我们接受交易,你要如何保证你们会兑现你们的承诺?” 姒琅沉默片刻后:“我们深入敌后,暂时没有同伴,也没有其它凭证,我靠说的你们一定不信。所以,你们想要我们如何保证,尽管提。” 对方又是面面相觑,似乎对她的回答感到有点意外。 领头的男人倒也干脆,没有多想:“那我们派两名高手盯着你们,如果你们获得安全后想一走了之或者恩将仇报,我们会马上杀了你们。” 刘老已经说了,这两个人几个月内都无法用力和打斗,他们根本不必担心这两个人脱身之后会对他们下杀手。 “成交!”姒琅毫不犹豫的道,“我只要求现在就离开。” “可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我想你也已经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背你大哥下山,你跟好了。” “多谢!”姒琅冲他们抱了抱拳,随后进屋,拎起昨晚收拾好的包裹,“走吧。” 一名高大强壮的大汉走出来,在同伙的帮助下背起夜枭,往山下走去。 走了没多久,前面就是一条小溪,溪边又有几个人守着两副担架,在等着。 “我们不能去任何城镇或村庄。”领头的男子道,“而山中没有路,以你和你大哥的身体也走不了山路,我们也没法一直背着你们,所以,我决定让你们走水路。” “水路?”姒琅睁大眼睛,指了指那两副担架,“你的意思不会是让他们走在水里,抬着我们走吧?” “就是这个意思。你放心,溪水不深,他们也是训练有素,定能保你们无事。” 姒琅无语片刻后,冲对方抱拳:“那就辛苦各位了。” 她和夜枭抵达溪边后,众人先将夜枭抬上比较大的那副担架,再让姒琅在另外一副较小的担架上躺好,而后,数条大汉将两副担架慢慢的抬到溪水里。 溪水的高度约到这些大汉的腰间。大汉们分成两组,每组四个人,各自负责肩抬一个担架,其中两个在前,两个在后。 姒琅细细观察,担架所用的木头浮力似乎也比较大,这四名大汉并不怎么吃力就能稳稳的让担架浮在水面上,不必担心她和夜枭会浸到水里。 她将手探进水里,溪水冰得她身体就是一个哆嗦,赶紧将手收回来。 “我们要走多久的水路?”她有些担心的问,“这水这么冰,各位大哥能顶得那么久吗?” “放心吧,”几名大汉都笑起来,“我们都穿了特制的水靠,防水,保暖,穿的鞋子也是防滑防摔的,没事。” 一名大汉拍拍胸膛:“我们至少要走到天黑才能走出这片山,不过无妨,咱们哥几个的身体结实着呢,水性也好,顺着水走其实也不累,肯定顶得住。” “你别看这水路好像很难走的样子,其实啊,这溪水从上游流下来的时候经过盐田,水中含有不少盐分,是咸的,浮力也比较大,我们挑着你们两个没那么辛苦。” “你看看这担架的底部都安装有浮囊,减轻了担架和你们的重量,就算咱们几个一时间没抓稳这担架,这担架也不会很快沉下去的,你们啊,尽管放心。”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姒琅大为佩服,又大为放心。 “这担架的设计真是妙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担架,我相信,咱们几个一定能顺利的离开这山。” “那是当然的!这溪水都是从山中流过去,离村庄和城镇远着呢,小哥不必担心会被官兵发现。” “废话少说,你们赶紧上路。” “得嘞,咱们走喽。” 八名大汉挺起腰杆,走在前面的先迈步,走在后面的迅速跟上,在水里慢慢走了几步后,前后四人的步距、步速、包括肩挑的高度都达到了统一。 这种绝对是经过训练的“脚法”,令姒琅叹为观止,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必定大有来历了。 八名大汉走得小心而稳健,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但,岸上送行的人却还是迅速远去。 姒琅朝他们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当岸上的人彻底消失在姒琅的视线中,水路已经拐了个大弯,从小屋的位置完全看不到了。 而此时,玉朗川终于发现了小屋,他如风般冲到小屋面前,踢开屋门。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屋角的火炉里还有残留的、微红的余灰。两张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仅有的一张小桌上,盘碗里还有未用的稀粥。 地面,还留着杂乱的脚印。 但是,已经没有人了。 第503章 微微一动,危机未除 白天过去了。 姒琅等人除了中途歇息过五六次以外,一切都风平浪静,担架没有出事,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黑暗来临的时候,担架终于停下来,八名大汉抬着两副担架往岸边走去。 “我们就在这里上岸,就近找个山洞露宿一晚,明天再翻过这座山,就能离开三羊镇的范围了。” “我们的人就在前方等着,到时我们汇合以后,会有人护送你们离开。” 姒琅从担架上下来,冲他们抱拳:“多谢各位大哥,你们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嘿嘿,小哥你也别这么客气,你不也说了嘛,我们现在帮你们,接下来就换你们帮我们了。你们要帮我们做到的事情,可比我们做的危险多了。” “我说小哥啊,别怪我多嘴啊,你这位大哥真的还有气儿?” 姒琅赶紧走到夜枭的担架边,从厚厚的毛毯里将夜枭的手拿出来,细细把着他的脉搏,好久才低声道:“他还有气。” 众大汗面面相觑,都觉得夜枭的身体状况太不可思议了:一个人居然能保持将死未死的状态这么久?这是要变成活死人呢,还是要变成死活人呢? 当然,他们没把这种疑惑说出来,只是撑着早就疲惫不堪、冰凉僵冷的身体,再将夜枭给抬到附近的山洞里。 拾柴,升火,烧水,熬药,煮野菜,烤带来的肉,一群人忙了半天后终于暖和起来,分别睡下。 姒琅又在打坐。 打坐了一个时辰之后她走出山洞,在洞口巡逻。 所有人都累了,只有她不累。毕竟,她在担架上躺了一天,期间也睡了很长时间,这会儿精神得很。即使众人说这里安全,但还是有人守夜比较好,而且山洞里的火堆也需要保持燃烧和散热的状态。 她一直守到凌晨五更,看看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就泛白了,这才回到山洞,往火堆里添加了一些木头后走到夜枭的身边,坐下来,将夜枭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在她睡觉以后,夜枭的食指和中食微微动了一动,眼皮子也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但也仅止而已了。 也没有人知道,夜枭虽然一直处于“假死”的状态当中,但他的神智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醒的,甚至还能听到声音,只是,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 他尤其清楚姒琅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的心,并不是真的是铁打的。即使是铁打的,只要遇到足够高的温度,也会融化。他的心融化了吗?这是个秘密。 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努力,努力着想醒过来,可惜都是徒劳无功。直到这天凌晨,他才实现了让手指和眼皮微微一动,然而这么细微的动作却耗尽了他的力量,导致他随后又昏迷过去,连神智都陷入沉睡中,没有像之前一样身体动不了、脑子却是清醒的。 天色,终于泛白。 “小哥,醒醒,咱们该出发了。”汉子们的声音传进姒琅的耳朵里。 姒琅猛然睁开眼睛:“喔好好好,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小哥你还真黏你大哥啊,连睡觉都要搂在一起,”汉子们开她的玩笑,“如果你大哥以后取了媳妇,你可要怎么办啊?” “呵呵,”姒琅挠了挠头,面红耳赤的道,“我只是在帮我大哥取暖啦,你们别把我想得这么黏人嘛。” “你对你大哥的好,真是没得说的,你大哥有你这样的兄弟,运气!”汉子们向他翘起大拇指。 “没有没有,我大哥对我更好。”姒琅赶紧道,“如果没有我大哥,我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所以运气好的是我。” “好,小哥有情有义,俺们欣赏你。”汉子们大力拍姒琅的肩膀,震得姒琅的骨头差点都散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着用了早点,而后上路。 姒琅当然还是没有力气的,能够一个人走山路就已经了不起了,所以,夜枭就由这些大汉轮流背着。 好在这座山也是土山,虽然范围广一些,但并不高大险峻,还算好走。 临近中午时,一行人已经走出山的范围,前方的视线变得开阔许多,放眼看去是一大片田野,田野的深处隐隐可见村庄一角。 “虽然这一带人少,但咱们还是小心点,分开走,尽量别让人看到。” 于是一行十人分成四组,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保持着一定距离,挑着树荫或草丛走。 深秋时节,村民们也没有多少农活需要出门去干,所以一路走过去,众人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一个上午也算是安全的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众人抵达一个路口,在那里遇到了前来与他们汇合的其他人。 “前面有关卡。”领头的男子道,“不过我已经疏通过了,你们到时就说你们姓白,是送重病病人去淮州城看病的就成了。” 淮州城,曾经的淮国都城,而“白”是原淮国的第一大姓,全国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姓白,淮国的皇族也是姓白。 因此,姒琅一听便明白了,这些人应该就是淮国人,难怪长得与乌蒙人不一样,并从一开始就愿意帮助他们。 淮国人,可是很恨乌蒙人的。 领头的男子说完之后,拍了拍身边的马车,对姒琅道:“你和你大哥坐马车,我婆娘和白河跟你们上路。” 他顿了顿:“我婆娘叫白雪花,你和你大哥是我婆娘的堂兄弟,就这样,你们上路吧。” 乌嵬正在追捕的通缉犯是男的,多个女人便能减少官兵的怀疑,而白河是族中的第一高手,由其跟着这两个人,他会比较放心。 姒琅抱拳,道了声“多谢”后钻入马车。 而后,马车由二十多岁的白河驾驶,姒琅、夜枭和白雪花坐在车厢里,一行四人往淮州城的方向徐徐行去。 走了没多久,前方果然出现关卡,但白河他们应该是认识守关的士兵,很顺利的就通过了。 姒琅因此松了一口气,认为己方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然而,她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马车平安的行驶了三天后,眼看离淮州城只剩下不到半天的路程了,姒琅正眯着眼睛,透过掀开的窗帘欣赏外面的风景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好久不动。 “怎么了,马车坏了?”姒琅从车门探出头去,问驾座上的白河。 “不是。”白河一脸凝重,转头盯着马车后面,沉声道,“后面有动静。” “就算有什么动静,也碍不到咱们吧?” “不!如果我没有分析错误,后面有大军在赶来。” 第504章 终被追上,再无活路 “大军?”姒琅倒抽一口冷气,将身体探出马车一侧,也往后面看去,并侧耳聆听。 但是,她的视力和听力尚未恢复到原先的水准,只看到远处一片模糊,声音更是什么都听不到。 “近了!”白河突然说道,脸色更是微微的变了,“是马蹄声!恐怕得有上千人!” 上千人?姒琅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但她并不怀疑白河的判断:“难道是乌蒙军队?我们的身份会不会被发现了?要不要赶紧逃走?” “逃不掉。”白河冷静的道,“马车只能行驶在官道上,没法进山或进田,我和花大嫂也没有办法带你们两人逃走。还有,根据对方的速度,就算我们现在全速赶路,对方也能很快追上,到时,我们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如老实走自己的路。” 说着他扯了扯缰绳,继续驾车前行。 姒琅却是忧心忡忡,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 她刚想钻回车厢,耳边突然就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她心里又是一惊,再度往后面看去,这回,她看到了,也听清了。 然而,以她现在的视力和听力而言,她看到和听到的时候,便意味着对方已经很近了。 后面,漫天的烟尘逆风卷来,宛如海啸一般高高扬起,遮蔽住了姒琅的视线,而在这排山倒海一般的烟尘下方,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姒琅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千军万马。 她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会是来追她和夜枭的吗?如果是,她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如果是,她真的毫无办法,连白河和花大嫂在这样的兵力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她将手捂在胸口上,暗暗祈祷这支军队不是冲着她和夜枭来的。 然而,她的预感一向准确。 她狂跳的心脏尚未恢复正常,大军已经奔到跟前。 “停车——”前锋将士挥着长柄大刀,冲白河大吼,“不停就杀了。” 白河立刻停车,跳下马来,畏畏缩缩又恭恭敬敬的道:“各位兵大爷,不知有何指教?” “车里什么人?统统下车,接受搜查。” “各位大爷,车里坐的是我大嫂和两位堂兄弟,我的堂兄患了重病,需要尽快送去淮州城治疗” “老子管你们谁病了谁死了!”那名将士一脚踹倒白河,冲手下道,“去,把里面的人都拉出来。” 一群士兵呼喝着涌上来,粗鲁的把车帘给扯掉,而后攥着姒琅和花大嫂出来。 花大嫂的反应就跟普通村妇一般被吓傻了,结结巴巴的道:“各位大爷饶命,贱妇是从三羊镇来的,只是送兄弟去淮州城看病,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有士兵在她胸前摸了一把后,道:“是女的,不是逃犯。” 而后将她丢到一边:“看其他人。” 姒琅则从怀里掏出碎银,战战兢兢的双手捧上:“各位大爷,我大哥患的重病,昏迷不醒,还望各位大爷切勿怪罪于他,让他好好躺着行不” 她手上的碎银被拿走了,但对方并没有因此放过夜枭。 几个人粗暴的去拉扯夜枭,边拉边道:“这人好像已经死了,不过看年纪和体形是挺符合犯人的,得拉出来仔细检查!” 姒琅看着他们的举动,简直要气疯了,恨不得当场抽刀杀人,不过她还是佯装心疼和恐惧的样子扑上去,抱住夜枭,哀哀的道:“各位大爷,我大哥患的怪病带有传染性,如果没有事先服药的话可能会被传染,还请各位大爷手下留情” 听她这么一说,那些士兵下意识的松了松手,看向头目。 头目大刀一挥:“将军说了,所有的男病人都不能放过,你们赶紧将人揪出来,怕得病的就先去死。” 听他这么一说,那些士兵就又扑上去,生拉硬拽的将夜枭给拖出马车,在这过程中,夜枭不知撞到了车壁、车门、车辕多少次,看得姒琅心如刀绞,既不敢跟这些当兵的对抗,也没有力气跟他们抢人。 夜枭很快被拖下马车,然后被丢在地上。 “都这样了还没醒,不会是真的死了吧?”几名士兵踢着夜枭,嘟嘟囔囔。 “几位大爷,我大哥只剩下一口气了,你们就放过他好不好?”姒琅赶紧扑上去,跪坐在地上抱住夜枭,并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我大哥都病好久了,绝对没有犯过事啊,各位大爷就放过他好不好?我们的钱全部给你” “滚开,将军有令,所有男病人都要带走。”几名士兵踢开姒琅,拖了夜枭就走。 “各位大爷,就算你们要带走人,也给个理由是不是?”白河和花大嫂看这情形,也只得过来求情。 “没有理由,咱们将军就是理由。”几名士兵完全不理他们,“你们闪一边去,别耽搁咱们的事,要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与此同时,后面的大军也赶到了,骑马站在最前方的,不就是乌嵬吗? 姒琅一看到乌嵬,心里就凉了,冻了,绝望了。 乌嵬之前可是跟夜枭打过的,加上玉朗川一定会把夜枭的身份告诉乌嵬,这下,哪怕夜枭一脸胡腮,乌嵬也肯定能认出夜枭来。 怎么办?她还有办法拯救夜枭或逃走吗? 她看向眼前黑压压、数以千计的乌蒙军队,再看看己方几人,再看看那辆普通的马车,再看看四周没有别的人,心里一片惨淡和黑暗。 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任何活路! 要不,她想办法靠近乌嵬,拿乌嵬当人质?或者,想办法让他们以为夜枭是死人? “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她突然哭起来,冲过去抱住夜枭,拿背部挡住乌嵬的视线,不让乌嵬看到夜枭的脸,“淮州城马上就要到了,你怎么能死呢?你醒醒,大哥你醒醒啊——” 白河和花大嫂互视一眼后也心有灵犀,哭着扑上去,一齐抱住夜枭,也哀哀的哭起来:“堂哥,你撑了那么久,怎么偏偏死在这里” 突然之间,几道疾风闪过,三个人都受到了击打,被踢飞开来。 乌嵬一边将他们踢开,一边骂骂咧咧:“老子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的,你们以为哭有用吗?告诉你们,眼泪一点用处都没有咦?” 他的骂声突然停住了,两只牛眼瞪得大大的,紧紧的盯着夜枭的脸。 “这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姒琅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但愿他不要认出来然而,祈祷刚刚开始,她就听到乌嵬“呀呀呀”的怪叫:“这不是夜枭吗?这就是夜枭吧?你们说,这个人就是夜枭吧?” 第505章 五马分尸,王者归来 !-- -- !---- 第506章 单枪匹马,独对大军 四目相触。 姒琅看到了夜枭眼里的温柔与怜惜,于是她青肿流血的唇边,浮起甜蜜的微笑。 因为他还活着。因为他终于苏醒。因为终于能见到他。因为这四目相触的心动。 夜枭还是非常冷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 “放开她。”他对乌嵬下达命令。 乌嵬咽了咽口水,嚷嚷:“快快快,放开这个人。” 只是一把匕首罢了,他堂堂乌家大将军,还怕这么一把匕首吗?而且四周一千多名精兵,还怕了区区一个受了内伤的夜枭? 可是,他妈的,从背后传来的、就像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只要他乱动一下,他的脖子就会被身后的人给切断? 众士兵不敢拖沓,立刻上前将姒琅四肢和脖子上的绳子解开。 “弄两匹马过来。”夜枭下令。 乌嵬大吼:“全部按他的要求做,别让老子一次次的说。” 众士兵于是牵了两匹马过来。 夜枭微微侧头,对因为他真的是“夜枭”而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白河、花大嫂道:“两位,你们带上我兄弟,立刻离开这里。” 白河和花大嫂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夜枭双眉微竖,暴喝,“再不走,就永远走不了了!” 这声暴喝,宛如当头一棒,打醒了白河和花大嫂两人。 “是,是是”白河带点慌乱的爬起来,先去扶起花大嫂,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到姒琅身边,扶起姒琅。 姒琅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当然没有力气爬上马背,白河又有点手忙脚乱的,好一会儿都没能将姒琅送上马背。 “花大嫂,”夜枭还是很冷静,手中的刀子动都没动一下,“麻烦你帮他们的忙。” 花大嫂还是有点发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与白河一起将姒琅送上马背。 “你,”夜枭冲白河抬了抬下巴,“与我兄弟共乘一骑,马上离开。” 白河又“喔”了一声,跳上马背,从背后抱紧姒琅,准备带姒琅离开。 “你们全部后退,敢有一人追上去,我立刻扎乌嵬一刀。”夜枭而后环视众人,用冷酷如刀尖的声音下令。 凡是触到他眼神的人都觉得眼睛像被扎了一针,眼疼得慌,于是都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但是,他们还是不敢随便让道。 让犯人逃走可是大罪,要砍头的,他们哪里敢听从,于是便都看向乌嵬。 就在他们分神的一刹那,只听得乌嵬一声怪叫,肩头已经被夜枭划了一刀,然而,一直在寻找机会对夜枭下手的那些将士,却没能趁夜枭将匕首移开的刹那对夜枭动手,因为,夜枭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从移开匕首到划乌嵬一刀到将匕首抵回乌嵬的脖子上,这个过程到底有多短? 没有看得清,或者说,根本没有人看到。 所有人看到的只是,在乌嵬怪叫的时候,他的肩头已经被划了一刀,鲜血淋漓,而夜枭手中的匕首仍然抵在他的脖子上,就像从来都没有动过哪怕半寸。 现场又是一片死寂。 即使所有的乌蒙士兵都知道夜枭受了严重的内伤,按理说打不了狠架,然而夜枭现在露的这一手,还是震住了他们。 不仅如此,就在刚才,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姒琅即将遭受五马分尸之刑的时候,夜枭趁机挟持乌嵬的那一幕,同样没有人看到,待众人看清之时,乌嵬的脖子已经被夜枭的匕首给抵住了。 夜枭还能具备如此卓绝的速度和反应,谁敢认为他没有威胁? 众士兵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所收到的夜枭遭受严重内伤、战力大减的情报也许根本就是假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他们离开——”在众士兵发愣的时候,乌嵬又吼。 对乌嵬来说,他想要的只有夜枭一人,姒琅等几人根本不值一提,让姒琅等人离开不算个事,反正,他就不信夜枭还能单枪匹马的从他带来的一千多号精兵中逃得出去。 他恶狠狠的,他现在就先让夜枭嚣张,等会他再将夜枭加倍折磨。 众士兵听了他的命令,立刻后退,前方的道路空下来。 “枭——”即将离开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的姒琅突然斜出身体,伸手抓住夜枭的衣角,“你、你也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她不要夜枭牺牲自己让她们逃走! 如果夜枭打算死在这里,那么,她也留在这里陪他一起死。 “我不会死的。”夜枭微微一笑,眼里是姒琅前所未见的温柔,“我保证我会追上你们,所以,你们赶紧先离开。” 他的口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从容,镇定,自信,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胸有成竹,万事在握。 “真的?”姒琅被他强大的眼神所征服,信了他,“你一定会追上来?” “嗯,你们留下来只是累赘,所以,赶紧走。” “好,我在前方等你。”姒琅放手,收手。 白河用一种敬畏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最后看了夜枭一眼后,用力拍马,疾奔而去。 花大嫂也收回目光,全速奔离。 现场,只剩下夜枭和上千名乌蒙士兵了。 乌嵬瞅着姒琅等人走远后,表情也放松下来,居然笑着问夜枭:“你打算如何逃走?” 夜枭不说话,只是抬了抬眼,看向天空。 “你不会以为老子真的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而让你带老子单独离开吧?”乌嵬哈哈大笑,“只要能取你性命,就算老子死了,老子也死得骄傲,死得痛快!” 他若是杀了夜枭,他的大名一定会被刻在乌氏一族的英雄碑上,他的事迹也会被记入军中纪事,成为乌蒙军人世代传颂的传奇。 所以,只要有必要,他也是可以牺牲的。 “你说得对,靠我自己一人,根本无法逃走。”夜枭忽然放开他的脖子,将手中的匕首一丢,而后将两根手指伸里嘴里,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再然后,他举起双手,表示不会动用武力,并微笑:“所以我不会逃走。” 他的态度急转直下,令众乌蒙将士都愣住了,都忘了要马上冲上去擒住他,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他又在玩哪出? 乌嵬也呆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夜枭不愧是夜枭啊,你主动投降,倒是避免了被老子直接杀死!” “来人,”他大吼,“马上将夜枭拿下,绑死,他若敢反抗,就砍了他的手脚。” 一大群士兵兴奋了,像动物一样嗷嗷叫着,纷纷冲上去绑缚夜枭。 夜枭也不反抗,任由他们绑紧自己。 不管怎么看,他都认输了,认命了,放弃反抗了。 第507章 生死关头,雕唳长空 乌嵬得意的看着夜枭被绑成了棕子后,抽出刀来,上前,拿刀侧拍打夜枭的脸,狞笑:“你是夜枭又如何?落到我的手里还不是任我摆布?就冲你刚才算计我,我现在就割掉你的鼻子,看你还怎么嚣张!” 就在他准备挥刀的时候,夜枭突然说话了:“乌嵬,你有多久没见你的宝贝儿子乌东东了?” 说到宝贝儿子,乌嵬的表情和动作就不由放柔,同时有些莫名其妙:“你提我的宝贝儿子作甚?” 夜枭轻笑:“你那么久没见你的宝贝儿子,难道就不担心你的宝贝儿子出事吗?” “他能出什么事?”乌嵬哼哼,不以为然,“我的小东东聪明得很,力气又大,还有大把的人保护他,他在家里过得好着呢,不劳你挂心。” “我当然要挂心。”夜枭笑,“从踏入乌蒙国的土地开始,我就觉得我很可能会与你有一场恶战,而我人少势薄,万万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只能想到请你最宝贝的儿子来帮帮忙。” 乌嵬听到这里,终于听出不对劲儿了,脸上收敛了傲慢和轻视之色,多了一份警惕:“请?怎么请?你认识我儿子?” “不认识。”夜枭的表情,一点都不像被彻底控制的阶下囚,“但是,要找到你那个经常在城里胡作非为、任性捣蛋的儿子,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吧。” “你现在就在我手里,要怎么找?啊,我明白了,你是怕了,故意拖延时间是不是?哼,看你骨头很硬的样子,原来也是个孬种啊!” “这等小事,怎么用得着我亲自出马呢?你也不想想,我带着一身的内伤来到乌蒙境内,这得是如何冒险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多带几个人,多给自己留几手后招?” 乌嵬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啰啰嗦嗦的,要不然老子现在就对你动用大刑。” “好吧,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明白。”夜枭耸耸肩膀,“你往天上看。”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说你准备看最后一眼太阳?”乌嵬骂骂咧咧的抬头。 众乌蒙将士也骂骂咧咧的抬头,而后,他们的神情都微微的变了。 那是什么? 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姒琅等三人已经停下来,隐在一处小山坡上,望着乌蒙大军。 “看得到夜枭吗?”姒琅肿着一张猪头脸,有气无力的问白河。 白河正在给她的脸擦药,时不时的往那边看几眼:“看不太清楚,但是,夜枭还没有追上来。”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追上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河沉默了一下后,忍不住问:“那个人,真的是夜枭?” 他已经憋了很久,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问。 “不是。”姒琅毫不犹豫,“如果你问我,我一定会说不是!” “如果我不问你呢?” “那你自己判断。” “看来,他真的是夜枭了”白河喃喃,手指不小心戳到姒琅脸上的伤口,痛得姒琅本就有点变形的五官又扭曲了一下。 “天哪,我的天哪,我死都想不到我会遇到夜枭”白河似乎很激动,都陷入自言自语的自我境界中了,“夜枭出现得这么突然,我要怎么办才好?怎么跟他打招呼呢?告诉他我很崇拜他,啊不不,我还是要向他求证他是不是夜枭才行,夜枭怎么会来这里呢” 他反反复复,啰啰嗦嗦,听得姒琅头疼。 “你快看看夜枭怎么样了。”姒琅忍着痛,拿头撞了他一下。 白河回过神来,站起来,踮脚:“好好好,我现在就看,哎,看不清楚啊” “夜枭被抓住和绑起来了!”突然,花大嫂出现在他们面前,脸上全是汗,“我偷偷靠近他们,看到夜枭被绑起来了,感觉很不妙啊” “你、你说真的?”姒琅激动的大叫,导致整张脸又痛得扭曲,“夜枭被抓了?他怎么会被抓的?” 他不是说他有办法脱身,让她在前面等着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抓的。”花大嫂摇头,“我悄悄潜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已经被抓住了。我总觉得他刚才说让我们先走,他后面跟上,其实只是权宜之计,他不太可能脱得了身的” 她对夜枭的大名当然也是如雷贯耳,丝毫不怀疑夜枭的本事,但是,就刚才那种情况,她还是想不出夜枭如何能冲出千军的包围圈。 因此,在她离开的时候,她就觉得夜枭根本就是在牺牲他自己以保全她们三人,什么他会跟上来,只是安慰小哥的好听话罢了。 “不可能!他是夜枭,他一定有办法离开!”姒琅哭起来,面容极丑无比,“我要回去找他,呜呜呜” 她努力的想走回去,身体却痛得摔倒在地,她像只蚯蚓般一伸一缩着身体,却无力靠自己爬起来。 她现在想想,也觉得夜枭不太可能有办法脱身了,可是,她之前怎么会信了他的话,觉得他无所不能呢? 她是笨蛋! 她姒琅是个大笨蛋! 她要回去跟他一起死! “呜呜呜,我求求你们了,你们送我回去,我要去救他” 白河和花大嫂扶着她,劝她:“小哥啊,夜枭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我们若是白白去送死,那就太对不起他的牺牲了” “那你们扶我上马,我自己回去!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我更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自己逃命!你们自己离开就好,这是我的选择,你们就帮我这么一个小忙” 白河和花大嫂互视,都在心里道:这小哥对夜枭还真是情深义重啊,连“爱”这种字眼都说了出来,哎,真是位有情小义的小哥,所以,他们更不能让小哥去死啊! “不行,咱们不能让你回去送死” “你们若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夜枭去死,我会恨死你们,以后一定杀了你们” 白河和花大嫂无语,这小哥爱夜枭都爱到这份上了?一下子像圣人似的,一下子又像魔鬼似的,简直是为了夜枭可以上天堂入地狱啊 这下,他们要怎么劝这小哥呢?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不送我回去,以后就是我一辈子的敌人”情绪失控的姒妻忘了一身的痛,骂,“告诉你们,我也是很厉害的,与我有仇的人,全都不会有发下场” “啁——”突然,一道嘹亮的、高亢的、有力的、简直是响彻云霄的鸣唳之声从高空传来,深深的透进姒琅的耳膜。 这声音,就像有魔力一般,瞬间就压制了姒琅的哭骂声。 姒琅就像听到上天的颂歌一般,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飞鸟扇动着巨大的羽翼,犹如天空的统治者,不断盘旋着并迅速降低。 第508章 天空的哭声,乌嵬的弱点 ed bod :( 第509章 早有防范,胜败之因 “兵不厌诈,能在战场活下去才是唯一的道理。”夜枭轻笑,“如今你儿子的性命捏在我手里,我只跟你说一句,你放我走,我放你儿子平安回家,否则,你儿子的下场就与我的下场一般。” “你、你,想你夜枭一世英名,怎么好意思抓个小娃儿作人质?”乌嵬气得全身发抖,“你就不怕事情传出去,你名声扫地,沦为世人的话柄吗?” “不怕。”夜枭淡淡道,“我,夜枭,永世不受功名所累,你若是不甘,尽可以散布我夜枭如何卑鄙无耻之言论,我必欣然受之。”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夜枭还有这一面啊,不过,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战场之上,即将受死,若是有办法活下去却因为妇人之仁而放弃,那才是愚蠢可笑!而且人质还是敌首之子,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若是对人质心慈手软,那更是蠢上加蠢。 夜枭若是这样的妇人慈心,早就不知死上多少次了,还能站在这里与一千多名乌蒙精兵对抗? 乌嵬没想到夜枭说得这么大言不惭,一时又呆了呆,而后阴恻恻的笑:“你以为,你拿我的儿子来要挟我,我就怕了?就会放过你不成?” “是。”夜枭又说得理直气壮,一派气死人的自信,“我相信,你的宝贝儿子比我的性命更重要,你不会为了杀我而害死你的独子。” 乌嵬盯着他一会后,突然纵声大笑:“夜枭啊夜枭,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像我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放过你?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你若是逃走了,我再想抓到你就难了!所以说,你这次失算了!” 夜枭“呵呵”,但笑不语。 “我最后问你一句。”乌嵬笑了片刻后,收声,“你放了我儿子,我保证不对你用刑,暂时也不杀你,只押送你到乌帝城,交给我父皇处置,如何?” “不干。”夜枭挑眉,“我的条件我已经说过了,你可以不接受,但无权与我谈判。” “你、你——”乌嵬黑黑的丑脸上闪过阴毒之色,双唇扯成一条缝,透着毒蛇吐信般的声音,“看来,你是想找死了!好,我现在就成全你,你有种别闭眼!” “我看着。”夜枭很平静,眼睛真的一眨不眨。 “受死吧——”乌嵬怒吼着,双手扬起大刀,刀锋对着夜枭的脖子,做好了随时劈下去的准备,“我最后问你” 夜枭迅速打断他的话:“我拒绝。” 刀光闪过。 刀风掠起。 所有人都觉得头皮一麻,乌将军还真的这么干了! 已经靠得相当近,勉强能看到这一幕的姒琅,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刀光灭。 刀风逝。 夜枭的人头没有落地。 乌嵬的刀锋就贴在夜枭的颈侧。那么快的出手,那么猛的力道,这么近的距离,他却能硬生生的、极其准确的收手,这种功力,堪称绝妙。 夜枭却还是面色从容,面带微笑,连眼都没眨一下。 “看来乌将军是接受我的条件了。”他笑,而且笑得颇为诚恳,并没有丝毫的嘲笑和挖苦之意,就像在认真的跟重要客户谈生意。 “你、你”乌嵬的牙咬得很紧,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心里愤怒到如何程度。 他不服!他不甘!可是,他就是那么在乎他唯一的儿子! 他派那么多人保护他的儿子,还亲自教导他的儿子功夫,就是怕他的儿子有个万一,但,没想到,他儿子第一次出事,就是落入夜枭的手里。 “你到底是怎么找上我儿子的?”他怒吼,败也想败个明白。 “我云游天下多年,也曾经来过乌蒙国,知道你爱子如命。”夜枭道,“而在这次踏进乌蒙国之前,我就已经先派人去调查和跟踪你的儿子,随时做好了劫走你儿子的准备。前天,我下令我的人劫走你儿子并暗中跟随我,听到我的口哨声就现身。就这样。” 前天晚上,他确实醒过来一次,那时是在客栈里,其他人都还沉睡着,而他醒是醒了,却还是动弹不得,说不了话,起不了身。 好在那只八哥及时出现。他拼尽全力告诉八哥八个字“主人危险,开始行动”,那只八哥在玉朗川逃走之后就飞回吱吱身边,这次会飞到他的身边,一定是受到吱吱所派,肯定还要飞回去的,他便借这个机会把他的命令传递给吱吱。 八哥飞走了,他再度陷入重度昏迷,姒琅等几人并不知道他曾经苏醒过来。 今天上路以后,处于昏迷中的他脑子再度清醒过来,什么都听得到,就是睁不了眼、张不了口、动不了身。特别是在乌嵬追上来以后,他从听到的声音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动弹不得,心里可谓是心急如焚。 好在这个时候,乌蒙士兵粗暴的将他拖出车厢,还将他丢到地上进行殴打,他的身体在反复受到撞击和打击后,竟然奇迹般的、慢慢的恢复了运作。 加上他不断逼迫自己必须要马上苏醒过来的意志和努力,他终于在紧急关头睁开了眼睛,并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在上空盘旋的老黑等人,知道机会来了。 再接着,他的身体能动了,他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姒琅身上的空隙劫持了乌嵬,最终扭转了形势。 “边境看得这么严,你的人是如何越过横岭,潜进乌蒙境内的?”乌嵬不信,“我的府邸守备森严,我儿子出门也是守卫重重,你到底是如何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睛的?” 这几个月来,因为战为君和乌蒙使者神秘失踪的事情,边境已经被封锁,只在指定时间开放关卡,而且两国对出入边境的人员都盘查得十分严格,根本不可能给可疑之人入境的机会,他想不明白,夜枭的人到底是如何潜进来的。 夜枭微笑,眼睛向上一瞟:“飞过来的。” 乌氏一族也好,乌蒙士兵也罢,从来都不是以“智”胜人,否则,他们早该想到的。 乌嵬抬头,看到了上方盘旋的巨雕,听到了巨雕脚上传来的“快放开我的主人,要不然我杀了这小孩”的尖叫声以及他儿子的“哇哇”声,心里终于明白了:那么巨大的一只黑雕,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夜枭的人翻山越城,飞进他的府邸并无声无息的劫走他的儿子 连偷偷在近处观看的姒琅都忍不住想扇自己两巴掌,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夜枭这次随她去红枫镇,竟然没有带吱吱和那几位雕大爷,吱吱和那几位雕大爷也没有意见,她就该想到他们一定另有任务和安排的。 唉,她的功力果然还是不够啊。 第510章 技惊千军,王者之影 乌嵬看着天空半会后,颓然的放下大刀:“你赢了,说吧,你什么时候放走我儿子。” 夜枭道:“先给我松绑,再给我准备好马,我离开一个时辰后,你的儿子就能平安完整的回到你身边。你尽管放心,我夜枭一言九鼎,不屑于获得安全后还会伤害一个小孩。” 乌嵬冷笑:“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夜枭道:“你还是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筹码,你还是只有接受与不接受的选择。” 乌嵬彻底无语了。 半晌后他看向身边的士兵:“你们统统散开,让路,给他准备一匹好马,让他快点滚开。” 虽然他的儿子被卑鄙的夜枭拿来威胁他,但是,他还是相信夜枭脱身以后不会伤害他的儿子。 众士兵纷纷让道,同时有士兵给夜枭松绑,并牵来一匹马给夜枭。 夜枭获得自由以后,很优雅的伸展四肢,那张英俊得能征服时光的面容和优美修长的身躯令乌蒙将士们妒忌得想砍人。 “好了,我这就告辞了。”夜枭做了一会热身以后才翻身上马,对乌嵬微笑,“请乌将军务必在这里歇息一个时辰,到时,我的同伙自会将你儿子送到你的身边。” 而后他就拍马前行,走得并不快。 众乌蒙将士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开,脸上的表情百味陈杂。 所有乌蒙男人都想打败和杀掉的男人就在面前,而且处于极端的劣势,他们却不能对他下手,这是如何巨大的失败与遗憾? 不甘心啊,太不甘心啊! 虽然他们现在不得不放走夜枭,但是,他们以后一定会后悔,甚至会后悔一生 待夜枭走出十几丈远后,没有人注意到,一名强壮剽悍的年轻将领,悄悄的举起手中的弯弓,搭上铁箭,并将箭头对准了夜枭的后背。 放走放枭? 哼,那是乌嵬那种懦夫才会干的事情!乌嵬有儿子落在夜枭手里,乌嵬才不得不罢手,但是,他可没有! 而且他跟乌嵬不一样。就算夜枭挟持了他的妻妾儿女,他也不会让步,他要的,只有一件东西——权力! 只要他杀掉夜枭,就能名垂史册,就能成为乌蒙的大英雄,就能得到权力与威望,所以,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至于乌嵬的儿子,死就死吧,乌蒙国还缺那么一个小蠢货不成? “你干什么?”有人终于发现了他的举动,惊慌大叫,“将军有令要放走夜枭,你要违抗将军的命令吗?” 众人闻声,齐齐转头,瞬间都白了脸。 乌嵬也看到了,他疯狂的怪叫着,向那名将领冲过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来不及了。 那名将领微微的狞笑着,将弦拉到最高,而后“嘣”的一声,利落的松开弓弦。 “嗖——”利箭挟带着惊人的破空之声,宛如电光火石,从众乌蒙将士的头顶上一闪而过。 所有人的心脏都冲上咽喉,盯着那枝快到根本无法用目光捕捉到的利箭射去的方向。 夜枭的背脊挺得很直,马步不徐不疾,显然没有意识到身后朝他射来的死亡。 离他不远的地方,姒琅等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完了! 姒琅的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时间也停止了。 她目眦尽裂的看着这一幕,发出凄厉的尖叫:“啊——” 在她的尖叫声中,利箭的破空之声停止了。 因为利箭已经抵达目的地。 利箭停止了。 夜枭的身影也停止了。 姒琅的尖叫声也停止了。 她看着夜枭。 所有人都在看着夜枭,目光凝聚在那枝横亘在空中的利箭上。 无风。无声音。无任何动静。就像时光凝固。唯有一地碎掉的震惊。 那枝利箭,沉默的插在夜枭的拳头之间,一动不动,宣告着它的渺小与柔弱。 利箭上没有血,没有肉。 夜枭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好到可以用手握住一枝朝他射过来的利箭。 传说中的单手擒箭? 现场的一千多人,没有人曾经亲眼目睹过样的绝技与这样的本事,直到这一刻。 所有人都被震到了,惊到了,吓到了,以至于久久无法回神。 想及时抓住并握紧一枝朝自己急射而来的利箭,需要的绝不仅仅是超人的力量,也不仅仅是过人的眼神,更需要的是高度的专注、精准的预判以及绝不亚于箭速的出手速度。 在场的乌蒙高手,没有人做得到这一点。 即使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和足够的眼力,也无法达到那样的预判和速度。 因此,他们说不出话来。 夜枭慢慢的转头,慢慢的松手,慢慢的将为了闪避和接住那枝利箭而微微斜向一边的身体扳正。 那枝利箭,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 “我能抓走乌嵬的儿子,也能抓走和杀掉你们中的任何人,”他淡淡的道,“所以,再来一次的话,我会一个个的杀掉你们当中所有的将领。” 而后他又转回头,踏马而去。 鸦雀无声。 乌蒙人再次看着他远去,再也没有人生起偷袭的心思。 二十丈。 三十丈。 夜枭一点点远去。 而后,他站住了,因为姒琅就站在他的前方——拐角的地方,顶着一张肿胀青紫、血迹斑斑的猪头脸,还流着一汪汪很不好看的眼泪,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四目相触。 姒琅流下来的眼泪更多了,她是想哭想跑上去的,可她没有力气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这样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用被挤压得小小的眼睛说话。 其实,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让他见到她一定丑死了的脸,可她克制不住想见他、想碰触他的心情。 在她带点模糊的视线中,夜枭慢慢的翻身下马,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而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道:“辛苦你了。” 而后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的脸,丑得很可爱。” 姒琅的心,因为他的举动而跳跃,而歌唱,嘴角却微微的噘起来,什么叫丑得很可爱嘛?直接说很可爱不行么? “没事,”夜枭放开她的额头,端详她的脸,“你的脸很快就会恢复,只会比以前更美。” 姒琅眨了眨眼,又有一泡眼泪想飙出来。 “比以前更美”的意思,是因为爱情令她变美呢,还是于他来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现在,什么都别说,我们走吧。”夜枭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面走去。 白河和花大嫂拉着几匹马,乖乖的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这份上,他们纵然有再多的震惊和疑问,却也不敢说什么。 姒琅感到很幸福,因为她的手被夜枭握着,纵使她仍然全身疼痛,她还是希望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但,天不遂人愿,她的幸福很快就结束了。 第511章 瞒天过海,群雕聚首 才走了没多远,姒琅还贴靠在夜枭的肩膀上呢,夜枭就突然停下来,慢慢的转身,看着她,疲惫的笑了一笑:“抱歉,我不行了,我要先歇息了,一切,就靠你们了” 而后他就闭上眼睛,慢慢的靠在身边的树干上,滑坐下来,再也不动了。 姒琅完全不知道他这是什么了,也慌慌的蹲下来,轻摇夜枭的手臂:“枭,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还是要坐一下?” 夜枭垂着头,没有反应。 姒琅心里又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颤抖着手去戳夜枭的脸庞,好凉。而后她又拿手去摸夜枭的颈侧,在夜枭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做过这个动作成百上千遍,她想不到在夜枭醒过之后,她还会重复这个动作。 而她每次做这个动作,都恐惧着会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动。 好在,这一次,她还是感受到了指腹下的跳动,不快,但也没有那么慢。 她松了一口气,在夜枭身边坐下。 “小哥,”白河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枭皇他怎么了?” “他大概是疲惫过度,身体撑不住了。”姒琅哑着声音道,“他需要歇息。你们先把我们运到树林里隐藏起来,然后用树枝扎个假人,冒充我们骑马离开,再想办法混进城里,买些药品和物资送过来” 她已经明白夜枭刚才过来时为何骑行得这么慢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根本骑不了马。 乌嵬拿回儿子后很可能会搜城和封城,所以她不能和夜枭进淮州城,只能先躲在这里。 这里虽然离乌嵬现在的位置很近,但也正是因为近,凭乌嵬的脑子才不会想到夜枭会躲在这里且身体又垮掉了。 “咕咕咕”忽然,草丛后面传来奇怪的动物叫声以及“悉悉嗦嗦”的游走声。 白河抽刀在手,一脸警惕的道:“小心。” “咕咕咕,啁——”草丛分开了,一颗跟人差不多大小的脑袋钻出来。 白河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哪来的山鸡这么大?” 姒琅的眼睛却亮了:“小小少爷?白河别动手,这是夜枭养的小雕。” “小雕?”白河一脸黑线,“这样,还叫小?” 在他说话的时候,小小少爷已经摇晃着肥嘟嘟的身体,欢快的扇动肩膀,朝姒琅冲过来,撞进姒琅怀里。 姒琅被扑倒在地,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又累又痛,干脆不说话了,只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小小少爷。 小小少爷却是很亲热的拿喙啄她的头发,用这种方式跟她打招呼。 姒琅苦笑着道:“白河,麻烦你们先将我们藏起来吧” 白河又惊叹又警惕的打量小小少爷,小心的绕过去,将夜枭背在背上,往树林深处走去。 花大嫂也抱起姒琅跟上。 到了现在,花大嫂已经看出姒琅与夜枭的感情不一般了,也隐约看出姒琅是女儿身了,于是便也不再避讳性别问题。 小小少爷“咕咕”叫着追着他们跑,没心没肺的玩得好不快活。 跑到树林深处,白河寻了处避风的山凹,将自个身上能脱的衣服都脱下来了,铺在地上给姒琅和夜枭当床单,花大嫂见状也不含糊,将外袍脱下给两人当被子。 “我们俩个赶紧离开”姒琅虚弱的道,“除了药品和食物,再买毛毯和布条过来” 既然老黑和小小少爷都在这里,估计小少爷也在这一带徘徊,如此,她便有办法运夜枭离开了。 白河细细的记下姒琅要他采购的东西后,担忧的道:“我和花大嫂离开,你们俩个留在这里,不要紧吗?” “有它在,不要紧的。”姒琅摸了摸趴在她腿上的小小少爷,“别看它这样,它其实还是很可靠的,而且能取暖,我们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小小少爷很重,不过她的身体都已经麻木了,这会儿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小小少爷似乎知道她在夸自己,抬起头来,眯起眼睛,“咕咕”的叫了几声。 白河忍不住在心里叫,这雕是成精了?居然会笑? “那我们就先走了,晚上再过来。”白河想到这附近还有一只更大的黑雕,想来也能保护夜枭和姒琅,便抱拳告辞了。 白河和花大嫂按照姒琅的计划,扎了两个勉强有个人形的“树枝人”,给它们套上衣服,抱在身前,策马离开。 乍一看过去,他们就像在抱着两个人骑马离去。 因为有大批官兵出现在这一带的缘故,行人纷纷回避,加上天色变得阴暗了,路上更是没有什么人,两人不用担心“树枝人”的秘密被发现。 临近傍晚的时候,淮州城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两人下马,悄悄将怀里的“树枝人”给拆散和丢弃了,然后步行进城,在城门附近采购物资。 他们刚进城不久,乌嵬的兵就赶到了淮州城,准备封锁各个城门。 白河看到城门的动静,便知道乌嵬又准备在城里搜捕夜枭了,赶紧跟花大嫂打了个招呼,两人抱着买好的东西跑回城门,分别插进排队出城的队伍里,等着出城。 这城里的权贵并不只乌嵬一人,乌嵬就算要封锁城门,也得让那些正在出城或正在进城的人先走了再说,否则就要引发骚动了。 轮到白河和花大嫂时,两人一点都不紧张。 在之前那场追捕中,他们虽然与乌嵬的军队打过照面,但他们刚露面一会儿就离开了,见过他们的士兵并不多,何况那些士兵的心思都放在夜枭身上,脑子里也就清清楚楚的记得夜枭的长相,最多加一个被打成猪头的姒琅,对他们两个小喽啰哪里还有什么印象?所以,他们根本不必担心被认出来什么的。 果然,士兵们一看就知道他们不是夜枭,随便问了几句后就让他们走了。 两人出城以后,找到系在附近的马,策马离开。 深夜时分,两人终于赶到姒琅藏身的地方,然后惊奇的看到那里居然窝着一堆巨型猛雕? 除了遭遇乌嵬军队时看到的那只在天空盘旋的超大型黑雕,他们藏身时突然冒出来的那只胖胖的、羽色灰溜溜的小巨雕,还有一只介于两者之间的、羽色灰白的巨雕? 天啊,这么大型的雕,居然有三只这么多? 而且一只只都用锐利闪亮的目光盯着他们,看着又威风又惊艳又吓人。 他们简直要晕了:难道这里其实是雕窝? 还有,枭皇两人躲在哪里?怎么不见影儿? 第512章 齐心协力,空运进城 “你们来了”忽然,姒琅的声音从黑雕的羽翼之下传出来。? ? 接着,姒琅的脑袋也从黑雕的翅膀下冒出来,冲他们虚弱的笑笑。 白河松了一口气,将火把插在石缝里:“枭皇大人还好吧?” “还有气”巨大的羽翼之下,姒琅抱着夜枭,“我让人去找山洞了,你们先坐下歇歇吧。” 白河没敢靠近那几只大得离谱的巨雕,就地坐下:“这样的巨雕,你们还养了几只?” “就三只而已。”姒琅笑笑,“再多也没有了。” “好厉害。”白河一脸羡慕,也不知道是说这几只雕厉害,还是说养育出这样的巨雕很厉害。 “确实很厉害。”姒琅看着夜枭的眼神,有崇拜,有爱慕,“他简直无所不能。” 白河的表情有点古怪,毕竟姒琅现在是以男儿身出现。 “你”他刚想问些什么,耳边突然就传来“沙沙”的动物快穿行在草丛中的声音,他立刻警觉起来,“小心,有人来了!” 而且还是高手,度快得宛如在夜间捕食的豹子。 但姒琅听不到那声音。 突然,一道黑影从草丛里冲出来,扑向姒琅,白河挥剑,就要刺上去。 “自己人!”姒琅叫了一声。 白河猛然收手,就看到一双尖锐的爪子停在他的咽喉前方,一时间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双方不及时收手,结果大概是两败俱伤! 接着他看清楚了,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瘦瘦小小的却是目光凶暴,肌肉也显得极其柔韧结实,尤其是那双手,十只爪子十分的锋利尖锐。 而且这少年还不断冲他啮牙,牙齿也是又白又尖,看起来就像一只人型猛兽,攻击性强,看着就很危险。 “吱吱,这两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可以吓到人家。”姒琅有气无力的道。 “喔。”吱吱收起爪子,站直身体,抿唇,瞬间变成一个乖孩子,认真的冲白河和花大嫂鞠躬,“多谢叔叔和大婶救了我家主人,吱吱一定会报答叔叔和大婶,以后叔叔和大婶有什么需要吱吱做的,请一定要说哦。” 白河和花大嫂被她的转变弄得有点懵,赶紧抱拳回礼:“吱吱公子言重了。” “吱吱不是公子哦。”吱吱很认真的打断他们的话,“吱吱是姑娘哦。” 白河和花大嫂:“” 憋了一会后,两人赶紧又道:“吱吱姑娘不必客气,能帮到枭皇大人,我们也很荣幸。” 这话倒也不是客气。想想,在他们的一生中,他们能够遇到夜枭这样的人物,还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和冒险,还帮过他、救过他,这样的传奇说出去或者记下来,那得是如何精彩又荣耀的人生经历? 所以,他们其实还是非常希望能与夜枭继续冒险的,仅凭夜枭今天的表现,他们就觉得跟着夜枭是不会输的。 “嗯嗯。”吱吱听出来他们在夸自己的主人,很是满意的点头,“主人很厉害的,跟着主人是很荣幸的。” 白河和花大嫂:“” 姒琅无奈的笑笑:“吱吱,找到山洞了么?” “找到了找到了。”吱吱手舞足蹈,“就在前面,吱吱现在就背主人过去。” 说着她就冲上前去,直接抱住夜枭的腰部,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就这样将夜枭直腰抱起来:“走走走,咱们快走。” 她看起来那么轻松,令白河和花大嫂目瞪口呆,这个怪物般的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还真是不可貌相啊。 “白大哥,”姒琅笑笑,“麻烦你背我过去了。” 白河点点头,背起姒琅,由吱吱带路,由花大嫂举着火把,外加三只巨雕背着物资,往更深的地方行去。 没过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山洞。 说是山洞,其实就是山窟窿,洞口大开着,高不足一丈,也并不是很宽,最多只能勉强挤下十来人,装他们几个是够了,但这三只巨雕,无论如何是装不下了。 “我们先进去吧,”姒琅虚弱的道,“老黑和小少爷就守在门口吧,吱吱,你可以去捡一些干燥的树枝和木头来么?” 老黑?小少爷?白河的嘴角又抽了抽,莫非这几只巨雕真是人变的? 吱吱则闪电般的窜入黑暗中:“可以可以,吱吱现在就去。” 转眼不见了。 这等度,又令白河大开眼界。 进了窟窿,白河和花大嫂铺好地毯,让姒琅和夜枭躺好,而后将其它物资一一拿出来。 “咕咕咕,”洞里突然变挤,原来是小小少爷挤进来,非要窝在姒琅和夜枭的中间,拿翅膀环住两个人,然后眼睛一眯,看起来一脸满意的样子。 白河无语片刻后继续干活。 好吧,装这只最小的还是可以的,只要另外两只别挤进来就行。 另外两只巨雕倒是安静,趴在门口不动,连风都吹不进来,令窟窿里没那么冷了。 没过多久,吱吱抱着一大捆木柴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只肥肥的兔子,放下兔子和木柴后就又蹦又跳:“兔子肉兔子肉,咱们等下烤兔子肉吃。” 篝火燃起来,窟窿里顿时变得明亮又温暖,几个人围着火堆烧水烤肉吃干粮,倒也潇洒。 姒琅喂夜枭喂了一些人参肉粥,又给他服用白河两人买回来的一些补品后,才枕着小小少爷肉乎乎、柔绵绵的的肚子,沉沉睡去。 一整夜,夜枭没有醒过来。 天亮后,夜枭也还是沉睡着,令姒琅感到欣慰的是,他的肌肤是透着些许温度的,不再像之前那样是冰凉的。 这一次,他真的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又陷入假死状态。 这一天,白河乔装打扮后,独自去淮州城打扮情报去了,留下几人守在这山洞里,耐心的等待白河的消息。 晚上,白河回来了,看起来有些疲惫:“淮州城查得很严,任何进出城的人都需要登记备案,还需要城里的人做担保,我花了钱,找到住在城里的行人作担保,才混进城里,然后又花了钱,在军队已经调查过的街道上租了一间宅子,今天晚上就能住进来。” 说着他掏出一张图纸,铺在地上:“这是我画的地图。这里是南城门,几位雕兄从南城门上飞过去后,就朝湖泊的方向飞去,湖泊很好认的” 以夜枭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可能一直躲在荒山野岭里,必须找一个好的环境给他休养,因此,他们一定要送他进城。 而淮州城正处于戒严的状态中,他们只有一个办法进城:让三只巨雕空运夜枭进城! 第513章 你不要哭,我会心疼 姒琅摸了摸吱吱的脑袋:“吱吱,都听懂了么?” 吱吱边啃卤猪蹄边给她白眼:“吱吱不是笨蛋,吱吱听得懂。” 姒琅笑笑:“那等下就辛苦你了。” 吱吱哼哼,一脸的不高兴:“吱吱在帮主人的忙,才不要你说这样的话!还有,吱吱跟主人才是最亲的,比你亲,你不可以当你是主人最亲的人!” 姒琅于是又哄她:“好好,吱吱是夜枭的家人,我是夜枭的朋友,吱吱比我更重要。” 吱吱终于又高兴了,三两下吞完嘴里的肉块:“可以了吗可以了吗?吱吱可以带主人飞走了吗?” 说着,她很嫌弃的打量这个狭窄简陋的山窟窿。 她的主人那么神勇伟大,又病倒了,怎么可以住在这样的地方? 姒琅艰难的往旁边移开:“白大哥,花大嫂,麻烦你们了。” 白河与花大嫂点点头,小心的调整夜枭的身体,让他在柔软厚实的毛毯上躺好后,细心的拿毛毯包裹他。 包了整整两圈。而后再拿柔韧宽大的布条绑在他的身上,绑得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 确定“包扎”妥当,尤其是头部、颈部不会受到伤害后,两个人才擦着汗站起来:“弄好了。” 姒琅点点头:“开始吧。” 白河和花大嫂将夜枭抬到外面的空地上,先仔细测量夜枭身上所系的那三根布条剩出来的长度,再将这三根布条剪成一根长、两根短,接着分别系在三只巨雕的脚上。 “老黑,小花,小灰,”姒琅也懒得叫它们什么少爷了,直接拿羽色称呼三位雕兄,“你们先试试看。” 老黑站中间,先慢慢扇动翅膀,往上升,而后比它矮一截的另外两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同时扇动翅膀,也慢慢的飞起来。 被包裹成棕子的夜枭也慢慢被吊了起来,开始时身体有点晃荡,但随着三只巨雕不断调整飞行的高度、距离、速度等,他的身体也变得平衡又平稳起来。 白河和花大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这还真的是飞啊! 这三只巨雕,真是神了! 而养育出这三只巨雕的夜枭,才是真正的雕王啊! 他们面对这样的奇景,还能说什么呢? 除了惊叹和佩服,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待三只巨雕调整完毕,准备出发时,吱吱手舞足蹈的一指:“你们先飞到路上等我,我给你带路去城里!” 说罢她就风一般的消失,往官道的方向奔去了。 看得白河两人又是目瞪口呆:没有星月,没有火光,她就直接在黑暗的树林里奔行,这样都行?这小姑娘,其实真的是野兽吧?就是野兽吧? 在靠近官道的树林里还系着一匹马,按照计划,吱吱将会骑马奔向淮州城,而三只巨雕则吊着夜枭,在她的上方飞翔。待到了南城门附近后,吱吱将会弃马,抓住老黑的脚,由它们三只将她和夜枭同时飞进城里。 即使是三只巨雕再怎么庞大和有力,也没有办法同时带着吱吱和夜枭两人飞得又远又高,但是,只是带着他们两人飞越“城墙”这个高度和约莫“半个城市”的距离,还是能做得到的。 吱吱飞过城墙后,将会根据地图上的指示,指挥三只巨雕飞到湖畔的无人山顶上,降落,再带夜枭去白河租下来的宅子里。 同时,姒琅也将由白河、花大嫂骑马送到南城门附近,等那三只巨雕送完夜枭后再飞出城来“接”她进城。 至于白河和花大嫂,他们可以等天亮以后再自个进城,毕竟那三只巨雕忙了这一夜后也会疲惫,若非迫不得已,不宜让它们反复奔波。 ——就是这么个“空运进城”的计划。 在吱吱离开后,姒琅也由白河背到官道边,骑着马,慢慢往淮州城行去。 她的伤势实在太重,无法快行,这也是她和吱吱分开上路的原因。 接下来的发展,如她所料的一般,十分的顺利。 待天色泛白时,她已经呆在舒适干净的房间里,并躺在了夜枭的身边。 吱吱坐在床边,小嘴噘得很高:“我不喜欢你跟主人挨得这么近。” “吱吱,我不是跟你抢夜枭。”姒琅每次遇到这种情形,都向吱吱灌输这样的观念,“我是跟你一起爱着夜枭,关心夜枭,保护夜枭。虽然夜枭很厉害,可他也有生病的时候,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多一个人爱他和保护他,不是很好吗?” “而且你是夜枭最重要的人,我喜欢夜枭,当然也会一样的喜欢你,照顾你,你多了一个人喜欢和照顾,不是很好吗?” 吱吱想了一想,脸上露出笑容:“好吧,那我就让你呆在主人身边,不过你要记住哦,吱吱排第一,你排第二哦。” “哦,吱吱是最重要的,我都记住了。” 而后她靠着夜枭的肩膀,沉沉睡去。 睡得很是安稳。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天亮了,又暗了,又亮了。 夜枭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 “主人醒了,主人终于醒了——”吱吱惊喜的尖叫声传进他的耳里。 紧接着,几张惊喜又关切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 他先是抬手,摸了摸最近的吱吱的脑袋:“吱吱做得很好,主人很高兴。” 吱吱笑得两眼弯弯,嘴角翘翘,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而后夜枭看向白河和花大嫂,诚恳而客气的道:“多谢两位,夜某绝对不会忘记的恩情。” 白河和花大嫂受宠若惊的抱拳:“枭大人过奖,能与枭大人并肩而战,是我们的荣幸。” 夜枭微微一笑,也不跟他们谦虚,目光一移,最后落在眼角含泪的姒琅脸上,深深的注视她片刻后,他伸手,将指尖点在她的眼角,拭去那一颗泪,温柔的道:“我没事了,你不要再哭,也不要再担心了,我见了,会心疼。” 这世上可还有比这更动她心魄的情话? 姒琅的眼泪,就在这一瞬间如决堤的洪水,亮晶晶、白闪闪的全涌了出来。 她双手握住夜枭的那只手,将还有些青肿的、丑丑的脸庞贴在他的手心里,感受着他的温度与温柔,只愿这一刻天长地久。 夜枭不说话,不动,只用深深的、带着疼惜与温柔的目光,一直看着她。 其他几人:“” 连不懂情事的吱吱受到这种氛围的影响,睁着大眼睛瞅着这一幕,别别扭扭的不敢出声,反正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时若是打扰到主人是严重不对的。 白河看得脸红又心跳,眼睛不好意思看却又忍不住老是瞄过去,呀呀,他们两个可都是男人啊,怎么可以这样? 不过,他也能理解啦,面对夜枭这样的男人,就连男人和猛禽也会心动的 第514章 废掉的手,算好的计 忽然,他的腰部被别人的手肘捅了捅,他转头一看,就见花大嫂对他挤眼睛,并不断用眼角瞟向外面。 “干嘛?”他莫名其妙。 “出去。”花大嫂恶狠狠的剜了他两眼,先走出去。 白河挠了挠头,有点依依不舍的瞟了那两个人一眼,走出去。 吱吱看看白河两人,又看看主人两人,歪着头想了想,咕哝着“为什么要出去呢”也走了出去。 外面,深秋的阳光淡淡的,宛如一圈明晃晃的白光挂在灰暗的云间,并不暖和。 秋风一阵紧接一阵,有点寒碜。 白河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发呆。 他的两边,分别站着花大嫂和吱吱,他们也看着天空,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白河憋不住了:“咱们要在这里站多久?” 花大嫂斜眼看他:“这宅子那么大,你不用非要待在这里。” 白河咕哝:“那我去别的地方也没事干啊” 吱吱瞅着他,眨了眨眼:“白河,吱吱饿了,你找肉给吱吱吃好不好?” 白河一脸的汗:“你才吃过午饭吧?你一个人吃得比我们三人还多呢。” 吱吱互点着指头:“可是吱吱闲下来的时候就想吃肉啊。” “自己煮。” “可吱吱不会煮啊,会把厨房烧掉的。” “吱吱,你是姑娘吧,姑娘不会做饭,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不怕,主人做饭很好吃,而且主人很有钱,吱吱不缺钱。” “” 两人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说话,姒琅的声音就疲惫的传出来:“几位,请进来吧。” 几人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想看又怕看到什么不好意思的东西,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枭皇,看到他跟别人那啥啥的,总觉得不太安全。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画面。 夜枭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疲惫的靠坐在床头,姒琅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喂人参鸡丝粥。 看到众人进来,夜枭很是客气的道:“白公子,花大嫂,请坐。” 白河和花大嫂嘴里说着“您客气了”,乖乖的坐下,就跟孩童在学堂上听先生讲课似的。 夜枭开门见山:“白家救了我们,我们也答应过白家,一定会去乌帝城救出白氏一族的长老一家” “等,等等等。”白河惊得几乎跳起来,“你、你在说什么?什么长老一家,我、我们听不懂啦” “我知道你们原本属于淮国王军,在淮国被乌蒙国吞并之后,你们变成了起义军。”夜枭平静的道,“你们的王,也就是白氏一族的族长,沦为乌蒙国的人质已经十年,你们一直苦于无法救出族长,因而不敢公然反叛乌蒙国。” 这下,不仅白河和花大嫂目瞪口呆,连姒琅也呆住了。 “你、你为什么知道这、这些?”白河结结巴巴的问。 “我说过,我曾经在乌蒙国,包括在淮国地界,游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而且我每到一处都喜欢研究和收集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各方权贵豪族的情报” “您、您为什么要收集这些事情?” 夜枭沉默一会后,笑了一笑:“因为,这些地方,这些人,也许日后会成为黑月国的敌人。” 白河和花大嫂的脸色都微微的变了:“” “两位莫要紧张。”夜枭轻轻的笑,“只是可能罢了。我想,你们所担心的事情,也许好几十年内都不会发生。” 白河和花大嫂这才松了一口气,短短片刻,他们发现已经满额是汗水。 因为经常处于震惊之中而插不上话的花大嫂,忍不住问了一句:“枭大人,请容我问一句,你们两位会出现在红枫镇与三羊镇之间的无名山里,是、是不是有意的?” 姒琅差点就回答她了,怎么可能呢?那只是事发突然,临时闯进而已 然而,夜枭接下来的回答,却令她在吃惊的同时很庆幸自己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确实是有意的。”夜枭道,“我知道白氏一族的反抗者隐居在那一带,如果我从那里经过,若是出了什么事,也许会遇到你们,从而得到你们的帮助或庇护。” 已经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白河和花大嫂的心情了。 白河道:“难道您、您都算好了不成?” 夜枭道:“准确说来,这是赌,而不是算,不过,我认为遇到你们的机率还是比较大的。” 白河沉默。花大嫂沉默。姒琅沉默。只有吱吱在吃点心。 半晌后,白河又谨慎,又不安,又期待的问:“请恕我再多问一句,您、您真的愿意帮我们救、救出长老?” “当然。不过,”夜枭苦笑着抬起头,张开五指,将手心对准他们,“我眼下除了身体过度疲惫,需要休养,这只手也废了,估计三个月内都不能用,可能短时间内兑现不了承诺。” 白河看清他的左手后,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只手之前一直戴着手套,他也没敢去仔细打量夜枭的身体状况,所以没发现这只手有什么不对劲,现在,他才发现夜枭的这只手至少肿胀了一倍,连衣服下的手臂都是鼓鼓的,估计整只手臂都肿了,还隐隐透着青色,明显是骨折加筋脉、肌肉严重受损。 “我在单手接箭的时候,这只手就已经伤到了筋骨。”夜枭轻笑,“而四公子也同样需要休养,所以,还望各位给我们一些时间,待我们养好伤后再去救人” “那是当然的。”白河慌忙摆手,“你们都伤成这样了,哪能要你们马上行动?你们好好养伤,千万别急”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叹息。 长老一家子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拖上一年半载的救不了,那就真的救不了了。 然而,夜枭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的道:“我知道白长老一家撑不了多久,所以,再过几天,待我和四公子的身体稍为好转一些后,我们就离开淮州城,往乌帝城的方向行去。到了那时,我的身体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白河心里又是大惊:“你、你怎么知道我族长老快撑、撑不住了?” 夜枭道:“黑月在乌帝城有自己的情报网。” 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呢?——白河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是有勇有谋的顶尖高手,但这会儿,他真想把刚才问的问题塞进自己的嘴里。 他忍着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郑重的冲夜枭抱了抱拳:“我相信,您一定能救出我们的长老,我白河,还有白氏一族会全力配合您的计划,您如何安排,我们就如何行动。” 第515章 潜入乌帝城,被非礼的男人 “嗯。”夜枭点了点头,疲惫的阖上眼睛,“这几天我们就暂且好好歇着。你这边若是方便的话,就与你们的首领联系,挑最精干的人手备用。” 白河抱拳:“是。” 夜枭躺下来,不再说话了,他的倦容令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于是几个人留下精力充沛的吱吱和喜欢黏人的小小少爷守着,其他人都去忙了。 如此,又过了三天。 乌嵬在锁城和搜城数天后,实在是连夜枭的影儿都没发现,还引发了全城的民怨,不得不停止搜捕,撤兵回营。 乌嵬会就此收手吗?这个不好说,但在姒琅、白河等人看来,乌嵬在夜枭的面前完全不够看,他们没有必要担心乌嵬会弄出什么风波来。 而此时,夜枭的左手虽然还是不能用,但疲惫之色已经消除了许多,行走起坐、沐浴更衣、进食等都能自行完成,于是,众人决定启程前往乌帝城。 此时刚刚入冬,但天气已经变得相当严寒,众人买了一辆保暖厚实的双驾马车,徐徐前往更北之地。 这一路上也没有再起什么风波,至于姒琅最担心的月圆之夜的问题,因为入冬以后基本上每个夜晚都是无星无月,黑暗阴冷,九月十五的晚上同样也是如此,因此,夜枭除了比平时显得虚弱无力之外,并无其它症状。 如此,在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来临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乌帝城。 远远看去,乌帝城宛如一座巨大的、铁铸的城堡,起伏错落的镶嵌在一大片山头之中,衬着山顶上的阴云和冰冷的雪花,透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与无情。 是的,严格说来,乌帝城是一座巨大的山城,但在这座山城里,遍布着许多极其宽阔平坦的大道和空地,那是为了便于骑兵、练武而特意修建的。 在这个城市里,到处都能看到习武、比武,骑马的人也比别的城市更多。 总之,这是一座简单粗暴、刚硬冷酷的城市,任何踏入这个城市的人,都会意识到在这里只能靠自己、靠实力,别想着“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种事情。 姒琅看到这座城市之时,眼神和表情都变了,变得与这座城市一样冷酷无情。 三年,不,将近四年之前,她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全都涌上了心头,而且,她最想除掉的死敌之一——景嬛就在这里,她无法不敌视这个城市。 不过,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我们这两天先在城外的客栈里住宿。”停车歇息的时候,夜枭对都窝在车厢里取暖的几人道,“我会乔装打扮进城,买下合适的屋子后,你们再挑时间,分开进城。” “不行。”姒琅强烈反对,“你身体未愈,左手仍在养伤,你独自进城太危险了。” 白河也道:“应该由我进城去办这事才对。” “但,我们当中,只有我的体形像乌蒙人。”夜枭摆出来的理由,马上就令众人哑口,“已近年关,乌帝城少有外乡人到访,如果你们一起入城,只怕会引人注目。另外,我曾经来过乌帝城,对城内的情形都比你们了解,还会几句本地方言,我去,是最合适的。” 白河等几人不吭声了。 乌蒙人的体形普遍高大强壮,据说不够高大强壮的男人很容易遭到挑衅和欺负。白河的身材高挑匀称,虽然不矮,却是不够魁梧粗壮且还有些文气,难以假扮乌蒙男人。可以说,几人当中,确实只有夜枭的体形高大强壮,并且带有几丝原始、粗犷的气质,冒充乌蒙男人绰绰有余。 另外,若非迫不得已,确实也没有异乡人喜欢去乌帝城,若是他们几个一起进城,光是姒琅、吱吱的体形和外貌,就显得有些异类了。 夜枭摆出两个理由后,看向姒琅:“姓玉的男人很可能也会发现我们的行踪,并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乌家人,所以,由老黑带你们进去是最好的。” 姒琅眼皮一垂:“嗯,我明白了,一切都听你的。” 玉朗川那厮肯定还在继续找她,虽然她和夜枭一直在隐藏行踪,但是,玉朗川这人确实有些令人恼火的本事,加上他又当了几年的乌蒙国国师,占了地利人和,说不定真的会发现到他们的行踪,他们是该防范的。 白河和花大嫂并不知道玉朗川的事情,但他们也很识趣的没有追问。 谈妥之后,一路上刻意留大胡子、并且一直作乌蒙人打扮的夜枭只带上白河,就近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 在订房间的时候,夜枭一直以本地方言与掌柜、伙计交谈,听得一边的白河已经麻木到不再震惊,除了敬佩就是崇拜:就这种水准,也叫“会几句方言”?根本跟本地人说话没两样啊,这个男人,到底是有什么不懂、不会的? 因为夜枭说得一口标准的本地方言,白河根本不用说一个字,掌柜和伙计们都以为夜枭是乌蒙人,完全没有起疑。 夜枭和白河分别进了房间。 天色暗下来以后,姒琅、吱吱和花大嫂三人才翻墙越窗,偷偷的潜进房间,就这样偷偷的在客栈里住下来,而客栈里的人完全没有发现她们三人的存在。 到了次日,夜枭独自离开客栈,独自进城,再次凭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和对乌帝城的了解,很快就买到了一栋既隐蔽又舒适的房子。 再接着,白河和花大嫂分别趁着天色昏暗、大雪飞舞的傍晚时候进城,那时行人稀少,他们又将自己包得严严的,也没人注意他们。 至于姒琅和吱吱,玉朗川可是认得她们的,她们乔装打扮也好,坐车进城也罢,总归感觉不够安全,最后还是趁着夜黑风高时,由老黑等几只将她们给带进城里。 如果,深入敌后的几人顺利的在乌帝城潜伏下来,一边收集情报,一边密谋策划,一边做好各种准备,暗中寻找机会救走白氏长老一家。 夜枭挑的这间宅子,离白氏长老的住处不算远,很是方便他们监视。 而这天夜里,清白侯府的后院,又传出年轻男子愤怒的尖叫声:“放开我!你、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般不知廉耻,擅闯男子卧室,对我做出这等下流无耻之事” 紧接着,一个粗鲁又粗嘎的声音响起来:“我们都订亲了,马上就要成亲了,我睡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下流?哪里无耻?再说了,下流无耻又如何,你打得过我么?” 第516章 求求你们,别看我现在的模样 !-- -- !---- 第517章 神秘的来信,输得起的豪赌 此时,房间里的暖炉和蜡烛都已经燃尽,房间陷入一片昏暗之中,但来人却似乎能在黑暗中视物,轻轻松松的走到床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白梦深的枕边。 “爹,娘”白梦深痛苦的呓语,“深儿好想你们,深儿好想你们还活着,好想回到过去救你们” “呜呜呜,深儿真的好想好想你们” 他低低的哭泣着。 来人听到他的声音,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男人也这么爱哭,没出息”,然后就走出房门,消失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后,白梦深再度醒来,只觉得很冷。 屋里的暖炉已经燃尽了,难怪。 他披衣下床,走到墙角,点燃火折子,先往暖炉里丢了几块木碳和木头碎屑,再丢进火折子,暖炉里就燃起火和碳来。 烤了一会火后,他拿起暖炉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慢慢的啜饮。 热茶下肚,他终于感到暖和了一些,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怎么能被这种无关大局的事情弄得要死要活,又哭又悲的? 又想明白以后,他心情轻松了许多,走到床边,准备取出床下放着的小刀,练习飞刀。 这么多年来,他家虽然一直处于乌家的监视之下,全家上下都不敢习武,生怕引来乌家的猜忌,但他一直悄悄的在暗中修习内功,以及练习飞刀。 内功也好,飞刀也罢,都可以在狭小的地方练习,而且几乎不需要任何设施和兵器,还可以随时随地的练习,不担心会被别人发现。 经过多年苦练,他如今也算是飞刀高手了,不过,除了家人,他绝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咦,这是什么?”他刚想弯下腰,就看到枕边放着一封信。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封信? 感觉很诡异。 他犹豫了一下后才拿起信封,拆开,一看就吓了一跳。 上面,竟然是用原淮国的古文写的? 白家是淮国的皇族,也是延续了几百年的古老家族,皇族中人从小都要学习祖宗传下来的古文字,这些古文字因为书写繁复、意义艰涩难明,早就被淘汰了,只有皇族中人还在学习。 也就是说,这种文字是白氏皇族中人或他们的亲信才会书写,才能明白。 到底是哪位家人,有话不与他直说,而是写了这么一封信给他? 白梦深慢慢的看下去,愈看越心惊。 看到后面,他已经满额是汗,双手颤抖,脸上的惊骇之色难以言表。 这信上所言会是真的吗? 若不是真的,到底是谁做出这么可怕的恶作剧? 若是真的,那、那太突然和吓人了 看完信后,他小心翼翼的将信收起来,揣进怀里,而后坐在床边,陷入长长的沉思和犹豫。 最终,他决定跟爷爷商量这事。 白氏一族的长老,也就是原淮国的最后一任国王——白见清,已经六十多岁了,灭国的痛苦,无数族人、家人与臣民被杀的痛苦,背井离乡的痛苦,仅存的家人倍折磨的痛苦,早已经令他老态龙钟,形同枯槁。 这几年来,他一直躺在病床上,残喘苟活。 见到孙子过来,他露出沧桑而慈祥的微笑:“梦儿,你来了,快坐下,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他知道孙子所经受的一切折磨,但是,他也只能努力鼓励他们活下去。 白梦深坐在床边,看着白发苍苍、白须苍苍、外形如同八十老翁的爷爷,一时间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起来:“爷爷,你,你身体好些了么?” 怎么可能会好呢? 可是,他除了这么问,还能说些什么? “看到你,就感觉好受了许多。”白见清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只要你能够让爷爷每天都能看到,爷爷就会觉得,活着并不是那么糟糕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只要他的家人还活着,他也就还有活着的理由。 “嗯,我会经常来看望爷爷的。”白梦深也只能这么说了,毕竟,有些时候的他是不能或者不宜让爷爷看到的。 而后他看向屋里的下人:“你们先出去吧,我陪爷爷说说话。” 来自乌蒙一方的下人无所谓的走出去,就算白家的人在背后诅咒皇室和乌蒙人,也是什么都干不了,他们根本不必在意。 待所有下人都出去后,白梦深拿出怀里的书信,打开,递到白见清面前:“爷爷我收到一封神秘的信件,是用淮国古文写的,上面说要救我们出去,我也不敢判定真伪。您不要太激动,慢慢看,慢慢想。” “嗯。”白见清并没有激动,“爷爷先看看,看看啊。” 虽然淮国已经被灭,但原淮国白氏皇族和大臣、贵族、将领中还有一些幸存者流落民间,或者暗中潜伏起来,招兵买马,养精蓄锐,试图东山再起,重新建国。 几年以来,这些反抗军多次试图救他们一家子离开,但要么白白送死,要么无功而返,他见多了,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和期望。 是以,他现在也很平静的看信。 看完之后,他的手指抖了抖,眼里闪过惊异之色,激动是不怎么激动,但还是有些动容。 “爷爷,您觉得这事可信吗?”白梦深忐忑的问,“会不会是乌蒙人设的圈套?” “乌蒙人没有必要设这种圈套,”白见清笑笑,“他们的脑子也没有那么好。所以,就试试吧,赢了大家都能解脱,若是输了,咱们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是不是?” 白梦深沉默了一下后,笑笑:“是啊,咱们确实是没有什么赌不起的,失不起的。” 在他十岁的时候,淮国的都城被乌蒙人攻破,白氏皇族除了爷爷一人,所有超过十岁的男子都被杀掉,所有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孩、女子都被凌辱,他的父亲、哥哥要么以身殉国,要么落入乌蒙人的手里后被杀,而他的母亲、姐姐、嫂子等不愿受乌蒙人凌辱,也纷纷自尽,而且全都不得好葬。 在那之后,爷爷和他们这些小孩子被押到乌帝城成为人质,他和其他弟弟、年幼的姐妹还被乌莽指婚给乌家人,就等他们长大以后成婚。 可是,哪一个白家人不恨死了乌家人?怎么可能跟这些禽兽成亲生子? 所以,他的姐妹早就发过誓宁死不嫁,当婚期一天天来临,他的姐妹们也都做好了自尽的准备,而所有白家人都知道,如果她们抗婚,尤其是以死抗婚的话,一定会激怒乌家,到时,白家上下必定要付出惨重的、无法承受的代价。 因此,白家上下都做好了一起死的准备,这便是夜枭所说的“时间不多了”。 这样的白家,还怕什么呢? 想明白了的白梦深接过爷爷手里的信,丢进碳炉里,看着信纸被烧成灰烬。 第518章 王子妃之宴,无敌漂亮的娃娃 “乌蓉,你那个小美人未婚夫的滋味如何,能满足得了你吗?”贵族女眷的聚会上,一个女人问乌蓉。 “哈哈哈,”乌蓉大笑,“虽然比不上咱们乌蒙男人那样强壮勇猛,但也另有一番滋味,就像咱们现在吃的点心花茶,偶尔尝尝还是很不错的。” 其他女人笑:“听说他被你折腾得又爬不起来了,你就不怕他在新婚之前就让你给掏空了,你嫁过去后守寡?” “哼,怕个毛啊。”乌蓉不以为然,“大不了我弄几个男奴来玩。” “就是就是,咱们乌蒙国缺啥都不缺奴隶,还怕没有壮汉猛男。对了,老珠你前段时间不是得到了一个据说天赋异禀的男奴吗,什么时候借我用用?” “等我男人回来了就借你,你等着。” 一大群女人毫不避讳的谈论男女之事,毫不扭捏羞涩,也不避讳下人。 乌蒙国的作风、民风就是这么豪放,男人一样,女人也一样,反正乌蒙国的女人长得跟男人没两样,男人一般不会为女人吃醋、妒忌,也很难产生占有欲,就算是已经成亲的男女,如果男人不能满足女人,那就没有资格去干涉妻子在外面找男人。 可以说,在乌蒙国这个以拳头说话的地方,只要一个人足够强壮能打,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都能过得很痛快。 众女人正在讨论男人与床的问题,就有一名侍女推开屋门走进来,细声细气的道:“各位夫人,小姐,第一王子妃准备好了,还请各位移步暖厅用膳。” “啐。”众女人停下热烈的闲聊,懒洋洋的站起来,“走了走了。” 她们跟在这名侍女的身后,眼里满是厌恶和不屑,还有她们并不知道的深深的妒忌。 “就这副小身板,一扭就断了,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女人。”一个女人盯着来自晴国的侍女纤细的腰身,声音的味道是酸的。 “我必须要纠正,只是那些老二不行的男人才喜欢这种女人,容易征服和满足嘛,三两下就能让她哇哇大叫哭着求饶。但真正厉害的男人,哪里会爱吃这种豆腐白菜,折腾两下就没气了,玩个屁啊。” “你说的是没错,不过乌蒙国的男人吃惯了大鱼大肉,有时候也会被豆腐白菜吸引的” “你们说这颗白菜被啃过多少次了?她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令人吃惊啊” “嘘,这里是第一王子府,话可不能乱说,第一王子下过命令,任何人不能对第一王子妃的人乱来,否则要砍头的” 真真听着身后的议论,眼里满是厌恶和鄙视。 野兽般的乌蒙女人!野蛮的、粗鲁的、没有教养的、不懂礼仪廉耻的乌蒙女人,根本不配称为女人,根本就只是披着人皮的母动物罢了,她才不会跟她们计较。 等到王子妃手握大权的时候,她再将这些未被教化的母牲畜送去调教,让她们知道“人”与“牲畜”的区别。 她很忍了,再厌恶这个地方都能忍。 暖厅很快就到了。 回廊的尽头,朱红色的木门从里面被拉开,耀眼的光芒瞬间刺亮了众乌蒙女人的眼睛,她们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目光透过指缝,看向耀眼光芒的来源。 这么耀眼的光芒,不是来自厅里的烛光。 而是来自一个女人。 一个她们觉得一点都不美,而且极度讨厌,但偏偏能让她们每次见到都觉得睁不开眼的女人,那就是乌蒙国的第一王子妃、来自晴国的公主景嬛。 过了一会儿,众女人觉得眼睛适应了那样的光芒,才把手指从眼睛上移开,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竟然一次次的被那个丑陋的女人影响。 “王子妃,各位夫人、小姐到了。”真真恭敬的冲景嬛行礼。 众女人再怎么讨厌景嬛,也不得不向她行礼:“臣妾见过王子妃——” 乌浪毫无争议的会成为皇位继承人,而将乌浪迷得神魂颠倒的景嬛也将成为皇后,她们必须要给予现在的第一王子妃、未来的乌蒙皇后必要的恭敬。 坐在矮桌后面的白狐皮坐榻上的景嬛,柔和的对她们微笑:“各位请坐。” 她的声音,就像春风化雨,小鸟初啼,跟乌蒙女人粗鲁泼辣的大嗓门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好听! 没错,一点都不好听! 还有那张比娇花更不实用的脸蛋,不知浪费了多少头油的头发,白白细细一掐就断的脖子,一定是塞了什么东西的胸脯,白到不正常的皮肤全都不好看! 总之,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所有的一切都很糟糕,令人厌恶。 “谢王子妃。”众女人嘴上还得这么说,然后依照身份入席。 席间很安静。 众女人不想说话,不想看丑陋的王子妃,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而景嬛虽然面带微笑,看起来亲切和蔼,但其实,她比她们讨厌她更讨厌她们。 讨厌到想把她们归入牲畜的范畴。 而且,她无法跟她们说话沟通,因为,她们不会说人话。 “吃吧。”她微笑,先拿起筷子。 这是皇室的惯例。皇后每隔三个月至少要宴请京城的贵族女眷一次,她作为将来会成为皇后的王子妃,每两个月也至少要宴请一次,以此增进与贵族女眷的交情并建立自己的人脉。 她很恶心这样的野兽宴会。 但,她会照做,只是每一次都很安静就是了。 众女人也拿筷用饭。她们可不知道什么优雅、斯文、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声音,跟景嬛的进食方式完全不同。 景嬛勉强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可是,按规矩,宴会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结束,怎么办? 想了想,她微微一笑:“真真,去把宝宝抱过来。” 真真“是”了一声,快步离开,没过多久就抱了一个娃娃进来。 在看到那个娃娃的一瞬间,众女人不仅感到眼睛生疼,连心脏都被重重的撞击到了,又难受,又欢喜,又生气,又无法移开眼睛。 好、好漂亮的娃娃 漂亮到不像“人”!而像一块有生命力的、闪闪发光的、纯净耀眼的、一碰就碎的宝石! 她们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活物,除了景嬛,就数这个娃娃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娃娃? 而这娃娃,却不是她们的! 好喜欢! 好妒忌! “咿咿,呀呀”小娃娃一看到众人就咧开粉粉嫩嫩的小嘴,亮着大大的、乌亮的眼睛,手舞足蹈的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众女人再怎么粗鲁,这会儿也被他的笑容给软化了,从野兽变成了女人。 第519章 婚事在即,最后的狂欢 女人们都站起来,涌上去围住小娃娃,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好漂亮的小皇子,几个月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满周岁了。” “会说话了么?” “没那么快呢。不过偶尔能发出类似爹爹、娘亲的声音。” “早就听说第一王子妃的孩子生得非常漂亮,如今一见,真是比别人说的还好看,难怪陛下这么喜欢这个孩子,经常让乌浪殿下抱进宫里玩儿,外人想见一次都不容易。” “今天多亏了王子妃请客,要不然啊,咱们还见不到那么漂亮的小皇子呢” 景嬛抱着儿子,欣赏着这些女人羡慕妒忌恨的眼神,心里暗道:就你这样的丑物,就算天天换男人,换不同的男人,也别想生出人样的孩子!你们就这样妒忌我,妒忌到死吧! 因为孩子的出现,现场的气氛热闹了许多,众女宾围着小皇子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终于过去了。 景嬛站起来,客气的道:“各位,小皇子的睡眠时间到了,我要去哄孩子了,就不留各位了。” 众女宾还意犹未尽呢,却也不敢留下来,纷纷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小皇子,希望王子妃下次还能宴请咱们,让咱们多看看小皇子几眼。” 景嬛笑笑,温柔的哄着怀里的娃娃,走出去了。 女宾们一出府就再也不掩饰对景嬛的妒忌和厌恶,纷纷嘲弄和挖苦起来。 “我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孩子虽然生得漂亮,但长得一点都不像第一王子呢” “啐,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长得不像!不过这话劝你不要再说了,有几个这么议论的人都被陛下和第一王子割了舌头,你也想被割舌头吗?” “我又没有说谎!再说了,只要你们不告密,谁会知道这些悄悄话?” “放心吧,这些话就我们知道,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啊,我觉得小皇子生得也不是很像他娘,大概也就像了三四分而已,就不知道剩下的五六分像谁了,嘻嘻。” “这话可千万千万别传到陛下和第一王子的耳朵里,要不然你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哎呀,就说说而已,我以后不说了还不成么。唉,那个晴国来的女人命怎么就这么好呢,第一胎就是儿子,还是第一个生得好看的孩子,其他人怎么就没有这种命呢” “皇家生了这么多孩子,就这一个是好看的,而且听说这孩子很是伶俐,难怪陛下和第一王子当年费了这么多劲非要娶晴国的公主,这晴国公主的血统,还真是强大啊” “我觉得是不是百年皇族的血统才有效呢?景氏一族虽然没用,但也是延续了一百多年的皇族,一生就生出漂亮的,别的家族就没有这样的本事” 乌蓉一言不发,心里很不痛快。 这些蠢货都说了些什么?分明就是在说皇家的人生得丑!她也是皇家的人,听了能舒服吗?要不是这些女人都是出身显赫,不便招惹,否则就凭她乌帝城第一女勇士的本事,一个人就能干掉她们全部。 不过,她生气归生气,但这些女人后面的议论还是令她心头一动。 若是血统纯正、高贵的百年皇族,就有可能生下聪明漂亮的孩子? 说起来,白氏皇族也延续了两百多年的高贵皇族啊,而且白梦深也是个白净斯文、读书很厉害的著名美男子,那么,她与白梦深的孩子,会不会也是漂亮的? 想到这里,景氏王子妃那个孩子粉嘟嘟、软绵绵的、闪闪发亮的脸蛋又在她的脑海里来回闪动,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已经忍不住去想她与白梦深的孩子长什么样了。 如果这个孩子继承了她的强壮与力量,又继承了白梦深的美貌与才学,那该是多么的完美?会不会比乌浪与景嬛的孩子更出色? 想到这种可能,她简直要迫不及待的去找白梦深生孩子了。 但她马上又想到距离她上次睡白梦深才过了三天,就白梦深那身子骨,可还经不起她的折腾,估计还得再过两三天才能用。 “异国的男人就是没用,三两下就废了,还是乌蒙国的男人厉害。”她叹气,“但乌蒙国的男人也他娘的生得太丑了,关上灯还行,不关灯不闭眼的话,还真是难忍。” 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睡白梦深的原因。 “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跟乌蒙男人一样强壮威猛,又跟白梦深那样俊秀好看的男人吗?”她喃喃,“如果有,老娘一定要把他收了,好好养着,以后再也不睡别的男人都成” 这天晚上,乌蓉梦到了她与一个男人欢爱,这男人拥有乌蒙男人的身躯和白梦深的脸庞,将她折腾得欲生欲死,好不快活。 醒来的时候,她一身的汗湿,枕边却是空空的,心里不禁空落落的。 因为这个梦,她早上起来后没什么精神,练功时也是有一下没一下,但,吃早饭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好消息:“大小姐,白公子派人送了聘礼过来,说是希望能与你尽快成婚,越快越好。” 乌蓉一愣:“他不是一直不想成亲吗,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 “白公子说他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年关,所以他急着成亲冲喜,希望大小姐能成全他的孝心。” “这样啊,”乌蓉的脸上闪过笑容,“那就尽快成亲吧。你们赶紧派人去查最近的吉日是哪一天,确定之后就操办亲事,不要搞得太麻烦了。” 她都二十六岁了,在这乌帝城也是老姑娘了,等白梦深长大也已经等了多年,好不容易盼到白梦深愿意成亲,她岂有拖沓之理? 下人们匆匆跑出去准备了。 很快,下人们查到最近的吉日就在七天之后,于是这桩婚事就定在七天之后。 定下婚事的她很高兴,她的好友和姐妹们也很高兴,婚事一传出去,就有姐妹们来看她。 “蓉蓉啊,成亲以后就不能随便跟男人睡了,所以啊,你得在成亲之前玩个过瘾。你说,你想去哪家玩,我出钱包场子!”豪爽的姐们儿拍着胸脯道。 乌蒙国在男女之事上虽然豪放,但是,女人成亲之后就不能随便睡男人这一条却是铁规,以确保孩子的血统纯正,当然,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满足自己的婆娘,那是非常丢人和失职的事情,就怪不得他的婆娘去找别的男人了。 因为这一条铁规,乌帝城的女人们都有在成亲之前疯狂去找男人睡的传统。 第520章 竞技场,猛虎与猛男的决斗 乌蓉一拍桌子,豪迈的道:“当然是去猛虎园!你说你出钱的啊,那就由你包下一个场子,任由我们玩儿!” “哈哈哈,没问题!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就去玩如何?” “蓉蓉啊,就凭你这体格,一个晚上不够吧?怎么着也得天天晚上去啊,要不然就你那小美人丈夫的身板,没两天就要被你弄坏了。” “我也想天天去。”乌蓉叹气,“但是,哪来这么多钱啊?” 猛虎园真的有虎,还是货真价实的生猛的活虎,同时,还有很多老虎一样的男奴。乌帝城的女人都喜欢猛虎园,既可以看活虎之间的厮杀,也可以看猛虎与猛男之间的较量,还可以看男奴之间的肉搏战,当然,还可以花钱买猛男的服侍。 可以说,这猛虎园无一不好,就是价钱太贵,即使乌蓉是皇室成员,还是乌帝城第一女勇士,手下还统领着一批女兵,但是,她并没有那么多的钱去买男人。 “唉,是啊,那里好玩是好玩,就是收费太黑了,咱们花不起这个钱啊” “对了。”乌蓉拍了拍手,一一指向众人,“光让老珠一个人掏钱包场子不公平!咱们一个一个的来,每个人包一个晚上,从明天晚上开始,咱们正好有六个人,刚好够包到我成亲那天!” “啊,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你们知道我的钱都是我男人管的,我拿不出这么多” “那就去借!蓉蓉好不容易要成亲了,这就算咱们这些姐妹送给蓉蓉的礼物,谁都不能少!”其他人搂住这女人的肩膀,大大咧咧的道,“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做到,要不然就太不够义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唉,大不了我去偷我男人的钱呗。” “这还差不多,我今天晚上就去猛虎园交订金,预订位置” “这才是我们乌帝城的女人嘛,怎么能被男人管成那样呢!来来,喝,喝个痛快——” 一群女人又吃又喝,就这么把乌蓉的婚前狂欢安排给定下来了。 次日晚上,六个女人骑着马,一起来到猛虎园,熟门熟路的直闯后院。 猛虎园分前院和后院,前院是猛虎搏斗的地方,男女客人皆能花钱观看,而后院,则是猛虎与强壮的男人们搏头的地方,只供女客人欣赏,而在搏斗中胜出的男人,将成为女客人争先竞价“购买”的目标。 这种男人与猛虎的厮杀,有点像青楼红牌之间的花魁竞赛,只不过红牌们比的是谁的脸蛋更美、谁的身段更诱人、谁的才艺更出众,而这里的男人们比的是谁更强壮、谁更勇敢、谁能击败猛虎。 猛男与猛虎的搏斗,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的,而是根据女客人事先预订和交钱的情况,每个月举行一到两场,而今天晚上就有一场。 每一个舍得花大钱看猛男与猛虎搏斗的女客人都是大爷,乌蓉等人一到达,交出订金收据后,立刻被长得不丑、身材强壮的男仆领进虎男竞技场。 竞技场三面呈圆形,分上下两层,每一层都被分隔成一个个包间,包间之间基本上看不到对方的内部,而且每个包间都有自己独立的小走道,在保密性上可以说做得很好,毕竟,虽然乌蒙国民风豪放,但会来这里的女客人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的女眷,颜面还是要一点的。 竞技场另一面是正方形,那是猛虎与猛男出台“表演”的出入口及后台。 乌蓉等六人订的是二楼正中间,那间正好面对出入口的、堪称最好最贵的那间包间,已经准备好了温热的美酒、浓郁鲜美的羊肉火锅和精致的点心,六人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的坐下来,对这里的环境啧啧称奇。 “又下雪了,你们说外头这么冷,虎男决斗还能举行吗?”有人看着薄纱外的雪花,有点担心的问。 包间里不仅有燃烧得正旺的暖炉,还点着花类薰香,可谓是温暖如春,但窗外的表演场却是露天的,此时寒风呼啸,雪花飞舞,地面上已积有薄雪,说有多冷就有多冷,老虎是不怕这天气,但老虎的对手呢? 老虎的对手可是人,按规矩还要光着膀子上台,能抗得住这种天气吗? 就算能勉强抗得住一时半刻,又可能在这种天气下与老虎搏抖? 就她们看来,除非是乌浪那样的超级勇士,普通的猛男和一般的勇士根本不可能做到。 “临时取消的话,就要老板加倍退款。”其他女人哼哼,“反正咱们不能白跑一趟。” “没错,收了这么多钱却敢不演,信不信咱们砸了这里?”一女说着,看向乌蓉,“蓉蓉啊,换了你,行么?” 乌蓉在乌帝城可是赫赫有名的女汉子,她的成名战就是在十六岁的时候用一把杀猪刀干掉了一只猛虎,她还能像男人一样,大冬天的只穿一件薄衣打斗,所以,这位姐们才会这么问乌蓉。 乌蓉仔细的打量外面的天气与“舞台”后,摇摇头:“我不行。” “看来那些男奴也不行了。”其他女人忍不住嘀咕。 突然,“咣——”的一声,一楼的露天竞技台传来响亮的鼓锣声,众人都已经很熟悉的司仪站在竞技台上,一边沿着圆形的竞技台边沿走,一边冲三面的客人高声道:“各位客人,虎男决斗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做好准备——” 三面响起一片欢呼声和鼓掌声。 显然,尽管天气恶劣,猛虎与猛男的决斗还是要按时开始的,而天气越恶劣,这样的决斗对猛男这一方来说就越凶险,他们就得越拼命,这样的决斗,谁不想看? 至少这样的决斗会是如何的残忍、血腥,谁在乎呢? “希望今天晚上有男人能完整的活下来,”几个女人都冲乌蓉挤眼睛,“这样的话,你就有得享受了。” 乌蓉哈哈一笑:“老娘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些男人也没几个能做得到吧?” 她不认为有哪个男奴能在这种环境中杀掉猛虎并毫无残缺的活下来,其他女客也全部都这么认为。 而后,在这些女人的期待中,鼓声急雨般的响起,出入口左边的铁栅栏徐徐升起来,一头体型极大、强壮敏捷的吊睛白额虎从栅栏下方冲出来,“吼——”的虎啸声震得整个竞技场都在回荡。 众人都觉得耳膜“吼吼”作响,心头都微微颤栗起来。 不愧是百兽之王,一个咆哮就能令大地震动。 这只猛虎估计对自己沦为人的玩物感到愤怒很久了,冲出禁锢它的铁栅栏后就疯狂的在竞技台上来回奔腾,冲四周的围观者张牙舞爪,不断咆哮,杀气腾腾,攻击性一展无余。 第521章 千钧一发,虎口夺生 目测这只猛虎得有六百多斤,近一丈长,绝对算得上是虎类中的大汉和壮汉了。 看它光亮油滑的皮毛,锃亮尖锐的虎爪,就知道它被豢养得很好。再看看它柔韧强壮的身体、敏捷灵活的动作、冷酷锐利的眼神,就知道它经过专业的训练,绝对是虎类中的高手。 “吼——”它跑了几圈后停在被铁板围得密不透风的竞技台边缘,仰头,张开虎口,冲最近的围观者露出白森森的、相当大只和尖锐的獠牙以及鲜红的大嘴,就像即将扑上去将她们撕成碎片一般。 它脚下的爪子,只只锃亮,尖锐如钩,看着就吓人。 回应它的,是热烈的掌声。 因为,这真是一只很年轻、很强壮、很勇猛、很英俊、很好斗的老虎,所有的乌蒙人都喜欢这样的生物。 众客人已经开始希望它在接下来的决斗里获胜了。 “接下来,欢迎我们的勇士上场——”司仪已经站在出入口上方的高台上,万万不敢靠近这只老虎的。 在一派尖叫声中,出入口右边的铁栅栏打开了,一名魁梧的男子从黑暗中现身。 他穿着单薄的劲装,左手拿盾,右手拿刀,站如劲松,看起来十分的精悍冷静。 “吼——”猛虎感受到身后的威胁,转过身来,微微压腰,目视男人,大概是因为受过训练的缘故,它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做出准备攻击的姿势,冲男人低吼。 “呀——好壮啊,我喜欢!”包间里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杀掉老虎,重重有赏——” “你若是能杀掉这虎,我就给你赎身,让你当我的专宠——” “好汉别被老虎吃了啊,咱们会心疼的——” 勇士一边谨慎的盯着前方的老虎,一边还潇洒的冲围观的女人们挥了挥手中的刀,一副“我一定会赢,欢呼吧,女人们”的态度。 他围着竞技台转了一圈后,与老虎分站在竞技台一角,隔着约莫五丈的距离,互视着对方,全身每一寸都透着警戒。 他看起来是有几分自信的,但,也是紧张的,而且,他更多的是采取守势。 老虎,却始终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咣——”决斗开始的锣声敲响了,站在出入口上方的平台上的裁判兼训虎师重重的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命令老虎开始攻击。 而这鞭声,也宣告了决斗正式开始。 “吼——”老虎发出王者之怒,如箭离弦般的起跑,然后一跃而去,锋利硕大的前爪在腾空时已经全部伸出来,血盆大口更是已经张开,獠牙做好了撕咬猎物的准备。 它的目光,紧盯着勇士。 勇士在它起跑时已经往旁边闪去,盾牌始终挡住上半身,重点保护头部、脖子和胸口,只露出不挡住视线的空隙。 他成功的闪避了。 猛虎贴着他的盾牌划过去,落地,扑了个空,竞技台因为它的落地而微微晃了一下,可见它的体重与扑力之强大。 但是,这么庞大的身体并没有影响它的行动。 它连身体都没有调整,刚落地就往旁边一滚。 真的就是滚了两圈。滚得很快。快到视线被盾牌挡住下方的勇士没能及时调整盾牌,没能看清它的动作,于是,它滚到了半躺在地上的勇士斜拿着的盾牌上面。 它至少有六百斤啊! 这名勇士能有多少斤?了不起两百斤。而盾牌呢?五六十斤也是有的。 勇士再有力气,能承受得起六百斤以上的重量压身吗? 现场马上就演变成勇士斜躺在地上,紧紧拿着盾牌挡住上半身,拼死不让压在盾牌上面的猛虎的虎牙与虎爪碰到自己,左手则伸在盾牌外面,竭力去削、去刺盾牌上面的猛虎。 “叮——”猛虎大“手”一挥,就将那把不断骚扰它的刀子打飞。 然后它转头,张嘴一咬。 “啊——”勇士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只刚才还握着刀的手就被猛虎咬住了。 完了——所有女客人都在心里叹息,这只手,要断了。 勇士很用力的想将左手从虎嘴里抽出来,但是,虎牙已经嵌入血肉之中,他怎么可能还抽得出来? 对死亡的恐惧,令他在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啊啊啊——”他疯狂的嘶吼着,竟然用盾牌将猛虎给顶开了,而后松手放开盾牌。 而后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了一圈后,已经滚离盾牌和老虎压下来的范围,右手抓起那把刀,用力朝老虎的脑袋砍下去。 老虎很及时的放开他的左手。 他的左臂已经被撕掉一大块血肉,连白骨都了出来,如果他再晚个一两秒,这只手臂就被老虎咬断了。 他忍着痛,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后退,也顾不得鲜血淋漓的左手,右手握紧了刀,一眨不眨的盯着老虎。 刚刚尝到的血腥味令猛虎血性、杀性和兽性都爆涨到了极点。 它张开虎口,再次发出咆哮,而后高高跃起,扬着虎爪,往勇士扑去。 勇士抬头,扬刀,刀锋随着视线所追随的焦点,准备给扑上去的猛虎狠狠一刀,然而 然而此时下着雪。 他一抬头,雪花不仅落入他的眼中,还弄花了他的视线,这样,他还怎么捕捉老虎的要害与动作? 所有看客都摇头,他,死定了。 他手中的那把刀若是不能先砍中老虎的要害,那么,老虎的獠牙就会刺入他的咽喉,虎爪也将划破他的胸膛,而显然,刚上场就废掉一只手的他已经不可能挥出有威胁的刀了。 “啊——”有可能是因为年纪小或者是初次见识这种场面的女客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大概还有人会吓得闭上眼睛。 但对乌蓉这样的女汉子来说,她却是看得血液澎湃,兴奋异常。 “杀——”她捏紧了拳头,在心里咆哮,“杀了那个废物,吃掉他——” 弱者天生就活该被强者吞食! 而按照猛虎园的规矩,如果决斗者死在竞技台上或彻底废了,将成为猛虎的食物,如果看者愿意,甚至可以看着获胜的猛虎如何生食对手。 她真不介意看到最后。 眼看猛虎就要扑到那名勇士的身上了,突然,众人都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劲风,或者说是闪电,一掠而过。 从猛虎与勇士的中间一掠而过。 而后“吼——”的一声,那只猛虎就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道给弹开了,重重的落在勇士旁边的空地上,发出怒吼声。 紧接着,飞扬的雪花之中,一道影子落在老虎身边,老虎稳住身躯之前,给了老虎的腹部一记重击。 “吼——”老虎又发出一声怒吼,一下子没能马上爬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然后,她们发出一阵惊呼,呆呆的看着那道定型下来的影子,那、那竟然是一个男人。 第522章 惊骇,赤手挑战猛虎的男人 一个扎着辫子、光着膀子、身材高大匀称、身姿孤傲优雅的男人。 他静静的站在猛虎旁边,静静的看着正在竭力想爬起来的猛虎。 这是幻影吗? 雪花从他头上、身周飘落,似乎都变得温暖了,柔软了,好像还隐隐发着微光,将他包围起来,令他看起来就像披了一层雪色的光泽。 在这一瞬间,多少看客在脸红心跳? 在血液奔腾? 在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眼里心里全是他的影子? “吼——”猛虎的咆哮声,令众女人回过神来,原来,猛虎已经成功的站起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凭空冒出来的男人,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莫说整个竞技场,就是整个猛虎园,隐隐都为之一震。 这是百兽之王的愤怒! 紧接着,猛虎迅速俯身,而后高高跃起,张牙舞爪,以万钧之势扑向幻影般的男人。 这一刻的猛虎,速度、力量、杀气都达到了巅峰,跟之前的表现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任何人挨了它一巴掌或一爪子,不死也必残。 换了乌蓉或乌浪等人也是一样,总之,那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力量与伤害。 男人没有硬抗。 在猛虎俯身的瞬间,他动了。 快如幻影,瞬间闪开并奔跑,而且不停的、大角度的、迂回的转换方向。因为他的速度太快,加上雪花乱眼,他看起来就像是瞬间消失、瞬间出现在数步之外、又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另一个位置反反复复,宛如鬼魅,有时候甚至令看客产生错觉,感到他同时出现在几个地方。 什么叫神出鬼没?就像他这样。 猛虎只会追着目标跑,目标转弯、折向,它才会转弯、折向,而不会事先预测目标闪避、转向的轨迹,如此一来,即使它的速度也很快,却还是跟不上男人。 众看客全都看呆了,这是怎么样的速度和反应能力? 越是内行高手,越是震惊。 比如乌蓉。她比起其他人更多的看出了一些门道。 那个男人,虽然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中,但他并不紧张,而且没有丝毫恐惧,甚至,他可能还在享受这种与百兽之王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互相角逐、厮杀的刺激与乐趣。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呢? 不过,这竞技台直径最长不过五六丈,他就算暂时能在速度上胜过猛虎,但体力呢? 他还能一直跟猛虎玩这种“你追我赶,看谁跑得快”的游戏,玩到老虎先累坏? 这不可能的。 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再强都做不到。 想取胜,最终还是要通过打败猛虎的方式来达成。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取胜呢?乌蓉在目光紧紧追随男人的同时,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而后,她的目光微微一闪,落在之前那个废物遗落在竞技台上的盾与刀。 那个废物在那个鬼魅般的男人出现之后就已经悄悄退回后台,但他落在台上的盾与刀并没能带回去,其他人也没有胆量上台去捡回来,所以,那面盾牌与那把刀就一直留在那里。 以那个男人的本事,一旦有盾,不,只要有刀就够了,就一定能重创那只猛虎。 而且以那个男人的速度,一定有机会拿起刀! 她唇边泛起微笑,为自己的料事如神,以及和那个男人的能力相配。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不禁皱眉,脸上现出困惑之色:他一次又一次的从那面盾牌和那把刀旁边闪过,却怎么没去捡那两件东西呢? 别人一定以为他是时间不足,不敢停下来哪怕一秒,但她却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使用兵器或防具的意思。 为什么?难道是他有把握全身而退,还是说他有把握赤手空拳的打败这只猛虎? 赤手空拳打败老虎的事情,在乌蒙国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比如乌浪就曾经做到过。但是,被这么打败的老虎,要么是幼虎,要么是年迈的老虎,要么是受伤的老虎,要么是饿坏了、累坏了的老虎,绝对不是这种体形庞大强壮又状态绝佳的猛虎! 他,不会骄傲和自负到连分寸、常识这个东西都不放在眼里吧? 真是这样的话脑子也未必有多好的她心里升起一丝遗憾,那这个男人不过又是个空有其表的家伙罢了。 她正这么想着,场上,神秘男人已经被逼到了铁板栏边。 追逐了这么一会后,他的速度确实稍微下降,而猛虎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迅猛,他,还要继续躲闪吗?还要继续奔跑吗? 众看客的心,都高高的吊到空中,几乎是摒住呼吸的看下去。 即使看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是,这男人无疑是一个身材完美、高大强壮、身姿迷人、很有魅力、极其稀罕的雄性动物,若是就这么死在虎口之下,那就太太太可惜了! 猛虎似乎也知道男人被它逼到了绝境,在距离男人两丈左右的地方停下来,俯身,尾尖微翘,仰头,长啸。 那是进攻前的示威! 也是进攻前的蓄力,显然,它准备给目标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突然,男人动了,老虎也动了,双方根本就在同时在动! 众人都以为男人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几不可见的一丝,但现在,他的速度竟然比之前还快! 他冲向斜对面的铁围栏,猛虎紧随其后,双方相隔不足一丈。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他被猛虎追上,必死无疑! 男人又冲到了铁围栏跟前,而后,震惊全场、堪称骇人听闻的一幕发生了:他抬起长长的左脚,膝盖微曲着踩在铁壁上,右腿用力一蹬,靠着这一踩的支撑、这一蹬的弹力,以及强大的惯性和灵敏的动作,他竟然、竟然“走”在了铁制的墙壁上! 真的跟“走”一样! 身体与地面平行! 他靠着强大的惯性,在墙壁上“走”了两大步就踩到了墙壁的顶部,而此时,老虎竟然也像他一般,靠着强大的惯性的足够柔韧的身体,也踩着墙壁,张着巨大的虎口,朝他冲上去。 铁制的围墙很坚固,但也很薄,男人根本不可能待在墙头上,他不管是攀着墙头或掉下来,都会落入老虎的嘴里! 全场惊骇、紧张到了极致,他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在表现出无与伦比、近乎超越常识的力量、速度、柔韧度、判断力以后,他还是要落入虎口 但,瞬间,事情又发生巨变。 踩到墙壁顶部的男人,又借着双脚快速且用力踩在墙壁上的弹力,以及尚未消失的巨大的惯性,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向后翻腾! 也就是说,他竟然在这种状态下,做了一个惊人的、完美的、超高难度的后空翻! 但,这后空翻绝对不是做着好看和拿来炫耀的! 接下来的瞬间,远比之前的一幕幕都更为惊人! 第523章 完美的勇士,竞价的女人 在他后空翻到半周,也就是面部朝下、身体大致与地面平行时,他的身体竟然在空中微微停滞了刹那,而就在滞空的刹那间,他微微调整了身体的角度和姿势,而后借着身体下落的重力与惯性,伸出右脚,重重的踹在正好迎上来的猛虎的头部! 以猛虎庞大、强壮、坚韧的身体而言,如果这一脚踹在他的躯干上,他不会受到太大的打击,但是,头部就不一样了! 对于任何人来说,同样强度的打击,打在头上的后果当然要比打在身上严重得多,对于老虎来说同样也是如此。 只听得猛虎发出“嗷——”的嚎叫声,庞大的身躯从空中重重的砸在地上。 同时,男人也掉下来,落在老虎的身上。 在老虎做出反应之前,男人已经跪地而起,曲起右手手肘,重重的砸在老虎的腹部上。 这一记肘击的份量其实很重,但是,并不足以对老虎造成太大的伤害,巧就巧在老虎因为头部被踹而正在头晕着,腹部突然挨了这一记,刚刚半起的身体又被打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神秘男人的表演时间。 他没有浪费老虎头晕且正倒在地上的短短时间,站起来,用他那双笔直、修长、有力的腿,对老虎的腹部进行了狂风骤雨般的踹踢。 他踢腿的速度之快,乌蓉活这么大都不曾见过。 他的每一踹、每一踢,其实对老虎来说都不算很难捱,但是,连续不停、密集高速的踹踢加起来,对它的伤害就大了。 它数次想爬起来或掌击,都因为腹部的重击而导致动作迟缓,半途而废。 男人现在要跟猛虎拼的,就是速度。 如果他不能在老虎还击之前将老虎打到彻底瘫掉,那么,一旦老虎掌握主动权,他就死定了,所以,他一心一意,拼尽全力,只管朝着老虎的腹部打。 全场,没有人说话,只有脚踹猛虎腹部的声音。 卟卟卟卟响个不停,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 若非亲眼所见,一定没有人相信竟然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即使当男人终于停止踹踢,孤傲的屹立在风雪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老虎也有气无力的仰躺在地上,看起来瘫得像团泥时,所有人还是觉得看到的这一切宛如做梦。 时间,慢慢的过去。 男人喘息了片刻后,慢慢的走到裁判台下,举手,缓缓的道:“我赢了,请把老虎抬下去吧。” 裁判回过神来,激动的抓起台的鼓槌,重重的敲在铜锣上,高喊:“勇士胜,老虎败——” 这只老虎,可是猛虎园精心养育的虎王啊,不管是与虎战还是与人战,未曾败过,今天竟然败在这个初次出场的新人手里,简直是、是石破天惊,骇人听闻啊! 响锣声终于击碎了全场的死寂,四周的包间里传出疯狂的尖叫声、欢呼声、鼓掌声,响声震天。 出入口的铁栅栏打开了,一群壮汉涌出来,抬起老虎离开。 男人则弯腰,优雅的捡起地上的黑袍,优雅的披在身上,而后沿着竞技场走了一圈,冲四周的看客们挥手。 此时,雪忽然停了,他那张鬼斧神工、英俊阳刚中又不乏精致温雅的面容,在相当近的距离之内,清晰的映入所有看客的眼里。 现场的尖叫声和欢呼突然就变低了许多。 那些女人们看着他英俊慑人的面容,莫说忘记了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乌蓉也是如此。 特别是男人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甚至还与她的眼神微微触了一下时,她只觉得“轰”的一声,感觉自己的魂魄爆炸了,变成碎末直冲云霄,并在云朵上飘浮荡漾。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这么英俊的男人? 她觉得白梦深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但是,跟这个男人相比,白梦梦不仅像个小孩,还像个女人! 而且,这男人还拥有只怕连乌浪都不如的体格与力量,这样的男人,才是完美的男人啊! 再完美不可的,无可挑剔的男人 一时间,她心如小鹿乱撞,七窍都在喷着热气,脸上、脖子上自然也是一片绯红,不过,她皮肤黑,脸再红也没人看出来。 而男人似乎完全不为全场女客的倾倒和痴迷所动,绕完圈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进了后台,再也没有出现。 全场的女看客却更疯狂了。 许多包间的门被推开了,女客们冲出来往后台的方向奔去,准备去跟老板买下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我要了!”在乌蓉的包间里,一个女人站起来,大声吼着,准备往外面走。 但是,晚起一步的乌蓉却旋风般的第一个冲出去,转眼就将同伴甩在后头。 她不是第一二三个去的,却是最快抵达后台的,而后一把揪住管事的衣领,恶狠狠的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开价多少,我要了!” 她看上那个男人了! 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中意过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比她幻想中的完美男人还要出色,她有种预感,如果她得不到这个男人,她大概会日子难过到死,所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她都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至少,要睡他睡到过瘾为止。 围着管事的女客人可不止她一人,但只有她敢直接揪着管事的衣领问话,看起来就像准备打仗似的。 管事不断擦着汗,解释:“各位,这位勇士并不是奴隶,而是从西方大陆来的旅人,他因为缺乏盘缠,才想在这里赚一笔,或者找个合适的姑娘成亲,安家落户,我们可没有办法约束他。当然,如果各位想见他也不是不行,但要通过他的考验才行。” “什么考验?快说,别啰啰嗦嗦的看了就烦。”乌蓉吼,众女人也吼。 “这位勇士喜欢能打能喝的女人。他说了,如果谁能喝下他调制的酒一斤而不醉,他就与哪位相见,而且一切都好谈,否则他坚决不见。” “很好!”乌蓉拍桌子,“老娘天生就喜欢打架,就喜欢喝酒,而且千杯不醉,马上把酒拿出来,我现在就喝给女人他看!” 其他女人也纷纷道:“我也能喝,我也要现在喝,你们可不许偏心!” “为了得到这位勇士,我喝到死都行,马上把酒拿出来!” “谁都不许作弊啊,大家一起监督” 管事又擦了擦汗,客客气气的对乌蓉道:“蓉大人,您先把手拿开,我现在就让人把酒拿过来,你们一起喝,谁过关,我就带谁去见那位勇士。如何?” 乌蓉作为乌帝城第一女汉子,谁人不识?谁人不知?连乌家男人都要让她三分,他一介猛虎园的管事,当然也认识她且不敢得罪她。 第524章 酒量惊人,女汉偷窥 乌蓉丢开他,坐下来,拍桌子:“快把酒拿上来!” 管事立刻跑开,很快就端了十几壶酒过来,然后把一壶壶酒摆在已经坐好的众女客面前的桌子上:“每壶酒一斤,全是那位勇士亲自调制的,如果各位担心酒有问题,可以现场检验或者自行挑选一壶” 他还没有说完,女客们已经喝开了。? ? 尤其是乌蓉,直接抓起酒壶,将细长的壶嘴塞进嘴里,仰头给自己灌酒,那一个豪气啊,全乌帝城的绝大多数男人都得败下阵来。 管事看得目瞪口呆,也懒得再说了,直接闭嘴,退到一边,监督她们喝酒。 乌蒙国的女人除了在身体构造上与男人有些不同之外,基本上跟男人没两样,在喝酒方面也是如此,豪爽霸气得很。 这不,一众女人酒刚落肚,就闹开了。 “好酒!真是好酒啊!”有女人拍桌子,“够劲,够香,够醇,初时味道微带清甜,像是花酒和果酒的混合,但喝了几口后就是米酒、烈酒的味道了,后劲很强啊” 有女人边喝酒边搓胸:“这真是那男人调的吗?没想到那男人打架厉害,身材好,脸好看,还会调酒啊,以后养了他,天天有好酒喝,有好床睡,人生无憾啊,哈哈哈” 有女人边喝边指着众女,骂:“这男人一定是属于我黑夫人的!你们若是识趣赶紧滚,别作无谓之争” 甚至有女人一脚踏在桌面上,一手插腰,站着仰头喝酒,那场面之粗鲁,连男人都要甘拜下风。 管事看着这些女人,脸上在带笑,心里却恨不得冲上去将她们踹飞。 就她们这样也算是女人吗?“女人”这个词分明在哭呢。 为什么他堂堂一个男人,却被分派在这里工作? 果然还是娇花园最好啊。娇花园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随便一个都胜过眼前这些糙货千倍万倍,他好想去娇花园干活啊 卟!有什么东西倒在他的脚边,吓了他一跳。 他低头一看,一个女人已经喝醉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才过了多久啊?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吧,就醉了?真是不中用。 他才这么想着,又听“咚”的一声,又有一名女客人倒在桌面上,紧接着,又是一人接着一人 不过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前来竞价的女客人们就倒得差不多了。 没倒的也已经晕头转向,身体摇晃,看起来也快不行了。 只有乌蓉,稍微休息了一下后,继续“咕噜咕噜”的喝酒,她喝得很有节奏,不快不慢,每一口都不大不小,嘴边连一滴酒液都没有溅出来。 甚至,她还喝得一脸享受,看得站在一边侍候的男仆们咋舌不已。 这种女人哪个男人受得了啊! 如果刚才那位勇士真的被她得手了众男都打了几个寒颤,那哥们也太惨了吧?那根本就是刚离土的大白菜被母猪拱了啊! 当又有三个女客人彻底倒下后,乌蓉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她示威似的举着酒壶,摇来摇去,大笑:“哈哈哈,老娘终于喝完了,老娘现在的感觉好极了,赶紧带老娘去见那个美人,谁敢食言的,老娘现在就撕了他!” “蓉大人果然厉害!”管事鼓掌,带着一脸尊敬佩服的笑容,客气的道,“那位勇士也是一言九鼎的好汉,绝对不会食言的,请蓉大人跟我来!” 于是乌蓉昂挺胸,以胜利者的姿势,在一众男女仆佣的羡慕妒忌中,往雅客的方向走去。 回廊两边垂着纱帘,将雪花阻隔在外,每隔三根柱子就挂一盏造型优美、绘有嫦娥奔月图的宫灯,将这后花园营造出一种淡雅的梦幻色彩。 但是,乌蓉这样的女糙汉完全不欣赏这种意境,心不在焉的张望:“那个男人叫什么?他现在在干嘛?” “那位勇士自称胡安,他现在正在沐浴,您也知道,他刚才与虎搏斗,出了很多汗” 洗澡?乌蓉眼睛一亮,下意识的砸了砸嘴,脑子里已经自动闪现出那男人沐浴的模样,全身因此都燥热起来。 这男人身材这么好,想来老二也很争气吧? 不过,长得牛高马大但老二不中用的男人,她也是见过不少的,但愿这男人千万不要在关键的地方是废物。 话说回来,如果这男人的老二也很争气,那这男人还有不够完美的地方吗?那就真的没有了。 可是,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吗?不是有句话叫“人无完人”吗,这男人的自身条件太好了,总得有点什么不足才符合常理啊 “蓉大人,到了。”突然,一个声音窜进她的耳里,惊得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撞在门框上。 她回过神来,现自己已经站在一间雅房的门口。 “胡安正在沐浴,很快就会出来见您,您先坐坐,我让人去准备酒菜。”管事很客气的做出“请进”的手势。 “去吧去吧。”乌蓉不耐烦的挥手,大步进屋,坐下来,打量四周。 管事擦了擦汗,无声无息的退出去,把门合上,心里道,娘的,终于不用再面对这种假女人了。 屋里装饰得很是雅致,有品味,很适合女子幽会,但是,乌蓉是不懂得欣赏这些的,她只关心一件事情:胡安什么时候出现? 坐了一会儿,她就不耐烦了:不就是洗个澡吗,怎么这么久? 他打老虎的时候虽然惊险不断,但也只用了不到半刻钟,怎么退场后却久久不出来?不会是打老虎打到精疲力竭吧?这样的话,今晚还有力气跟她睡吗? “哗啦——”耳边传来细微的冲水声? 这是洗澡的声音? 乌蓉咽了咽口水,这是胡安的洗澡声吗? 她下意识的站起来,竖着耳朵,朝洗澡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掀开帘子,是内室,内室一张大床,令她想入非非。 内室的角落里有一扇门,水声就是从门后传来的,她咽了咽口水,就想一脚踹开这扇门。 但在脚板即将触到门板时,顿住了,她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她就这样闯进去,真的好吗? 当然,以她的地位和本事,相信胡安也不敢对怎么样,但,她可是想跟胡安当长期情人的——除非胡安中看不中用,所以,她若是不能给胡安一个好印象的话,那强扭的瓜也不甜吧? 想到这里,她收脚,伸手,试着推了推门。 门居然是虚掩的,她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门边就露出一道缝来。 真是天助她也!她把眼睛贴在门缝上,往里瞄,瞬间,小眼睛就变成了大眼睛。 第525章 谈身体之前,先谈真心? 那男人,显然是什么都没穿,坐靠在巨大的浴桶里,双手搭在浴桶的边缘,面对着门口的方向,闭着眼睛泡澡,看起来一脸享受。 他的发辫已经解开,湿漉漉的黑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他的肩上,另有几缕发尾贴在他强壮的、宽厚的、小麦色的胸膛上,暧昧如贴在他胸口上的小女人。 水汽氤氲,令他的面容和身体显得有几分朦胧,但,更增添了他的神秘感与魅惑感。 水桶旁边的木架上挂着他的衣服,更令她幻想他不着寸缕的身体全景。 但,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他被水掩盖的部位上。 那里,到底长什么样? 如果与他的体格不相符,那她立刻离开,免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然后弄得自己整天都不开心。 胡安,也就是夜枭,唇边泛起淡淡的笑,这女人,还真是好理解,好操纵。 她对他的身体这么有兴趣的话,他就让她看个够吧。 于他而言,他的身体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没有哪一块是不能见人的,没有哪一块是不够好的,他以他的身体为豪,从不觉得他需要对自己的身体遮遮掩掩,否则,那就是对他的身体和上天的恩赐的污辱。 于是,他坐直身体,从水中站起来。 乌蓉的目光往下一移,而后呆了,石化了,鼻血慢慢的流出来。 流个不停。身体也火热如活火炉。 真是完美的男人啊!即使让那些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的人来挑,能挑出来的唯一毛病大概就是“太完美,这不正常”。 夜枭无视她的偷窥,从容的迈着长长的双腿,从浴桶里走出来,拿起木架上的毛巾,背过身去,优雅的擦拭身体。 乌蓉稍微回神了一点点,抬手抹了抹鼻血,盯着他的背面。 这身体,简直就是最高明的工匠,呕心沥血雕刻出来的完美之作,四肢修长,比例匀称,强壮而不粗壮,结实而不纠结,肌理光滑、紧致、柔韧,没有丝毫赘肉,跟乌蒙男人那种一味的粗壮、粗糙、粗野完全不同。 而且,他也没有乌蒙男人普遍会有的浓密的体毛,对比之下,乌蒙男人那些浓密的胡腮、浓密的胸毛和从来不刮的腋毛、腿毛,以及浓重的体味,都显得那么的恶心,难怪她还是喜欢跟白梦深睡,至少白梦深的身体干净、清爽、无异味。 更难得的是,屋里这男人不仅身体完美,而且举止优雅,半点都没有乌蒙那种说话、做事都满是粗野与粗俗的味道。 当然,此刻满心瞧不起乌蒙男人之粗野、粗鄙、粗俗的她,彻底忘了她其实跟乌蒙男人没啥大的区别 啊啊啊,她熬不住了,她现在就想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 想着想着,她的身体不断前倾。 咚隆——她高高壮壮的身体撞开了房门,摔到地面上。 她摔得这么毫无防备,脑袋还撞到了衣架,脑袋当即有点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乌蓉大人,幸会幸会。”忽然,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出现在她的眼前,而后,一个低沉、浑厚、令人感觉成熟又有安全感的男人嗓音,很美妙的传进她的耳里。 她抬头,就看到胡安蹲在她的面前,微笑的、友好的看着她。 近在咫尺,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居然是长而微翘着的,他棱角分明、英俊阳刚的脸庞也修饰得十分干净,没有半根胡茬子,连眉毛都没有一根是乱的、杂的,而他深邃至望不到底的眼眸则微微含笑,令她心脏都要爆炸了。 娘的,她紧张到忍不住在心里骂人,乌蒙男人真是又脏又臭,她怎么到现在才知道男人可以好成这样,以前的日子都他娘的浪费了 “乌蓉大人,先起来吧。”胡安说着,伸手去扶她。 在他触到她的手时,乌蓉就像中了邪魔一样,猛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烦躁又凶暴的道:“我想要你,你现在就跟我睡!” 而后,她就用野烈的目光恶狠狠的看着胡安,一副“敢拒绝就宰了你”的表情。 胡安注视着她片刻后,微微一笑:“乌蓉大人这么想跟我睡,让我感到很荣幸,不过,你已经有未婚夫了吧?” 乌蓉还以为他会露出鄙视或厌恶的表情呢,心里已经做好了用强的准备,才会表现得这么咄咄逼人和强势,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回答,当即愣了一下,气势弱了几分:“有未婚夫又如何?我是女将军,他样样不如我,我想怎么样他管不着。” “对于你来说,这样的道理是成立的。”胡安摇摇头,“但我的出身和家教不允许我与有夫之妇做出这等事情来。” 他顿了顿:“如果乌蓉大人对我是真心的,那就请乌蓉大人退了这门婚事,然后再来找我。” 乌蓉愣住了,真心? 竟然有男人跟她谈“真心”?想要她的“真心”?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你、你想要我的真心?”她迟疑了一下后,问。 虽然她从来不在乎所谓的“容貌”与“美貌”之类的事情,只崇尚和追求武力和实力,但是,她心底也明白,像她这样的女人,在男人的眼里是“丑陋”“没品”“没有魅力”的,因此,她和男人只谈身体,不谈感情。 也因此,她对胡安跟她谈“真心”感到很怀疑,很不适应。 “是的。” 她的眼睛微微一眯,脸上变得冷冽了:“为什么?” “因为我是很特别的,独一无二的男人。”胡安轻笑,“你也是这么想,才会追到这里吧?所以,像我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的喜好和品味也是很特别的。” 他说得很是诚恳,端详着乌蓉的面容,带着几分欣赏:“我觉得像乌蓉大人这种有力量、有追求、有霸气的女子很不错,而且,我觉得乌蓉大人能够像男人一样去追求男性,争夺男性,但又绝不依赖男性的性子,更是不错。” 虽然乌蓉对白梦深所为是不可原谅的,也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但是,他这话并不都是谎话。 纵使双方是对手,他对乌蓉也没有轻视和厌恶,在他的眼里,她是个值得他稍微用点脑子和手段的对手。 乌蓉的眼里闪过一抹光彩:“你,不觉得我生得丑吗?” 她喜欢他的理由,喜欢得要命! 她觉得这男人太棒了,太有深度、内涵和品味了,竟然能看到和欣赏她引以为傲、与众不同的优点和好处。 也在这一刻,她第一次担心起自己的长相问题来。 “丑?”胡安认真打量她的脸,而后颌首,“乌蓉大人的脸,确实谈不上好看。” 乌蓉的脸色大变,变得苍白,难堪,愤怒,以及羞耻和痛苦。 第526章 一拍即合,取消婚事的办法 “不过,”胡安马上又笑道,“美貌这种东西,跟实力和才能相比,不算什么吧?” 这句话,绝对是乌蓉这一生所听过的最有深度、最有内涵的一句话了! 乌蓉脸上的杀气与唳气瞬间消除,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和深深的心动,难道,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那种重视内涵、才能胜过重视美貌、年纪的最为优秀的男人? “所以,你比大多数空有其表的美女都更有价值。”胡安道,“我对你更有兴趣。” 而这,也是乌蓉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最为真实、最触及她心的情话了。 她黑黝黝的脸上绽放出光彩来:“你,你喜欢我?” “现在还谈不上。”胡安微笑,“不过,我久仰你的大名,对你是挺有兴趣的,而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这样才有可能接触到你。” “你是说,”乌蓉眼里散发着女人在陷入爱情时特有的神采,“你,你是为了我才来到猛虎园的?才冒死上场与猛虎搏斗的?” “要不然,我有的是赚钱的办法,为什么要来这里?”胡安道,“不过,我不是冒死上场的,是因为喜欢玩冒险游戏才上场的,而且,我确定自己不会死才上场的。” 啊,在这一刻,乌蓉感受到了爱情和幸福的滋味。 如果她的皮肤稍微白一点,她全身的颜色一定会变成粉红色,而且,她要纠正刚才的想法,现在这一句才是天底下最美的情话。 她确定,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她野兽般的心,变成了少女的心。 “既然喜欢我,那就跟我睡,不要拘泥于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去床上滚了。 “不。”胡安却是说得很坚定,“与别人的妻子苟且,有悖人伦和道德,我绝对不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这也是对无辜之人和相好女性的污辱和不敬,这有违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 乌蓉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同样的话她以前也不是没听过,每一次听到都嗤之以鼻,但现在,她为什么觉得这话很神圣,很对头?还觉得之前自己那么说话很丢人,很羞耻,很不好意思? “一,一定要这样吗?”但她还是要这么问,“我与未婚夫的婚事是由皇上指婚的,而且几天以后就要成亲了,我若是现在退婚,一定会激怒皇上,到时莫说是我,就连你都会被皇上惩罚。” 惩罚?杀掉才是最有可能的,但她不敢明说出来。 “那么,就让白梦深在新婚之夜消失,如何?”胡安居然说得很平静,“如果他不出现,就是他违抗圣旨,拒绝婚事,到时,皇上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怪罪于你,也不会再勉强你成亲,对不对?” “咦?”乌蓉愣了一下,眨眼,“可以这么办吗?” “有什么不可以?”胡安扶她起来,“我听说他并不喜欢你,而且我也比他强多了,你当然要选我的是不是?” 乌蓉迟疑了一下:“可是,要怎么让他消失呢?杀了他可不行。他死了,皇上会追查的,若是发现我们干的,我们就死定了。” 她从来都不擅长用脑,只会用拳头和兵器解决问题,所以,她听到这样的建议,只会想到后果,而不会去想“怎么做”的问题。 “很简单啊。”胡安扶她坐下,给她倒茶,“到了成亲那一天,你让人将他弄晕,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就行。” “可是,成亲那天,白梦深一定会被很多人盯着,万一去干这事的人守不住秘密或者露出什么破绽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乌蓉比较担心的是后面这个原因,毕竟,她的亲信中,聪明人似乎不多。 “那么,就让我来办,如何?”胡安喝茶的动作也很优雅,笑容更是迷人,“成亲那天,我冒充成你的随从,进了白府后,由我来将白梦深弄晕和隐藏起来,怎么样?” “这个办法好。”乌蓉眼睛大亮,“若是让你来办的,绝对没有办不好的!那你要不要提前去白府看看?” “不用了。”胡安摇头,微笑,“我怕我见到白梦深会妒忌,然后做出一些不合适的举动。” 天啊,多么美妙动人的情话啊! 乌蓉目光闪闪的看着他,眼里除了爱慕,还有近乎崇拜的情结。 她小时候也读过文化、经济远超乌蒙国的晴国流传过来的爱情诗词,写得美是美,但是太矫情和太做作了,感觉就是一群软弱无能、吃饱了撑着的人在无病呻吟,她一点都不喜欢,也不觉得感动。 而现在,胡安所说的这些情话,没有任何修饰和华丽的词语,就彻底打动了她的心。 “那,我现在接下来怎么做?”她第一次将自己的事情交给男人去决定。 “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准备婚事就行,到了婚礼那天,我直接让白梦深消失一天就好。”胡安微笑着,“现在,我们打一场,如何?” 乌蓉觉得胡安太了解她了。 她看到胡安在竞技场上与猛虎的搏斗时,就已经想着与他比试一场,亲自感受他的本事了。 “但是,”她在欣喜之余,也关心起他来,“你刚刚才跟老虎打过,现在还能打吗?” “所以,还请你手下留情。”胡安微笑,“特别是我的左手,伤到了筋骨,暂时不能用力。” 接下来,乌蓉确实留了情,也赢了,但是,她赢得还是有些辛苦。 乌蓉擦着一脸的汗,在心里暗暗道:如果胡安能用左手或者之前没有与老虎进行比拼,她未必能赢。 但,只是“未必”! 也就是说,胡安大概只比她强那么一点点,并没有强大到乌浪那样的程度或者超越乌浪的程度,否则,这样的人才就应该献给皇上,而不是收起来当她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强到刚刚好啊,否则,再弱一点会被他看轻,再强就令她不安和起疑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彻底轻松了。 经过实战,她已经看出来了,胡安喜欢挑战和刺激,身体条件确实非常出众,打架的本事和技巧也很高,但他并不那么好斗,而且过于心慈手软,没有将对手往死里杀的心态,看他在竞技台上救下那名勇士且没有对老虎痛下死手就知道了。 一定是这个原因,才限制了他不可能达到乌浪那样的高度。 但,她对他很满意就是了。 “乌蓉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输给她的胡安露出欣赏的笑容,“我越来越不希望你与白梦深的婚事能成了。” 乌蓉笑了,少女般的微笑:“那,一切就靠你了。” 第527章 花魁大赛,奴家环环 也在这个夜晚,猛虎园对面的娇花园里,乌蓉的哥哥乌鹤也来到了后院,观赏每月一次的花魁大赛。 作为乌蒙男人,他和几乎所有的同性同胞一样,除了下半身有需要的时候,从来不把乌蒙女人当女人,他的身体和内心渴望着身体柔软、皮肤光滑细致、五官柔和好看、走路轻盈、说话好听、性格温和的异国女人,比如晴国的女人,就是所有乌蒙男人的最爱。 乌蒙那么想打下晴国,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觊觎晴国的女人。 而在乌帝城,这种真正的女人基本上都是有主的,不会给其他男人得到的机会,只有在娇花园这种地方,才能买到这种女人。 所以,他很喜欢来娇花园,就算没有足够的钱,他也喜欢来这里看。 貌美如花、温柔如水的女人,只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多看一眼都觉得赚了。 娇花园可比猛虎园热闹多了,毕竟,在乌帝城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打架和决斗,最缺的就是各种美女。 今天晚上,达官贵人云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在这里并不起眼,因此并没有什么人来招呼他。 他很识趣的在观看席最后面的位置坐下来,花了十两银子,点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边喝小酒边啃花生,等着花魁大赛开始。 说到这里的花魁大寒,起初也和其它地方的同行一样,姑娘们不仅比美貌,还比唱歌、跳舞、弹琴、写字画画等才艺,但后来,娇花园的老板发现客人们对姑娘们的才艺完全不感兴趣,只对姑娘们的身体感兴趣,于是便把花魁大赛改成了纯粹的美貌大赛,姑娘们一上来就是脱衣、跳舞什么的,看客们看得开心了就赏钱,谁得到的赏钱最多谁就是花魁。 这样的比赛,没有男人不喜欢,所以,观众席上的客人越来越多,没多少钱的乌鹤被慢慢挤到了角落里,待到比赛开始的时候,他彻底被有钱又霸道的大爷给挤掉了。 当然,他可以跟抢他座位的客人干架,谁赢了谁有位子,但是,他不敢啊。 他就是那种本事不强、欺软怕硬的孬种,更没有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有来头的男人干架,所以,他选择了退让,站在人群后面看比赛。 台上,先出来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身材不那么高大粗壮,皮肤不那么粗糙黝黑,声音不那么粗嘎响亮,动作不那么粗野野蛮的美女,引发了男人们的狂欢,口哨声、欢呼声、调笑声此起彼伏。 乌鹤却看得微微皱眉,这样的女人也就是不伤眼睛的程度吧,也配称为美女? 不过,在乌帝城,美女的标准就是这么低。 “唉,水准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他在心里喃喃着,脑海里又浮现出梦中女神的绝世美颜,心里又痒痒的,老二又硬硬的。 梦中的女神是不可能属于他的,但是,他的未婚妻也是个娇滴滴、白生生、软绵绵的美人啊,好想将她抱在怀里疼爱,可恨的是,每一次都被他那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妹妹破坏 唔,等乌蓉那母夜叉跟白梦深成亲后,两人应该会搬到府外另住,到时,就没有人能破坏他与娘子的好事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浮出下流的笑。 “啊!”突然他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对方还发出一声惊呼。 “谁啊?”他很想骂人,但又怕对方是个难缠的,于是还算是温和的说了一声,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宛如触电,全身颤栗,又宛如着火,全身滚烫,看着对方动弹不得。 对方那张脸,竟然与他梦中的女神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冲撞了客人,奴家向您陪不是了。”对方作男子的打扮,但毫无疑问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美得不得了的女人,“还请客人切勿怪罪。” 对方似乎有些不安,秀眉微垮,眉间轻蹙,明眸里隐隐泛着闪烁的水光,无比的惹人怜爱,而她的如雪肌肤似乎轻轻一吹就要化了,还有那嫣红丰盈、唇线迷人的双唇,还有闪亮光滑的秀发他看得完全呆了,如痴如醉的,完全无法反应。 “抱、抱歉,奴家要、要先走一步了”女子说着,低下头,匆匆走开。 “啊啊,别、别走啊”乌鹤鬼使神差的跟上去,眼里心里再也没有了台上那些缤纷多姿的所谓美人。 那名女子从观众席后方的通道走出去,走上回廊,往后花园深处的客房走去。 此时,所有客人都集中在比美大厅里,丫环和佣人也在大厅里侍候客人,后花园静悄悄、空荡荡的,只有雪花在飞舞。 女子的步伐迈得很快,但因为她走的是小碎步,所以走得其实并不快,乌鹤跟在她的后面,被她袅袅娜娜、摇曳生姿的身段弄得心荡神弛。 绝色美人就是绝色美人,连匆匆忙忙的走个路都走得这么迷人,令他血脉贲张。 突然,美人“啊”的一声,身体一斜,往栏杆外倒下去。 “小心!”乌鹤宛如鬼神附体,身体想都不想就冲上去,以他这辈子最快的、甚至能超越乌蓉的速度闪到美人身边,一把抓住美人的手臂,拉回来。 美人晃了两晃,站住,身上淡雅好闻的香气直往乌鹤的鼻子里钻。 而她的柔软纤细,哪怕隔着并不薄的衣料,也让他握着她手臂的手淋漓的感受到了,多么美妙的手感啊,如果把她剥光了搂在怀里,那该是如何的销魂? “多谢公子。”美人轻声说着,微微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奴家要回屋里准备了,还请公子留步。” 乌鹤握了握已经空荡的手,盯着她:“你是什么人?要回哪里去?” 美人柔声细气的道:“我是娇花园新来的姑娘,名叫环环,今晚初次登台。因为没有经验,嬷嬷让我先去看看别的姐妹是怎么做的,到了最后再登台,所以我才女扮男装,去台下看看,不小心冲撞了您。现在,我要回去梳妆更衣了。” 环环?乌鹤听到这声音后,心神又是一荡。 连名字都与他梦中的女神差不多,莫非这是天意? “你,不要去登台了。”一向孬种的他毫不犹豫的开口,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得到她,“你就开个价格,我买下你了。” “啊!”美人又惊呼一声,表情又喜又悲的,“您、您真的想买下我?” “嗯,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他毫不掩饰他对这张脸的爱慕,“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你就说吧,你家嬷嬷要多少钱才肯让我赎走你。” 第528章 色迷心窍,杀妻另娶 “这个,倒不用多少钱”环环低头,看着脚尖,低声道,“我原本住在南方的红枫镇,我大哥在乌帝城帮人做生意,已经两年没消息了,我和大嫂没钱过日子,又担心大哥的安危,便背井离乡,一起到乌帝城来找大哥,但没有找到,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她咬着双唇,绞着衣角,竭力强忍不安,故作坚强的模样,分明的令人心疼又惹人怜爱。 乌鹤对她说的事情并不那么在意,却对她楚楚怜人的模样神魂颠倒。 这才是女人啊! 美丽的,柔弱的,温驯的,可爱的女人,令男人想抱在怀里疼爱,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还想和她生儿育女,共渡一生。 环环每说几句,就怯怯的、带点期待的抬头瞟他一眼,似乎很在意他的反应:“我们只是两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又没有积蓄,也不方便出去干活,所以,我大嫂和我商量后,想在乌帝城给我找门可靠的亲事,然后就在乌帝城安家,可是” 她的脸红了,不断用眼角偷瞄乌鹤,身子还微微的扭着,那种娇滴滴、羞怯怯的女性娇态,是乌鹤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的,当下被迷得双腿都要瘫了。 他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红颜祸水”,什么叫“美人乃是英雄冢”,也再次明白了乌浪为什么为了得到景家公主而不惜动战争和中止战争,换了他有能力的话,他也愿意为梦中的女神做这一切。 “可是乌帝城的男人好可怕”环环抱住柔弱单薄的双肩,微微哆嗦,“一个个长得高高壮壮的,说话好大声,还喜欢喝酒打架,对女人也很凶,好多人还喜欢打女人,让我很害怕。就算遇到一两个讲道理的,他们也都有妻室了,可是、可是当妾实在是太苦了” 她咬唇,又瞟着乌鹤:“而且乌帝城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凶,我又是外来人,如果我给人当妾的话,这辈子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我拒绝给人当妾,只想嫁一个没有正室的、对我好的男人” “我还没有娶妻!”乌鹤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也没有妾,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只有一个还没有用过的、病怏怏的未婚妻。至于妾嘛,他是真没有的,因为他瞧不上那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乌蒙女人,但他睡过的女人却是不少,连私生子都有了几个。 环环的脸庞红了,瞄着他的眼波里春光荡漾:“但我找不到那样的男人,身上又没有钱了,便决定来这里栖身几年,赚够钱后就回红枫镇,找个老实人嫁了” “千万不要!”乌鹤下意识的握住她戴着手套的双手,“你这么年轻,又生得这么美,在这种地方卖身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你就嫁给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你、你可是真心的?”环环红着脸,一脸慎重的看着他,“环环无依无靠,所求不过是一个真心人,还请公子切勿戏弄环环。” “我是真心的!”乌鹤深深的看着她,“只要你说你愿意,我立刻卖了我的宅子和铺子,再跟亲友借钱,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赎你出去,现在就赎” “公子请听我说,我并不需要您借钱给我赎身。”环环有些急了,“我与老板签的是雇佣协议而不是卖身协议。我在这里住宿和接客期间,除了定期交住宿费、生活费给老板外,接客的收入分一半给老板,另外一半收入和赏钱全部归我,只要结清所有费用,我随时可以离开。而我才在这里住了几天,产生的费用很低,如果有人愿意带我离开,要付的钱并不多。” “那你还犹豫什么?马上跟我走吧!”乌鹤大喜过望,恨不得马上就抱了环环离开,“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会对你好的,这辈子也不会再纳别的妾了” 因为,别的女人跟她相比就是渣子,他有了她,还能对别的女人下得了嘴? 至少将来嘛,如果她老了丑了,他当然还会找别的女人,但现在,他就只想得到她而已。 “那,那请问公子如何称呼”环环这回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脸上满是心动。 “乌鹤!”乌鹤对这样的贫家女,还是很敢炫耀自己并不显赫的出身和地位的,“我的父亲是第十九亲王,我的妹妹乌蓉是铁甲女兵营的将军,我在乌帝城有两处宅子,两间铺子,还有几处投资,家业还是很不错的,让你一辈子吃香喝辣没问题。” 这样的家业在乌帝城是不算什么,但对环环这样的外来贫苦女来说,已经算是很有诱惑力了。 当下,环环的眼睛就是一亮,脸上甚至泛出了笑意,似乎就要投怀送抱了,但马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笑意换成惊意:“您、您是皇室公子吧?我听说过您的大名,您不是、不是已经与清白侯府的大小姐订、订婚了么?” 乌鹤对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大名感到很得意,但对于后半句,他赶紧解决:“环环,你听我说,我与清白侯大小姐的婚事是皇上赐婚的,万万不能解除,不过她是个病秧子,连门都出不了,就算我不得不娶了她,她也没有办法跟你争宠,更没有办法生孩子,所以你的地位是很稳当的,你不用担心” “不要!”环环娇柔的面容突然就变得强硬起来,一把抽出被他握着的手,后退,伤感的看着他,“我过誓,哪怕嫁给普通人家当妻,也不嫁给富贵人家当妾,如果这个愿意不能实现,我宁可去卖身,也比嫁人为妾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要强!” “而且,”她顿了顿,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白大小姐乃是名门出身,听说还是乌帝城有名的大美人,样样都比我强,若是嫁你为妾,一辈子都要屈居于她之下” “环环,她是个病秧子,威胁不了你” “妻样样都比妾好,妾却比妻得宠,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环环眼里含泪,不断摇头,“世人会说妾以美色迷惑夫君,导致正妻失宠,是个祸害,而且正妻将来若是病故什么的,世人定会怀疑妾是凶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不想卷入这样的后宅争斗中。乌鹤公子,奴家多谢您的厚爱,但嫁给您当妾的事情,就此作罢” 说罢她提起袍角,低头就往前跑。 乌鹤大急,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又是想都不想就道:“既然你无论如何都不想为妾,那我就让白盈盈早死,这样总成了吧?” 第529章 为在一起,让她消失 “你、你要杀了白大小姐?”环环转头,震惊的看着他。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同样不看重人命的乌鹤立刻知道自己吓到了她,赶紧解释,“是白盈盈宁死都不会嫁给我的!你不知道,清白侯府的下人几乎都是皇室派过去的,有很多人听到白盈盈在私底下说她宁死都不会嫁给我,如果她被迫与我成亲,那她就会在成亲之日病死,所以,我越早与她成亲,便是越早要了她的命。” “原来是这样。”环环松了口气,拿手拍了拍胸口,展颜微笑,“吓死我了。我就想呢,您脾气这么好,对我也客客气气的,怎么会是那样的坏人呢。” 真是天真又善良啊,乌鹤对她的天真和善良是非常不屑的,但是,女人就要这样才像是女人嘛,要不然个个都心狠手辣的,男人的压力岂不是很大? “我怎么会是坏人呢?”乌鹤深情款款,“要不然这样,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在外头好好安顿下来,然后我马上迎娶白盈盈,白盈盈一死,婚事自然就办不成了,到了那时,我就可以迎娶你了” “不要。”环环惊呼,“白大小姐并没有什么过错,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而逼死自己,那也太可怜了!” 乌鹤心里很不耐烦她这样的说法,但还是很温柔的道:“可是,这是皇上所赐的婚事,我无论如何都要娶她的,她自己想不开的话,迟早都是死,还不如早死早解脱。” “你说的也是呢”环环将手指抵在唇边,微咬着下唇,陷入沉思,喃喃,“这婚事是推不掉的,迟早都要办,白大小姐迟早都要死,怎么才好呢?她那么可怜,我不想她死呢” “环环——” 乌鹤刚要劝她,她忽然就道:“鹤公子,您这么好,她为什么不想嫁给您呢?” 乌鹤愣了一下后,叹气:“因为她嫌我生得丑啊!她喜欢的是斯斯文文的白面书生,而我是武夫,生得又不够俊俏,不懂风情,她看不上我” “可是,鹤公子很有男子气概啊。”环环双手捧着泛红的面庞,“白面书生什么的我见多了,除了摆着好看,连鸡都不会杀,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若是遇到危难说不定还得由女人来救,还是鹤公子这样的靠得住” 她边说又边用明媚闪亮的眼睛,不断瞄着乌鹤,乌鹤被迷得简直要疯掉了。 “还是环环你有眼光。”乌鹤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我们能相遇,根本就是天意啊!环环,你不必怀疑,我就是你想要的男人,你也是我终极一生都要寻找的女人,你就马上跟我走吧!” 要不然,让那些禽兽看到这样的绝色美人,一定会立刻将她给吞了,他万万是没有本事跟他们争的。 “可是,白大小姐的事情” “唉,你都自身难保了,何苦去为她的事情操心?她要死,你还能拦得住?” “鹤公子,”环环突然很认真的道,“我可以马上跟你走,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乌鹤心里大喜:“你说,只要我办得到,我全都依你。” “帮白大小姐逃婚!”环环用很天真很美丽的面容,郑重的道,“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嫁给你。” “哈?”乌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逃婚?怎、怎么逃?” 眼前这美人,是八岁小孩的脑子吗?这么天真可爱的念头,居然也生得出来? “嗯,我想想。”环环摸着雪白细致的脸蛋,认真的思索,半晌后拍了拍手,展颜微笑,“鹤公子,我们帮她逃走吧,这样她就不用死了,还可以去她喜欢的地方,找她喜欢的男子一起生活。” “哈?”乌鹤睁大眼睛,被她天真可爱又异想天开的念头弄得彻底呆了,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傻傻的道,“怎、怎么帮她逃走?” “你妹妹过几天不是要成亲吗?”环环兴奋的拍手,小脸发光,无比耀眼,“你这几天可以去清白侯府玩,就说帮你妹妹准备婚事,暗中跟白大小姐商量这事。我相信白大小姐一定不会拒绝的,然后,我们可以趁你妹妹大婚的当日,帮白大小姐离开乌帝城” “慢着慢着。”乌鹤再笨,也大惊失色的打断她的话,“这种事情不能做啊!帮白家人逃走,会被皇上砍头的” “笨!”环环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还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脑袋,“不让人知道就成了呗!你可以跟白大小姐说,这事除了你、我、她,任何人都不可以告诉,否则不仅是你和我,包括白家人都会死的,而她可以在几年以后再悄悄跟家里联系,如此,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环环,这、这也太冒险了” “别看我是女子,我口风可是很紧的哦。”环环不满,“还是说,你不能保守秘密?” “我当然能保守秘密!”乌鹤赶紧道,“可是,可是这事万一被人发现的话” “不怕,这事我来做!”柔弱的环环突然就变得坚强起来,深身散发着令乌鹤目弦神迷的宛如宝石一样的光芒,“我一个人做,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如果被人发现的话,我就自尽,绝对不会连累鹤公子!” “环环——”乌鹤大惊失色,“你不要” 他的嘴,被环环的手覆住了。 “放心,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有把握能做得好,不会出事的。”环环温柔又鲜艳的道,“鹤公子,如果我是一个弱女子,但是,为了心爱的男人和完美的婚姻,再弱的女子也会变得勇敢又坚强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这样的环环,太美了,不不不,“美”这个词太俗太平庸,根本不足以形容这般光彩照人、根本就是女神临世的光彩! 乌鹤彻底被她的光彩征服了,嘴里自动就说道:“我相信你!我什么都相信你!” 这样的环环,即使不施粉黛,不着珠钗,一身素衣,也比过去的晴国第一美人、现在的乌蒙国第一美人——第一王子妃要光彩照人,灵动迷人啊! 没错,他的梦中女神,就是第一王子妃! 自从见过第一王子妃后,他就对她魂牵梦绕,日思夜想,再也接受不了丑陋粗鄙的乌蒙女人,连白盈盈在他眼里都不过如此。 只是,第一王子妃虽然美得不得了,令所有见过她的乌蒙男人都惊为天人,恨不得杀了乌浪而夺之,随后夜夜梦到一遍遍的睡她,而且终生都无法忘记她的容颜,可是,她的脸总是端着,僵着,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偶尔微笑也不露齿,偶尔在人前进食也只是很小很小的喝上几口,几乎不张嘴不咀嚼,感觉就像是完美的雕像一样,美而没有生气。 第530章 环环的心意,王子妃的信 而眼前这张酷似第一王子妃的面容,时喜时忧,时泪时笑,时嗔时惊,鲜活灵动,时时透着青春的气息和生命的鲜活。 这,才是活生生的、有人情味的女神啊。 但他又哪里知道,第一王子妃的脸之所以总是端着、僵着,那是因为她的脸上布满伤疤,非得用厚厚的脂粉来掩饰,若是做出明显的表情,那些脂粉就要剥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环环灿烂一笑,小跑向前,“我登台的时间估计也快要到了,走吧,我带你去见嬷嬷。” 乌鹤心中大喜,赶紧追上去。 很快,他见到是主管娇花园的嬷嬷,提出了想带环环离开的要求。 嬷嬷倒也不为难他,快速的翻看帐目:“环环签的是雇佣协议,你是可以带走她,不过她在这里住了三天,住的、吃的、用的、穿的、戴的、擦的,还有丫环的费用和三天的培训费,加起来是六百三十二两,零头就不算了,你付六百两,人就可以带走。” 她不是老板,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主的。 “六百两?”乌鹤倒抽凉气,“这、这么贵?” 倒不是说他真的出不起这六百两,而是说,环环才在这里住了几天啊?才三天耶,就花了这么多? 就是普通的皇子、公主什么的,也没有这等花销的,实在太坑了! “贵?”嬷嬷的表情,实在是有点伤人,“难道你认为,凭环环的美貌,不值一天两百两银子?” 乌鹤转头看了看环环的绝世面容,喃喃:“值,非常值” 何止值一天两百两啊! 就凭环环的美貌,当王妃、皇妃什么的绝对绰绰有余。只是这妮子出身清贫,远道而来,没有人脉,也没有这种野心,否则就她的美貌,只要在权贵面前晃晃,绝对是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鹤少爷,您赶紧决定,环环的登台时间到了。”嬷嬷合上帐本。 “我、我现在没这么多现钱。”乌鹤为难的道,“你宽限我几天,我一定能凑到。” 他在皇室中的地位很低,排名都在两百开外了,俸禄不高,官职也很低,加上平时最爱吃喝玩乐,手头几乎没什么积蓄,想一下子凑够六百两,就得去调钱、收帐、卖货变现等,这需要时间。 “等你几天也是可以的,但是,每多一天,就多两百两银子。” “啊。”乌鹤惊,“我今天晚上就带环环离开,这样她就不必住在这里了,几天后我还给你们六百,这样不就成了?” “呵呵,这可不成啊,不管是哪里的生意,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对没有拿了贵重的货以后再慢慢还款的道理。”嬷嬷有些不耐烦了,“以环环的条件,若是在我这里长期干下去,绝对能数钱数到手软,哪天不想干了,随便能嫁给有钱有势的人家。说实话,我一点都舍不得她还没有开始接客就想走人。” 乌鹤完全不怀疑这一点。 乌蒙国的男人很少会介意自己的女人是不是清白之身,喜欢就要,环环在这里营生,并不会对她日后的嫁人造成大的影响。 他也不敢再讨价还价:“那,我先付一两百订金,你不要再让环环露面,六天之内我凑够所有的钱,再将环环带走,如何?” 嬷嬷犹豫,以环环的美貌,随便露个面就能大赚啊,她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条件? “嬷嬷,”环环说话了,“虽然您总说我会成为摇钱树,可您也知道我的脾性,是不懂得去讨好不喜欢的男人的。我现在与鹤公子两情相悦,说好了要厮守终生,如果我再去卖笑或接客,只怕会激怒客人,到时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大麻烦来。所以,您就答应鹤公子,给他宽限几天可好?” 听她这么一说,嬷嬷犹豫了。 娇花园之所以与环环签订那么宽松的协议,就是因为环环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刚强,如果逼迫她接客或签订强硬的协议,她很可能会选择玉碎,那就可惜了这么美的一个大美人。 乌鹤看嬷嬷犹豫了,也赶紧道:“嬷嬷,虽然我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我家里还是有点地位的,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如何?” 他的父亲在皇室中排名前三十,他的妹妹在皇室里排名前二十,算是厉害人物,他本人虽然不济,但沾了父亲和妹妹的光,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嬷嬷听他这么说了,只得道:“好吧,我最多等你五天,超过五天凑不够钱的话,那就请鹤少爷不要为难娇花园。” 乌鹤终于松了一口气,赔笑:“多谢嬷嬷,您放心,我一定会凑够钱的。” 而后他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又跑去比赛大厅跟认识的人借了点,才算是把一百两的订金给凑够了。 再接着,他恨不得马上拉环环去亲热,但是娇花园哪里允许他随便碰环环这样的大美人?他只得悻悻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乌鹤也好,乌蓉也罢,几乎天天都悄悄的去见环环与胡安。 如此,时间就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而在乌帝城的深宫大院里,正在逗弄宝贝儿子的景嬛突然收到了晴国使节送进来的秘信。 她看后先是大惊,而后美目睁大,透出阴狠犀利之色来。 “夜枭竟然是久久那个贱人的情人?”她的声音透着尖锐的愤怒,还有深深的妒忌,“夜枭还跑到乌帝城来了?” “久久那个贱人居然勾到了夜枭,她凭什么?她到底凭什么?” “夜枭秘密潜入乌帝城,到底又想做什么?难道是为了讨好那个贱人,想来谋害我不成?可恶,太可恶了!” 她不可遏制的又对姒琅产生了入骨的忌恨。 如果说这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能与夜中天相提并论,甚至比夜中天还强,那一定是夜枭! 对她来说,姒琅不仅抢走了夜中天,还害得她嫁给乌浪,已经是罪大恶极,死一万遍都不足以赔罪了,现在她又听到姒琅是夜枭的情人,这种忌恨,绝对是深深的融进了她扭曲的灵魂里和生命里。 “去,请乌浪过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说。”她在愤怒的、低声的咆哮过后,竭力忍着刺骨的妒忌与仇恨,逼自己冷静下来,决定把这封信交给乌浪。 夜枭真在这里的话,她就一定要想办法弄死夜枭,让久久那个贱人哭到死! “哇哇哇——”她怀里的小宝宝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狰狞的面容,吓得哇哇大哭,小身体扭个不停。 “宝宝不哭,不哭喔。”景嬛赶紧换上温柔的笑容,站起来,抱着孩子来回踱步,“母妃给你唱歌,好听的歌,宝宝不哭喔——” 第531章 捕枭大网,美人入怀 即使已经来了将近两年,但她对这个地方和这个地方的人却是愈发的厌恶,只有对自己的孩子,她是发自真心的疼爱和珍视,所以,她对小娃娃露出的笑容、发出的声音都异常的温柔。 很快,小娃娃安心了,安静了,冲她咧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景嬛不断的亲他:“宝宝最可爱了,娘亲最爱宝宝了” “咿咿吖吖” 乌浪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母子俩动听的声音,再往前走两步,就看到他无比美丽的妻子抱着无比可爱的孩子、母子情深的画面,心里就是一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什么叫幸福? 他现在就很幸福。 “爱妃,我来了。”他大步上前,搂住爱妻的肩膀,就去亲她的脸,“莫非是我这几日繁忙,冷落了你,你想要我陪你?” 景嬛忍着恶心让他亲,嘴上笑道:“我找你来,是因为我收到了晴国的密信,有重要的事情要让你知道。” “哦。”乌浪揽着她坐下,“什么信。” 景嬛把桌上折起来的信纸递给你:“你自己看看。” 乌浪打开信纸,三两下就看完了,面容一片凝重:“上面说的,是否可靠?” “应该可靠吧。”景嬛道,“近期不是有传言说夜枭曾经出现在红枫值、三羊镇一带,令那边的军队如临大敌,来回奔波,还设过关卡吗?” 信上写的内容,透露了四条重要的信息:一,夜枭与久久那个贱人是情人,夜枭才是贱人的真爱。二,夜枭至少带了一名随从和一只双翼长达三丈左右的巨大黑雕,他经常用黑雕秘密运货,甚至运人。三,夜枭患了严重的内伤,短期内不可能痊愈,他去红枫镇就是为了寻找千年人参、千年太岁等珍贵药材。四,离开红枫镇和逃过乌嵬的追捕之后,他秘密前往乌帝城,无法确定他的目的是寻找药材还是准备要干别的大事。 乌浪道:“夜枭的事情,乌嵬那边并没有正式报上来,因此传闻算不得数。” 就算夜枭曾经踏入乌蒙国的土地,除非有他的确切行踪或者他干了什么对乌蒙国不利的事情,否则乌蒙国不可能派出大批人手去追查。 “信我交给你了。”景嬛道,“信或不信,如何处理,就由你决定,我只要专心照顾孩子就好。” “虽然由我决定,”乌浪又搂住她,“但是,爱妃怎么想最重要,我听爱妃的。” 景嬛想了想:“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与景久久有仇,我担心夜枭是为了她而来向我寻仇的。而且,这信上说得这么详细,不像是完全编造出来的。” 乌浪表示疑惑:“以夜枭的身份,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做这些事情?” “按理说不会。”景嬛幽幽的道,“可是,当男人迷上一个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景久久的美貌可是不输给我呢,夜枭年纪也大了,迷上年轻貌美的公主,不是很有可能么?” 乌浪想了一想,又看了看她的绝色容颜,点头:“爱妃果然聪明,说得有理,这种事情极有可能发生。” 比如他,就迷他的妻子迷得神魂颠倒,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夜枭再怎么厉害,也是有可能被女人迷住,然后做出万里迢迢杀到这里来的事情。 “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景嬛低头,看向怀里的漂亮娃娃,“就怕夜枭神通广大,会伤到宝宝。” 这话,成功的激起了乌浪对妻与子的保护欲。 “你说得对,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他的眼里流露出嗜血的杀意,“我也早就会会夜枭了,若是让我在我的地盘上发现他的踪迹,我一定会杀了他!” 说罢他吻了吻爱妻:“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起身,大步离去,景嬛等他的身影消失以后,脸上的笑容消逝不见,唯有一派冰冷。 而后她拿起一侧的手帕,用力擦脸,直到将厚厚的脂粉都擦掉了一块。 然后她将手帕丢进火炉里,往脸上补抹脂粉。 孩子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娘亲的脸,为什么总是变来变去的呢? 这天晚上,乌浪针对那封秘信上透露的情报,为了捕捉夜枭而做了什么部署,只有他知道了,姒琅和夜枭是不清楚的。 随着夜枭、姒琅针对乌鹤、乌蓉的圈套一步步收紧,五天过去了。 深夜,乌鹤满头大汗、脸上带血的跑进娇花园的后院,匆匆找到管事嬷嬷:“嬷嬷,我凑够了一千六百两银子,你可以让我带走环环了吧?” 他遇到环环之前,环环在这里住了三天,他遇到环环之后,环环在这里住了五天,按一天两百两银子计算,他得交出一千六百两。 为了迅速凑够这一千六百两,他不得不到处借债,低价变卖手头上的一些收藏,还到处追债,因此还跟人打了好几架,弄得小腿都骨折了,背上还挨了一刀,走路一拐一拐的。 嬷嬷惊奇的上下打量他:“鹤少爷,您还真的赶来了啊?我还以为您放弃了呢。” “我怎么会放弃!”乌鹤把现银和银票往桌面上一拍,“你赶紧点点,点清了让我把人带走。” “好好好,我马上清点。”嬷嬷对他的执着也有几分佩服,一边数钱一边道,“环环对你还真是死心眼呢,总是说你一定会来接她,还说什么非你不嫁,你带走她以后可得对她好一点,老太婆我活了五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 “是是是,这不用您说我也会好好待她”乌鹤忍着头晕和一身的疼痛,东张西望,他的宝贝环环在哪里? 很快,嬷嬷数完钱,收起来,将一份契约交给他:“这是环环的契约,你拿了这契约,我们这里就管不住环环了,你带她走吧。” 然后她冲内室喊:“环环,你的鹤少爷来了,你可以跟他双宿双飞了。” “是。”门帘后响起娇滴滴的声音,而后,一只戴着手套但形状极其优美的女子的手伸出来,撩起帘子,而后,一张略施粉黛的面庞,含羞带怯的出现在帘后。 乌鹤看到那张脸的瞬间,魂都没了,嘴巴张得口水不住的流。 太太太太太太美了 比比比乌浪的妃子还美美美美 “鹤公子,环环等你好久了。”恢复女装打扮的环环,披着一身的光彩,婷婷袅袅的走到乌鹤的身边,将手交给他,“您带环环走吧,环环今天晚上开始就是你的人了。” 乌鹤咽了咽口水,看向嬷嬷:“嬷嬷,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走吗?” 第532章 新婚无喜,姐姐的愤怒 嬷嬷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本性,老手甩着粉红手帕,荡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您也是我们这里的老顾客了,给你优惠也是应该的。得,这间屋子就留给你们吧,老太婆就先走了。” 说罢,她冲两人暧昧的眨眼嘬嘴,扭着老腰出去了,并把房门重重的关上。 “环环,快让我亲亲——”早就双腿打颤的乌鹤将带血的外袍一扯,就朝环环扑过去。 环环娇羞的笑笑,并不回避。 乌鹤以为自己就要抱得美人睡了,哪料到受伤的腿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重重的摔到地上,扑了个空不说,头更晕了,身体更痛了。 “鹤公子,你怎么了?”环环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关切的问。 “没、没什么。”乌鹤抬头,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精神有些恍惚,“扶我起来,我、我们现在就睡” “啊,你受伤了?”环环惊呼着扶他起来,“我现在就去找大夫,您先坐着啊” “无妨,都是小伤,不碍事”乌鹤甩头,努力想让自己看清楚和脑子清醒,“像我这样的男人,绝对不会被这等小伤影响,来,让我抱抱你” 说罢他就往身边环臂抱去,结果抱了个空,又从椅子上摔下来。 “啊,鹤公子你怎么又摔倒了?您别乱动,我给您擦血” 这一夜,乌鹤因为连日劳累和受伤流血,身体不行,脑子更不清醒,什么都没能干成,连环环的胸都没能摸到。 次日上午,服了药后就一直昏昏沉沉、极度嗜睡的乌鹤坐上马车,带环环离开娇花园,搬进自己在外头的宅子。 进了屋门后,他逼自己打起精神,想立刻占有环环,但,身体不争气,他还是失败了,还是什么都没能干成。 于是这一天,他都在养伤,直到次日才恢复和好受了一些。 但这一天,已经是乌蓉的大婚之日,他要去白府帮忙,还有一个白盈盈要解决,没办法,他只得放弃和环环亲热的念头,对环环道:“环环,我们现在就去白府。” 环环已经打扮成丫环的模样,还把脸抹黑,看起来没那么引人注目了:“是,少爷,我们这就出发吧。” 乌鹤带着她,还有两名亲信,往清白侯府赶去。 清白侯府里,这几天已经忙疯了。 按照计划,这场婚事本该一切从简,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才对,但白梦深觉得这是白家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件喜事,而且又是年底了,不能办得太寒酸,希望喜宴至少能办得热热闹闹的,以此驱赶秽气,祈祷来年福气。 为此,白府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交给乌蓉。 白见清虽然受封为“清白侯”,但白府作为亡国的人质,在乌帝城完全没有亲友、地位、人脉,操办婚事和宴请宾客什么的,只能由乌蓉这一方来办。 乌蓉拿了钱后,也乐得拿白府的钱给自己捞人情,于是她将原本只有九桌的酒席扩展到了六十九桌,按每桌至少十人计算,那就是约七百名宾客啊。 而且乌蓉请的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将领以及自己手下的女兵,那些人全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且喜欢拼酒、不醉不欢的野兽啊,要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准备可以满足这些人的六十九桌酒席,这得是多大的压力? 是以,白府的下人全都投入到婚事的准备当中,忙疯了。 在这种状态中,白家十几口人的身边,基本只有一到两人侍候,但是,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白见清虽然是“侯”,但也不过是个闲爵,没有任何实职和实权,而且白家人、包括白家自带的仆佣都被限制在白府的范围里活动,不能随便出府,若是出府,必定是被乌蒙方面的侍卫寸步不离的盯着,想出城更是不可能的。 加上白家人都不会功夫,一个个文气十足,这里又是乌蒙国的巢穴,谁还能担心他们闹出么蛾子来? 可以说,这一天的白家人,是有史以来被看管得最为松散的时候。 也是被迫搬到乌帝城以来,最不开心的时候。 后院的一间厢房里,白盈盈愤怒的摔东西,骂:“白梦深这个叛徒,这个孬种,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竟然去娶那样一个女人,真是愧对祖宗,该被千刀万剐送入地狱!” 她的贴身侍女偷偷瞄了面无表情的另一名乌蒙侍女一眼,惊慌的道:“小姐您不要生气,不要这么说少爷,这是皇上赐的婚,您这么说不合适” “不合适?不合适又如何?”白盈盈冷笑,“杀了我吗?好啊,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我早就巴不得死了,谁杀了我我感激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挑衅的目光看向那名粗壮高大的乌蒙侍女。 那名乌蒙侍女杵在一边,没理她。 乌蒙灭掉的国家和部族多了去,恨乌蒙人的弱者也多了去,乌蒙人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根本不把弱者的怨恨放在眼里,甚至,他们还觉得这种只会恨、只会骂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家伙非常可怜,可怜到连杀都懒得杀。 “野蛮人!野兽!畜牲!”白盈盈恨恨的瞪着那名乌蒙侍女,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而后拿起斗篷,“我要去找白梦深!我要他立刻取消这门婚事,宁可死都要取消,不要做出这等没有骨气的事情来!” “小姐,”侍女拉着她,“您冷静!您莫要冲动啊,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很多客人正在上门,您若是在这时闹事啊!” 哪料到平时总是病怏怏的白盈盈却突然很有力气,大力甩开她,大步往外面走。 “小姐您等等,不要冲动”侍女急急的追出去。 乌蒙侍女哼了哼,嘀咕了一句“风一吹就倒,也敢闹”后,懒洋洋的、慢吞吞的跟上去。 “梦深——”白盈盈怒气冲冲的出门,但是,在走进弟弟的新房的瞬间,她居然怒气全消,脸上满满的都是心疼和温柔,声音也轻柔了许多,“你、你要出门了么?” 白梦深一身喜庆的红袍,还披着系有红花的红绸带,衬得他那张冠玉般的面容愈发的白净秀气。 “嗯,我要去接新娘了。”他的面容很平静,无喜无悲,就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姐,你身体不好,就呆在房里别出来了,拜堂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来看看你。”白盈盈咳了两声,“天气寒冷,我又怕生人,等下的拜堂和宴席,我就不出席了。所以,姐姐先来敬你一杯,就当姐姐给你庆祝了。” 说着,她走到桌边,倒了两杯酒。 没有人看到,她紧握的一只手松开了,里面的粉末落进其中的一只杯子里。 第533章 新郎被下毒,大小姐被关 !-- -- !---- 第534章 婚礼照常,假新郎上路 按照计划,他和环环会利用今天晚上白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的机会,悄悄将白盈盈带出白府,然后再帮忙白盈盈逃走,但是,他早就打定主意,他要背着环环将白盈盈——杀人灭口! 只有人死了,才会一了百了,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反正,又不会有别人知道是不是? 所以,他当然要在白盈盈死之前好好的享用她。 白盈盈被拖下去了,但问题,还没有解决。 “老爷,”下人结结巴巴的道,“出门迎亲的时辰已经到了,可少爷这样子,怎么去迎亲啊?要不要去通知十九亲王府,把婚事延后?” 白见清沉默。 半晌后,白见清缓缓的道:“这事,是我们理亏在先,而且几百名客人都已经来了,现在说要取消,咱们、咱们要如何跟十九亲王府解释和交待?” “不能延后和取消!”乌鹤强烈反对,“我们家丢不起这个脸!大不了晚点再拜堂!” 他冲大夫嚷:“这白梦深几时才能恢复到可以出门迎亲和拜堂的程度?” 婚礼延后?开什么玩笑!别说他姐不允许,连他都不答应! 他和环环都安排好了,忽然临时取消婚礼,那他们不是白忙活了吗?而且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者,以环环的脾气,白盈盈的事情不处理干净,环环绝对不会跟他睡的,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今天晚上好不了。”大夫摇头,“少爷至少要休养两到三天,才能行走和骑马。” 房间里又沉默。 还是乌鹤先嚷嚷:“白见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在今晚举办婚礼,要不然我就启奏皇上,说你们故意破坏婚礼,羞辱皇家” “鹤少爷,您千万别这么吓我们。”白见清惊,“今晚发生的事情是意外啊” “意外?”乌鹤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刚才白盈盈说了什么,这么多人都听到了,你还想说这是意外?想将婚礼也成啊,我现在就将白盈盈押去衙门,告她杀人害命之罪” “鹤少爷手下留情。”白见清赶紧道,“盈盈是您的未婚妻,她一时糊涂才犯下这样的错误,还请您原谅她” 乌鹤咄咄逼人:“那就赶紧把婚礼给办了,别拖拖拉拉的。” 白家人仇恨乌家人,谁不知道?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乌家人根本不怕别人恨,别人有本事就报仇,没本事就尽管在背后骂,乌家人懒得理。 “那、那就让深儿带病迎亲?” 大夫赶紧道:“这万万使不得。大少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让大少爷骑马、迎妻和拜堂?” 众人又沉默。 白见清颓然的坐下来,拍着大腿,老泪纵横:“这可怎么办才好啊?都怪盈盈这个不孝孙女,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白家上下可承受不起后果啊” “我有一个办法。”忽然,由乌蓉派来操办婚事或者说是监视白梦深的亲信中,有一名高大英挺、满脸络腮胡的男子道,“就挑一名个头、年纪与白少爷相仿的男子,由他暂且冒充白少爷去迎亲和拜堂,熬过眼前这场危机再说,如何?” 众人一听,眼睛皆是亮了一下,纷纷看向白见清。 白见清愣了一下后:“深儿很少出门,外人就没几个见过他的,我看这办法行。不过,蓉姑娘不会生气么?” 络腮胡子男道:“只要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能保密,不让这事传出去,就能保全两家的面子。至于乌蓉大人的意见,我可以保证,乌蓉大人绝对不会在意这等小事。” 众人面面相觑,都暗暗的点了点头,这办法应该能行。 说起来,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乌蓉与白梦深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在这桩婚事上,乌蓉要的只是面子、白梦深的美貌和服从圣旨罢了,只要在这三点上达到她的要求,她其它的一概不在乎。 说不定,若是有长相不错的男人代替白梦深与她洞房,她还欢喜呢。 白见清看向乌鹤,小心的道:“鹤少爷意下如何?” 现在这种时候,乌鹤代表的是乌家的意见。 “我觉得这么办没问题。”乌鹤张望,“但是,你们这里有与白梦深长得相似的年轻男人吗?” 乌蒙男人绝对冒充不了白梦深这样的斯文书生,而白梦深又是乌帝城有名的美男子,眼下又赶时间,想马上找出跟他同一类型的美男子,不容易啊。 于是众人都陷入为难之中。 “你,出来!”络腮男突然指向一人,“我看你长得就挺像的,就由你来代替白少爷。”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门边站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看就不是乌蒙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白净,面容端正,英气中透着几分斯文,单看外形,确实与白梦深有几分相似。 “我?”年轻男子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是白府临时从外头招来帮工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废话少说,就你了!”络腮胡说着,看向众人,“各位没意见吧?” 出门迎亲的时间都已经过了,再拖下去就错过吉时了,谁还敢有意见? 乌鹤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几个,赶紧给他换新郎服,还有——” 他恶狠狠的扫向众人:“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谁敢嚼舌头,老子就宰了他全家,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了。” 白见清道:“深儿不能再呆在这间屋子里了,你们赶紧将他带去客房洗漱和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络腮胡子男道:“姑爷就由我来照顾吧。” 说罢他也不嫌脏嫌臭,扛起白梦深就离开。 而后,众人翻出备用的新郎服,一边匆匆给那名年轻男子换上,又给他梳头、洗脸、戴新郎帽,一边给他讲解新郎官要做的事情。 没过多久,假新郎就穿戴好了,被众人押着出去迎亲。 房间里,白见清疲惫的道:“你们留下来,把这间屋子收拾干净,其他人,都散了吧。” 而后他就拄着拐杖,在仆人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离开。 大门口,迎亲的队伍已经等候多时,代替白梦深去迎亲的白河骑上红马,往十九亲王府的方向行去。 此时是傍晚,天寒地冻,昏暗沉沉,他脸上抹着粉,戴着帽子,高高竖起的衣领遮住了半张脸,加上光线昏暗,除了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人看出他不是白梦深。 他就这样上路了。 第535章 真真假假,成功离府 在他去迎接新娘的时间里,宾客们已经开始吃吃喝喝了,好几十桌的男女汉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场景壮观,热闹非凡,酒香和肉香顺着冬风,几乎香透了整条街。 而白府下人和外请的帮工们更是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半个闲人。 白府也属于乌帝城的贵人区,离十九亲王府并不远,没过太久,迎亲的队伍就回来了。 “各位,新娘子来了,咱们赶紧去看看啊——” “蓉大姐的面子,咱们是一定要给的,走走走,去大门口迎接去——” “哈哈,蓉将军是第一次穿裙子吧?咱们可得好好看看,一饱眼福” 宾客们纷纷放下酒肉,站起来,非常热情和活跃的往大门口涌去。 大门外,新郎已经下马,走到花轿边,掀开轿帘,伸手接过新娘伸出来的手,扶她下轿后,挽着她的手进大门。 宾客们的欢呼声、起哄声、调笑声响彻了整条街。 白河一直低着头,没看其他人。 观察他的宾客倒是挺多,但,没有认出他不是白梦深。 接下来就是新郎新娘拜堂什么的。 而在新娘新郎拜堂的时候,乌鹤已经离开中庭,带着环环,往后院角落里的柴房走去。 后院静悄悄的,绝大多数人都集中在前庭和中庭,后院就算还留有人,这些人也不会冒着严寒出来闲逛,是以,两人一路潜在黑暗中走过去,无人察觉。 柴房门边,就只有一名乌蒙侍女在看着。 她不断的打呵欠,不断的跺脚,显然很不耐烦。 “喂,白盈盈怎么样了?”乌鹤带着环环从黑暗里冒出来,大刺刺的问。 “奴婢见过鹤少爷。”那名侍女行礼,“小姐就在里面,她被绑住了,相信不会有事的。” “开门,我给她带了被单过来,免得她被冻坏了。” 乌鹤身为白盈盈的未婚夫,过来看看她也是正常,再说了,他看上几眼,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侍女看了看乌鹤丫环怀里抱着的毯子,也不废话,直接掏出钥匙开门。 柴房里挂着油灯,白盈盈被绑在角落里的柱子上,嘴里塞着毛巾,不断打哆嗦。 看到有人进来,她抬头望过去,在看到乌鹤的瞬间满脸怒容,双眼全是杀气,恨不得扑上去抓碎乌鹤的样子。 “哟,这么拽?”乌鹤哼了哼,转身对那名侍女道,“今天晚上是我姐的大喜之夜,你也去喝两盅,沾沾喜气,我就在这里跟我的未婚妻说说话,你一刻钟后回来就行。” 乌蒙侍女心里大喜:“多谢鹤少爷,那我就去了,一刻钟之后回来。” 这么冷的天气,所有人都在吃吃喝喝的,就她一个人守着那病秧子,又饿又冷的,她早就觉得不公平了,这会儿有机会去享受一番,她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她转身就跑,去厨房吃吃喝喝了好一会后,心满意足的抱着一壶酒回来。 她看到柴房的时候,乌鹤正好带着丫环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乌鹤顺手把柴房的门给锁了,把钥匙丢给她:“外头冷,她身体不好,小心风漏进去。” 乌蒙侍女恭敬的道:“是。” 乌鹤带着自己的丫环走了。 乌蒙侍女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的灯仍然亮着,病秧子低着头,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脑袋一点一点的,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她收回目光,走到旁边避风的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喝小酒,打发时间。 后院响起了骚动,很多人正往后院走来,一路高声喧嚷和说笑着,她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些什么,但她知道,新郎新娘已经拜堂完毕,正被众人簇拥着进新房呢。 唉唉,她也好想去看看呢,可恨啊。 难道,她真要在这里看上一夜不成? 她多虑了。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前庭和中庭的宴席还在进行,那名络腮胡子男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淡淡的道:“蓉大人已经听说了白盈盈对姑父下毒的事情,心里恼火,命我带她过去问话。” 侍女愣了一下:“可老爷那边” 络腮胡子男打断她的话:“老爷厉害,还是蓉大人厉害?” 侍女毫不犹豫:“蓉大人厉害。” “所以,你留下钥匙就可以先走了,蓉大人那边会派人跟清白侯说明,你不必担心。” 这络腮胡子是乌蓉派来的亲信,乌蒙侍女完全不怀疑他的话,恭敬的交出钥匙后退下去了。 络腮胡子男打开柴房的门。 门后,“白盈盈”已经站好了,对他笑眯眯的道:“还顺利吧?” 络腮胡子男笑笑:“当然顺利,我们走吧。” “等一下。”“白盈盈”走到墙边,关灭油灯,而后扑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走了。” 两人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离开。 络腮胡子男当然就是夜枭,这个“白盈盈”当然就是姒琅,而真正的白盈盈已经打扮成乌鹤身边那名总是低着头、穿得严严实实、没给任何人留下印象的丫头,跟着乌鹤,瞒过守门的侍卫,出了白府。 “乌蓉那边怎么样了?你不是要跟她洞房吗?”黑暗中,姒琅低声的、酸溜溜的问。 乌蓉当然已经知道白梦深中毒昏迷的事情,肯定也不介意跟白河那样的俊男拜堂,然后跟夜枭货真价实的过洞房。 “她喝了合欢酒,已经睡死了,白河也在依照计划办事,我们的计划会很顺利。” 按照所谓的计划,乌蓉会跟他洞房,所以乌蓉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新房外面守着,让其他人都走远点,免得她跟外男睡的事情被发现。 因为下人们都被摒退了,她喝了含有药物的合欢酒睡死以后,白河和他便能够顺利的离开新房,各忙各的。 “你真聪明。”姒琅靠在他的肩上,撒娇,“我好崇拜你喔。” 夜枭忍不出笑出声来,摸了摸她的头:“你也很聪明。” 想他都这把年纪了,听到漂亮小姑娘崇拜他,居然还感到得意,修为退步了啊。 与此同时,离白府有点远的一间宅子前,乌鹤的马车停住了。 乌鹤抓着白盈盈的手下车,进了门后立刻把门紧紧的关上,而后冲白盈盈露出邪恶的笑:“白盈盈,你不是贞节烈女吗?老子今天晚上就睡你睡到你死,让你一世清白不保!就算你撞墙自尽咬舌自尽,老子也不会放过你的尸体,让你后悔以前一次次的拒绝老子!” 白盈盈却是十分的镇定,苍白的面容甚至还露出微笑:“乌鹤,你明知道我是最恨、最讨厌你的,为何还要乖乖的跟你离开吗?” 第536章 准备弩机,射下黑雕 “被我骗到了呗。”乌鹤虽然猴急,但想到这是白盈盈活着的最后一个晚上,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欲望,慢条斯理的脱衣服,想慢慢的折磨她,“我说我已经另有所爱,想帮你逃走,让咱俩的婚事办不成,你就傻傻的相信了,哈哈,果然是个蠢女人。” 他知道白盈盈恨透了他,还以为得下好一番功夫劝说呢,没想到白盈盈三两下就相信了他的话,愿意马上跟他走,他心里可得意死了。 “真正愚蠢的是你啊。”白盈盈巧笑倩兮,“我可是一直在等你来骗我,来带我离开呢,所以,我才会故意给我弟弟下毒,让我被隔离,好让你有机会带我离开。” “你、你什么意思?”乌鹤终于看出白盈盈不是在虚张声势了,脸上的得色收敛了许多,“你说你是故意的?你干嘛要故意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我们家,要想办法离开乌帝城啊。”白盈盈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乌鹤,你中了我们的圈套,今天晚上,你死定了!” 乌鹤身体就是一寒,声音却愈发的狰狞:“你、你吓唬我!我现在就玩死你!” 白盈盈一动不动:“劝你站着不要动,否则会有可能的事情发生哦。” “哼,你们这些人,也就只会耍耍嘴皮子。”乌鹤哼哼着,迈步伸爪。 “啊——”这不是白盈盈的惨叫。 他只觉得膝盖一阵剧痛,惨叫一声就栽到地上,而后,他觉得眼前一花,一条瘦小的人影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这瘦小的人影,看起来不过就是十来岁的小孩,穿得并不厚实,但包裹得严严的,脸部就只露出嘴巴以上的部分,那一双眼睛,又亮又尖锐又冷酷,让他想到野生豹子的眼神。 “你、你是谁?”他对这个小家伙的出现大为吃惊,嘴上这么问着,手里却已经摸向了腰间插着的小刀。 “你不配知道。”小家伙龇了龇牙,露出尖尖的、白白的牙齿,声音也是尖尖细细的很是古怪。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乌鹤大叫着,以此吸引小家伙的注意力,同时已经扑上去,朝对方挥出小刀。 突然,手臂传来一道钻心的刺痛,而后是“咯嚓”的一声,他的右手手肘已经向后扭了小半圈,也就是说,被扭断了。 “啊啊——”他痛苦的倒在地上,左手握着右手手臂,全身都在扭曲。 膝盖被打断,手肘也被打断,他就这样成了废人,除了极度的痛苦,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真是脓包啊!”吱吱嘀咕着,从怀里抽了一团布,先将乌鹤的嘴能堵了,然后又抽出一根绳子将乌鹤给绑了。 而后她拍了拍手,得意的笑:“哈哈,主人交待的任务,吱吱成功完成。” 白盈盈冲她屈膝行礼:“多谢吱吱大人的救命之恩,我白家没齿难忘。” “呀呀呀,”吱吱摆手,“这脓包就交给你了,吱吱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她身影一闪,消失了,留下白盈盈愣愣的。 没过太久。 与这间宅子相当远的南城门。 守城的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 寒风呼啸,这样的夜晚异常寒冷,雪也在下,但下得不大,零零碎碎的,看了就令人心烦。 士兵们不断打着呵欠,时而喝上一点小酒取暖,对守城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 天寒地冻的深夜,谁会想出城或进城呢? 这里还是号称“恶魔之都”的乌帝城,世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有谁会想着攻城、破城呢? 所以说,他们这些守城的士兵,真的很闲,只管走走形式的在城墙上看看。 “哇哇哇——”突然,有人的耳边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喂,这里是不是藏有孩子啊?我怎么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是你想你家的孩子想得发疯,才会产生幻觉吧?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不对!确实有孩子的哭声,你们仔细听——” “都是风声,哪里有孩子的哭” 他们还没说完,“呜哇哇——”的哭声就从上方传来,清晰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黑色的雕从城墙上方掠过,飞行高度离他们只有三四丈的距离,他们就着城墙上挂着的灯笼,能清晰的看到巨雕的模样,以及巨雕双爪上钩着的包裹。 婴儿的哭声,就是从包裹里传出来的。 “天啊,好大的雕,我不是在做梦吧?”有人使劲擦眼睛,仰得脑袋都快掉下来了,不断惊呼着,“真的好大啊,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大的鸟?太吓人了,太猛了!” “啊,不是在做梦,枭屎都掉到我脸上的,还是热的!妈啊,这雕是从哪里飞出来的啊?不是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吧” “我说,你们注意到黑雕脚上的东西了吧?那是个孩子吧?咱们更应该关心那孩子是从哪来的吧” “大家快来看,这天上有一只巨大的黑雕,大得要命,眼睛都看不完——” 在他们惊呼连连的时候,黑雕已经飞高,在城墙上空来回盘旋,嘴里还发出“啁——嘎——”的唳声,城门这一带若是还没有睡着的,估计都能隐隐听到。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名小头目从避风屋里跑出来,大吼,“忘了乌浪殿下的命令了吗?赶紧操作弩机,务必把这黑雕射下来——” 听他这么一说,众士兵终于回过神来,也不敢再继续欣赏这黑雕的巨大与猛威,纷纷跑到弩机架边,拉下防水布,迅速调整弩机和找出铁箭,准备射杀这只黑雕。 几天前,乌浪殿下下了一道命令给各个城门的守军,说有敌国的奸细秘密携带一只双翼展开时可能长达三丈左右的巨大黑雕进城,让他们立刻在城墙高处架设最大、最好、射程最远、杀伤力最大的弩机,全天关注城墙上空,若是发现有体形大到不正常的飞禽飞过,务必不惜代价的射下来。 当时,他们都觉得这道命令不可思议:双翼长达三丈?怎么可能呢? 所以,他们虽然都执行了架设弩机的命令,却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觉得这大概只是以讹传讹罢了,这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黑雕,就算有,也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结果,这奇迹一般的黑雕,还真是出现了啊。 “啁——”黑雕似乎并不知道它被人盯上了,示威和炫耀一般的降低高度,进入了士兵们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 “射——”小头目大吼,“别错过时机。” 在这种寒风凛冽、暗黑无边的晚上,想捕捉和射到空中的飞行目标,难度太大,唯有目标飞到可视范围兼弩机的杀伤范围之内,才有可能成功。 而黑雕再度俯冲下来的这个瞬间,就是时机。 第537章 大军汇集,奔赴城门 “嗖——”巨大的弩机出压过寒风的锐声,多枝锋利的铁箭疾射而出,化成一道微闪的精光,直冲上方的黑雕。 没有人能看到小小的利箭射中黑雕的细节,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黑雕原本飞行平稳的身体剧烈的摇晃着,并出一声声凄厉的哀鸣,往城外的方向继续俯冲下去。 显然,它的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将会坠落到地面上。 所有人都冲到栏边,盯着黑雕坠落的方向。 但,没有人看到。 因为,黑雕在即将坠地的瞬间又舞动着翅膀,摇摇晃晃的飞高。 “快,再射——”小头目狂吼。 在乌浪殿下的命令中,谁能成功射杀或捕捉这只巨雕,都将获得升官加爵或重金赏赐,他想要这些好处啊! “头,黑雕已经在射程之外了,再强的弩机也射不到” “头,咱们看不清黑雕了,没法射弩” 没办法,一群人只得继续盯着黑雕摇摇晃晃上升的身影,诅咒它撑不住,赶紧掉到地面上。 黑雕没能飞得更高,但,还是处于弩机的射程之外。 而后,它摇摇晃晃的往前面飞去,身体还慢慢的降低,再降低 众将士都摒住了呼吸,等着看它彻底撑不住后砸到地面上,然后他们就去给它收尸。 然而黑雕慢慢的飞远了,消失在了城墙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头,它、它飞走了” “追,马上去追!”小头目暴跳,“它中了箭,不可能飞得很远,咱们一定能找到的。” “是。”一群士兵立刻奔下城墙,打开城门,冲出去。 “喂喂,”有人后知后觉的叫,“火把,记得带火把啊,这么黑怎么找啊。” 众人于是又纷纷跑回来,弄好火把后,举着火把出城。 “头,这样找行不行啊?咱们是不是要骑马啊?” “妈的,你怎么这么多事?一部分人走着,一部分人骑马,两手准备。” 于是,一批士兵又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去找黑雕,一路去找马,在城外乱纷纷的找起来。 “没有啊,哪里都没有啊,这么大一只鸟,怎么这么难找呢?” “它是不是受伤很轻,已经飞得远远的了啊?这样的话咱们就没法找了” “快来快来,我这里有现!”找了好久之后,有人惊叫,“这里有好多血,还有黑色的羽毛,雪地上还有鸟的爪印,一定是那只黑雕留下来的!” “看这血量,这黑雕一定受伤不轻,加上风大,它不可能飞得很远” “头,虽然这黑雕可能不会飞得很远,但城外这么大,天又这么黑,还是很难找啊。我看啊,恐怕我们还没有找到黑雕,就已经先冻坏了” “妈的,你们要不要升官?要不要财?要的就给我使劲找,非要找到不可!” 于是,一群人冒着刺骨的寒风,在城门附近展开搜索。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却还是毫无所获。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有收获,但是,有等于没有。 “头,这里有树枝被折断的痕迹,可能是黑雕飞的过种中将树枝给弄断了,可以确定黑雕是往这边飞了。可这边是山林啊,宽阔得很,咱们这么点人,没办法搜山” “” “头,外面实在是太冷了,咱们兄弟不可能熬上整晚,我看还是禀告给上头,请上头再派些人来吧。” “是啊,头,就算是提供情报,也有重赏啊,要不然这样拖下去,那只黑雕飞得越来越远,到时候再也找不着,这责任咱们可承担不起啊。” “我知道了,我向上头报告还不行吗?”小头目恨恨的下令,“你们几个兵分两路,一路去白家,向正在喝喜酒的将军禀告这事,一路去宫里,向乌浪殿下禀告这事,剩下的喝点酒后继续找。” “是——” 他身边的士兵分散开来,各自忙活。 没过多久,南城门守军的传令兵赶到白府,向喝得酊酩大醉的将军禀告了这事。 “你确定看到了那只大雕?”这位将军瞬间酒醒了一半,揪着他的衣领,激动的吼,“晚上那么黑,你们确定你们没有看错?” 普通的士兵和小将领可能不知道那只黑雕的来历,但像他这种地位的将军,可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那只黑雕,几乎能肯定是夜枭的宠物,而那只黑雕不会离夜枭太远,找到那只黑雕就相当于找到夜枭,所以,既然现了黑雕的行踪并已经弄伤了它,怎么可能不追找到底? “咱们好几十个人都看到了,还把它射伤了,地面上还有它的血呢,绝对不可能弄错” 不等传令兵说完,这名将军就丢开他,粗鲁的去踢身边那些因为喝得太多而横七竖八、倒成一片的部下与同僚。 “喂,你们这些蠢货,赶紧给老子醒过来,乌浪殿下想要的黑雕出现了,咱们赶紧去抓了它送给乌浪殿下!” “黑雕?什么黑雕?你说的是你身上那只雕吗”有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满的问。 “是乌浪殿下想要的敌国奸细带来的黑雕!”这名将军踢得更狠了,同时掏出将军令,丢给随从,“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马上拿冷水过来,将他们泼醒!还有,你们几个马上去军营调兵,调个五六百人,不,调个两三千人过来,在南城门汇合,任何人不得拖沓。” “是。”他的随从拿了将军令,立刻跑出去。 白府的下人也跑出去,捧着一盆盆冷水进来。 这名将军也不客气,直接将冷人泼到一群醉鬼的头上。 本来,宴席已经结束,他们早该回去了,但他们都喝醉了,一个个走都走不稳,军营离得又远,又是异常寒冷的深夜,就这样回去实在是很不方便,于是,一群人干脆就在大厅里躺下来休息。 大厅里燃烧着好几个暖炉,门窗都关得严严的,下人们也搬来了不少被单毯子让他们或躺或盖着,他们睡得居然也挺舒服,便干脆不回去了。 睡得好好的被泼了冷水后,众人都纷纷醒过来,破口大骂,准备跟捣蛋的人拼了,但在听说黑雕的事情以后,一个个都醒了不少。 “喂,你不会是在骗咱们” 这人立刻又挨踢了一脚。那名将军操起自己的兵器,转身就走:“老子现在就去杀雕,你们爱去不去!” “去去去,咱们当然要去!这等好事怎么能少得了咱们?”其他人看他这样,心知他不是闹着玩的了,赶紧找衣服的找衣服,找兵器的找兵器,纷纷追出去,一个个兴奋得眼冒红光,热血沸腾。 第538章 热闹的城门,死寂的白府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军中都有一定的权力和地位,都听说过乌嵬不久前曾经跟夜枭正面交战的内幕,心里既妒忌乌嵬居然能遇到夜枭,又鄙视乌嵬输得这么惨,恨不得自己也有机会跟夜枭对上,大家干个你死我活。 现在,黑雕竟然出现了,那么夜枭一定也离不远了,他们能不兴奋吗? 换了一般的男人,喝成这样八成是打不了了,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可是有“野兽”“恶魔”“畜牲”之称的乌蒙军人,体格天生高大强壮,性格天生好战残暴,酒后打架只会兽性爆,行为失控,绝对不会变成软脚虾。 所以,在酒的刺激和催化下,他们的身心都被“抓到黑雕,干死夜枭”的念头给彻底吞噬了。 一个个燃烧着冲天的战意与杀气,风风火火、争先恐后的冲出白府大门,跳上马背,带上随从,跟着前方传令官举着的火把,杀气腾腾的朝南城门的方向扑去。 他们可不会去数有多少人跟着他们跑出白府大门,更不会留意和知道这些跟着他们赶去杀雕的人都是谁、来自哪个军营,毕竟,他们都有五六分醉意了,脑子并不清醒,又是寒冷的深夜,他们还急着去杀敌,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 在这一批将领和军人离开以后,早就疲惫不堪的白府的下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关上大门,凑到一起,热了剩下的酒菜,狂吃海喝一通后,纷纷跑去睡了,连巡逻的侍卫也加入睡眠的大军中。 整个白府就此陷入寂静之中。 而在南城门附近,从白府出来的将领和军人们不断遇到从各个军营赶过来的队伍,各方也不打招呼就汇集在一起,轰轰烈烈、乱七八糟的冲出城门。 城门口的地方已经是火光冲天,守门的将领飞快的向赶到的将军们说明了眼下的情况,各位将军很快听明白怎么回事后,挥着手中的刀,大吼:“搜,大家分开搜,不把那只黑雕抓到绝不罢休——” “是——”数以千计的将士纷纷散开来,沿着黑雕消失的方向,进行大范围的搜索。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收获。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收获。 两个时辰过去了,没有收获。 五更到了。 六更到了。 天色泛白了。 将士们还是没有收获,只要山野里现零星的、大得离谱的爪印、羽毛以及被擦断、折断的树枝。 而到了这时,这些乌蒙军人不管生得如何强壮,也不管之前如何战意滔天,撑到现在也是又冷又累,身体冻僵了,斗志被扑灭了,一个个哆嗦着牙齿跑回城门,喝烈酒取暖。 “将军,咱们都找了半夜了,还要继续找么?” “找!当然要找!咱们怎么能随便放弃?传我命令,所有人分成两批,一批休息,一批继续搜索,两个时辰后再轮换——” “是——” 于是,乌蒙军人扩大搜索范围,继续寻找踪影全无的巨大黑雕。 而这时,乌浪终于出现在南城门。 昨天深夜,他收到消息以后,也是下令连夜搜索黑雕的下落,并命令几位负责守城的将军亲自负责此事。 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会找不到那么大又受了伤的一只黑雕呢? 他站在城墙上,看着隐约可见的、正在附近搜索的士兵,心里觉得很是蹊跷。 “马上去调尽可能多的猎犬和猎鹰出来,”他向亲信下令,“利用猎犬和猎鹰寻找目标。” 四周的将领们听到他的命令,无不佩服,都在心里道:不愧是乌浪元帅,脑子就是好使,他用的法子可比派大军进行地面搜索强多了! 他们也不想想,天白之前,城外到处一片黑漆漆,又飘着零星的雪花,猎犬和猎鹰就算出场,又能看到啥啊? 南城门外一片热火朝天,白府却还是一片静悄悄的。 除了守门的侍卫,所有人都在沉睡,毕竟没日没夜的忙了好几天,今天怎么样都要补眠的,加上天寒地冻,没有要紧的事情,谁愿意从暖乎乎的被窝里钻出来? 而且,清白侯也说了,待客人散尽以后,放所有人一天假,因此,下人和侍卫们沉睡得心安理得,丝毫不急着醒来。 直到下午,才有一些厨子和侍卫因为饿得太厉害,先醒了过来,昏昏沉沉的来到厨房找吃的。 昨天晚上还剩下不少酒菜,一群人热了以后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你们几个吃快点,要不然主子们醒过来,没有现成的饭菜侍候,还不得火。”主厨催促其他厨子。 “嘁,”几个厨子不以为然,“白家的主子们算个屁啊,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白家的人是不可怕,不过你们别忘了,乌蓉现在可是住在白家呢,你们怕不怕她啊?” “怕”几个厨子都哆嗦了一下,一边加快进食的度,一边暧昧的说开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白家的人和乌蓉大人还没醒来啊?也不见他们屋里的人过来交待上菜,有点奇怪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看啊,乌蓉大人是折腾小美人折腾得累坏了” “哈哈哈,说得也是,我估计那小美人得病上一阵了” 主厨扫了他们几眼,心里却是觉得有些蹊跷了。 别人不知道,但他身为主厨,在白府颇有地位,人脉也多,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白梦深昨天晚上出了事儿,秘密住进客房,自己还给他熬过药呢,乌蓉怎么可能会因为洞房的事情而累坏?所以说,像乌蓉这样的女将军,居然睡到现在还没起床和用饭,古怪啊! 另外,白盈盈也在昨天晚上被关进柴房,就她那身子骨,能撑到现在不吃东西、不进补、不喝药?而他进厨房的时候,厨房里灶冷肉冰,根本没有煮过东西、熬过药的痕迹。 还有,今天是乌蓉嫁到白家的第一天,白家必须得侍候好了才行,但是,管家、管事们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白家人也没有动静,似乎忘了乌蓉的存在,这实在是有悖常理。 此外,他还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太多。 就目前的状况,他琢磨了一下后,道:“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 他先去柴房。 柴房没有人,只有柱子上被解开的绳索和地面上的毛毯,显然白盈盈已经回去了。 他又去乌蓉和白梦深所住的院子。院子静悄悄的,院子外不见人,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我是老伙,”他微微拔高声音,“时间挺晚的了,我来问下乌蓉大人和大少爷,要不要厨房现在准备饭菜送过来?” 没有人应。就像院子里根本无人居住。 第539章 白日见鬼,凭空消失 “笃!笃!笃!”主厨又用力的敲了几下,“有人在么?” 还是无人应答。? 与此同时,因为他用力敲门,院门居然微微松了一道缝。 他透过门缝往里瞄,见里面似乎没人后,便悄悄的把门推开,果然没人。 他也不叫了,直接往屋子走。 进了屋里,还是没有看到半个人,于是,他又走进里屋,拍敲卧室的门。 还是无人应答。他真的觉得不对了,又大胆的推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的红,红毯,红纱帐,红被单,红窗花红剪纸,红烛早已燃烬,一切还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是,没有人。 偌大的新床上,红色的被单铺得平平整整,被单下没有新娘新郎,房间里也没有任何仆佣,就像这间新房压根还没有人入住。 他吃惊不小,连声叫喊:“少爷?乌蓉大人?” 还是没有人应。于是他跑出来,边叫“有人吗,有人吗”边在整栋小院里找人。 他很快就找遍了整个院子,不见半个人影。 他真的被吓得不轻,赶紧又冲出小院,往白见清的院子狂奔而去,准备向白见清禀告这个怪异的事情。 “老爷,老爷,好像有事了——”他去拍白见清的院门,声音震天的响。 没有人应答,而院门又被拍出了一道缝。 他推门而进,放眼看不到人,于是又进正屋,又进卧室,又进书房,又进偏屋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连下人的影儿都没有,但是,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跟平时没两样。 到底生了什么事? 是他身在梦里?是他脑子出了问题?还是他其实住进了空宅子?还是他忘记了白府全家都出远门了什么的? 他一边努力的回想着是不是白家人带着侍从出门了、现在不在家之类的事情,一边继续去其他少爷、小姐的院子求证,结果,全部都没有人! 白家人不在,他们的小厮、丫环、侍卫、仆人也全部都不在,而且屋里屋外都跟平时一样收拾得干净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现缺少任何东西,就像院里的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主厨觉得眼前的景象太恐怖了。 他白着脸,匆匆跑去客房,想看看白家人是不是住在客房里。 然而,几间客房都空荡荡的,既没有昨天晚上住在这里的白梦深,也没有其他人。 他疯了一样的冲进下人居住的屋子,这回,许多房间里都睡有人了,但是,没有侍候白家人的那些下人! 一个都没有! 他双手揪着头,惊恐的尖叫起来:“啊——” 他的尖叫声惊醒了那些还在沉睡的下人们。 下人们一个个弹跳起来,大吼:“出什么事了?有人来闹事?兄弟们抄家伙,干架啦——” 这就是乌蒙人与晴国人的不同。换了晴国人一定会跟着尖叫,惊慌失措,乱成一团,但乌蒙人听了却是精神抖擞,恨不得是有人来闹事,然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揍人。 “不见了——”主厨大吼,“所有人都不见了!” 众下人一看是主厨,大为失望,一个个骂:“你干啥呢,像个娘们似的鬼吼鬼叫,想吓死人啊?” “啥叫人都不见了?咱们不是人啊?你以为你是大厨,咱们就不敢揍是不?” 主厨顾不得跟他们计较,吼:“主子们都不见了!所有的主子都不见了——” 众人听得还是莫名其妙:“你啥意思啊?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是不是做了几天菜,累得脑子不正常了” “你脑子才他娘的不正常!”主厨也是乌蒙汉子,当即冲上去拽骂他的人,以此泄心中的惊恐,“我说白家的主子们都不见了!清白侯,大少爷,乌蓉大人,大小姐全他娘的不见了,连侍候他们的人也不见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真是见鬼了” 众人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个都不相信,还哈哈大笑:“你说白家全家都不见了?乌蓉大人也不见了?你睡糊涂了吧,哈哈哈,瞧你长得像肥猪,没想到连脑子也是” “你们自己去看就明白了!”主厨用杀猪般的声音怒吼,脸色跟准备杀人似的,“所有的主子都不见了,你们知道这是多大的事儿?你们还敢笑?笑他娘个头啊!还不赶紧去找人,找不到的话咱们可没法跟皇上交待” 众人看他疯狂的表情,开始有点惊疑了:“老伙,你是说真的?” “我疯了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们他妈的别在这里干待着,赶紧去找人——” “好好好,你别疯,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走走走,大家都去看看,别躺着了” 一众下人走出房间,分头去看人。 不看不要紧,一看,全疯了。 白家人真的全都不见了!这个“不见”,不是说他们不在屋子里,而是说,整个白府都找不到他们的影儿,连他们屋里的下人和侍卫也全不见了! 没有人影,没有征兆,没有线索,没有口信或书信,白家人就这样彻底消失! 包括才出生一年多的小娃娃。 包括所有白家自带的下人。 守门的侍卫也没有看到任何白家人出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去,赶紧去禀告十九亲王府!”在混乱了半天后,有一名管事终于想起该做什么了,“你们两个去十九亲王府,你们两个去宫里报告,你们两个去衙门报告,其他人继续找!” 很快,十九亲王府派人来了,衙门派人来了,皇宫也派人来了,一边再次搜查全府,一边调查和询问所有人。 这回,有所收获了,有人在新房的床底下现了睡得死死的乌蓉。 乌蓉没有事,只是醒来后一脸的懵:“人都不见了?什么意思?” 当众人把事情告诉她后,她惊得跳起来,嗓门震天:“那我带来的人呢?我带来的人也都不见了?” 她不关心白家人的死活,她只关心“胡安”是死是活、在不在这里。 “是的,都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众人脸色凝重,“乌蓉大人,咱们就只找到您,您跟咱们好好说说,昨天晚上到底生了什么事?” 乌蓉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我让下人们都离开,只留下胡安守在门口,然后我跟新郎喝了交杯酒,然后然后我都不记得了” 众人:“” 已经有脑子比较好的人猜到,那杯交杯酒有问题,她,被人算计了。 与此同时,由十九亲王府、衙门组成的调查组已经查到昨天晚上白盈盈下毒、白梦深中毒的事情,以及白家找人冒充白梦深与乌蓉拜堂的事情。 “乌蓉大人,昨天晚上,与你拜堂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乌蓉心里想的还是“胡安”的事情,答得心不在焉。 第540章 是逃是死,毫无头绪 “那你可知有谁知道?” “乌鹤吧,是乌鹤跟我说这事的,也是乌鹤护送假新郎来接我的。 ” “马上派人去找乌鹤少爷。”调查组下令。 一拨人刚出去找人,又有一拨人被押进来了。这拨人就是被众人认为也凭空消失了的、侍候白家主子的下人中的大部分,包括管家和几名管事。 他们一进来就喊冤:“各位大人,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咱们都在前庭和中庭招待客人,直到客人们都离开了才得以回去歇息,这一觉醒来就被抓住了” “我记得各位将军是午夜过后离开的,他们走了以后,我们就吃了些酒,然后又累又困,脑子也晕沉沉的,随便找了什么地方就去睡了,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了,咱们真的不知道白家人都去了哪里。” “我们是负责侍候白家人的没错,但是,昨天晚上不是咱们侍候白家人啊,而且整个晚上咱们都忙翻了,根本不可能跟在主子们的身边,主子们做了什么、怎么不见的,咱们完全不清楚”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咱们都没有见过白家的主子们,主子们也没有派人跟咱们交待过任何事情” “咱们昨夜一直在忙,没现有啥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个都在激动的解释昨晚的事情,总之就是一个意思:他们昨天晚上忙疯了,与白家人没有任何接触,而在客人都离开后他们吃了肉,喝了酒,在极度的疲惫和困倦中随便找地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调查组问押他们进来的人:“你们是在哪里现他们的?” “桌子底下,床底下,马房里,狗窝里,衣柜里,地窖里,仓库里” 众人听得一脸黑线,这都是些什么鬼地方啊,难怪一时间找不到。 “你们是如何跑到那些地方去的?”调查组盯着那些人,恶狠狠的问。 “咱们、咱们也不清楚啊!咱们送走最后的客人时都已经困得不成样子了,吃饱喝足后就想睡觉,我估计我是走错了地方,现暖和的地方就钻进去睡了” “我记得我们那时走路都东倒西歪的,一个个眼皮子都睁不开了,有人还是爬着走的,不太可能会回到自己的房里” 调查组拍桌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爬到地窖和狗窝那种地方吧?” “咱们、咱们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啊,都说咱们当时累坏了,也困死了”众人一个个哭丧着脸,身上还散着明显的酒气。 “唉,”调查组的官员们挥手,“把他们带下去,让他们洗干净了再过来接受询问。剩下的人都召集起来,清点人数,看看究竟少了多少人。” 天暗下来的时候,失踪人员的名单终于出来了:白家老小十五人,加上昨夜负责随身服侍他们的下人二十四人,一共三十九人失踪,其中,失踪的下人中包括了所有白家从南部带来的那些人。 “你们说,白家人会不会是逃走了?”有人隐隐看出了问题。 “他们怎么逃出去?又能逃到哪里去?”有人不以为然,“看门的可没有看到他们逃出去!就算他们能逃出去,又如何出城?他们是昨天晚上失踪的,难不成他们还能拖老带幼的逃出了白府后,深更半夜的找地方躲起来?就凭他们?哼哼。” “白见清和白盈盈都是卧病多年,身体虚弱得很,白家还有一个少爷跟下人生的小娃娃,如果说他们逃走了几个,我觉得还有可能,但全部逃出去而不让任何人觉,我觉得难。” “白家人我熟得很,一个个都弱得很,平时也被看得死死的,我不信他们有这本事!再说了,如果他们真是举家逃走,那肯定是有预谋的,得早就暗中做好准备,可他们平时很少出门,出门也必定被众人盯着,他们还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策划这种事?” “是啊。如果是举家逃走,一定早就在外头准备了藏身之处,还有人接应什么的才行,我觉得白家没这本事。还有,白家人的长相在乌帝城很是显眼,不管到哪里都惹人注目,我觉得他们不可能背着这么多人在外头玩什么阴谋。” “那你们说,他们不是逃走,还能是干嘛?跟咱们玩躲猫猫么?还是说他们都被人干掉了,自尽了?” “唉,咱们现在不是在讨论和分析这事吗,别冲动 讨论到天黑,也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 同时,因为风大雪大,在外头寻找乌鹤的人也回来了。 “回各位大人,鹤少爷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回王府,也没有去外头的住处,咱们还去了鹤少爷平时喜欢去的地方,处处都说鹤少爷昨天晚上并没有去玩儿。” “咱们也问过了鹤少爷的朋友和女人,他们都说今天都没见过鹤少爷,只有人在昨天晚上的宴席上见过鹤少爷。” “鹤少爷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昨天晚上或今天有什么安排。白府守门的侍卫说鹤少爷在昨天晚上的拜堂结束后就走了” “他是一个人走的?” “不。他就带了一个丫环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去了何处。” “那个丫环呢,可能找到?” “找不到。没有人知道那个丫环是谁。连他的贴身侍从都不知道他带了一个丫环赴宴。” “奇怪了,真是奇怪了。”调查组的大人们喃喃,“那么冷的深夜,乌鹤没有回家,他到底能去哪里?” “你们说,他会不会出意外了?” “这个也有可能,不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推测不好乱说。” 一群人商量了半天都商量不出个所以然,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和证据,只得先派人向十九亲王府和皇上禀告今天的调查结果。 而到了这时,白府上下三十几人凭空消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轰动了全城。 在城南郊外忙了一天的乌浪,带着一身的风雪,还有微微的疲惫,回到了太子府。 景嬛迎上前来,接过他解下来的外套,放在架子上,而后给他倒酒:“殿下找到夜枭的宠物了么?” “没有找到。我估计那只黑雕受的伤并不重,已经飞远了,大概都找不到了。” 景嬛沉默了一会儿后:“关于白府一家三十几口人神秘消失的消息,殿下可听说了。” “听说了。”乌浪狠狠的往嘴里倒酒,狠狠的拍桌了,“真是怪了,怎么那么多事情都在昨天晚上生?白家的事情和黑雕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我觉得有所关联,我想我知道白家三十几口人是如何消失的,殿下要听听吗?”景嬛在乌浪对面坐下,轻轻的问。 第541章 爱妃的推理,凭空消失之谜 “当然。?&bsp;&bsp;”乌浪握住她的手,注视着她,“爱妃所言,定能帮我的大忙,请说。” 景嬛忍着抽回手的冲动,慢慢的道:“我猜,乌蓉和白府的下人们,很可能是喝下了含有致昏药物的酒,导致沉睡不醒,被犯人搬动和隐藏起来却不自知。” “有理。”乌浪点头,“你觉得是什么人做下的案子?” “我先说分析,再推测犯人。”景嬛道,“想让白府三十几口人,在两百多名下人、帮工和数百名宾客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一定需要不少的人手,我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人手就来自白府雇佣的帮工。” “说得不错!”乌浪放开她的手,拍桌子,“就我所知,这些帮工在客人都离开以后,大部分也都连夜离开,虽说白府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让他们留宿,但他们也不是没有地方打地铺,暂睡一夜,可他们却要在这么寒冷的深夜离开,着实可疑。” “是的。”景嬛心里道,你现在才觉得可疑么? “白府传出举办婚礼的消息时,我就有些奇怪了,”她道,“白家一定恨透了皇室,为何却在突然之间急着举办婚礼?白家的理由是为病重的白见清冲喜招福,可是,通过与仇人成亲的方式来招福,不是很可笑么?” “爱妃说得是。”乌浪点头,“其实感到奇怪的也不只你,只是没有人深思罢了。” “这是其一。”景嬛道,“其二,白家竟然还拿出所有的积蓄,让乌蓉把婚宴办得热热闹闹的,这不是也很奇怪么?花自家的钱,宴请一大批仇人上门来吃吃喝喝,这种事情,我想正常人都不会做的。” “没错,这点也很可疑。” “所以,白府办这场婚礼,一定是怀有什么极大的阴谋,这个阴谋很可能就是为了举家消失。我听说白家上下都很友好,白盈盈却在婚礼当夜对白梦深下毒,白梦深还及时获救,这也太巧了吧?” “爱妃说的对,这一定是白家故意演的一出戏!”乌浪又拍桌子,“如果白盈盈真的有意杀害白梦深,怎么会挑那个时间?那个时间,白梦深的身边都是人,白盈盈得手的机率其实并不高,而在昨夜之前,白盈盈一定有更好的机会对白梦深下手,但她却没有这么做,所以,她和白梦深一定是故意的。” “是的。”景嬛简直无法忍受乌浪动不动就吼、就拍桌子的粗鲁,“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和白梦深被单独隔离开来,不被那么多的人盯着。” 乌浪又是连连点头:“如此说来,建议找人代替白梦深去迎亲的人,以及代替白梦深充当新郎的人,一定都是犯人!” 从这些人入手去开展调查,一定会有所收获。 “包括招聘帮工的人,都有极大的嫌疑。”景嬛补充,“不过,如果负责招工的下人也消失了,那么,这条线就无法查下去了。” 乌浪点头:“我明天会去过问这事。” “最关键的问题是,白家人到底是如何消失的。”景嬛道,“至少可以肯定,在乌蓉与假新郎拜堂的时候,白家人还在府里。因为新人拜堂的时候,白见清等家人是一定要出席的,否则就要招来非议和注目了。” “新人入洞房以后,宴席正式开始,那是下人们最忙的时候。这时,几乎所有的下人都集中在宴会大厅招待客人,后院人手最少,白家人可以行动了。”景嬛的唇边,泛起冷笑,“这种时候,每个白家人的身边大概只有一到两人侍候吧,而不知有多少犯人已经冒充帮工或客人的侍从等等潜入了白府,他们完全可以悄悄的潜到后院,将白家人身边的乌蒙下人收拾干净。” 砰——乌浪又拍桌子,脸上闪过狠唳之色:“确实,在那种时候,白家人可以轻易的甩掉身边的侍从!但,犯人将白家人的乌蒙侍从干掉之后,又要如何处理他们的尸体,又要如何带走白家人?” “殿下,”景嬛轻笑,“您应该知道吧,那只黑雕在南城门出现之后,乌蓉宴请的那些将军和士兵就带着一身的酒气和醉意,急匆匆的跑出白府的大门。我都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出门的人又多又挤,看门的侍卫根本看不过来,也不可能一一去看他们都是谁,身份如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乌浪激动的大吼,简直要跳起来了,“白家人完全可以乔装打扮,冒充成军人,混在这些人当中离开白府!当时已经是深夜了,下人们和侍卫们一定又冷又累,不可能看得过来” 景嬛淡笑,垂下眼睑,慢慢的喝茶。 现在才想到这一点,是不是已经太迟了呢? “就我了解到的情况,”乌浪道,“那些将军和士兵匆匆往南城门奔去的时候,中途有不少军人从军营赶过来,汇在一起赶路,说不定有些躲在府外的犯人也趁机潜入队伍中,一齐奔赴南城门。” 天寒地冻、暗黑无边的深夜,数以千计的军人骑马赶路,如果有一小撮人事先打扮成军人的模样,骑着马躲在路边的黑暗中,在军队路过时加入到乱纷纷的队伍中一起行军,谁会现?谁会知道?何况这支军队本来就是临时由各营军人混成的,互不认识,更加难以辨认潜入者的身份。 乌浪的思路越来越顺,一路说到底:“队伍赶到南城门后立刻加入搜查黑雕的队伍,也没有清点队伍和清点人数,士兵们就分散开来,这时,犯人们就可以趁机逃出乌帝城”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咯嚓”,酒杯竟然碎了。 “难怪!”他的咽喉里出低低的怒吼,目光变得很可怕很可怕,“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那只黑雕!恐怕,那只黑雕会出现在城门,还会挑衅守兵和受伤,一切都是犯人的阴谋!” “应该就是了。”景嬛平静的道,“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我想,这已经足够犯人和白家人逃得远远的,远到咱们追不上了。” 乌浪:“” 好一会儿后,他才狠狠的道:“我听说白家人中不仅有白见清这样的病老头,还有一岁多的小娃儿,还有被杀的乌蒙下人的尸体,要如何带出白家?” “我想,白家人为了离开这里,什么都能忍、都能坚持吧?就算是死,他们也不会犹豫吧?”景嬛轻笑,“至于小娃娃,我听说黑雕出现的时候,脚上好像抓着一个会哭的小东西?” 乌浪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几乎吐血。 这么说来,他和那么多军人,岂不是被犯人利用得彻彻底底的? 第542章 知道得太晚,又输了一筹 景嬛继续道:“如果那些失踪的白家下人真的已经被杀,犯人一定有办法让尸体消失,比如将尸体丢出围墙,或者丢到隔壁的院落里,或者藏到屋顶上,或者塞进酒桶里,或者让尸体伪装成喝醉的客人架出去,等等,总有办法的。? ? 还有,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被杀,这不好说,毕竟犯人的目的是带走白家人,而不是杀人。” 她顿了顿:“如果犯人公然杀人,比如杀掉了乌蓉,一定会招来疯狂的追杀和报复,而且在那样的环境中,尸体不如活人容易带走或藏匿,所以我想,失踪的乌蒙下人被杀的可能性并不高。” 乌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白家人失踪的事情与黑雕出现的事情有关,岂不是意味着是夜枭带走了白家人?” “很有这种可能。”景嬛轻声道,“夜枭秘密潜入乌帝城肯定是有所图谋,策划让白家举家失踪这种事,配得上他的才能。而且我听说,这个人很喜欢冒险,他当年放弃皇权与地位,独自浪迹天涯,原因之一就是追寻更多的挑战与乐趣。” 让无权无势、被乌蒙人重重包围着的白见清全家从乌帝城凭空消失,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想象和策划的事情,唯有对夜枭这样的人,才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如果是他的话,事情就有些棘手了。”乌浪已经很冷静了,慢慢的喝酒,“你说,他为什么要救走白家人?就算白氏一族在淮州还有影响力和残余的党羽,但这点势力对夜枭来说,能起什么用?” 景嬛微微垂眸,是啊,就算黑月有心针对乌蒙国,但以黑月的实力和兵力,夜枭看得上白氏一族的那点兵力么? “那封信上说,夜枭患有严重的内伤,需要寻找真正的千年人参和千年太岁,”好一会儿后,她才缓缓的道,“难道是白氏一族拥有这两件东西,夜枭需要以救走白见清一家为交易条件?” 她还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其实是景久久那个贱人想拉拢白氏一族? 白氏一族的势力应该还入不了夜枭的眼,但对于那个贱人来说,能多拉拢一方势力,为什么不拉拢? 话说回来,那个贱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让夜枭为她做到这种程度吗?自己样样都比那个贱人好,夜中天都看不上自己,凭什么那个贱人就能让夜中天和夜枭都选她? 她不服气。她接受不了这种可能。所以她没有说出来。 “爱妃,你真是太聪明了。”乌浪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赞赏,“有你相助,我如虎添翼啊。” 说着他就挪过身去,将景嬛搂在怀里。 景嬛忍着不适:“殿下,咱们得认真想想如何抓到夜枭和白家人,这次若是不能抓到夜枭,以后大概就更没有机会了。” “爱妃说的是。”乌浪压下将她抱上床的冲动,“按照咱们的推测,夜枭和白家人应该已经出城和跑远了,我得派大军去追才行。” “那就现在派吧,事不宜迟。” “我现在就去。”乌浪放开她,大步走出去。 然而他才走到外面,狂风就夹着雪花扑过来,激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后退数步,走到避风的地方。 抬头,天空乌黑,大雪纷飞,狂风呼啸,几近滴水成冰。 他的脸上露面苦笑。 这样的天气,如何追赶?尤其是晚上,换了真正的皮毛类猛兽都不会在外面待得太久,何况他们这样的血肉之躯? 不得不耐心等待,等到风雪过后才能追赶了,而到了那时,他们还能追得上吗? 夜枭,一定都想到天气的因素了吧? 之前传到爱妃手里的那封秘信,会不会就是夜枭在幕后提供的?为了利用那只黑雕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兵力?可笑他以为他抓到了夜枭的行踪,结果却是被夜枭牵着鼻子走 站了半天以后,他往另一处院子走去,他心下烦躁,不想让爱妃看到他恼怒的模样。 次日上午,风雪稍小,他来到南城门,对亲信下令:“夜枭和白见清一家很可能已经逃出乌帝城,南下而去,你们立刻点三百轻骑兵,沿着官道往南追,务必全。” 他只能这么赌了。 而后他看看天空,还是下令:“再挑十只猎鹰在前方观察和带路。” 军中训练的猎鹰,有追踪动物的,也有追踪人迹的,现在这种天气,加上临近年关,普通人绝对不会出城,也不会在郊外赶路,所以,如果还有人在官道上活动,很可能就是夜枭等人。 他要求放飞的,就是寻找人迹的。 亲信下去安排的。 很快,三百轻骑兵带上烈酒、干粮,奔上官道,同时,数只猎鹰飞上高空,一声声的尖啸着,往南边的方向飞去。 乌浪希望还来得及。 但是,到了下午的时候,今年的第一场暴风雪来临,没有任何活物可以这样的暴风雪里行动,三百轻骑兵回信说他们不得不在半途找了地方住宿取暖,等暴风雪过后才能继续前行,而那十足猎鹰,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再出现。 也在这天的傍晚,一辆马车忽然停在十九亲王府的面前,久久不去,也没有人下车,而车夫更是不见踪影。 王府的侍卫现这辆马车以后,前来一看,在车厢里现了昏迷不迷的乌鹤。 侍卫赶紧将乌鹤抬进王府,这才现乌鹤的右手右脚都被打断了,当然,人还死。 乌鹤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知道了白家生的事情以后,加上乌蓉和调查组各位官员虎视眈眈的目光,他吓破了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他言无不尽,也不敢撒谎,只除了一点:他没敢说“环环”长得几乎与第一王子妃一模一样! 如果他倾慕第一王子妃的秘密传出去乌浪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死都不会说! 而见过“环环”真面目的人除了他,只有娇花园的几个嬷嬷、丫环和红牌,这些人根本没有见过第一王子妃,自然不知道“环环”与第一王子妃长得非常相似,所以,只要他死守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现在,他已经知道“环环”是犯人之一,心里恨“环环”恨得要死,但因为他隐瞒了“环环”的长相问题,导致一直在关注此事的景嬛没有现姒琅与夜枭一起到了京城,也难以确定姒琅真的在拉拢白家,否则,以她的聪慧,她定能窥破姒琅的野心,抓到姒琅的一大把柄,并及时狙击姒琅的这个计划。 而在知道乌鹤的遭遇以后,景嬛阖上眼眸,久久不语:晚了,乌蒙人不可能追得上夜枭了,真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第543章 逃离乌帝城,风雪南下路 “头,老黑真的没事?”南下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风雪中徐徐行驶,车厢里,二号忍不住又问了姒琅。 “应该没事。”姒琅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怀里还抱着一只密封的小暖炉,懒懒的道,“如果它有事,另外两只应该会来通知我们。” 前天晚上,黑大爷背上坐着吱吱,脚上钩着白家的小娃娃,故意在南城门上挑衅守城的士兵。按照计划,在士兵朝黑大爷射弩箭的时候,吱吱会指挥黑大爷摇晃身体和下坠,做出中箭受伤并失去平衡的假象。最终,吱吱做得很好。 追兵上当以后,吱吱继续指挥黑大爷做出坠落地面、留下血迹后又继续飞行的假象,将追兵引向更广阔的搜索区域。然后,当追兵们在地面上大肆搜索时,吱吱已经带着白家的小娃娃,乘坐黑大爷朝远方飞去,彻底脱离了危险范围。 现在,黑大爷和吱吱应该已经在下一个城镇等着大家了。 当然,除了黑大爷,另外两只小一点的也在附近转悠,做些空中侦察、运送物资、传递消息之类的事情。 入冬以后,北方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还几乎天天下雪,外出的行人也少,这几位雕大爷只要不是飞得很低,根本没有人会现它们的踪影,它们的处境可以说是很安全的。 “头,”二号这段时间一直在幕后忙碌,直到今天才空闲下来,很多疑惑都倒了出来,“枭大人怎么会知道乌蒙人一定会在暗中架设弩机,想找到和杀掉老黑?” “他认为玉朗川很可能会追踪到我们的下落,并给乌浪或景嬛传递消息,而老黑是夜枭的得力干将,若是现身,也比较容易被现,所以,乌浪一定会将搜查的重点放在老黑的身上。” “原来如此。但是你呢?玉朗川应该也会出卖你的行踪吧?” “不会。”姒琅摇头,“如果景嬛知道我在这里,那么,她一定能推测出黑月皇后是假的,如果她把这个消息告诉景立天,你说,景立天会怎么对我?” 二号眼睛微眯:“景立天一定会视为你敌人,并对你和黑月国彻底失去信任和期望,倒向乌蒙国,防范黑月国。” “不仅如此,景立天还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我或春染,甚至还会向黑月国公开这个秘密,将我置于困境。”姒琅平静的道,“之外,我与景嬛长得如此相似,景嬛便能让人依照她的脸画出我的画像,在全城甚至在全国进行通缉。如此,我的处境便很不妙了。玉朗川想杀夜枭,但一定不希望我被任何人杀掉或囚禁,也不希望我被迫彻底隐匿起来,令他难以找到,所以,他只会出卖夜枭,而不会出卖我。” 二号沉默,这种对人心的观测和把控,实在不是他能自个参悟的。 过了一会儿后,他扫向一侧的白盈盈与白见清。 白盈盈与白见清虽然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打盹,但两人可都在专注听着呢,他们脸上的肌肉,随着他与头儿的对话而微微抽着,显然被他们的对话惊得不行。 “我来猜猜。”二号当自己是在受训了,“不让老黑他们运送白老和白大小姐出去,是因为老黑它们太过显眼,在城中既不易藏身,也不便现身,而且风大雪大,它们飞行不易,加上它们可能已经被乌蒙军方给盯上了,更是不能轻易出现。” 姒琅点头。 “不过,老黑他们运送白家的小公子、小小姐出城,还是比较容易办到的。”二号又看了看白盈盈与白见清。 白盈盈与白见清因为久病的缘故,身体相当瘦弱,体重一定不会太重,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体重也不会太轻,让老黑它们在风雪交加中运送他们出城,办是办得到,但风险一定会加大。 “所以,头和枭大人还是决定通过乌鹤,先将白大小姐轻轻松松的带出白府,再让白大小姐冒充成乌蒙士兵,躲在路边,趁乌蒙军队路过时混进去,安然出城。那时天色黑暗,场面混乱,大小姐又是骑在马上,不会引人注意。” “非要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白大小姐体形娇小,举止斯文,不管怎么打扮都不像乌蒙军人,因此不好混在前来喝喜酒的乌蒙军人中出府。” 一直在闭着眼睛的白盈盈脸庞红了一红,睁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我冒充乌蒙士兵的时候,在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袄,还戴了帽子,才能披上最小号的盔甲,以后、以后我会努力养壮身体,争取派上用场。” 姒琅微微一笑:“大小姐虽然身体瘦弱,但大小姐的风骨和理智,却是不输给任何男人的,所以,大小姐千万莫要小看了自己。” 白盈盈更不好意思了,但也没再自谦:“多谢四公子夸赞,唯有一点,令我很是遗憾。” 她恨恨的道:“就是还不能宰了乌鹤、乌蓉那两个混蛋!” 姒琅微微一笑:“来日方长,大小姐一定会有机会的。” “嗯。”白盈盈点头,眼里闪动着的,是与她的年纪、身体完全不相符的坚忍和魄力,“白氏一族定会东山再起,把失去的都拿回来。” 众人正在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下来。 车帘掀开了,白家自带的一名侍卫兼车夫掀开车帘:“天色暗了,咱们不宜赶路,路边就有一间破庙,前面的人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就在庙里住一夜。” “好,咱们下车。”姒琅颌,掀开身上的毛毯,“每人拿点东西,都搬进庙里去。” 这种天气,保暖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他们一路南下,可没有时间和机会沿途采购足够的物资,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将必需的物资放在车里,一齐带着上路,虽然这样会导致马车负重较大,度较慢,但会比较安全。 说着,姒琅将暖炉送给白见清:“您老就负责抱这个吧。” 白见清笑道:“四公子这是小看了老夫么?” “哪里哪里,”姒琅折起厚厚的毛毯,抱成怀里,“我这是敬老,还请白老成全。” 别看白见清这样,他之前也是穿上战袍,挺直腰杆,丢弃拐杖,混在那些喝多了的乌蒙将士中走出白府,和他们一起骑上马,直奔城外南郊,硬是挺到了出城并与其他人汇合时才下马。 他说了:“老夫就算拼上性命,也要离开乌帝城,也要死在故乡,所以,我一定能挺得住,你们谁都不要阻拦我。” 只是,他刚刚坚持到与众人汇合就身体一歪,从马上掉下来,吓了众人一跳,而后他连拐杖都拄不动了,连走路都要人架着走,所以说,姒琅哪里敢让他搬东西? 第544章 旁若无人,打情骂俏 白见清抱着暖炉,笑道:“待老夫回到南方,身子骨一定会硬朗到让四公子刮目相看。 ? ” 姒琅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心里颇为敬佩和欣赏白见清的风骨,都是差不多年纪的皇族之长,景立天怎么和白见清差这么多呢? 当下,车厢里的几个人纷纷抱着东西下车,就看到离路边不远的山坡上果然有一间小庙,庙里透着灯火,几个人正站在庙前,招呼其他人。 白家失踪的三十九个人中,十四名白家人加上他们从原淮国带来的仆佣十三人,一共二十七人都集中在这里,另有一名娃娃坐着老黑,先跟吱吱到前方探路去了。至于其他消失的十一名乌蒙下人,如景嬛所料的差不多,他们并没有被夜枭等人杀害,而是被弄晕了丢进隔壁宅子里,再被人隐藏起来,估计现在也该被现了。 此外,同行的除了夜枭、白河等一行五人,还有黑月国安插在乌帝城的秘探八人。之前的乌帝城救人行动,就是黑月国的密探在暗中协助,才完美的实现了夜枭和姒琅的救人计划。 所有人加起来一共是四十人,这四十人分成七支队伍,其中夜枭和白河两人骑马垫后,其他五支小队四到六人一组,彼此隔着或远或近的距离,共同南行,只有遇到特殊情况时才会汇合。 众人如此分队上路,是为了避免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行动而显得招摇,目标太大,引来不必要的瞩目。 当然,各支小队之间都会保持联系,如果其中一队出了什么状况,其他队伍也能够及时避免或支援。 眼下,因为风雪太大和天色暗了,附近也没有适合落脚的村庄或城镇,众人便聚在一起,共同熬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姒琅这一队处于所有队伍中中间的位置,她进破庙的时候,破庙已经被前面的队伍打扫干净并燃起了篝火,屋顶和墙壁上的破洞也已经被防雨布给糊上,还算有几分暖和。 地面上,几张毯子围着篝火铺成一片,白家的几个孩子围坐在火边,帮忙大人烧水。 几名黑月国的探子正在从车厢里往破庙搬木柴。 姒琅也帮忙整理盘碗、干粮等物资,庙里庙外忙忙碌碌。 没过多久,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几十个人将破庙坐得满满的,不过,这么多人抱团,却使破庙里显得暖和了许多。 再接着,庙门被推开了,夜枭和白河风尘仆仆的走进来,原本热闹嬉笑的庙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夜枭,既敬畏又紧张又激动又不知所措,想打招呼又感觉自己的地位似乎不够,便只能小心翼翼的观望。 “你来了。”姒琅却是眼睛一亮,从人群站起来,小跑着迎上前去,帮夜枭拍掉身上的雪花,又帮夜枭脱下外袍放好,接着又给夜枭端上一碗热乎乎的人参鸡汤。 没有人跟她抢“招待”夜枭的工作。 到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也看出她与夜枭的关系不一般,可没有敢跟她“争宠”。 夜枭对她还是颇为客气的:“多谢。” 姒琅很可爱的冲他皱了皱鼻子:“就算你谢我,我也不会把你当外人的。” 不当外人,那就是当自己人? 年轻或年少的男子或女子们,都觉得脸庞微微红,呀,这位神秘的四公子也忒热情了,对方还是传说中的枭皇殿下呢,她也敢这么大胆,不过,好羡慕她的勇气与自信,换了她们、他们,就只敢有贼心没贼胆 夜枭的目光对着她红扑扑的脸庞微微一凝,而后移开目光,轻笑:“这么多人在看着,你也不知道害臊的么。” “有人吗?”姒琅捧了捧脸,左看右看,“这里有人吗?这里明明就只有我们两人吧。” 众人都害臊的低头或转头,都不好意思看这两个人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什么地方啊?什么处境啊?还有,这两人又是什么身份和地位啊,也好意思这么公然的打情骂俏,呀呀呀,要不是外面又黑又冷,他们都想跑出去吹吹风了。 夜枭又瞄了瞄姒琅,没说话,就摸了摸她的头:“你还没吃吧?一起吃。” 众人都在心里道,你知道知道她没吃的?果然是心有灵犀么? 两人走到篝火边,坐下来,姒琅很殷勤的把烤得正好的牛肉递到他面前,撒娇般的道:“张嘴,我喂你吃。” 夜枭看了看四周,脸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红,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烤的:“这个,就不用了吧” 姒琅歪着脑袋,微微嘟嘴:“嗯,我喜欢喂你嘛,你看,这些天就数你最辛苦了,而且我们都是坐马车的,马车里暖乎乎的,就你骑马,迎着风,冒着雪,那得有多难受?所以啊,就由我来喂你嘛。” 在一边的白河忍不住抬头,张了张嘴,想说“我也是骑着马的”,但,他还是将手中的烤羊肉塞进嘴里,用力的嚼,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插嘴。 夜枭又看了看姒琅的脸,微微垂眼,张嘴。 姒琅把手中那串插在铁丝棍上的牛肉的最末一块放在他嘴里,看着夜枭咬下那块肉和咀嚼后,眨巴着眼睛问:“好吃不?” 夜枭点头:“不错。” “嘻嘻,”姒琅的眼睛里立刻冒出无数颗星星,笑得跟什么似的,“我为你烤的哦,你多吃点。” 然后又把牛肉递到夜枭嘴边。 夜枭很想也喂她吃几块,但看看四周的人的脑袋都低得快掉到地上了,他还是忍了下来,只吃不说,免得刺激众人。 众人等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两人令人害臊的对话后,才悄悄抬头,一边偷瞄着他们,一边也悄悄的吃起东西来。 过了一阵后,白见清轻咳了几声:“老夫年迈,身体弱,就先睡了,冬夜很长,各位不必急着睡,慢慢歇着就好。” 而后他就在老仆人的服侍下,躺在角落里那张厚厚的毯子上,脸上盖一张遮光的薄毛巾,先睡了。 接着,小孩子们也挤在一个“被窝”里,抱团睡去了。 再接着是几个姑娘们,也挤在角落里,抱团入睡。 至于年轻和强壮的汉子们都集中在门后,有的在打坐,有的在看篝火,有的在盯着外面的动静,还有两个人就直接睡在外面避风处的马车车厢里看守车辆,待半夜时再与其他人换岗。 而姒琅呢,吃饱以后也不管不顾,直接靠在夜枭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我要跟你睡。” 原本安静的破庙里,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轻咳声,不少人都纷纷侧过身,背对他们,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第545章 寒冬渐去,王者归来 “咳咳”夜枭也轻咳了两声,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话噎到的。?&bsp;&bsp;?? “因为抱着你睡会比较暖和嘛。”姒琅又撒娇,“你知道的嘛,我是江南弱女子,最怕冷了,我需要你保护我。” 弱女子?众人脸上的肌肉都抽了抽,在心里道,你若是弱女子,这世上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强的了,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男人也都是弱得不能再弱了。 “”夜枭盯着她的脸片刻后,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而后将她揽在怀里,再拿起毯子盖在她的身上,“睡吧。” 姒琅“呼”了一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抱着他的腰,枕着他的胸膛,阖上眼睛,痛痛快快的睡了。 即使这里是荒郊野外,即使他们是在逃亡之中,即使薄薄的一墙之隔外风雪交加,她觉得很暖和,很安心,睡得比住在皇宫华室时还要舒服得多了。 次日,天色还未泛白,但因为大雪转小,众人还是早早的就上路了。 还是跟之前一样,马车一辆隔着一辆的先后出,彼此之间保持两到三里的距离,不同的是,在姒琅的坚持下,夜枭也坐进了车厢。 这回,众人都很识趣的不与他们同车,不过,车辆有限,任何一辆车的负担太大了都不行,于是,几个十来岁左右的小孩儿就被安排到了夜枭与姒琅的车厢里。 这几个小孩儿搬到乌帝城的时候,要么还是奶娃,要么只是两三岁的小娃娃,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夜枭的大名,对于夜枭的了解还是这几天在路上听说的,听到要与传说中的厉害人物同车,他们可高兴呢。 “枭大叔,听说您以前老厉害了,您能告诉我们您都做过什么厉害的事情吗?” “听说您一个人可以打一万个人,是真的吗?” “听说您可以十天不吃饭,你是怎么做到的吖?复儿半天不吃饭就走不动了” “您见过大海吗?大海长什么样,有没有淮河那么宽” 几个小孩子围着夜枭问个不停,姒琅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 “你们还记得那几只送你们出城的大鸟吧?”夜枭却是难得的很是悠闲,陪他们说话打时间,“如果你们想知道它们的故事,就乖乖的坐好,叔叔说给你们听。” “好,我们要听故事——”几个小孩立刻坐得直直的,目光闪闪的看着他。 “我小的时候,”夜枭开始讲起故事,“大概也就三岁多点吧,那时我和母亲住在一座漂亮的小山里,虽然当时我的年纪很小,比你们都小,却喜欢一个人到处玩,谁都管不住。有一天,我又偷偷的跑出去,在山里乱转,转着转着,我就迷路了,也走累了,就坐在石头上啃带出来的肉包子,突然,身后响起‘沙沙梭梭’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就看到一条这么大的蟒蛇朝我扑过来” “啊——”几个小孩尖叫。 “其实我的胆子很大,什么阿猫阿狗阿蛇从没怕过,但这条蛇实在太大了,身体比我的腿还粗,嘴巴张得比我的脑袋还大,牙齿有我现在的手指这么长、这么尖,蛇信红得像血一样,还抖个不停,看起来真的非常恐怖,而我那时又累得跑不动了,就呆呆的看着那张大大的蛇嘴朝我的脑袋扑过来——” “啊——”几个小孩抱成一团,抖。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天上飞下来,抓起那条大蟒蛇的腰部,将它给拎了上去,就像上天伸出手来,要收回这条大蛇似的。我抬头一看,哗,原来那道黑影是一只很大很大的鸟,可能是因为那条蛇太重了,它飞不高,便抓着那条大蛇在我的头上飞来飞去,还把那条蛇砸向大树和山壁,想将那条大蛇打晕” “哇——”小孩们一脸崇拜,惊叹连连,“好聪明的大鸟,它就是黑爷爷吗?” “是啊,它那时其实还是个小孩呢,没有现在这么大,但一只翅膀已经快跟车厢这么长了。”夜枭笑道,“那条大蛇不断的扭来扭去,长长的身体盘成一圈圈的,还用力的甩尾巴,想把老黑给缠住和打倒。它有几次用尾巴打到了老黑,把老黑的羽毛都给打落了好多根,但是老黑很勇敢,就是不松爪子” 夜枭叙述着他遇到黑大爷的经过,孩子们听得入神,姒琅也听得入神。 “老黑终于成功的将大蛇给砸晕了,然后它将大蛇丢到地面上,自己飞落下来,用尖硬的嘴去啄大蛇的身体,一口一口的吃” “咦——”孩子们想象那种画面,齐齐皱眉。 “我坐在旁边,一边啃包子,一边看着老黑吃蛇肉” “咦——”孩子们作呕吐状。 “我吃完包子后就跟老黑说话。我说,大鸟兄弟,我很欣赏你啊,咱们交个朋友好不好?要不咱们结拜吧?它不理我。我上去摸它的翅膀,他一抬脚,就把很累的我给踹倒了” “咦咦咦,哈哈哈,活该——” 接下来的好几天,夜枭都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各种各样的冒险故事,听起来就像在说书,神奇得不得了,但姒琅知道,他说的一定都是真的。 因为夜枭的故事,几个小孩都忘了离开早就习惯的地方、冒着风雪远行的不适与不安,没有吵闹哭泣,天天就围着夜枭转,令行程安静了不少。 在走了十来天后,众人离乌帝城已经很远了,虽然一路上天气还是异常寒冷,但比起乌帝城,温度却是上升了一些,而且不会出现最可怕的暴风雪。 越是往南,经济越好,人口越多,为了避免引起注意和以防万一,队伍分成两批,第一批由强壮精干的黑月密探、白河等高手抱上几个孩子,骑马赶路,力求以最快的度将孩子们送回“淮州”。 其他人则继续跟着夜枭、姒琅,乘坐马车南行。 此举也是为了方便姒琅与白见清、白梦深、白盈盈等白氏一族的领袖、核心拉拢感情,研究双方结盟的可能性。对于这一点,双方都是心知肚明,但没有人明说,一路上聊的都是日常和天南海北,借此从中观察对方、分析对方。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后,年已经过完,早春也即将来临之时,众人终于抵达淮州的地界。 “停车,快停车,”白见清连等都不愿意等了,“我现在就要看看我的故乡!” 他也不要拐杖,也不等人扶,就直接从车门走下来,快步上前几步,扶着树干,遥望远方的原野,眼里慢慢流下泪来:“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没想到我还有活着回到故乡的这一天” 说着,他竟然跪下来,双手俯地,额头也紧紧的贴在地面上,而后,他用双手捧起一把泥土,放到嘴边,重重的闻着,轻轻的吻着。 第546章 不要报答,只要合作 姒琅看着很是动容。? ?? 这,就是所谓的爱国么?将故国的泥土当成珍宝一样来珍惜? 白梦深、白盈盈等人看到白见清的所为,也纷纷跪下来,双手贴地,亲吻地面。 白见清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面上,好一会儿后他将手中的泥土放回地面,站起来,不断抹着眼泪。 “爷爷,您别哭了。”白梦深等几个人安慰他,“咱们已经回来了,我们誓,我们一定会保卫这片土地,再也不会离开它。” “嗯,这片土地以后就靠你们了”白见清哽咽着,“我们走” 忽然,夜枭出声:“有人来了。” 众人一惊,齐齐闭嘴,警戒的张望四周。 这一带并没有乌蒙驻军,难道,他们的行踪被现了?可现在天气还冷着呢,就算乌帝城那边想通过信鸽、信鹰或快马将他们南下的消息传递到这里,也不可能传递得这么快 草丛里响起“悉悉嗦嗦”的声音,有人,而且还是不少人,正在往这里快潜进。 白梦深下意识的握紧了飞刀,做好了射出飞刀的准备。 一人的上半身,先进草丛里探出来,声音同时响起:“可是枭大人到了?” 听到对方这么问,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应该不是敌人吧? 来人的头上戴着草环,脸上也涂有数道绿色的脸纹,身体似乎穿的是兽皮,看不清具体的面容。 “孩子他爹你终于来了!”众人还没说什么呢,花大嫂就冲了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巴掌,“你怎么现在才来?嫌我们在路上吃的苦还不够吗?” 啪——那人也给了花大嫂一巴掌,骂:“你这臭婆娘,老子大老远的来接你,你就这样招呼老子的?也不看看这里这么多人,你这样对待老子,让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搁?你再这么不懂事,老子就休了你!” “哟!”花大嫂伸手去扭他的耳朵,骂,“老娘几个月不在,你一开口就说要休妻,是不是你又跟别的女人搞上了?信不信我阉了你” “你不在,我又当爹又当娘的,哪里还有心思找女人” 两人大概是久别重逢,太过激动和喜悦,克制不住真情流露,偏偏又不好意思像姒琅那样通过“我想死你了”“我喜欢你嘛”来表达感情,就只会玩这种打是爱、骂是亲的游戏,当别人不存在似的。 姒琅对此很是无语。 “你、你是父儿?”突然,白见清快步冲过去,哆嗦着手抓住来人,激动的道,“你是父儿吧?你就是父儿吧?” 来人身躯一震,收住与花大嫂独特的恩爱方式,看着来人,然后眼睛红了,身体颤抖了,双唇也一翕一合的:“您、您是陛、陛下?” 白见清抬袖掩面,苍凉着声音道:“惭愧,我便是淮国的亡国之君,我、我厚着脸皮,回来了” “陛下——”来人低低的叫着,猛然跪下来,哭着道,“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咱们、咱们等您很久了——” “属下参见陛下——”从他身后的草丛里,冲出来一群人,齐刷刷的跪下,“属下恭迎陛下回来——” “你们、你们都来了——”白见清老泪纵横,“你们快起来!我、我是没用的亡国之君,我不配受你们如此大礼,你们快起来!” “故国之亡,并非陛下一人之错,我等也是罪孽深重,非为国捐躯不能赎罪。”花大嫂的丈夫道,“还请陛下切勿过于自责,化悲痛为力量,率领我等东山再起,重建故国!” “请陛下化悲痛为力量,率领我等东山再起,重建故国!”他身后跪着的众人也齐声道。 “好,好好好,”白见清红着眼睛,哑着嗓子高声吼着,“我白见清对天誓,以我余下之人生,枯残之性命,定竭尽全力,重建故国,直至身死命灭,绝不言弃!” 而后,一群人抱头痛哭。 姒琅等几人已经退开,没有旁听和参与这些人接下来的谈话。 姒琅也没有跟夜枭有什么亲昵举动,她只是有些愣的看着那些人激动到几乎失控的模样。 亡国之痛?灭族之恨?她没有切身的体味。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晴国是她的国,也不觉得华黎部落是她的族,她想夺走晴国、想为华黎部落复仇,纯粹源于对自由与尊严的渴望、对母亲的爱与疼的回报。 一个人,真的可以爱一国、爱一族胜过爱自己、爱自由、爱性命吗? 她陷入深深的思索,同时,她也不太明白思索这些问题于她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白见清那边总算是冷静和安静了下来,而后,白见清领着白梦深和花大嫂的丈夫过来,三人先冲夜枭和姒琅深深的鞠躬,而后白见清极其感激的道:“老夫已经明白了两位不惜冒死,前去乌帝城救我全家的前因,老夫代表白氏一族,永世感激两位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两位的大恩大德,日后若是两位用得上,白氏一族定会全力回报两位的恩情!” “这位兄台于我有恩,”夜枭看向花大嫂的丈夫,“我只是还各位的人情罢了,还请白老切勿再回报于我。” “枭皇果然豁达。”白见清笑笑,“但,枭皇虽然不要我等回报,但我等却是一定要记住这份恩情的。” 随后他看向姒琅,先介绍花大嫂的丈夫:“四公子,这位是白若父白将军,其父乃是淮国名将白续,以后他会是淮国的大将军、大元帅。” 白若父虽然跟自己的婆娘是那副样子,但在别人面前,却是沉稳冷静的。 他冲姒琅抱拳:“四公子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白某感激不尽,日后定然涌泉相报。” 姒琅也冲他抱拳,笑道:“这位报来报去的,何时是个头?不如将来有机会的话,大家一起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白续?那可是曾经的淮国第一名将,在面对乌蒙大军的入侵时,他可是战到了流尽最后一滴血,绝对称得上是这个时代最有名望、最值得敬重的将军之一,而“白若父”之名,足以说明白续之子的意志了。 白若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白见清。 白见清微笑:“四公子可是难得的人才,白氏一族将来若是有机会与四公子合作,求之不得。” 姒琅微笑:“我们一定会有机会的。” 白见清不再谈这个话题,朗声笑道:“老夫要回家了,枭皇与四公子也一同去寒舍作客如何?” “现在先不去了。”姒琅摇头,“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既然白老已经有人接应,我们就去赶我们的路了。” 白见清所谓的“寒舍”,应该就是以白若父为的淮国起义军的基地,她可不便去那么秘密的地方,再说了,夜枭明显不想参与这些纷争,她不必现在就急着与白家亲近。 第547章 早到的春天,早去的生命 “那么,这块令牌就送给四公子做个信物。 ”白见清从袖袋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双手递上,“将来四公子想来寒舍作客,或有事情相谈,令牌便是路引。” “多谢白老。”姒琅接过令牌,细细的看了几眼,又用手暗暗摩擦,确定这块令牌的用料乃是万年以上的乌木,十分的珍贵稀罕,即使令牌上只刻了一个雕工深厚的“白”字,世人也绝无可能仿制。 “我乃是离家出走,”姒琅笑着收起令牌,“身上什么都没带,就暂时不留信物给白老了,待我回去之后,再派人送我的信物过来。” 白见清微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而后姒琅没有再客套,转身就走,夜枭则众人微微颌,二号则向众人抱了抱拳,也一齐离开。 三人上马,策马往横岭的方向行去。 走得很慢。 因为,姒琅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我们现在去哪里?”她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问夜枭,“你有计划么?” 夜枭面容平静,看着远方:“就这样一直走,一直看,直到走到尽头为止,不是挺好的么?” 姒琅咬牙,忍下鼻子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我们一起想,总会有办法的” “嗯,会有办法的。”夜枭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我不是在安慰你。”姒琅急道,“我是说认真的,我真的觉得有办法!我的预感一向很准确,预感告诉我,世间之大,存在着我们还没有现到的办法,我们只要坚持寻找,一定能” “嘘,别说话。”夜枭忽然停下来,就这样骑在马上,微微仰头,出神的看着路边的一根树枝,“你看。” 姒琅满心都被给他“治病”的事情给占据了,心不在焉的随便看过去:“什么?看什么?” 夜枭微微一笑,声音透着温柔:“你看,那里生了一朵小白花。” 小白花?姒琅一怔,终于收回注意力,看向他目光凝聚的那一点。 果然,干枯细瘦的枝头上,某个完全不引人注意的节点,冒出了一朵只有黄豆大小的、白色的花苞,小到就算开放了恐怕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可是,在积雪尚未全面融化的时节,这一朵小小的花苞,若是被人看到,就让人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今年的春天,来得真早。”夜枭微笑,“这大概就是上天给我的恩赐。” 听起来,就像是这个春天是他最后一次看到的春天似的。 姒琅的眼角,慢慢出现了一颗水珠:“上天还会给你更多的恩赐的” “是啊,上天给我的恩赐,何止这一朵?”夜枭微微的笑着,转过头来,抬手将她颊边的丝掠到耳后,“你不是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吗,我陪你去做吧。” 姒琅眼角的水珠掉了下来,她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后,道:“我现在只想找到办法给你治病。” “我没有病。”夜枭笑笑,拍了拍马,慢慢往前走去,“风光如此美妙,你何必想这些没意思的?我们先去江南吧。” 姒琅想说些什么,但她知道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解决不了问题,与其说,不如做。 就这样,几个人很快与吱吱汇合,一路走走停停,又走了半个月后,抵达了横岭地区。 此时,冬雪终于融化,初春终于来临,到处可见微微的绿色以及掠过水面的燕影。 也在这个时候,因为战为君失踪之事而紧闭了将近半年的横岭关大门终于打开,乌蒙国与晴国的贸易通商、百姓来往恢复了正常化,热热闹闹的人群与货物每天都在横岭关进进出出。 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守军查得也没有这么严了,夜枭等几人打扮成商人,押运着几车高价买来的土特产,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过了关,进了横岭城。 几人进了横岭城后,也没有急着去联系战家,而是先租了一间不错的屋子,暂时住一阵。 虽然夜枭不说,一路上也表现得无懈可击,但姒琅还是敏锐的看到了夜枭偶尔流露出来的疲惫,这半年来,他们来回奔波,冒险无数,尤其是最冷的那一个多月里,他们都在赶路,此中之疲惫,唯有他们知道了。 好不容易回到较为安全的地方,姒琅只想让夜枭先好好的歇上一阵。 安顿下来后,姒琅说了一句“我出门逛逛”就走了。 她直奔已经变得热闹起来的市集,几乎每一个摊子都不放过,寻找各种可以延年益寿的药品和补品。然而,市集上的好东西多是多,却都没有比皇宫的药材和补品更好的。 她不甘心,一条条街的跑,一条条巷的钻,横岭并不大,她跑到天暗就跑完了。 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租住的宅子,一进院子就听到吱吱“哇哇哇”的哭声,而且哭声还是从夜枭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她心头就是一惊,飞冲进堂屋,再冲进后院,推开一间厢房,就看到吱吱趴在夜枭的身上,闭着眼睛张嘴大哭,哭得涕泪横飞,好不凄惨。 而夜枭又是直直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却对吱吱的哭声毫无反应。 姒琅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生什么事了?枭是不是又昏迷了?” “哇哇哇——”吱吱边哭边道,“下午的时候,主人说他困了,要睡觉休息,可是刚才吱吱来叫主人吃晚饭,主人却不理吱吱,吱吱拉他他也不起来,主人一定是又生重病了,哇哇哇——” 姒琅伸出手来,颤抖着去摸夜枭的脉搏。 夜枭的肌肤微凉,却不冰冷,脉搏跳得很慢,但还是跳着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心里又慌慌的,离十五还有好几天呢,他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他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沉睡着不醒? 怎么办?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手足无措的,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对了,二号呢?二号现在在哪里?” “二号说他做饭不好吃,去外面买好吃的去了,还没有回来”吱吱抽抽噎噎的。 姒琅想安慰吱吱,但才张了张嘴,就有微咸的液体流进嘴里,原来,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滴在手上,也滴在她握着的夜枭的手上。 “哭什么呢”一个沙哑的、低沉的、略带疲惫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我只是染了风寒,身体不适,睡得沉了一些罢了,又不是死了” “呜呜呜”姒琅扑到他的身上,也抱着他,“我快被你吓死了,呜呜呜” “吱吱也差点被吓死了,哇哇哇——” 第548章 怪事,久病不愈 “好了好了,”夜枭拍着一大一小两个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有些无奈的笑笑,“我是病人,你们就先放过我好不好?” 姒琅这才拉着吱吱坐起来,抹着眼泪道:“你好好歇着,我去找大夫。 ” “不用。”夜枭摇头,撑着身体坐起来,“去抓点治风寒的药,帮我熬了就好,我不想见外人。” “好,我现在就去。” “拿桌上那几本书给我。” 姒琅把那几本书拿过来,放在他的枕边,又端了热水过来,这才出去了。 “主人,”吱吱挂着几行眼泪与鼻涕,呆呆的瞅着他,“吱吱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做。”夜枭微笑着,取过床边架上子挂着的毛巾,轻轻的帮她擦脸,“我看书,你练字就好。” “哇,”吱吱跳起来,脸色都白了,“吱吱不要写字!吱吱最害怕写字了!让吱吱写字的话,吱吱会生病的,很重很重的病。” “可是,吱吱不会写字的话,主人会被人嘲笑的。”夜枭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你想让主人被很多很多的人嘲笑吗?” “这样啊”这话中了吱吱的软肋,吱吱犹豫,“要不然,如果有人嘲笑主人的话,吱吱就打他好不好?” “吱吱,我跟你说过,不用打架就能斗赢别人,这才是高手,你不想当高手么?而且,你就算打得别人不敢嘲笑主人了,别人还可以在背后嘲笑主人的,对不对?” 吱吱想了一想,沮丧的垮脸,垂肩,乖乖的坐到桌子边,没什么精神的拿出纸和笔,还不断转头看夜枭:“主人,吱吱努力练字,有什么奖励么?” 夜枭微微一笑:“如果你能把这篇文章抄一遍,主人就做饭给你吃。” 吱吱的眼睛终于亮了:“那,那吱吱会努力的。” 然后,她就像对待敌人一样,用凶残的目光盯着那篇千字文,右手抓起笔,沾了墨水,恨恨的落在纸上,就像拿刀子捅敌人似的,用力的写起来,边写边低低的诅咒着什么。 夜枭有些哭笑不得:“不懂的地方就问主人。” “嗯。” 而后,大的看书,小的写字,倒也安静。 没过多久,二号拎着大盒小盒的饭菜回来,见夜枭的状态不好,便干脆把饭桌设在夜枭的房间里,省得夜枭挪来挪去。 又过了没多久,姒琅拿着药包回来,先将药材放进砂锅里熬了,而后盛了饭菜,坐在床边,给夜枭喂饭。 夜枭这次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他的胃口很不好,吃了半碗就摇头:“就这样吧。” 姒琅道:“你吃得太少了不行,多吃点。” 夜枭摇头:“等会还要喝药,吃少点有助吸引,若是吃多了,等会只怕会呕吐。” 姒琅知道那些药很苦,想了想:“那我把清粥和小菜放在暖炉上,你若是饿了就吃一点。” 夜枭微笑:“好的。” 而后姒琅端碗倒药:“现在可以吃药了。” 夜枭摇头:“刚吃完饭就马上服药,肚子会很难受,而且这药也太烫了,再放一会儿吧,待药变温以后我再喝。” 姒琅想了想,把碗放下来:“好吧,那我就等一会儿再喂你喝吧。” 夜枭阖上眼睛,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后,睁开眼睛,不断打呵欠:“我很困,我想我快要睡着了,需要安静,你们都回去吧。” 姒琅道:“那你喝了这碗药。” 夜枭伸手触了触碗壁,摇头:“还是太烫了,我再等一会儿自己喝,你们若是继续待在这里,说不定会被我传染。到时,你们若是都病了,谁来照顾我和保护我呢?” 他看着姒琅的眼神很温柔,说话也很温柔,而且,最后一句戳中了姒琅的心尖。 姒琅瞅着他:“你千万不要忘了喝药哦。” “当然不会。”夜枭疲惫的笑笑,“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然后,几个人都出去了。 夜枭凝视那碗药片刻后,端起来,泼到床底下,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姒琅以为夜枭很快就会好的,毕竟他是那么强壮的男人,然而,一晃三天过去了,夜枭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好转,整日都待在房间里看书写字,不曾踏出过房门一步。 “不行,我还是要去找个大夫。”姒琅下定决心,“如果你不想与外人接触,我们可以联系战家,去战家住几天。” 战家的环境比较好,大夫也好,药材也好,一定都不缺,而且还有人保护。 “不用。”夜枭的目光从书上移开,微笑,“我的状况虽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变差是不是?我之所以三天都未曾好转,只是前段时间太累了,只要再坚持喝几天药,一定就会好转的。” “真的吗?”姒琅一脸狐疑。 “那当然。”夜枭还是微笑,“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很累?” 姒琅想了一想,叹气:“确实很累” 她觉得她至少还要再休息一月半月的才能彻底恢复元气。 “所以,再过几天就好。” “好吧,那你就继续喝药,过几天再看看情况。” 如此,一连三天又过去了,夜枭还是没有好转。 姒琅真的急了,也不告诉夜枭,就直接去找战永捷。 战永捷不在,是诸葛军师接待的她。诸葛军师听说夜枭的事情后,看着姒琅的眼神多了几分含蓄的责怪:“四公子,咱们什么交情,怎么来了也不说声呢?” 姒琅笑笑:“我们几个可都是逃犯呢,也不知道这横岭城里有没有乌蒙人在追查我们,才得不得暂且隐匿,现在是事突然,只能向战家求助了。” “你们是逃犯,我们又何尝不是?”诸葛军师眨了眨眼,“四公子的好意,我们都是明白了,不过,还请四公子以后莫要这么客气,咱们有难同当就好。” 姒琅抱拳:“多谢。” 诸葛军师道:“那,我现在就派人随你过去接枭殿下?” “好。” 诸葛军师是横岭城的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不能跟姒琅过去,所以,他就派了两个没人认识的新兵蛋子以及一个不出名的大夫跟姒琅走。 回到宅子的时候,夜枭还在沉睡着。 正在练习写字的吱吱从里面打开房门:“嘘,主人在睡觉,你们不可以打扰主人。” “好,我们不打扰他。”姒琅道,“我就让大夫给他看看。” 吱吱把房门拉大,站到一边,一副“请进”的模样。 大夫进门后,眉头一皱,喃喃:“好浓的药味” 说着他快步上前,冲到床边,没有看夜枭,而是将床沿边上垂下来的被单掀起来,趴在地上,探头往床底下望去。 就着床边的烛火,姒琅看到,床沿底下的地面上湿了一大片,就像被大雨淋过似的。 第549章 无药可治,再度沉眠 这是什么?姒琅吃惊的跑过去,也蹲下来,看那块地方为什么这么湿。() | (八) 带着苦味和淡淡霉味的浓烈气味扑鼻而来。 再看看颜色,很明显的黑色。 这,是药汁? 这么多药汁难道,是夜枭倒的? 夜枭根本没喝药?姒琅倒抽一口冷气,站起来,去拍夜枭的脸。 “醒来!快醒醒,天亮了,吃饭了,追兵来了,你家老黑被人捉了,你家吱吱被野男人给抢走了” “吱吱没有被男人抢走” 夜枭还活着。但任她又骂又拍又掐,就是没反应。姒琅握起拳头,很想朝他那张英俊的老脸砸下去,但拳头凑到了他的鼻子边又舍不得打下去。 悻悻的收回手后,她想了一想,一手抓起桌上的药罐,一手用力捏开夜枭的嘴,往他的嘴里灌药汁,强逼着他把药汁吞进去。 药汁从夜枭的嘴边流出来。 大概只有几滴渗进他的咽喉里。 “你想死是不是?”姒琅恨不得把药汁从他的鼻孔和耳朵里灌进去,但又怕这样会把他给溺死,想了想,干脆把药汁灌进自己的嘴里,含着。 哇,好苦!即使没有吞进去,那种苦味似乎也传遍了全身,苦得胆汁都要哭了。 难怪连他都咽不下去不对,这不是问题! 姒琅果断的俯身,狠狠的将自己的嘴堵上夜枭的嘴,将嘴里的药汁渡进他的嘴里,不让药汁流出来。 众人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呢?他们现在回避还来得及吗? 姒琅誓,她一点都没有感受到亲昵的甜蜜,只感到窒息的痛苦。 但是,她坚持不懈,非要逼着身下的男人吞下药汁。 在她的坚持下,夜枭的咽喉动了动,终于有药汁流了下去。 “嗯”夜枭忽然出痛苦的呻吟着,五官皱到一起,并把头扭到一边,“好苦” 他竟然慢慢的睁开眼睛:“苦死了” 啪——他的脸上挨了一巴掌。 他皱眉,一脸困惑,生什么事了? 姒琅抓着他的肩膀,粗鲁的把他拉坐起来,指着床下那滩药汁道:“你说,你这几天是不是根本没吃药?” 夜枭的目光往下微微一移,苦笑:“太苦了,喝不下去” 姒琅转头看向大夫:“您有没有办法让怕苦的人喝药?” 大夫毫不犹豫的道:“有,只要让我扎几针,我就能让病人的舌头麻痹,品尝不到任何味道。” 说着他就从药箱里取出针套,看起来准备给夜枭扎针了。 姒琅大吼:“二号,还有药吗?” “有。” “全熬了,给病人喝。” “是。” 夜枭看着姒琅一会儿后,对其他人轻叹:“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跟四公子单独说。” 其他人赶紧出去,吱吱左看看右看看后,冲姒琅眦牙:“你不可以欺负主人。” 夜枭哭笑不得:“放心吧,没有人能欺负主人。” 吱吱这才冲着姒琅做鬼脸,一步一回头的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夜枭从盛药的碗里挑出一根药材的块根,平静的道:“我并不是生病了,我只是像这根药材一样,快要熬到了头而已,喝什么药都没有了。” “胡说!”姒琅恼怒的打断他的话,“你以为你已经七老八十了么?什么熬到头了?你说这话,是看不起天底下无数比你老的人么?还有,你拿自己跟一小块草根比,你觉得这块草根能与你相提并论?” “这块草根如果一直种在土里,”夜枭盯着指间的药渣,“一定还能活上不少时间,但是,它变成了药材,所有的力量都被水与火给熬了出来,所以,它变成了残渣。琅,我也是这样。” 他缓缓道:“这并非我所愿,也并非我所能掌控,所以,你必须要面对和接受这一切。” “我不接受!”姒琅吼,“你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接受?你会那种会向命运屈服的男人吗?你都坚持了这么多年,为何现在却突然要放弃?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枭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姒琅触到他那种似乎已经置身事外的眼神,说不下去了。 她现在的模样,是不是一个自以为是、无理取闹的任性女人的模样? “抱歉。”她迅冷静下来,上前几步,握住夜枭的手,“这一切确实并非你所愿,是我没用,嘴巴上总是说得好听,却没能帮得上忙,实在不应该迁怒于你。” “你所为,也是为了我。”夜枭道,“只是以后,就别再勉强了。” 姒琅不吭声。 她不会放弃。即使她已经想尽了办法却还是毫无所获,她也不会放弃。 “还有,我们回晴州吧。”夜枭道,“那里才是你的家,我至少要送你回到家里为止,而且,以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宜留在这里。” 姒琅点头:“嗯,我现在就安排,咱们明天回晴州。” 江南乃是天底下最富饶、最历史悠久的地方,也许,她能在那里找到办法。 “让大夫回去吧。”夜枭疲惫的说着,阖上眼睛,“我现在,只想睡,继续睡” 然后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姒琅的心里,闪过“长眠”这两个字,眼里,也慢慢的涌起忧虑。 她抬手擦了擦几乎要冒出来的眼泪,然后又拍拍脸蛋,逼自己挤出没事般的表情,转身走出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极为寒凉,而且横岭城的晚上仍然在实行宵禁,现在让大夫等三人回去,感觉有些不妥。 于是她对三人道:“这宅子还挺大的,空房还有几间,如果几位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一宿如何?” 大夫互视一眼后,拱手:“那就多谢四公子了。” 如今的横岭,随着战家被朝廷收走城印、军印的事情已经传开,越来越多的派系不断刁难和攻击战家,战家对此实行了韬光养晦、避人锋芒的策略,所以,他们最好不要在实行宵禁的晚上出行,免得遇到巡逻的将士什么的,到时不好解释。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夜枭的身份,就知道对方是极为神秘的大人物,怠慢不得。 在这一夜,姒琅安排好了车辆,收拾好了行礼,就等着天明以后离开。 然而,天明之后,夜枭却一直没有醒过来,不管众人如何叫唤,夜枭始终没醒过来,呼吸很慢很慢,脉搏也跳得很慢很慢。 姒琅对他的这种症状,已经相当熟悉了,这是——假死的状态! 虽然是假死,但是,假死的时间长了,就要变成真死了。 面对这么糟糕的状况,姒琅异常冷静,顾不得保守秘密了,立刻请大夫给夜枭诊断。 大夫望闻切以后,一会看着夜枭,一会看着姒琅,欲言又止,却是久久不语。 第550章 最后的宣告,他随时会死 “大夫,你有办法让他醒过来吗?”姒琅急问。 “怪哉怪哉!”大夫憋了许久,终于叫出这句话来,惊呼连连,“老朽行医几十载,从来没见过样的怪病!无论老朽如何检查,都诊不出这位大人患病,依老朽看,这位大人根本就没有病,应该是健康得很的,但他的脉搏跳动之慢、血液流动之慢、呼吸之慢,简直又跟将死之人似的,老朽实在是想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果然,又是这样啊。 姒琅沉默。 这位大夫看来是没有办法了。可是,她该怎么办? “那你认为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最后,她还是要这么问。 “老朽不知。”大夫道,“只要这位大人能够正常进食,不让他肌体萎缩或患上其它病症,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至于何时醒来,可能只能看天意了。” 姒琅微微垂眸,掩住满眼的失落与忧心,微笑:“可能是他只是疲惫过度,暂时陷入昏迷之中吧。” “可能是吧,所以四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对于劳累过度的身体,偶尔能这样停止运转几天也未必是坏事。” “嗯,多谢,那我们就上路了。”姒琅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大夫三人后,毅然让吱吱背上夜枭上马车,而后三人一齐坐车,前往晴州。 眼下,也许只有那个人能帮得到她了。 她一定要尽快见到那个人。 于是她和二号轮流驾车,全速赶往晴州,一路上倒没有遇到什么凶险,但是,夜枭的状况却越来越糟糕。 每隔几天,他的呼吸、心跳、脉搏都会变得慢上一点点,而到了十五之夜,他的呼吸、心跳、脉搏却一反常态,疯狂的加速呼吸和跳动,而后变得时快时慢,最快时如急雨,最慢时近乎静止,鼻子和嘴里也慢慢渗出血来。 不论姒琅努力,都无法让他的身体变得正常一点,也无法让他清醒过来。 那个夜晚,是姒琅最为疯狂和崩溃的一夜,她觉得夜枭很可能真的会死 如此折腾了大半夜后,夜枭的身体才慢慢恢复“正常”,继续陷入深眠,但是,他的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全身冰冷。 但他,并没有死亡,心脏、脉搏和眼眼偶尔还会跳上一跳 姒琅心里明白,他其实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也许,他是凭着潜意识里异常强大的求生意志才撑过来的。 然而,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再到下个月十五,他不可能还撑得过去,也许,他根本不可能撑到下个月 姒琅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份冰凉,已是泪流满面。 她什么都没能做到。 即使到了现在,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 她就是个废物,说得好听却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她更克制不住的去想,如果、如果夜枭没有去乌帝城冒险,那就不用如此奔波劳累和消耗过度,也许就不会弄成现在的局面了吧? 明明,按照夜氏一族的惯例,还有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夜枭明明还可以撑个两三年的,但现在这样,他也许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了 她明明可以阻止他去乌帝城的,但她没有阻止 都是她的错。 “头,你不要这样,枭大人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姒琅不说话,只是保持着握着夜枭的手、不断流泪的模样。 谁也劝不住。 哪怕已经到了乌帝城。 哪怕已经见到了那个人,她仍然是这副模样,眼睛都哭肿了。 “没有办法了。”那个人在细细看过夜枭的情况后,带着淡淡的忧郁,摇头,“我无能为力。” “不是还有电击疗法吗?”姒琅抓着他的手,哭着道,“就像上次那样,你把你弄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拿出来,再给他电击一次心脏啊,说不定会有用” “他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绝对承受不住电击的力量与痛苦。”那个人缓缓的道,“如果他没有足够强大的救生欲,那他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但他的求生欲再强,能撑到现在也绝对是奇迹了,换了谁也无法如他一般能撑这么久。我很尊敬他,也真的很想救他,但我无能为力。” “求你,求求你想想办法”姒琅跪下来,用力的朝他磕头,“只要你能救他,我什么都会去做,我什么都答应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愿意,所以我求求你,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一定要救他” 那个人叹息,蹲下来扶住她:“久久,你知道我是真的想救他,也知道我是真的无能为力,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劝你面对事实,多陪陪他,陪陪他最后的时光” “不可能!你这么聪明,见多识广,去过的地方比夜枭还多,经历过的也不会逊于夜枭,是个罕见的全才,你怎么可能会没有办法救夜枭?你好好想想,不要急,好好想想,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我会继续想办法,但是,我没有把握,一点都没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不听我不听!”姒琅双手捂住耳朵,“我只求你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那个人叹气:“我能答应你会继续想办法,但无法答应你一定会有办法,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而后他强硬的拉姒琅起来,一贯温和和蔼的面容变得严厉了一些:“你不要再哭!也不要再逃避!你知道夜枭是怎么样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他一定都在努力的、坚持的寻找续命之道,虽然他最终还是失败了,但是,他仍然在顽强的对抗命运,仍然平静的面对现实,你说过你想成为与他并肩的、能配得上他的女人,那就不要哭哭啼啼,不要逃避现实,不要当一个因为别人死了就要死要活的女人” “如果你所爱的女人要死了呢?”姒琅顶着一脸的泪,突然问。 那个人的身体猛然一僵,而后沉默。 “如果你爱的女人要死了,你也能如此冷静吗?” 良久以后,那个人才缓缓的道:“真有那么一天,就算我要死要活,也无法让她回来,不是吗?除了活下去,直到可以去找她的那一天,我还能做什么?” 姒琅咬唇,半晌才道:“你认为他还有多少时间?” 那个人又沉默了片刻后,吐出两个字:“随时。” 姒琅的身体居然的颤抖起来,就像随时都会碎掉和死掉。 那个人看着姒琅魂魄似乎正在从身体里强行抽离的模样,摇了摇头,走出去。 她太在乎夜枭,甚至到了不顾一切、忘记正事的地步,这样可不好,所以,夜枭死了,对她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第551章 心病难愈,唯一的可能 “她还是没有吃东西么?”三天后的晚上,那个人再次走进夜枭的卧室,看着趴在床沿睡着了的姒琅,蹙着眉问二号。 二号摇头:“是的,我用蛮力制住她,逼她喝了些肉汤,但她很快就吐出来,几乎是喂多少吐多少,我也拿她没办法。” “夜枭呢,他现在如何?” “还是一样。”二号说完后,顿了顿,看向夜枭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敬畏了,甚至都带着一点恐惧了,“我想象不出来一个人可以保持这样的状态这么长时间而不死,我都要怀疑他其实已经死了。” “他在撑着。”那个人平静的道,“他的意识尚未全部消失,仅存的意识在逼着身体撑下去。虽然他的身体也很虚弱了,但是,他的身体毕竟足够强壮,只要还能勉强进食,就能维持最低限度的活下去的能量。” “他现在也只能喝点水,偶尔能喝点稀粥。”二号道,“但我想,他很快就连水都无法咽下去了。” 那个人不说话,走到床边,注视着夜枭。 夜枭陷入“假死”的状态已经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他喝的、吃的都是流体食物,而且能咽下的食量有限,现在的他,已经瘦到颧骨明显凸起,脸上的皱纹也明显多了不少。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就这样安静的永眠,不是很好吗? 而且以夜枭的经历,不管何时离开这个世界,完全可以死而无憾了,是么? 他在心里这么问夜枭。 夜枭已经不可能回答任何人了,而且,就算他清醒着,他也不会顺从于命运。 那个人的目光从夜枭脸上转到姒琅身上。短短几天,姒琅至少瘦了两圈,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眼睛更红更肿,看起来就跟没了魂似的。 他不忍见到这样的姒琅。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吃些东西。”他对二号道,“明天我再过来看看。” 他出去了。 他以为以姒琅的意志和心性,总能面对和接受现实的,再怎么难熬,熬个三四天的也就好了。 但他错了。次日中午他走进夜枭房间的时候,看到姒琅也躺在了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久久还是没吃东西?”他问。 “嗯。”二号一脸愁苦,“我昨天晚上想强行喂她吃东西,她喝了两口后就喊肚子疼,然后就晕过去了,我想,她大概是饿的,还有患了严重的心病。” 那个人沉默的看着姒琅好久后,才伸出手来,轻抚姒琅已经有些干枯的头发。 “冷酷的时候那般冷酷,痴情的时候却又那般痴情,谁都劝不住”他喃喃,“大好的年华,却要这般折磨自己” “您、您能想到什么办法救救头儿么?”二号犹豫了一下,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他,“枭大人的病情,虽然您没有办法,但对头儿,您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心病还须心药治,夜枭就是她的药。”那个人摇摇头,“除非夜枭好起来,或者她自己能想开,否则谁都没有办法。” “嗯,说得也是呢。”二号低头,沉默。 他原本就是个沉默的人,跟着姒琅以后因为要主动去办的事情很多,他的话才多了一些,而且他也是个感情内敛的人,面对姒琅日愈严重的心病,无能为力的他唯有陷入深深的抑郁与苦闷之中。 那个人也沉默。 这样的场面,令两人都无话可说。 “我、我带头儿和枭大人回去吧”又过了好久后,二号毅然,“兄弟们都在等着头儿回去呢。不管头儿能不能想得开,或者会病成什么样子,都不能瞒着我的兄弟们,就算、就算” 他的眼眶微微一红:“就算头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必须由我们陪在她的身边。说不定,我这么多的兄弟们能想到办法,帮头儿渡过这一劫也说不定” 因为夜枭的身体状况是秘密,故而他们回到晴州这么多天,也没有跟一号等人联系。 “我明白了。”那个人沉默了片刻后,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眼里流露出毅然之色,“等到晚上吧。夜枭和久久的身体不一般,实在不宜光天化日的出去。” “嗯,我现在收拾收拾。” 那个人走出房间,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一会后,回房换了身街头百姓的装扮,从后门离开。 他走了很久,才走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再走进小巷尽头一起更不起眼的、小小的却很是古老的尼姑庵,在秘室里见到了带发修行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正盘腿而坐,阖着双眸,庄重而专注的敲打着木鱼,嘴里念着佛经。 他也在旁边的蒲团上盘腿而坐,双手合拾,看着眼前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安安静静的等待。 好久之后,敲木鱼的女子终于结束颂经,转头,低低的道:“出了什么事么?” “嗯,久久有事了。”他转身,仍然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她爱着的男人,随时都会死去,她看起来也会跟着那个男人离开” 女子的面容微微惊讶,反应却不大,只是沉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清楚。 他把夜枭的病情、现状和姒琅眼下的状态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女子。 女子听完以后,轻轻的叹气:“她身负重任,却受困于儿女私情,连自己的人生和性命都不看重了,这样的她,实在是令我失望。” “虽然令你失望,但你也不忍看着她这样吧?” “你来此地,是想让我去看看她,安慰她么?” “不。”他摇头,“我只想问你,可有什么办法救夜枭么?” 女子苦笑:“你是怎么样的人,夜枭又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我又如何能有办法?”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恳求你好好想想。”他很诚恳、很真挚的道,“如果这世间还有一人可能帮得了她,那个人一定是你。当然,如果你想尽了办法,也还是没有办法的话,那就真的是她的命了。” 女子沉默片刻后,盯着他:“你不觉得夜枭死了也许对她更好么?” “也许吧。”他苦笑,“但她毕竟是久久,我终究不忍,非常的不忍。而且,夜枭若是得救,一定会回报于她,她如此痴情,也并非没有收获。” 女子阖上眼睛,久久不语。 他耐心的等了很久。就在他以为没有希望、准备告辞的时候,女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办法,是有一个的,但是,需要她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的脸上,露出微微的欣喜之色:“即使这样,她也有了选择,不是吗?我们给她机会,由她来做决定就好,如此,我想她也不会抱憾了。” “那么,”女子平静的道,“我就将这个办法告诉你,你转告给她吧。” 第552章 “珍贵”的血统,要命的药方 姒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 过去多久了? 她隐约记得自己感到很累很累,然后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久很久。 她并没有忘记夜枭的事情,但她还是感到疲惫不堪,有气而无力,实在是连焦急、惊慌、忧虑之类的余力都没有。 她只能凝聚眼神,努力看清眼前的情形,终于看到了那个人温和且关切的眼神。 “夜枭他他还好吗?” “不好。”那个人怜悯的摇头,“不过他还有气。” 姒琅露出大难不死般的面容:“我、我想看看他” “如果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大概会比死了还难受。” 姒琅心头一凛,喃喃:“我、我睡了多长时间?” “三天。” “好久” “确实是好久。”那个人在床边坐下,用悲天悯人的眼神看她,“夜枭绝对活不过三天了,我最后再劝你一次,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因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姒琅摇摇头:“我并不是想随他死去,我只是无法承受这一切,就算我想活下去,可我的嘴咽不下东西,我的胃消化不了食物,我的脑子无法想别的事情,我的身体挤不出力气,我的手与脚也动不起来” “我想我是挺没有出息的”她苍白的脸,凄然的笑笑,“如果他死了,我大概也会无法控制的枯萎吧,我想我令你们失望了,真是对不起” 那个人深深的看着她:“就这样跟着他后尘,后悔吗?” 姒琅摇头:“不后悔” “真的不后悔?明明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与前途” “我说了,并非我所愿,我的身体就是无法承受” “好吧。”那个人伸手抚了抚她干枯的头,怜爱的道,“我问到了一个也许可以救得了夜枭的办法,但这个办法有些残忍,需要你付出巨大的代价,你愿意听听么?” “嗯,请说。”姒琅是有点激动的,只是,情绪上的起伏加重了她的疲惫与虚弱,“不管是什么样的法子,我、我都承受得住” “你说过,夜枭需要真正的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续命,而姒清从部落偷走的千年人参与千年太岁已经因为保存不当而,这才断了你们的希望。其实,曾经也有人因为过度消耗才智与力量而出现了与夜枭一样的症状,导致虚弱病倒,生命缩短,几乎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就早逝。” 姒琅又肿又眯的眼睛微微睁大,那个人应该没死吧?要不然他对自己说这些,岂不是没有意义了? “但好在,族里贮存有一些千年人参、千年太岁、千年何乌等物,而这些东西只有身体底子好但又极度虚弱者才适合服用,一般人根本不能吃这个,于是,族里便将这些东西都送给这人用了。” 姒琅的眼睛微微透出亮光,难道这些宝物还有留存? “这个人每日食用一点点,连续服用了好多年,终于彻底痊愈了,还实现了延长青春,延缓衰老” “这些宝物在哪里?”姒琅急切的打断他的话,力气迅的、稍微的回复了一点,“还有的吧?快带我去找” “不,没有了,剩下的都被姒清偷走了。” “咳咳咳”姒琅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胸口,情绪十分激动,“你、你你在耍我么?既然没有了,你干么跟我说这些,可、可恶” “你莫要着急,先听说把话说完。”那个人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里,“那个人曾经与夜枭出现同样症状的人,就是你的母亲。” 姒琅没接他递过来的水,只是吃惊的看着他。 这种事情,她可没有听她的母亲说过,但现在想想,以她母亲不曾习过武和锻炼的娇弱身躯,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与折磨后垮是垮了,却还能撑着,而且容貌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始终保持着与岁月不符的美貌,想想,这是一般女子能保持得了的么? “你可能听你母亲说过,她拥有一定的预知能力,但每一次动用这种预知能力,她都会透支体力与生命,导致身体迅变得非常虚弱,哪怕长时间休养都无法彻夜恢复。她小的时候,因为不懂得其中的危险,数次在梦中看到了未来的情形,而后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或假死状态,是族长用族里保存了数百年的千年人参等补品给她食用,她才慢慢变得健康起来。” 姒琅听得出神,这个人会跟她说这些,也就是说,夜枭也有办法逃过这一劫,对吧? “你母亲知道预知的危险以后,就自行忘记了这种能力,很多年都没有再使用过。直到她十五、六岁的时候,她因为忘记和好奇,又再次启动了这种能力,看到了部落被屠灭的未来,也导致身体迅恶化。好在她曾经长期服食过千年人参等物,而族里也还有存货,她继续服用这些东西,才保住了健康。” 姒琅的眼里闪过疑惑,她很愿意听到母亲更多的过去,但是,这些情报如何救得了夜枭? 那个人完全知道她的心思,微笑:“你母亲服用了这么多年的千年人参等之物,她的血液里一定含有大量的珍贵补品的药性” 姒琅的眼睛暮然睁到平时的大小,激动得声音微微哆嗦:“你的意思是说、是说我是母亲的骨血,所以我的血液里也含有千年人参等宝物的成分?我其实就相当于一个活着的千年人参、千年太岁?” “这个,说得太夸张了,你可比不得真正的千年人参。”那个人摇头,“不过,就是这个意思。” “那、那能救得了夜枭的办法就是,让他喝我的血?” 那个人的表情变得凝重了,沉重了,目光变得心疼与不舍:“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是,因为你体内的药材含量很低,夜枭可能要喝很长时间,你的身体未必能撑到他的身体好转” “没关系没关系!”姒琅连连叫着,转头张望着寻找刀子,“我不在乎!我愿意把我的血分给他,多少都行!刀子呢,快拿刀子给我,我现在就放血给他” “冷静!请务必冷静!”那个人握住她的手腕,直视着她,“我说了,这只是理论上可行,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失败的话,你们俩个都会死!性命攸关,请你再冷静的想一想。” 姒琅认真的看着他:“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 “” “正因为性命攸关,所以才要牢牢抓住最后的希望,全力以赴,不让最坏的结果出现,不是吗?” 第553章 流出去的血,收回来的希望 !-- -- !---- 第554章 宠臣入狱,太子风波 “枭大人已经几天除了水之外什么都吞不进去了,但刚才,除了药血,他竟然还吞下了半碗稀粥。 ”二号安慰他,“我想他一定是感受到了您的牺牲,所以他在努力的回应您,您回去歇歇吧。” 姒琅透过他身边的门缝,往里面看着。 她很想进去看看,但是,如果看到夜枭形容枯槁的模样,她会变成怎么样?还能睡得着吗?还能吃得下吗?还笑得出来吗? 想保持身体健康,积极的心态和良好的心情比任何药品和补品都重要,她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可能都需要用血去喂夜枭,她必须保重身体。 想到种种,她逼自己收回目光,微笑:“嗯,我回房了。” “您”二号犹豫了一下,“您出去走走吧。现在正是春天,晴州最美的时候,您已经好久没出去透透气了,不妨趁着现在身体还好的时候去喝好玩好,免得以后身体真的伤到了想出去也不行。” 姒琅明白他的意思,以她对夜枭采取的治疗之法,根本就是拿她的生命去补夜枭的生命,身体迟早会垮,现在若是不趁着身体还好时出去玩儿,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她实在没有心情出去逛儿,但想到老是这样下去不行,便点了点头:“好,我换身衣服就出去,你不必跟着我,留在这里照顾夜枭,我去找吱吱陪我就好。” 为了避免吱吱因为夜枭的病情哭闹和胡闹,她让吱吱带着老黑等几只去远远的山里寻找所谓的救命药材,就这样把吱吱支开了。 两天之前吱吱回来了,二号又让她去一号那里拿其它药材,吱吱被这么被骗走了,至于她到一号那里以后怎么办,一号等人肯定有办法留下她。 二号看她气色不错,也不担心她独自出去会吃亏:“好,头儿小心。” 姒琅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面容平庸的年轻男子,轻飘飘的从后门出去,背着手,漫无目的乱逛起来。 还真别说,这江南的春天就是美,如诗如画,如痴如醉,姒琅看着看着就觉得无比的赏心悦目,以及都变得柔软了。特别是今天虽然没下雨,但远处青翠翠的小山尖上还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只是远远的看着,就觉得有仙女住在那山头,随时都会飘出来升上天去,一时间令人遐思,忘了烦忧。 现在可是美好的春天啊,她忧郁什么呢?焦虑什么呢? 她的腰杆挺直了,步伐变得轻松了,眼睛变得明亮了,脑袋转来转去的,开始找吃的。 路边有百年小店,她进去,点了豆腐脑、百花饼、地瓜粥、生煎包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在阴郁了多天之后,她终于又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美好。 “喂喂喂,你们听说了么,兵部尚书罗深贵下大狱了,估计这次真的要彻底栽了,永世不得翻身啊,已经有很多人在想着法子谋求他的位子了” “谁栽了我都信,但就文宰相和罗深贵我不信啊!文宰相跟皇上是什么关系,这都不用说了,但罗深贵可是最懂得迎合皇上的啊,当官几十年就没说过一句让皇上不高兴的话来,他怎么可能会犯事?” 旁边的桌子,有人谈论起政事来。 姒琅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晴州的局势来,这会儿听到有人谈论,立刻支起了耳朵,慢慢的吃,专注的听。 “咳,估计是老了,脑子糊涂了,猜错了皇上的心思,或者是受到别人挑唆呗。” “他到底是犯了啥事坐牢的啊?快说清楚。他到底猜错了皇上的啥心思?” “嘘——”最先扯到这事的人转头瞧了瞧四周,见店里都是老实普通的小老百姓,才压低声音道,“因为立太子的事情!” 一座子都发出惊呼之声。 今天的姒琅精神很好,耳聪目明的,都把那人的低声给听清楚了,心里也是一惊。 立太子的事情,终于被抬上明面上了吗?那她可得上心了。 她说过的,男人要,天下也要,目前男人暂时算是有救了,她得关心天下的事情了。 “难道罗深贵向皇上推荐太子人选,结果与皇上的心思相悖,所以——”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啊。”这几个人还是说得很小声,“你们猜猜罗深贵推荐的太子是何人?” “是三皇子景恩吧?按规矩说,景辉被废以后,顺序下来就是景恩了,景恩身体不太好,为人乖巧听话,安分守己,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养什么食客,让他当太子的话,皇上应该是很放心的。” 二皇子早夭,世人早忘了二皇子叫做什么。而在景辉之上曾经还有一个真正的长皇子,但那个长皇子也早早的因为争权、失宠失利而抑郁病逝,早就被皇室除名和被世人遗忘。其他皇子也没有一个是出色的,所以说,景氏一族的男人都不太行。 “嗯,估计罗深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就在朝堂上推荐景恩了。听说啊,他举荐景恩那天皇上没有发怒,只说会好好思考,哪料到才过了几天,大理寺和刑部就联名上奏,说罗深贵克扣军饷,收受贿赂,买官鬻爵,私压军信,占有妻女,哎,罗列了一大堆罪名啊。所以,罗深贵就被押入监狱,等待审讯了。” “罗深贵是什么人,就连市井小民都知道啊,我觉得他终有一天东窗事发,被捕入狱也正常吧,不一定跟举荐太子的事有关吧?” “吁——”几人都给他鄙视的目光,“皇上要治他的罪早就治了,现在才治,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情才怪了!你啊,杂就这么天真呢,难怪辛苦这么多年连个小官吏都当不了。” “好吧好吧,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那太子也必须得及早立啊,皇上属意的不是太子,难道是小皇子景秀?” “你想死不成?这话传出去,你可是要掉脑袋的!”已经有人拿包子堵那人的嘴,“你忘了皇上去年又得了一个皇子吗?那个皇子才是小皇子,景秀已经不是最小的那个了!”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但,不是景恩的话,只能是景秀了吧?” “从道理上来说是这样。”消息灵通的那人道,“可是,罗深贵的事情发生之后,已经有人猜测,其实啊,皇上的心意是——” 一桌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听最重要的政治机密。 “是谁都不立!皇上其实就想着一个人独揽大权,绝不交给任何人,包括任何一个皇子。所以,谁敢举荐太子谁就是触怒皇上的禁忌,不死也得半死啊!” 第555章 谁,才是继承者 “可是、可是皇上都那个岁数了,听说龙体欠安,这”那人见同伴都瞪着自己,后知后觉的捂了捂嘴,“反正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大家都这么想,连文宰相也一定这么想,可是,皇上能这么想吗?” “也是,当皇帝当了这么多年,要把皇位传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心里也难受啊!我还听到一个传闻,是说皇上去年老树开花,得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后就觉得龙体很是安康,能寿比南山什么的,就不急着立太子了,也极其痛恨别人跟他提立太子的事儿。” “说到这个,我也听说皇上请了高人算卦,高人说皇上有天庇佑,再活个十几二十年的没问题,皇上可能就真的信了,也不想想谁敢说皇上活不久啊” “那,皇上就真的不打算立太子啊?”有人忧心忡忡,“不立的话,这位置一天空着,盯着的人就不会罢手,就会斗到底啊。立个太子总是比较稳定一点。” “谁说不是呢。可罗深贵出了这样的事情,更没有人敢跟皇上提这事了。” “你们说,皇上这么宠爱那个楚妃,会不会是想把皇位传给楚妃的儿子?” “可楚妃的儿子才多大啊?也就一岁左右吧,难道咱们晴国要出一个儿皇帝?到还不得天下大乱?” 众人齐声:“嘘——” 然后继续低声又热烈的议论。 “只有楚妃之子才不会对皇上造成任何威胁啊!我真觉得楚妃之子是最符合皇上心意的,但是,谁会去支持没权没势的小皇子呢?” “也未必。在眼下去支持小皇子,八成不会得罪皇上,能把这官做到小皇子登基为止,到了那时,嘿嘿,那不跟黑月那位一样,比现在更有权啊。” “是这个理儿。不过,朝中真的有人去向皇上举荐册封小皇子为太子了么?” “没有。我估计那些人精都在观望呢。你们也不想想,小皇子其实是最不合适的,如果有人举荐他,要么就是为了讨好皇上,要么就是别有居心,谁敢做这个事啊?” “唔,这么说来,这立太子的事情岂不是办不了的?” “唉,目前看起来是这样了,也不知皇上的龙体能”不敢说。 众人互视,脸上都露出忧国忧民之色。 姒琅听到这里,唇边泛起淡笑。 终于开始了。朝野终于为了太子之事,将暗斗慢慢的转到明争,罗深贵只是第一个试探者和牺牲品,接下来还会有很多的牺牲品。 她接下来只需要一边暗中静养,一边煽风点火就好。 在晴州这个地方,罗深贵的身份、权势算是不上不下,他入狱的事情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情,被市井议论个几天也就过了,但这事引发的余波却才刚刚开始。 宰相府。文正熙与夫人坐在窗边下棋。 景琳看着棋盘:“不是景恩,看来只能是景秀或小贱种了。” 虽然她对皇上总能投其所好,但其实她是很讨厌出身低贱、美色惑君的楚妃的,对楚妃所生的那个儿子同样极其厌恶,私下绝不称其为皇子。 “如果皇上非挑一个不可,那只能是小皇子。”文正熙却是冷静的,从不轻易在神色、言语之间表现自己的喜好,“但以小皇子的年纪显然还不合适,所以这事只能拖下去。” “连你也不敢提?”景琳抬眼瞅了丈夫一眼。 罗深贵就是个没远见和没主见的货,受了同僚的教唆就在朝上提了册立太子的事情,结果入了大狱,真是愚蠢之至。 当然,这事幕后也有她丈夫的盘算,她丈夫也在试探皇上的心意,她觉得她丈夫到了现在应该多多少少有几分把握了。 “皇上的脑子,偶尔还是清楚的。”文正熙头都没有抬,看起来就像在谈论棋盘上的事情,根本没有想别的,“所以,不能触逆鳞。” “那”景琳虚着眼,试探,“咱们现在该支持谁?” “没有一个是人才。”文正熙倒是不瞒她,长长的叹气,“所以,再看看会不会出现变局吧。” “如果一直不出现呢?” 文正熙微笑:“不会的。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也会生变的。” 韦国公府。 景芸拿毛巾给练功练出一身汗的韦立命擦完汗后,又叮嘱了几句,才坐回原来的位置,对韦国公笑道:“立命的箭术练得越来越是精湛了,连神箭营的高手都夸他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这都是夫人教的好啊。”韦国公现在很喜欢呆在府里,他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陪着夫人教导孙子,成亲一年余,他气色越来越好,大有越活越年轻之势。 “命儿虽然一直都喜欢练功,却从小不喜欢读书,你来了以后,他把我书房里的书都看了将近一半了。”他对爱妻不仅又爱又疼,现在还多了几分欣赏和尊敬,“他的脾气以前也有几分傲慢自负,现在啊,变得谦恭稳重了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国公过奖了。”在卧室里,景芸都称呼丈夫为“韦君”,但在卧室之外,都是都是如此尊称自己的丈夫,“那是命儿本就心地纯厚,天分过人,只是以前得到的引导不够罢了,现在咱们几个长者有时间陪他了,教他了,他的天分自然就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你啊,真是没有一样不好的。”韦国公一手拉起她的手,一手轻拍她的手背,“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景芸的脸上飞起红晕,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使眼色,侍女们都悄悄的退下,不打扰这对老夫少妻的恩爱。 景芸看到练功场十丈之内除了正在练箭的韦立命,也没有别的人了,便微笑:“命儿如此人才,是要为国效力,办大事的,可不能浪费了。” “说的是。”韦国公道,“皇上对韦家深恩厚爱,韦家目前就命儿这么一根独苗,命儿若是不成材,就辜负皇上的恩宠了。” “我相信命儿定不负国公的期待。”景芸微笑着,话题一转,轻叹,“只是,我的兄弟们不配得到命儿这等的忠心与效劳。” 韦国公动了动唇,想意思意思的反驳她,但想了想,她说的完全没有错,她也不是粉饰太平之人,便也叹了口气:“你的兄弟们,确实令皇上失望,若是他们也如你一般,皇上便欣慰了。” “国公,”景芸反握他的手,深深的看着他,“你如此忠君爱国,难道就不曾想过和忧虑过晴国落入我的兄弟之手,会是何等下场吗?” 韦国公怔了一下后:“当然想过,也忧虑过,可是,这也是没办法哪。” “什么会没有办法呢?”景芸微笑,“难道,景家的女儿们,比景家的儿子们差了么?” 第556章 唯一的孙子,最好的人选 “当然不差。”韦国公自然的接上话,“但这又能如何?女子自古不能干政,再有才能,也只能嫁人为妻,相夫教子。” 景芸只管继续深深的看着他,但笑不语。 韦国公起初还没有她话里的深义,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咦”了一声,略带吃惊和自嘲的看了她几眼,喃喃:“一定是我想多了” 景芸道:“国公并没有想多哦。” 韦国公眨了眨老眼,面容微微一凝:“爱妻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知夫莫若妻,我当然知道。” 韦国公坐直身体,严肃的道:“那,你说说?” “国公一定在想,”景芸慢慢的道,“难道我还想取代景家的儿子不成?” 韦国公脸上的吃惊之色变得明显,看着她的目光,也微微的变了:“夫人,难道真的这么想?” 景芸的表情和微笑都非常温柔,完全不想在思考这么可怕的事情:“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 韦国公好半晌才勉强的笑了一笑:“会这么想的女子,偶尔也是会有的,你又这般出色,我多多少少能理解。眼下就只有我们两个,我听过就会忘了,你也莫要上心。” “可我不希望国公忘记。”景芸轻声道,目光温柔又真挚,“我对国公向来都是真心实话,我也希望国公能认真对待我的所言。” 韦国公看着她的眼神,于是不再像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了:“夫人,我有些听不明白了,你不如说得再明白清楚些。” 景芸道:“如果景家江山落入我兄弟手里,除了大乱,还会衰弱,甚至还会灭亡,要力挽狂澜,唯有庸者下,能者上。而现在的景家,除了我,谁堪当此任?” 韦国公的表情,已经不能说是吃惊了,而是简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他唯有沉默的看着景芸,似乎在审视她是不是真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国公,”顿了一会儿后,景芸又道,“难道你不觉得我说得有理么。” 韦国公还是不说话,但目光已经变得有些阴沉了。 他曾经认为这位公主知书达礼,温婉贤惠,难道,竟然是他看错了吗? “国公,”景芸倾身贴近他,温柔的笑,从远处看就像夫妻在亲昵,“我们只有命儿一个孙子,他是我们全部的希望,我希望他以后可以过得很好。” 韦国公的眼皮子狂跳不止,心头泛起翻腾的浪花。 他都这把年纪了,就算还能勉强称得上“老当益壮”这四个字,与娇妻生下孩子的可能性也非常低了,可以说,命儿是韦家的独苗。 如果,只是可能性很低的“如果”,由他才智双全的娇妻代皇家管理江山,直到景家出现合适的继承人为止,那么,命儿岂不是相当于“代”皇子? 代皇子 他眼皮微微一抬,看向在前方努力练箭的孙子。 文武双全,气宇轩昂,志向远大,未满十二岁就已经拥有了文人的风骨与军人的气概,在同龄人中显得如此出类拔萃,这样的命儿,哪个皇子能比? 已废的景辉?体弱温驯的景恩?贪玩和只会玩的景秀?还在吃奶的小皇子? 比命儿差远了!如果命儿出生在皇室,绝对比这些人都有帝王之相 他心头一凛,暗暗咬紧了唇。 这种心思哪怕只是一闪而过,都足以掉脑袋啊。 “命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孙子,”景芸微笑,“但我只有这一个孙子,肯定要为他处处打算,哪怕不要这条命,我也要为他着想和铺路。” 韦国公心头又是一紧,下意识的道:“夫人这般年少,还有大好的青春可以享受,切勿去想什么要不要命的。” “当然要想。”景芸道,“如果父皇迟迟不立太子,或者立的太子不能服众,皇室必生大乱,我身为皇室公主,也必定不能独善,所以,我当然要想。” “国公,”她静静的道,“人人都说我们老夫少妻,我以后可能要守寡,但我却觉得,我也许会比得你走得更快。” “绝对不可能。”韦国公毫不犹豫的反驳,“你定能长命百岁,安享一生。” “国公这么想,别人未必这么想。” “有我在,谁敢不这么想?”韦国公下意识的严厉起脸色来。 “那我换种说法吧。”景芸坚定的道,“我即使是女儿身,哪怕拼上性命,哪怕交给不姓景的人,也要力保晴国江山安定富饶,绝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它!” 韦国公眼角又直跳。 “命儿,真的练得不错呢,这一回,箭箭都正中红心。”景芸坐直身体,优雅的倒了一大碗水,双手捧着站起来,往韦立命走去,仿佛自言自语的低声道,“这比我的兄弟们强多了,如果命儿生在皇家就好了” 韦国公看着她端水给韦立命,韦立命笑得那般灿烂的模样,心里的波澜正在慢慢演变成巨浪。 “命儿,待你日后学艺有成,”景芸牵着韦立命的手走回来,状似随意的道,“你想跟哪位皇子切磋?” 她问得含蓄,这是非常敏感的问题。 韦国公听得眼皮直跳,心里只佩服她竟能谈笑风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个”韦立命蹙眉,五官微皱眉,很是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他直到坐下来好一会儿后,才摇了摇头:“我一个都不想。” 景芸给他倒茶:“为何?” 韦立命道:“几位殿下里没一位是文才武略都出众的,我若是与他们切磋,定是说不到一块来,但要让我处处让着他们,我又会觉得没意思,不如不一道玩儿。” “胡说。”韦国公微微沉下脸来,“几位殿下是何等身份,你又是何等身份,若是几位殿下肯与你切磋,那是你的福分,你还觉得委屈了?” 韦立命却是不怕他的脸色,反问:“那换了您老人家,你可又愿意与几位殿下切磋武艺兵法?又可愿意处处让着他们和佯装认输?” 韦国公噎了一下后,又喝道:“殿下就是殿下,身份比我高,就算我输给他们,也是应该的?” 韦立命立刻又尖锐的道:“照您老这么说,那些教我武艺的师傅、陪我过招的高手,统统都应该处处让着我,处处败给我,哪怕我是绣花枕头也要夸我是绝世高手喽?” 不是他自夸,从小到大,他习文练武都是实打实的,最恨别人因为他是国公之孙而处处阿谀奉承、隐忍佯败,为此,他可没少乔装打扮,暗中找人比试。 韦国公又噎了一下后,斥道:“这些东西,是谁教给你的?” 说着,他还下意识的扫了景芸一眼。 第557章 意外,王子妃的推荐 “教?”韦立命嗤笑,“这样的道理,还用人教么?” 韦国公一时无语。 韦立命见他一时不说话,又道:“爷爷,我知道您对我期望极大,我也立志干一番大事业,但是,能让我为之效力者,至少也要是爷爷这样的英雄豪杰或雄才大略者,无才无能的,我才不要追随!” 韦国公脸色微微一变,又要训斥:“你这个孩子” 韦立命伶牙俐齿的道:“跟着无才无能者,能做出什么大事业?” 景芸微笑:“那命儿你说,我是有才有能者么?” 韦立命毫不犹豫:“当然是。公主奶奶是我见过的最有才能、最好相处的人。” 韦国公道:“命儿,比才更重要的是德,而德中最重要的,乃是忠心” “爷爷说得是。”韦立命没有反驳这一点,“但是,忠于无才无能者,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 “如果爷爷只想让我以后升官封爵,一世无忧,那我根本无需如此苦练,只需要呼朋唤友、广交权贵、八面玲珑就好。如果爷爷真的希望我将来干一番大事业,我必定要追随有才有能者,也只结交能人异士,绝不可与庸庸碌碌之辈厮混。” “” 半晌后,韦国公才沉着脸道:“那在你的眼里,何人才配让你追随?” 韦立命眨了眨眼,没有说出什么危险可怕的话来:“当然是爷爷。” 韦国公的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得意和欢喜,脸色也微微一松,但还是道:“刚才的话,你只能在爷爷面前说,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清楚了么?” 韦立命响亮的:“清楚了,命儿听令。” 而后他瞅了景芸一眼:“那公主奶奶呢,可以说么?” 韦国公看了看爱妻春花秋月般的面容,轻叹:“你和芸儿什么话都可以说,但绝对不可以让别人听了去,知道么?” 像景芸这样的女子,绝对不会在他死后嫁给别的男人,也绝对不会与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所以她只能当命儿是她的亲孙子、是她日后的依靠与希望,他无需担心景芸会害命儿,他大可放心的让她与命儿亲近,最好是两人能够成为荣辱与共的真正的家人,如此,他死后才能安心。 韦立命展颜一笑:“是!” “那就继续去练箭吧,想为人上人,就要吃得苦中苦。” 韦立命又喝了一碗水,跑去练箭了,韦国公这才抹了一把汗,对景芸道:“刚才的话,真是吓到我了。” “我相信国公一世豪杰,不会轻易受吓的。”景芸笑得温婉,“不过,我还是希望国公能好好想想我和命儿的话。” 韦国公扫了她一眼,没搭腔,但是,也没有露出警戒或不悦之色。 现在,这样就够了。 景芸也收回目光,专注的看着箭场上的韦立命。 此时的乌帝城太子府。 乌浪与景嬛坐在烛下,看着晴州传回的密信。 乌浪抱着爱子逗弄,景嬛看完信后收起来,给丈夫倒酒,给自己倒茶。 “爱妃想看谁当太子?”乌浪问得很直接。 景嬛微微一笑:“我觉得我的这几个兄弟没一个成器,殿下想让谁当,结果都没差。” 乌浪哈哈一笑:“既然如此,我就让爱妃来定夺。” 景嬛做出微微惊讶和不安的模样:“殿下,这样只怕有违” “哎,”乌浪抬手,阻止她说下去,“我让你定你就定,不管谁来当这个太子,对我们乌家来说都不过是摆设罢了,你觉得哪个摆设好看,咱们就摆哪个。”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景嬛慢慢的品茗,沉吟,“从目前的形势看,我父亲并不中意景恩,不如景恩的景秀更是没有机会了,至于最小的皇子,虽得宠爱,但就他的年纪,我父亲现在肯定也不会立他” “你不用考虑你父亲怎么想。”乌浪大手一挥,“你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是我,”景嬛微微一笑,“我一个都不要。” 乌浪抬头,颇有兴趣:“哦,你想看你父亲死后再由几个皇子彼此倾轧?” “不,我在想,为什么非要由我的兄弟们来当太子和皇帝呢?为什么不能由其他的皇室子弟来当呢?” 乌浪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拍着桌子道:“爱妃不愧是才女,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他怀里的小奶娃看他这样,也手舞足蹈,乱拍乱打着桌面,咯咯的笑不停。 “那爱妃想让哪位皇室子弟来当太子?”乌浪笑完了之后问。 “景毅。”景嬛从容的道。 “景毅?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乌浪拧眉想了一想,“想不起来了。他是何人?” “他是我表哥,景琳姑姑与文宰相的独子。”景嬛很是随意的道,“他这人打小就是一副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的模样,虽然文武双全,名望极佳,却不近女色,不恋荣华,是京城有名的谦谦君子。如果让他当皇帝,一方面他没有野心和热忱,一方面他又看不得晴国的大好江山被人损毁,所以我想,他当这个太子是挺合适的。” “心如止水,无欲无求?”乌浪忍不住问,“他年纪多大了?” 景嬛想了一想:“好像是比我大两三岁吧。” “如此他也二十几了,他该不会到现在还是个老童男吧?” 景嬛微微低头,唇边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听说还是” 乌浪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拍桌子拍得乐不可支:“这个景毅该不会是那里不行吧?” “谁知道呢,所以,如果他当了太子,一定会很有趣。” “嗯嗯,确实很有趣,我看就是他” “殿下莫急。”景嬛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这样定下来,好像有点轻率。我看不如这样,就由望儿来决定如何?” “由望儿决定?”乌浪看着坐在膝上的宝贝儿子,轻轻拿指腹戳了戳他粉嫩嫩的脸庞,“望儿虽然聪明,但不过一岁多点,他懂得如何定么?” “咿咿,跌跌,跌跌跌”乌望手舞足蹈的叫“爹爹”。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景嬛提笔,在几张纸片上分别写下“景恩”“景秀”“景毅”三个名字,然后用指缝分别夹住三张纸片,伸到乌望面前,轻轻的抖着,“望儿,你要哪一个呢?” “这个是景恩——” “这个是景秀——” “这个是景毅——” “娘娘”乌望叫“娘”就叫得比较准确,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好奇的看着纸上的名字。 “看,想要哪个呢,景恩,景秀,景毅——”景嬛笑眯眯的、温柔慈爱的逗他。 乌望看看娘亲的脸,又看看那几张纸片,伸出肉嘟嘟的小手。 第558章 朝堂的内应,上门的说客 “小望望,你认得这几个字么?”乌浪不以为然的亲亲儿子伸出来的手,“你若认得这几个字,爹爹就给你当马骑。??? ? ” “咿咿咿”乌望似乎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笑得更加开心了,小手抓住一张纸片。 “咦,你还真认得不成?”乌浪伸手去抓儿子手中的纸片,但乌望纂得紧紧的,握着小拳头甩来甩去,一副“不许抢望儿的东西”的模样。 不过,乌浪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儿子抓的是写有“景毅”的纸片。 “你喜欢这个?” 乌望“咿咿呀呀”的叫,似乎是在回应他的问题。 乌浪立刻下了决定:“好,那就定下景毅了。” “咿咿吖吖”乌望笑得大大的眼睛都快眯得看不开了,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 “想要爹爹给你当马骑是吧?”乌浪笑着,单手提着儿子的后领,轻轻松松的就将他搭在自己的背上,然后一手拉开椅子,弯腰跪趴在地上,载着儿子爬起来。 “咿咿吖吖”乌望自觉的拿双手抓住父亲的衣服,开心的笑。 景嬛看着父子俩如此亲昵的画面,唇边泛起神秘的轻笑。 无人在场的时候,她经常拿“景毅”这两个字给儿子看,并反复的念着“毅”这个字,每一次她都笑得非常温柔又慈爱,还会给儿子喜欢的东西,将儿子哄得非常开心。 “景毅”两个字非常复杂,对乌望这样的小奶娃来说是非常难以记住的,但是,看得久了,他总会有点印象。 在他的潜意识里,看到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娘亲会对他露出最美丽、最令人开心的笑容,还会给他喜欢的东西,所以,他听到父母亲念出“毅”这个字并把他最熟悉的两个字放在他面前时,他下意识的就选择了有“毅”这个纸片。 当然,乌浪是不知道这个秘密的。 乌浪陪儿子在屋子里转了十几圈后才把儿子拿下来,交给景嬛:“我现在就让人放信鹰,让晴州的人全力扶持景毅攥位。” 晴国朝廷当然也有不少畏惧和臣服于乌蒙的官员,这些官员对乌家不敢不从。 “嗯。”景嬛微笑,“就让我们吓我父亲一跳吧。” 在她踏出晴国土地的那一步起,她在外人面前只称呼景立天为“父亲”,再不称呼他为“父皇”。 她称之为“父皇”的人,只有乌蒙国国王乌莽。 很快,一只信鹰连夜起飞,往南方飞去。 乌帝城与晴州相隔千山万水,但对训练有素的信鹰来说,飞越数万里不过是十来天的事情,于是,一封来自乌浪的密信悄无声息的抵达晴州,落入吏部尚书冒达书里。 冒达窝在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就着角落里的油灯,看完这封简单得不过数十个字的秘信后,惊得连连拿头撞桌沿,低叫:“景毅?竟然是景毅?北边想扶的人竟然是景毅?这北边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景毅不是皇子,没有自己的势力,又没有什么野心,还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真君子,北边的要扶他,是脑子坏掉了么” 他用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声音嘀咕了半天后,自艾自怜般的安慰自己:“算了,北边的人原本就没有脑子,不管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情都正常,我蠢了才去想他们为什么这么想” “其实想想,选毅君子也不错,他的才能和声望比几个皇子都强,却没有野心和邪心,得权了想必不会打压和迫害任何一方,到时我也能明哲保身。而且文宰相那么有本事,加上有我等相助,毅君子成功的机率只怕比任何一个皇子都大” “嗯,就是他了,我现在就去找文宰相说说” “我支持文宰相的儿子,文宰相若是不识抬举,那我就不管了,直接跟北边的人说文家不干,到时北边的人要宰就先宰了文家,不关我事” “宰了宰相?宰相宰相,就是拿来宰的啊” “哈哈哈——”在人前一派稳重谨言、让人感觉很可靠的冒达私底下就是这么的与外表不符,喜欢自言自语、自我开导、自我寻开心,这也是他多年来屹立朝堂而倒、始终保持良好心态的秘诀。 天亮以后,他换上与身份相符的便装,坐上与身份相符的软轿,带上几个仆从,前往文宰相府。 按理说他今天本该上朝的,但是,皇上现在已经不定期上朝了,经常上两天朝就休息三天,他们这些朝廷大员便有了更多的自由时间。 在去宰相府的路上,他去晴州最有名的茶楼买了一罐已经提前几年预订的无名春茶,才又继续上路。 别小看他怀里的这罐春茶,虽然这茶不出名,却是他喝过的最独特、数量也极其稀少且可遇不可求的好茶。 这茶来自极南之地的偏远山区,据说都是野生,无法人工种植,其除了拥有茶叶都拥有的茶香且余味持久之后,还透着一种淡淡的烟草香气,味道十分的独特。因为这茶的生长之地干旱缺水,经常生旱灾,导致茶叶不生,所以说,这茶只能提前预订且可遇不可求。 而这个春天,这茶三年来第一次长叶,茶楼前两天告诉他可以来领茶叶了,他便有了一个足够的理由,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光天化日去找文宰相。 他爱茶,文宰相也爱茶,他拿到了百金难求的好茶,立刻拿去与文宰相品茗,不是很合理么?否则在这种时候,他可不敢私下拜访文宰相,免得招来神机营的“重视”和皇上的猜忌。 因此,宰相府一到,轿子刚停他就兴匆匆的下轿,抱着怀里的茶罐跑向宰相府大门,对守门的侍卫道:“快快,快去通报文大人,就说我得了一罐绝世好茶,要和他品茗论茶。” 侍卫当然认识他这位吏部尚书,客气的在前头领路:“冒大人请进——” 文正熙闻讯也匆匆赶出来,一见到他就道:“冒大人找到了什么好茶?快让我看看。” 冒达紧紧抱着怀里的茶罐,左右看看:“我就这一罐茶叶,不过一斤,咱们就在这里烹?” 这里是会客厅,环境虽然不差,但并非专门品茗的地方,他这是在嫌弃呢。 文正熙呵呵一笑:“想去我专门的茶室烹,那得看这茶到底怎么样了。” “嚯,还敢怀疑我预订了整整三年的好茶?”冒达说着,将罐子的盖子打开一道缝,捧到他的跟前,“你嗅嗅看这是什么香气。” 文正熙看不清罐子里的茶叶,但他也不需要看。 比起“色”,“香”更重要,所以他只将脑袋微微前倾,眯起眼睛,细嗅茶香。 第559章 尚书的算计,宰相的怨毒 而后他的脸上现出意外之色。 ? “烟草之味?”他睁开眼睛,目光炯炯,“这种茶香我还是第一次嗅到。” “所以,还不快请我去你的茶室坐坐?”冒达得意的道。 文正熙拥有据说很可能是全晴州最好的茶室,那里存的都是三日之内从深山里取来的泉水,泡茶的都是大师制作的紫砂壶、青花瓷杯等,连煮茶用的碳也是特制的,而他的茶室也是他最喜欢的私人秘地,轻易不让人踏进一步。 所以说,文正熙的茶室是最适合谈私事的地方。 “走走走,快走——”文正熙果然毫不犹豫的做出“请”的手势,领冒达往茶室的方向走去。 “雅极!真是雅极!”一进茶室,冒达就细细的环顾四周,赞不绝口,“这茶室虽处闹市华宅之中,却是如此的幽静雅致,既无一丝尘嚣,也无雕琢之迹。我立于此处,却觉得身处青山之中,泉涧之边,再得一壶清茶,便能天人合一,忘却烦忧。” 文正熙很爱听这话,当下微露得色:“冒大人请坐,老夫现在就亲自烹一壶你带来的好茶,看看这茶究竟有多少妙处。” 他拿出一套明显已经使用了多年、保养得极好的紫砂茶具,细细的摆上桌面,然后取碳、烧碳,盛水、烧水 他每做一个动作,冒达都赞叹的夸上一两句。 “好壶!看这套紫砂壶的造型与颜色,一定是流砂大师的巅峰之作,据说哪怕是最普通的井水,也能煮出不一样的滋味” “好碳!这是橄榄碳吧,这碳也做得太好看了,换了我只怕舍不得烧了” “好水!我说文大人,你盛两杯给我尝尝如何?” 他一番有理有据的夸赞,令文正熙听得心花怒放却又故作矜持:“冒大人过奖,我泡茶的手艺如何,还请冒大人品过再论。” 待茶泡好,冒达又是一顿好夸,而且尽挑到了文正熙的得意之处夸,令文正熙全程都心情愉悦,都快把他当知己了。 茶过三杯,冒达忽然放下杯子,叹气:“如此独特的好茶,我本想献给皇上,奈何皇上不喜臣子进宫,而且只怕不喜欢这味道,便留着自己用了,好在还有文大人与我品味相投。” 文正熙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常常需要早些歇息,喝茶难免影响入眠,故皇上现在也很少喝茶了。” 其实是景立天天天喝药,不适合饮茶。 “皇上确实太操劳了。”冒达口气里微微流露出责怪之意,“几位皇子殿下没能帮到殿下,还常常让皇上操心,要不然皇上不至于劳累至此” 文正熙脸上的得色和笑意变淡了一些:“不是还有咱们这些臣子么?只要咱们这些当臣子的能派得上用场,自然就能为皇上分忧。” “文大人说的是。”冒达知道他已经有所警惕,心里微微一紧,脸上却还是从容,“只是咱们这些人都这把年纪了,能为皇上分忧的时日只怕不多了。” “是啊。”文正熙的口气淡淡的,“看来咱们喝完茶后得赶紧处理公务,莫要耽误了为皇上分忧。” “唉,文大人,不瞒你说,”冒达听出他有驱客之意,还是忧国忧民的道,“我觉得眼下我们这些当臣子的,能为皇上分担的最大的忧就是赶紧找到合适的人帮皇上管理这大好的江山,如此,皇上才不会那般辛劳。” “哦,”文正熙眼皮子微微一抬,淡淡的道,“那么,冒大人可找到了么?” “是的。”冒达确定四周没有任何人埋伏和听到这番对话,才敢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这位最是合适不过了,此位殿下若有机会一展才情,定是皇室之幸,晴国之幸,也是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幸啊!” “哦,”文正熙不动声色,看起来还沉醉于茶的美妙滋味之中,“不知冒大人如此赏识的殿下是哪一位?” 在心里,他冷笑:与大大小小的官吏打了几十年交道而屹立不倒的冒达,看来也不过如此,居然如此沉不住气,想靠着几片好茶就想拉拢自己?想自己与冒达虽然算不上政敌,却也算不上政友,冒达这么贸然的找上门来谈这事,真想告老归隐了不成? 虽然箭在弦上,非射出去不可,但冒达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微笑:“这位殿下不仅年轻俊朗,风华绝华,而且文武双全,才德兼备,文大人最是熟悉不过了,比皇上与他还要熟悉和喜欢呢,甚至是天天都能见到。文大人你猜,这位殿下是谁?” 猜?文正熙心里一阵腻味,觉得眼前这位尚书真是无聊和没品之至,当即把手中的茶水泼进水盘里,淡淡的道:“在我的眼里,各位殿下都是一样的风华绝代,一样的才德兼备。难道在冒大人的眼里,几位殿下还有优劣高下之分?” 他的最后一句话,令冒达心头就是一寒。 凭着多年来的政治经验,他脱口而出:“在我的眼里,皇室最出众的殿下,莫过于文大人的爱子,也就是景毅殿下!” 任文正熙再怎么淡定冷静和城府深沉,这会儿也惊得老眼大瞠,瞬间反应不及。 冒达口口声声称毅儿为“殿下”,还说毅儿如何如何“适合”,这绝对不是在夸赞毅儿,根本就是在捧杀毅儿! 文正熙下一个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准备严斥冒达,不对,他不能斥喝冒达! 他必须装傻,必须说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必须马上叫人过来将冒达赶走 但,在朝堂上屹立多年的冒达没有给他机会,又迅道:“我觉得景毅殿下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物!没有哪位皇子比得上景毅殿下优秀!” 死寂。 乌云汇聚却无风无声。 偌大的茶室就像瞬间进入黑夜,无灯无光,文正熙只觉得乌云压顶,整个人都要被压扁了。 他死死的盯着冒达,眼里透着怨毒,心里甚至想着:他要不要现在就杀了冒达,然后将冒达之死设计成一场意外? 冒达也在看着他,被他的目光盯着心尖一阵一阵的打颤,好、好可怕的目光,文正熙这是想杀了自己? 不过不怕。他是光明正大的踏进宰相府,无数人都看到了,同时他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势力,他不信文正熙敢杀了他。 至于文正熙去皇上跟前告他?哼,那是只有蠢人才会担心的事情。 他和文正熙这样的老狐狸心里都清楚,如果文正熙把他这种近乎“攥位”的言论告诉景立天,景立天当然会大怒,杀了他全家都有可能,可是,当景立天知道有权臣认为景毅比任何皇子都优秀、都适合当皇帝时,将会怎么看待景毅? 第560章 心魔作祟,终被拖下水 而且,文正熙确实有一定的实力扶持景毅“登峰”,以景立天多疑阴狠的个性,还能容得下文正熙? 所以,文正熙再愤怒,再怨毒,也不可能去告冒达。 冒达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上这个门。 文正熙紧紧盯着冒达良久后,忽然之间,就像什么都没有生一般,淡淡一笑:“老夫刚才一心品茶,没听到冒大人说了什么,要不,冒大人再说一遍?” 他誓,如果冒达敢再说一遍,他虽然不能因此告冒达,但一定会视冒达为一生的死敌,日后有机会一定把冒达往死里弄。 冒达这样的老狐狸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在给双方台阶下,赶紧哈哈一笑,也没事人一样的道:“文大人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毛病,一旦喝到喜欢的好茶,脑子里就会浮想联翩,甚至会乱说一些梦话,然后很快就忘了。喏,我现在也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了。” “呵呵,”文正熙眯眯的笑,眼里没有丝毫方才的怨毒之气,“我喝茶也有一个毛病,喝了好茶以后就想小睡一会呢。”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冒达很识趣的道,“这罐茶就送给” “不用不用。”文正熙笑得无比客气,“冒大人之前也说了这茶原本是想献给皇上的,因为味道过于独特,生怕皇上不喜欢,我才斗胆试着先品尝了一下,哪里敢收下这么珍贵的茶叶?冒大人还是拿回去献给皇上吧,皇上说不定会喜欢,就算不喜欢,也一定能感受到冒大人的诚意。” 想到冒达竟然拿他喜欢的东西算计他,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把喝下的茶水都喷到冒达脸上,哪里还愿意碰冒达的东西。 而且,他若是收了冒达的茶叶,就有“收受贿赂”的嫌疑,他可不想给自己留任何把柄。 冒达知道他心里冒火,也不介意,拿起茶罐:“下次有空,我再与文大人品茗。” 文正熙皮笑肉不笑:“我送冒大人。” 越是生不可告人的事情,他在礼数上越是要做得周全、做得光明,不让任何人挑出刺来。 “文大人客气了” “应该应该的。” 从茶室到宰相府大门的路程虽然不短,但毕竟在一府之内,肯定也不会很长,冒达却觉得如履薄冰,只觉得文正熙完美如真笑的笑容很可怕,心里甚至有一种“自己真的能活着走出宰相府吗”的感觉。 他边走边时时关注着四周的一草一动,生怕被人从侧面、后面偷袭什么的,还不断装作很热的样子,时不时的擦擦额头上的汗。 直到顺利的走出宰相府的大门,他还有种“我真的走出来了,不是做梦么”的恍惚感。 “冒大人好走。”文正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呃,下次见”冒达转头,仓促的想说两句告辞之语,却见宰相府的大门已经合上,尚未合紧的门缝之后,文正熙盯着他的眼神又是十分的阴毒,令他又是心尖一个哆嗦。 但马上,门缝合紧,文正熙消失。 冒达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擦着大汗,脚步略为踉跄的上轿。 完了,他这次真的得罪文正熙了,还不知道文正熙暗地里会怎么对付他但是,他马上又忍不住想,文正熙对他的“提议”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心高气傲如文正熙,难道真的愿意侍候那几位没有帝王之才和帝王之相的皇子? 文正熙进入仕途几十年,虽然不曾落下大的污点,但是,这人绝对不是什么清正廉洁、高风亮节之徒,没有更大的野心才怪了。 那么,文正熙到底会怎么想,怎么做? 冒达一路上不断思索这事,最后决定,他要尽快和那些一样倾向于与乌蒙国“谈和”的同党们碰头,把乌浪的指示告诉他们,让他们和他一起“努力”,免得将来生了什么波澜后他得独自应对。 他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忙得不亦乐乎,利用各种“正常的”“合情合理的”方式与同党们碰头,秘密商讨如何达成乌浪的指示,而因为他的那一番惊天言论,文正熙陷入了再也睡不好的状态中。 刚开始的时候,文正熙只是感到愤怒——对冒达的“提议”感到无比的愤怒和怨恨,觉得冒达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潜在的、有可能从“细微”变成“天大”的麻烦,但到了晚上之后,愤怒了将近一天的他冷静了许多,居然下意识的去琢磨起冒达的那番话来。 “那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去想的,一旦开始去想,就踏入了“魔鬼”的圈套他的理智不断这么提醒他。 前半夜,他成功的控制住了这种念头。 但到了后半夜,他起床夜尿,脑子忽然变得无比清醒,冒达的话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景毅不仅年轻俊朗,风华绝华,而且文武双全,才德兼备,比任何一位皇子都出众,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这段话不断冲击着他的心脏与脑海。 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这事。 理智一次次的警告他,他也一次次的试图压制和铲除这个声音,然而,这个声音就像春天的草,野火怎么烧都烧不尽,没有春风吹也照样疯狂冒头。 冒达冒达冒个不停,堵不住,压不住,可恨,着实可恨! 天明之后,文正熙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不断在心里诅咒冒达,因为心虚的缘故,他甚至告病,请假不上早朝。 他心里明白,这种念头一旦主动冒出来,想再消除就难了。 冒达,成功的将他拖下了这一滩混水 “正熙,你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景琳敏锐的现到了丈夫的不对劲,让侍女都退下以后,关切的询问丈夫,“你看,杯里的水都流出来了。” 文正熙低头一看,他手里的杯子倾斜着,杯里的水流了出来。 他赶紧将杯子放下,拿手帕擦手,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没什么,只是身体不适罢了” “你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他的心绪瞒不过景琳,“是不是做噩梦了?” “确实是做噩梦了”文正熙顺着她的话题蒙混过去,“你不必担心,只是噩梦罢了,我很快就会忘记这个噩梦,然后就没什么事了。” 这确实是个噩梦,夫人的说法并没有错。 “那就是说,你现在还记得这个噩梦喽,”景琳细心的给他整理束和衣帽,“那就跟我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罢。” 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何况是能让他丈夫在大白天都会失神、不愿上朝的噩梦?她得了解。 第561章 欲壑难填,向妻摊牌 “我”文正熙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后,还是摇摇头,“除了你遭劫和毅儿病倒那两次,我就没做过噩梦,而昨晚这噩梦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才让我有点胡思乱想了。?&bsp;&bsp;还有,昨天晚上不是突然下起急雨,气温迅转低么?我没盖被子,才导致身体受凉,精神不好,歇息一两天就好了,夫人不必担心。” “你真的没事?”景琳仔细端详他的脸色。 “唉,夫人——”文正熙拉起她的手,微微的摇,用点哭笑不得的表情道,“我不就是昨天晚上着凉和做了一个噩梦么,你这么担心,难不成当我是小孩子了?” “如果你只是偶尔着凉,确实算不得什么事,可我看你似乎心事重重的,才要问个清楚。” “多谢夫人关心。要不然这样,如果过两天我还是精神不好,我再把噩梦告诉你,如何?” “好,一言为定。” 文正熙认定,那种疯狂的想法只是他受了刺激才会一时间控制不住的乱冒,最多再过两天,以他的修为和定力,就能彻底冷静,从冒达将他强行拖进去的混水里爬出来,重新恢复一身的“清白”。 但是,他平生第一次小看了自己的野心和。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确实淡忘了冒达那天来找他喝茶的事情,但是,那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却显得越来越清晰,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甚至占据了他的绝大多数时间。 他看书的时候想,上茅厕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除了与别人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在想这个事。 同时,他想的还变多了:景辉等几个脓包、废物姓景,流着皇族的血液,他的毅儿也姓景,也流着皇族的血液,为什么景辉等人有资格去争皇位,他的毅儿就不可以? 他的毅儿不管哪一方面都无可挑剔,堪称皇室标杆、贵族典范,连景辉那种烂货都差一点当皇帝,毅儿为什么不可以? 毅儿本该随他姓文,却不能叩拜文家的列祖列宗,还被冠上“景”的姓氏,那么,都是景家人,毅儿凭什么不能去争? 而且,由毅儿来管理和统治晴国的大好江山,这江山只会更好、更稳,不是吗?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越想越觉得应该,越想越激动,越兴奋,甚至感到了唯有年轻时才有的热血沸腾、脑浆燃烧,全身充满了不成功则成仁的斗志。 想想,如果毅儿真的当了太子,或者直接当了皇帝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拈着胡子,在书房里转来转去,脚步几乎快如陀螺。 没有人知道他在十多年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后就再也升不了是怎么感觉。虽然他对现在的位置不敢有什么不满,可是,一来他是文官,没有兵权,势力再大也总受限,二来因为已经没有更高的官职让他争取,他再努力、再有作为也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所以,他早就感到了深深的惫怠,缺乏动力和干劲。 还有一点就是,虽然他与景琳公主是彼此相爱,皇上也很宠信他,但他作为一代大才子却当了皇家的上门女婿,心爱的儿子也不随自己姓,心里终究有个疙瘩,忌恨他的文人和官员更是在背后拿这一点嘲笑他,可以说,这是他近乎完美的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如果,如果毅儿当了皇帝,那他就相当于太上皇了不不不,以毅儿的品性,就算当了皇帝也一定是谦谦温雅、与世无斗,缺乏杀伐果断、强硬冷酷的作派,如此,他这个当父亲的,还不是手揽大权,比毅儿这个皇帝还更有权力? 那样他就是摄政王了,像夜枭那样的摄政王 那才是他这样的人所该追求的巅峰与辉煌啊 那样他的人生才完美啊! 他兴奋的转圈,兴奋的沉浸在幻想之中,忘了时间的流逝,忘了之前他还恨冒达恨得入骨。 可以说,冒达跟他说的那些堪称大逆不道、自寻死路的“提议”,已经化成了他自己的意志与追求。 他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并为此陷入了狂热的追逐之中。 因为太过激动,他全身都在颤栗,脸上的肌肉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就像跟犯了羊癫疯似的,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点,生怕被别人看出他状况不对,连晚饭都没敢出去吃,只让下人碗了一碗粥和两个清淡的小菜进书房,就在书房里随意吃了。 夜深以后,他虽然又冷静了不少,脑子却还是热的,而且无比清醒。为了不让夫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故意以“处理积压的公务”为由拖到夫人应该已经睡着时,他才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上床睡觉。 这一夜,他又毫无睡意,心情还是兴奋着,脑子还是高转动着。 他在想的事情说白了就是“谋反”,就是“攥位”,想让一向自诩为“忠巨”“良臣”的他在短短几天之内彻底冷静下来,根本不现实。 “老爷,你这几天到底在想什么?” 天色刚刚泛白,疲惫的身体和兴奋的脑子打架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文正熙被景琳给叫醒了。 他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疲惫的问:“夫人这么快就起来了” “不快了。”景琳盯着他,“你这几天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心事。” “唉,夫人,你想多了,我就是昨天晚上处理公务太累了” “咱们当了将近三十年的夫妻,难道我还不了解你么?”景琳幽幽的道,“对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夫人,你对我的关心我明白,但是,你真的想多了” 景琳盯着他:“你昨天晚上又没睡着,而且还喃喃着什么,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噩梦?” “夫人” “你若是不说,我就一直看着你,看到你肯说为止,如果你若是信不过我,就请即刻休了我。”而后,景琳就真的不再说一个字,就只是看着文正熙。 成亲将近三十余年,文正熙也知道自己瞒不过她,长长的叹气:“夫人,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我被这个噩梦折磨得痛苦不堪,难以忘却,我也想告诉你,可我怕你知道了会受到惊吓,甚至会恨我” “不会。”景琳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异常坚定,“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你这样了,我知道你梦到的事情一定很可怕,而且很难启齿,所以我有准备。你说吧,不管是怎么样的梦,我都会陪你面对。” 文正熙与她对视良久后,终被她坚定的目光折服,缓缓的、以豁出一切的悲壮口气道:“我梦到朝中有人跟我说,毅儿比任何一位皇子都优秀,都更适合成为皇储,他们想推举毅儿成为新君。” 而后,他咬紧了看着爱妻,等着近乎“生”与“死”的判决。 第562章 夫妻齐心,外戚要夺权 景琳的脸上毫不意外的出现震惊之色。 她定定的看着丈夫片刻后,垂下眼睑,低头,看着地面,抓着被子的手显得有些僵硬。 文正熙几乎不敢看她,但也不敢把目光移开,她的眼神、表情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反应她的心思与态度,他不能看错她的态度。 虽然他说的只是“噩梦”,但是,已经足以招来杀身之祸,而景琳是皇上的亲姐姐,与皇上的感情极好,如果景琳选择了维护皇上,那么,他就真的是祸出口出了。 景琳,会背叛他吗?会心存芥蒂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向来早起的两个人就像石化一般,皆是不语,不动。 天色大亮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筛进来,还有动听的鸟鸣,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他们本该在享受美味的早膳,或者在花园里散步。 文正熙的心里一点一点的下沉,绝望与怨恨,则一点一点的上升。 景琳这是选择了皇帝哥哥,抛弃了结丈夫吗? 她心里是不是在责怪他的异心,怨恨他的野心? 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说,难道丈夫和儿子不比哥哥重要吗? 不管他所说的一切如何大逆不道,他都是为儿子、为全家着想,都是为儿子的未来打算,难道景琳就不想让那么优秀和完美的儿子拥有最辉煌的未来吗? 迂腐的女人! 愚昧的女人! 没有远见,缺乏雄心,感情用事的女人! 平生第一次,文正熙对景琳升起了极度不满的情绪,在心里恨恨的道:我满腹经纶,才貌双全,名满天下,却娶了年纪比我大的你,还入赘你家,还平生只能娶你一人,连个妾都没有,在外头也没有金屋藏娇,你却不能做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了忠于皇帝哥哥,连丈夫和儿子的前程都不要么? 若是那样的话,我真是白娶你了! 想到种种,他已经考虑要怎么对付景琳了。 忽然,景琳抬头,目光刚毅、深沉、坚定,泛着幽幽的冷光,令文正熙心头就是一颤,难道,她已经察觉了他的忿懑不成? 在这个刹那,他甚至起了杀机! 如果景琳有意或者不小心透露了他的“梦”,或者表露出对他的不满,他的前程只怕就要彻底完了,他付出那么巨大的代价,岂能落得一世英名成空的下场? 如何才能让景琳死于意外,没有任何疑点?他的脑子飞的转动着。 “那怎么能说是噩梦呢?”景琳却微微一笑,“那不是个美梦么?” 双手已经微微扭曲、大有扑上去掐住她脖子之势的文正熙就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听错了吧? 景琳的面容却显得轻松不少,口气也透着悠然:“我姓景,是先皇嫡生的公主,我的儿子也姓景,是才貌品行兼优的好男儿,他当然有资格去管理我景家大好的江山。夫君,你这个梦做得好啊,所以你应该开心,如何却要愁眉苦脸的?” “你、你”文正熙惊疑不定的端详她的面容,一边在心里庆幸他的脸庞背对光线,刚才的表情没有被她现,“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景琳已经生了不少细纹的脸上,漾出美丽的笑容,而后软软的靠在丈夫的怀里,轻声细语的道,“对我来说,你和毅儿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你们的梦想都应该得到实现。” 一时间,文正熙百感交集,觉得自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幸福和救赎。 可他还是有点怀疑和不安:“琳儿,你真的愿意帮我和毅儿实现这个梦想?” “嗯。我是女人,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大忙,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我的丈夫和儿子。正熙,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就大胆的去做吧,不必有任何顾虑,只要注意保护自己就好。” “琳儿,你现在是清醒的吧?你可清楚要实现这个梦,将要冒上多大的危险?” “我的丈夫和儿子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有什么能让他们畏惧和退缩的呢?”在这种进或退、生或死、荣或损的大事上,景琳彻底展示出了景家女子阴盛阳衰、不让须眉的霸气,“而且,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难道就安全么?” 文正熙想了一想,微微的笑了:“夫人果然聪慧,做或不做都有风险,那不如拼了。” “嗯,正熙,我相信你和毅儿。”景琳软软的靠在丈夫的怀里,坚定的道。 接下来,老夫老妻俩也不起身,就这样窝在被窝里,细细的讨论着接下来他们该做什么。 日上三竿的时候,文正熙收拾一新,神清气爽的带上自个精心收藏的好茶,出门拜访冒达去了。 这一次拜访,他用的是“品茗”的理由,还叫了两个归隐的同好老臣,看起来光明正大得很。 双方会面以后,谈的说的都是这两次品茶的事情,丝毫不涉及国事和政事,但冒达心里已经很清楚,文正熙这是接受了他的提议,愿意与他结盟了。 有乌蒙国作后盾,宰相与吏部尚书联手,朝中还有哪股势力能与他们抗衡? 景毅,必须成为景立天的继承者,也一定能成为继承者! 当然,这事将会是绝密,不可让“外人”知晓,“外人”所能知晓的只是,如今眼下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人,是景秀与景好。 景好是楚妃之子,不过一岁左右,就算皇上现在就封他为太子,他也不过是虚设,不足为任何人的对手,所以,朝野都把目光盯在了景秀的身上。 景秀身为皇子,无大德大才,也无大恶大缺,从小到大就喜欢“玩”,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追求了。 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出门,叫上一群同样有钱又有闲的同好,到处吃喝玩乐。 游山玩水,看戏听曲,遛马逗鸟,斗狗,猜拳,举行各种文斗武斗,等等,换着不同的花样玩,从小玩到大,不曾有腻过的时候。 他虽然喜欢玩乐,但并不喜欢闹事,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之类的贵族恶习并没有生在他的身上,所以,皇室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 没有人怀疑,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就该当个闲散王爷,根本不可能成为皇储,即使是现在,也不太可能。 然而,罗深贵入狱不久,一种说法在京城悄悄的流传开来。 “听说景秀殿下其实是深藏不露,他结交的那些朋友都是卧虎藏龙之辈,世人都以为他是个闲散贪玩的皇子,一辈子都没有出息,那就是错看他了,或者说是被他蒙蔽了。” 第563章 手足相残,最狠的竟然是他 “不会吧?景秀殿下在晴州都玩了这么多年了,简直就是晴州百姓看着长大的,你说他深藏不露,咱们真没看出来。?&bsp;&bsp;” “那你想想,在他之上的两个兄弟都折了,现在就剩下他能继承大统了,你觉得他若是没有一点心机和手段,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么?” “咦,”其他人一听皆点头,“说起来也是啊,景秀殿下真的没有对手了哎” “你们几个年轻,所以不知道,在景辉之前曾经还有一个皇子,那才是真正的皇长子啊,但不知何故得罪了皇上,郁郁不得宠,早早的就死了,死得还挺蹊跷的。到了现在,景辉被废和被驱逐出京,景恩殿下体弱,只有景秀殿下活得最健康,最顺当,最开心,你们说,难道这只是巧合?” “景恩殿下小时候不是还挺健康的么,母妃逝世之后才变得郁郁寡欢,体弱易病的。你们说,几位皇子殿下病的病,死的死,失宠的失宠,只有景秀殿下始终如一,不曾出过什么事儿,这其中” 这人没有明说,但其他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着,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怀疑、吃惊和微微的惧意。 这些会是巧合吗?若是在平民百姓家里,没有人怀疑是巧合,但生在皇家、尤其是在皇子之间,没人敢相信这是巧合。 不是巧合的话,那景秀也太可怕了 几个人竟都觉得不寒而栗,一时间都下意识的扫视四周,生怕隔墙有耳。 “还有,你们想过没有,罗深贵一向很懂得揣摩和顺从皇上的心意,从未犯过大错,这次却办得这么冒失,朝野都猜他是受到了煽动和蛊惑,可是,谁能煽动得了他?或者说,谁给了他胆量和信心?” “我还听说,景秀殿下虽然只会玩儿,但与他交好的朋友中却有不少人养有食客,结交各种能人异士,你们想,景秀殿下的这些朋友难道都是白交的?” 说到后面,所有人都沉默了,不敢再想了。 有人幽幽的道:“唉,果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啊” 众人集体:“嘘——” 类似的议论,不断生在晴州的各处,愈传愈烈,正在慢慢演成为坊间公认的“内幕”。 而这场舆论的当事人——景秀,却受到皇上委派,去沿海地区巡视军队去了,并不知道他一个只会玩儿的皇家大少,被描述成了城府深沉、心狠手辣、迫害兄弟、成功欺骗了世人的魔头一般的人物。 不知情的他没有反应,听到这些传闻的他的大哥——景辉,却几乎崩溃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景辉披头散的趴在案台上,一手握着刚刚开启的酒瓶,一手拿着已经被喝空的酒瓶使劲敲打着桌面,喃喃,“没想到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却败在了景秀那个纨绔子弟的手里!” “他怎么就那么会装呢?十几年了,他竟然一点都没有露出马脚,连父皇都被他蒙在鼓里,还把巡视军防这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他,难道他真的要继承大统不成?” “太没天理了!呜呜呜”他一边喝酒一边哭得像个伤心的孩子,“明明我才是长子,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又努力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委屈,连屁股都残了半边,可那个景秀都做了什么呢?天天就是吃喝玩乐,遛马逗鸟,什么苦都没吃过,什么委屈都没受过,就舒舒服服的成为唯一的太子人选”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废了,景恩显然不得父皇的意,景欢还在吃奶,那就只剩下景秀了。 以他的脑子,他根本想不出还有其他人能去争太子之位的可能。 “呜呜呜,太不公平了,这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 “殿下您别喝了,”一人匆匆走进来,将服侍景辉的下人摒退后关紧房门,跪坐在景辉的身边,低声道,“城里又出事儿了。” 这是景辉的食客,也是目前唯一一位还跟着景辉的食客,景辉就记得他姓吴,下人们都叫他吴先生。 “哦,出什么事儿了?”景辉朦胧着醉眼,嘴里喷出浓烈的酒气,“谁死了不成?” 打从被驱逐出京以后,他最喜欢听的就是城里的哪位权贵倒大霉、残了或死了或妻妾红杏出墙了之类的,总之就是,他过得不好,他也希望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景恩被人下毒了” “哦,”景辉眼睛大亮,兴奋的道,“那他死了?” “没死。”吴先生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昨日,景恩喝了药酒之后突然腹痛如绞,晕厥过去,御医看过之后,说他常常饮用的药酒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若非景恩最近半年胃口不佳,连药酒都很少喝了,否则就是不治之症了” “呸!”景辉给了吴先生一巴掌,骂道,“他都没有死,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等他死了再告诉我。” 他天真的以为,只有他的兄弟们都死绝了,他才有可能重返辉煌,而他既然已经彻底失势,他唯有祈祷他的兄弟们或因意外、或因人为而统统死绝。 “他虽然没有死,”吴先生低声道,“但是,朝野都传是景秀在他的身边安插了内奸,暗中给他下的毒” “哦,那景秀倒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可惜没能把他给毒死” “殿下,”吴先生直到现在都这么尊称景辉,“景恩是死是活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的担心景秀也会对您下毒手啊” “呼——”景辉立刻酒醒了大半,坐直身体,攥着他的手腕吼,“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保护本太我!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陪葬!” 他认为,已经彻底失势的他不会再成为任何势力的眼中钉,虽然日子过得落魄,但他至少是安全的,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等着其他兄弟自相残杀到两败俱伤即可。 这种意识,也是得到了吴先生的充分肯定和支持。 但现在,他还是被景秀等人给盯上了吗? 景秀连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的他都不放过吗?景秀此人,怎的如此恶毒! “殿下,”吴先生赶紧安慰他,“您放心,我已经让人加强了戒备,外人绝对不能踏进春园一步,连吃的都有专人检验和试用,您是绝对安全的。只是,小的还是劝您莫要再喝酒,酒的味道浓烈且只能从外面运进来,若是有人在酒里下毒,只怕不好检测” “咚当”,景辉吓得丢开手中的酒瓶,连连后退,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眼前满桌的酒瓶酒罐酒杯,“快把这些酒全部端走,不不不全部倒掉!还有,赶紧让大夫给我诊治,看我有没有中毒!” 第564章 田间的少女,饥渴的饿狼 “殿下您放心,这一批酒都是陈年古酿,在抵达您的手中之前不曾开封过,不可能被人下毒。”吴先生安慰他,“但以后的就不好说了,所以我才劝您少喝一些。” 景辉又“呼——”了一声,擦汗,惊魂稍定:“不喝了,我以后都不喝了” 自从被废以后他就借酒浇愁,已经养成了天天喝酒的习惯,但是因为身子骨越来越差的缘故,他很容易喝醉,而且每次喝醉以后身体都难受得厉害,上吐下泻的,头痛脑涨的,好几天都缓不过劲来,所以,酒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该戒就戒了。 “殿下,您以后也注意些,若是发现园里的人面孔生,或是举止怪异,务必小心。”吴先生提醒景辉。 “知道了知道了。”景辉喝多了,又受了惊吓以后,开始犯困,“扶我回房吧,我要睡一下。” 现在的他,过的就是醉生梦死的生活。 吴先生扶着景辉进卧室,景辉喝了一杯药茶后倒下就睡。 睡到傍晚时他醒过来,觉得精神好了一些,随后用了晚饭,又沐了药浴,换上新衣,一时间神清气爽。 然后,他又想喝酒了。 可是,一来喝多了以后难受,二来有景恩的前车之鉴,他又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尝试,怎么办? “唉,算了,你们几个随我出去走走。”他有些心烦的道。 如今他住在距离晴州二十多里的郊区的一间名为“春园”的大宅子里,周围的风景相当不错,附近有一些农庄,每天都向春园提供新鲜的果蔬肉蛋,附近还有一个五天开张一次的集市,偶尔可以逛逛。 当然,这种集市和这里的青山对见过大世面的景辉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是以景辉很少出门。 这回他出门时,天色微暗,但视线还颇为清晰。 他左右看看后,往前面一指:“就去田边看看吧。” 就这种荒山僻野,对他来说唯一还稍微有点新鲜的就是那片农田了,因为城里没有农田嘛,他又很少离京,见过的农田实在不多。 眼下春耕未过,一块块“井”字形的农田里长满了比青草更鲜嫩、更蓬勃的禾苗,春风吹过,禾苗摇曳,宛如绿色的海浪在荡漾,又宛如绿色的草毯在抖动,看着煞是喜人。 加上圆滚滚、红通通的夕阳宛如一颗红色的大皮球停在稻田的尽头,配着深浅不一的金红色天际为背景,构成了壮美瑰丽的田野夕景,令景辉一时间大为惊艳,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美景发呆。 这样的景致,在城里绝对是看不到的啊,没想到,荒郊僻野也有这样的好景致 景辉正看得发呆,忽然,这幅静中有动、构图简洁大气、颜色瑰丽壮阔的田野夕景图里走进了一道优美的身影。 那是一个种田归来的少女。 她戴着斗笠,扛着小锄头,背着小背篓,侧对着夕阳从田梗上轻快的走过,贴身的短衣长裤将她的身段衬托得极其苗条高挑,那一双修长挺直的美腿每走一步都像剪刀般一开一合,姿势无比的美妙。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那副身影,简直就是为这副田野夕景图所描绘的。 景辉看得心里就是一悸,暗道,想不到乡野村姑也有这般风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款的少女。 忽然,少女微微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景辉等人,灿烂一笑。 景辉呼吸就是一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发烫和加速流动。 太美了,这笑容实在是太美了! 她不施粉黛,不作修饰,穿着朴素,小麦色的脸庞和汗珠在夕阳的辉映下闪烁着隐隐的、健康的光泽,灿笑之间,贝齿莹莹生光,眼睛更是明亮得宛如初升的星星,那种自然、朴素、健康的美丽与风光融为一体,简直如野生的新鲜水果一般诱人。 景辉看着这个少女,只觉得心脏“咚咚咚”的跳,口水几乎流下来。 很久了,他已经很久没遇到令他眼睛一亮、心跳加速的美人了。 少女很快就发现这些客人不太对劲,猛然收起笑容,压下斗笠,小跑着离开。 景辉回过神来,朝那名少女一指,大吼:“抓住她——” 他的侍卫跟着他窝在这种他们自以为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每日过着寡淡无趣的生活,早就厌倦了,这会儿听到这种命令,立刻找到了以前那种狐假虎威、刺激多彩的生活,当即精神大振,齐声吃喝着“是”就朝那名少女冲过去。 少女知道危险了,惊慌失措的撒腿就跑,宛如一只在草地上飞奔的小白兔,不不,小黄兔,看在景辉的眼里真是无比的可爱啊。 “咱们分头包抄——”一名侍卫指挥其他人,“你去那头堵,你去那边守,你往左,你往右——” 几名侍卫迅速分散开来,穿过纵横交错的数道田梗,从不同的方向包围少女。 少女跑得并不慢,又熟悉农田的地形,本该可以跑远的,可惜一腿难敌四脚,她很快就被从侧面冲过来的侍卫抓住了手臂。 “你们干什么?”少女惊恐的尖叫,用力甩开那名侍卫的手,“我的家就住在附近,你们不过是路人,怎么敢对我动手动脚的?你们快放开,要不然我就叫人了!” “叫啊,快叫啊,快让兄弟们听听你的尖叫声!”几名侍卫迅速围过来,将她堵在中间,调笑,起哄,“你看,咱们这么多人,你才一个,这多不好玩啊,要不你把你的姐姐妹妹都一起叫过来玩啊!”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抢不如强,主子在想什么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这意味着主子用过之后他们也有机会享受,所以,他们心情兴奋着呢。 “救命,非礼啊——” 少女一边呼救一边抓下肩头的锄头,朝一名侍卫扔去,那名侍卫惊得往旁边一闪,掉进稻田里,少女趁机从那条田梗上跑过去,叫得更大声了。 但,这里离村庄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呢,此时又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农户在外头忙活或闲逛,她的呼救声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倒让景辉和侍卫们听得血脉贲张,身体更是蠢蠢欲动。 “追,快追,别让她跑了——”景辉看得兴起,也像喝了神药一般追上去,边追边喊,“追到了都有份!” “非礼,救命——”少女近乎绝望的哭喊着,扯下背篓朝后面的人丢去,慌不择路的跑进田边一间农户用来存放农具、稻草人等物件的茅草屋里,关上木门。 第565章 强占村姑,茅屋血案 区区的茅草屋,残破的木门,如何能抵挡得住景辉等人? 景辉不跑了,喘着气,慢悠悠的走向茅屋,几名侍卫围在他的身边,就像一群野狼走向被迫跑进锅里的小肥兔。 景辉走到木门前,做了几个深呼吸,觉得力气都恢复以后,一指木门:“砸——” 侍卫们齐声:“是——” 其实,区区一扇形式大于内容的木门对于这些确实受过专业训练的侍卫来说,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好妹妹,你快开门,难不成你喜欢粗暴的么?” “好妹妹乖乖,把门开开,哥哥们会好好疼你的” “不开的话,咱们就踢门了,你可别被吓坏了哟” 门里没有动静。 几名侍卫互视一眼,浪笑着抬脚一踹,在少女的尖叫声中,木门就被踹倒了。 光线昏暗的屋里,少女背靠角落里的茅草堆,紧紧抱着胸口,惊恐又绝望的看着他们:“你们想、想干什么,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孩,你们若是对我不轨,是要犯法的” 她的声音、姿势、说法,简直就是在诱人犯罪啊,哪怕只是想逗逗她的侍卫,这会儿都真的起了邪念了。 但侍卫们可不敢先动手,齐齐看向景辉。 景辉吸了吸气:“去,把她剥光。” 少女大惊,缩成一团,凄厉的尖叫:“救命——” 几名侍卫扑上去,有的按住她,有的撕她的衣服,有的干脆趁机揩油。 没过一会,少女就被剥得精光,即使屋里光线昏暗,少女的面容本是小麦色的,众人也看得到她的身体白生生的,宛如刚刚被剥去外壳的水煮鸡蛋,加上玲珑的线条,无比的迷人。 同时,因为之前的逃跑与挣扎,少女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蜷成一团缩在角落,只管哭,连叫都羞于叫了。 景辉心旌摇曳,一边流口水一边道:“你们去门口守着。” 倒不是因为他觉得在侍卫面前对女人用强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他的身材不够好、体力不够济,他怕侍卫们到时看出他不像、呃不够男人而出丑。 侍卫们暧昧的笑着,转身走出去,站在破门两边,倾听屋里的动静。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啊啊”少女恐惧的哭泣声,尖叫声,挣扎声。 “小美人,你打得哥哥好爽,哥哥好开心,你继续打,嘿嘿嘿”景辉邪恶的笑声和脱衣声。 “啊,放手,快放手”少女的声音有气无力,显然没什么力气了。 然后,然后就是景辉粗重的喘息声和少女的哭泣声,众侍卫知道主子马上就要得手了,一个个都摒住呼吸,咽着口水,准备聆听那种又邪恶又诱惑的声音。 “啊——”突然之间,凄厉的、痛苦的惨叫声直冲云霄,几乎刺破了他们的耳膜。 他们下意识的皱眉,偏头,觉得耳朵都要被炸聋了。 就算是被强,也没有这么夸张吧?还有,那个美人不是早就喊哑了嗓子么,怎么还能叫得这么惊天动地,惨不忍听? 不对!这声音不是女人的,而是、而是殿下的? 众侍卫脸色大变,冲进屋子里,瞬间脸色煞白,身僵如木,几乎就要跟景辉一样惨叫了! 茅屋一角,景辉捂着最重要的部位蜷成一团,痛苦的打滚和尖叫,全身都在扭曲,毫无血色的脸上汗水与泪水混成一团,不不不,还混有血! 他双手捂着的地方,不断流出鲜血,不用看得明白清楚,只需要看他的模样和血量,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而那个美丽动人的村姑不见了,只留下墙壁上的一个破洞。 那个破洞之前好像被茅草给覆住了,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显然,那个村姑给了景辉最重要的部位一个重大的伤害,然后从破洞中钻出去,逃走了。 怎么办? 侍卫长忍着惊惧,一指破洞:“你们两个去追那个女人,其他人随我保护少爷。” 两名侍卫从破洞钻出去,另外两名侍卫蹲在景辉身边,急问:“少爷,您怎么了?” 景辉哆哆嗦嗦的:“快、快找御医,快快”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而他捂着胯间的手也松开了。 一名侍卫斗胆的、战战兢兢的拉开他的手,只看了一眼,就惊得“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一时间也是冷汗淋漓。 那里、那里鲜血淋漓,隐隐可见被划了几刀,这样、这样根本不可能还当得了男人了 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太、太吓人了 侍卫长惨白着脸,迅速捡起一件衣服覆在景辉的身上,抱起景辉就走:“留下一人收拾现场,其他人离开。” 刚才主子发出这么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那些村民再怎么样也该听到了,说不定很快就会跑过来看看究竟,他们必须要马上离开,要不然刚才的事情传出去,主子就真的连一丝翻身的希望都没有了。 他们会一直跟在景辉身边,一来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去处,二来是因为他们觉得景辉还是有一定的翻身机会,毕竟其他几个皇子并不见得比景辉强,他们还是可以赌一把。 但是,如果景辉失去了男人的根本,就彻彻底底的没机会了,他们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隐瞒这种丑事。 侍卫长抱着景辉回到春园,春园里没有御医,但有一个前太子妃娘家派来侍候的老大夫,老大夫虽然有点老眼昏花,但医术还是不错的。 “没治了”老大夫只看了一眼就摇头,喃喃,而后处理伤口,穿针引线这是为了把几乎断掉的某东西给接起来。 “什、什么叫没治了?”侍卫长的眼皮子直跳,“难道少爷有性命之忧?” “治得及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老大夫道,“但是,这里以后是派不上用场了” 侍卫长又是冷汗淋漓,心里升起一种绝望之感,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啊。 “也不用太担心。”老大夫安慰他,“少爷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就算以后生不了,也有后的。” 侍卫长很想将老大夫给掐死,有没有儿子事小,配不配当男人事大! 一个男人连男人都当不成了,还想当皇族?还想当皇帝? 侍卫长也没有心情去看景辉的死活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只觉得前途愈发的黯淡。 “头,”有人敲门,“那两个回来了” 那两个就是去追村姑的两名侍卫,因为景辉在光天化日之下、于田间地头强行非礼村姑的事情实在是天大的丑闻,传出去必定引发舆论哗然,所以几个人连春园里的同伴都没敢告诉。 第566章 失去的雄风,匕首的指证 侍卫长立刻冲出去。 虽然将那名村姑千刀万剐也挽救不了景辉的前途,但是,景辉仍然姓景,并没有被皇室除名,也就是说,景辉仍然是皇室中人,重伤他的人必定要受到严惩,而他们这些侍卫没有保护好景辉就算了,如果连凶手都抓不到,那就真的是要死了。 那两名侍卫垂头丧气的站在外头,没敢看侍卫长。 侍卫长一看他们那样,心里就升起不祥的预感,低声道:“那个女人呢?”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半晌后,一名才道:“队长,咱们换个地方说。” 侍卫长跟着他们走到黑暗的角落里,他们才哭丧着声音道:“队长,咱们、咱们没能抓到那个女人” “怎么可能抓不到!”侍卫长忍着怒吼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道,“区区一个村姑而已,你们怎么会追不上她?你们该不会是对方漂亮,就放过对方了吧?” “怎么可能!”一人喊冤,“那女人如此狠毒,连那么可怕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们怎么可能会被美色所迷?” “队长,咱们看错那个女人了!”一人恨恨的,“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会功夫的!我们看到了她的身影,却怎么都追不上她,很快就被她给甩掉了!对了,那女人是往城里的方向跑去的,根本不是往村里跑去,依我看,她根本就不是村姑!” “队长,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冒充村姑来勾引主子,咱们全都上当了” 侍卫长的脸色,比已经天黑的黑夜还深沉:“你们说的若有半句虚假,死路一条。” “咱们真的没有撒谎。”侍卫差点哭了,“您去附近的村里查查有没有这个人便一清二楚了。” 侍卫长沉默了一下后:“我会去查的。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与别的什么人接头?” “我们去追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那女人跑得又很快,我们没过多久就被甩掉了,也不敢在外头瞎转悠,只得先回来。” “其它的线索呢?总有发现吧。” “我们就找到了这把匕首。”一名侍卫拿出一把尚未被擦拭掉血迹的匕首,“我们在追的时候捡石头去砸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拿匕首抵挡,匕首就这样掉落在地。” 侍卫长拿过匕首,目光又是一沉,这种匕首可不是能在集市上或铁匠铺里买到的,这是杀手专用的匕首,特别的小巧、轻薄、锋利,易于携带。 对方,很可能是职业杀手。 “你们在这里守着主子。”侍卫长留下命令后快步离开,去找另外两名收拾茅屋的侍卫。 那两名侍卫也回来了,拿着那个女人之前丢弃的锄头、背篓和被他们扯掉的衣物。 衣物没有缺少,而那个女人是裹着衣服跑的,也就是说,那个女人事先在茅屋里藏了匕首和衣服,刺残景辉后就裹着衣服跑了。 侍卫长恨恨的道:“你们马上换衣服,随我去附近的村子打听。” 打听那个女人的消息。 三个人穿上下人的衣裳,悄悄溜出春园,前往附近的村庄,向村民打听那个女人。 他们调查了整整一夜,跑了二十里之内的五个村庄,所有人都说村里没有这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所用的东西,却都是农户们常用的农具。 果然,那个女人是刺客。 天色泛白的时候,侍卫长等三人疲惫的回到春园,不出意外的听到景辉的命根子虽然留了下来,却是彻底废了。 几个人都异常颓废,一动不动的陷在椅子里,阖上眼睛,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 “你们几个,进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冷冷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里。 没怎么睡得着的几个人打了一激灵,睁开眼睛,就见吴先生冷冷的看着他们:“少爷醒了,要见你们。” 主子,呃,景辉要跟他们算帐了,几个人如丧考妣,跟在吴先生后面,进了景辉的房间。 景辉躺起床上,脸色仍然煞白,看起来就像垂死的病人。 “那个女人”他用极度虚弱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问,“抓到了没有?” 他当然很愤怒,很痛苦,很崩溃,但是,他没有力气发怒和抓狂,他甚至觉得只要他发发脾气或稍微用力就会脆弱的死掉,所说他连说话都说得很轻。 “没有”几名侍卫不敢看他,呐呐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们、你们”景辉抬手,伸着一根手指,指着他们不断哆嗦,显然气得不行却又无力发作,“那本皇子就白白挨了这几刀?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本皇子,这样为本皇子报仇的?” 几名侍卫头垂得很低,不敢说话。 但说真的,他们并没有多害怕,景辉的身边就剩下这么些人了,他还能将他们都砍了不成? “殿下息怒。”吴先生冷眼听了半天后,平静的道,“对方有备而来,咱们身处郊野,防范有限,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们这几个。”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最大的责任其实还是在景辉身上。他被贬出京,只过得比平民稍微好一些,身体又不太好,却还能见色起欲,说强就强,实在是不知悔改,简直就是活该遭这样的难。 景辉拒绝去想自己的责任,狠狠的瞪着吴先生:“你说,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殿下想怎么办?”吴先生这么问。 “将那个女人抓到,千刀万剐!”景辉这辈子恨的人很多,但现在,他最恨的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吴先生一针见血的指出,“殿下不觉得幕后的指使人才是真正该死吗?” “都该死。”景辉低吼,“你说!你说幕后的指使人到底是谁?你马上去给我查清楚!查不出来的,你们就给我兄弟抵命!” 说到“兄弟”的悲剧,他只觉得喉间一堵,强烈的血腥味涌上来,他被迫张口,一口老血喷出来。 吴先生赶紧拿手帕给他抹血,低声道:“咱们现在人单势薄,根本没有人手和余力去做深入调查,但是,我几乎可以确定幕后指使人的身份。” “谁,你说那个人是谁” 吴先生也不隐瞒其他几名侍卫,一字一顿的道:“景!秀!” “咳,咳咳咳”景辉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侍卫长盯着吴先生,口气透着隐隐的激动和焦躁:“吴先生,你都说了无法进行深入的调查,那你如何做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那把匕首是景秀的好友之物。”吴先生平静的道,“我从几年前开始就暗中派人调查景秀,他的一位江湖朋友在有名的铸剑师那里订制了几把一模一样的匕首,那名女刺客拿的,就是那种匕首。” 第567章 以牙还牙,引景秀上钩的法子 侍卫长惊道:“你确定?” 吴先生从一只盒子里拿出那把匕首,那把匕首已经被清洗干净,闪着锋利银亮的光泽,任谁见了都知道这是危险的好货。 “殿下请看,”吴先生将匕首的手柄亮给景辉看个仔细,“这个地方刻有一个指甲大小的菱形图案,就是铸剑大师剑剑生特有的标志。” 景辉眯着红肿的眼睛,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在黑色的、鹿皮包裹的手柄的柄尖部分,发现了一枚指甲大小的图案:“这是那个什么剑剑生的标志?” “是的。”吴先生将匕首丢给侍卫长,“你总知道剑剑生是什么人吧?” 侍卫长能成为前太子的侍卫长,肯定是有见识的,这会儿细看之下,点头:“这确实是剑剑生的标志。剑剑生喜欢铸造小型兵器,也喜欢钱,非重金不能买到和得到他的作品,能买到他作品的人,也定是有钱人。” 景辉又咬牙了。 景秀能开开心心的从小玩到大,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景秀不缺钱,他结交的那些人同样也是爱玩的、会玩的,当然也不缺钱,而且这些人都喜欢用好的东西,如此说来,这把匕首确有可能是景秀那一伙的。 “景秀,景秀这厮”他恨,双手捶着床铺,“除此之外,你们可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景秀指使的?” “没有。”吴先生很干脆的道,“我这就亲自带人去调查,虽然难查,但只要循着这条线查下去,总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景辉死死的盯着他:“你大概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查清楚?” 吴先生沉吟片刻:“三到六个月总是要的。” “这么久?”景辉咆哮,“我等不了这么久!” “事关重大,又涉及皇子,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打草惊蛇” “查清楚了又如何?”侍卫长忽然打断吴先生的话,看向景辉,“殿下,就算这事真是景秀干的,咱们又能将景秀怎么办?” 所有人都闭上嘴,连吴先生都咽下了未完的话。 是啊,比起如何去查、何时才能查清楚,查清楚以后怎么办,才是真正的问题。 现在的景辉,虽然在私底下还会被身边的称为“殿下”,但事实上,他与平民并没有大的区别,怎么跟景秀斗? 他连城门都进不去,也不可能再见到景立天,他就算有证据,又怎么去告发景秀?就算告了,谁又会为了他去抓捕、审判、惩罚景秀? 恐怕他死了,也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吧?说不定城里的权贵已经忘记他了,说不定所有人都希望他以卵击石,然后被其他皇子给干掉了,毕竟他多年以来的口碑和人缘都不好 想到种种,景辉的眼里闪过绝望之色。 “你们说,我要怎么对付景秀?”他怨恨的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总得给我派上点用场。” 几个侍卫都不敢抬头,只敢在心里抱怨:咱们对您还不够忠诚?做的还不够多?明明是您自个不争气的 侍卫长道:“殿下,这事也未必是景秀做的” “是不是他做的,我都要对付他。”景辉恨恨的道,“就算这次不是他做的,以前的事也与他无关,但是,他迟早都会对付我,难道我要等到那时才还手么?” 其实,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实在是看不得别人尤其是竞争者过得好! 都是皇子,他的出身还比景秀高贵,凭什么景秀过得比他风光,比他顺利?他想到就恨,就要吐血,就要睡不着。 “殿下说的是。”吴先生道,“如果殿下要对付景秀,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景秀已经结束巡军,正在返回京城的途中,再过几日就会途经这一带,殿下可以在路上相迎,然后”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景辉一惊:“你、你想让我杀了他?不行不行!” 他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众目睽睽,我如何下手?就算我做得到,我也不想白白送了性命,赶紧换个法子。” 吴先生道:“殿下当然不能杀了他,但我想,给他下毒还是可以的。” “怎么下?” “殿下,我知道某处山里有一处水潭,水潭里的水倒是甘甜清洌,却是受到过毒蛇之涎的污染,喝了会中毒,导致肌肉慢慢萎缩,脑子逐渐受损,虽不致命,却也无药可解,取来做饭烹汤正好。几天日后,待景秀路过,殿下不妨请景秀进春园一坐,尝尝此地的佳肴,叙叙兄弟旧情,想来景秀不会拒绝的。” “这办法好。”景辉拍床,“那你赶紧去取水,再去找最好的厨子,务必整出好吃好喝的来” 侍卫长这时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景秀以前与殿下相交不多,万一他不肯来呢?” 连景辉都沉默了。 是啊,景秀凭什么理他?又凭什么跟他进区区一个春园和吃他的东西? 他看向吴先生,他的军师有办法吗? 吴先生思索了一会儿后,微微一笑:“我有办法。景秀不是喜欢玩么?现在正是放风筝的最好时节,待我找人制作一只大如屋顶的风筝,让他们几个拽着在田间放飞,一定能吸引景秀。” 景辉道:“他什么好玩的没见过没玩过,真的会受这风筝吸引么?” “我调查过了。”吴先生很笃定的道,“放风筝是景秀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他每年春天都换着不同的地方放风筝,而且没见过大到需要几名壮汉同时拉线的风筝,总会有点兴趣的。” 侍卫长补充:“吴先生言之有理。他这次在外头巡军了一个多月,没能好好玩儿,又吃了不少苦,这会儿见到好玩的风筝,又有兄长求见一面,肯定难以拒绝。” “对对对!”景辉拍床,恶狠狠的道,“我就哭着告诉他我如今过得有多么悲惨,想见家里人想疯了,还想求他找个机会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至少让我偶尔进城什么的,他当着这么多属下奴才的面,总不可能连一点情面都不给我!” 在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如何扮委屈、装可怜、演情深,反正他早就成为了世人的笑柄,也不怕再丢这一次脸,再出这一次丑。 “嗯。”吴先生点头,“殿下高见。如今景秀正春风得意,难免想在殿下面前炫耀一番和在奴才面前显示仁心,所以,他应该会接受殿下的邀请。” 当下,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就如何把这场戏演到以假乱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第568章 兄弟相见,两眼汪汪 对兄长狠毒心思完全不知情的景秀骑着高头大马,归心似箭的踏在京城的郊野上,恨不得马上回到城里,叫上经常一起玩的那些朋友,将久违的好地方和好玩意儿都玩上一遍。? 换了别人,一定对父皇交予的任务感到荣幸和得意,但他却完全相反。 他对政事、军事、国事统统都没有兴趣,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闲散王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既不惹麻烦,也没有什么事要操心,如此最好。 所以,他这趟出去巡军,一路上被无数人盯着和跟着,处处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只感觉无比的疲惫和烦躁,一点都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与荣耀。 “哟嘿嘿——哟嘿嘿——” 忽然,前方传来汉子们整齐嘹亮、富有节奏感的吆喝声,就跟迁夫们在拉船喊号似的,听起来颇受感染。 景秀抬眼往前方看去,没看到人,却看到一只庞然大物从远处的田头上冉冉升起,越飞越高,并向这儿缓缓飞过来。 “小心——”领头的侍卫们大喝。 于是众侍卫往景秀的身边靠拢,全神戒备,在他们看来,景秀已经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身份不同以往,绝对不可以出事。 在众人的盯瞩中,那只庞然大物慢慢飞近,有人叫出来:“是风筝!” “好大的风筝。”景秀抬头看着那只风筝,忍不住低声喃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风筝,居然也能飞得起来喔。” 那只风筝至少有一间普通屋子的屋顶那么大,是鹞鸟的形状,红黑交加,颜色很是鲜明,分别惹眼。 凭景秀放风筝那么多年的经验,这风筝的制作工艺很是高明,做得太轻太薄了撑不起这么庞大的骨架和受不起高飞所需要的风力,做得太重了则根本飞不起来,可谓重一分则太沉、轻一分则太脆,非得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恰如其分才能成功。 另外,这风筝做得也十分的细致精美,颜色搭配得好看,图纹画得很是精细,线条也很流畅,就算这风筝飞不起来,单单看着也算是一件艺术品。 景秀看得出神,要放飞这么庞大的风筝,非得有天时、地利和人力才行啊。 人力?他的目光顺着风筝的下方往前看,就看到几名光着膀子的汉子分别手持风筝线,在地面上很有整齐的跑动着,嘴里不断吆喝着:“哟嘿——哟嘿——” 景秀唇角一勾,策马上前,大声道:“这风筝可是你们的?” 众侍卫看到那几名汉子并未携带任何兵器,也就没有阻止他上前搭话。 几名汉子一定接受过放风筝的训练,看到景秀过来,没敢停手,只是刹住脚步,齐齐跪下,齐齐高呼:“奴才参观三殿下!这风筝是少爷专门为三殿下准备的,我们受少爷之命,在这里迎接三殿下回京!” 景秀大为惊奇:“你们少爷是谁?” 他的脑子已经在过滤他的那些玩友了,是谁给他弄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一名汉子犹豫了一下后,低声道:“是、是景辉少爷。” “啊,大哥?”景秀吓了一跳,而后有些不知所措,“大哥怎、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汉子伸手一手:“少爷就住在那座山的山腰上,一间名为春园的老宅子里,前几日听城里来的客人说殿下这几天会从此处回京,特地找人扎了这只风筝,代替他日日在这里等着殿下路过。” “等?为何要等我?”景秀真的觉得自己跟景辉不熟,想不明白景辉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少爷病好久了。”汉子轻声道,“没有任何家人、亲人来看过少爷,少爷过得很苦,他很想念家里,但又无法进城和接触亲友,所以,知道殿下要从这里路过后,他便想尽了一切办法,希望能跟少爷见上一面,叙叙旧。” “原来是这样啊”景秀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哥他生的什么病?不会很重吧?” 汉子道:“少爷其实不是病了,而是残了,以后可能都无法行走了,所以不能亲自迎接少爷,才制作了这么一只风筝” “原来这样”因为大家不熟的关系,景秀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被景辉感动,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容,“大哥有心了。” “殿下——”几名大汉都拉紧了手中的风筝线,让那只巨大的风筝滞留在他们上空,“少爷以前对您和其他殿下都不怎么关照,现在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想见上殿上一面,说说话,吃吃饭,稍微感受一下与家人团圆的片刻罢了。还请殿下满足少爷的要求。” 而后几人不断磕头。 “这个,”景秀有些为难,他实在想不出能与景辉说什么,而且他还赶着回城玩儿呢,“我还要赶回去复命哪。” “一个时辰就好。”几名汉子恳求,“少爷已经很久没见过家人了,眼下只求能与亲人吃个饭,绝对不会耽搁殿下的行程,这只风筝也是少爷为殿下准备的,还请殿下赏脸收下。” 风筝?景秀抬头,看着那只巨大的风筝,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知道一边骑马一边放风筝,不知道能不能放得了? “那我就去见见大哥。”景秀道,“你们带路吧。” 病重的哥哥求着要见他一面,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点情分都不讲吧? 只是见上一面罢了,说不定还是最后一面,他就去见一面又如何? “多谢三殿下。”几名汉子大喜,小心的站起来,整齐的将风筝线往回拉。 巨大的风筝慢慢的、平衡的降落,看得景秀手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将风筝线扯过来,自由的在郊野上奔跑放飞。 风筝落地以后,几名汉子手捧风筝:“三殿下这边请——” 景秀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跟着几名汉子走向半山腰,走进春园,见到了憔悴、消瘦、苍白、足足比还在京城时老了十几岁的景辉。 在见到景辉的那一刻,景秀不再计较景辉曾经对他们这些兄弟是如何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心里只有满满的同情。 景辉,已经成了一条獠牙落尽的丧家之犬,这辈子都不会翻身了。 景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暗暗叹息着走到床边,拉起景辉干瘦的手:“大哥,你吃苦了。” “是很辛苦,但,这也是大哥的报应。”景辉在心里诅咒着景秀,眼里却流下真实的眼泪,“你不必可怜大哥,大哥认命了,以后你若是能够偶尔来看看大哥,大哥就心满意足了” 景秀一时间也红了眼睛:“大哥,你放心,我以后有空一定会来看你”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他以后一定不会专门来这里的,城里好玩的事情太多了,他忙啊。 第569章 虚与委蛇,弟弟的怨恨 “三弟,”景辉抱着他的手臂哭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对大哥这么绝情” 兄弟俩互诉衷情了好一会儿后,景辉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一点:“三弟,你一路奔波劳累,大哥我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就让人准备了这一带的野味和特产,你不妨尝尝,说不定会很合你的口味。” 景秀一路上都没敢吃好喝好,将士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心里早就饿得慌了,忍不住顺口问道:“哦,这里有什么野味和特产?” “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特产的蛇肉,在稻田里养的鱼虾,山谷里生长的野菜,保证味道鲜美之至,就算是在宫里,也吃不到这样的美味啊。” 蛇肉可是出了名的美味,景秀几乎要流口水了:“既然大哥鼎力推荐,那我一定要好好尝尝了。” 而后,在用饭之前,他先去净房解手。 他去的时候带了几张手纸过去,边蹲边无聊的折着手纸玩,折着折着,他就发现其中一张手纸的后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字,字有点小,但能看得清楚。 看完上面的文字后,他惊得手一抖,这张手纸就掉了下去,他当然没有试图去捡回来。 然后他就没有心情再蹲着了,但也没有回去的勇气。 因为,信上说景辉会在饭菜里下蛇毒,而这种毒至少要过几个时辰才会发作,导致脑子受损,肌肉麻痹,反应迟钝。 蛇毒?连景辉都说这里的山里盛产毒蛇,这些毒蛇的唾液和蛇胆等含有微毒,但肉质极为鲜美,最宜拿来烹食,所以说,他能将这个讯息当成恶作剧吗? 可是,景辉为什么要害他? 不不不,他摇了摇头,他应该去想的是,景辉为什么突然之间对他这么亲热才对吧?虽然他与景辉不熟,但他很清楚景辉的为人,景辉会因为落魄了、过得凄惨了就会良心发生,对兄弟们变好了? 才怪了!单单一个“看不得别人好”这个理由,恐怕就够景辉害死兄弟们了 所以,景辉此次宴请的,很可能就是鸿门宴。 景秀在狭窄的净房里转来转去,额上不断流着汗,几乎都不敢出去了。 直到外面传来春园下人的声音:“三殿下,您是不是身体不适?需不需要小的请大夫给您看看?” “没,没什么”景秀赶紧回答,从净房里出来,忐忑的、慢慢的走向景辉的卧室。 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他咬了咬牙,就照手纸上面写的去做吧,总之,他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一进景辉的卧室,迎面就扑来一股酒肉的香气,他只抬了抬眼,就看到卧室中间摆了满满一桌的佳肴,“色”倒是一般,但“香”却是绝妙,若不是他担心酒菜里有毒,一定会食指大动。 景辉已经被人扶坐在桌边,冲他招手:“三弟,快来坐下,大哥敬你一杯。” “多谢大哥。”景秀小心翼翼的在桌边坐下,拿起酒杯,与他相敬而饮。 “来,三弟,你多吃点。”景辉不断给景秀挟菜,将景秀的碗里填得满满的。 “嗯,大哥你也多吃点。”景秀也非常客气的给景辉挟菜,将景辉的碗也填得满满的。 “来,吃。”景辉从碗里挟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吃吃。”景秀悄悄盯着他的动作,他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边吃边跟景辉聊以前的事情、城里的事情,令景辉又想起了过去的辉煌日子和悲惨遭遇,一时间又悲怆不已,也没有心情去注意景秀都吃了什么。 景秀趁景辉黯然伤神的时候,悄悄把景辉不吃的菜挟到桌子下方,再塞进自己的怀里。 两兄弟说话,难免会说到敏感的事情,所以此刻卧室里并没有别人,景秀做的小动作,并没有被景辉的人发现。 说到和想到各种伤心的事情,景辉更是忌恨景秀,拼了命的给他夹有毒的蛇肉、野兔肉等,景秀也拼了命的用景辉也吃的菜往嘴里塞,不让自己的嘴闲下来。 没过太久,景秀看看窗外,不舍的道:“大哥,天色不早了,我必须要快些回宫复命,要不然父皇怪罪下来,我倒还罢了,但连累大哥的话,大哥只怕更不容易回京了。” 景辉看见有毒的菜还剩下很多,心里大为失望,暗道:你不多吃点毒,我哭死也不让你离开! 于是他拉着景秀的袖子哭:“三弟,大哥实在舍不得你啊,来来,你再陪大哥多喝几杯,这些菜是大哥为你准备的,你不多吃一点,大哥不让你走” “大哥你也多吃点” “我有病,大夫叮嘱了不能吃蛇肉、兔肉、鸟肉等荤菜,所以,三弟你多吃点!” 景秀一听,心里气得不行,当场就想跟景辉翻脸了:你居然这样坑我,难道这几道菜真的有毒?喵的,老子万万不能吃了! 当下他拿出字条上教他的手法:“大哥,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些野味实在是很美妙,就让我一人独享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想我们回到城里时也来不及用晚饭了,不如将这些全打包了,让我带回去和各位将领在路上享用。” 他边说边打酒嗝,不断将酒气往景辉脸上喷,喷得景辉很是难受。 景辉往外头瞄了几眼,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而这里离京城还有二三十里路,回到城里时肯定已经天黑了,外头根本没地方可以买吃的,当下便假惺惺的道:“那三弟务必向我保证,日后一定要时不时来看看我,免得我死了都没有人知晓” 景秀拍着胸脯道:“大哥,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个月至少会来看你两到三次,绝不食言!” “好,大哥相信你,大哥现在就不留你了。”景辉感动的说着,高声道,“来人——” 数名下人跑进来。 景辉一指桌面:“你们立刻准备食盒,将这些荤菜全部打包了。” 下人很快收拾了十几只食盒,带到山下,交给景秀的侍从,景秀也与景辉告别,往京城赶去。 进城以后,景秀没有去皇宫,而是直奔自己的府邸,让下人将食盒里的荤菜热了,拿去喂食自家养的几条猎犬。 此时,他还是不太相信景辉会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自己如此狠毒。 直到几天以后,他养的那几条猎犬全部病倒且再也没有好起来,他才惊得跌坐在椅子里,喃喃:“景辉害我?景辉真的要害我!” 同时在这几天里,他终于听到了城里种种关于他的邪恶传闻,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大吼:“谁在背后散播这样的谣言?谁想将我置于死地?想我与世无争,怎么就平白招来这样的灾祸?” 第570章 主动弃权,另寻新主 他的朋友都安慰他:“秀啊,谣言止于智者,你不要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明儿个随我们游湖去,到时我们办个划船比赛和游水比赛,输的就”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好不容易回京,别受这些破事的影响,过几日杨家庄有比武招亲,咱们也凑凑热闹去” “不,你们不明白。”景秀摇头,“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谣言,皇家也会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这些流言若是不彻底消除,我以后就要步上哥哥们的后尘了。” “不会吧,”他那些和他一样爱玩的朋友们都咋舌,“你就没管过皇家和朝廷的事情,这样都能惹祸上身?皇家还能怀疑你有异心?” “是的。”景秀道,“或者说,皇室人都希望我是那样的人且希望我闹出什么事儿,这样,别人才能找到理由和借口将我打下去。” 众朋友面面相觑:“” “我现在马上要进宫,务必跟父皇说清楚。”景秀站起来,朝朋友们拱了拱手,“各位,待我解决了这件事再来找你们。” 说罢他片刻都不停留,走出包间,骑马往皇宫奔去。 御花园里,景立天双手握着小儿子的腰,扶着小儿子在桌面上摇摇晃晃的走动,小儿子可爱的笑靥、声音和动作都令他愉悦不已。 听到景秀求见,他淡淡道:“他可说有什么事?” “回皇上,三殿下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向您解释。” “让他过来吧,记得告诉他,朕只给他一刻钟的时间解释,让他想好要怎么说,不要浪费朕的时间。” “是。” 很快,景秀出现在景立天面前,一见面就下跪:“儿臣叩见父皇。” 景立天没有看他,只管继续盯着牙牙学语的小儿子,拿手帕去擦小儿子的口水,淡淡的道:“说。” 景秀对他的淡漠不以为意,开门见山,语速微缓而吐字清晰的道:“父皇,京城在传儿臣的几位兄长之所以身体染恙或出了意外,都是儿臣所害,还说儿臣这么多年来都在扮猪吃老虎,城府深沉,心机歹毒,是个恶人。儿臣听说以后,虽然问心无愧,但儿臣还是不想给皇家增添无谓的麻烦,所以斗胆请求父皇一事。” 景立天对他的话还是反应淡薄:“说。” “儿臣请求父皇下一道圣旨,永久剔除儿臣继承皇位的权利,日后儿臣若是继承皇位,或且有任何人提出册封儿臣为太子或提出让儿臣继承皇位的,视为谋逆和叛国,朝廷随时可以审判和处死。” 景立天扶着小儿子腰间的手微微一顿,总算转过头来,抬眼看他:“你可想清楚了?” “是。儿臣天生懒惰好玩,也没有才能,就想当闲云野鹤一辈子,还望父皇成全。” “好,既然这是你的心愿,朕就成全你。”景立天也不含糊,立刻下令,“传文宰相进宫,朕有圣旨要他拟草。” 而后他对景秀道:“朕不相信坊间流言,你不必受此困扰,回去吧。” 景秀松了一口气,磕头:“谢父皇,儿臣告退。” 很快,次日,这道永久性剥夺了景秀继承皇位的权利的圣旨在早朝上公布开来,引来一派哗然。 因为,景辉被废,景恩无望,景秀主动放弃继承权,那还有谁来继承皇位? 权力格局因此又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如此看下来,似乎只有景欢能继承皇位了,可是皇上难道真的认为他能活到景欢长大或懂事? 或者说,皇上打算到死都不立太子? 众大臣表面上安静,实则心里已经波澜万丈,迅速分析着局势。 景立天颁了圣旨之后就不再关心这事了,而大臣们的心却还停留在这个大消息上,无心奏议国事,早朝再次迅速结束。 而后,景立天又去见楚妃及小儿子,众臣也各自散开,奇怪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众臣却没有去议论这事,从皇宫到家里,都是如此。 白天都很平静,直到深夜,这道圣旨造成的影响,才真正的发酵了。 “毅儿。”文正熙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进,对仍然在看书的景毅道,“父亲要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景毅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所以并不意外,站起来,给父亲倒茶:“我洗耳恭听。” 文正熙把房门关紧,在他对面坐下,脸色凝重的看着他:“父亲要跟你说的事情,肯定会让你非常吃惊,甚至无法接受,所以,你做好准备,切勿反应太大,免得让人起疑,招来灾祸。” 景毅看着他:“我明白了,父亲请说。” 他了解父亲,看着父亲的表情,他相信父亲说的事情一定不得了,但是,他还是认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再受到刺激和打击。 他的心,已如死水,不会再起浪。 “今日,皇上下旨,永久剥夺了景秀继承皇位的可能,”文正熙慢慢的道,“这意味着,各位皇子要么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要么继承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所有的臣子都失去了攀附和支持的皇子。” 景毅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等着父亲继续说。 “可臣子就是臣子,总得需要主子。既然皇子们都失去了价值,臣子只能从皇子之外的人选中寻找可能了。” 景毅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父亲想扶持皇子之外的皇室子嗣吧,这样也好,我不会干涉。” 文正熙盯着他:“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或者说,我早就有人选了。” 景毅道:“父亲想要我去扶持这位人选么?” “是的。” 景毅摇头:“你知道我不想参与这些纷争。” “但这次由不得你,因为,”文正熙一字一顿的道,“你也姓景,而且还是皇家最优秀的后辈,比任何皇子都优秀得多。” 景毅猛然抬头,眼睛刹那睁大,目光更是冷冽下来:“父亲的意思,是想让我去争这个皇位?” “是的,”文正熙摊牌,“而且非争不可。” “不可能。”景毅闭上眼睛,“父亲回去歇息吧,您刚才说了什么,我已经忘了。” “这事已经定了。”文正熙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必须要破釜沉舟,非生即死,“我们已经决定了。我们做这个决定,不仅是为了我,为了你,为了我们全家,也是为了皇家和这个江山。”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景毅还是这句话,面容平静,就跟平常一样。 这说明,他确实没把文正熙的话听进去,也完全没有这个心。 文正熙知道这事急不来,也不多说,站起来:“你是聪明人,也是希望天下太平的,所以,你好好想想,父亲会一直等你。” 景毅一动不动。 这种事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第571章 借病,韦国公的点拨 而在这天深夜,气温突然下降,还下起了好大一场雨,引了不少人在次日着凉,城里各大药铺治疗风寒的药材卖得极好。 年逾六十的韦国公,也成为了着凉喝药的一员。 听说他病了,不少官员和亲友纷纷前去看望,韦国公府周到的招待了每一位客人,但都告诉他们:“老爷服了药后已经睡着,可能要到傍晚才能醒来,小的代老爷谢过各位大人,若是方便的话,还请各位大人改日再来。” 既然如此,各位访客便也起身告辞:“那就有劳管家转告国公爷,请国公爷好好歇息,我等改天再来。” 不过,还是有人傍晚过来探病,顺便在国公府用膳。 韦国公已经醒了,在自个的院子里招待这些弟子和好友。 席间,有人性情耿直的弟子问起来:“国公爷,下个月就是楚妃的诞辰了,咱们要不要准备厚礼,让家里的女眷进宫给楚妃祝寿?” 热闹的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楚妃虽然受宠,但从来没有任何权贵巴结和亲近出身低贱、没有背景的楚妃,楚妃也没有打算大操大办寿宴,如果他们派女眷带着厚礼进宫给楚妃拜寿,说穿了就是表达投靠之意。 而投靠楚妃,也就是投资小皇子。 这,是非常敏感而危险的话题。 所以众人皆沉默,齐齐看向他们当中地位最高、威望最高的韦国公。 韦国公还是神态自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谁想去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搭腔。 “怎么了,只是要不要派人给楚妃祝寿而已,需要想那么久吗?”韦国公不耐烦的拿筷子敲敲碗沿。 “这个,”一名曾经追随韦国公多年的归隐老将军道,“如果国公爷派,那我也派。” 其他人终于知道怎么说了,纷纷附和:“对,国公爷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原本,今天晚上会坐到一起的都是“同盟”,想法一致、以韦国公马是瞻也是正常。 “是吗。”韦国公说得似乎很是随意,“芸儿应该不会去的。” “那我们也不派人去了。” “喝酒喝酒,别再说这事儿了。” 一群人又继续喝。忽然,韦国公笑了一笑,笑容透着几分狡猾:“你们真的不去?” 众人一怔,立刻表态:“说不去就不去,宫里那么多娘娘,如果每位娘娘的寿诞我们都派人去,那还不得忙死累死。” “这可是最好的机会。”韦国公却抓着这个话题不放,“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众人心头就是一凛,手上都是微微一顿。 韦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考验他们? “机会又不止这一个。”有人沉不住了,拍着桌子道,“而且我还是不看好小殿下,扶不起的阿斗罢了,巴结他不过是浪费时间。” 其他人纷纷点头:“确是如此。” “哦,”韦国公淡笑,“那你们觉得找谁才不浪费时间?”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一人又道:“我们这不是在等着国公爷指点么!韦国公总有看好的人选吧?您说谁就是谁了。” “对,国公爷说了算!” “我觉得啊,”韦国公不紧不慢的道,“身为男人,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眼界要开得宽广一些,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几个人。” 众人不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但也觉得这话说得不错,纷纷点头。 “皇室这么多人才,难道就没有比几位殿下更优秀的么?”韦国公继续道,“难道就没有人能成大器?就没有人能给我们更好的机会?而我们,为何又不能给别人机会呢?” 众人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怔然之后皆是恍悟:“国公爷的意思是?” “能者上,不能者下,不是天经地义的么?”韦国公的老眼变得敏锐起来,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在座的各位,都是出身平民或寒门,全是靠着真本事,流汗又流血,一步步走上来的,何曾靠过祖上庇荫和裙带关系?那么,皇室中人,哪怕不是皇子,又为何不能凭着真本事去管理这大好江山?” 众人心头微惊,眼皮子跳得有点厉害,但是,又觉得韦国公所言有一定道理。 谁都明白,眼下这几位皇子没一个能成器的,真上了位也坐不稳,管不好,一定还会引来更大的忧患与纷争,到时谁都别想置身事外,而且,现在不找主子和扶持主子,以后不管是哪位主子上位,都没有自己那口汤喝。 所以,能从几位皇子之外的皇室能人中挑一人,可以算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你们说,是不是啊?” 众人不敢明着回答,却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说到能人,只要有‘才能’且是‘皇室中人’,我认为就够格了。”韦国公道,“至于其它的,并不那么重要,各位说是不是?” 众人又纷纷点头。 韦国公又看看各人,不再说话,悠然的喝酒吃菜。 众人却都没有心情吃喝了,全在心里道:您老会这么说,显然已经有人选了,说不定还与对方谈好了,那就赶紧说下去啊!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这不是吊他们的胃口么? 但是,韦国公似乎真的不打算在说这个话题了:“今晚的下酒菜做得不错,你们几个,多喝点,不要像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 他还捋起袖子:“来来,咱们猜拳,看老夫一人干趴你们!”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不说话?不给老夫面子?” 众人面面相觑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国公爷,您就直说吧,您究竟看上了哪位王爷或大人?赶紧让咱们心里有个底,要不然咱们吃不下去啊!” “是啊是啊,国公爷对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又不是那些喜欢玩虚的玩阴的,您说出来,大家觉得成就追随,觉得不成,出了这个门就什么都忘掉,没啥可避讳的。” 韦国公生病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让“盟友”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聚到一起商谈要事的借口,所以,才有了今晚这次会面。 而他们既然是来看病,那就不能呆太久和太晚,该说的该谈的,得早说早谈。 “我说过,能者上,”韦国公放下筷子,“你们说,皇上的孩子中,谁最聪明?谁最有才能?又能看重我们,值得咱们效劳?” “这个,一个都没有吧”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又绕回来了? “呵呵,”韦国公笑,“是吗?真的没有吗?” 众人陷入沉思,皇子的孩子是不少,可皇子就那么几个,一个比一个废,根本不堪重任,公主中倒是有几个聪明能干又可靠的,可她们是公主啊 猛然,有人手中的筷子落到地上,抬头看着韦国公,脸上皆是震惊。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韦国公话中的深意,惊人的深意。 第572章 不够用的血,撑不住的身体 看到这人震惊的模样,其他人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喂,你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这人却顾不得同伴,看着韦国公,抖着声音道:“国公爷,您的意思是、是,不会是那个、那个意思吧?” “嗯,就是那个意思。”韦国公笑眯眯的道,“您没有想错” 咚!这人吓得身体一歪,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但他完全没有爬起来的意思,而是抱着头,就这样坐在地上,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 “喂喂,你到底怎么了,快起来坐好!” “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您们俩位能不能跟咱们这些粗人说个明白” 韦国公却伸了个懒腰,疲惫的道:“老夫累了,该去歇息喽,你们啊,也该回去吧。” 众人傻了眼:“国公爷,要紧的事情您还没有告诉咱们呢,咱们怎么能就这样散了?” “有什么不懂的,跟老刘吧。”韦国公笑笑,“我是病人,就不方便送各位了,就先进房了。” 说罢他站起来,往内室走去。 其他人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但内室的门已经关上,他们也不好硬闯。 “哎,国公爷怎么这样?这让我今晚怎么睡得着啊” 老刘从地面上爬起来,还是抓着脑袋道:“走吧走吧,大家都回去吧,我劝你们最好不要问。” “喂,你和韦国公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咱们可不会放过你。” “出去后我再告诉你们,你们得向我保证,听完之后就忘了,不许大喊大叫,不许告诉任何人,我绝对不会承认我说过那样的话,谁若是泄密,就是诬陷我。” “得了得了,咱们赶紧出去,然后你赶紧告诉咱们。” 众人拥着老刘出去,天刚刚黑,国公府外静悄悄的,半个路人都没有。 “喂,老刘,现在可以说了吧。”众人纷纷催促。 老刘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后,才把一名关系最好的友人拉到一边:“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再告诉别人好了。” “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老刘被自己猜对的事情弄得很是压抑和不安,这会儿也不愿意再忍了,迅速把嘴凑过去,在友人的耳边迅速说了一句话。 然后他也不管友人如何目瞪口呆,上马就跑。 他已经明白韦国公为什么不明说出来了。这么可怕的想法若是被人泄密,韦国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而这种想法只是被人猜到的话,韦国公完全可以否认,如此,就能从一开始将自己置于安全的位置上。 同样,他只是将这个秘密告诉一位友人的话,到时查到他的头上,因为没有证人,他就可以否认,对于这位友人来说,也是这个理。 于是,这位友人在震惊片刻后,将嘴巴凑到某位缠问不休的同僚耳边,也说了一句话就走。 轮到这位同僚被吓到石化 就这样,某个秘密通过一对一的口头转述,众人都知道了韦国公的意思。 所有人都被惊到和吓到了,然后沉默着回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人如坐针毡,陷入极度纠结、极度痛苦的思索和抉择中。 不仅是他们,整个朝野都陷入了类似的思考与抉择中,朝野看似平静,实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而姒琅,仍然在静静的等待着夜枭的醒来。 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夜枭仍然没有醒来,但是,他的情况并没有恶化,他的呼吸与心跳比起服用血药之前稍微加快了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已经足以令姒琅欣慰。 如同往日一样,她在看过一号等人送来的情报后,坐着轮椅,由侍女推着进入夜枭的卧室,坐在床边,看着夜枭。 温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投在夜枭的身上,令夜枭身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淡淡的金光,她伸手抚了抚夜枭苍白的面容,还是很凉,但没有那么冰了。 至少,夜枭是不会陷入长眠了,这样,她的血流得再多,也有了意义。 “公主,时间到了,你”侍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今天也要放血吗?” “当然。”姒琅说着捋起袖子,露出绑满了绷带的左手,而后拿起架子上的小刀,在手臂上找了找,身体往左大幅度的倾斜,将刀尖抵在胳膊上方,“准备接血。” 因为取血的缘故,她的两只手臂布满了伤痕,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了。 “您这样下去,就要倒下了。”侍女提醒她,“您现在已经严重血虚,就算天天吃补品和补药也治不好,我劝您还是暂停一段时间。” “没事,死不了。”姒琅摇摇头,“只要他没事,我少活十几二十年都是值得的。” 说着,她将刀尖往胳膊上一扎:“接血。” 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她才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部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吃下去的补药和补品几乎都要吐出来了,同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她知道她的晕血症又要犯了。 她原本是没有晕血症的,但因为每天都抽血的缘故,导致她身体迅速变得虚弱,看到血就会犯晕和不适。 而她之所以身体无残无缺却要坐着轮椅,也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走路太耗体力的缘故。 侍女将碗抵在刀尖下方接血。 但,血才刚刚流出,姒琅的手就是一松,小刀掉落在地上,她也晕了过去。 因为伤口刺得很浅又很小,血流得很慢,侍女看着一点点流出来的血,又看看晕厥的姒琅和昏迷的夜枭,犹豫了一下后咬了咬牙,拿开小碗,将止血的膏药抹在姒琅的伤口上。 还不到小半碗血,分量太少了,但是,她不能看着公主虚弱到这种程度了还强行抽血。换了一般人这么长时间的抽血,不死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公主能撑到现在还能保持神志清醒,亏得年轻、身体健康且血液中含有珍贵的千年人参、千年灵芝等珍贵补品的成分。 可是,再健康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她是公主的人,她必须要将公主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今天,不,接下来几天,夜枭就少喝或别喝了。 打定主意的她拿起一旁的人参汤,准备倒进血碗里,忽然一个轻柔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来:“慢着。” 她的手就是一抖,转头望去,就见一名全身包裹在青色袍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走进来。 “您、您”侍女大惊,迎上去就要行礼。 “你出去吧。”女子抬手,制止她说话,“就当我没来过。” 侍女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向门口,嘴里却还是不安的问:“您、您打算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女子在姒琅的身边坐下,“这是命令。” 第573章 药血的秘密,第二个血源 “是。”侍女于是不敢再说什么了,轻步出去,将门掩上。 屋里,青袍女子看着连双唇都几乎没有了血色的姒琅,轻声叹息着,卷起袖子,拿起那把小刀,在左臂上轻轻一划,将流出来的血滴进小碗里。 很快,小碗满了,她才将止血药抹在伤口上,贴上膏药,放下宽松的袖子,起身开门。 侍女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碗血,惊得抽气:“您、您” “什么都不要说,这是命令。”青袍女子淡淡的道。 “可是,可是您这么做,太危险了” “这是命令。再让我说一次,即刻驱逐出队。” 侍女只得恭敬的道:“是,我再也不敢了。” 青袍女子于是什么都不再说,飘然离开。 房间里,侍女叹气着,捏开夜枭的双唇,将一只软木塞子放进他的嘴里,让他咬着以保持嘴部张开,而后,将碗里的药血一点点的倒进他的嘴里。 现在,夜枭的身体似乎已经习惯了服食药血,每到这种时候,昏迷中的他都会配合旁人给他喂血的举动,给他喂血这活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要么赶紧醒来,要么赶紧死了,”侍女并没有被夜枭那张即使苍白消瘦却还是异常英俊深邃的面容所迷住,喃喃,“这样不死不活的折磨我家公主,算什么呢?” 有时候,她甚至有掐死夜枭的冲动,但她很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与背景,始终只敢想想。 一碗药血终于喂食完毕。 侍女又喂夜枭用了一些稀粥和菜汤,这才取走夜枭嘴里的软木塞,推着姒琅的轮椅离开。 她们离开约莫一个时辰后,二号领着一名大夫进来,亲眼看着这名大夫给夜枭进行全身推拿,以确保夜枭的肌肉不会萎缩。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大夫才离开,二号给夜枭换了干净的衣物,才坐在地上,阖上眼睛打坐。 一日又一日的,过去了。 姒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精神好了不少,却还是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她记得她上次抽血给夜枭的时候因为见血而晕过去,虽然不知道离那时过了多久,但印象里她觉得应该过去很久很久了。 “三天。”侍女道,“你休息了三天。” “这么久!”姒琅大惊,猛然坐起来,“那夜枭的药呢,难道他三天都没有服药?” “公主不必担心。”侍女道,“这三天里,我们都按时从您的手臂上取了血喂给枭大人,枭大人没事。” “那就好”姒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送我过去见夜枭。” 侍女扶着姒琅上轮椅,姒琅刚坐上轮椅就站起来:“我觉得我今天有了些力气,还是走过去吧。” 天天坐在轮椅上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如果能走,她绝不愿意坐着。 “我扶您过去。”侍女扶着姒琅走出房间。 姒琅抬头,天空的阳光有些猛烈,竟然已经入夏了。 这一次,夜枭沉睡了多长时间?两个月?三个月?连她都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只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几乎一辈子那么久。 二号仍然守在门口,见到她走过来,脸上微现欣喜:“头,您可以走了?” “嗯。”姒琅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去,“入夏了,给夜枭找间阴凉些的屋子,在屋子四周种些防蚊防虫的草药,对了,多种些花吧,我想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最美的风景” 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抚夜枭的面容。 夜枭的脸上没有多少肉了,骨感很是明显,但姒琅抚了一会后,脸上现出欣喜的表情,对二号道:“你有没有觉得夜枭的气色稍微好了一点点?这脸色感觉没有那么苍白了。” “还有脉搏,”她惊叫了一声,“好像跳得也比以前快了一点点。” 二号微笑:“是的,我也看出来了,枭大人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终于能帮到他了。”姒琅脸上现出欢喜的笑容,“快去快去,给我煮一锅人参粥,吃完后我要喂他吃。” 二号道:“是,头儿稍等。” 姒琅把夜枭的一只手抱在怀里,像个小孩一样把他的手掌掰开,拿手指在他的手心划圈圈,嘟嚷着:“你都睡那么久了,应该醒过来了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做梦?梦里有没有梦到我?如果你梦到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我都计划好了,你醒过来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去找来给你,虽然你什么都不缺,可我还是想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她开始去啃他的手指头,咕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醒来呢?如果你一直不醒来,那我也想躺在你的身边,与你一起长眠,那样其实也挺好的” 她说了很多很多,二号端着人参粥进来时,她还在说。 但她马上就停止嘟嚷,拿起勺子,努力的吃,努力的吞。 吞下一小盆人参粥后,她拿起刀子,开始在手臂上寻找可以落刀的地方。 “头,你闭上眼睛,我来取血。”二号拿起小碗,接过她手里的小刀,微笑,“您可不能再晕过去了。” “有劳了。”姒琅闭上眼睛,开心的等着自己的血可以帮到夜枭。 然后,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二号看着她马上就睡着了,松了一口气,将小碗和刀子放回原处,示意侍女将姒琅抱进轮椅里和送姒琅离开。 姒琅离开不久,门被推开了,一名包裹在灰色袍子里的女子走进来,拉起袖子,将手臂伸给二号,阖上眼睛:“开始吧。” “得罪了。”二号恭敬的说着,又拿起小碗和刀子,在女子的手臂上划了短短的一刀,用小碗接住流出来的鲜血。 待小碗盛得差不多满了,他迅速的止血、贴上膏药,动作极其的娴熟。 忙完之后,女子拉下身子,转身就走。 “我派人扶您回去” “不用了。” “可您这几天失了不少血,只怕身子骨” “莫要小看我,才第四天罢了,我还撑得住。” “那您保重,若是身体不适,请莫要勉强,及时进补和歇息。” 女子没有说话,快步离开,身影柔弱如春天的柳叶。 二号看着她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直到她消失后才转身给夜枭喂血,然后给夜枭喂粥,然后走出去,关上门,安排给夜枭转移房间的事情。 午后的风懒洋洋的吹进来,捎来草叶的微香和微微的热汽。 没有人知道,床上的夜枭,睫毛微微抖了一抖,慢慢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第574章 你敢选奶娃,我们就敢选外人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总不会持续很久。 在景秀被永久取消继承皇位的权力后才过了六七天,又一道圣旨撼动和震惊了朝野,以及整个京城。 景立天正式册封小皇子景欢为太子! 无数人想过这种可能,甚至都有了心理准备,然而,没有人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早,这么快。 景欢才一岁出头,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年纪,其母楚妃也不过是平民女子出身,册封他为太子,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道只是为了表示对楚妃、小儿子的恩宠和需要一个“太子”在那里摆着? 要立也要等到这个孩子再大一点,其母族再多一点根基的时候吧? 皇上是不是昨天晚上搂着楚妃睡得很舒服,所以一早起来就脑袋发热,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众臣心里虽然惊怒和不满,恶意揣摩景立天的心思,却都是一言不发,不显露半点情绪。 还是文正熙定力高深,在满朝尴尬的死寂片刻后,他第一个高声道:“恭贺陛下,恭贺太子殿下——” 其他人在心里咒骂着他的无耻,也纷纷道:“恭贺陛下,恭贺太子殿下——” 景立天也颇为高兴:“为了庆贺欢儿册封太子,朕今晚在瑶清池宴请皇家和百官,各位爱卿今日可以早些下朝准备,晚上尽情狂欢。” 百官齐声:“多谢皇上——” 接下来就是太监那不知喊了多少百遍的声音:“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出声。 于是,退朝。 百官离开。 这天的阳光很是灿烂,但官员们走出金鸾殿后皆是面容阴沉,气氛惨淡。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三三两两的搭腔或同行,而是反常的一个个分散开来,各自回去。 整个白天,这些官员都没有互相联系和串门,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穿上透着吉祥和喜气的崭新便装,带上厚礼参加宴会。 在这次宴会上,文武百官第一次见到了景欢,一个个都夸着太子如何伶俐、可爱、深得皇上之风等等,无不笑语宴宴,似乎对太子充满了喜欢和欣赏。 总之,宴会看起来办得很成功。 不过景立天的身体显然受不住这样的酒力和热闹,宴会才过半就道:“朕还要处理公务,先走一步,各位爱卿慢慢喝。” 他一走,各位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就彻底没有了吃喝和演戏的心情,一个个纷纷起身离开,热闹的宴会迅速变得冷清异常。 离开皇宫以后,各位官员同样一言不发的分头散开,就像不认识其他同僚和宾客一般,但是,在走远了之后,这些官员就像心有灵犀一般,集中往几个方向汇去。 就像几十条、上百条细流汇向几条江流。 在某间僻静而雅致的青楼里,文正熙与冒达等人在一处包间里碰了头。 在某处不出名的练功场的练功房里,韦国公推开房门,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 在某个无名的园子里的亭子下,几名王爷已经坐到一起。 他们在干什么? 青楼雅间里,冒达给文正熙倒酒,笑道:“毅殿下不过来么?” 文正熙的眼底有些阴沉,但面容还是从容温雅的:“他不过来,不过,总有一天他会出现的。” 从那晚以后,毅儿就以闭关练习书法为由,拒不见他和琳儿,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去说服毅儿,他知道,毅儿丝毫没有被打动。 即使是在知道皇上竟然封一个刚刚断奶的小娃娃为太子后,毅儿还是无动于衷,这令他的心情也是极其压抑和郁闷。 冒达道:“确定?” 文正熙瞥他一眼:“当然。” “毅殿下可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冒达一脸深意的道,“要说服他,恐怕不容易。” 在官场、军中都没有根基的公主所生之子去争皇位,难度很大,但相比之下,说服景毅去争的难度更大,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这些人处心积虑的拥护景毅上位,景毅却始终没有这个心,那就麻烦了。 但更麻烦的是,景毅到时还来阻止他们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这事已经由不得他,我会有办法的。”文正熙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脸上第一次闪过隐隐的狠唳,“咱们还是讨论皇上哪天薨了,咱们该怎么办吧。” 皇上敢册封景欢为太子,说明皇上对自己的健康很有信心,但是,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却是完全相反。甚至可以说,皇上不管哪天倒了、薨了,他们都不会奇怪。 “可我觉得,”有其他官员道,“如何取得军中的支持,或者拥有自己的兵力,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说到这个,文正熙就不好说什么了,他是文臣,权力再大也没有军中的根基。特别是他多年来深受皇上的宠信,更加不敢跟军中有所接触,“文武亲近”那可是皇上的大忌。 其他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微妙的神情。 原本是文正熙一党的,都露出忧虑之色,原本是冒达一党的,却都是神秘的微笑。 “兵力的事情,”冒达微笑,“文大人放心,我已经有所部署。” “喔,”文正熙目光闪了一闪,“冒大人已经联络上哪位将军了?” 他在心里迅速盘点和分析着京中哪些武将已经被冒达收买了,或者京外的哪支军队有可能会支持冒达,却是毫无头绪。 “待文大人说服毅殿下后,我再告诉文大人。”冒达没敢现在就说出他的底牌,“但我保证,只要毅殿下点头,这事成功的机率很高。” 文正熙盯着他:“你如何保证?” 冒达道:“到时我自然会拿出证据,所以,文大人只要说服毅殿下就好。” “一言为定。”文正熙说得铿锵,心里却是苦恼不已,他到底要如何说服毅儿? 离他们很远的某间练功房里,韦国公悠然的喝着小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各位对今天的圣旨,有何想法?”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这些人始终对他那天秘而不宣的“提议”避口不提,显然,他们对扶持一个女人登基这事接受不了,干脆装聋作哑。 而今天,他们必须要做出选择:选刚刚断奶的小屁娃,还是选聪敏、有才情的公主,或者加入其他阵营? 沉默。 即使从今天早上到刚才,众人已经想了很久、很大多,现在还是在沉默。 “既然各位还没想清楚,那就继续想吧。”韦国公不耐烦了,“老夫就先回去了。” 砰——突然有人拍桌子。 一名武将站起来,以壮士断腕一般的悲壮口气道:“选婴儿,不如选公主!我,就跟着国公爷了!”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站起来:“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既然皇子们不争气,不如让公主们来干!” 第575章 说不服的男人,粉红色的来信 “我想了又想,女人也有上战场打仗的,也有为官为师的,那又为何不能上朝堂?只要是为了皇家好,为了这江山好,为了百姓和咱们这些当臣子的好,谁来当这个主子不成?” “就是,公主也姓景,也是皇家人,又不是真的外人!” “想想人家乌蒙国,还不是有女人当将军、当王爷的么,咱们难道还不如那些野蛮人想得通?” “比起男人和女人的问题,谁能管好这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纷纷表达对韦国公的认同与支持。? ? 其实他们心里也不是没有芥蒂,也不是真的多想支持某位“公主”,但是,皇上不曾与臣子商议,就直接册封一个婴儿为太子的事情,深深的刺激到了他们。 他们心里普遍就是一个想法:与其让平民女所生的奶娃皇子继承大统,不如让出身高贵、才能出众、人缘也绝佳的景芸公主继承皇位,反正这位景芸公主也不可能独掌大权和当一辈子皇帝,就让她坐龙椅坐个几年又何妨? “各位说得极好。”韦国公笑了,坐下来,“那么,咱们就来谈谈‘兵’的问题吧。” 同时,在离他们同样很远的某座园林的亭子里,几位王爷一边喝酒一边喁喁。 “咱们真的要叫那个小奶娃为殿下不成?” “当然不叫。这还用问吗?区区平民所生,也想披上龙袍,真是笑话!咱们皇家的血统,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 “但皇上已经铁了心了,咱们还能跟皇上唱反调不成?可恨的是几位殿下实在太不争气了,兄弟几人,怎么就没有一个争气的呢,白白让太子之位落到一个小奶娃的头上!” “哼,皇上想让小奶娃继位,那就让小奶娃上呗,到了那时再换人也还来得及!” “那到时要换谁?这事不快点定下来和早做准备,到时一定会生乱啊。” “换谁这事,依我之见,得看宁王、铁亲王和楚刀、文正熙这几个人的意思,反正得是血统高贵,纯正。要不,咱们几个分头去找他们,试探他们的意思?我就不信他们几个没有自个的小心思。” “唔,此事宜早不宜迟,咱们今晚都好好歇息,明日开始就到处走走去。” 在这个晚上,各方势力终于不再观望,该定心的定心,该出手的出手,绝不含糊。 也在这个晚上,文正熙回到宰相府不久,景琳敲响了景毅的书房。 “毅儿是我,你开门见见母亲可好。” “母亲,天色已经很晚了,您回去歇息吧,我过几日就会出关,有话到时再说。” “可母亲已经五日不曾见过你了,心里想你想得慌,你若是不见母亲,母亲哪里能睡得着?” “那就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 “不,母亲现在就要见你,要不然母亲就不走了。” 门外安静下来。 景毅久久听不到母亲离开的脚步声,幽幽叹了一口气,只得过去把门打开:“母亲,进来罢。” 几天没有出门,但他看起来除了稍微瘦一点,并没有其它异常。 “你瘦了一些。”景琳看着儿子,脸上有着心疼。 “无妨,我很健康,母亲不必担忧。”景毅给母亲倒水,“倒是母亲的气色不太好。” “唉,你无心家业,你父亲每日都忙着朝事,我一个老太婆难免有些孤寂。” “母亲,我以后会多陪陪你。”景毅道,“要不我明日出关,陪你去海边走走如何?” “不想去。”景琳摇头,“我只要想到我的儿子如此优秀,却没能得到应有的功名,哪里有心情” “母亲,”景毅皱眉,“你知道我无心功名,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你可以不爱功名,但你绝对有足够的资格和理由得到功名,你可以不计较这些,但身为母亲,不可以不计较” 景毅定定的看着她,温和的眸子,有着看透一切的睿智和安静:“母亲,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景琳在心里叹息,这个儿子不爱功名,与世无争,但真的不代表他不了解这个世道和人心。 “你父亲跟你说过的事情,也许让你很难接受,”她缓缓的道,“可是,母亲也认为,你值得且应该拥有这样的未来。” 景毅的眼里,慢慢浮出一抹悲伤与苦涩:“父亲都跟母亲讨论过了么?” “是的。”景琳心疼的握住儿子的手臂,“你一定在责怪父母亲想把你卷进你最不喜欢的权力之争,但是,你知道我和你父亲是最疼爱你的,绝对不会害你。我们这么想,只是想给你最好的,而且” 她顿了顿:“你既然天生就是我们的孩子,又这般优秀,不论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都无法逃脱这种纷争。以现在的政局,皇室和朝廷迟早会生乱,你不可能置身事外,与其到了那时被动受难,不如现在主动去争,去护” 景毅当然是不爱听这些的,但他还是平静的等母亲说完,而后才缓缓的道:“即使到时我被卷了进去,我还是不要去争,去战。” “孩子,这些纷争可不是文人之间的斗诗论画,也不是街头地痞的斗殴打架,而是要命的战事啊!咱们家若是输了,轻则没落,重则灭门,咱们不战不行啊。” “真到了那时,我定会全力保护父亲和母亲的安全。”景毅坚定的道,“即使拼上我的性命,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有事,但我还是不会去参合朝堂之事。” “毅儿,你太天真了” “生死有命。”景毅摇头,“我想我有自保的能力,如果我不能保得住自己,那也是天意,父母亲不必为我忧心。” “你这孩子”景琳的声音哽咽了,“我和你父亲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且你还是样样都好的,我们怎么能看着你生死有命什么的” “母亲莫哭。”景毅扶住她,“我说过我会保护自己和你们,不会轻易有事的。” “毅儿” “母亲说话,儿子都会听着,但是,关于这件事,不管您怎么说,说多久,我都绝对不会接受。母亲,即使这样,你也非要说下去么?” 景琳了解自己的儿子,到了这份上,她只能宣告自己的说服失败。 回房自己,她跟丈夫说起这事,文正熙喃喃着“这个傻孩子”,两人一同陷入苦恼之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次日,景毅出关,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看到自己的枕头上放着一封信。 一封粉红色的、散着淡淡蔷薇花香的信。 信封的封口处,加盖一枚小小的、红色的蔷薇花香。 他的心脏蓦然就“砰砰砰”的狂跳不止,全身的血液都激动而热烈的涌上心头,薰得他满脸潮红,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见到日思夜想的美丽女孩。 第576章 痛与泪,景毅的蜕变 难道是她的来信? 可是,她的来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他的卧室里? 是他又做梦了吗?他双手拍在自己的脸上,微微的却清晰的疼,这不是在做梦。 他伸手拈起那封信,细细的看,细细的抚,细细的嗅闻,确实是她的信没错。 一时间他如获至宝,心潮澎湃的捧着那封信,将脸庞贴在信封上,就像贴着恋人的肌肤。 直到心情略为平静了一些,他才小心的、平平整整的撕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 信纸折成一朵花的形状,如果没有经验和技巧而随意拆开的话,一定会把信纸撕坏,但是,他很懂得怎么拆开这朵“花”。 “花”开了,上面的文字慢慢的显露出来,宛如流云飞雪一般的漂亮字迹,正是她的真迹。 他的心脏又“砰砰砰”的跳,脸庞又烧红起来,像第一次收到梦中女子情书的少年。 他微微哆嗦着手,展开信纸,慢慢慢慢的看向每一个字,就像面对极其有限的美食,多吃一口就少一口。 随着他所看到的文字一个个的增多,他的表情从喜悦慢慢的变成惊愕,再变成震惊、不信,而后他大叫一声,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手中的信纸掉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他失神的喃喃着,也跌坐在地上,双手揪着头,陷入极度复杂、极度刺激的情绪中。 “啊,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他似乎只会这一句了,“不会的不会的,可她不会骗我的,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我的” 他抱头半晌后,终于放开脑袋,哆嗦着手去捡起信纸,又细细的看。 没有看错。 他一个字都没有看错。 双手仍然在颤抖,他的表情从震惊、疯狂变成了悲喜交加,甚至有眼泪掉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信纸上。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太残忍了,实在是太残忍了” “呜呜呜”他低低的哭泣着,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事到如今,你却对我说这些,不是在我的心上扎刀子么” 他的声音是悲伤的,痛苦的,无奈的,但是,却又并不是全然的痛与苦,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在接下来的很长的时间里,他就一直这样坐在地上,捂脸哭泣和流泪,像个悲伤无助的孩子躲在角落里悄悄的哭。 过去,现在,包括未来,都一定不会有人见到他的这种模样了。 如果有任何人见到他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心疼,一定会想安慰他和保护他,还会终生难忘。 但是,没有,一直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天的这个时候经历了什么。 他在这个时候所经历的种种,彻底改变了他和他的命运,以及很多人的命运。 很久以后,他的低泣声终于彻底逝去,他的颤抖也终于停止,他一动不动的又坐了半晌后,慢慢的站起来。 手中的信纸已经被泪水浸湿,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他看着这信纸良久后,张嘴,把信纸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吞下去。 这封被泪水染湿的信,就像拥有魔力的药,令他吞下去之后整个人全部都变了。 他挺起胸膛,目光平静中带着微微的冷意,走向浴室。 解了衣服,扯了带,他走进浴池里,将整个人都泡在氤氲的温水中,再拿一张毛巾捂着脸,就这样靠在池壁上,久久不动。 他洗了很久,洗得很仔细,就像要洗掉过去的自己一般,足足半个时辰后才出来,换了一身总算显得有几分贵气的新衣,束着他几乎没用戴过的冠,步伐沉稳而有力的走出院子。 在父亲的书房前,景毅抬手敲响了房门。 “谁啊?”父亲带着疲惫和有些不耐的声音传出来。 “是我,我有重要的话要与父亲说。” 里面顿了一顿才道:“进来吧。” 景毅推门而进,把门关上,走到父亲面前坐下,平静中带着些微的冷酷,缓缓的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要当晴国的帝王,我要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我的手里。” 精神原本萎靡不振的文正熙猛然眼睛一瞠,很不确定的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当皇帝。”端坐在他对面的景毅隐隐透出前所未有的威严,“所以,父亲,把你的人都召来,我要制订计划。” 文正熙直直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你说的是真的?真心话?” 他还以为昨天晚上夫人跟毅儿再度提起这事后,毅儿来责怪自己的,哪料到毅儿一开口就如此石破天惊,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更不敢相信。 “我从不跟父亲开玩笑。”景毅口气如铁,“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要开始行动了。” “可、可是,你昨天晚上还回绝了你的母亲,怎么现在就、就变了?” “此一时,彼一时。”景毅没有去提那封信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什么都不争的我失去了一切,我无法接受那样的人生。所以,醒来之后,我改变了主意,我要去争、去保我重视的人,哪怕赌上我的全部。” 他的声音并没有显得如何激动,但文正熙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不曾见过的锐光。 既微小又雪亮,既灼热又冷酷,既坚定又尖锐,甚至还隐藏着一种近乎自我毁灭的杀气,这种“气”令文正熙感到心惊肉跳。 这样的毅儿,真的是毅儿吗? 文正熙的心头,突然就有些心疼,有些心慌:“毅、毅儿,事关重大,你莫要勉强自己,你再好好想想啊,父母亲虽然曾经劝过你去争,但父母亲还是最疼爱你的,你过得好比什么重要,真的,比皇权更重要” “我并没有勉强自己,我做这个决定,完全出自我的意愿,并非出于父母亲的期望。”景毅站起来,“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再解释,父亲若是怕了,我会自己去办。” 他朝门口走去:“父亲召集好人手以后请通知我。” 他消失在了门口。 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 文正熙还在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门,心头升起恍然的伤感与失落。 毅儿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真的不会再改变心意,可毅儿变成这样,是幸,还是不幸? 明明毅儿愿意去争,其实是遂了他的意,可是,他又为何觉得这般不安和心虚,甚至还有隐隐的恐惧? 他竟然已经在怀念刚才之前的毅儿了,那个不染尘埃、与世无争、谦谦温雅的毅儿 第577章 上位之法,英雄所见略同 大雨滂沱的晚上,某个幽暗的地下室,十几名朝廷大员齐聚在一起,看着少了几抹文气、却多了几分内敛的霸气的景毅。 虽然将景毅推上太子之位或皇位是他们的目的,但是,当景毅猝不及防的决定去争皇位时,他们还是觉得有些懵:那个公认的且没有野心的正人君子景毅,就这么干脆的决定要“谋逆”? 景毅,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是认真的吗?还有,他真的行吗? 说实话,在今晚之前,他们再怎么推举景毅,更多的是出于需要一个“主子”而不是因为有多看好景毅。所以,当景毅以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反而犹豫了,疑虑了,以审视和怀疑的目光看着景毅。 他们近乎明目张胆的眼神,令文正熙感到了难堪、不满和恼怒。 但是,景毅却是不受他们的影响,平静的道:“既然各位已经坐在这里,那就是我的心腹,我相信各位。那么,关于如何推举我上位的事情,各位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建议?” 好直接啊。他真的以为他一介公主所生的、无官无爵的大少爷,想当太子或皇帝,有那么容易吗? 官员们有心考验他,皆不出声,只有一名官员粗声粗气的道:“我等之中,当数殿下和宰相最聪明,我相信,殿下和宰相一定已经有了主意,不如两位先说?” 景毅看向父亲:“文宰相,你的意思呢?” 众人都在心里道,他的角色、立场转得真快,在这种场合不称“父亲”而称“宰相”,真是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文正熙却是看向冒达:“冒大人,你说过你有办法借得到兵,不如你先说这兵向谁借、怎么借、借多少,然后咱们再谈如此推举殿下上位的问题。” 他的人附和:“对,想上位,必得有兵,只要有兵,其它的都好办。” 冒达也是条老狐狸:“借兵之事乃是绝密,对方的意思让我暂时保密,免得打草惊蛇,所以这事嘛,待我问过对方的意思后再告诉殿下和文大人。” 文正熙听了就想骂人,但景毅却完全不想听他们扯皮,直截了当的道:“我相信冒大人没有把握的话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借兵的事情不足为虑。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朝野和世人接受皇子之外的皇室中人也有资格谋求皇权。” 众人心里皆是一悚,但凡去争皇权,“兵力”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这位大少爷对于“兵力”的事情居然如此乐观、如此轻描淡写,真的靠得住吗? “殿下,”又有大员说话了,“我等之前一直都在思谋如何说服您、如何拢络人心、如何借兵,您所关心的事情,咱们倒还没有认真想过。不知您能否给咱们这些人一些指点?” “这个问题我已经想清楚了。”景辉无视他的挑衅,直截了当的道,“眼下的局势还不够乱,我们不可能通过兵变来谋求太子之位或皇位。另外,我毕竟只是公主之子,且无权无爵,如果各位提出我最适合当太子,不仅会招来皇上的全力镇压,还会引世人对我的排斥与厌恶,于我极度不利。” 众人都在心里道,这还用你说?如果你只会说这些,那也不过尔尔,咱们可不能指望你。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过度,让朝野和世人逐步接受皇子之外的皇家子弟也可以继承大统的观念,最后接受我也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事实。”景辉还是不受众人的情绪所影响,冷静的道,“为此,我要求你们与皇家权贵暗中联络,提出选举皇子之外的、合适的皇室子嗣继承大统,当然,开始的时候,你们提议的人选绝对不能是我这个旁支。” 众人原本轻慢的面容,这会儿都隐隐的变了,看着景毅的眼神像看着怪物。 这真的是那个与世无争、磊落坦然的毅君子? 这种手法,他们真的连想都没有想过。 而眼下,这种手法确实高明。一旦这种可能性被提出来,哪怕一时间不能被朝野接受,但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的视野和思维至少将因此得到拓展,尤其是皇家,只怕只会欢迎这种做法而不会排斥。 当然,有人提出这样的可能性,很可能遭到一部分官员的反对,甚至还会传进皇上的耳朵,给自己和“被提名者”遭来灾祸,但是,暂时隐在幕后的景毅只要不被自己人出卖,就始终是安全的。 景毅的这个思路,根本就是拿“替罪羊”打前哨,自己躲在后面等待时机。 景毅,可不是没有手段、没有城府的。 “各位觉得如何?”景毅等了一会,不见众人开口后又问。 “此法甚好。”有大员不甘心的承认,“但,不知殿下觉得咱们选举哪位皇家子弟合适?” 景毅道:“这个人,先必须要有一定的才能与威望,第二要有显赫的出身或权势,第三,年纪上不能太大。我看铁亲王的次子,宁王的亲生儿子,或者是景辉和景恩的儿子,都可以。” 铁亲王和宁王都有儿子在军中任职,他们都拥有一定的兵力和威望,从资格和能力上说都比几位皇子强。 至于景辉和景恩的儿子,景辉虽然是个废物,但他的儿子却被前太子妃养得不错,乖巧、懂事、好学,连皇上也颇为喜欢。景恩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他的独子却很健康。同时,这两位皇孙年纪一个十岁左右,一个也有六七岁了,他们的母亲也都出身名门,说起来条件都比景欢好。 确实,这几个人都是血统纯正又高贵的皇孙,确有资格和资本去争一争。 众人又面面相觑,看来景毅真不是随便想想和随便说说的。 景毅说完之后又道:“各位觉得如何?” 文正熙带着欣慰、骄傲和某些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的复杂情绪,看着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儿子,知道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殿下说的极是。”冒达站起来,冲景毅深深鞠了一礼,“我等会暗中去办这事,务必先将这种思路散播出去。”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冲景毅行礼,表达自己对他的认同。 景毅平静的接受众人的行礼:“那么,今晚的会就先散了,若有需要,我再召集各位。” 与此同时,在韦国公府的后宅,景芸贴着韦国公的胸膛,轻声道:“先让人推举景辉、景恩的儿子,接着再推举铁亲王、宁王的儿子,而后再推举盛国公主的儿子,总之,要把名单扩展到皇室的旁支、分支,如此,最后才有可能推举到我。” 她的上位思路,赫然与景毅是一致的。 韦国公则轻抚她柔软香郁的身体,赞叹:“公主聪慧,为夫的佩服。” 第578章 黑月密报,春染出事 “景立天果然立景欢为太子了。”姒琅看着手上的情报,淡笑,“他还真的以为他能活到景欢懂事和长大的时候啊。” “头,我们现在要?”一号问。 “去吧,第一滴血就由我们来制造。” “是。”一号下去了。 姒琅站起来,背负着手,走在树荫下方,往前方的凉棚走去。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她还是每天都抽血给夜枭,但缺血和虚弱的症状却是好转了许多,能走能跳了,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那个人的解释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的进补和长年坚持每日打坐起了效果。 她接受了这种解释。 凉棚下方,夜枭静静的躺在竹席上,四周有盛开的花、蓬勃的药草,还有碧波荡漾的水池。 盛夏时节,她不愿夜枭躺在屋子里,每日都把夜枭抱到外头,让他感受光与风、花与草、水与土的气息。 夜枭今天还是没有醒来,但是,他原本苍白的双唇已经微微有了血色,呼吸与心跳已经明显了许多,那个人说,夜枭没有性命之忧了。 “你快些醒来。”姒琅握起夜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老了,我想你看到我最美的时候” 清风捎着花香与药香,弥漫在放眼无人的花园里,一切都很美,只是,夜枭还是没有醒来。 “公主,该抽血了。”侍女端着托盘过来,托盘上有一只合着盖子的小碗,以及姒琅很熟悉的小刀、止血药和纱布,以及一杯水。 “嗯,”姒琅端起那杯水,先一口饮尽,然后卷起袖子,闭上眼睛,“开始吧。” 水里有轻微的麻药,喝了以后她会感觉不到疼痛,也嗅不到血腥味,可以避免晕血症。 她不知道,侍女虽然拿着刀子在她的手臂上划下去,但其实,划在她手臂上的是刀背,根本不足以划出任何伤口。 侍女做做样子以后,给姒琅包扎假伤口,然后打开小碗的盖子,将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鲜血喂给夜枭。 “公主,枭大人服过药了,我先退下了。” “嗯,去吧。” 喝过水之后的姒琅,像往常一样犯困,趴在竹席边,睡着了。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她枕着的那只手臂,微微的动了。 夜枭缓缓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头顶上正在盛开的红的、白的、粉的、黄的蔷薇花蓬,以及从蔷薇花架上筛下来的、如星光闪烁的阳光。 “真是美丽的一天”他在心里这么说着,眼珠子微微一移,就看到了趴在席边的姒琅。 又错过了呢。 总是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她要么不在,要么沉睡,而他仍然不能发出声音,也不能保持清醒,片刻就又会沉睡过去。 但这一回,他还是硬撑着,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臂下抽出来,覆在她的脑袋上,感受着她的发丝的柔软。 他的双唇也微微的动着,努力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说不出来。 最终,他的眼里闪过苦笑,不再试图发出什么动静,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尽管他一直认为这世间是美丽的,永远都看不够的,但他活到现在,真的觉得眼前这一切,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他舍不得继续阖上眼睛,但只不过片刻,无尽的疲惫感和困倦感又涌上来,令他被迫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沉睡。 没过多久,姒琅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夜枭。 刚才,她竟然做了一个梦,梦见夜枭醒过来,还对自己说了什么,还摸了自己的头。 咦,夜枭的手怎么放在自己的头上? 她睡着之前,有把夜枭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吗? 她刚要去想这个问题,二号就匆匆跑过来,递上一封信:“头,墨月城的急件,请您务必马上过目。” 信封,赫然是黑色的,这是夜氏皇族特制的信封,代表着“绝密”与“紧急”。 姒琅撕开信封,里面的信纸也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拿出火折子,点燃,放在黑色信纸的后面,火光映透了黑色信纸,上面的暗白色文字隐隐约约的显现出来。 上面的文字很简单,不过十几个字,却足以令姒琅变了脸色。 姒琅烧掉黑色信纸,冷峻着脸,陷入沉思。 二号也看到了信纸上的文字,面色也是十分的凝重,没有打扰姒琅的沉思。 半晌后,姒琅睁开眼睛:“立刻派人去春风小镇,将春染的家人全部带走和隐藏起来。还有,通知京城所有的据点,立刻转移。” “是。”二号不敢耽搁,领命退下。 姒琅而后握住夜枭的手:“看来我们要出城避避风头了。” 因为墨月城的来信上,写的是这么一句话:春染出宫拜佛,期间神秘失踪,下落不明,有可能已经返回晴州,小心。 春染目前的身份是“黑月皇后”,不便公开露面,肯定不会随意走动,身边也是守卫重重,可她竟然会神秘失踪,可见其中必大有蹊跷。 这封信来得十分的紧急,估计事情刚发生夜中天就发出了这封信,调查尚未有结果,也不知道春染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是,姒琅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事情,却是比她所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她将所有的人从据点转移开来的时候,一个被麻袋套住的女子,被掼到了景立天的面前。 景立天冷冷的盯着麻袋里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她是什么人?如果只是一只蝼蚁,朕饶不了你们。” 将女子押送进宫的,是两名从头到脚都包覆在白袍里、只露出一双没有人气的眼睛的怪人,他们道:“她名义上是黑月皇后,陛下见了就明白了。” “黑月皇后?”景立天眯起眼睛,“你们说她是久久?就凭你们,也能劫持得了她?” 不说景久久身处黑月后宫,外人根本不能近身,单说她狡诈多端,自保的手段极多,眼前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古怪白袍人,能有什么本事抓得到久久?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这种说辞。 “如果是真正的久久公主,我们自然是没有办法,但这个人,我们还是有办法的。”白袍人说着,将套在女子身上的麻袋扯掉,“陛下请看。” 麻袋里的女子看起来很是狼狈,除了被五花大绑,嘴里也被毛巾给堵住了,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显然被绑了很长时间。 她看到景立天后,身体瑟缩起来,眼里满是惊恐。 景立天细细打量她,惊异:“这女人,确实长得有几分像久久。” 但,绝对不是久久。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579章 人质要挟,不得不招出一切 “她本名春染,乃是久久公主和黑月皇后的替代品。”白袍怪人道,“如果我们告诉陛下现在的黑月皇后是假的,陛下肯定不相信,所以,还是请陛下亲自审问。” “春染?”景立天倒抽冷口,“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但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于是他问白袍怪人:“春染到底是什么人,说。” 白袍怪人无语片刻后,道:“当年,陛下不想将景琅公主嫁给乌家的男人,便从民间挑选和掳走了数名长得像景琅公主的女子,暗中培训她们,想将她们代替景琅嫁给乌家的男人” “喔喔喔,”景立天大叫起来,“朕想起来了,这个好像就是那个长得最像的。” 他站起来,上前几步,狠狠的踢春染:“你怎么还没死?” 春染“唔唔嗯嗯”的没有说话。 她的嘴还被堵着呢。 一名白袍人沉默的上前,弯腰扯掉春染嘴里的毛巾。 春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倔强的闭上嘴巴,宁死不屈的模样。 景立天最恨别人露出这种不屈服的表情,更加大怒,又狠狠的踢:“你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情?” 他踢得很凶,但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力气,春染被踢得痛,却并非不能忍受,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瞪着景立天。 “区区一个贱奴,也敢对朕不敬!”景立天越老越不能容忍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威,春染的眼神彻底激怒了他,他抽出佩服,“朕现在就杀了你这个贱奴!” “陛下,”白袍人没想到他这么糊涂,只得道,“您杀了她,如何问出久久公主的下落?” 景立天的剑停在春染的颈前:“她与久久有什么关系?” 两名白袍人对他的年老痴呆很是无语,也不指望他找到重点了,只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是久久公主的代替品,一直冒充黑月皇后待在墨月城,而真正的久久公主下落不明。皇上难道不想知道久久现在何处,又在干些什么吗?” “哦,是哦。”景立天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拿剑尖戳着春染的肩膀,狠狠的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与久久是什么关系?” 春染不说话。 “不说就关进天牢,大刑侍候。”景立天完全没有耐心,“到时看你还撑不撑得住。” 春染的脸变得白了一些,但还是什么都不说。 两名白袍人互视一眼,眼里满是无奈,大刑一下去,这女人只怕命都没了,还能招供出什么来? 于是一名白袍人又道:“陛下,想让这女人招供,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她的家人威胁她,如此,不怕她不说。” 春染的脸上,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她的家人就是她的软肋。她会被这些白袍人带走,是因为她在宫外的寺庙里闭关祈福期间,有人找到她,先拿出她家里的祖传之物,再拿她家人的性命要挟她,她没有办法,只得悄悄跟这些人离开,否则,就凭她受到的保护,这些人根本没有能力强行掳走她。 她也知道她若是落入这些人的手里,只怕再也脱不了身,也未必救得了她的家人,可她别无选择。 这些白袍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她若是违逆他们,他们随时都会杀掉她全家。 “她的家人在何处?”景立天问。 “离京城三百余里的春风小镇。” “好,朕现在就派人去抓人。” “陛下不用派了,咱们已经把她的嫂子和侄子抓到了,只要陛下下令,咱们就将她的嫂子和侄子带上来。” “好,你们马上把人带上来。”虽然夜还不是很深,但景立天已经犯困了,想抱他的楚妃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干劲,就想赶紧把事情处理完毕。 很快,春染见了多年不见的大嫂和侄子。 她的大嫂和侄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大嫂吓得全身哆嗦,不断磕头求饶,小侄子则恐惧得放声大哭,被母亲紧紧的捂住嘴巴,生怕他的哭声会激怒眼前的大人物。 春染并没有与母子俩见面,而是被摁在重帘后面,满脸泪水的看着大嫂和侄子。 其实,早在头儿让她留在墨月城当皇后时,就说过会派人暗中保护她的家人,她本不必这么服从,但是,白袍人说“你大嫂跟你大哥吵架,一气之下在晚上带着儿子偷偷跑回娘家,脱离了保护范围,让我们给抓到了,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大嫂的手镯和你侄子的锁片”,于是她不得不信,不得不怕,不得不跟他们走。 事实也证明,白袍人并没有吓唬她,他们是真的抓到了她的大嫂和侄子。 眼下她听着大嫂的求饶声和侄子被捂住的哭声,心如刀绞,只觉得生不如死。 景立天并没有在母子前露面,就让人摁着她们,将刀架在她们的脖子上,让春染听着、看着这场面。 “说,还是不说。”他欣赏着春染痛苦而恐惧的表情,狞笑。 这种生杀予夺,彻底将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令他感到很舒心,很痛快。 春染流着泪,咬着牙,不说话。 “那么,就先杀了那个女人吧。”景立天悠然的道,“那个女人的叫声让朕很不舒服,去,杀了她。” 他身边的一名侍卫走出去,下令:“杀了这个女人。” 春染知道他们不是在吓唬自己,整个人瘫了:“我说,我什么都说,放了她们” 她知道她这么做对不起头儿,可是,她不怕死,但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被杀,被连累。 景立天叫了一声“停”:“将她们带下去,先关着。” 然后他看着春染:“说吧。” 春染流着眼泪,将自己代替姒琅留在墨月城当皇后、姒琅则潜回晴州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叭——愤怒的景立天想重重的拍桌子,却没有力气去拍,于是操起桌上的杯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骂:“这个贱人!这个贱人竟然胆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罪不容诛,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我就说那个贱种怎么会那么听话,原来又是在骗朕!她竟然敢骗朕!她又一次骗了朕!朕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全家,诛九族” 他吼得心脏都痛了,而后捂着胸口,再也没有力气骂下去,只是用恶魔一样的目光瞪着春染,沙哑着声音道:“说,那个贱种现在在哪里!她要干什么!她已经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公主现在何处,我只知道、只知道”春染不得不说,“公主一心想找皇上复仇,她很可能在晴州招兵买马,暗中拉拢皇室中人和朝廷官员” 第580章 死巷,被包围的据点 “你说什么?”景立天宛如被敲了一记闷棍,脚步踉跄着,几乎跌在地上,“她、她要找朕复仇?她还要找朕复仇?” 他没等春染说什么就像个发狂的女人一般凄厉的尖叫:“朕给了她一切,身份地位,荣华富贵,还让她成为黑月的皇后,她却要恩将仇报,找朕复仇?贱人!真是个贱人!跟她母亲一样贱!活该一生下来就是贱奴” 他这话若是让姒琅听到的话,姒琅大概要跟他拼命了。 春染皱着眉,心里只奇怪:他失控成这样,怎么还没疯掉或死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祸害活千年吧 “你说,她要怎么对不起朕?说!”景立天揪住春染的头发,拿她的头去撞墙,“不说就杀了你全家!说——” 春染忍着疼痛:“她说她想攥位,夺走晴国的江山与皇权,杀掉所有不肯顺从于她的皇家人,成为晴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 景立天愣了一下后双手抓住皇冠,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室内转圈,痛苦又凄厉的吼:“她竟然想攥位!哈哈哈,她竟然想攥朕的皇位!她区区一个贱奴所生的贱种,又是个女人,竟然想夺走朕的江山当女皇帝,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女人” 他嘴巴上这么说,转圈的速度却是很快,脸上满是近乎崩溃的焦虑,以及流个不停的、很是显眼的汗水。 这样的他,看起来很不正常。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慌了,被“贱种”的野心给吓到了。 “她现在在哪里?”景立天抓狂了一会儿后,抬脚去踹春染,“说,她在哪里!不说的话,朕现在就派人抓了你全家,男的全杀掉,女的全送去当奴隶!说——”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与公主联系了” “杀!杀了那个孩子!把他的人头拿过来” “我说我说!”春染被吓疯了,赶紧大叫,“我虽然不知道公主现在何处,却知道她在晴州有多少处据点,我愿意带陛下亲自去找人,求陛下放过我大嫂和侄子一命!” 她边喊着边拼命磕头。 “好,如果抓不到人,朕就杀你全家!”景立天恶狠狠的说着,大吼,“传神机营,立刻派人跟这个贱人去抓捕景久久!” “是。”大太监跑出去传令了。 其他太监和侍卫却在心里道:陛下,您怎么能听信这两个白袍怪人和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辞?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是他们的口供,没有其他人证和物证,您就这样信了?怎么样也得去核实吧? 但他们可不敢说出来,皇上老了,最恨别人质疑他和违逆他,他们何苦冒这种险。 春染安静了一会儿后,又扑跪在景立天的脚边,哀求:“陛下,奴婢什么都告诉您,什么都肯做,求求您放过奴婢的大嫂和侄子!” 景立天抬脚踹她:“待朕抓到久久那个贱人再说!抓不到的话,你们家一个都别想活!” “那、那您让奴婢的大嫂和侄子跟奴婢一起去找公主好不好?如果找公主的人,您就放了她们,如果找不到,您就把奴婢和她们一起杀了” 景立天继续踹:“就凭你也敢跟朕谈条件?信不信朕现在就将你的手给砍了?” “皇上,奴婢已经将近两年不在晴州,有些事情可能记得没那么清楚了,您若是不让奴婢的大嫂跟侄子跟着,奴婢可能会走错路或看错人” “你敢要挟朕?” “奴婢不敢。”春染磕头磕得很是卑贱,“没有家人跟在身边,奴婢会一直挂念和操心,只怕无法专心寻找公主,导致公主察觉有异而逃走。如果有家人跟在身边鼓励奴婢,奴婢定会安心许多,找到公主也许就很顺利了” “呵呵,”景立天阴恻恻的盯着春染,“你跟你的主子还真是一个德性,狡诈得很啊。信不信朕现在就拿了她们的人头给你抱着哭?” “皇上有心要杀奴婢全家,不管奴婢做什么皇上都会杀,皇上若是给奴婢将功赎罪的机会,奴婢定然全力以赴。奴婢要的,只是皇上给奴婢一个机会罢了。” 景立天呵呵两声:“行,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带朕找到那个贱人,朕就放过你,否则,你知道的。” 而后,春染的大嫂和侄子被押上来,嘴里塞着毛巾,头上戴着头套,就跟见不得光的死囚一般。她们没看到春染,春染也不敢与她们相认,就领着神机营的人出宫去找姒琅的据点。 春染一共报出了五个据点,其中有一个据点是姒琅的本营,姒琅在那里藏身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她带神机营去的就是那个据点,至于其它几个据点,神机营也都有派人去调查。 此时已是深夜,一群人先是骑马出宫,在离据点还有五六里远时就下马步行,分头绕过去,以此避免马蹄声和人太多会引起目标的警觉。 他们很顺利的潜近那条巷子,一部分人在小巷四周守着,任何一个出口都不放过,一部分人钻进巷子,往巷子中部某家店铺靠近。 整条巷子都黑幽幽的,连一缕灯光都没有。 也没有人声,就像是死街。 事实上,这里也是有名的“死巷”,因为,这条巷子是葬礼用品一条巷。 沿巷是一间又一间的棺材铺,夹着数间香烛纸钱铺、孝服订制铺、出殡乐器店、埋葬风水铺等等,就算看不到招牌,这里也透着阴冷、阴森、不祥的气息。 如果不是家里死了人,平时绝对不会有人想来这里或经过附近,所以,躲藏在这里确实是绝妙的主意,也足以证明躲藏者的心理素质到底有多强。 潜到中部那间普通的棺材店的门口后,楚刀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手下做好闯进去的准备,而后他燃起灯笼,焦急的拍门:“有人吗?店里有人吗?我们前阵子在这里订了一副棺材,现在病人突然故去,我们急着领棺材回去——” 铺子里没有动静。 楚刀连连拍门:“我们住得远,来这里就花了半天时间,实在没有办法等到天亮,店里有人的就麻烦开个门,咱们可以加钱” 还是没有动静。 楚刀冷哼一声,冲身边的大汉挥了挥手,大汉会意,后退两步,箭步上前,抬脚,整齐的、用力的踹向门板。 门板被强行踹开,一群杀手旋风般冲进去,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火光映亮了宽阔的店面,也照出了几道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 第581章 徒劳无功,人质消失 “谁在这里?缴械不杀!”楚刀已然握刀在手,大喝。 但对方却不回答,直接挥着兵器冲过来,显然急着要将他们拿下。 楚刀的人早有防备,迅速招架和迎战,一时间,在大大小小十几副棺材中,双方大打出手。 因为人多势众且战力高出一截的缘故,楚刀一方很快就占据绝对优势,将对方压制得死死的,要不是想留活口,对方那几个人早被杀了。 终于,神机营杀手成功擒住对方,同时一部分杀手已经窜进后院,开始全面搜捕。 杀手们扣住对方的咽喉,厉声道:“说,你们的主子藏在何处?” 对方怒目相视,一言不发。 楚刀上前,示意手下放开对方,冷冷道:“我是楚刀,神机营首领,我们要找的是你们的主子,只要你们如实招来,我保证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你真是楚大人?”对方却吃惊不已,“神机营的楚大人?” 民间甚至不知道神机营的存在。朝廷官员虽然知道神机营和楚刀的存在,但也只限于有资格上朝的官员有机会见到楚刀,一般的官员及将士对楚刀根本就是只知其人,不知其名。 “既然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那就好办了。”楚刀淡淡的道,“要么现在就招了,要么现在就被杀,你们自己选。” “楚大人,”那人急急的道,“我们乃是铁亲王府上的侍卫,受铁亲王委派,前来这里捉拿朝廷要犯,绝对不是什么可疑之人啊!” 这下换楚刀意外了。 楚刀盯着他们:“拿出证据。” 对方道:“是王爷的副将罗定罗大人亲自领我们来的,他正在后院搜查犯人,楚大人只要见到他,便知我等所言是真是假。” 以铁亲王的身份和地位,楚刀自然认得铁亲王的心腹,当即沉了脸,大步往后院走去。 铺面的后头竟然是一座极大的园子,有花圃亭台,有数间院子和数排厢房,区区一间棺材铺的老板、伙计和存货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果然,这个地方有问题。 而在院子里,神机营的杀手已经与数人交起手来。 “住手——”楚刀大喝,“我是神机营楚刀,罗定罗大人可在此处?” 听到他报出名号,他的人立刻住手,对方也立刻住手,而后一个粗嘎洪亮的嗓音响起来:“我是罗定,来人真的是楚大人?” “是。” 一名大汉从黑暗中窜出来,转眼就奔至楚刀面前,上下打量几眼后,惊道:“真的是楚大人啊,咱们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来啦。” 楚刀无暇跟他闲聊,左右张望:“你们要抓的要犯是何人?可有发现对方?” 罗定道:“就在今日晚上,王爷收到一封密报,说乌蒙国前国师玉朗川就隐身在这间棺材铺后面的庭院里,还画出了详细的地图。王爷于是命我带人前来一探究竟,我带人在这里细细搜索过后发现了不少可疑之物,但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且现场十分凌乱,似乎原本住在这里的人胡乱翻找和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匆忙离开。我正准备派人去呼叫援军,您就带人赶到了,我们还以为是要犯回来了” 楚刀道:“王爷收到的密报呢,你可有带来?” 罗定摇头:“事关重大,王爷亲自带在身上。” 楚刀道:“今晚的搜查,就交由我全权指挥如何?” 罗定赶紧道:“是,一切全听楚大人的指挥。” 他顿了顿:“我且派个人去通报王爷这里的情况,楚大人意下如何?” “去吧。”楚刀淡道,“王爷最好能够亲自来一趟,我好跟王爷交流情报。” “楚大人的意思,我会让人转告王爷的。”罗定招来亲兵,让他赶去铁亲王府报信,而后与楚刀联手,封锁整间铺子、宅子和小巷,再度展开仔细的搜查。 搜查持续了整整一夜,发现了大量可疑的兵器、药品、私信、官袍、龙袍、假印章等物品,但是,没有发现玉朗川或久久公主的行踪,以及可以知晓两人下落的线索。 也就是说,这次行动除了再次确定玉朗川、久久公主存有谋逆之心并暗中有所准备外,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现。 楚刀看着眼前这一堆堆的所谓物证,心里直冒火:“把春染押上来!” 下属匆匆下去,然后又匆匆赶来:“大人,春染不见了!那两名人质也不见了!” 楚刀眼角直抽:“是谁看管这三个人的?这三个人又是怎么不见的?” 几名大内侍卫上前,惊慌的回道:“大人,那三个人原本是由咱们看管的,咱们一直在铺子外盯着他们。但就在咱们的人与铁亲王府的人打斗时,铺子里冲出几个人对咱们动手,咱们就没顾得上看那几个人,待打斗结束后,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咱们刚要去找,又有人跑出来对我们说那三个人现在后院,您和罗大人正在审问她们,咱们就没有当一回事” 他说得简单,但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小巷很是简陋狭窄,铺子里都是棺材,有限的火把和灯笼在打斗中被损毁大半,大部分地方都陷在昏暗之中,一时之间敌我难辨,视线不清,加上他们都没有把春染等两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子放在眼里,大意之下,人就不见了。 楚刀眼睛一眯,杀气都冒出来了:“立刻去找那三个人!重点盘问外围的看守,看看那三个人有没有被带走!” 结果是,那三个人真的被带出去了! 负责看守小巷四周的大内侍卫道:“约莫四更的时候,铁亲王府的援兵赶到,又过了不久,铁亲王府的侍卫押着那三个人出来,说是王爷要亲自审问这几个人,咱们没有怀疑,让他们出去了” 而事实上,铁亲王府派来的侍卫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楚刀派人去铁亲王府问个究竟,王府的人也说没有这回事。 也就是说,有人冒充铁亲王府的侍卫,将春染三人给救走了。 救走春染的人,会是什么人? 楚刀心里升起怒火,却没有发作,只是问铁亲王府的侍卫:“王爷真不打算来这里看看?” 侍卫陪笑:“王爷说这里有您就够了,他相信您一定能找到犯人。” 楚刀听了心里更怒,这个铁亲王一来是嫌麻烦,怕辛苦,不肯大半夜的跑这一趟,二来一定是铁亲王知道犯人已经逃走了,来了也是白搭,干脆把抓不到犯人的责任都丢在他身上,让他承受皇上的不悦。 真是太狡猾了! 第582章 人去楼空,铁亲王的奇遇 楚刀也不再留下,下令:“留一半人手看守这里,其他人都回去侯命。” 天色快要亮了,神机营的杀手不宜曝光在世人面前,该退就退,该隐就隐,另外,他也该回去复命了。 这天晚上,景立天一直没有睡着,他不停的做噩梦,梦到姒月和景久久两个人不断的追逐他、追杀他并夺走了他的皇位,还将他踩在脚下,高高的挥刀朝他的脑袋劈下去 他被吓得惊醒过来,全身都是冷汗。 “皇上,您怎么了?”楚妃也被惊醒,用温柔如水的声音问,还抬袖去拭他脸上的汗水。 “没事,你继续睡。”景立天无心与她温存,掀被而起,披上外袍就走出去,“楚刀呢?楚刀回来了没有?” 他现在只想知道景久久那个贱人抓到了没有和死了没有。 他一刻都等不及想知道那个贱人的下落。 好在楚刀正好赶到,听到皇上急着见自己,赶紧进去复命。 “犯人呢?”景立天一看到他就伸头往他后面看,急着寻找姒琅的身影。 楚刀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却也坦然面对这一切:“回陛下,咱们没有找到久久公主,铁亲王也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你竟然没有找到犯人?”景立天拔高声音,愤怒的尖叫,“朕如此器重你,给了你这么多资源和便利,你就这样回报朕?朕” 接下来,他又像个老女人一样喋喋不休,骂骂咧咧,任谁听了都想发疯。 楚刀却已经很习惯了这样的景立天,垂着头,一脸懊悔和自责,安静的聆听景立天的训斥。 景立天骂累了以后坐下来,喘着粗气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咱们去的时候遇到了铁亲王的人”楚刀将整个过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景立天,“在其它几处据点也是如此,物证倒是搜到了不少,唯独不见人影,似乎犯人提前收到风声,仓促逃走了。” “那个叫什么春的贱人,逃走了?”景立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两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子?你们这么不中用,还叫朕如何信任你们,任用你们?” “陛下,”楚刀把想好的说辞道出来,“我们的人中一定有内奸,那些内奸把消息通报给犯人,犯人在我们抵达之前匆匆逃走,可能还暗中留下几个人潜伏在隐蔽之处,趁乱将人质带走。” “那内奸呢?你是不是又没有找到内奸?” “卑职已经在调查了” “什么时候有结果?朕问你什么时候有结果。” “卑职不好说。但卑职认为,神机营的人不会有问题。” “神机营的人没有问题,那就是说,朕的身边有内奸不成?”景立天冷冷的笑,“还是说,铁亲王的人有问题?” “卑职没有这个意思。卑职经过调查,确认神机营的人都是临时才知道的消息,而且又是集体出发和集体行动,根本没有人有时间、有机会通知犯人。” “也就是说,你怀疑是铁亲王的人?” “卑职不敢。但卑职已经调查过自己的人了,铁亲王也应该调查他的人。” “朕现在就传铁亲王进宫。”景立天发了这么一通脾气后又觉得疲惫不堪,“你跪下,跪到朕让你站起来为止。” “是。”楚刀跪下,一动不动的。 景立天接下来喝茶,吃点心,服补品,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感到轻松,甚至还显得愈来愈疲惫。 楚刀听着景立天衰老的喘息声,在心里不断叹息:身体都这样了,皇上却还能撑下去啊 没过多久,铁亲王匆匆赶到,一见到景立天就跪下:“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立天没叫他起来,只是冷冷的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那一处地方的?” 铁亲王道:“昨天晚上,臣在外头喝酒” 景立天一脸狐疑:“外头什么地方?” 铁亲王面现尴尬:“是臣的红颜知己的住处。” 景立天“呵呵”:“铁亲王真是老当益壮啊,还能金屋藏娇了。” 铁亲王擦汗:“皇上误会了,那位姑娘只是臣的好友,臣与她绝无” 景立天打断他的话:“这女人可靠吗?” “可靠,绝对可靠,臣认识她五六年了” “她住在哪里?” “城东翠微巷十九号” 景立天挥手:“来人,立刻去翠微巷十九号,将那里的人全带进宫来,让慎刑司好好查查。” 他突然想起那个叫春什么的贱婢所说的话,景久久很可能已经在晴州招兵买马,暗中勾结皇亲国戚和官员权贵,昨天晚上楚刀的行动之所以扑空,很可能就是内奸泄露了情报。 这些内奸说不定就潜伏在铁亲王身边,甚至楚刀身边,不不不,神机营不出任务时所有人都与外界隔绝,且不允许单独行动,被收买的可能性很低,所以,铁亲王身边有内奸的可能性最高。 铁亲王看景立天做到这份上,心头就是一紧,但面上却是不敢显示出任何惊慌。 “说,继续说。”景立天盯着铁亲王,冷冷的道。 铁亲王不敢擦汗:“天黑的时候,臣走出大门,准备回府,突然有一人从门边的大树上跳下来,撞在臣的身上,臣尚未来得及斥喝他和抓住他,他就跑远了,而后,臣就在怀里发现了这封信”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跪挪上前,把信递上去。 景立天接过信,拆阅,上写:玉朗川现隐藏在安息巷十四号的后院里,附图。 信纸的背面是安息巷的地图,其中有一个红圈,显然就是目的地。 铁亲王道:“臣看到这封信后很是怀疑,但思来想去,还是抱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态度,派了罗定带人前去一探真假,没想到楚大人随后也带人赶到那里,两方不明就里,先打了一架” 景立天冷冷的听完以后,面无表情的道:“你说,是不是你的人泄露了情报。” 铁亲王的脸色都变了:“没有,绝对没有” 景立天打断他的话:“你有一一调查过昨天晚上知晓行动和参与行动的人吗?” “没、没有” 景立天拍桌子:“既然没有,你怎敢说得如此绝对?” 铁亲王暴汗:“臣知错,臣回去后一定一个一个的调查,若有内奸,绝不姑息” “闭嘴。”景立天又觉得累了,阖上眼睛,“让朕好好想想。” 想什么?他其实累得什么都不想,就想趁机歇息一番。 楚刀和铁亲王于是都不敢吭声了。 景立天睡着了。 但他没能睡久,因为,去抓捕铁亲王的红颜知己的侍卫回来了,逼得景立天不得不中断补眠。 “陛下,翠微巷十九号没有人。” 第583章 死无对证,疯长的猜忌 “怎么可能!”铁亲王大惊,“那里住有一个姑娘,两名丫环,外加一个嬷嬷,她们已经住了好几年,我昨天晚上还在那里喝酒,待到亥时过半才离开,那里不可能没有人。” 景立天的脸色隐隐透出铁青,盯着侍卫:“你们可有仔细查过?说不定屋里的人只是出去或者暂时躲起来罢了。” 侍卫道:“我们乃是便装出发,抵达时并没有亮明身份,只说是王爷派我们送东西来的,但敲门时一直无人应答,我们这才撬门进屋。屋里收拾得很是干净,家具物价件一应俱全,却没有任何人在屋里,也没有任何女子或男子的东西。我们到处找不到人后就向邻里打听,只是,那里的屋子都是独门独栋,平日都是大门紧闭,邻里几乎没有什么来往,我们没能问出有用的线索。” 景立天的目光转向铁亲王,冷冷的道:“景立恒,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当他直接叫出臣子的名字时,就表明他很生气。 铁亲王擦了擦已经糊住脸的汗,战战兢兢的道:“陛下,住在那里的姑娘叫翠羽,是臣五年前从花家班,呃,花家班是个不太有名的戏班子里买下来,然后养在翠微巷十九号的,还雇了几个人照顾她。臣几乎每隔两三天就去她那里一次,臣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不见了,臣确定她昨天晚上还在的啊” 景立天听着他近乎呼天抢地的解释,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只觉得疲惫不堪。 任何跟久久那个贱种扯上关系的事情,都令他感到疲惫、衰老、苦痛。 他没有什么精神再听下去了,摆了摆手,对楚刀道:“楚刀,昨晚的事情,还有景立恒刚才说的事情,全部交给你调查,朕希望你这次不要再让朕失望。景立恒,朕也希望你好好配合楚刀,不要以为自己是亲王就可以目中无人。” 他最后那句话,可是说得很重了。 景立恒听得心头大惊,连连磕头:“皇上,臣不敢目中无人,臣昨天晚上喝酒误事,犯了大错,请皇上惩罚。” “现在还没有到惩罚你的时候,你不必太急。”景立天冷哼,“你想办法将功补过,免得到时受不起惩罚。” 然后他就站起来,准备甩袖而去。 “陛下,卑职有一事要报。”楚刀赶紧出声。 “什么事?”景立天不耐烦的站住。 “卑职觉得那两名押送春染进宫的白袍人很是可疑,请皇上恩准卑职对他们进行审问,包括动用大刑。” “可以。”景立天迈步离开,拒绝承认他又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疑点,“务必问出他们的来历,以及他们怎么知道黑月后宫的事儿,又为何万里迢迢的跑来向朕禀告。” 他的身影消失了,景立恒这才大汗淋漓的跌坐在地面上,不断擦汗。 楚刀终于站起来,一边慢条斯理的揉揉膝盖,一边冷冷的打量景立恒。 从刚才听到的对话中,他隐隐猜到景立恒大概中了对手的圈套。他作为神机营的首领,手中掌握有大量皇亲国戚、朝廷官员的私密情报,他知道景立恒确实在外头养了一个叫翠羽的外室,这个翠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不排除这个女人已经被对手收买或控制。 对手?这个似乎早就预料到一切并及时做出防范、反制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人? 景久久吗? 是她的可能性最高。目前的手法、作风都很有她的特点。如果真是她的话,那就棘手了。 楚刀在心里想着,对景立恒道:“王爷,咱们不如现在就去翠微巷十九号,将翠羽的事情弄个明白?” 景立恒颤巍巍的站起来:“好、好,现在就去” “在去之前,我得先见两个人。”楚刀阴恻恻的笑。 他要先去审那两个白袍人,当着景立恒的面审,让景立恒亲眼看看他楚刀是怎么样的狠角色,免得景立恒再像昨天晚上一样不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等着他的却又是一个惊讶与意外。 “那两个人死了。”看管那两名白袍人的太监回道,“他们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应该中毒身亡,而且死前没有挣扎,面容也很平静,应该是服毒自尽。” 楚刀听后上前两步,掀开被子,看到了那两名白袍人的尸体。 他们所穿的白袍已经被揭下,露出苍白而平庸的面容,如同看守他们的太监所说,他们的表情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与挣扎。 楚刀将手按在他们的脉搏上,肌肤很冷,脉搏无跳动,肌肤隐隐发青,确实是中毒身亡。 “他们的牙齿都少了一颗。”太监捏开白袍人的嘴,露出牙齿,“我们也在他们的嘴里检测出了毒素,但他们服的究竟是什么毒,无法辩断。” 楚刀轻叹:“将这事报给皇上吧。” 然后他走了。随便皇上如何发怒,他也没办法了。 没过多久,景立天就收到了押送春染进宫的两名白袍人服毒自尽的消息,怒得将手中的杯子砸到地上:“怎么又死了?怎么又断了线索和口供?区区两个人而已,你们竟然看不住?” 太监们跪在地上:“皇上息怒,他们表现得很是正常,完全没有不想活的样子啊,咱们万万想不到他们会突然自尽,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真是一群废物!”景立天怒,“将下去斩了,朕不想养你们这样的废物!”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太监们的求饶没有用。 虽然杀了人,但景立天还是捂着胸口,觉得心脏难受得不得了。 “瘟神!一定是那个瘟神害的”景立天想起姒琅对他曾经做过的一切,除了心口很痛苦,头也要痛得炸掉了,“她又来了,又要对付我了” “皇上,您先喝杯安神茶,切勿为敌人伤了龙体。”楚妃柔声细语,满是关切的道,“虽然臣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就您刚才说的,臣妾觉得单靠外面的敌人做不出这么多事情来,一定有内奸透露消息,而这些内奸恐怕也绝非泛泛之辈啊。臣妾希望您能小心些,别被内奸算计了” 说到内奸,景立天又想起春染说的话来,心头蓦然一紧:铁亲王或铁亲王的亲信,会不会有问题?楚刀呢?楚刀会不会也有问题? 不不不,他下意识的摇头,铁亲王也好,楚刀也罢,都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并当他的心腹当了几十年,不可能会背叛他 但是,他马上又摇头,否定这种“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和好处,任何人都有可能叛主,不是吗? 再想想姒月那个女人,都能够伪装和演戏十几年,连他都彻底骗过了,他的臣子又为何不能? 就这样,猜忌的念头、疑心的种子不断在他的心里发芽,他看着他满朝文武,觉得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背叛他。 第584章 大军进城,帝王的疯狂 “春染见过头儿。”与此同时,春染被带进一间密室,见到了久违的姒琅。 她激动得快步上前,跪下来,就要磕头。 “起来。”姒琅扶住她,摇头,“你刚刚吃了大苦,不必这般客气,先坐下吃些东西。” 春染还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脸上、手上都有被捆绑和殴打过后的伤痕。 她坐下来,一手拿水杯,一手拿点心,虽然饥渴难忍,却还是颇为斯文的慢咽细嚼,时不时抬头看向姒琅,脸上有着微微的不安。 看得出来,她扮演皇后这么久以后,气质、仪态、举止都与以前大为不同,已经隐隐流露出贵族女子特有的优雅与从容。 “没事,咱们有的是时间,你歇好以后再说。”姒琅安慰她几句后,对侍女道,“你去准备浴汤,准备给春染洗漱。” 春染稍微恢复一些力气后,站起来,冲姒琅行礼:“头儿,抱歉,我还是出卖了据点。” “无妨,也就是损失一些钱财罢了,人员和机密并没有损失。”姒琅道,“倒是你吃了不少苦,而且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就算我们有心避开,也没有足够的把握,所以,你不必内疚。” 从掳走春染的白袍人分析,幕后主谋很可能是玉朗川。玉朗川每一次都是这样,只要找不到她就豁出去,想方设法的将她的情报卖给景立天,由景立天帮他找到她,这一次,大概也是如此。 可恨的是她每一次想杀掉玉朗川,玉朗川都能够捏住她的死穴反制她,导致她直到现在都没能成功的杀掉他。 这一次她能逃过这一劫,是因为她从很早以前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春染的身份、秘密被发现和被泄露给景立天,或者春染及春染的家人落入景立天的手里时怎么办? 为了防范这种危机,她与春染约定:春染遇到这样的危机时如果无法脱身,那就供出几个看起来很隐秘、但其实并不那么重要的据点,并想办法将敌人引到安息巷的那间棺材铺里,那间棺材铺里会一直准备有各种她“谋反”的证据,而这些证据中会暗含她与某些皇亲国戚、朝廷官员“勾结”的证据,从而诱导景立天怀疑自己的亲信、心腹。 同时,那几个据点都有人守着,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物接近或遭到搜查,便知道春染的秘密很可能已经暴露或者她已经陷入危险之中,他们将做好接应和救人的准备。 所以,春染带着楚刀等人一进入安息巷,姒琅的人就发现了她的行踪并迅速采取措施准备救走她。 事实上,早在那之前,姒琅收到春染失踪的情报后就预料到安息巷的据点恐怕是要暴露了,迅速派人送信给铁亲王,将铁亲王的人引到安息巷中。同时,她还派人秘密劫走铁亲王的外室翠羽及其侍女,并收拾现场,营造“翠羽是内奸”或者“铁亲王可能在撒谎”“铁亲王有问题”等假象,诱导景立天去怀疑、猜忌铁亲王。 铁亲王是景立天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带过兵,打过仗,为人冷酷能干,在朝中、军中都拥有相当高的威望,同时,他的儿子是禁军两大副统帅之一,他的女儿灵毓嫁给宁王的养子为妻,可谓是家势炽天。 景立天的四大心腹为宰相文正熙、神机营首领楚刀、铁亲王景立恒、宁王景明,对姒琅来说,她想扳倒景立天,就一定要分化或摧毁这四个人。 她第一个对其动手的对象,就是因为出身最高贵、权势最显赫、过得最顺利而不免有些傲慢、自负的铁亲王。 只是,她这次虽然算是保住了春染,也诱导了景立天去猜忌他的心腹,但她与春染的秘密也曝光了,而且也牺牲了几个据点,她在钱财上的损失也很不小。 “是。”春染也没有再去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恭敬的道,“那我从现在开始继续服侍头儿?” 姒琅叹气:“景立天一定会疯狂的在全城范围内追捕我,你暂时也不能露面,所以,你就先待在我的身边吧。” “是。”春染顿了一下,“那,墨月城那边呢?” 姒琅道:“我会写封信给墨月城,告知你的事情,你暂且不用担心。” “是。”春染想到夜中天,心里不禁有几分不舍和黯然。 即使她配不上他,但能够名正言顺的待在他身边,时不时的见到他和感受他所扮演出来的“丈夫”之举,心里还是觉得满足的、幸福的。 “你先下去休息吧。”姒琅道,“至于你大嫂和侄子,我建议你暂时先不要与他们见面。我已经派人去接了你的家人,晚些时候会将他们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你到时再与他们团聚也不迟。” “是。”春染恭敬的说着,先退下去了。 姒琅又坐了一会儿后,召来一号:“传我的命令,所有人暂时潜伏起来,不要采取任何行动,不要泄露任何行踪,先避过接下来的风头再说。” 景立天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就在这日中午,数以万计的禁军不断涌进城内,所有的城门也在突然之间集体关闭,且有重兵把守和盘查,任何人进出城门都要提供官府出具的市籍证明,如果没有或没带的,一概被关押起来进行登记,再由其亲友带市籍过来领人或者由权贵、官府进行担保方能离开。 同时,朝廷下令,从即时起,所有人立刻回家,尽量待在家里,不得离开本街、本巷,若有急需之物,可交由经过的差役、将士代为采购,否则一律抓捕。 这些政令一出,全城哗然,民怨不止,但,面对铺天盖地的将士,没有人敢不听从。 姒琅听到这些消息,心里明白,景立天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地毯式的搜查了。 果然,一批又一批的禁军涌进城内,将晴州划分为几十块区域,每块区域都由一定数量的禁军进行封锁和搜查——一街一巷、一家一户的搜,而且是带着本区的地保、差役以及姒琅、姒月、玉朗川等要犯的画像,仔仔细细的搜,一旦发现身份未能得到证明的人物,全部抓起来,集中进行审查。 晴州很大,拥有二十万户以上的人家和一百万以上的人口,要对所有的街巷、人家进行搜查,这得需要多少时间和人力?得给全城百姓带来多大的损失和不安? 连姒琅都不敢想象。但是,景立天就真的这么做了。 十几万禁军全部开进城里,没有半点不舍,当年乌蒙大军兵临横岭关下时,景立天都不曾像现在这么用心和认真。 姒琅面对景立天的疯狂,心里想的是:景立天,真的就只会欺负国人啊! 第585章 杀人预告,不动摇的搜查 然后她要思考的是,她要如何脱困? 答案是,在这样的封锁与搜查之下,没有办法。? ?? 所有的街巷都被封锁住了,任何人想走出本街本巷都会被赶回去,就算是家里有人快死了,那些巡逻的禁军也绝不放人,只有给他们好处,他们才会帮忙去找大夫或买些药材回来。 即使某条街巷的所有宅子都被搜索过了,确定没有隐藏要犯后,这条街巷也仍然被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在这种环境中,姒琅根本无法离开居处。 另外,姒琅还收到消息,禁军还大肆抓捕与她长得哪怕只有一丁点相似的人,带去神机营一一验身。 一时间,晴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且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景立天一定要找到和抓到姒琅的决心。姒琅对于景立天的疯狂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因为,景立天的做法只会令他更加迅、更加彻底的失去民心,如此,日后百姓一定会很愿意看到景立天被推翻和被攥位。 只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被现只是时间问题。 “头,怎么办?咱们这条街也开始搜查了。”一号面色凝重,“即使是住在街头的礼部侍郎一家都不允许走出去。按照目前的搜查进度,最多三天一定会搜到这里。” 他们现在的藏身之处位于一条长街的中部,长街两边住有上百户人家,以禁军的数量和搜查度,一时间还搜不到这里,但迟早会搜到。 姒琅咬了咬牙:“那就将所有的死亡信件都出去!” 如果,很多的皇亲国戚和重臣权贵都收到了“死亡预告”,会生什么事?这些遍布全城的禁军还能一家一户的继续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吗? 她赌!赌权贵们先要保护的还是自己。 “是。”一号道,“我现在就去办,明日晚上一定会把所有的死亡信件都出去,另外,咱们也需要做好转移的准备。” “嗯,去吧。”姒琅下意识的往窗外一瞥,现在最难的,仍然是如何将还在昏迷的夜枭带走。 至于将死亡信件送出去的事情,那倒是简单得很,因为,她的手上还有小少爷呢。 为了支开吱吱,她骗吱吱去黑月皇宫取一味药给夜枭,吱吱信以为真,带着黑大爷和小小少爷走了,留下对她极为亲近和听话、对其他人却是爱理不理的小少爷。 小少爷现在也长大了不少,足以带上五十斤以下的重物在城里自由飞翔,她的身边就有可以让小少爷搭载的、机灵可靠的孩子。 晚上,让那几个孩子在小少爷的乘送下去送信,就能避开遍布全城的禁军。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做好了转移的准备。 次日深夜,一个身材瘦小、年纪不过七八岁却经过严格训练的女孩儿被小少爷的爪子钩吊着,飞离这栋宅子,前往二皇子景恩的府邸。 然后是三皇子景秀的府邸,还有多位朝廷大员的府邸 天明之后,这些府邸里跑出不少人,或骑马,或乘车,非要出街。 他们统统被守街的禁军给拦住了:“皇上有令,在禁军的搜查结束之前,任何人不能出街。若想出街,请说明理由,由我等请示过皇上,获得皇上恩准后方可出行。” 为了搜捕画像上的女犯人,皇上甚至连早朝都取消了,命令所有官员都待在府里,轻易不能出门,若有所需,由宫里派人送货上门。 皇上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们这些当兵的,当然也不敢放水。 “你们——”出府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权贵的亲信,平时也是颇为傲气的,现在面对禁军们的阻拦很是不满,但也不好与禁军对抗,便忍下气来,掏出手中的信件,往他们面前甩了一甩,“昨天晚上,我家大人收到了这样的信件,我受我家大人的吩咐,前去皇宫报信,还请各位切勿耽搁了要事。” 禁军受了皇命搜街,并不怕得罪任何权贵,当即扯过信件,抽出信纸。 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禁军也不禁动容:“我看这样,这信就交给我们,我们即刻派人进宫禀告皇上,各位还是留在府里,加强戒备,我等也加强对这一带的巡逻,绝不让任何可疑人物靠近。各位意下如何?” 送信的人冷笑:“你们这么多人守在这里,贼人还不是成功的将威胁信送到了我家大人的案前。” 这话,相当于打了禁军的耳光。 禁军怒了:“我们彻夜守街,绝对敢保证没有任何人出入这条街,但你们敢保证这信不是你们府里的人所写、所留吗?” 这下,送信的人噎住了,半晌才放弱声势:“事关重大,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各位就不能通融通融?” “不能!这是皇上的命令。皇上说了,他会给禁军撑腰,如果哪位大人物想破例,想要特权,就亲自跟他说去,禁军不必害怕。” 没办法,送信的人只得放软态度:“那就有劳各位赶紧派人去宫里送信了。” “放心,我们现在就去。”禁军也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耽搁,立刻派人送信前去皇宫。 很快,从城中各处送来的“杀人预告”就传到了景立天的手上。 景立天瞪眼,看着眼前这十几封一模一样的信件,上面都用红色颜料写了同样的一句话:三天之内,必取你的人头。 “人头”的头面还画着一把构图、线条都简单到了极致却造型生动、杀气凛凛和飙着数滴“鲜血”的尖刀,配上那棱角分明、刚硬冷酷的笔迹,看着就让人全身上下感到不舒服。 砰——他一拳砸在信纸上,怒:“你们敢确定这些信不是府里的人自己写的?不是恶作剧?” “陛下,禁军刚刚收到消息就把这些信送过来了,派谁去调查信件的真伪、如何处理此事,还请陛下明示。” “让楚刀去处理这事。”景立天厉声,“禁军的责任就是务必搜查到犯人,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你们给朕记住一件事,一日不抓到犯人,就一日给朕继续搜,一家一家的搜,一寸一寸的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犯人揪出来!” 想害他的人、想谋他的皇位的人多了,景久久那个贱人根本算不得多有权势,但是,他就是害怕她,不不不,是忌惮她! 他总觉得,如果有人能成功的攥他的位或成功的要他的命,那个人大概只能是景久久! 所以,他豁出去了,哪怕冒天下之大不讳,哪怕付出再多的人力和物力,他都要抓到和杀掉景久久。 绝不犹豫!绝不手软!绝不后悔! 第586章 两句话,铁亲王的动摇 “皇上真的这么说了?”某位老王爷耸着两条稀疏的白眉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没有听错?” “是去宫里报信的禁军们说的。小的想,他们应该还没有胆子撒谎。” “皇上,皇上怎的如此不通情理”老王爷用苍老的手无力的拍桌子,“竟然不让禁军重点保护咱们,也不派神机营、大内侍卫什么的前来府上保护我们,就让我们自己保护自己,这、这像什么样子啊!” “王爷莫急。街头有这么多禁军巡逻和挨家挨户的搜查,就算是刺客,想来也没有办法潜进王府” “你懂什么!”老王爷颤着声音拍桌子,“刺客有办法趁夜潜进府里下这样的信,难道还不能继续潜进府里对老爷子我动手么?还有,谁知道王府里有没有奸细?谁知道那些禁军里有没有刺客?” “王爷说的是。但是,小的有些奇怪,为什么刺客要先下这样的信件?他们既然有办法潜进府里,为何不直接动手算了。” “大概、大概他们是想在动手之前想吓唬我们一番吧,就像猫戏老鼠一般,吃掉先戏耍一翻,咳,咳咳咳,可恶的凶手,皇上怎么也不派人来保护咱们呢” “小的听说禁军人手不足,一部分大内侍卫和神机营的人都被派去搜查了” “咳,在皇上的眼里,什么犯人会比咱们这些家人、臣子更重要?” 不仅是这位老王爷,几乎所有收到威胁信的皇室中人和臣子们,个个都对景立天的反应很是不满。 “皇上突然派十几万禁军进城进行大搜索,事先也不跟咱们打声招呼,过后也不解释,咱们连皇上要搜的犯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的被堵在家里,这算什么事啊?难道在皇上的眼里,咱们这些臣子已经没用了,不存在了?” “唉,为了抓犯人,不让百姓出门,连咱们这些当臣子的都不用上早朝了,政事、国事、民事也都暂时不用处理了,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 “这般大规模的封锁和搜查,也不知道全国各地的奏折、情报、文书能不能及时传到朝中和皇上的手里,若是耽误了百姓的生计,后果就太严重了” “比起担心国事、民事,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凶手能潜入本官的房间,难道还不能摘了本官的脑袋?唉,现在是出不去,逃不走,皇上和朝廷也不派人来保护咱们,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出动十几万禁军搜城,还软禁了百万百姓,只为了寻找一个犯人,皇上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唉” 收到“死亡预告”的官员们不敢不把威胁当一回事,忧心忡忡,想尽了一切办法自保,没有收到的,却也不是每个人都高枕无忧。 铁亲王景立恒就是没有收到威胁信却比收信的还要忧虑、不安的那个人。 原因在于他那个刚好在封城、封街之前回娘家的宝贝女儿——灵毓先后对他说的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翠羽和安息巷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沮丧的从皇宫返回府里时,灵毓对他说的:“父亲,你的亲信出现在犯人的秘密据点,又没有证据证明你遭受了陷害,皇上只怕会怀疑你与犯人有所勾结!” 当时他吓得双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不、不会吧?皇上不会轻易就这么怀疑我吧?” “如果是年轻时的皇上,可能不会,但现在的皇上,不好说。而且,我听说神机营还从现场搜出了犯人与匿名官员的往来信件,还有大量以假乱真的官服、印章等等,这说明犯人确实与朝廷官员有所勾结,你的人正好出现在那里,事先又不曾通报皇上,皇上能不多想么?” “” 第二句话是今天,京城十几名重要的皇家成员、朝廷大员收到了“死亡预告”信,但他没有收到,他刚松了口气,灵毓又忧心忡忡的跟他说:“父亲,这么多人都收到了,就您没有收到,您说皇上会不会更加怀疑你?” 他惊得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目瞪口呆:“不、不会吧?京城这么多大人物,除了我之外,也有一些人没有收到,这有什么稀奇的?皇上为何会据此怀疑我?” “可是,这条街上住了不少大人物,就您没有收到啊,而且之前皇上恐怕已经对你起疑,加上这件事” “毓儿,你、你莫要吓父亲,父亲已经五十好几了” “我不是吓父亲,我是关心父亲,才会对父亲说这些话。”灵毓给他倒茶,“另外,父亲脾气耿直,在朝中树敌不少,我担心父亲的敌人会趁机落井下石,给父亲泼脏水。” 他惊得脸色都变了:“这、这很有可能。那些可恶的龟孙子不知忌妒我多少年了,若是让他们抓到机会,非把我往死里弄不可!我、我现在就进宫面圣,向皇上解释” “父亲。”灵毓摇头,“您这么做,不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啊,这个、这个” “还有,揣测圣意乃是大意,皇上什么都没有说,您就主动进宫去解释,显得您很了解皇上的心思似的,您就不怕皇上因此更加猜忌您吗?” “”铁亲王惊得全身发僵,瞬间灭了去见皇上的念头。 灵毓说完以后也不吭声了,只是沉默的看着父亲。 良久,铁亲王才长长的叹气:“毓儿,看来父亲真的老了,有很多事情都没能看个透彻,你倒是比父亲看得明白。你说,父亲现在应该怎么办?” “现在?”灵毓左右看看后,低声道,“父亲,您要考虑的,不是现在,而是今后吧?” “今后?”铁亲王心头一悚,“你、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现在怎么样,还重要吗?” “” “就算您现在消除了皇上对您的疑虑,得到了皇上的加倍信任与恩宠,那又如何?您还能得到更多吗?你的富贵还能维持得更久吗?” “”铁亲王沉默了。 是啊,皇上都这个年纪了,做的事也都不像是帝王该做的事情,他还指望着能从皇上那里得到什么呢?信任?恩宠?他都已经是亲王了,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所以说,像他这样的人物,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如何长长久久的保住现有的一切,或者说,是为子孙后代谋求更大的利益与福祉。 “父亲,我觉得您安心待在家里,含饴弄孙就挺好的,这样也能让皇上安心。”灵毓轻声道,“至于以后,只要能保住您的荣华富贵,还能让咱们家的子嗣过上好日子,就是好主子,管他是什么人,不是吗?” 第587章 失算,将计就计 铁亲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长长的叹气:“毓儿,以后你有空就多回娘家走走。” 他的脑子感觉已经不够用了,而这个女儿的脑子,还是好用的。 “嗯,毓儿一定会的。”灵毓目光流转,“父亲,我擅自揣测皇上的心思,又跟您谈论政事、国事,您会不会责怪女儿不安分?” “什么不安分?”铁亲王摆手,“如今父亲受人陷害,时局又不稳,你所言都是为了帮父亲、帮家里,没有不妥。以后,父亲也好,你的兄弟们也好,若是有看不清楚或糊涂的地方,你也要指点一二才是。” 灵毓微笑:“父亲,其实女儿并没有那么聪慧,女儿这次能看得这么清楚,也是受了高人点拨。” 铁亲王来了兴趣:“哦,哪位高人?” 灵毓道:“她也是皇室中人,虽然不是皇子,但她的才情、志向不知高出几位皇子多少倍,女儿跟了她一段时日后真是受益匪浅。女儿相信,女儿日后若是能继续得到她的点拨和护佑,这一生的富贵必定能再上一层,甚至几层。” “比皇子更优秀的皇室中人?”铁亲王盯着她,“难不成是哪位王爷或世子?” “都不是。”灵毓摇头,神秘微笑,“她很年轻,虽然有名却很是低调,并不怎么受人注目,但是父亲,很多人都很看好她。” “你这孩子,”铁亲王皱眉,“有话直说,跟父亲打这个哑谜做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灵毓道,“接下来的时局还会生变,父亲暂时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就好,而我会根据那位高人的指点行事,确保咱们家不受波及。到时,父亲再看看那位高人值不值得追随就好。”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人?”铁亲王在心里筛选着皇室中的年轻人,“皇室中的年轻一辈,有那么能干的?” 灵毓笑笑,不再谈这事了,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父亲,这是威胁信,您先拿着,将来若是有人质疑你,你大可将这封信拿出来,就说你也收到了,只是你并不知道别人也收到了这样的信,又认为可以自保,就没有去烦扰皇上。” 铁亲王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当即就是一惊:“这、这信是真是假?” “是假的,但是,与真的毫无二致。如果有人敢说这是假的,那人就太可疑了。” “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信?” “我见过了真正的威胁信。”灵毓又露出神秘的微笑,“那位皇室高人在禁军中拥有强大的人脉,在我们家门前巡逻的士兵中就有她的人,所以,我有办法弄到真正的威胁信并仿写了一封。” 铁亲王抽气:“你、你也太冒险了!” “父亲,时局要乱了,不冒险,如果保得和争得富贵?”灵毓的脸色变得严肃了,“如果因为患得患失而什么都不做,或者做错了,以后,这京城就没有我们家的立足之地了。” 铁亲王心头又是一惊,而后露出苦笑,原来,自己已经老到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吗? “你说的是。”他叹息着,“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别让人抓到把柄就好,皇上那边,我会小心的。” “嗯,父亲这几天好好歇息吧,有女儿在,您大可放心。”灵毓的心里在窃喜,因为,她终于有机会动摇和说服父亲投奔几位皇子之外的人选了。 不管是禁军封城的事情,还是威胁信的事情,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但危机最大的,却不是收到威胁信的官员和王公,而是姒琅。 她在一夜之间派出去那么多威胁信,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成效。 遍布全城的禁军并没有分出人手去保护那些官员和王公,反而加快了搜查的速度,甚至还出台了一条措施——让确定清白的百姓帮他们搜查人家,若是发现可疑人物的一律给予奖赏。 这条措施弥补了禁军人手不足的缺憾,加快了禁军搜城的速度,姒琅的危机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严重了。 “没想到景立天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姒琅叹息,“为了找到我,不惜置儿子、亲信、族中元老的安危于不顾,这一回,我失算了。” “头,”一号的眼里迸出杀气,“要不我们趁夜将街上的禁军全杀了,让我们的人冒充成禁军,悄悄离开这条街,再找已经搜查过的地方躲起来。” “十几万禁军组成的防线,我们无法突破。”姒琅摇头,“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带夜枭离开。” 一号丧气。他当然也知道他的提议并不可行,就是说说出口气罢了。 “要不,让小少爷拼一回?枭大人瘦了几圈,体重估计少了二三十斤,小少爷为了枭大人,也许真的能将枭大人运出城。” “我不敢赌。”姒琅还是摇头,“如果只是短距离飞行,也许还有可能,但是,这里离城外实在太远,一旦小少爷撑不住或者被发现我真不敢赌。” “那,我们就动用十六号?”一号终于抛出底牌,“十六号如今已经是神机营的小头目,他可以利用神机营的名号将我们带走,就算是禁军也无法插手神机营的事情。” 之前,春染能被顺利救走,以及他们能够提前防范神机营的搜查,不仅因为他们收到了墨月皇宫的秘信,也因为有十六号的暗中协助。 十六号,就是他们安插在神机营的一把尖刀。 “那是最后的手段了。”姒琅叹气,“十六号好不容易取得楚刀等人的信任,我不想他轻易暴露,而且这个法子虽然可以一搏,但还是很冒险。”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眼里杀气森森:“既然景立天不保护他的亲信,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号道:“您想让‘杀人预告’成真?” “在我被逼得使出最后的底牌前,我得让景立天付出一点代价是不?”姒琅狠笑,“怎么样也得杀掉一两个人,让景立天背上不爱护臣子的骂名。”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操办这事。” “尽量挑近一点的。”姒琅想了想,“换个男的,别让女孩儿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上次去送信的那个小女孩是人才,杀过的人只怕比她还多,但她还是不想让那个女孩去冒这么大的险。 “好。”一号匆匆走了,然后又匆匆来了,“头,小仇说她的个头、体重最合适,换了谁小少爷都飞不远,而且万一被人发现的话,她一个单薄的小女孩儿容易蒙混过去,也容易藏身和逃走,她拒绝换人。” 姒琅沉默半晌后,叹气:“让她去吧,告诉她,她的安全最重要,发现不对就立刻放弃任务,发出求救信号也没关系,我要她平安归来。” 为了报仇,即使是小仇那样的小女孩儿,也从来不畏缩。 第588章 祸从天降,出城避难 而后,天黑了,天亮了。 随着街头最华丽的那间大宅子传出凄厉而惊恐的惨叫声,这条街的禁军纷纷往街头涌,但是,仍然留有少量的禁军在巡逻。 家家户户开了门、开了窗往外面看,却没有人敢随便出门。 姒琅知道,街头那间大宅子住的是某附马一家子,附马是某个已被乌蒙国灭掉的邻国的皇子,公主则是景立天某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昨天晚上,两人都被小仇割掉了脑袋。 当然,那个附马也收到了“杀人预告”,只是相较于其他大人物,这个附马的身份、地位有点低,府里的守备也相对较弱,于是,他和他的公主正室成了第一对牺牲品。 听一号说,这对夫妻死得有点惨。 昨晚后半夜,小仇被小少爷运载着降落在这对夫妻卧室的屋顶上,然后无声无息的爬下来,从窗口潜进卧室,先将他们短暂昏迷,再将他们绑好和堵上嘴巴,待他们醒过来后,才慢慢的割掉他们的脑袋。 很残忍的手法。 但是,姒琅却感到颇为痛快,因为,这对夫妻也曾经折磨过她的母亲。 当年,那个附马还是邻国皇子的时候,前来晴州联姻,他无意中见到了她的母亲,见色起意,便向景立天讨赏,景立天当然没有吝惜,将她母亲赐给他玩赏了一段时间。而这个皇子成为附马以后,他的公主未婚妻还将她母亲叫了过去,对她母亲动刑。 那个附马一直留在她必杀的黑名单上。 那份黑名单她也一直还留着,只是名单实在太长,她还没能杀绝,而且,她也不想一口气杀绝。她要一个个的折磨他们,绝不让他们好死。 那些收到“杀人预告”的人中,就有几个在黑名单上,这回,够折磨他们的。 姒琅想着,唇边泛起狞笑,可惜她现在不能出门,要不然她真想去街口听听附马府的哭声——禁令只是禁止任何人离开本街和提倡所有人留在家里,并不禁止在本街上出没。 街口的附马府里,一派呼天抢地和愁眉苦脸。 早上,丫环迟迟不见附马和公主起身,又发现门是虚掩的,于是推门而进,结果就看到两位主子尸首分离,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凄厉的尖叫数声后晕了过去,而后闻声跑进来的下人们也前仆后继,一边尖叫一边晕厥,全府乱成一团。 在街头巡逻的禁军进来看过以后,立刻封锁现场,派人通知衙门和宫里。 虽然整个晴州都被禁军划区封锁,任何人不能出街,但是,很多人还是可以通过人情、人脉、权力、贿赂等方式从禁军那里打听各种情报,而且每日都有经过允许的送货人、上门治病的大夫在禁军的监视下走街串户,还有一些官员受召进宫与皇上商谈国事,这些人都有机会互通消息,因此,附马府的命案还是传到了权贵们的耳里。 权贵们都炸开了锅。 “没想到那杀人预告竟然是真的!昨天晚上是那个什么附马和公主,今天晚上还不知会轮到谁哟” “街头巷尾的都是禁军,门口时不时也有禁军经过,这凶手到底是如何潜进附马府的?这凶手那么厉害,咱们须要加倍小心啊!我看,咱们还是跟皇上请奏,雇些高手来保护咱们吧” “这些禁军也忒没用了,这么多人守着,却连凶手的影儿都没见着,就他们那样,还想抓住那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朝廷要犯” “听说景雨公主和附马死得可惨呢,他们是在还有气的时候被活生生割下脑袋的,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凶残,连这等事都做得出来哟!老爷啊,从现在开始,您就算是睡觉,床边也得守上十几个侍卫啊,千万莫要大意” “我不相信禁军!我要即刻进宫,请皇上派大内侍卫和神机营来保护我这个叔叔,如果皇上不答应,我就住在宫里。想我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不能弃我于不顾” 收到“死亡预告”的权贵们都坐不住了,纷纷想办法加强守备,同时给皇室和禁军施压,希望他们能在自己的府邸四周增派兵马。 但,就在众多权贵出门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过来,天上纷纷扬扬的下起了纸? 那些纸片像巨大的花瓣飘落在地上、树上和行人的身上,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到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什么。 有人捡起来,看到上面的文字后吓得如触火碳一般丢掉纸片,收回手来,惊叫连连:“凶、凶手又来了——” 其他人赶紧捡起纸片一看究竟,瞬间脸色都变了。 纸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 这句话的后面,是一把构思、造型、线条都简单到了极致却画得很是生动、狰狞、飙着鲜血的红色“尖刀”。 那些收到过“杀人预告”的权贵,脑后都空白了瞬间。 而后众人齐齐往天上望去,天上有几片乌云,不甚灿烂,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去,立刻包围那几处高点,细细搜查,犯人很可能就隐藏在高处!”有禁军头目迅速反应过来,指着附近比较高的几处建筑道。 禁军们留下少量人手就地巡逻后,纷纷往高层建筑的方向奔去。 但是,没有任何收获。 那些吓死人的纸片就像直接从云端上面撒下来一般,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而这种现象,再次说明凶手是如何的神通广大又凶残冷血。 这一回,连禁军都坐不住了。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的颜面何在?权威何在? 如果他们抓不到凶手,也护不住身边的大人物,以后,还有谁会认为他们靠得住? 消息传进景立天的耳里,景立天当然愤怒,但短暂的愤怒之后他又一如既往的冷漠:“禁军不必掺合这事,这事就交给神机营处理,朕也会派一部分大内侍卫协助神机营。” 对他来说,抓到景久久那个贱人比什么都重要。 也正因为他已经做到了这份上,已经招来了朝野和全城百姓的不满,已经付出和牺牲了太多,他更不能收手,更要达成目的不可。 禁军代表和收到杀人预告的官员们听到这话,一时间都是无语。 “皇上,”一名老王爷颤巍巍的走出来,“臣府里太大,侍卫太少,臣待在家里觉得不安全,想出城避避风头,还望皇上恩准。” “出城?”景立天睨他,“朕要搜查的犯人狡诈多端,朕怎知她不会混在你的仆从里逃出城去?” 老王爷无语片刻后,道:“臣就带十个人,不不不,就带五个侍候了臣十年以上的仆人,一一由朝廷验过身,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再出城,如何?” 景立天沉默。 第589章 避难宰相府,景毅的豪言 老王爷只得跪下来,悲切的道:“皇上,臣已经年近七十,没有多少日子了,现在就想多活两三年,多看看孙子和曾孙几眼,没有其它的愿望了,还望陛下成全。&bsp;&bsp;”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跪下来:“陛下,臣等也要求出城避避,不给朝廷增添烦扰!” “臣就带两名侍卫出城就好,臣愿以性命担保这两名侍卫绝对是清白的,神机营大可验身” “臣不带家里的人,臣求皇上派两名神机营的高手随行就成” 他们都认为,眼下出城是最好的选择了。 “怎么,才死了两个人,你们就吓破胆了?”景立天看着脚下这些人,一时间来了怒火,拍着桌子道,“难道朕摆在城里的十几万军队,都不能让你们安心?” 众臣于是迅闭上嘴,不敢吭声了,只敢在心里道:你动用十几万禁军封城和搜城,就是为了搜捕一个莫名其妙的犯人,难道不是因为害怕这名犯人害怕得不得了吗?想当年乌蒙大军压境的时候,你都没有吓成这样呢,所以说,你又有什么理由骂我们怕死? “皇上说的是,是臣等失去冷静了。”有人还想得到景立天的重用,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回去后会加强戒备,等着凶手上门,务必将凶手拿下,为国为民除害!” 其他人都用鄙视的目光瞟他,而后纷纷附和:“臣知错了,臣等绝对不会屈服,绝对会与凶手战到底” “臣老了,又享受朝廷俸禄几十年,不值得朝廷动兵保护。”但那名老王爷沉默了一下后,却道,“臣还是请皇上让臣出城躲避,多出来的兵力就去保护各位大人和捉拿凶手吧。” 死狐狸!其他人纷纷在心里骂他,却又不便反驳他。 “这样也好。”景立天沉默了片刻后,“至于你带出城的侍从,就由神机营安排,你回去后就收拾一下,准备出城。”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得民心和臣心,所以,面对这位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对自己不薄的老皇叔,他只得网开一面。 老王爷大喜,连连磕头:“臣谢主隆恩——” 其他人看着,真是眼红得不得了。 下午的时候,这个消息传到了姒琅的耳朵里,姒琅几乎要笑出声来:“出城避难?这不是送死么!” 城外可没有那么多人保护那位老王爷,而且对小少爷来说,飞出城比在城里飞翔自由、轻松和安全多了。 她立刻叫来小仇,将老王爷出城的事情告诉她。 “老王爷年纪已经很大了,带的人少,赶得又急,所以他一定会从离他家最近的东城门出去。这种时候除了他之外,没有别的人可以出城,你跟小少爷去东城门外一带守着,找着,只要看到有人出城,很可能就是他。” 小仇不过十来岁,却透着远同龄人的机敏、冷静和冷酷、果断。 “嗯,我明白。”她用稚气中带着冰冷的语气道,“如果我现可疑目标,会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确定目标无误后再下手。一个年近七十的老王爷,很好认的,我不会弄错。” “辛苦你了。”姒琅有些心疼的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唯一的原则是你的安全更重要,如果你遇到危险,立刻中止任务,让小少爷带你离开,明白么?” 小仇脑袋一偏,避开她的手:“我会完成任务的。” 然后她就走出去了。 姒琅看着空荡荡的手下,心情有点复杂。 她曾经一心一意要复仇,现在也还是,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她的心境还是微微起了变化。 让一个小女孩变成这样的杀人机器的“复仇”,真的好吗?她不太敢去想这种问题,但有时候又觉得,不想不行。 这一次,她也没有继续去想。 早就开始的复仇,是没有回头路的。 天又黑了,天又亮了。 在重重封锁之下,还是有一个消息惊爆了那些耳目灵通、人脉广泛的京城人士。 皇室最老的一位王爷——福亲王于昨日晚上被人割断了咽喉,就在城外的驿馆里。 老亲王是昨日下午才出的东城,身边就跟了四名神机营的高手,所有人都认为他被恩准出城是很幸运的事情,一定能避开凶手的威胁。 但是,城里的被威胁者没事,出城的他却被杀掉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那些曾经和他一样恳求皇上让他们出城的官员和皇亲们,无不吓得脊梁流汗,双腿软,一面心悸着一面庆幸着,还好,皇上没让他们出城 震惊和庆幸过后,是更大的惊恐:城里不安全,城外不安全,门外有禁军巡逻不安全,家里有侍卫守着也不安全,到底,他们要如何防范凶手?凶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飞天入地一般? 接下来,他们所做的就是疯了一般的调集人手,重重保护自己,哪怕是白日里上茅房和小憩也让侍卫守在四周。 同时,他们也派人去宫里通报消息,请求皇上给予更多的保护。 景立天已经听得麻木了,淡淡的道:“将他们聚集在同一个地方,派几百名大内侍卫保护。” 于是数百名大内侍卫冲出皇城,分头通知那些遭受威胁的大人物们,并将他们带到宰相府集中进行保护。 为什么选择宰相府? 一,宰相府很大,同时因为文正熙没有姬妾的缘故,家人不多,空房却很多。二,因为景琳公主在府里出过事的缘故,宰相府侍卫充足,守备也一直比较森严。三,宰相府离皇宫比较近,若是出了什么事,宫里可以及时支援。四,景毅虽然无官无爵,但文武双全,才智出众,做事谨慎周密,有他坐镇,连景立天都觉得可以放心。 众权贵一听,宰相府?还行。于是他们纷纷收拾简单的行囊,带上一两名贴身侍从,在禁军的护送下前往宰相府。 虽然上午才得到命令,但宰相府在下午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迎接贵客的准备。 景毅穿着一身素雅得体的浅蓝色长袍,束着飘逸丝滑的长,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站在宰相府的大门前,亲自迎接每一位驾到的官员和皇亲。 “各位大人,”他冲每一位客人拱手,笑得温和无害,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位客人在宰相府里出事,如果各位当中有人缺了一只胳膊,我一定会拿我的一只胳膊相抵,如果各位当中有人死在宰相府,我一定以我的性命相抵!” 第590章 挡不住的凶手,想不到的主谋 众权贵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意外和吃惊过后纷纷劝道:“毅公子,你不必想得这么严重,如果我们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都是凶手的罪过,绝非你的责任,你切莫将所有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我们到时可承受不起。” “毅儿啊,我们都知道你家一定会全力保护我们,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想得太严重啊。就算有个万一,那也怪不得你们,只能怪天意” “文老弟和琳公主就你一棵独苗了,你可不要随便把断手啊、赔上性命什么的挂在嘴上,莫说你父母听了心里难受,我们听了也心慌啊” “毅兄莫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会和你一起抵御凶手,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出事,真出了事,你也不能自残” 众人七嘴八舌,难得的统一关心起景毅来。 他们对景毅的关心含有客套的成分,但,绝非都是作假。在京城所有人的眼里,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地痞流氓,还是高官权贵,都公认景毅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管他们喜不喜欢景毅,他们都无法找到景毅犯下任何不可原谅的或见不得人的恶行的证据。 加上景毅不要官不要爵,不与任何人争名夺利,所以,他们还是很敬佩这位出身显赫的贵公子。只要没有什么大的矛盾或冲突,他们都愿意看到这位贵公子过得好好的。 “多谢各位大人关心。”景毅有几分感激的笑笑,“但是,我景毅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兑现,所以,为了不让我和各位出事,我一定会保证各位的安全。” 众人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呢,赶出来的文正熙就笑道:“各位,毅儿的意思是他有把握保证各位的安全,但又担心各位认为他太过狂妄,所以才这般说明,还请各位不必担心。” 众人心里忽的就是一松,纷纷笑道:“毅公子办事,我们放心。” “那就辛苦和有劳文大人和毅公子了,这份恩情,我们会记在心里的。” “哈哈,各位大人太客气了,快快请进,宴席和客房我都准备好了。” 听到景毅的说法,这些人确确实实感到了安心,景毅这个人虽然从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但是,他办事从来不曾让任何人失望过。 他是个很有才能、很会做人和做事的年轻人,若是他有野心,只怕不会输给他父亲。 但他确确实实没有任何野心。对于这样一个年轻人,众人说不好心里是觉得遗憾还是觉得庆幸。 “这十几间客房已经收拾妥当,各位大人就住在这间四合院里,每人一间客房,每间都有高手一刻不停的看守着。”景毅微笑,“我也会住在这里,与各位大人同食同住,等着凶手现身。” 他顿了一顿:“如果凶手敢现身,我拼上我的性命,也一定会将他擒住。” 众权贵面面相觑后纷纷点头,又增加了对他的好感和感激。 而景毅要的,就是趁这个机会收买人心。 他从这件事情当中没有看到危险,只看到了机会——亲近和拉拢这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机会,所以,他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事。 然而,这天晚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宰相府,还是出事了。 丑时时分,正是一天中人们睡眠最深的时候,哪怕是那些收到杀人预告的大人物们也都因为困倦而睡着了,就在这时,伴随着激烈的狗吠声,数名蒙面人宛如鬼魅一般的就出现在四合院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掉了守在外面的守卫,强行闯进四合院里。 “有刺客,保护各位大人!”就在四合院中央搭了个棚子和摆了张床榻,直接睡在院子里的景毅已经清醒过来,抓起手边的剑,“放信号——” 嗖——红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 景毅冲向门口,与迎面冲过来的刺客厮杀在一起。 被惊醒的大人物们躲在厚实沉重、用铁链锁着的、很难靠蛮力破坏的房门后面,透过门缝,心惊肉跳的看着院子里的打斗。 那是一场生死相搏、血肉横飞的厮杀。他们就算没习过武也看得出来,那几名刺客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顶尖的杀手,招招都是要人性命的,换了普通人,绝对会被一招夺命,连宰相府准备的高手都无法抗衡,很轻易的就被杀掉。 可是,景毅抗住了。 他险象环生,一次次的与死亡擦身而过,身上遍布伤痕,一身的素衣都被鲜血染红了,可他还是成功的拦截了刺客,没让刺客有机会闯进客房,并为大批援军赶到赢得了时间。 众人躲在客房里看着这一切,凭他们平时再怎么重利轻义,这会儿也不由得不动容:景毅还真是拼上性命了,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们当中就算有人与他、他家沾亲带故,也远远称不上是什么生死之交、情深义重,他一个过得好好的贵公子,有必要为他们做到这份上吗? 这个人,还真是一诺千金,不知变通啊 众人的心里,一面觉得景毅太古板,太正经,一面又觉得“此子可靠,足以为信”。 当援军迅速赶到之后,那几名刺客终于处于下风,他们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但,四合院外面已经被重兵包围。 几名刺客却也不惊慌,站定,左右看看忽然挥刀。 众人以为他们还要负隅顽抗呢,但受了重伤的景毅突然叫起来:“抓活口,莫要让他们自尽——” 众侍卫反应过来,但,晚了,这几名刺客手起刀落,咽喉溅血,瞬间毙命。 这种决绝、视生命如无物的作风,令众人心头都是一寒。 “死了。”景毅撑着身体上前,不甘心的检验他们的伤口,叹气,“立刻验尸,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结果,从尸体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忙了一夜,也找不出这几名刺客的身份、来历以及他们是如何潜进宰相府、如何做到在现身之前不被发现的。 又是悬案。与之前的附马府血案、老亲王被案前一样,凶手来无影、去无踪或来无影、死不留线索。 消息很快传播开来,普通的老百姓可能不知道,但权贵们几乎都听说了,无不震惊,无不惶然。 “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是谁派来的?”“他们到底是如何潜进宰相府的”“他们还有多少同党”“他们会不会再次出现”“咱们要如何防范”无数的疑问,在贵族圈中蔓延。 连一号、二号等人都吃惊不已:“头,咱们并没有派刺客去啊,这些刺客到底是” “不用想了,是景毅干的。”已经沉思了良久的姒琅,平静的道,“这一切都是景毅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第591章 识破真相,再酿诡案 “您的依据是?”一号迅速冷静下来,询问。 “第一,就凭宰相府的戒备和兵力,莫说小少爷,就是黑大爷来了也没法做到将这些刺客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去。只有景毅和宰相府本身,才能做到事先将这些刺客潜伏在府里且不让任何人知晓。” “第二,景毅是君子,但不是圣人,我绝对不认为他会为了那些与他谈不上感情深厚的权贵牺牲自己。而据你们收到的情报,他为保护那些人差点赔上性命,这不合常理,所以,我觉得他很可疑。” “仅凭这两条,我就能认定他是真凶,其它的小疑点我就不列了。” 一号琢磨着她的话,又道:“就我所知,他一向无欲无求,光明磊落,为何这次要玩这种手段?” “人,总会变的。”姒琅淡笑,“我想,他这次会玩这种手段,还牺牲到如此地步,很可能是想趁这个机会去拉拢那些权贵。” “您的意思是,他想去争?”一号又吃惊了。 “嗯。”姒琅道,“像他这样的人会去争权,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为了景嬛。” “我也听说过景毅曾经爱慕景嬛的事情,但景嬛已经嫁给乌浪,还生了孩子,就算他还没有对景嬛忘情,可他现在做这一切,又能改变得了什么?”一号无法理解,“再说了,景嬛未嫁时他不去争,景嬛准备嫁时他也不去争,景嬛要去乌蒙国了他还是不去争,现在才莫名其妙的去争,这、这没道理啊!” “确实没道理。”姒琅道,“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但是,我能确定他对景嬛死心塌地,可能到死都不会变心,而且,只有景嬛才能改变他。我想,很可能是景嬛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发生改变。” 在这个京城里,大概只有她真正明白景毅对景嬛执着到何种程度。 她还记得当年她的双腿被景立天打断并被囚禁在宰相府时,她与一号等人联手劫持景琳,而后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景毅发现,她以为她死定了,哪料到一向孝顺和忠于礼仪、律法的景毅却救了她和将她隐匿起来,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她长得像景嬛。 即使她对夜枭的倾慕与执着也不遑多让,但,她还是觉得景毅的这种执念很可怕。 “假如,”一号想到某种可能,心头都有些发寒,“景毅和景嬛联手,那岂不是很棘手?就我看来,景嬛不是那种会认命的女人,她会嫁给乌浪肯定不是心甘情愿,肯定也是有所谋划和打算,如此,她很可能需要景毅在暗中助她。” “非常有可能。”姒琅轻叹,“景立天的儿子,没有一个成器,不足为虑,但是景毅,却是个人才。如果景毅参与皇权之争,他会是我的劲敌。” “那,咱们要不要想办法将景毅杀了?” “如果能够做到,那当然是最好的,但我不觉得杀他比杀景立天容易。”姒琅苦笑,“他不仅是高手,脑子还很好,加上他现在已经生了野心,开始去玩弄人心与权术,那就不会给任何人算计他、除掉他的机会。如果我们去暗杀他,说不定是主动送上门,让他找到潜在的对手与敌人。” “那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他只不过是我们众多的敌人中很棘手的一个罢了。”姒琅轻笑,“好在我们已经知道他是敌人,但他却还不清楚我们的底细,我们可以暂时利用他去对付其他人。” “就怕他会坐大” “就他这样的人才和拥有的背景,任何人想阻止他坐强坐大,终究不现实。归根到底,这不是我个人与他个人的对决,而是我的实力与他的实力的对决,我们唯有不断加强自己的实力,才能最终击败他。” 一号叹气:“我明白了,我会让我们的人暂时避开他。” “眼下,我们要考虑的,还是如何离开这里。”姒琅喃喃,“这两天的动静,虽然拖慢了禁军的搜查进度,但,禁军还是会很快搜到我们这里,我们得赶紧想办法。” “头,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动用十六号这个办法了。” “事关重大,容我再想想。” 而后,姒琅就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转圈,琢磨着如何逃走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即使宰相府出现了刺客,导致景毅重伤,令京城的权贵们更加不安,但是,禁军并没有因此停止搜查。 眼看着八里街的搜查很快就搜到姒琅的住处了。 再准确的说,大概明天下午的时候就会搜到了。 姒琅的处境极其危险。 但,就在这一夜,住在街口的景雨附马府又出了大事。 天色刚亮,禁军正准备继续搜查下一家,附马府的大门就打开了,一大批下人惊惶失措的冲出来,一见他们就尖叫:“少爷和小姐失踪了,各位军爷要帮我们找人啊——” 有人还悲悲切切的哭起来。 禁军觉得头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好好说,不要又哭又闹的!” “咱们家六岁的大小姐、五岁的二小姐和三岁的少爷昨天晚上不见了啊,哪里都找不到,各位军爷,我们家附马和公主都没了,就只剩下三个孩子了,她们可不能有事啊!” 禁军们的脸都要黑了:“这三个孩子没人看的么?他们是不是躲起来了,你们没找到?你们能确定他们真的失踪了?” “各位军爷啊,附马和公主已经被凶手害了,府里就只剩下三位小主子了,咱们这些当下人的,哪个不把他们看得紧紧的?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有丫环和小厮在旁边守着,可是、可是早上天亮时,小主子们就不见了” “不是说有丫环和小厮看着吗?” “可、可丫环和小厮也要睡的啊,他们也没睡多久,睁开眼睛时小主子们就不见了,而且怎么着都找不到,其他人也没有见过小主子们” “这么说来,就是你们玩忽职守,导致主人失踪了?” “各位军爷哎,”下人们简直要跪了,“附马爷和公主被害以后,咱们府里到处都是护院,小主子们的屋里屋外都有人守着,可昨天晚上,并没有任何人发现任何异常哪。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没有听到可疑的声音,也没有别的线索,这事就像、就像附马爷和公主被害一样古怪啊” 禁军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头疼得很。 “你们先回府,继续找人,我们这就向上头禀告,调派人手搜查你家小主子。”禁军们不得不重视。 驸马府前几天刚刚死了驸马和公主,导致禁军倍受谴责和压力,今天,驸马夫妇的三个孩子又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神秘失踪,消息传出去,禁军们还不得招来天怒人怨? 第592章 制造混乱,浑水摸鱼 所以这一次,这条街的禁军们真不敢再大意了,暂时停止挨家挨户的搜查,先全力去调查和寻找那三个孩子。 神机营和衙门闻讯后也派了得力的探子、捕快过来协助,一时间八里街热闹非凡,到处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如果这三个孩子找不到或者也死于非命,主要责任肯定会落在禁军的头上,禁军每日都面对着全城的怒与怨,这回真是不敢再输了。 他们很努力的调查,将驸马府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但是,哪里都没有那三个孩子的踪影与线索。 他们也发动了整条街的百姓参与调查和寻人,但是,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三个孩子或看到、听到任何可疑的事情。 数以百计的人找到傍晚,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还是毫无所获。 看来,那三个孩子是凶多吉少了所有人都在心里叹息着。 而且,朝廷和禁军实在是太没用了,这么多人都拿凶手没有任何办法百姓们都在心里咒骂和鄙视官老爷、兵大爷们。 禁军们更是灰头土脸,都有点不敢面对驸马府上下的眼神和脸色了。 “天要黑了,你们先回府,你们先去休息,换批人巡逻”负责这一带的禁军小头目下令。 “是。”驸马府的人也好,禁军也罢,已经被案子折腾得身心俱惫,现在只想好好的歇歇和吃吃。 “呜哇哇——”突然,就在众人准备分散开来的时候,有些惨烈的小孩子的哭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听起来不止一个孩子的哭声。 “哪里来的哭声?”在这种节骨眼上,没有人敢对这样的哭声置之不理。 众人纷纷四下寻找,但,放眼看过去,街上并没有孩子,哭声也不像是从任何一间宅子里传出来的。 “呜哇哇,我怕,快来抱我下去——”有孩子凄厉的叫。 “好高,好饿,你们这些奴才快来救我——” 众人这回勉强听清楚了,这声音,竟然是从高处传来的。 他们齐刷刷抬头,就看到一栋三屋高的酒楼顶上,隐隐趴着几个小小的人影。 “是,是大小姐、二小姐和少爷?”有驸马府的下人尖叫起来。 “应该就是了。”下人们纷纷冲到酒楼下方,看着屋顶上的人影,跳脚,挥手,“大小姐,二小姐,少爷,是你们吗?” “快来人——”屋顶上的三个小孩抱成一团,想动不敢动,又吓又怕,哭得撕心裂肺,“我们要掉下去了,要摔死了,你们这些奴才快来救我们——” 禁军小头目一看,立刻下令:“马上上屋顶救人,快——” 他真怕那三个小孩发抖得太厉害,不小心从屋顶上滚下来,那样,他们可不会只是受到谴责和怨怒,而是要受到惩罚了。 “好。可是营长,这么高的屋顶,咱们爬不上去啊。” “为什么要爬?先从酒楼里走到三楼窗边,再从窗边爬上去,不就轻松多了?” “可酒楼已经关闭了,没有人啊。” 营长吼:“那就赶紧去找酒楼的掌柜开门!还有,你们也别在这里看,赶紧去准备梯子、绳子、大夫,不,还要准备被子,以防那三个孩子从屋顶上掉下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因为被发现而激动万分的三个孩子控制不住颤抖的身体,从倾斜的屋顶上滑了下来,令楼下的人发出一阵惊险的尖叫声,孩子们也因此哭得更厉害了。 这场变故吸引了整条街的百姓出门观望,一时间,酒楼下方汇聚了黑压压的人群,除了在长街两端把守的士兵,所有禁军、差役也都齐聚过来,想办法救人。 此时,天色也黑了,除了酒楼下方火把明亮,整条街几乎都陷在黑暗之中。 自从禁军封城以后,晚上都实行宵禁,任何人不得在天黑以后出门,否则一律逮捕和坐牢,但现在这个时候,禁军和差役们急着救人,哪里还顾得上死守这条禁令。 这,就是姒琅想要的效果。 早就乔装打扮好的她,推开房门走出来,装作好奇的样子往酒楼的方向奔去,边跑边观察着四周。 在街上来回巡逻的禁军确实比平时少了很多,但偶尔还是会看到一两个。 “喂,你往哪里去?赶紧回家,不得出门。”有提着灯笼巡逻的禁军阻止她。 她探头往酒楼的方向看去,急急的道:“兵爷,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去看,我也想去看看” 她的住处离酒楼有点远,所以门前这一段路很安静,也比较容易被看到。 “那边出了什么事都与你没有关系!”这名士兵很凶,“你马上回去,否则马上就抓了你!” “哎呀,兵爷,我也是这条街上的住民,邻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关心,不能不知道哇,您就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小百姓的忧虑,让我过去看看好不好?”说着,姒琅还掏出了铜钱。 没想到这名禁军居然很有原则:“你既然这么不老实,我现在就抓了你!” 说着,他伸手就朝姒琅抓去。 “我马上回去我马上回去!”姒琅转身就跑。 这名禁军哼了哼,收回目光,刚想看向别处,姒琅就又回身,手挥匕划,匕尖快准狠的划过他的咽喉。 那名禁军闷哼一声,身体软软的倒下。 姒琅飞快的接过他手里的灯笼,飞快的将灯笼熄灭,然后将这名禁军拖到角落里,在幽暗中将禁军的衣服剥下来,穿上。 她都看清楚了,这一段路就这一名禁军,只要她动作快点,就不会被其他巡逻的禁军发现。 换好衣服后,她朝酒楼的方向跑去。 酒楼下方,驸马府的下人们在地上铺垫了一层厚厚的被子,生怕几位小主子不小心掉下来。 屋顶上,三个小孩已经滑落到了翘檐的边沿上,被翘起的边沿线挡着才没有掉下来,然而,就他们惊恐得全身都在发抖、趴都趴不稳的样子,说不好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哇哇哇,你们这些奴才快来救我们,要不然杀了你们”三小孩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却还是习惯性的摆威风,摆架子,可见平时的教养有多差。 “两位小姐,少爷,你们莫要哭,兵大爷们马上就上去救你们了,不怕啊” “掌柜还没来吗?怎么这么久啊,少爷和小姐们要撑不住了啊” 禁军队长也没有耐心了,下令:“将酒楼大门给砸了,赶紧进去救人!” 于是一群禁军冲上去,用蛮力破门。 场面变得更好看了,围观者都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注意到已经潜到他们身后的姒琅。 第593章 成功转移,危机未除 但,成功溜出门的姒琅的目的,并不是逃出这条街。 整个城市都处于禁军的封锁和监视之中,她就算逃出这条街,也还会遇到一重重的关卡和搜索,根本不可能有容身之处。 她的目的,是躲到这条街上已经被仔细搜索过的其它宅子里——带上夜枭等其他人,当然,这些宅子并不是她的地盘,而且还住有人。 姒琅观察着沿街的宅子。酒楼和驸马府之间的这一段路已经被彻底搜查过了,加上禁军需要人手帮助,所以,这一段路的宅子里跑出了很多人前去帮忙或看热闹,于是,这些宅子也大多是开着门。 姒琅轻笑着,趁着无人注意,风一般的窜进某间宅子里。 外面,酒楼下,禁军已经破门而进,抵达三楼,正从三楼的窗口往外面探,准备爬上屋顶。 而酒楼屋顶的翘檐上,三个抱成一团的小孩的重量可不轻,加上酒楼已经建了很多年,翘檐部分已经陈旧老化,被三个孩子压得瓦片都裂了几块并掉下来,引发楼下的一阵阵惊呼。 三个孩子因为惊恐而挪动身体,想往里面移,但他们的行为只是导致瓦片不断的被破坏,屋顶露出一个个的洞来,当然,他们的处境也因此更危险。 这些,都吸足了围观者的目光,给了姒琅寻找新的藏身之处的机会。 她很快从那间宅子溜出来,窜进另一间宅子。 然后又窜进另一间宅子 酒楼的屋顶上,已经有禁军爬了上去,正在慢慢靠近那三个小孩,但是,这屋顶实在是脆弱了,那名禁军才爬了几步就身体一沉,一脚踩破屋顶,陷了下去。 其他禁军也是如此,半天都没能靠近那三个小孩。 如果只有两层楼高,禁军们一定会选择强行将那三个小孩给赶下来,让他们落在地面上的被子里,但,三层楼的高度,对于这三个孩子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如果这三个孩子不是皇亲子嗣,他们也不用这么在乎他们的性命,偏偏,他们还真的非保住这三个孩子的命不可。 因此,禁军顾虑太多,束手束脚的,援救孩子的时间又拖延了不少。 当终于有禁军成功的接近孩子时,姒琅已经挑好了适合藏身的宅子,迅速出门,迅速跑回原先的住处,对早就准备好的一号、二号等人道:“我找到了,跟我来。” 她在前,二号背着夜枭在后,往酒楼的方向奔去。 同时,还有一部分人手在四周观察着禁军、围观百姓的动静,随时保护姒琅和夜枭不被发现。 酒楼上,一名身材瘦小的禁军终于爬到了那三个孩子的身边,哄道:“别哭了,我现在就带你们下去。” “快快,你这狗奴才,怎么现在才来”三人中的男孩儿显然是平时最受宠的那个,他一把推开两个姐姐,朝那名禁军伸出手。 那名禁军伸出手刚要抱住男孩儿,突然只觉得腰间一阵剧痛,身体一歪,就从屋檐上跌了下来。 在一片惊呼声中,他掉在被子上,估计没啥大事,但也吓倒了一大批人,当然,同时也将众人的视线牢牢的吸引了过来。 援救那三个孩子的行动,只得重新开始。 因为这点小变故,在姒琅赢得了时间。 姒琅带着一号等人窜进一间宅子里,而后对一号道:“你带夜枭躲到后面去,我在这里接应其他人。” 这是一间两进的宅子,她之前逛了一圈,确定住的人并不多,而且屋里的人肯定都跑出去看热闹了,就后院的厨房里有一名下人在收拾东西,她已经将那名下人打晕和绑起来。 她躲在大门后面,密切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很快,二号来了,小仇来了,还有其他人也来了,一个又一个的隐在黑暗里闪进来,再找地方躲好。 外面,酒楼上,又经过了一番忙碌之后,三个孩子终于成功的被救下来。 禁军们马上就追问那三个小孩:“你们怎么会在屋顶上?把你们带走的坏人呢?” 三个孩子早就吓坏了,获救之后继续哭,还喊着“爹”“娘”,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哪里会去回答禁军的问题。 禁军小头目看着这乱七八糟的情形,下令:“所有人都回去,该进屋的进屋,该守街的守街,这桩案子明日再继续调查。” 忙了一天,所有人也都累了,当下众人各自散开,各回各处。 在姒琅所躲避的那间宅子里,一家三口看完了热闹,走进大门,关上。 “呼,也不知道封锁什么时候才结束,老是这样不做生意的话,损失也太大了” 姒琅和手下从黑暗中冒出来,手刀一砍,一家三口就晕了过去。 姒琅让人将这一家三口关进一间房间里软禁起来,就这样暂时住下来。 这间宅子已经被彻底搜查过了,只要不闹出什么事,就不会再有禁军来搜索,而且,禁军恨不得所有人都待在屋子里整日不出来,所以,她就算终日紧闭门窗,足不出户,也不会有人起疑。 一夜,过去了。 次日,禁军继续挨家挨户的搜查,当然也搜查到了姒琅之前所住的宅子,那间宅子里还有姒琅的人在住着。这些人全是男人,没有一个长得像姒琅,还持有外地官府开具的经商证明、在京城的房契和地契等,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可疑物品,禁军细细搜查过后,在宅子大门上贴上一张印有禁军副帅私人印章的纸符,表示这间屋子已经被搜过、没有问题。 姒琅收到消息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算是暂时躲过了这一劫,但是,她仍然得耐心等到禁军解除封锁为止。 而在街口的驸马府里,神机营和衙役没能从那三个孩子的嘴里问出任何线索。 那三个孩子在经过大人们的耐心诱导后,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我们睡醒之后,就发现自己被丢在高高的屋顶上,吓死了,呜呜呜” 如果之前的驸马夫妻被杀案、宰相府受袭案一样,他们的短暂失踪案又成了悬案。 当然,这一切都是姒琅安排小少爷和小仇干下的案子,包括去营救三个孩子的禁军屡屡在屋顶上摔倒、掉下来等等,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我的公主一定还躲在这条街上。”深夜,一名白衣飘飘、飘逸出尘的男子站在酒楼的屋顶上,盯着八里长街,微笑,“那三个孩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和出现,这一定是我的公主在利用那三个孩子制造混乱和转移藏身之处,我会找到她的。” 第594章 他又来了,她也拼了 时间,又一天一天的过去。?? 八里街的搜查已近尽头,姒琅还是很安全,没有人找上门来。 宅子里储存的食物并不多,但是,她和一号等人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她有大少爷。 缺少物资的时候,小仇就会搭乘着小少爷,于深夜飞到城外收集食物或去京城附近的小镇采购物资,再于深夜飞回来,在地面上巡逻的禁军不可能现在黑夜中飞翔的小少爷。 姒琅经常握着夜枭的手,道:“小少爷越来越能干了,这次多亏了它,我们才能够避开这次大搜捕。你什么时候才醒过来呢,小少爷也很想见到你呢。” “咕咕咕”小少爷趴在榻边,看着床上一直昏迷的主人,没什么精神的叫。 它不能理解为什么主人一直这么躺着,它有些焦虑,想跟主人玩,想被主人宠着。 姒琅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道:“不用太担心哦,枭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她毫不怀疑这一点。 “咕咕咕”小少爷抬头看她,而后低头将脑袋靠在主人的手边,打盹。 因为身形庞大的缘故,它就算缩着翅膀趴在床边,也与夜枭的身体一样高、有半张床那么大,几乎把房间都给占满了,别人都不方便进来。 姒琅看到小少爷睡着了,也开始犯困了,身体一歪,倒在夜枭的身边就睡。 不知道是因为心理过于焦虑的缘故,自从禁军开始封城之后,她又开始感到身体迅变得虚弱起来,总是觉得全身没有什么力气,很容易感到疲惫和困倦。 她不知道,那是因为禁军封城之后,整个京城的住民寸步难行,在暗中代替她给夜枭提供“药血”的人也无法上门抽血,夜枭这段时间服食的“药血”都是从她身上抽的,她才稍微好转一点的身体于是又陷入了严重的血虚与气虚状态。 因为成功“搬家”和有小少爷大力协助的缘故,姒琅认为她应该可以顺利的撑到大搜捕结束。 但,事情还是又生了突变。 某天晚上,街口传出的惨叫声惊动了半条街:“有刺客——” 这条街上生的案子太多了,虽然家家户户都被惊动了,却没有人敢出来一看究竟,只有就近的禁军闻声跑过来,围截刺客。 那些刺客竟然个个都是高手,与赶过来的禁军展开了一场酣战。 “怎么又有打斗了?”姒琅听到这样的动静,再也没有办法睡着,披了长衫出来,往前院走去。 原本,禁军封锁全城之后,几桩轰动全城的大案都是她酿出来的,但是,有了景毅利用这些案子谋求利益之后,她对这些意外的打斗也变得非常敏感起来。 这场打斗可不是她派人去干的,又生在她的身边,那么,这场打斗会不会与她有什么关系?或者牵连到她? 她走到前院的院子里,来回转圈,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 薄薄的月光投下来,筛出被夜风吹动而摇曳的树影,一道人影,悄然无息的出现在树影之间。 有人! 姒琅猛然抬头,就看到墙头上站着一个人,白衣飘飘,似要随风而去一般。 “玉朗川!”姒琅低呼一声,在眼里迸出杀气的同时也警惕的后退,准备叫人。 “不要大声说话哦。”玉朗川却蹲下来,笑得风情万种,“要不然我也会大声叫人的哦。” 姒琅的脚步就是一顿:“你觉得你不是逃犯?” “当然是。”玉朗川摊手,“所以咱们要同病相怜,互相体谅,别惊动了别人喔。” 姒琅抽了抽嘴角:“你这次又想做什么?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就想说,你还真的敢找上门来喔。” 比起弄死景立天,她更想弄死玉朗川,每次到了关键时候他都来捣乱,恨死她了。 “为了你,为了爱,我当然是什么都敢做,下地狱也没关系。”玉朗川说得深情,“所以,我又来了。” “街口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姒琅沉着脸问。 即使所有的禁军全部涌进晴州,也不可能盯得了所有的角落,对于高手来说,利用黑暗的掩护在街头出没还是有可能做得到的,但是,八里街可不是偏僻黑暗的角落,加上这条街出了太多案子,巡逻比其它街道都要密集,这条街的居民也非常警惕,任何人想闯进这条街的这条街的宅子,都不现实。 她几乎可以确定,街口的打斗就是玉朗川的阴谋,就为了他可以安全的潜进来。 “是啊。”玉朗川笑,“我相信,景立天知道你的秘密后一定会不惜代价的去抓你,而你肯定也会弄出大的动静来,所以,我只要往出事的地方寻找,总会找到你的。” “我还是想问你,找到了又怎样?”姒琅嘲弄,“你明知道你带不走我。” 还有一句令她级郁闷的没说出来,就算玉朗川主动找上门来,她好像也杀不了他。 “不努力怎么知道呢?”玉朗川说着,笑眯眯的从墙头上飘下来,“也许这一次,我就成功了呢。” 姒琅后退:“我退,并不是因为怕了你或拿你没有办法,而是因为你让我恶心。” “哎呀,你怕我也好,恶心我也好,都没关系。”玉朗川手中折扇一摇,眯眯的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还有,不管你如何看我,待我,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 姒琅额上青筋直跳,恨不得冲上去跟他拼了。 偏偏外头都是正在搜捕她的禁军。偏偏她的身体现在很虚弱。偏偏一号等人没有待在她的身侧。 当然,她叫也是可以的,但是,在这种节骨眼上跟玉朗川“同归于尽”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对你的心意,也永远不会变的。”姒琅淡笑,“虽然我很想马上杀了你,但考虑到门外的追兵,我劝你赶紧离开,别逼我杀你。” “前院的人都跑出去看戏了,夜枭也不在,你要如何杀我?”玉朗川挑眉,慢悠悠的走近,“所以,你还是跟我走吧,别逼我动粗。” 姒琅眯起眼睛:“那你得问过夜枭答不答应。” “呵呵,”玉朗川抿唇一笑,折扇一甩,半遮住脸,“如果夜枭在的话,你还会被困在这里?还需要玩那种绑架小孩的手段?” “你是在小看我吗?”姒琅心头透出怒火,为自己确实差了夜枭不少,也为玉朗川居然将她看透到这种程度,“你觉得我非要依赖夜枭不可?” “你当然不依赖夜枭,但是,夜枭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你陷入如此困境,是不是?”玉朗川已经离姒琅很近了。 “好,你赌我不敢叫人,那你赌对了。”姒琅被激怒了,握匕在手,准备扑上去,“我就赌你不敢伤我,我跟你拼了。” 第595章 一物降一物,夜枭的拥吻 但事实上,她真正要做的事情却是——叫人。 “救命——”她做出要扑上去拼命的姿势,却放声叫了起来。 比起她现在乔装过的模样,玉朗川原本露出来的真面目更容易被禁军怀疑,所以说,他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找上门来了,她凭什么不敢应战? 对付玉朗川这种狠人,她必须要更狠,更敢搏才行。 “死女人!”玉朗川脸色一变,闪身上前,手一挥就打掉了姒琅手中的匕,而后捂住了姒琅的嘴。 “有”姒琅还没能说出“刺客”两字就被制住了。 换了以前的她不至于这么没用,但是,她现在的身体确实很虚弱,跟玉朗川的实力相比实在是差距太大。 “咦,”玉朗川抱住她后很是意外,“你怎的瘦了这么多?” “放开我。”姒琅骂,然后狠狠的咬住他捂住自己的手。 咬得很凶,很狠。 玉朗川却没有把手移开,反而深情款款的笑:“你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我很喜欢。” 姒琅想喷出几口老血来。想她让多少人吃瘪和难受和无奈,却偏偏在玉朗川的面前总是被气得想吐血又无可奈何。难道,玉朗川真是她的克星不成? 可恶,太可恶了! “虽然我很想与你亲热和叙旧一番,但是,我们现在还是离开比较好。”玉朗川说着单手抱起姒琅,往后院的方向奔去。 前门的方向已经传来脚步声和禁军的声音:“这里生了什么事?马上开门。” 他要带他的公主从后门溜走,虽然后院还有几只杂鱼,但是,他相信他可以轻松的击溃他们,除了夜枭,没人能拦得住他。 在禁军强行破门的时候,玉朗川也挟持着姒琅冲到了后院,一路上,春染、二号等人都冲了上来阻拦,但都被玉朗川轻松的闪开和甩掉。 眼看后门已经就在前方了,突然,一道影子掠过来,宛如一座山横亘在玉朗川面前。 如果撞上去,恐怕会粉身碎骨,玉朗川心头升起这样的预感,猛然刹住脚步。 “你如此无视我,是活得不耐烦了?”那道人影静静的站在玉朗川一丈开外的地方,背对着月光,大半边身体隐在树影里,声音低沉、浑厚,带着微微的沙哑和冷冽。 正在挣扎的姒琅身体猛然一振,而后停止挣扎,瞠大眼睛、近乎窒息的看着那道身影。 夜、夜枭? 夜枭他、他醒了?就这样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毫无预兆的、鬼神莫测的醒了? 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和幻听?谁来揍她一顿?假如这又只是一个梦,那她希望能马上醒来,因为她承受不住梦醒之后的失落和空虚。 玉朗川一手抱着她,一手捂着她的嘴,本该察觉她的身体变化,但是,夜枭的突然出现也令他狠狠的吓了一跳,而且他本来就很忌惮夜枭,这会儿注意力都放在夜枭身上了,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紧张的盯着夜枭,全身充满了警戒。 “你以为我不在这里,所以这么嚣张?”夜枭的表情看不清楚,但那双眼睛因为没有被树影遮住的关系,在背着月光的清幽中闪动着冷锐的寒光,“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的判断我的行踪与行动,因为,你,离我的程度还太远了。” 玉朗川的身体就是一僵,脸色无法再维持贯有的从容。 但他拒绝认输,口气还是透着强硬:“你的内伤还没有好吧?所以你才会一直不露面,一直躲着。” “再怎么不好,收拾你也够用了。”夜枭淡淡的说道,“不过,追兵马上就要到了,现在不是收拾你的时候,你马上走,咱们下次再算帐。” 前院已经传来禁军们的脚步声与呼喝声。 玉朗川这才低头看姒琅,但身处暗处的关系,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很不甘心。他每一次都动用了所有的手段,好不容易才找到姒琅,但每一次都在最后的关头被破坏,被阻止,然后悻悻的独自逃走或离开。 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但,前有夜枭,后有禁军,他也只能走了。 “我的公主,我下次再来接你。”他狠狠的在姒琅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丢下姒琅,往后门冲去。 从夜枭身边冲过去的时候,他还特意往旁边移,生怕夜枭突然出手揪住他。 好在夜枭没理他,他松了一口气,飞快的从后门冲出去。 如果说他是姒琅的克星,那夜枭就是他的克星,因此,他找到姒琅、姒琅拿他没有办法、他却又拿夜枭没有办法的循环,就这样一次次的重演着。 “你、你你你”姒琅根本没看到其他人,也没有听到其它声音,只是呆呆的看着夜枭,眼泪不断的流,想说什么都因为太激动、太震惊、太难以置信而说不出来。 突然,夜枭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的腰,将她压在树干上,粗暴的扯开她的衣领,将脸埋进她的脖子里,同时将她的一条腿揽起来,缠在自己的腰上。 姒琅整个人都懵了,被夜枭的动作和气息弄得七荤八素,大概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只是本能的抱住他的肩膀。 “叫救命,用力的叫!”夜枭有点用力的吻咬她的脖子,在她的耳边下令。 姒琅在被他抱住的瞬间就已经迷失了自己,身心完全被他支配了,什么都不想的就遵从他的命令,叫起来:“救命——” “是不是很爽?叫得再大声一点,老子一定会让你爽到死!”夜枭边咬她的脖子边出暧昧的、粗哑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脸红心跳,心痒难耐。 “救命——”姒琅被他吻咬得全身虚软和酥麻,出的喘息声和叫唤声,绝对不会输给青楼的女子。 终于冲到后院的禁军,看到就是这一幕。 月光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压在树干上狠狠的吻,女人的一条腿缠在男人的腰上,双手还抱着男人的肩膀,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喊着“救命” 他们停下来,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面面相觑。 所谓的“救命”,原来是这个意思? 妈的,他们这么辛苦的日夜巡逻和追捕犯人,连自个儿解决的时间、场地都没有,现在却让他们看到这么香艳刺激的画面,想要他们死吗? 好想冲上去将那个男人拉开,让那个女人在他们身下喊“救命” “闭嘴。”领头的禁军白跑了这一趟,还受了这样的刺激,很是恼怒的冲上前去,抬脚踹夜枭的屁股,骂道,“要办事就办事,叫什么救命?再敢高声喧闹,误报敌情,就把你们当犯人抓了!” 第596章 将自己送你,不仅是感激 夜枭从姒琅的脖子里半抬起头,扫了禁军们一眼,用隐忍的沙哑的声音道:“我现在就让这个婆娘闭嘴。” 说罢他就吻住姒琅的唇,让姒琅发不出声音。 一群禁军只觉得浑身燥热,咽喉干哑,忍不住“咕”的咽了咽口水。 不就是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摁在树干上亲嘴吗,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没干过,可他们怎么只是看着这场景,就觉得蠢蠢欲动,这般难捱呢? 总觉得这男人和这女人很有诱惑,看来他们是禁欲太久了 “走。”禁军小头目挥手,果然的转身离开,再这样看下去,说不定他们就顾不上遵守军纪了。 “呵”禁军一离开后院,夜枭就放开姒琅,双手无力的扶住树干,喘息。 姒琅也在剧烈又无力的喘息。 后院里都是他们奇怪的喘息声。 从夜枭出现起,春染、二号等人都惊呆了,而后就一直呆呆的看着那香艳刺激的一幕,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姒琅待呼吸稍微平静一点点后,缓缓的抬手去抓夜枭的手臂。 夜枭的汗水,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脸上,他还没干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吧,怎么流这么多的汗? “抱歉”夜枭慢慢的转头,唇边泛起无奈又疲惫的微笑,“我刚刚才醒过来,非常疲惫,刚才的一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说着,他慢慢拢起姒琅半敞的衣领,缓缓的道:“就麻烦扶我回去了。” 他一直在努力着想彻底苏醒,但直到刚才他才勉强能动了,而后撑着走过来吓走玉朗川,眼下他异常疲惫。 近在咫尺的关系,令姒琅看清了他的表情,疲惫、难受、痛苦、呼吸不畅,她瞬间清醒过来,不再沉迷于他刚才所制造的梦幻里,迅速扶住他,左右张望。 “你们几个快过来帮忙——”她看到了呆站在角落和黑暗里的二号、春染等人。 春染等人这也才惊醒过来,跑过来扶住她和夜枭,先将夜枭送回房间。 夜枭躺在床上,烛光将他消瘦的面容映得极其苍白。 “先给我弄些好消化的热粥。”他阖着眼睛,虚弱的道,“暂时莫要说话” 姒琅一手握住他的手臂,一手拿热毛巾给他擦汗,柔声道:“嗯,你好好歇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做,我喂你吃。” 夜枭整整昏迷了三个多月,其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生死线上徘徊,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而刚苏醒过来就硬撑着身体跑出去压制玉朗川和骗走追兵,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和压力一定很大。 姒琅知道,他的身体现在一定是不堪负重。 夜枭果真不再说话,不再动弹,只是努力保持着平缓的呼吸。 没过多久,春染端着熬得很烂、很稠的人参粥进来,姒琅拿勺子舀着,递到夜枭的嘴边:“不用嚼,直接吞了就好。” 夜枭很慢很慢的张嘴,含着她递进嘴里的人参粥,慢慢的吞咽下去。 对于极度疲惫的人来说,即使只是吞咽这个动作都是极大的挑战。 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只余下姒琅和夜枭。 夜枭将一小锅人参粥都吃下去了,姒琅看得出来进食对他来说并不是享受,他的眉头一直锁得紧紧的,总是露出不适的表情,他分明一直在硬撑着进食。他心里一定很清楚,于算是真正苏醒过来的他而言,唯有良好的进食才能让他最快速度的恢复体力。 喝完之后,夜枭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点,然后沉沉的睡去。 姒琅解了外衣,爬到床上,躺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手睡下了。 她的行为肯定是与礼不符,但,那有什么关系?她早就认定了他,他刚才也抱了她、吻了她,过后也没有道歉,他不会不负责任的。 她无数次的差点死掉,而夜枭也一次次的在她面前差点死掉,她与他能活到现在皆是奇迹,所以,她要珍惜和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绝不受什么礼数清规的束缚。 也很疲惫的她因为夜枭苏醒过来的事情而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与喜悦,于是这一夜,她睡得很甜,睡得很长。 当她那个长长的美梦终于圆满落幕的时候,她感到有微凉的手指在轻拨额边的发丝。 好舒服的感觉,就像晨风拂过正在开放的花朵 姒琅慢慢的睁开眼睛,就触到夜枭带着一丝温柔和微笑的眼眸。 “你醒了”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同样靠坐在床壁的夜枭,从窗棂外透进来的阳光灿烂明亮,估计已经快中午了,“身体好些了么?” “这几天都不会有力气了。”夜枭缓缓的道,“不过,我想我的绝症已经被你治好了。” “真好”姒琅眼睛微微眯起,眼里有薄薄的雾水,“你能醒过来,真好” 说着,她身体微微一软,靠在夜枭的肩上:“以后,以后我也不要与你分开” “嗯。”夜枭抚着她有点乱的发丝,说得似乎漫不经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以后就是你的。” 姒琅猛然翻身,炯炯的盯着他,呼吸有些急促:“真的?” 夜枭微笑:“当然。” 姒琅又一个翻滚,滚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夜枭轻轻的抱住她,抚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姒琅的声音微微颤抖,“如果你只是感激我,那我不要,绝对不要” “只有一点点感激而已。”夜枭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我不会因为一点点感激就将自己送给谁。” “呜”姒琅在他怀里发出的声音,也不知是笑还是哭,而后她就一直埋在他的怀里,不动,不言。 但夜枭却有些痛苦的说话了:“乖,你先起来吃些东西,待我日后恢复了再补偿你” 他痛苦,并不是因为姒琅的亲昵起了什么反应,而是身体还是太过疲惫与虚弱,撑不住姒琅这样一直抱着。 姒琅脸庞微微一红,小心的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期期艾艾的:“补、补偿什么” 夜枭苍白的脸上的深邃而幽沉的眼眸看着她:“你想要的,都给你。” 姒琅不太敢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红着脸从薄被里钻出来,揭开桌上托盘的盖子,里面的清粥小菜还是温热的。 “我喂你吃东西。”姒琅说着,目光落在一边的小刀上。 就算苏醒了,夜枭还是得再喝些药血吧? “不用。”夜枭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摇头,“我不需要再喝那个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姒琅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道取血后留下来的伤痕,令他微微蹙眉,目光透着心疼与难言。 第596章 将自己送你,不仅是感激 夜枭从姒琅的脖子里半抬起头,扫了禁军们一眼,用隐忍的沙哑的声音道:“我现在就让这个婆娘闭嘴。” 说罢他就吻住姒琅的唇,让姒琅发不出声音。 一群禁军只觉得浑身燥热,咽喉干哑,忍不住“咕”的咽了咽口水。 不就是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摁在树干上亲嘴吗,这有什么稀奇的?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没干过,可他们怎么只是看着这场景,就觉得蠢蠢欲动,这般难捱呢? 总觉得这男人和这女人很有诱惑,看来他们是禁欲太久了 “走。”禁军小头目挥手,果然的转身离开,再这样看下去,说不定他们就顾不上遵守军纪了。 “呵”禁军一离开后院,夜枭就放开姒琅,双手无力的扶住树干,喘息。 姒琅也在剧烈又无力的喘息。 后院里都是他们奇怪的喘息声。 从夜枭出现起,春染、二号等人都惊呆了,而后就一直呆呆的看着那香艳刺激的一幕,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姒琅待呼吸稍微平静一点点后,缓缓的抬手去抓夜枭的手臂。 夜枭的汗水,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脸上,他还没干什么消耗体力的事情吧,怎么流这么多的汗? “抱歉”夜枭慢慢的转头,唇边泛起无奈又疲惫的微笑,“我刚刚才醒过来,非常疲惫,刚才的一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说着,他慢慢拢起姒琅半敞的衣领,缓缓的道:“就麻烦扶我回去了。” 他一直在努力着想彻底苏醒,但直到刚才他才勉强能动了,而后撑着走过来吓走玉朗川,眼下他异常疲惫。 近在咫尺的关系,令姒琅看清了他的表情,疲惫、难受、痛苦、呼吸不畅,她瞬间清醒过来,不再沉迷于他刚才所制造的梦幻里,迅速扶住他,左右张望。 “你们几个快过来帮忙——”她看到了呆站在角落和黑暗里的二号、春染等人。 春染等人这也才惊醒过来,跑过来扶住她和夜枭,先将夜枭送回房间。 夜枭躺在床上,烛光将他消瘦的面容映得极其苍白。 “先给我弄些好消化的热粥。”他阖着眼睛,虚弱的道,“暂时莫要说话” 姒琅一手握住他的手臂,一手拿热毛巾给他擦汗,柔声道:“嗯,你好好歇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做,我喂你吃。” 夜枭整整昏迷了三个多月,其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生死线上徘徊,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而刚苏醒过来就硬撑着身体跑出去压制玉朗川和骗走追兵,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和压力一定很大。 姒琅知道,他的身体现在一定是不堪负重。 夜枭果真不再说话,不再动弹,只是努力保持着平缓的呼吸。 没过多久,春染端着熬得很烂、很稠的人参粥进来,姒琅拿勺子舀着,递到夜枭的嘴边:“不用嚼,直接吞了就好。” 夜枭很慢很慢的张嘴,含着她递进嘴里的人参粥,慢慢的吞咽下去。 对于极度疲惫的人来说,即使只是吞咽这个动作都是极大的挑战。 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只余下姒琅和夜枭。 夜枭将一小锅人参粥都吃下去了,姒琅看得出来进食对他来说并不是享受,他的眉头一直锁得紧紧的,总是露出不适的表情,他分明一直在硬撑着进食。他心里一定很清楚,于算是真正苏醒过来的他而言,唯有良好的进食才能让他最快速度的恢复体力。 喝完之后,夜枭的表情稍微轻松了一点,然后沉沉的睡去。 姒琅解了外衣,爬到床上,躺在他的身边,抱着他的手睡下了。 她的行为肯定是与礼不符,但,那有什么关系?她早就认定了他,他刚才也抱了她、吻了她,过后也没有道歉,他不会不负责任的。 她无数次的差点死掉,而夜枭也一次次的在她面前差点死掉,她与他能活到现在皆是奇迹,所以,她要珍惜和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绝不受什么礼数清规的束缚。 也很疲惫的她因为夜枭苏醒过来的事情而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与喜悦,于是这一夜,她睡得很甜,睡得很长。 当她那个长长的美梦终于圆满落幕的时候,她感到有微凉的手指在轻拨额边的发丝。 好舒服的感觉,就像晨风拂过正在开放的花朵 姒琅慢慢的睁开眼睛,就触到夜枭带着一丝温柔和微笑的眼眸。 “你醒了”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同样靠坐在床壁的夜枭,从窗棂外透进来的阳光灿烂明亮,估计已经快中午了,“身体好些了么?” “这几天都不会有力气了。”夜枭缓缓的道,“不过,我想我的绝症已经被你治好了。” “真好”姒琅眼睛微微眯起,眼里有薄薄的雾水,“你能醒过来,真好” 说着,她身体微微一软,靠在夜枭的肩上:“以后,以后我也不要与你分开” “嗯。”夜枭抚着她有点乱的发丝,说得似乎漫不经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以后就是你的。” 姒琅猛然翻身,炯炯的盯着他,呼吸有些急促:“真的?” 夜枭微笑:“当然。” 姒琅又一个翻滚,滚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夜枭轻轻的抱住她,抚着她的头发,不说话。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姒琅的声音微微颤抖,“如果你只是感激我,那我不要,绝对不要” “只有一点点感激而已。”夜枭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我不会因为一点点感激就将自己送给谁。” “呜”姒琅在他怀里发出的声音,也不知是笑还是哭,而后她就一直埋在他的怀里,不动,不言。 但夜枭却有些痛苦的说话了:“乖,你先起来吃些东西,待我日后恢复了再补偿你” 他痛苦,并不是因为姒琅的亲昵起了什么反应,而是身体还是太过疲惫与虚弱,撑不住姒琅这样一直抱着。 姒琅脸庞微微一红,小心的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期期艾艾的:“补、补偿什么” 夜枭苍白的脸上的深邃而幽沉的眼眸看着她:“你想要的,都给你。” 姒琅不太敢问“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红着脸从薄被里钻出来,揭开桌上托盘的盖子,里面的清粥小菜还是温热的。 “我喂你吃东西。”姒琅说着,目光落在一边的小刀上。 就算苏醒了,夜枭还是得再喝些药血吧? “不用。”夜枭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摇头,“我不需要再喝那个了。”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姒琅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道取血后留下来的伤痕,令他微微蹙眉,目光透着心疼与难言。 第597章 再谋,非死不能脱身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彻底没有了意识,并不知道身边生了什么事,但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先于身体醒过来,偶尔能听到、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因此,他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姒琅犹豫,“就算你已经醒了,可为了保险,不多喝几天不行吧?” “无妨。”夜枭道,“多亏了你的血,我的病算是基本治愈,接下来只要食用百年人参、灵芝之类就好。” “真的,你不骗我?”姒琅盯着他,有点狐疑。 “我一点都舍不得死。”夜枭微笑,伸手轻抚她消瘦而略带苍白的脸,“所以,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已如此虚弱,还请多多调养,要不然,你要怎么跟我睡。” 姒琅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全身似乎都冒出热汽来,惊得她赶紧放下刀子,双手捂住滚烫的脸:“你、你你不要这这这么说,我们又不是夫妻” 夜枭笑笑:“怎么,你到了现在才知道害羞么?” “我、我我我”姒琅猛然站起来,“我去沐浴” 她跑向门口,到了门外才又补回一句:“我会让人服侍你” 夜枭轻笑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抬手,捂在自己的胸口,用一种与他的身份、地位、表相不相称的微微恍惚的神情,低声道:“我竟然活了下来,她真的做到了” 他不曾畏惧过死亡,但也绝对不想死亡,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与与生俱来的“绝症”作斗争,即使陷入长期的昏迷或假死状态也不肯放弃。 不过,他还是觉得他真的撑过了这一劫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原本也是做好了一边硬撑一边接受死亡的准备。 可以说,是刚才还在他怀里的女人给了他新的生命。 “笃笃笃,”半开的房门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枭大人,我是二号,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 二号进来,先是带着几分压抑着的欣喜,冲他鞠躬行礼:“恭喜枭大人苏醒和慢慢康复中。” “也多亏了你们各位的照顾。”夜枭颌,“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定会给予你们回报。” “不敢不敢,”二号赶紧道,“我只是奉头儿的命令行事,不敢居功。” 夜枭笑笑,也不再就这种小事多言:“我刚醒来,昨天晚上又擅自消耗了力气,现在又很是疲惫了,需要你协助我进食。” “是。”二号坐在床边,拿起碗勺,小心的给夜枭喂食。 自昏迷以后,夜枭还是第一次吃了流食之外的食物,还吃了半条鱼和几块牛肉。 “我要睡了,在我睡醒之后,希望能马上泡一个热水浴。”夜枭吃完之后就阖上眼睛,带着重重的疲惫,继续睡下去。 二号等人一直守在夜枭的卧室外。 姒琅很担心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夜枭会出意外,命令二号至少要带上一名高手守护夜枭,二号不敢怠慢。 傍晚时分,夜枭醒了过来,进食和沐浴过后,他让二号把姒琅、一号等人叫过来:“我们不能被动的躲在这里,我需要知道外面的情报。” 一号看向姒琅,见姒琅点了点头,才道:“禁军仍然在全力搜城,搜索的范围大概接近全城的三分之二,预计还要十天左右才能搜索完全城。” 夜枭的脸色仍然是苍白的,但目光异常锐利:“禁军搜完全城后,封锁是否就会解除?” 这个问题,一号等人无法回答,只能看向姒琅。 姒琅沉默片刻后,摇头:“依据我对景立天的了解,他一定恨我入骨,非要我死不可,所以,除非能找到我和杀掉我,否则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连夜枭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景立天疯了?” 姒琅毫不犹豫:“是。” 夜枭盯着她一会后,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天才,竟然能让景立天为你疯狂到如此地步。” 姒琅无奈的笑笑:“也许是我们流有相同的血吧。” 她是一定要扳倒景立天的,而身为她亲生父亲的景立天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才非要除掉她不可。 “既然这样,”夜枭平静的道,“看来,你不死的话,我们无法离开。” 姒琅道:“你的意思是,要我诈死?” “是的。” “但,如果见不到我的尸体,景立天应该不会放心吧?” “那就让他得到一具被确认过的、且被烧成碳的你的尸体。” “你想让我被烧死?” “嗯。如果让禁军亲眼看到你被烧死并留下一具被烧成碳的尸体,我想景立天也不可能再继续封城和搜城。” “你有计划?” “是有一个计划。”夜枭慢慢的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众人听完之后,一号小心的道:“如果这个计划成功,朝廷应该会解除封城,但这个计划,是不是风险也太高了一些?” “这个计划确实有风险。”夜枭道,“但是,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离开这里,这里很可能会被朝廷盯上。” “不会吧?这里已经被搜过了,禁军没有理由再来” “因为这条街出的事情太多了。”夜枭眼里寒光闪动,“封城之后的第一桩血案在这条街生,而后,被害人的三个孩子在家里神秘失踪,又在这条街最高的屋顶上神秘出现,当夜还有一名禁军失踪。” 他说的禁军失踪案,是姒琅在“当夜”搬进现在这间宅子时,因为被一名禁军现而杀掉那名禁军的事情。 当然,那名禁军的尸体随后被她的手下给处理掉了,死不见尸。 这名禁军失踪以后,这条街的禁军也对此进行过调查,但一来人手不足,二来禁军还有重要的搜查任务要办,三来有传言说这名禁军其实是凶手的内奸,因为担心东窗事而已经逃走,所以,这条街的禁军就没有再追查此事。 “接下来,前天晚上,”夜枭继续道,“这条街的街口又生了没有任何预兆和理由的刺客入侵案,所有的刺客战到身亡,且没有留下任何身份证明和线索。这一连串的案子报上去,除非禁军的高级将领和神机营的领没脑子,否则一定意识到这条街大有问题,而后往深里查,一定会查到这里。” 他提到这桩案子,指的是前天晚上玉朗川为了顺利潜进这条街和这间宅子,不惜牺牲手下的性命,让手下去挑衅和引开禁军守卫的事情。 一号道:“确实,这条街在短短数天内生了这么多大案,很难不让朝廷起疑,但是,自禁军搜城以来,也有别的街道出过大事,为何朝廷就偏偏盯上这里?” 第598章 屋顶有人,追—— 虽然到现在为止,禁军还没有现画像上那名据小道消息说长得与景嬛公主几乎一模一样的通缉犯,但是,挨家挨户的搜查却让他们现和抓到了大量的其他犯人。??? 这些犯人中,有潜藏的逃犯,有秘密聚会的强盗,有无法提供任何身份证明的国外奸细,有私藏违禁物品者,有制造和贮藏假冒伪劣物品的商贩,有私下从事不法活动的朝廷官员,听说还有谋反者总之,很多。 只是,这些收获完全不能令景立天满意。 在景立天看来,这么多违法者都比不上那一个犯人来得重要。 “但是,那些案子都有缘由和证据,唯有这条街上的案子,生得莫名其妙,无缘无故,且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夜枭道,“这就太反常了。感觉凶手就像是纯粹为了制造恐慌,那么,凶手为何只在这条街上制造恐慌?这条街上到底有什么可以让凶手去犯下这些案子?如果我是楚刀,一定会很想知道缘由。” 一号沉默了一下后,轻叹:“枭大人说的极是。” 姒琅不吱声。 这些问题,换了平时的她也会想到,但是,她这段时间以来身体虚弱,因为气血严重不足的缘故经常感觉头晕、无力、容易犯困和疲惫,无法做到思虑缜密,面面俱到。 “还有一个隐患。”夜枭微微眯起眼睛,流动的眸光显得很是危险,“就是玉朗川。以玉朗川的性子,一定会屡败屡战,他这次没能得逞,很可能还会继续利景立天对付我们。” “他确实就是那样的货色。”姒琅又觉得头痛了,“就算他无法带走我,但只要能给我和你添堵,他都会乐此不疲,其实我觉得他一定已经向神机营或禁军出卖我们的位置了,禁军或神机营很可能正在调集大军包围这里” 玉朗川都离开这里一天半了,这里居然还没有被包围,这也太奇怪了吧? 当然,她肯定不会认为玉朗川死了残了或放手了。 “呃,是这样的。”一号道,“枭大人昨日让我准备了上百封信,这些信上写着皇上正在抓捕的要犯躲在某某处之类的内容,而后让小少爷和小仇将这些信散落到多处街口的禁军看守处和一些王公大臣的宅子里。这样,就算玉朗川真的写信向朝廷告我们的藏身之处,朝廷在突然之间收到这么多告密信,也很难相信和判断这些信是真是假,若是要一一核实,更不知耗上多少时间。” 姒琅听得心头大为轻松,有夜枭在,她真的可以安心许多。 夜枭看着姒琅道:“即使出这么多密信混淆视听,我们也只能拖上一些时间罢了,让朝廷收手,或者让我们逃出封锁线,才是脱身之计。因此,你非死不可。” 姒琅目光柔柔的,声音柔柔的:“嗯,我一切都听你的。” 尽管夜枭为了防范玉朗川而故意丢出一大批所谓的情报,但这也只为他和姒琅赢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之后,楚刀终于从山一样的情报和报告中现到了八里街的异常。 “不过六七天时间罢了,一向平静的八里街竟然生了这么多奇怪的案子?没有动机,没有线索,没有任何证人。”他喃喃,“在收到的一百多封告信里,只有一封派人送到了宰相府,送信的人还当场自尽,以此证明这封信不是恶作剧,而这封信上所告的地点,就是在八里街。看来,这八里街确实有问题。” 夜枭让人写的那批告信,是由小仇通过小少爷的搭载,从空中往禁军的集中点丢下去,看起来多多少少让人感觉可疑,而玉朗川写的告信,却是派人亲自送到宰相府,送信人还以性命担保信是真的,所以说,玉朗川送的这封信看起来更正式、更认真,不像是恶作剧,楚刀在分析评判时也会觉得这封信也许值得试试。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带上数十名最为精锐的手下,骑马前往八里街。 和这个城市里除了景立天之外的所有人一样,他期盼着这场封城和搜城的闹剧能够快些结束。 封城大半个月以来,商贩不能开门和做生意,病人和孕妇很难及时请到大夫,许多家里没有足够存粮的家庭面临着饥饿威胁,特别是灾民和流民更是面临着死亡威胁,大量从全国各地传来的奏折得不到及时收纳和处理这一切都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但与经济损失相比,民间和朝野对皇上、皇家的评价低到了谷底,怨气和不满则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在某些街巷和区域,已经有无法忍受的百姓、难民强行冲出来寻找食物,结果便是被禁军镇压,从而引更大的惶恐和不满。 这场疯狂再不快些结束,城里一定会出现动乱。 他一边往八里巷冲去,一面下令沿途的禁军增派人手去围堵八里街,因此,当他赶到八里街的时候,八里长的街道已经到处都是禁军,每一个路口、每一条巷和里都被封得死死的。 “楚大人,您是要”有禁军头目上来招呼。 楚刀没理:“去三十七号。” 那封送到宰相府的密信,指出犯人的窝藏地点就在三十七号,他暂且去试试。 听到他的话,大批禁军往三十七号扑去,而后将三十七号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接着喊门:“开门,朝廷要搜查,不开的话就砸了——” 喊了几声大门里都没有反应后,楚刀毫不犹豫的下令:“砸——” 禁军迅用蛮力破坏大门,而后闯进去。 这时天还没黑呢,但整栋宅子静悄悄的。 “搜——”伴随着这一声命令,大批禁军在宅子里分开搜索。 宅子不大也不小,这么多禁军同时搜索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搜个底朝天,躲在老鼠里都休想逃得过去。 墙角有堆积的打扫过的落叶,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椅子有些乱,桌面上摆着还装有剩水、剩余点心的盘碟,锅里有未煮熟的米饭,砧板上有切到一半的肉与菜,灶里的灰还散着余热 “刚才还有人在,赶紧搜——”楚刀下令。 “屋顶上有人,往两边跑去了——”突然有人高声大呼。 楚刀冲出门,在院子左右张望,果然看到屋顶上至少有十几条人影正在四散奔逃,从他们的动作上看,一个个都是练家子。 “分头去追——”楚刀迅攀上屋顶,“留下一部分人继续搜查屋子,切不可被敌人声东击西。” 这里的宅子都是一间连着一间,就算各栋建筑的屋顶并不都连在一起,但若是高手的话,还是能够通过跳跃、走墙头、爬树等方式往远处逃走,只是,任何人在位置比较高、但又不是很高的屋顶上行动将会很容易被地面上的人看到。 第599章 当众自焚,凤凰涅槃 楚刀在屋顶上又张望一会儿后,指着一道人影,大喝:“那人就是要犯,重点追那个人,其他人先别管!” 他与景久久打过太多的交道,吃过太多次亏,对这位公主的印象非常深刻,眼下,就算对方经过乔装打扮,像他这样的高手一眼看过去,还是能确定对方是女子,并且与他清晰的记忆中那个极度危险的女人重合。?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都大吃一惊,也没有空去质疑和多问,纷纷调整方向与目标,齐刷刷的往姒琅的方向追去。 大家都在屋顶上跑,行动不便,加上姒琅先跑出一段距离的缘故,追兵暂时很难追上。 地面上,也有追兵往姒琅逃走的方向奔去,但地面上的路要么长长的,要么绕来绕去,想看到和追上路线飘忽不定的姒琅,很难。 姒琅在屋顶和墙头上跑了相当久,足足闯过了十几间大宅子后忽然往下一跳,身影消失了。 “包围那间宅子!”离她已经没有多远的楚刀下令。 但很快,在众追兵成功的包围那间宅子前,宅子的大门突然被大力撞开,一匹马“咧咧——”的叫着,风一般从大门里冲出来,往街口的方向奔去。 没有人想到这里会隐藏有一匹马,而姒琅又会突然骑马逃走,所以,之前是没有任何一个追兵是骑着马上门搜查的。 追兵们都愣了一下。 楚刀跃下墙头,大吼:“信号弹,拦截逃犯——” 信号弹出去了,但是,一时半刻休想抓到姒琅。 八里街上确实聚集了上千名禁军,禁刀带的也是精锐的杀手和探子,但是,在之前包围位于长街中部位置的三十七号宅子的时候,大部分人手都涌去了那里,导致长街两边的人手变少,而姒琅骑马冲出来的这间宅子,正好离街口很近。 加上姒琅骑马,守街的禁军都是步兵,一时间,守兵们没能跟上姒琅的度,就这样看着姒琅骑马从面前冲过去后,才手忙脚乱的找马和骑马,也追了上去。 姒琅成功的冲出了八里街,然而,前面还有无数的街巷,还有无数的防线。 她凭着骑马的度和力量优势,狂冲不止,前方的防线因为猝不及防,就这样让她一路冲过去了。 但,靠她自己一个人,也横行霸道不了多久。 终于,四周的追兵不断逼近,前方的禁军更是集中在一起,做好了硬架的准备,不管怎么看,就她一个人,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她拉住缰绳,停下马步,左右看看后,突然策马走到旁边一间相当高的两层客栈前,停下,站在马背上,掏出飞钩,甩向屋顶。 飞钩牢牢的钩往最上层的翘檐,她抓住飞钩的系绳,利落的爬到屋顶,再收起飞钩,半隐在屋脊的另一面,观察着四周,寻找逃生之道。 但是,没有。 追兵就像潮水一般,从客栈四面涌上来,很快就将客栈团团包围,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飞出去。 她蹲下来,拿佩刀狠狠的砸屋顶,将屋顶砸出一个大洞来,然后跳下去。 楚刀已经追到,下令:“进客栈,捉住犯人——” 一大批禁军冲上去,将客栈一楼的大门砸开,涌进去。 但他们很快就冲出来:“大人,后院着火了——” “着火?”楚刀冷笑,“不用管,继续看好这里,不让犯人逃走就行。” 很快,客栈深处透出火光,火光越来越大。 此时,天色暗了,这把火令客栈四周显得明亮许多,追兵们都不需要火把或灯笼。 楚刀不动,也不命令众人追击,他一点都不认为姒琅会是主动寻死的人,这场火恐怕是有什么阴谋。 当然,他很确定这一带绝对没有什么密道、室室等可供姒琅秘密逃走的地方,也确定这家看起来还算大的客栈已经被重重包围,只要是人都别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他相信姒琅一定会逃出来。 但是,客栈后院的火势越来越大,大到只要是活人恐怕都逃不出来的程度了,犯人却还是没有露面。 他不禁皱眉:那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 “大人,”有禁军头目沉不住气了,“火这么大了,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犯人会不会已经逃走了?” 这样了还能逃走?楚刀完全不这么认为。 但是,迄今为止,那个女人做出过多少令人意外和吃惊的事情了?也许,这一回她又真的有什么办法逃走呢? 楚刀沉默片刻后,迈步向前:“去看看便知。” 客栈后院的火光虽然燃烧得挺旺,但还没有烧到前面的大堂来,楚刀很快冲到后院入口,一眼就看到应该是柴房和厨房的屋子陷在大火之中,火应该是从屋子底部开始燃烧的,所以底部的火势很大,但顶部还没有被烧尽。 姒琅披头散的站在火焰之中,屋顶之上,被火光映亮的她的面容,宛如罗刹一般狰狞狠厉。 “楚刀,”她虽然身处自己所放的火堆之上,却没有半点恐惧和痛苦,甚至还笑得嚣张、狂妄、唯我独尊,“你去告诉景立天,我一定会如凤凰涅槃一般再度复生,然后亲自割下他的脑袋,让他等着!” 离得这么近,她又处于火光的映照之下,楚刀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她的脸,也不会听错她的声音。 她,确确实实就是景久久,就是皇上与沦落为女奴的华黎部落圣女姒月的私生女,是皇上在这一生中最想杀、也非杀不可的人。 “久久公主,”楚刀盯着姒琅道,“你现在仍然是黑月皇后,身体尊贵,只要您与皇上好好谈谈,皇上未必会杀你,你何必让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虽然他想不出姒琅到底要如何从火屋中逃生,但他直到现在也不相信姒琅会自尽,他坚持认为姒琅一定有什么阴谋。 “我死也不会落到他的手里。”姒琅视死如归、傲然十足的高声道,“也不想落到你们手里,既然逃不掉,不如当机立断的自己收回自己的性命。不过,楚刀,你也知道我的来历,在姒氏一族里,拥有宛如凤凰涅槃一般复生的咒术,我现在做的,就是实施这种咒术。所以,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 “荒谬!”楚刀冷笑,“若是有这种咒术,你们一族还至于落得灭族的下场?” “这么高级的咒术,怎么可能人人都能实施和使用?”姒琅冷笑,“我的身上,流的可是皇族血脉,别人做不到的,我能做到!” “不过,”她顿了一下,“我并不需要你相信,我只需要你告诉景立天这句话而已!” 说着,她的身体突然直直的倒下,消失在火焰之中。 第599章 当众自焚,凤凰涅槃 楚刀在屋顶上又张望一会儿后,指着一道人影,大喝:“那人就是要犯,重点追那个人,其他人先别管!” 他与景久久打过太多的交道,吃过太多次亏,对这位公主的印象非常深刻,眼下,就算对方经过乔装打扮,像他这样的高手一眼看过去,还是能确定对方是女子,并且与他清晰的记忆中那个极度危险的女人重合。?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都大吃一惊,也没有空去质疑和多问,纷纷调整方向与目标,齐刷刷的往姒琅的方向追去。 大家都在屋顶上跑,行动不便,加上姒琅先跑出一段距离的缘故,追兵暂时很难追上。 地面上,也有追兵往姒琅逃走的方向奔去,但地面上的路要么长长的,要么绕来绕去,想看到和追上路线飘忽不定的姒琅,很难。 姒琅在屋顶和墙头上跑了相当久,足足闯过了十几间大宅子后忽然往下一跳,身影消失了。 “包围那间宅子!”离她已经没有多远的楚刀下令。 但很快,在众追兵成功的包围那间宅子前,宅子的大门突然被大力撞开,一匹马“咧咧——”的叫着,风一般从大门里冲出来,往街口的方向奔去。 没有人想到这里会隐藏有一匹马,而姒琅又会突然骑马逃走,所以,之前是没有任何一个追兵是骑着马上门搜查的。 追兵们都愣了一下。 楚刀跃下墙头,大吼:“信号弹,拦截逃犯——” 信号弹出去了,但是,一时半刻休想抓到姒琅。 八里街上确实聚集了上千名禁军,禁刀带的也是精锐的杀手和探子,但是,在之前包围位于长街中部位置的三十七号宅子的时候,大部分人手都涌去了那里,导致长街两边的人手变少,而姒琅骑马冲出来的这间宅子,正好离街口很近。 加上姒琅骑马,守街的禁军都是步兵,一时间,守兵们没能跟上姒琅的度,就这样看着姒琅骑马从面前冲过去后,才手忙脚乱的找马和骑马,也追了上去。 姒琅成功的冲出了八里街,然而,前面还有无数的街巷,还有无数的防线。 她凭着骑马的度和力量优势,狂冲不止,前方的防线因为猝不及防,就这样让她一路冲过去了。 但,靠她自己一个人,也横行霸道不了多久。 终于,四周的追兵不断逼近,前方的禁军更是集中在一起,做好了硬架的准备,不管怎么看,就她一个人,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她拉住缰绳,停下马步,左右看看后,突然策马走到旁边一间相当高的两层客栈前,停下,站在马背上,掏出飞钩,甩向屋顶。 飞钩牢牢的钩往最上层的翘檐,她抓住飞钩的系绳,利落的爬到屋顶,再收起飞钩,半隐在屋脊的另一面,观察着四周,寻找逃生之道。 但是,没有。 追兵就像潮水一般,从客栈四面涌上来,很快就将客栈团团包围,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飞出去。 她蹲下来,拿佩刀狠狠的砸屋顶,将屋顶砸出一个大洞来,然后跳下去。 楚刀已经追到,下令:“进客栈,捉住犯人——” 一大批禁军冲上去,将客栈一楼的大门砸开,涌进去。 但他们很快就冲出来:“大人,后院着火了——” “着火?”楚刀冷笑,“不用管,继续看好这里,不让犯人逃走就行。” 很快,客栈深处透出火光,火光越来越大。 此时,天色暗了,这把火令客栈四周显得明亮许多,追兵们都不需要火把或灯笼。 楚刀不动,也不命令众人追击,他一点都不认为姒琅会是主动寻死的人,这场火恐怕是有什么阴谋。 当然,他很确定这一带绝对没有什么密道、室室等可供姒琅秘密逃走的地方,也确定这家看起来还算大的客栈已经被重重包围,只要是人都别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他相信姒琅一定会逃出来。 但是,客栈后院的火势越来越大,大到只要是活人恐怕都逃不出来的程度了,犯人却还是没有露面。 他不禁皱眉:那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 “大人,”有禁军头目沉不住气了,“火这么大了,里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犯人会不会已经逃走了?” 这样了还能逃走?楚刀完全不这么认为。 但是,迄今为止,那个女人做出过多少令人意外和吃惊的事情了?也许,这一回她又真的有什么办法逃走呢? 楚刀沉默片刻后,迈步向前:“去看看便知。” 客栈后院的火光虽然燃烧得挺旺,但还没有烧到前面的大堂来,楚刀很快冲到后院入口,一眼就看到应该是柴房和厨房的屋子陷在大火之中,火应该是从屋子底部开始燃烧的,所以底部的火势很大,但顶部还没有被烧尽。 姒琅披头散的站在火焰之中,屋顶之上,被火光映亮的她的面容,宛如罗刹一般狰狞狠厉。 “楚刀,”她虽然身处自己所放的火堆之上,却没有半点恐惧和痛苦,甚至还笑得嚣张、狂妄、唯我独尊,“你去告诉景立天,我一定会如凤凰涅槃一般再度复生,然后亲自割下他的脑袋,让他等着!” 离得这么近,她又处于火光的映照之下,楚刀无论如何都不会看错她的脸,也不会听错她的声音。 她,确确实实就是景久久,就是皇上与沦落为女奴的华黎部落圣女姒月的私生女,是皇上在这一生中最想杀、也非杀不可的人。 “久久公主,”楚刀盯着姒琅道,“你现在仍然是黑月皇后,身体尊贵,只要您与皇上好好谈谈,皇上未必会杀你,你何必让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虽然他想不出姒琅到底要如何从火屋中逃生,但他直到现在也不相信姒琅会自尽,他坚持认为姒琅一定有什么阴谋。 “我死也不会落到他的手里。”姒琅视死如归、傲然十足的高声道,“也不想落到你们手里,既然逃不掉,不如当机立断的自己收回自己的性命。不过,楚刀,你也知道我的来历,在姒氏一族里,拥有宛如凤凰涅槃一般复生的咒术,我现在做的,就是实施这种咒术。所以,总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 “荒谬!”楚刀冷笑,“若是有这种咒术,你们一族还至于落得灭族的下场?” “这么高级的咒术,怎么可能人人都能实施和使用?”姒琅冷笑,“我的身上,流的可是皇族血脉,别人做不到的,我能做到!” “不过,”她顿了一下,“我并不需要你相信,我只需要你告诉景立天这句话而已!” 说着,她的身体突然直直的倒下,消失在火焰之中。 第600章 犯人已死,信还是不信? 她并不是从屋顶上滚落到地面,而像是因为屋顶被烧毁才陷进火堆里。? ? ? “大人,”禁军头目有点急,“咱们要不要灭火?” 他担心犯人被烧死,到时不能留活口。 “来不及了。”楚刀摇头,“就等着大火熄灭就好。” 着火的屋子两侧都靠着石砌的高大围墙,三侧的地面都是青石板,屋前还有水井,火势虽大,却没有足够的易燃物可以向四周蔓延。 楚刀不相信姒琅真的被烧死了,他认为他看到的不过是戏法一类的东西,只要他把守好这里,姒琅不管玩什么把戏都别想逃走。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这场大火就像在夜里绽放的巨大花朵,热汽就是它强烈的芳香,久久不散。 足足半个时辰以后,屋子彻底被焚毁,灰着一堆灰烬,连块完好的砖头或木头都没有留下。 同时,这家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也都被找到和带了过来。 据掌柜指认,着火的果然是连在一起的柴房与厨房,禁军封城的时候正是这间客栈生意最好的时候,厨房和柴房里准备的木柴都很充足,导致这场大火烧得很尽兴。 “去,把灰烬扒干净,看看犯人躲在哪里。”到了这个时候,楚刀还是认为这场火有问题,犯人绝对不可能真的被烧死了。 他相信犯人一定就躲藏在这块被他包围的区域里。 “是。”一大批禁军拿着兵器、木棍之类的上前,细细的扒那堆还在散着灼人热气的灰烬。 虽然被烧成渣的屋子挺大,烧成的灰烬也是好大一堆,但,还是很快就被扒尽了。 没有活人。 只有一具被烧成焦碳的尸体。 看尸体的体形,是年轻女性的尸体。 楚刀走上前,盯着那具尸体半晌后,又下令:“给我搜,把整个后院都搜个彻底,一草一花一树都不放过,还有地面,细细的找,这里一定有地洞或地道。” 他绝不相信那具尸体是犯人的。 一大批禁军又在院子里一草一砖都不放过的搜查起来,但,没有楚刀所期望的秘道、秘室、秘洞等等。 楚刀又下令:“搜查整个客栈,以及客栈四周。” 大批禁军点燃火把,将客栈里里外外照得比盛夏中午的阳光还亮,并在亮光中近乎挖地三尺的搜。 没有。 哪里都没有。 楚刀咬牙:“把京城最好的仵作叫过来,现场验尸。” 仵作赶来了,也顾不得找地方,就地剖尸和验尸。 “大人,”没有多久,仵作就报告,“死者是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未婚,虽然全身外皮都被烧成焦碳,身上也有几处撞到重物的伤口,还有两处骨折,颅骨有轻微破裂,但死因是因为短时间内吸入大量烟气而窒息身亡” “也就是说,死者是活活被烟薰而死的?”楚刀脸色很不好看了。 “是的。” “不是死后才被烧的?” “绝对不是。您看,死者的口腔里有烟灰,身体也因为火烧的痛苦而剧烈挣扎过,” 任谁都看得出这具尸体死得很痛苦,身体蜷成一团,面容和五指都扭曲得很厉害,很是诡异和恐怖。 至于物证,只找到犯人生前所持的那把刀,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不可能!”这三个字在楚刀的心里咆哮和回荡着。 他表现得很冷静,丝毫没有因为天字号第一重犯几乎不作反抗的就当众而表现出情绪上的波动,但他的心里,已经近乎疯狂了。 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生!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自尽和这样死了! 这其中一定有天大的阴谋! 可是,他完全看不出这个阴谋是怎么样的阴谋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下令扩大搜索范围,甚至把客栈四周二、三里之内的范围都一寸寸的搜了一遍。 禁军们都在沉默,一边搜索一边暗暗用“楚大人疯了不成”的目光看着他。 他们都看到了,那名犯人被火堆包围着,然后掉进火堆里,怎么可能还逃得了?除非数以百计的将士和高手都是瞎的。 楚大人为什么就是不相信那具尸体是犯人的? 但他们再不明白,也只能继续搜。 搜到天亮。 所有人都累坏了,累惨了。 “楚大人,要不要再换一批人,继续扩大搜索范围?”因为事情闹得太大,连两名禁军副统帅都闻讯赶来。 “不用了。”楚刀再是怎么样的高手,在经历了整整一夜的搜查和外人无法知晓的巨大精神压力后,眼里也充斥着血丝,显然也是疲惫不堪。 “封锁现场,派人运送尸体进宫。”他缓缓的道,“你们也随我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 即使他还是不信那个女人真的死了,却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并向皇上禀告这个消息。 至于皇上怎么想、怎么反应,他都认了。 他,很累了。 心累。 “你确定是那个贱人?”景立天收到消息后急匆匆的赶到前厅接见楚刀,又急匆匆的听取汇报后,死死的盯着楚刀,狠狠的问。 “是。”楚刀说得一点都不犹豫,因为他真的没有在撒谎,“当时火光明亮,卑职离犯人很近,还跟犯人有过对话,绝对不会看错和听错。而且,现场还有上百人在场,卑职带去的手下中也有十几人见过犯人,不可能所有人都看错。” “是这样吗?”景立天的目光像毒蛇,一一划过楚刀带来的证人。 “是。”楚刀的手下道,“小的曾经见过犯人,绝对没有看错。”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明亮的光线,还能看错的话,他们就真是有病了。 “你觉得她没有杀人,没有誓死反抗,就这样把自己烧得焦碳,正常吗?合理吗?”景立天的目光,简直要变成怨毒了,真是谁见了谁心里毛。 他当然想那个贱人死,想得快要疯掉了,可是,如果再一次被她逃过和骗过的话,他就是生不如疯和生不如死了。 “不正常,不合理。”楚刀不得不承认,“但,卑职就是看到她直接掉到火堆里,没有看到她逃走或躲起来,搜了一夜也没有别的现。” 景立天的目光,扫向其他人。 两名禁军副统帅觉得自己也有必要说些什么:“皇上,末将虽然不在现场,但都听在现场的将领报告过了,事情的经过确实如楚大人所说一般,没有任何出入。” 他们并不知道犯人的身份与底细,也不明白皇上对犯人执着和疯狂到如此地步又是什么缘故,更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相信犯人已经死了。 他们想的是,犯人死了不好么?这么多人亲眼所见,还非要怀疑犯人没死,不嫌累么? 第601章 结束,朕等你复生 “将尸体带上来。 ”景立天坐在龙椅里,微微喘着气。 虽然不信那个贱人就这样死了,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因为这个消息被折腾得上上下下、乱七八糟,难受得不行。 一副担架被招进来。 担架上的白布被揭开了,一具被烧成焦碳的尸体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有一股无法掩饰和清除的恶臭味弥漫在屋子里。 这种臭味很难闻,但是,在场的人无不杀人如麻,所以完全不为所动。 完全认不出是那个女人,只能分辨出应该是年轻女子。 “皇上,卑职已经请京衙和内务府的仵作验过尸,确定这具尸体是在活着的时候吸入过多的火烟,导致窒息身亡”楚刀一边说明尸体的死因,一边将几名仵作的验尸报告交上去。 景立天接过验尸报告,仔仔细细的看。 看完报告之后看尸体,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因为没能见到这具尸体死亡之前的模样、死亡的过程,也没能跟这具尸体说过话,这具尸体对他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纯粹陌生的、恶心的、黑乎乎的东西,连人都不算,他无法对这么样一个东西产生或喜或悲或怒的情绪。 “你们确定这一定是犯人的尸体?”他又重复问了一遍,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个东西与那个贱人联系到一起。 “很可能是。”楚刀只能这么说。 “呵呵”景立天阴阴的笑,转头,用阴鸷的目光盯着楚刀。 这种眼神,简直就像死人临死那一刹那的怨恨与诅咒似的,令楚刀都不禁头皮麻。 楚刀明白,对于这个问题,如果他含糊不清、不敢担责,皇上一定会恨死他,所以他只能豁出去了:“属于确定!但是——” 他虽然确定,但不能保证啊,于是,在这个近乎生死存亡的刹那,他脱口而出:“犯人在临死之前让卑职转告皇上一句话,卑职之前觉得这句话太过荒谬和可笑,生怕触怒龙颜,才没敢说” “哦,什么话啊?说。”景立天还是说得阴沉沉的。 “咕哝”,楚刀有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才道,“犯人在投身火海的时候,说、说她还会再次重生,向您、向您起挑战,请您等、等着她” 他简直有点不敢看景立天的表情了。 景立天脸上的阴沉,瞬间转变成全身的阴沉,笼罩得整个厅内都是惨惨淡淡的。 “说!将当时的情形详详细细的说!”景立天捏紧拳头,咬着牙道。 楚刀突如其来的说明,终于令他感受到了那个贱人昔日来给他的压力与惧意。 “当时,卑职也不相信以犯人的性子会身亡,认定犯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楚刀以非常详细的语言,像个啰嗦的文人一般去描述姒琅当时那几句非常简短的宣战。 他说完之后,其他证人也以性命担保,他们也都看到、听到了犯人的遗言。 “呵呵,呵呵呵”景立天听完以后,低下头,阴恻恻的、毛骨悚然的低笑起来,“本族的神秘咒术?死而复生,凤凰涅槃?还会出现在朕的面前,杀掉朕?让朕洗好脖子等着?” “有种!真是有种啊!”他低笑完了之后猛然站起来,挥着拳头大吼,“都要变成灰了还要大放厥词,威胁老子,真他娘的有种!跟她娘一样有种!老子佩服,佩服得很!” “不过再有种又如何!还不是像她娘一样是个贱人!一样被老子追得到处逃,根本拿不了老子怎么着!还死而复生,凤凰涅槃呢!” “姒氏一族若是有这等本事,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子屠了你们一族?你们一族的族长还是老子亲自劈成两半的!你们若是拥有能让死者复活的咒术,还不把你们的族长、你的亲爷爷先给复活了?” “好——”景立天凄厉的嘶吼,就像姒琅就站在他面前一般,指着天道,“老子就等着你复活,等着你来摘下老子的脑袋,你不来就是孙子——” 他喋喋不休的骂,歇斯底里的吼,整间大厅都是他的咆哮声,看起来倒是真的有了那么一点天子怒、天地摇的威严。 楚刀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吐。 但他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景立天看来是能接受现实了。 景立天骂到声音哑了,身体也脱力了才坐下来,喘着粗气半晌后猛灌了半壶茶,才道:“把这具尸体丢到野外喂狼。还有,继续搜城,搜完之后就撤退吧。” 即使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个贱人死了,但他还是不能相信这么不合情理的事情,不过,知道那个贱人在临死之前说出那种再符合她的性情不过的遗言后,他觉得这件事情有那么一点可信了。 也许,那个贱人真的认为那个所谓的“咒术”能够令人死而复生,所以才这么大大方方的去死呢? 所以,他还是可以暂且放下心来。 “是。”楚刀等众人早就想逃了,一得到命令就立刻退下,不带半点含糊。 “唔,如果真有这样的咒术就好了,也许真的存在这样的咒术”在离开的时候,他们隐隐听到景立天充满期盼的喃喃声,“这样,朕就可以从她的嘴里撬到这种咒术,长生不老,万寿无疆,朕希望她快点来” 众人听得心头就是一悚,加快离开的步伐。 皇上真的相信会有那种能令人死而复生的咒术?疯了,简直是疯了 在接下来的两三天,禁军以极快的度完成了对晴州剩余区域的搜索,然后迅撤兵,被封锁了将近一个月的晴州,终于又活起来了。 无数的百姓涌出家门,欢呼着,大笑着,奔走相告着,迫不及待的恢复往昔的生计与生活,甚至还有人像过年一般燃起了鞭炮,然而,这场封城和搜城的闹剧还是在全城上下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和创伤,也种下了对皇上和皇家的极大不满。 姒琅也久违的和夜枭慢慢的走出大门,走进大街上那些就像重获自由的囚犯的人潮里。 百姓们在欢笑,但是,在欢笑之中,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的死亡与葬礼。 在这次封城和搜城中,有多少人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和足够的食物而死于饥饿、死于疾病?又有多少人被冤枉、被逮捕、被杀掉? 又有多少人破产? 又有多少人受到各种各样的损失与伤害? 无法统计。不过,姒琅抬头看晴朗灿烂的天,景立天的权威与名望究竟因此受到了重创,这对她的复仇大计来说,并不是坏事。 第602章 满足,暂时的幸福 大概是因为持续封城、搜城而太过疲惫的关系,没有任何士兵与差役出现在姒琅的视线中,姒琅扶着夜枭在路边坐下,看着在风中飘拂的柳叶与散着香气的荷花。?? ?? “你不用这样搀扶我,我还没有衰弱到如此地步。”夜枭微微拧眉道。 姒琅长长的“哦——”了一声,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就让我靠靠。” 虽然她是献血的一方,但刚刚醒过来的夜枭目前更显得虚弱,两人互相扶着出来,简直就跟老太太与老头子一般。 夜枭摸了摸她的头:“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姒琅的眼皮子在打架了:“先休息一阵子,待我与你的身体康复一些再说。” 很累。 打从夜枭陷入昏迷开始,她的精神和心理一直处于极度的紧绷和压力之中,这段时间以来与禁军的周旋,更是耗尽了她的心力,更别提她还流了这么多血,现在终于安下心来后,她只想好好的休息。 夜枭静静的让她依靠,而后也阖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清风与阳光。 这里是晴州城的一隅,离八里街很远,离南城门很近,有必要的话他们随时可以出城。 三天前的晚上,姒琅依照计划,趁着着神机营和禁军终于找上门来的机会,将自己暴露在楚刀的面前,并将楚刀引到适合纵火和逃走的那间客栈。 那间客栈是小仇在小少爷的搭载下奉命去找到的地点,并事先探索和研究好了客栈的内部情况,画出地图后交给姒琅。 因为那间客栈离姒琅的藏身之处挺远,姒琅在引开楚刀的时候,顺便跑进了她的另一处秘密据点,骑了马逃走。 逃到那间客栈后,姒琅将堆满了柴火和易燃烈酒的屋子点燃,自己爬到着火的屋顶,让楚刀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 当然,她当时站在高处,又被火焰给包围了,楚刀虽然能看清她的脸,但不可能看到她全身湿漉漉的,露出外面的肌肤还抹了一层厚厚的烫伤药,短时间内不会受到火焰的烧伤。 她说完话,让楚刀确认她的身份后就往后倒下,制造她掉入火焰中的假象。事实上,她在逃进客栈后院的时候就朝天空射出了一枝并不锋利的箭,箭上系着一条长长的绳索,绳索的一端就绑在她的身上,而在客栈上空徘徊的小少爷很准确的接住了她射上去的箭,如此,她就与空中的小少爷连在了一起。 当时的天色已经相当暗了,火又还没有烧起来,追兵们也还没有准备火把或灯笼,不可能看到飞在空中的小少爷。 待大火燃起来时,小少爷已经飞得相当高了,所有追兵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也不可能现得了小少爷。 至于她身上系的那条绳索不过手指大小,火光虽明亮,但跳跃的火焰、升腾的烟气以及与追兵相隔至少两丈的距离,都足以令那条绳索宛如透明一般,很难让人注意得到。 她一倒下,小少爷就立刻平行飞走,将她从火焰的包围圈里平行的拖出去。她从火焰的包围圈中通过时确实有些危险,但,那也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不足以对她的身体产生大的伤害。 屋子有一侧是高高的围墙,围墙外是一条偏僻的小巷,虽然这条小巷里也有零星的禁军抵达和看守,但是,事先躲在这条小巷里的小仇已经用药物将这几名守兵弄晕,他们醒来以后也不会知道生了什么事,所以,姒琅的行踪没有被现。 待姒琅被拖到火屋后面那条幽暗的小巷后,小少爷立刻往高空飞升,将姒琅吊上空中,就这样将姒琅带到下一个安全的秘密据点里。 以姒琅现在的重量,小少爷无法带着她飞远,但两到三里的距离还是能撑得住的,所以,姒琅成功的逃过了楚刀等人的视线。 在这场诈死的阴谋中,姒琅最为得意的是她的“遗言”。 原本在夜枭等人设计的阴谋里并没有这段惊人的“遗言”,但姒琅在琢磨以后,心里也明白景立天是很难相信向来顽强、不肯屈服的自己就这样死了不太情理,因此,光让楚刀等人听到、看到她投身火海还不行,还得有令她从容的更充分的理由才行。 想着想着,晚上她做梦的时候就梦到自己被烧死后复生,活生生的出现在景立天面前,将景立天给生生吓死了。 梦里,景立天像个可怜虫一样问她“你不是已经被烧死了,为什么还活着”,她狞笑着说“你没听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吗?姒氏一族可是奉凤凰为神明之一”,醒来之后,她就想到了“姒氏一族拥有神秘的起死回生之术”这个点子,并把这个说明用来挑衅景立天。 想想,她在火海之中骄傲又无畏的说什么“景立天,我死了以后还会复生,你休想打败我,你休想从我的复仇之刃中逃走”的话,不是很了不起么? 她相信,景立天在得知她的“遗言”后,就算已经看到她的“尸体”,也不可能天天晚上都睡得安稳。 就让景立天在她的“阴魂不散”的阴影中度过他最后的暮年时光吧。 哦,至于她的“尸体”,那是她让小仇搭载小少爷去某个贵族府邸秘密抓来的某个贵族女眷的尸体。那个贵族女眷也曾经凌辱过她的母亲,是她的必死黑名单上的一员。 那名女眷被抓来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并被小仇秘密的带到客栈里隐藏起来。为了减轻她的重量以方便“运输”,小仇剃光了她的头,剥光了她的衣服,还喂她泻药,令她吐完和拉完了肚子里的东西才让小少爷运走她。 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当时是如何的狼狈与痛苦,姒琅的心里就充斥着复仇的快意。 那名贵族女眷陷入火海中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在死之前,姒琅还将她从屋顶的洞口上踢下去,制造她从高处跌落的伤痕。 总之,那个女人死得很惨就对了。 而且,姒琅确定,那个女人的神秘失踪一定不会传到景立天的耳朵里。以那个女人的身份,也只能去欺辱像她母亲那样的所谓奴隶与下人,但对皇室来说,那个女人算得了什么东西? 那种女人死绝了,景立天也是不放在心上的,不会有人将这种消息通报给朝廷,所以,她根本不必担心景立天会去深究那具被烧成碳的女尸的真实来源。 短时间内,景立天不会再去搜捕她,夜枭也击败了死神,现在的她,很满足。 第603章 楚家血案,请求废嫡 “皇上,楚妃有急事求见——”上午,景立天刚早朝回来,就有太监匆匆来报。 ? “让她进来。”景立天坐在龙椅子里喘着气说话。 这是撤销封城之后的第一次早朝,有大量的国事要处理,他本想熬到所有的紧急要事都得到初步处理后再退朝,但是,他只撑了一个多时辰就累得不行了,便以“没说的大事都写成奏折传上来,朕到时书面批阅”为由,匆匆的结束了今天的朝议。 喝了一杯茶后,他强打起精神,挺起腰杆,装作精神不错的样子。 他仍然年轻着——这是他必须让楚妃感受到的“事实”。 “皇上——”纱帘轻动,身姿袅娜如轻风吹云的楚妃走进来,未到景立天的跟前就已经声音哽咽,落泪如春雨,“臣妾有事相求。” 除了初次侍寝的时候,这还是楚妃第一次在景立天的面前落泪。 她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立刻令景立天又是喜欢又是心疼,景立天伸手虚扶:“爱妃莫哭,有事慢慢说,朕能应的一定会应。” 楚妃就算是处于极度悲伤和激动的情绪中,走路也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小碎步,所以走了一会儿才走到景立天跟前,如花瓣落地般跪下,哭着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本不该前来打扰,只是、只是这事,只有皇上能办了” 景立天的双手终于扶到了她,她柔若无骨的身体令景立天大感享受:“爱妃你说,朕一定给你作主” 楚妃隐忍悲伤、轻声落泪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臣妾求皇上,废了欢儿的太子之位!” “你说什么?”景立天就是一惊,面色微变,“你再说一遍。” “皇上,”楚妃磕头,“臣妾想保护欢儿,不想欢儿成为众矢之的,故而提出这样的请求。” 景立天并不讨厌这样的请求,只是觉得不理解:“欢儿成为太子,他与你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吧?”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楚妃用并不会令人感到吵闹和厌烦的轻声啜泣道,“但是,就在今天,臣妾收到了楚府下人的来信。信上说,信上说他回到楚府的时候,楚家上下,全被、被杀了” 说到这里时,楚妃的身体阖上眼睛,面露痛苦和晕眩之色,身体也晃了两晃,显然还无法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 景立天微微吸气:“这事可是当真?” 楚家是楚妃的娘家。因为楚妃之子被封为太子的关系,他原本还想给已经拥有一定官职的楚家封爵的,只是由于封城的关系,这事才拖了下来。 没想到,在封城的这些天里,楚家竟然被灭门。 “因为下人的信是上午才送到臣妾手里的,臣妾还没来得及去核实,而且,臣妾向来不过问宫外的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核实。但臣妾想,这种事是断然不可能撒谎的” “慢着。就算楚家出了这样的事,又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这里有一封下人同时送进来的信。”楚妃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染血的信,双手奉上,“臣妾看过这封信,心里很是害怕” 景立天看着被血弄脏的信,心里一阵嫌恶,朝贴身太监看了看。 贴身太监会意,接过没有信封的信,直接打开,轻声读诵:“汝儿不配为太子。” 就这么简单。 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 有人不承认景欢的太子之位,便拿景欢的母族开刀,但是,对方会就这样结束吗?对方灭了楚家满门,已经是对楚妃、太子,甚至是对皇上的挑衅和宣战,估计,对方也是有相当背景和准备的,否则绝对不敢这么放肆。 那么,接下来,对方会不会对景欢、楚妃,甚至是皇上动手? “可恶!”景立天虽然很累了,却还是窝火的捶扶手,“竟然有这么嚣张的狂徒,竟敢质疑和反对朕的决定!你们马上去通知楚刀,让楚刀立刻去调查楚家被灭门的事情。” 其实,他觉得别人不认同小儿子为太子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他之所以封小儿子为太子,一来是因为实在太喜欢楚妃,想给楚妃更大的恩宠,二来小儿子年纪太小,母族又是平民,接下来的多年里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威胁和麻烦。 但是,别人不承认太子不是大事,公然反对他、挑战他就是大事了。 “爱妃,”他下达命令后安慰楚妃,“朕一定会还楚家一个公道,你莫要太过担心。朕也会保护你和欢儿,不会让你们有事,请你安心。” “可是,”楚妃含泪的模样真是太美了,完全没有大多数女人哭的脏与丑,“臣妾也认为欢儿这么小就被立为太子,实在是还太早了,纵然有陛下爱护,只怕也封不住悠悠众口,遭到皇家和臣子的怨恨” 朕的楚妃真懂事啊。 景立天在心里感叹着,越的喜欢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到十九岁的楚妃。 “爱妃莫慌,到了明年,朕就找最好的臣子教导欢儿。朕相信,欢儿不会辜负朕的期望,来日必定能令朝野称服,所以,你就安下心来罢。” 楚妃微微抿着唇,面露犹豫,但是,她最终还是柔顺的道:“承蒙陛下厚爱欢儿,臣妾也会悉心教导欢儿,让欢儿配得上陛下的宠荣。” “嗯嗯,有母如你,欢儿必定成才。”景立天很是欣慰,“起来罢,与朕共进午膳。” 景立天午膳和午眠过后,下午又懒懒的批阅了一些奏折,在准备离开御书房之前,楚刀来了。 他是来报告楚家被灭门之事。 “陛下,卑职亲自去楚家调查过了。”楚刀道,“送信进宫的乃是楚家雇佣的一名长工。这名长工在封城时回了自己的家,直到昨日下午才返回楚家干活。他抵达楚家时,楚家大门是紧闭的,但没有锁上,他便推门而进,进门后没有现任何人” 这名长工当然会觉得很奇怪,便在府里到处寻找,最后才在地窖里现了楚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的尸体,当场吓得晕了过去,直到天黑才醒过来,连滚带爬、哭爹喊娘的跑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去报官。 不过,晚上衙门哪里会开呢?长工想来想去,跑去找里长商量,里长知道楚家的背景,惊得赶紧派人看守现场,并写了一封信,想找人转交给楚妃,但里长又哪里有什么可以进宫送信的人脉? 如此,忙了一夜之后,那封信才通过看守皇宫的侍卫的传报,于上午时传到楚妃的手里。 第604章 悬案难查,太子见鬼 “楚家一共死了二十三口人。&bsp;&bsp;”楚刀说明如何现现场后,开始描述案情,“包括楚老爷、楚夫人和楚家的干儿子,以及二十名下人,全部死于刀伤。” 他在提到楚家的时候,心里是不屑的。 楚家夫妇原本是乡下人,只有楚妃这么一个女儿,楚妃得宠后夫妻俩搬到京城,从此过了富足的日子。楚父还被封了一个又有闲、又有钱的小官,不过,这种小官职不提也罢。另外,楚家夫妇还认了去年的探花为干儿子,留着传宗接代和养老,结果,这探花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就被人“咔嚓”了。 “包括今天在内,死者已经死亡了四天” “你的意思是说,”景立天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眸眯起来,透出一股狠意,“这是在禁军撤退之前生的案子?” 禁军是在四天前撤退的,而死者已经死了四天,这意味着什么? “是的。”楚刀觉得这案子最可怕的就是这一点,“陛下于四天前下达撤退命令,而后禁军用了整整两天才全部出城,可以认为,楚家灭门案是在陛下的命令下达之后、禁军全部完成撤退期间生的。” 他顿了顿:“在禁军撤退的这两天里,场面未免有些混乱,凶手应该就是借这个机会动手,而禁军当时已经处于撤退的过程,不会去注意这些案子。而且,凶手应该是职业杀手,根本没有给予禁家上下反抗和呼救的机会,杀完以后就将尸体丢进地窖里,地窖里的温度比较低,又存有一定的冰块,令尸体不至于太快和散恶臭,因此,禁军不可能现这桩命案” 景立天追问:“凶手有多少人?” 楚刀道:“无法确定,但,卑职在多个房间里现了大量的血迹,死者都是在时间内被杀掉,现场也并不是很乱,可以认为凶手是同时且在多个地点行凶,绝对不止一人。从伤口上看,他们所使用的刀具也很精良。” “楚家也有侍卫的吧?” “是的。楚家一共有八名侍卫,都是皇上赏赐的。” “朕赏赐的这些侍卫都来自大内,难道他们都是面粉做的?” 楚刀沉默了一下下后,道:“从伤口和现场看,有的侍卫与对方打斗过,但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很快就被杀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凶手应该有五六人以上,要不然不足以控制全府。” “呵呵,”景立天阴阴的笑起来,“这么多人闯进楚家行凶,禁军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吧?” 楚家作为楚妃的母族,所住的街道可是位于富人区的大街道,宅子也修建得高大漂亮,还有来自大内的侍卫作为护院,任何人想闯进这样的大宅子行凶,想彻底避过晚些时候才会撤退的这条街的禁军,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卑职向看守这条街的禁军进行了盘查,所有人都表示不知情。”楚刀在心里叹着气,道,“卑职认为,行凶者,有可能来自禁军” 所以,这就是可怕的地方了。 “呵呵,”景立天继续阴阴的、狠狠的笑,“那么,嫌疑人不是相当清楚么?” “原本是这样的。”楚刀道,“但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和卑职的调查,在死者的死亡时间里,正有来自其它区域的大批禁军从楚家四周经过。” 因为生怕被骂废物,他又赶紧解释:“楚家住在清平大街,从城内东南区域撤退的禁军都会从这条街上经过。禁军撤退时不分时间,撤退得也比较匆忙和混乱,如果有大批禁军于夜间撤退时经过楚家,少数人借机潜进楚家行凶,是完全有可能不被察觉的,也很难去一一调查” 其实说来,是没法查。 咚——景立天拍桌子,横眉怒目:“难道你要告诉朕,这又是一桩悬案不成?” 京城直到现在也没有破解的悬案已经够多了!而在封城的这二十余天了,生的大案、命案、悬案比过去几年里加起来的都多,特别是那些涉及到皇室、大贵族的失踪案、袭击案、命案等报告,更是在他的案头堆了一叠,他听得、看得都烦了,现在可不想再添加一宗。 楚刀怎么样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他只能说:“卑鄙一定会全力调查此案。” “查不出结果呢?” “任由皇上处置。”楚刀真的只能这么回答,把命运交给苍天了。 景立天盯着他,嘴皮子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他想说“查不清楚的话你就别干了”,但是,楚刀不当神机营的领的话,谁来当? 就算他的臣子里有和楚刀一样能干的人,可是,他敢信吗?他敢用吗? 他对楚刀再怎么不满,心里却也还觉得楚刀对他是忠心的,还是可以信任的,换了别的人,他真是不敢让对方如此靠近自己。 “努力去查吧。”好一会儿后,他只能这么说。 “是。” “楚妃很伤心。”景立天想了想补充,“无论如何,找出凶手,给楚妃一个交待。” 楚刀低头:“卑职遵命。”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唇边泛起无人察觉的微笑。 皇上果然也不在乎这一家子的死活啊,关键是给楚妃一个“交待”,那么,这就不难办了。 “去吧,再难查的案子,也要努力去查。”这是景立天最后所能说的了。 楚刀退下去了。 景立天拿起一只铃铛,摇了摇,召唤贴身太监进来。 很多时候,他说话说累后或者脾气累后,就没有力气再叫人进来了,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只铃铛。 “扶朕去小睡一会。”他说。 景立天这一睡,睡到天黑才起来,然后又下令:“传楚妃和太子一起过来用膳。” 他现在对别的女人都没有兴趣了,就喜欢跟楚妃和小儿子在一起,宛如民间的一家三口般过日子。 很快,太监急匆匆的跑进来:“皇上,太子殿下突然生病,楚妃娘娘正在照顾太子殿下,不能前来陪皇上用膳,娘娘请皇上恕罪。” “什么!”景立天眼睛就是一瞠,“欢儿病了?怎么病的?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太监汗出不敢擦,跪在地上道:“听娘娘屋里的人说,今日傍晚,太子殿下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追蜻蜓玩,突然尖叫着‘有鬼,水里有鬼’就抱头乱跑,然后掉进池里” “鬼?”景立天皱眉,“大白天的哪里来什么鬼?是欢儿看错了吧?” “听娘娘屋里的人说,众人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太子殿下被及时救上岸后哭得很厉害,不断的说看到鬼了、很可怕的鬼、鬼要吃了他之类的,怎么哄都哄不停,也不吃不喝的,然后就病倒了” 第605章 清洗后宫,恶意未除 “荒谬!真是荒谬!”景立天拍桌子,“太子耳聪目明的,不太可能看错,八成是有人在吓唬太子。&bsp;&bsp;大内侍卫难道没有去彻查此事?” “现在还在查,但是暂时没有现” “查!传朕命令给景孝,让他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景孝是大内侍卫总管,也是皇宫头号大太监,平时不用在御前侍候。 “是。” 景立天动了动唇,想说“朕去看看太子”,但想了想,他还是迸出一个字:“滚。” 生病中的、正在哇哇哭闹的孩子和忧心忡忡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他还是不去了。 而后他召来歌女、乐女、舞女,听歌,看舞,赏乐,喝茶,总算觉得好受了一点。 到了入睡的时候,他倒是有心抱两个青春柔软的舞女一起睡,可惜无力,便独自去睡了。 睡到次日,他喝了提神的药茶,才懒懒的去上早朝。 待到早朝回来,景孝那边已经有了调查结果:“皇上,臣在太子殿下的落水之处,现了数枝荷茎被削断后留下来的空处,而从这个空处到荷花亭之间的路线中,沿路都有荷叶、荷花被折断的痕迹,可以断定,有人假扮成鬼,从荷花亭潜到荷花丛中,待太子殿下经过时现形,惊吓太子殿下。” 景孝边说边偷瞄景立天的脸色。 景立天阖眼不说话,待着景孝汇报到底。 景孝没听到皇上有任何提问和反应,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嘴上说得更小心了:“臣认为,扮鬼者不可能在荷花池里任意移动,只能固定在某一处隐身,如果没有人将太子殿下引到扮鬼者的藏身之处,扮鬼者的目的就要落空了。所以,臣将事时随侍太子殿下的人全抓了,一一拷问,终于现了嫌疑人” “可惜的是,这名嫌疑人事先服下了毒药,在嫌疑暴露后身亡,臣来不及问出幕后指使者。” “臣随后搜查了太子殿下所有侍从的住处,在其中三人的屋里和四周现了多个诅咒小人,以及来历不明的金子和银子。” “臣将这三人进行严刑拷打,这三人承受不住都招了,只是,连她们都说不出来指使者是谁,只说她们在屋里现了钱财、诅咒小人和一封信。信上说,只要她们在诅咒小人里塞上太子殿的头、唾液等身体之物或衣物、小玩具、小饰等贴身之物的碎片,再写上太子殿下的名字,藏在屋里或埋在地上就能得到一大笔钱财。” 景立天的脸色很难看了。 景孝提心吊胆的:“信上还说,如果能把诅咒小人藏在太子殿下的房间里,得到的报酬更多,有一个人就这么干了,臣在太子殿下床下的角落里现了一只被黏在床板上的诅咒小人” “给朕扒了那奴才的皮。”景立天怒,拍桌子,“活生生的扒,让其他奴才都看站!” “那个奴才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死了” 景立天眼有直抽:“你还有什么要报的?” “暂且只查到这里。”景孝小心翼翼的道,“臣认为,也许后宫还藏有其它的诅咒小人,臣请求对皇上之外的后宫区域进行搜查。” 景立天沉默了半晌后,咬牙:“朕,准了。” 他知道,已经有乱臣贼子沉不住气,开始行动了,这宫里指不定还有针对他的眼线和奸细,这次最好一次都找出来和收拾了。 “臣遵旨。臣告退——” “慢着。”景立天补充一句,“让神机营和大内侍卫联合负责此事,楚刀为第一负责人,你为第二负责人。你俩务必将所有的大逆不道之徒都找出来,还朕一个清静。” 在这种时候,景孝完全不想独揽权力,很高兴有楚刀跟他一起担责:“是。” “这事尽快进行,免得这些贼子湮灭证据。” “是。臣即刻去办。” 御书房安静下来。景立天苦恼的揪住头:“唉,处处都有刁臣想害朕啊。” 他没有注意到,他随手揪下来的头,变多了。 接下来几天,后宫里开始了久违的大搜查,除了皇上的住处,所有建筑都不能幸免,甚至连户外也有宫人进行仔细的搜索。 为了不放过任何犯人和可疑物品,景立天还下令:“凡是现危险物品或揭奸细者,当场给予一百两银子以上的奖赏,视情报的价值而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百两银子对于贵族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年的工钱也不过十来两银子的太监、宫女而言,已经是一批相当不错的钱财了。 于是,只要有时间,所有宫人都投入到了搜查的队伍中。 这一查,还真是现了不少问题。比如某妃子偷偷研制和收获禁药、想以此获得皇上的恩宠,某公主在屋里设立秘密祭坛、想使用巫术诅咒情敌,某妃子与贴身太监有暧昧情事,还有针对楚妃的诅咒、某些不堪入目的画册与物品,等等。 而其中,针对太子景欢的诅咒小人又被现了几个。 另外,宫人们也告了不少与宫外权贵暗中来往的嫔妃、宫人名单。 针对种种违反宫规、对皇上不忠之人,宫里进行了一次大惩罚和大清洗,被杀的宫人过一百人,其中还包括几名妃子,太子和楚妃身边的人更是几乎都被换过了。 但是,针对太子的恶意,并没有结束。 在大搜查和大清洗刚刚结束的次日清晨,景立天正在享受楚妃给自己更衣,就有宫女抱了景欢过来,说有要事求见。 楚妃一听就有点慌了:“难道是欢儿出了什么事?” “不会有事的。”景立天不以为意,“才刚刚销毁了一批害虫,欢儿的侍从也是新换的,不会有事。” 但是,就是有事。 几名宫女一进来就跪下,结结巴巴的奉上一张纸片:“这、这是在太子殿上的枕头边现的,奴婢完全不知道这纸片是如何出现的,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纸片是红色的。看颜色,这纸片似乎是被鲜血染红的,染得十分的均匀。 景立天一看就恶心,没接,只是定睛瞧了瞧上面不太显眼的黑字。 “景欢不配为太子”,只有这么一句话。 楚妃“啊”了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晕眩过去。 景立天却只是沉了脸,冷冷的问:“太子可有异常?” 病了几天的景欢似乎刚刚吃饱,正在打盹,嘴边微流口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宫女紧张的摇头,“太子殿下一切正常,病也刚刚好,奴婢们并没有现任何不对。在太子殿下刚刚醒来的时候,奴婢也试着问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似乎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第606章 告别,来自皇室的压力 “能将这等恶心之物置于欢儿的枕边,只有欢儿的侍从才能办到。?&bsp;&bsp;”景立天的目光冷冷的,“看来,这次清除得还不够干净哪。”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几名宫女和太监吓得全身抖,拼命磕头,“奴才们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晚上也有人彻底看守,实在不知这纸片是从哪里来的” 景立天弃耳不闻:“奴才多的是,重新换过一遍就行了。” 如果只是“换”还好,但这里所谓的“换”,就是将旧的全杀了然后换新的,谁能不怕? “皇上饶命,奴才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景立天眼里冒出了杀意。他要的并不是奴才们对太子忠心耿耿,而是对自己忠心耿耿。 “皇上息怒。”这时,楚妃怯怯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可否听臣妾一言?” 景立天收回思绪,看着楚妃,疼爱的道:“爱妃请说。” 他就喜欢楚妃这种只属于小女儿的可爱小动作,令他觉得自己还是少年郎。 “如果找不到主谋,奴才杀得再多也是枉然。”楚妃轻声道,“而且欢儿年纪还小,身边的侍从换来换去的,只怕会让欢儿不安,不易适应。再者,新换的奴才因为不知道欢儿的喜恶与脾性,说不定会侍候不周,影响欢儿安康。所以臣妾觉得,这事还是先要好好调查,若是这些奴才中有人居心叵测,到时再处罚也不迟。” “爱妃心善,不知人心险恶啊。”景立天叹息,“这些事情,未必能查得清楚,就算能查清楚,只怕欢儿到时已经受到极大的伤害了。” “皇上说得极是。”楚妃想了想后,“那么,先由臣妾亲自照顾和保护欢儿,待这件事情查清以后,再决定如何处理这些奴才,如何?” 被册封为太子以后,景欢就有了自己的宫殿,并没有和楚妃住在一起。按宫里的规矩,太子不宜经常与母妃见面,不过,楚妃因为景立天的宠爱,还是能自由去看望儿子。 “好吧,就先依爱妃的意思吧。”景立天还是比较愿意让楚妃看到自己仁善的一面。 “谢主隆恩——”至少没有马上被处死,已经令宫女和太监们如获大赦。 在景立天连番出手之下,接下来的数天后宫很是平静,再没有事端生。 景立天才松了一口气,就收到了皇室第一年长者、也是他的祖母——元老太妃的将薨的消息。 元老太妃今年已经九十余岁,居住在后宫深处的祠堂里,每日里除了依照太医的指导和方子养生,就是念经拜佛,已经不问世事二十余年,最近十年来更是连祠堂都不曾踏出一步,早就被皇室和朝野所遗忘。 要不是逢年过节和老太妃寿诞时,内务府总会提醒景立天去看望老太妃,连景立天都忘了老太妃的存在。 “老太妃要寿终正寝了?”景立天愣了一下后才想起老太妃是何人,赶紧站起来,“备辇,朕现在就去看望老太妃。” 在前去老太妃自建的祠堂时,他问随侍的老太监:“元太妃今年高寿?” “回陛下,元太妃今年已经九十有六。” “九十有六,还是寿终正寝,太妃好福气。”景立天嘴里喃喃,“希望太妃的好福气也能分一点给朕” 他甚至有点妒忌这位老太妃了,如此长寿者,在皇家也是第一个。 辇车行了很长时间,才进入一处极其僻静幽美之处,要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元老太妃的小祠堂,景立天都要怀疑这里已经是在宫外了。 祠堂的门打开了,有老宫女在门后道:“陛下,请进——” 老太妃和身边的侍女一样,决意将余生献给佛祖和菩萨,不再踏出祠堂一步,而且她们都是看着景立天长大的老宫人,并不需要像一般宫人般出门恭迎。 景立天也不会跟这种快死的老宫人计较,径直踏进这扇小门,往里屋走去。 进到屋里以后,他大感意外,这屋里,竟然汇集了一群久不露面的皇室宗亲与早就归隐的朝廷元老,这些人几乎个个都是看着他长大或者曾经扶持过他、辅佐过他的,若是仅论身份,这些皇室宗亲个个都是他的长辈。 “皇上万安。”因为是来探病的缘故,众人都相当安静,并没有大声说话,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就这样冲他行了鞠了一礼,低声问安。 “免礼。”景立天挥了挥手,往前面的床榻走去,“祖母,天儿来看望您了。” 绝对称不上华丽的床榻上,一位瘦到几乎没什么肉的老太太躺在那里,老眼混浊,就差眼睛一闭就升天了。 “天儿来了,坐。”元太妃用枯瘦如爪的手轻轻拍了拍床沿,“让祖母最后看看你。” “祖母请看。”景立天在床边坐下,任由祖母打量自己。 他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动情的话,但是,他看着昔年非常疼爱自己、为了让自己登基而想尽一切办法的祖母,心里却只有陌生感。 都老成这样了,简直跟人形木柴似的,还是早点死吧,他在心里想。 “天儿,好像消瘦和苍老了不少,想来国事、后宫之事都不太顺利吧?”元老太妃应该是动不了了,就只有嘴皮子还能说说话,看起来就像会说话的人形木头,让景立天看得很不舒服。 她的话也让景立天听得不舒服,若是别人,他只怕要怒了。 “确实不太顺利。”他勉强笑笑,“但,国事和后宫之事,哪里有顺利的时候过呢?就算有,也不过是一时罢了,祖母对这一点,应该是最明白的。” “是呢。”元老太妃挤出笑容,“祖母日日为天儿祈祷,希望国运昌盛,皇上龙体安康,祖母相信,上天一定会保佑天儿。” “多谢祖母。”景立天感觉舒坦了一些,“祖母还是这么疼爱天儿,天儿心里感动,此生都不会忘记祖母的爱护。” “我听到你祖父的召唤,时间不多了,除了见你最后一面,祖母还有一个请求,还希望天儿应承祖母。” “祖母请说,只要天儿做得到,一定去做。”景立天这么说回答的时候,觉得自己没有做不到的祖母要求,并想着,就算做不到,只当安慰又如何。 反正人都要死了,遗愿能不能实现,鬼才知道。 “废黜太子,换个有依靠的吧。”元老太妃缓缓的道。 景立天瞠大了眼睛,盯着老太妃的面容,吃惊之后,目光变得有点冷,没有马上说话。 太意外了。二十余年没有问过世事的老太太,竟然知道立太子的事情?还在临死之时提出废黜的要求,怎么想,都与她的处境不符。 第607章 太妃的遗言,第一次提议 马上就要寿终的元老太妃不可能看得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了,或者说也不会再在乎任何事情了,等了一下不见他说话后,继续道:“虽然哀家没有见过太子,但太子也是哀家的曾孙,哀家也是喜欢和重视的,但是,太子的母妃出身太低,没有任何依靠,才学、见识也远远不足,太子又如此年幼,承受不起太子之名啊” “正因太子年纪,朕才有足够的时间去教导他,培育他。??&bsp;&bsp;”景立天缓缓的道,“朕相信,有朕亲自教导,太子定不负朕望。” 他反感的并不是别人反对太子,而是恼火别人反对他立景欢为太子这个决定。 别人可以说景欢不配当太子,但是,不能说他立景欢为太子不合适,更不能劝他另立太子。另立太子这种事情,只有他能自己说,自己做。 “请恕哀家直言。”元老太妃道,“虽然皇上很有自信,但是,整个皇室和朝野,没有任何人会支持太子,皇上不废黜太子,只会给太子招来灾祸罢了。” 景立天的声音没有感情:“听祖母的意思,朕立欢儿为太子,倒是害了太子了。” “确实是。”元老太妃道,“哀家敢断言,如果皇上不废黜太子,太子一定活不到五岁。所以,为了您的儿子,也为了哀家的宝贝曾孙好,还请皇上三思。” 景立天沉默了片刻后,看向身后那一群因为年迈而坐着的宗亲、老臣:“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老人们沉默了片刻后,异口同声而小声的道:“是。” 景立天的眼睛微眯,一时间动了杀心。 但这一丝杀心很快湮灭。因为,这些宗亲、老臣真的都老了,指不定哪天就活到头了,加上他们的身份、地位很高且不问国事、政事多年,已经到了他们动不了别人、别人动不了他们的境界。 他堂堂一个帝王,也不好跟这么一群老头子计较。 同时他心里明白,这些老人们就是仗着自个对他有功且年迈的缘故,在集体给他施压呢,真是一群狡猾的老东西! “祖母,”景立天也不想多扯,问元老太妃,“朕现在就四个儿子,景辉已废,恩儿体弱多病,秀儿已经召告天下、放弃继承皇位,如果不立欢儿为太子,朕还能立谁?” 他倒要看看,这些老东西想扶持谁。 “皇上,”元老太妃道,“您拥有的国土望不到头,您的眼界和心胸也可以再广阔一些。哀家的这几位曾孙虽然都不适合为帝,但是,您不是还有孙儿、曾孙儿么?” 景立天心头就是一跳,几乎想叫出声来,但还是忍住了。 元老太妃等不到他说话,只得抓紧时间继续说:“辉儿、恩儿、秀儿都有儿子,哪一个不比欢儿年长且母亲出身高贵?皇上选了他们,怎么样都比欢儿合适啊。”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景立天不吭声。 “哀家不曾见过这些孩子,也不知道他们被教成什么样子,如果这些孩子没有让皇上满意的,皇上也可以试着考虑公主们的孩子。” 景立天蓦然张大眼睛,立公主们的儿子为太子?这种事情他想都没想过,晴国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老太妃糊涂了不成? 不过,仔细想想,晴国的历史上倒是有景氏公主之子去争夺江山但最终失败的例子,而别国则有成功的例子。 “景氏一族向来女多男少,相较之下,公主所生的子嗣较多,优秀的也较多,更容易选出合适的人才。哀家认为,为了景氏一族和景氏的大好江山,选拔最优秀的孩子继承大统是有必要的,只要流有我们景氏一族的纯正血脉,哪个孩子都可以考虑哪。” 景立天又沉默了一下后,道:“那祖母觉得朕的哪个孙子或曾孙最合适?” 老人家都这个样子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听、去看、去管外头的事儿,分明是有人在老人家面前怂恿和煽动,老人家才会说出这样的道理。 让他知道是谁利用老人家给他施压,他一定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哀家都没有见过那些孩子呢。”元老太妃轻声叹息,“也无从知晓哪个孩子合适,只能靠皇上去判断了。原本,哀家还想在临终之前见见那些孩子的,可哀家又不想让孩子们见到自个的模样,免得吓着了他们” “祖母哪里的话。祖母这般慈爱,孩子们若是见了只会感动。”景立天说得言不由衷,因为元老太妃这副枯木般的模样确实挺吓人的。 元老太妃呵呵一笑:“哀家这一生,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你,在临终之前得见你一面,其实也已经满足了。” 景立天的心里,终于微微有了暖意。 他并非长子,小的时候并不是很出众,背景和靠山也不是最强,在先皇的眼里算是相当平庸的。但祖母却很欣赏他的母妃,对他也格外重视,经常关照和指导他们母子,还常常不动声色的在先皇面前说母子俩的好话,给母子俩表现的机会。如此,母子俩慢慢的得到了先皇的重视,在他长大一点以后,成为了最有力的太子竞争者之一。 而在他竞争太子之位和皇位的过程中,祖母更是用尽了一切办法和力量,联合现在这些在场的宗亲与老臣,一步步将他送上皇位,而后干脆的退出权力中心,完全没有干涉他的国事与家事,对此,他铭刻和感激于心。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老太太是真心疼他的,也为他付出太多的,他可以原谅老太妃刚才所言的一切。 “天儿,”元老太妃用最后的力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微笑,“你是帝王,权力最大,但,单靠你的权力,不足以让得不到朝野认可的皇子登上皇位和好好活下去,哀家知道你明白这一点。所以,无论你日后如何决定,都请把哀家的话放在心里,哀家所言,都是为了你好、为了皇室好和为了景家的江山好。” 景立天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道:“是,天儿会好好考虑的。” 当年,母族最为强大、也最得先皇喜欢和重视的他的兄长,毫无疑问是最有实力的竞争者,但是,最终还是败在了他手下,因此,他很明白祖母并不是在吓唬他。 “那么,哀家就去了。”元老太妃混浊的眼珠子慢慢的转头,扫过在场的景立天、昔日的盟友和臣子,以及侍候她多年的宫女后,慢慢阖上眼睛,“各位,哀家就在另个一世间等着你们了。” 就此,她溘然长逝。 第608章 另择皇储,堵不住的嘴 办理元老太妃的葬礼并没有花掉景立天多少时间。 元老太妃原本就隐居多年,除了皇家和朝里的一些老人,几乎没有人记得这个曾经影响和改变了晴国历史的女人,现在更没有必要让已经逝去的老太妃曝光在世人面前,让世人再次去议论她的传奇与功过。 老太妃临终之前也已经立下遗愿,她薨了以后不办葬礼,不公开消息,直接将她葬进皇陵,陪伴在丈夫的身边即可。 她死的时候更是已经穿戴整齐,连沐浴更衣都免了,景立天遂了她的愿,率领现场的老人家上香、叩拜之后,就挑了吉时,让人将她置入棺椁,准备于吉时运去皇陵下葬。 忙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开始去调查在他册封景欢为太子之后、在老太妃薨之前,有哪些人去拜访过老太妃。 他知道,一定就是这些人对老太妃面前乱嚼舌头,煽动老太妃给他施加压力。 那些人竟敢对他的旨意不满,还想改变他、操纵他,简直不可饶恕。 但是,他失败了。 因为,老太妃的几个贴身宫女在送老太妃进入棺椁后就集体自尽,以身殉葬,他根本没办法从老太妃的身边人那里问出什么来。 此外,老太妃足不出门,与世隔绝,即使内务府定期给老太妃送来各种物资,送物资的人也是送完就走,连祠堂的门都没有踏进过一步,更不曾见过老太妃,因此,内务府对老太妃的人际交往完全不清楚。 继续查下去,后宫的嫔妃、公主、宫人们也纷纷表示与老太妃没有任何往来,很多人甚至表示不认识老太妃。 老太妃住的地方如此僻静,平素又没有人关注,就算有什么人悄悄去看望她,现在也没法查了。 至于老太妃薨时在场的老人们,全都表示他们是在当日才收到的消息,事前根本没有与老太妃有过接触,平素也与老太妃没有来往。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景立天都没法对他们进行逼问或拷问。 所以,景立天想从老太妃这边找出幕后的策划者,算是没门了。 目送老太妃的棺椁离开皇宫后,景立天坐着步辇回到景华宫,心里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物是人非”的伤感。 短暂的伤感还没过去呢,楚妃就匆匆赶来求见。 他当然要见的。 他一看到楚妃那年轻窈窕的身影就禁不住伸出手来,想感受年轻的滋味与气息,哪料楚妃一见他就无力的跪下来,悲切又哽咽的道:“皇上,臣妾再次请求您废了欢儿的太子之位” “爱妃这是何意?”景立天收回手,皱眉,“关于这事,朕已经说过无需再提了。” “可是,您看这个。”楚妃哆嗦着手,递上一封染血的信。 景立天一看就腻了,没接,好在信是打开的,上面又是他很熟悉的那句话和那把飙血的尖刀:汝儿不配为太子,若为太子,必早夭。 “皇上,”楚妃哭起来,“这是在臣妾的房间里、欢儿的小床上发现的,臣妾如今也不敢去想这信是怎么来的,只想欢儿不用再承受这等危险。” 她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满脸是泪:“臣妾虽然贵为皇上的妃子,但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能有如今的富贵,臣妾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求贵上加贵。臣妾现在想要的,只是夫君与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不用再承受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危险” “爱妃,”景立天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没有野心和心机的妃子,只觉得楚妃真是个好女子,反而不忍废嫡了,“这样的事情在宫里多的是,朕这一生更是不知遇到了多少,如今也不是过得好好的?所以,朕会加强对你和欢儿的保护,欢儿不会有事的,你切莫被奸人给吓怕了。” “皇上,臣妾” “这样,朕答应你,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朕就先不立太子,如何?” 楚妃犹豫了一下后,才收了泪水:“嗯,臣妾听皇上的。” 接下来,景立天亲自派神机营的高手全天保护楚妃和太子,当然,这些高手都是太监,不会有损楚妃的名誉。 应该是他的措施有了效果,楚妃再也没有收到那样的警告信。 然而元老太妃薨的消息以及她对皇上的遗言却已经散播开来,皇室、朝野和坊间都在流传着元老太妃主张废黜太子、从各位皇子或公主的孩子之中选择优秀者继位的说法,一时间,全城都在私底下议论元老太妃主张的可能性。 “依照规矩,皇位本就应该传给太子,如果太子无能,就要从其他皇子挑选优秀者继位。但不管是哪位皇子继位,皇位都将传给其子,如此说来,从皇子的儿子中挑选一人为太子,也是说得通的。” “这样的话,景辉之子岂不是有资格继位?” “这个,景辉已经被驱逐出城,其子应该也不能回京,当然不能立为皇储。不过,景辉并没有像景虹那般被驱逐出皇室和被夺去皇族姓氏,这么说的话,好像他的儿子也应该有继承权” “说到皇子之子,二皇子景恩的独子听说教养得不错,文武兼备,知情达理,对父母长辈极为孝顺,今年也有六七岁了,坊间评价颇高啊,不知比楚妃之子强上多少倍。” “二殿下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常年待在府里,倒是有时间教导儿子,而二皇子妃也出身诗礼大家,是京城贵妇的典范,他们教出来的孩子,岂是楚妃这种乡人出身的能比” “三殿下的儿子不怎么露面,不知究竟性子如何,但怎么样也不会比楚妃之子差吧?” “哈,说到皇上的孙辈,最优秀的还是公主所生的子嗣吧?皇上的女儿众多,其中不乏比各位皇子都优秀者,她们养的儿子啊,也比几位皇子所生的强多了,真从大局考虑的话,不如从皇上的外孙中挑” “你这张嘴又胡说了!公主的儿子若是也能继承皇位,那景嬛公主的儿子,也就是乌蒙国的那个乌望皇子,岂不是也有继承权呜!” “嘘——”众人都脸色大变的捂住此人的嘴,左右张望,低声骂道,“这种话你也敢说?想死不成?赶紧闭嘴,以后不得再提。” 那人也是白了脸,使劲点头。 众人这才放开他,擦着汗在心里道,好险好险,幸好这里是包间,没有旁人在,要不然这话传到皇家或官府的耳朵里,只怕要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但,这京城里会这么想的,何止这几人? 关于新的皇储人选问题,早就在私底下被全城热烈的议论者,皇亲、臣子、权贵们都下意识的将视线从几位皇子的身上移开,在皇子之子、公主之子间寻找起合适的人选来,并在心里判断着拥立太子或新君的可能性。 第609章 楚妃的寿宴,无言的排斥 景立天暂时还不知道这些议论,因为,他的心思都放在为楚妃操办寿诞上了。 楚妃出身低微,入宫的时间也不过三年左右,尚未办过大的寿诞,这一次,景立天决定为楚妃办一次轰轰烈烈的寿宴,以展示他对楚妃的恩宠,并冲冲楚妃和皇宫这段时间来的晦气。 宫里一边准备寿诞,一边将数百份请柬传给京城的贵族女眷。 后宫很久没有举办这么大规模的活动了,整个御花园都被纳入了活动场地,景立天赏给楚妃的珠宝首饰、华衣美裳、胭脂水粉等几乎堆满了一个房间,不知招来后宫多少的羡慕妒忌。 楚妃总是微带忧郁的表情,总算有了笑容,似乎也期待着这场隆重的寿宴。 “皇上,”晚上,楚妃软绵绵的枕在景立天松弛的、布着老年斑的胸膛,轻悄悄的问,“臣妾是从乡下来的,还是第一次出席这么隆重的宫宴,会不会闹笑话呢?万一闹笑话的话,到时丢了您的脸,那要怎么办才好?” 入宫已近三年,但她还是保持着初遇景立天时的率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出身和真实想法,这令景立天又是喜欢又是无奈。 “怎么会呢。”他像搓面团一般摆弄楚妃的身体,“朕可以保证,你如今的仪态、举止、打扮,绝对不比这京城里的任何贵妇逊色!你是朕最疼爱的女人,朕就是你的颜面,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还有,朕到时也会与你一同出席,你不必担心。” “嗯。”楚妃的声音和呼吸都透着幸福,“臣妾的娘家人都死了,臣妾在宫里也没有朋友,臣妾想啊,如果到时能在宴席上交到一些朋友就好了” “放心,就凭朕对你的疼爱,那些名门贵妇、千金小姐都会抢着与你结交,你很快就会有朋友。” “那,臣妾有朋友以后,对方可以来宫里看望臣妾么?” “当然可以。” “呜,皇上您真好,臣妾好高兴能嫁给您” 两人好不亲热和甜蜜。 如此,楚妃一日日的盼望着,终于盼来了寿宴举行的日子。 一大早,楚妃就沐浴更衣,坐在镜子面前,让侍女们精心打扮自己。 景立天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几口后,道:“朕下午处理完国事后就去御花园陪你,你只管从客人挑选中意的亲近就好。” “臣妾谢皇上疼爱。” 景立天心情愉悦的去上早朝,然后结束早朝,回到御书房处理折奏,连午膳和午憩也在御书房解决了,午憩过后又继续批阅文书。 终于等到申时过半时,他放下手中的折子:“准备步辇,去御花园。” 这个时间,宾客们应该已经聚齐并一一向楚妃作了问候,他去到宴席现场后再寒暄几句,宴席差不多便可以开席了。 上辇的时候,他的步伐是轻快的,下辇的时候,步伐也是轻快的。 前方是一层层白色的薄纱,将宴席现场挡在后面,在清风吹拂之下,轻纱层层飞舞,宛如有形的雾气一般,配上御花园的繁花绿草、水色天光,如神秘又朦胧的诗情画境。 经纱后面怎么轻悄悄的? 景立天有些奇怪,难道是众人知道他来了,不敢出声么? “皇上驾到——”贴身大太监喊出尖细悠长的声音,紧接着,重重纱帘被宫女拉开。 景立天从雾气一般的纱帘中走过去,觉得自己就是从白雾中走出来的神,迎接他的必定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的贵族女眷们整齐又动听的“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想到全京城的贵妃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面前,任由他欣赏着,这种感觉真好啊。 他不禁微阖眼睛,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等着浪潮一般的香气与莺声。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咦?景立天猛然顿住脚步,睁开眼睛,怎么声音这么小、这么低、这么颤抖? 马上,当眼前的场景涌入他的眼帘时,他简直不能相信亲眼所见。 眼前,偌大的御花园中央地带,竟然空荡荡的,不,还是有一些人,但是,这点人与他所想象的、也应该是非常热闹的画面,完全不相符! 草坪上,花丛中,亭台下,回廊里,水榭边,摆满了一桌桌精致的佳肴,四周的树上与建筑上也挂满了用以装饰和点缀的美丽宫灯,空气中飘散着迷人的花香与酒香、茶香、饭菜香气,一边的帘子后面,隐约可见乐女的身影。 然而,几乎没有客人!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张桌子边,坐着宫里的嫔妃、公主,以及三四桌来自宫处的宾客。 三十多桌酒席,只坐了六七桌,而且还坐不满。 看到他入场,所有人都跪下来,不敢抬头,仅是看她们的身体,无不是微微哆嗦的。 “客人呢?”景立天慢慢的扫视全场,没看跪在跟前的那些女人,用着无喜无悲的声音道,“朕记得宫里发出了三百多张请帖,还有那么多人,去哪里了?” “皇上,”跪在最前面的是打扮得宛如盛装仙女一般的楚妃,楚妃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泣声,“没有出席的客人都送来了贵重的礼物以及道歉信” “什么道歉信?” 楚妃始终不敢抬头,颤抖着声音道:“有的客人病了,有的客人家里有白事,有的客人正好不在京中,有的家中有事,故而不能出席,所以、所以她们给臣妾写了道歉信” “呵呵,朕真不知道朕的臣子家中出了那么多事。”景立天低低的、阴阴的笑,“把那些道歉信都交给朕,朕要看看谁的家里都出了什么事,到时也得关心关心这些臣子才行。” 竟然有那么多人不给楚妃面子!不给他这个皇上的面子! 这么多年来,甚至是在皇室和皇宫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宫里邀请了三百余人,却只来了三四十人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对皇权的公然蔑视。 “皇上,”楚妃抬起头来,眼睛是红的,眼泪微微弄花了精致的妆容,“您来了,臣妾很高兴,咱们现在就开始宴席好不好?臣妾等您,等好久了呢” 景立天看着她无比可怜的面容,又看看满场的华丽与冷清,心里暮然升起一股厌恶,淡淡的道:“朕就是来看看,既然宴席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就好好欢庆,朕先去处理国事了。” 没来的客人很可恨!他绝对饶不了。 但楚妃也太没用了。堂堂的宠妃,太子的生母,第一次举办寿诞,竟然连客人都请不到,这也是后宫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不想看这一群可怜女人硬挤出来的笑容,更不想陪着这群可怜的女人度过这种毫无颜面的宴会。 第610章 让楚妃失宠的办法 回到景华宫的景立天,很快就拿到了没有出席这场寿宴的宾客的道歉信。 他一封一封的看着,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的露出狰狞的笑。 这些人都是集体凑在一起,商量好的吧? 每个人都送了厚礼,每个人都有看似名正言顺的理由,要不是“请假”的客人太多,他简直都要以为这些女人是无意的了。 呵呵,拿谁开刀呢? 所谓法不责众,这些女人只是“因故”没有出席一名嫔妃的寿宴罢了,还真不是犯了什么罪过,想统统收拾了不可能,但是,杀一儆百,或者说杀鸡给猴看还是可以的吧? 谁最合适当“猴”呢? 除了那些权势不够大或人脉不够广的女宾,其他人还真是个个出身显示或背景强大,想找个名目将其家给灭了,还真是不容易。 好吧,不灭就不灭吧,但代价可是一定要付出的。 他原本预测今天晚上会很累,所以取消了次日的早朝,直到次次日才上朝。在上朝的时候,有臣子上奏,列举了某几名官职不大不小的官员或贪污受贿、或欺压百姓、或渎职的罪行,景立天立刻命令刑部与大理寺联合去调查这几名官员。 众臣心里都清楚,这是皇上在报复这几名官员家里的女眷不给楚妃面子的事呢。 但,那又怎样?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楚妃没有母族和其他人脉可以依靠,景欢也绝对上不了位,所以,他们为何要去讨好楚妃? 现在去讨好楚妃,说不定会激怒将来真正继承皇位的人物,不如现在就摆明立场。只要不留下大的把柄,以及联手抵制,皇上还能将这么多皇亲国戚、王公重臣给杀了不成? 而且,想谋求更大的富贵,都得冒风险的,他们对此有心理准备。 因此,没有人对那几名官员的案子说情,冷眼看着那几名官员在几天以后被判罪,或被罢官,或被抄家,或入狱,或被流放。 景立天不知道的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上百名贵族女眷联合抵制楚妃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城。 整个皇室和整个贵族圈都表明了对楚妃和太子的反对,还有谁会坚持认为太子有登基的可能? “我的儿子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郊外的宅子里,景辉咆哮,“我本来就是太子,就算被废了,我的儿子还是父皇的嫡长孙,完全有资格继位!至少比景欢那个小东西更有资格。” 其他人面面相觑,沉默不已:没有靠山的小皇子,就算真的有资格继承皇位,那又如何?没有实力而要非参与皇权之争,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夫君,”景辉的正室结结巴巴的道,“咱们怎么想没用啊,这得看皇上怎么想才成” “父皇怎么想,还不是看臣子们怎么说?”景辉瞪她,“老子和你进不了城,但你的娘家人不是可以来看你吗?去,赶紧写信给你的娘家,让你的娘家想想办法,拢络人脉,去父皇面前美言几句。” 他的原配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是出身世家大族,族中有不少人在朝中为官,还有不少人是名人豪士,他现在只能指望她的娘家能帮他翻身了。 “可是,”景夫人小心翼翼的道,“太子之位并不是空的,如果在此时向皇上提出换太子什么的,不是、不是会激怒皇上么?” 景辉噎了一下后,喃喃:“说的也是呢” 他想回城,想恢复曾经的荣华风光想疯了,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错过。 “唉,不想了,一个人想也没意思。”他对夫人道,“马上写信让你的娘家派人过来,我有急事要跟他们商量。” 韦国公府。 韦国公对景芸道:“眼下,朝野都起了如果皇子不成器、可以考虑从皇孙中选择明主的念头,但是,只要景欢还是太子,就没有人能提出这种建议。你看,咱们眼下要如何走下一步?” 景芸正在用一双纤纤写字,写得不紧不慢、笔划流畅:“向皇上进谏废黜太子只是寻死罢了,这事是万万不能干的。想让景欢下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皇上主动废黜太子。” “爱妻说的是,但是,皇上大概不会这么办的。” “呵,”景芸轻笑,“皇上会立景欢为太子,不过是因为宠爱楚妃且楚妃不会危及到他的缘故,如果楚妃失宠,景欢的太子之位,还坐得稳吗?” “没错。”韦国公眼睛亮了,亮光中闪着杀气,“要不咱们想办法,将楚妃杀了?” “不。”景芸摇头,“后宫戒备森严,楚妃和太子身边护卫重重,想对楚妃下手难以登天,而且楚妃若是被杀,那便意味着有人对皇上进行公然的挑战,以皇上现在的脾性,说不定会大开杀戒,清洗朝野,到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爱妻有什么好办法?” 景芸完美的落下最后一笔,收尾,收笔,抬头嫣然一笑:“找个可以替代楚妃的美人,不就好了?” 韦国公的眼睛又亮了:“爱妻的意思是,进谏皇上选秀?说起来,宫里已经多年不曾选秀了,是该办一次了。” “选秀用时太长,而且选秀只能从官宦女子中选拔,皇上猜忌心重,定会怀疑官家女子居心叵测,不敢留在枕边。我觉得,还是让皇上像邂逅楚妃一般遇到中意的无权无势的民间女子,皇上才敢收。” “这法子好。”韦国公一拍桌子,赞道,“别人送的不如自己选的,那,我就派人去民间选拔如楚妃一样的女子?” “国公爷,”景芸轻声笑着,给韦国公倒茶,在他身边坐下,“您的眼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子,哪里会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这事啊,还是交我去办的。” 韦国公瞅着她:“难道皇上不喜欢楚妃这样的?” “同样的菜,吃久了,总会腻的吧?皇上也该换换口味了。再说了,宫里已经有一个楚妃,再来一个楚妃这样的,能讨得了好么?” 韦国公很虚心的问:“那,为夫的想问,爱妻想给皇上找个什么样的?” 景芸将一根好看的食指竖起唇边,神秘一笑:“国公爷,您这么了解皇上,您说,皇上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谁?” “喝?”韦国公愣了一下,“难道不是楚妃?” 景芸摇头:“我说的是这辈子哦,不是这几年哦。” “这辈子?这辈子”韦国公喃喃着,陷入沉思。 “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片刻后他大叫起来,兴奋得胡子都在颤抖,“怀贞皇后!他这辈子最爱的、最想念的女子,毫无疑问就是怀贞皇后!跟怀贞皇后相比,楚妃连根葱都不算!” 第611章 景芸的美人计,景毅的求婚计 “是的。”景芸绽放春花一般的笑容,“皇上年纪大了,再喜欢青春美貌的女子,也不过是有心无力,一时兴起罢了。任何女子想从皇上那里得到持久的宠爱,比起青春美貌,能打动皇上的心更重要。” 韦国公笑了,一脸明白的表情:“找个长相不仅与怀贞皇后相似,连性情、神韵都与怀贞皇后相似的平民美人,让皇上不经意的邂逅她,如此,她的富贵指日可待。” “是的,就是这样。” “爱妻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韦国公再次对景芸的才智赞叹不已,但随即又道,“要找一个这样的女子,谈何容易?就算派再多的人手去找,恐怕一两年内都必定能成。” “国公爷,我已经找到了。”景芸软软的靠在他的肩上,“我从六年前就开始派人去找了。两年前,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并一直派人对人选进行秘密培训,如今那个女子已经年满十八,除了出身和才华不如怀贞皇后,长相、神韵、性情都与怀贞皇后像了七八分,我相信皇上若是遇到她,一定会心动的。” 韦国公瞠目:“你、你连这种事都办好了?” 六年前,芸儿才多大啊?大概也就十五六岁吧,竟然就已经看到了那么长远的未来且早早的就布下了这么厉害的棋子? “没办法啊。”景芸轻声叹气,眉间有些无奈,声音也泛着几分苦笑,“那个时候,父皇一味的偏袒景琅,我们这些公主想来都不会有什么好前程,我就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父皇也分一些父爱给我,让我将来可以得到父皇的庇护。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韦国公看着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温柔和同情,手上禁不住将她搂紧了:“唉,你以前在宫里,确实也受了不少委屈。” 后宫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内情。 景芸虽然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性情和人缘也都极好,但在这么多公主当中,她的美貌却不算出众,而皇室对本族女子向来是“重色轻才”,并不希望公主们太过聪明,因此,景芸从皇上那里得到的宠爱与她的才情并不相符。 “但,当年的隐忍和努力,都是值得的。”景芸微笑,“所以,您忙您的,女人的事就由我来负责。” 韦国公负责笼络人心,培植势力,她负责在幕后策划,步步推进,就这样。 “对了,”韦国公忽然想起一事,“芸儿你也听说了吧,楚妃的家人被灭门,楚妃及太子也多次收到警告信,你说这是何人所干?” 楚家被灭门乃是大事,根本封不住,早就全城皆知,至于楚妃和太子收到警告信的事情倒是被封锁得很成功,外头并不知晓此事,但对韦国公和景芸这样的人物来说,他们在宫里有的是眼线,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想要太子下台,而后另立太子的人,并非只有我们一派。”景芸轻声道,“他们已经在行动了。” “你可能猜到他们是谁?” “他们隐藏得很深,我现在还看不出来。我相信,他们拥立的主子一定与我一般,并不拥有足够的继承权,所以才需要一点点的散播其他皇室子嗣也能继位的观念。我只能确定,对方一定也是皇室中人,有可能来自我的堂兄弟或者皇室长辈。” “会与几位皇子有关么?” “不会。我的那几个兄长根本没有能力策划和实施这样的事情,不过,不排除有人看上了他们的儿子,想为他们的儿子继位铺路。” “我还能再确定一点。”景芸忽尔一笑,“看似什么都没做的文宰相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选,说不定这些事情都与文正熙有关,国公爷可是要小心和注意文宰相的动静。” “这个老狐狸,”韦国公皱眉,“我最怕的就是这种笑里藏刀的文人,要猜测这种人的心思,比猜测百万敌军的行动更难。” “那是当然的。”景芸叹气,“要不是知道他肯定不会接受女人摄政,我一定会全力拉拢他。” “不怕不怕。”韦国公拍拍她的背,“任他文人再奸诈,一刀下去,也得玩完。真到了动刀子的时候,他的脑子救不了他。” “国公爷说的是。”景芸笑,“武人跟文人斗,千万别耍嘴皮子,直接耍刀就好。” 除非文正熙能搞得到千军万马,否则,就算文正熙能把皇上说死,她也是不怕的。 与此同时,宰相府。 文正熙坐在床边,看着身上仍然包缠绷带的儿子,道:“皇上给楚妃和太子设立了亲兵,这些亲兵还来自神机营,想再对她们动手,不容易了。” 楚家灭门案,是他们策划的。 楚妃和太子所遭受的一系列警告与危险,也是他们策划的。 准确的说,是毅儿在幕后策划的,而他这个当父亲的则相当于“中间人”,安排人手执行毅儿的计划。 “那就不要再动手,免得露了马脚。”景毅当机立断,“而后顿了顿,“父亲,我想明日进宫,求皇上为我挑选一门亲事并赐婚。” 文正熙吃惊的“啊”了一声:“你不是一直不想成亲的么?我和你母亲怎么劝你都不答应,怎么现在转性了?” “为了大业,我也该做点牺牲。”景毅淡淡的道,“我就说我在上次的袭击中受了重伤,差点就被阎王爷给招了去,是父亲和母亲在床边不断哭泣和呼唤我,才让我恢复了意识,逃过了一劫。我醒来以后见父母亲的白发与皱纹多了许多,终于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为我们家留后,特此请求皇上赐婚。” 文正熙端详儿子,心里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儿子终于愿意成亲生子了,这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他不知盼这天盼了多长时间,可是,当儿子变得越来越陌生时,他的心里,还是生起了一抹伤感和怀念。 “嗯,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父亲支持你,”他道,“你可选好了成亲的对象?” “我要娶景柔。”景毅显然已经想过了,“当然,我不会说我要娶景柔,只会说想娶公主,由皇上指配。” 文正熙点对:“未出阁的公主中,适婚的也就两三位而已,而十三公主的母妃出身名门,她又性情娴雅,对你极为仰慕,而其他公主的条件都差你太多,想来皇上也会想到要指婚十三公主。但是,为什么是十三公主?挑将门千金不是更好么?” 他们这一党,最缺的就是兵力,就算冒达说他绝对有办法搞到兵力,他也不能将一切都押在冒达身上是不? 第612章 赐婚,封侯的驸马爷 “如果我挑将门千金,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可能会对我心生猜忌,我不能冒这种险。” “但挑十三公主对你完全没有好处吧?以十三公主的性子,她定能成为你的贤妻,但她的母族乃是小国贵族,根本影响不到晴州。你娶她,也就是单纯的娶一个妻子罢了。” “但,她的姐姐嫁给了中原驻军的统帅之子,而她与她的姐姐感情十分深厚,她的姐姐尤其宠她。”景毅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桩婚姻的利害。 文正熙心头一惊,他怎么忘了这茬? 景柔公主虽然没什么靠山与权势,但她与四公主景雅是同母姐妹。景雅对小自己十岁的妹妹极其爱护,说“爱护”其实还是说得太轻了,她根本就是把景柔当成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来对待,还未出嫁时就为了保护景柔不知得罪了多少嫔妃和公主,一度还因此而差点丧命。她出嫁以后也时时派人来看望妹妹,姐妹俩的感情丝毫没有因为相隔万里而变淡。 他可以确定,只要景柔有难或者有需要,景雅绝对会全力以赴的支持妹妹。 他还记得一件事:景柔还小的时候,景琅去抢景柔从已逝母妃那里得到的布娃娃,景柔不给,景琅就将景柔给打伤了。景雅知道以后竟然跑去跟景琅拼命,将景琅最宝贝的脸给抓花了,景立天因为此事将景雅打了一顿,并逼景雅给景琅道歉,但景雅死都不肯服软,还大叫什么“我就算死也会保护妹妹”“谁都别想欺负我妹妹”“天底下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我妹妹重要”的话,要不是她生得很是美艳,又将近适婚之龄,很有利用价值,只怕真的要被景立天给打死了。 而景雅出嫁以后,跟丈夫也是十分恩爱,所以说,谁娶了景柔,就相当于得到了景雅及其夫家的支持。 因为景雅已经出嫁多年,不曾回过京城,除了与宫里的妹妹有所联系之外,她与京城上下都没有来往,连他都不记得景雅的事情了。 而毅儿,却还记得这么些事情,并利用着这些事情。 他简直要怀疑自己老了。 他相信比他还老的景立天也忘了这一茬。 “这确实是一桩好姻缘。”他半晌后才缓缓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是。” 次日,景毅穿戴整齐,坐上崭新的轿子,往宫里去了。 景立天这段时间对皇室、对臣子都非常不满,在早朝上天天挑臣子的刺,在皇宫里也是拒绝接见外人,但听到景毅求见,他还是破例了。 他也算是看着景毅长大了,知道景毅是怎么样的孩子,所以对景毅的印象极好,加上景毅很少进宫来找他求这求那,他更没有回绝的道理。 至于楚妃的寿宴,景琳公主也没有出席,只派人送了珍贵的礼物过来,但她所用的理由“照顾伤重的儿子,不便参加宫宴”却是十分充分的,连景立天都觉得合情合理,没有半分怪罪。 “毅儿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毅儿免礼。”景立天难得见到一个长相顺眼、举止得体、又没有野心的孩子,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听说你重伤未愈,不必这般客气,赶紧坐下来。” “多谢皇上关心。毅儿虽未康复,但伤势已无大碍,太医说再过十天半个月即可痊愈,皇上无需挂念。” “嗯,朕看你气色也不错。”景立天哈哈一笑,“你这孩子不爱进宫,这次进宫,是有什么事要跟朕说啊。” “皇上,”景毅没有坐下来,站着又冲他施了一礼,恳切的道,“毅儿已经二十有四,年纪很是不小了,故而请求皇上赐婚,希望能快些让父母亲抱上孙子,贻养天年。” “咦?”景立天果然也大感意外,“以前朕不知给你推荐过多少名门淑女,你一概拒绝,怎的突然却急着要成样了?” “毅儿这次受了重伤,差点就嗯了气”景毅用郑重而沉肃的口气,说出了他之前跟父亲所提到的理由。 说完之后他跪下来:“毅儿想到,类似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发生,要么就是毅儿出事,要么就是父亲或母亲有什么万一,如果我再不赶紧成亲生子,令家中绝后或令父母、母亲一辈子都见不到孙子,我必定悔恨一生。” “虽然朕相信你们一家都能安康长寿,但你作为独子,给家中传宗接代乃是责任,朕应承你。” “毅儿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先坐下来,再跟朕说说你看上了哪家小姐。” 景毅这才坐下来,恭谨的道:“我甚少与女子接触,并不认识多少闺阁千金,也说不出哪家小姐适合我,但我想,这京城最出色的女子毫无疑问是来自皇家,所以毅儿斗胆,恳请皇上选一位公主下嫁予我。我发誓定会善待妻子,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景立天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起来,抚掌:“说什么下嫁!如你这般青年才俊,哪位公主嫁给你都不委屈啊。你就说吧,你想娶哪一位公主?” 景毅道:“皇家的公主个个都好,不管娶到哪一位都是毅儿的福气,皇上作主就好。” “啧,你这孩子,婚姻大事,哪能这般随意?朕就要你说要娶哪一个。” 景毅只得沉吟:“两情相悦,方才圆满,毅儿只希望这位公主真心喜欢毅儿,便已足矣。” “哈哈,说到喜欢你,喜欢你的公主可多着呢。”景立天笑,“不过朕适婚的公主也就那么几个了,其中最喜欢你的就数柔儿。朕就将柔儿许给你,如何?” “多谢皇上成全。”景毅脸上露出难掩的喜色,起身跪下,“毅儿还有一事相求。” “说。” “毅儿希望能够尽早迎娶公主,同时希望皇上能出席毅儿的大喜之日。” “你要早些迎娶柔儿没问题,但出席的话”景立天陷入沉思。 景毅没有官职与爵位,他堂堂帝王去出席景毅的婚礼,也未免太给景毅面子了,不过,以宰相夫妇的身份、地位而言,倒也不是受不起帝王的出席。 “毅儿得意忘形了。”景毅的脸上闪过不安,赶紧道,“毅儿太高兴了,就一心想着要亲近和讨好岳父,一时间忘了君臣之礼,还请皇上恕罪。” 他这么一说,倒令景立天觉得新鲜有趣了。 岳父?讨好岳父?景立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公然这么看待自己和称呼自己,就跟普通人家似的,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于是他哈哈一笑:“好,朕就封你为侯爵,到时出席你的婚礼。” 景毅没有谋权之心和谋权之举,这一点比什么都好,他对景毅这样的人向来宽仁大量。 第613章 重大发现,太子长相之谜 “皇上能出席毅儿的婚礼,便是毅儿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了。?&bsp;&bsp;? ”景毅对“封侯”这半句反应平淡,对后半句却是十分的欣喜,“毅儿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心意,日后定与公主白头偕老。” “嗯,朕相信你。”景立天道,“朕明日就下旨,你回去准备婚事吧,想哪日举办就哪日举办,不要太简朴了就成。” “是,毅儿遵命。”景毅再次下跪磕头,然后站起来,“如果皇上没有别的吩咐,毅儿想去问候太子殿下,不知可否?”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恰到好处的表示对太子的支持。 如果他专门去看望太子,那倒是显得不自然了,但若是顺道去看,却是合情合理。 景立天笑道:“去吧,欢儿也很是喜欢你。” “是。” 景毅退下之后,领着两名拿了礼物的侍从,往东宫行去。 他知道太子现在与楚妃一起住,但,他还是要往东宫去,到了以后他才道:“原来太子殿下搬过去与楚妃娘娘同住了么?如此,我将礼物送到浣纱殿后就离开。” 他转头往楚妃所住的浣纱殿行去。 还没到浣纱殿呢,就见前面有一名年轻的女子牵着蹒跚学步的小孩儿,正慢慢的走在花丛边赏花,周边不知围拥着多少宫人,不是楚妃和小太子,还能是谁? 景毅停下来,让领路的太监先过去跟楚妃打声招呼。 在这后宫,他是外男,实在不宜靠近后宫嫔妃。 太监过去跟楚妃打过招呼后,楚妃牵着小太子,朝景毅这边走过来。 景毅也赶紧上前,走到离楚妃一丈多远的距离时,行礼:“景毅见过楚妃娘娘,娘娘金安。” 楚妃也很避讳的与他保持距离,客气的回礼:“多谢毅公子问候。” 景毅正面对着楚妃,却没有正视楚妃的脸,问候过后很快把目光放在楚妃身边的景欢身上,冲着景欢就施了一礼:“景毅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景欢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他半晌后,忽然笑嘻嘻的放开母妃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向他,并伸出双手来,奶声奶气的道:“表哥抱抱,抱抱” 在他的身边,除了父亲、母亲和侍候的宫人外,几乎没什么人理他,尤其是从宫外来的人,更没有来看望他的,所以,他对曾经见过几次、每次对他都是笑脸相迎且还会哄他、陪他说话的景毅表哥颇有印象。 就算没有印象,景毅温文亲切、端正好看的笑容,也让他感觉很舒服。 景毅下意识的伸手,但又犹豫了一下,看向楚妃。 楚妃微微颌,表示他可以抱太子。 景毅这才快步上前,伸手抱起景欢,笑道:“一段时间不见殿下,殿下长大了好多呢。” 景欢咯咯的笑,小手抓着景毅的脸:“表哥,举高高,举高高”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只有这个表哥会这么对他。 “好咧。”景毅双手环在景欢的腋下,一次次的将他举得高高的,放下来,举上去,反复数次。 景欢挥舞着小手:“骑马,欢欢要骑马” 他所谓的“骑马”,其实就是骑肩膀。 景毅二话不说就将景欢放下来,从景欢的背后将双手放在景欢的腋下,将他举起来,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楚妃一看,赶紧道:“欢儿,不可以对表哥作这般无礼的要求” 景毅虽然无官无爵,但出身显示且极有名望,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对他无礼。 景毅却是笑道:“我这个当表哥的,有义务哄小表弟开心,还请娘娘允我与太子表弟玩上一会儿。” 楚妃心里也希望有人能陪儿子玩闹,当下便顺势道:“那就多谢毅公子了。” 景毅肩扛着景欢在四周玩了一会儿,恋恋不舍的将景欢放下:“太子殿下,表哥有事先告辞了,下次再来看望太子殿下可好?” “表哥不要走”景欢小手抓着他的衣角,仰头看他,眼睛带着那么一股子楚楚动人、令人怜爱的气息,“表哥陪欢儿玩,玩” 景毅看着他的脸蛋,心里就是一动:这个孩子,长得有点 他不动声色的微笑:“表哥给你送了礼物来,要不要看看?” 景欢眼睛一亮:“表哥的礼物,欢欢要看,看” 表哥送的礼物,跟宫里给他的礼物是不一样的,特别的新奇有趣。 景毅对侍从勾了勾手掌,侍从会意,上前几步,在景欢面前跪下来,将手中的木箱放下,打开。 “哇——”景欢的脸庞立刻亮了,盯着木箱里的玩具,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太子殿下,”景毅微笑的拿起箱子里的实心小木偶,一一介绍,“这是表哥请西方艺人制作的木偶。这个坐在船上钓鱼的是渔夫,这个戴着斗笠、挥着锄头的是农夫,这个骑着牛、吹着笛子的是牧童,这是手里拿着酒壶、肩上搭着毛巾的是店小二” “哇,这就是牛啊,欢儿还是第一次看到牛、牛呢” “店小二是做什么的?” “咦咦,这个人的手会动哦,啊啊,脚也会动哦” 景欢拿过木偶,专心的摆弄着,惊叹连连。 景毅看到景欢玩得这么开心,松了一口气,微微的笑着站起来,冲楚妃施了一礼后,告辞离开。 回到宰相府后,他刚踏进自己的院子,等待已久的文正熙就迎上前来,迫不及待的低声道:“毅儿,皇上怎么办?” 景毅微笑:“一切顺利。” 他将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文正熙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值一提。”景毅摇了摇头,“倒是有一个现,却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哦,什么事?” 景毅唇角微翘:“我现,小太子长得一点都不像皇上哪。” 文正熙一时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愣了一下后,道:“我好像听说太子长得像楚妃。” 他顿了顿后,不以为然的摇头:“你该不会怀疑太子的血统吧?这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楚妃自从进了宫以后就不曾出过宫,身边也是侍从极多,不可能有机会做出背叛皇上之事。” “是吗?”景毅笑笑,坐下,给自己和父亲倒茶,“景氏一族的皇子,就算长得比较像母亲,脸上也还能多多少少看出皇上的影子,但我觉得,这太子的脸,没有一点长得像皇上。” “毅儿,”文正熙严肃的看着儿子,“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没有乱说。”景毅说得却是认真,“我仔细观察和对比过了,太子的脸,真没有一丝一毫长得像皇上的。虽然太子与楚妃像了五六分,但余下的四五分,却是不知像谁。” 第614章 景毅大婚,皇后再现 “儿子长得像母亲、不像父亲,这乃是常事,不足以拿来说事。?&bsp;&bsp;” “父亲,你可有观察过几位皇子的面相?” “呃,没有特别注意,难道你都特意观察过了?” “我不曾特意观察,但是,”景毅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能清楚记住他们的面相。太子之外的四位皇子,景辉,景恩,景秀,以及早就逝去多年的景咏,不管长相如何差异,都是宽额、方下巴、双眼皮,无一例外,就连他们的儿子至少都占有其中两条,但是,太子却是连一条特征都没有。” “啊?”文正熙有点吃惊了,“你,可能确定?” “十成十的确定。”景毅道,“太子殿下下巴微尖,单眼皮,额头微窄,与景氏一族的男人都不一样,所以,我并非是胡乱造事。” “景氏一族?”文正熙皱眉,“这个,是不是说得太大了?” “我在脑海里回忆了我见过的所有景氏一族的男子,我能确定,凡是景氏本族的男子,至少都会具备我所说的三个特征中的一个,无一例外。” “嘶——”文正熙狠狠的抽了一口冷气,“这个、这个” “不行!”片刻后他咬了咬牙,站起来,“这种事情靠说的不够,非得亲眼确认不可,我现在就去看看。” “嗯,我也希望父亲能帮我再确认一遍。”景毅微笑。 文正熙快步出去。 他以迫不及待的庆祝儿子将与景柔公主成亲为由,包下一间酒楼,邀请一批皇室成员和朝中同僚出来饮酒。 听说本城第一贵公子即将成亲,收到消息者无不惊讶,纷纷欣然前来赴宴。 在宴席上,文正熙暗中观察每一名皇室本族的男子,惊骇的现,这些人要么就是宽额头,要么就是方下巴,要么就是双眼皮,三条特征中至少具备一条,大多数人都是具备其中两条,真的没有任何一人是三条都不具备的。 一时间,他都有点冒冷汗了:毅儿简直是神了! 晚上结束宴席上,他匆匆赶到府里,直接闯进景毅的书房。 “父亲有何现?”正在翻阅情报的景毅抬头,笑问。 “对了,都对了。”文正熙坐下来,微微喘气,“你说,太子会不会真的不是皇上之子?” 如果真是这样,天就要被捅破了,当然,这是好事。 “怎么会呢。”景毅却是微笑着摇头,“就如父亲所说,皇上遇到楚妃后就将楚妃带在身边,楚妃也很快进宫,身边时时都有宫人侍候着,哪里会有机会与外男行龌龊之事?再且,就算族里偶尔有一个孩子长得本族人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靠着眼下的‘可能’绝不足以得出‘确定’。” “啊?”文正熙又呆了一呆,“既然你这么想,又为何抛出这个话题?” “只要皇上起疑或者心里不舒坦就好。”景毅平静的道,“皇上年迈多疑,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心里也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想,如果这消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就算知道这是谣言,也很难不多想,越看楚妃和太子越是不顺。” 文正熙仔细琢磨他的话半晌后,点头:“以皇上的性子,确实会如此作想。” 换了普通人也是一样。如果别人都说自己的儿子长得不像自己,也没有本族人都拥有的长相特征,心里也难免会想“我知道他是我儿子,但为什么他长得跟族人都不一样?”“看来他就是个异类,只会成为我家和本族的笑话”,然后心里就生了隙缝,坏了父子的感情。 “所以,父亲,”景毅道,“让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吧,不要急,慢慢来,一点点的传开就好。或者,先让消息从京外传进京内,如此,就难找到散布消息的源头了。” 文正熙的脸上露出微笑:“这事就交给父亲来办吧。” 这阵子有大量外地商队载货离京,他正好可以让人在这些商队里散布消息,这些商队正好可以在无聊的途中口口相传,这样,总会有听到消息的人进京,再把消息传到京城的各个角落。 在文正熙暗中安排这事的时候,景立天下旨赐婚,将十三公主景柔配给景毅,同时封景毅为清平侯,消息传开,全城热议。 在景立天下旨赐婚的次日,宰相府又传出消息:文宰相与景琳公主对儿子的婚事早就盼望已久,得到皇上的赐婚后更是迫不及待,决定于十五日后举行大婚,除了置办百桌宴席外,还将在十日内变卖部分家产救济全城贫民、难民和流民。 消息一出,全城贫民无不奔走相告,都夸清平侯是个好人。 消息一条条的传到景芸的耳里,景芸握着画笔的手就是一抖,笔下的莲花因此变形。 “没想到会是景柔”她喃喃,“景毅守了这么多年,竟然选择了毫不相关的景柔,实在是、实在是” 简直不可理喻。 简直是疯了。 “景毅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么随随便便的选了一个女人为妻,那他这么多年来的坚守算得了什么?就算想明白了,不愿再被那个女人束缚,那也要寻一个比较喜欢的吧,为什么会是景柔?太莫名其妙了” “夫人,”侍女进来,“老爷来了。” 景芸收起思绪,将已经被画坏的莲花图扯起来,揉成一小团,丢进纸篓里,然后迎出去,脸上是完美的温柔的笑:“国公爷,您来了。” “芸儿,你看,这是宰相府的婚礼请柬。”韦国公将请柬打开,“宰相府可是邀请了咱们全家。” 景芸看着红色烫金的请柬,心里有些苦涩,脸上却笑得还是柔美:“嗯,那咱们可是一定要去的。还有,请老爷派人向宰相府推荐几位善歌善舞的名伶,务必让那几位名伶在宴席上为皇上献艺。” 韦国公眼睛一亮,放低声音:“你的意思是,你的秘密武器要亮相了?” 景芸微笑:“嗯,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欠舞台了。” 韦国公还是有些担忧:“能成吗?皇上都这个年纪了,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了。” 景芸微笑,拍了拍手掌:“贞娘,出来吧。” “是。”通往内室的门帘后响起婉转、绵软、甜糯的声音。 韦国公转头望去,门帘掀开了,一个端庄优雅的女子,微垂螓,双手叠放在腰侧,仿佛从神龛上走下来的女神一般,飘然而出。 在她婉转抬头的一刹那,韦国公目瞪口呆,几乎要喊出声来:“皇后娘娘?” 第615章 堕落之谜,贞妃荣光 盛夏结束的时候,京城第一贵公子景毅平生第一次大操大办,迎娶十三公主景柔。 那天傍晚,他穿着大红喜袍,挂着大红花绸,骑着白色骏马,在长长的乐队和礼仪队和侍卫队的簇拥下,沿着大街,往皇宫而去。 沿途百姓夹道,热闹非凡,只为了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谦谦君子和贵公子。 姒琅坐在一家客栈二楼客房的窗边,透过竹帘,看着被红色衬托得近乎俊美的景毅,幽幽的叹着气。 当一个人对自己够狠的时候,那么,他对别人一定更狠。 景毅放弃了自己一直在坚守着的爱情,彻底将自己的感情与心灵打入绝境,那么,他一定是为了得到超越这一切的回报。 什么回报?是皇位吗?还是比皇位更高的东西? 想到就觉得可怕。觉得景毅很可怕。 她这么想的时候,也这么说了出来,对着对面的夜枭说。 “这个叫景毅的,有这么迷恋那个景嬛?”夜枭微微挑眉,并没有太把景毅放在眼里。 “是的,非常迷恋,根本就是爱到了骨血里,所以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牺牲和改变。”姒琅把她与景毅那两段不算长的接触,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夜枭。 夜枭“哦”了一声,似乎来了一点兴趣:“你确定他对景嬛的感情永远不会变?” “我确定。”姒琅说得毫不犹豫,“我不了解他,但唯独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只是看着他当时的眼神,我就能确定。” “这样啊”夜枭指腹轻点桌面,目光落在从下方骑过去的景毅脸上,而后慢慢道,“如果我处在他的立场,一方面对景嬛念念不忘,一方面又狠心迎娶新人,还去追求从来不感兴趣的权力,那么,我所做的牺牲,应该是为了得到念念不忘的人。” 姒琅立刻道:“但,这不是矛盾么?再说了,他若是有心,何苦现在才努力?还有,他再努力又能如何?景嬛还能回到他的身边不成?” “景嬛不过来,他过去不就成了?”夜枭的目光闪动着冷光,“将晴国的一切都纂在手里,或者谋取更大的权力,然后打到乌帝城,不就成了?” “啊” 姒琅狠狠的抽气,半晌才道:“这、这志向和野心,也太大了吧?” “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爱景嬛,那么,就有这种可能。”夜枭微笑,“我猜他之所以现在才行动,很有可能是因为景嬛受够了乌帝城和乌浪,意识到了景毅的好,因此给了景毅什么承诺或希望,促使景毅一夜蜕变。” 姒琅又“啊”了一声,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恍悟。 “确实很有可能。”她几乎要叫出声来,“我对景毅的了解仅限于他对景嬛的感情,但论及对景嬛的了解,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透彻的。景嬛嫁去乌帝城乃是迫不得已,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想在那种地方待到老,也会想着扬眉吐气,寻我报仇,恢复昔日荣光。但以她的处境,在乌帝城再得宠,也难成大业,所以,她只能想到爱她至深的景毅。” “如果她和景毅联手,她在乌帝城谋求权力与地位,景毅则在晴州谋求皇权,两人里应外合,就算想一统天下也不是一丝希望都没有” “皇权”也好,“一统天下”也罢,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足以堕落成魔了。 “虽然很难,但景嬛也不是没有机会掌握权力。”夜枭微笑,“至少,在乌家男人的眼里她够美,而且她还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 姒琅沉默片刻后,长长的叹息:“是的,她的美貌就是最强的兵器。” 她没有说的是,当年的景嬛仅凭美貌就能挑起两国战争或实现两国和平,而现在的景嬛面容受损,再难重现昔日魔力,不过,也足够其征服乌家男人了吧? 如果景嬛好好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倍受乌氏皇族重视的儿子,将来干政、摄政、亲政什么的也并非不可能。 景毅现在做的,估计就是为了来日能与景嬛重逢而准备。 而她,又该怎么应对? 她看着景毅越走越远的背影,阖上眼睛,沉思良久后,缓缓道:“我要派人去乌帝城,死死的盯紧景嬛,老黑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借我一用。” 关于乌帝城的情报,她都是从黑月国的情报网得来的,所得极其有限,她需要在乌帝城建立自己的情报网。 此时,她的心里也有些懊恼,她怎么到了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夜枭微微眯起眼睛,唇边泛起动人心魄的轻笑:“可以,我的,便是你的。” 窗外,天色渐渐的暗了。 景毅已经去皇宫迎回了景柔,两人拜堂过后,新娘先进新房,景毅则留下来陪宾客宴饮。 景立天也破例出席这场婚宴,令这场婚宴备受全城瞩目,也极其盛大华丽。 九十九桌的丰盛宴席,遍布全府和整条街的红灯笼,京城最有名的乐班,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以及京城最有名的歌伶、舞伶,在宴席之间轮番上场,将这一场婚宴妆点得美轮美奂,绝不平庸。 景立天已经很久没有出宫参与“民间”的婚宴和活动了,最初的半个时辰还觉得有点意思,但半个时辰以后他就开始觉得厌倦了。 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娱乐后,他打了几个呵欠,放下酒杯,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堂下一片惊呼与骚动,似乎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或表演。 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还有他这个堂堂帝王,能有什么人或演出能让他们叫得这么厉害? 真是没见识的东西。 他在心里冷哼着,斜眼看向堂下。 这一看,他就再也无法动弹了,定定的盯着那名飘然出场的舞女,再也看不到满场宾客与繁闹,再也听不到宛若天籁的丝竹之声。 所有的宾客也不再欢笑,不再骚动,全都震惊的看着那名舞女,简直怀疑他们回到了过去。 不是因为这名舞女跳得如何优美曼妙,而是因为她的脸、她的神韵。 “皇后?” “怀贞皇后?” 在这一刻,他们几乎想这么高声叫出来。 但,他们喝得再多,也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们心里清楚,这只是一名形神俱似怀贞皇后的舞女罢了。 他们很快恢复冷静,小心的、悄悄的看向主座。 那里,景立天已经痴了。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所有宾客所料,待这名舞女一曲完毕,景立天直接踩下台阶,牵了那舞女的手,离开。 而后,后宫多了一名叫作“贞妃”的宠妃,六宫粉黛再无颜色。 第616章 惊天谣言,楚妃有难 “这个贞妃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们可查清楚了?” “查过了。没有疑点。” “不可能!这女人长得不仅像怀贞皇后,连仪态、举止、说话的口气和方式都像,若不是经过调教和训练的,绝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我们也这么想,但就我们调查,并没有发现不对。你且听我说啊。这女人据说乃是田川郡人,小时候就被卖给了戏班子,随戏班子到处流浪。两年前这个戏班子散了,这女人被翠红楼买下来,被当成未来的头牌秘密的养着和教着。她那一身不错的舞技,就是翠红楼请宫里出来的舞女教习出来的” “虽然你说得有板有眼,但依这女人的经历,根本无法核实她的经历。” “确实无法核实,所以也难以知晓她的经历是真是假。” “也就是说,她是谁的棋子的可能性很高吧?” “确实很高。我们只能继续去查了。但是,如果有人能把这个女人完美的伪造成怀贞皇后的替身,只怕不会给我们查到幕后主谋的身份。”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女人的出现肯定会令楚妃失宠,这对咱们是件好事。但楚妃失宠之后,就说不好她和她幕后的主子要对付谁了,你们不可放松警惕和追查。” “是!” 在“贞娘”在景毅的宴席上被景立天带走之后,在场的宾客都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出现一定是个圈套!于是众人都没有心情再饮酒作乐,纷纷想办法打听起“贞娘”的背景与来历。 但是,一连数天过去了,没有人能查到她的底细。至于是谁将她送到皇上面前的,各方人马只能查到是风月场所的红牌所推荐,而这位红牌又是不经意见到贞娘的舞艺后惊为天人才加以推荐的,此外,就查不下去了。 越是查不下去,众人越是觉得贞娘有问题,只是贞娘已经成了皇上的宠妃,外人根本靠近不得。 各方势力只能尽量盯着贞娘的一举一动,想办法往她的身边安插眼线,希望能从中窥得她的幕后主子是何人。 同时,如所有人所料,楚妃迅速失宠。 不过,除了贞妃之外,宫里也就数她还没有被皇上遗忘,皇上偶尔还会去看望她和太子,她的日子并不难过。 然而,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几天,一个吓人的流言就在暗地里传开了。 “有人说太子长得不像皇家的人,可能没有皇上的血统” “你疯了!我耳朵聋了,什么都没听到!” “哎,我仔细检查看过了,这里就咱们几个人,绝对不会有外人听到。你们听我说啊,有人观察过了,皇家本族的男子一定具备宽额头、方下巴、双眼皮这三个特征中的一个,多数人具备其中的两个特征,可见过太子的人都说太子一个特征都不具备” “你说真的?”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我也没见过几个皇家的人。” “你不知道真假还敢说?” “唉,这么说的也不止我一人,我不也是听别人说的么?对了,你家亲戚不是皇商么,他们肯定经常接触皇家的人,让他们去观察看看皇家的男子是不是都有那几个特征。” “也罢,看热闹不嫌事大,我抽个空去问我家那些亲戚去” 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这条消息传进有心人的耳里,有心人立刻去观察起皇家的男子来。 结果,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吓一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我见过的皇室男子,只要血统纯正的,真的都是那样” “那、那小孩呢?小孩也是这样吗?” “这个,我倒没有注意,我也没见过几个皇家的直系小孩。不过小孩长大后面容会变,现在还不能确定会不会具备那三项特征吧?” “唉,不管一个人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下巴是圆是方,这个肯定变不了吧?还有额头是宽是窄,这个也应该能确定的。” “这事我就是凑个热闹,深的我不敢想,也不敢去调查,我劝你们也都打住吧。” 这些消息,一步步的传到了皇亲国戚和重臣权贵的耳里,很多人开始往深里琢磨这事了和利用这事了。 不管这消息是如何冒出来的,源头又在哪里,但,将太子拉下马却是朝野一致的目标。 楚妃很快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种不对劲,不是来源于她失宠后众嫔妃、公主、宫人的幸灾乐祸,而是前所未有的敌视、仇视、怀疑等等,特别是那些女人们,开始有意无意的出现在她和太子的四周,用吃人般的目光打量她和太子,甚至毫避讳她们的恶意。 她再失宠,也比她们得宠,加上她还有太子傍身,她们之前再怎么看不起她,也从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了呢? 而皇上似乎感受不到这些,对这样的异样没有任何反应。 楚妃想问不敢问,想说不敢说,惶惶然之中,她不怎么敢出门了,整天把自己和太子关在浣纱殿中,只觉得一出去就要被恶意的目光给溺死。 再然后,连皇上也不再出现在她和太子面前,久不见父亲的太子哭着喊着要见父皇,她让人去请皇上,皇上不见。她亲自带着太子去见皇上,皇上也还是不见。 到底怎么回事?她哭了。 终于,一名从她这里得到不少好处的老宫人忍不住了,悄悄的告诉她:“娘娘,老奴倒是知道皇上为什么不来您这儿了,但是老奴一直不敢说,怕您听了受不住” “请说。”楚妃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哀求的道,“不管是什么坏事,您都务必告诉我,免得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娘娘,这事纯属造谣,非常的恶毒,您听了一定会更加伤心和害怕的” “您说。您一定要说。”楚妃说着,将几颗龙眼大的北海珍珠塞进老宫人的手里,“我早就知道我迟早会失宠,迟早会受难,所以不管您说什么,我都能承受得住。嬷嬷,这宫里就您对我是真心的好,我求求您了。” “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宫人把珍珠收起来,低声道,“外头都在传,说太子殿下不是皇上亲生的” 楚妃“啊”了一声,扶着眼前发黑的额头,几乎晕死过去:“这、这话从何说起?欢儿怎么会不是皇上的骨肉?这、这谣言也太荒唐了” “是啊,荒唐得不得了。”老宫人摇摇头,觉得说都说了,不如说个明白,便把这个谣言的“依据”,原原本本告诉了楚妃。 第617章 苦苦相求,太子被废 楚妃听完之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如丧考妣,似乎魂都没有了。 “娘娘,”老宫人扶住她,劝慰,“这只是谣言罢了,你莫要轻易的被谣言击倒,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虽是谣言,却也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对不对?”楚妃目光呆滞,语如浮萍,“这根刺已经种下了,拔也拔不掉了,只怕皇上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和欢儿了” “不会的。娘娘还这般年轻貌美,皇上的身边又只有太子殿下这么一位皇子,太子殿下还这般可爱,皇上不会不理会娘娘和太子殿下的。” “呵,我说呢,皇上这段时间怎么不来我这儿了,就算欢儿病了,皇上也不肯见上一眼,原来是这么个缘故”楚妃的眼里满是泪水,声音里透着绝望,“我又笨,又没有什么权势,皇上又有了贞妃,我不可能再得宠了” “唉,娘娘,你这般年轻,又有太子傍身,不可以说这样的丧气话啊” “许嬷嬷,我想一个人静静,您先出去好么?” “娘娘,您、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许嬷嬷您放心,我还有欢儿呢,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就想、就想一个人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嗯,那老身就在外间守着,您有什么事就叫老奴啊。” 楚妃点了点头。 许嬷嬷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了。 楚妃一直坐在地上,身体靠在椅子上,捂着脸,低声的啜泣着。 好久好久以后,久到许嬷嬷准备进去时,帘子掀开了,楚妃双眼红肿的、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许嬷嬷,烦劳您帮我准备浴汤,我要沐浴更衣。” 许嬷嬷摆着双手,一脸诚惶诚恐:“老奴不过是个奴才,烦劳不敢当” “失宠的妃子,哪里还算是主子?”楚妃一脸凄然,竟然冲她施了一礼,“说不定以后我还得靠嬷嬷关照呢。” “不敢当不敢当。”许嬷嬷嘴上说得惶然,心里却也有几分得意,“您不是还有太子殿下么?母凭子贯,皇上就算为了太子殿下,也还是会庇护您的。” 楚妃垂眸,眼角又有泪水渗出。 她抬手,用指腹点了点泪光:“嬷嬷,我等会要去见皇上,就有劳您了。” “是,老身就去准备。” 大概是宫人们都听说了那样的谣言,加上皇上另有所宠、对楚妃大为冷淡的缘故,浣纱殿的宫人们对楚妃也轻慢起来,要么借故偷懒,要么就围在太子身边,如果楚妃不主动叫人,宫人们就没有主动上前侍候的。 短短几天,楚妃真是尝尽了人心冷暖。 沐浴更衣过后,楚妃一身洁白素衣,不施粉黛,不着首饰,就用一根桃木发簪将满头青丝束在脑后,只带了许嬷嬷,往景华宫行去。 到了景华宫附近后,她顿下脚步,看着景华宫,迟迟不敢再往前行,便在花丛里来来回回的徘徊。 许嬷嬷想劝她几句,但看到周围不时有其他嫔妃和宫人出没,担心自己与楚妃显得亲近了会遭到排斥和欺凌,便悄悄的退远一点,任由楚妃一个独自苦恼。 等到天色快暗下来时,皇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楚妃的视线里。 然而,皇上的身边还站着那位宛如女神般端庄优雅、隐隐散发着圣女光芒的贞妃,若是细看,还能看到皇上的手与贞妃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楚妃的身体就是一僵,双手捂住胸口,脚步又顿住了,眼睁睁的看着皇上与贞妃从面前走过去。 很快,皇上就要走进景华宫了,如此,她想进景华宫就难了。 楚妃捂在胸口的双手紧紧抓住衣衫,咬了咬牙后快步从花丛后面走出去,小跑到景立天前面,“卟通”跪下来:“皇上,臣妾有事相求,还请皇上能听臣妾说两句。” 说是跪在景立天前面,但离景立天也还有将近一丈的距离呢,她若是再跑得近一点,就要受到侍卫的阻拦了。 景立天看到她,眉头先是微拧,而后淡淡的道:“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楚妃偷偷抬眼,看了他和贞妃一眼后低下头来,呐呐:“臣妾要说的事情,可能、可能有点难以启齿” 景立天沉默片刻后,看向贞妃:“爱妃,你先进景华宫等朕。” 贞妃很是得体的道:“是。” 而后景立天又扫向亲兵:“你们退远点。” “是。” 待身边两丈之内都没有别人后,景立天才道:“楚妃可以说了。” 楚妃见他叫都不叫自己平身,心里更是冰凉,也再次下定了决心,双手手掌贴着地面,深深的磕头:“臣妾求皇上废掉欢儿的太子之位——” 景立天还以为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因为失宠、受了委屈而哭、而求呢,没想到却是这个话题,当即一怔:“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臣妾在皇上面前,从来都的都是真心话。”楚妃俯地不起,声音凄婉中透着坚定,“臣妾听说了,因为欢儿长得不像皇上,招来了一些闲言闲语,虽然这些闲言闲语都是谣言,但仍然有损皇室清誉,而臣妾和欢儿蒙受皇恩,富贵加身,心中敬爱皇上,不愿皇上的名誉因为臣妾和欢儿受此损害。故而,臣妾再次求皇上废了欢儿的太子之位!” 景立天看着楚妃的后脑,脸上微微闪过惊异之色。 在他的印象中,小家碧玉、温驯怯懦、上不得大台面的楚妃,是这么刚烈的女子么? 不过,楚妃的请求,倒是遂了他的心,解了他的尴尬。 要不然他身为帝王,知道外头这样言论,心里也难受得慌。 “爱妃先起来再说。”因为楚妃的懂事,他的态度放软了,还想弯腰扶起楚妃,无奈老腰不好使,弯不起来,而楚妃又跪得太低,他的手伸不到,便只得作罢。 “皇上答应臣妾,臣妾再起来。”楚妃还是不抬头,声音却是坚定的。 景立天叹息:“君无戏言,如果朕废黜太子,欢儿以后再想被立为太子,就难了。” “臣妾明白。”楚妃说得没有丝毫犹豫,“但是,欢儿不当太子,会过得比较轻松,也比较安宁,臣妾只愿欢儿平安就好。” 她这么说,隐隐有嫌弃当太子不好的意思,实在算不上是说话得体,但她一向都是这么说话,虽然努力想说得得体周圆,却总是把握不好分寸。 景立天看着这样的她,在心里道:毕竟是乡下小户出身,就算他请人教她诗书礼仪,却还是难以脱胎换骨啊,就她这样的资质,确实不足以担当太子之母! 于是他也顺势而下,带着几分心疼道:“朕也是从皇子和太子一路过来的,知道太子不易,难得你如此疼爱欢儿,朕就成全你的母爱!” 第618章 皇储之争,坐山观臣斗 “谢皇上——”楚妃松了一口气,慢慢的抬起上半身,红红的眼里有隐隐泪光,但更多的,却是轻松和欣慰。 景立天看着这样的楚妃,心头总算又有几丝怜惜之意:想他的女人成百成千,但是,毫无野心,连太子之位都不要的,真的就这么一个了! 他吃力的弯腰,伸手扶住楚妃的肩膀:“爱妃,起来罢,朕答应你,朕会护你和欢儿一生,今后再有人敢对你和欢儿不敬,乱嚼舌头,朕诛他全家!” 楚妃带泪的脸上,浮现安心的笑容:“臣妾和欢儿谢谢皇上。” 她说的真心真意,毫无伪装做作之态。 她心里明白,虽然欢儿失去了太子之位,但她和欢儿短期内却不会再成为众矢之的,性命和富贵算是保住了。至少将来,再说吧。 景立天轻叹一声,将她拉起来:“你先回去歇着,朕今天晚上去看你。” 楚妃脸上现出欣喜之色,婉声道:“是,臣妾就恭候皇上了。” 而后她迈着小碎步,三步一回头,无比留恋的看着景立天,慢慢走远了。 景立天转身,对贴身大太监道:“备辇,朕即刻去御书房。” 很快,一道废黜景欢太子之位的圣旨拟好了。 接着,一道册封景欢为欢亲王的圣旨也拟好了,就等着明日早朝时宣布。 同时,一道口谕也从御书房里传出去:“近期,有妖言惑众,危害皇室子嗣,凡是乱嚼舌头者一律诛杀!” 慎刑司、大内侍卫几乎悉数出动,先在宫里开展了清理行动,凡是被听到暗中议论欢亲王长得不像皇室中人、并非皇上亲生的宫人,一律被捕,轻则拔去舌头,重则处死,一时间宫里草木皆兵,哭声不止。 次日,随着废太子、立欢亲王的圣旨公开,城里不断有人因为散布有关欢亲王的谣言而被捕,甚至有人被当众处死,所谓杀一儆百,有关欢亲王并非皇上之子的流言也迅速消失,再也无人提及此事。 而对朝野来说,废黜太子的圣旨一下,根本就是皆大欢喜啊,所有人都在私底下夸赞想出如此计策者高明,太高明了。 但,短暂的欢喜过后,新一轮的夺嫡大战又开始了,而且将会变得越来越激烈,朝野之前夸赞的、利用长相攻击太子而导致太子被废的幕后策划者,也成了各派势力重点追查和防范的目标。 到底是谁,竟然注意到这么细微的皇族男子的长相特征?所有人都在琢磨这一点。虽然这人隐藏得很深,但可以确定,这人一定能够经常接触皇室中人,还能够接触到景欢,如此看来,这人绝对是城府深沉、交游广泛的大人物。 御花园里,景立天与贞妃正在下棋。 令景立天意外的是,贞妃的棋艺竟然颇为高深,数度与他杀得难分难解,虽然最后总是他胜多输少,但贞妃也不过差他几个子儿罢了。 怀贞皇后生前也是棋艺高深,棋风看似温柔,缺乏杀气和霸气,实则擅长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绝不轻易屈服和妥协。 贞妃的棋风,与怀贞皇后如出一辙。 难道,培养贞妃的人,连怀贞皇后的棋风、棋路都如此了然么?但,皇后已经逝去二十年,朝野还能有谁如此记得、如此了解皇后生前的种种? 这样的人,他一个都想不出来。 或者,贞妃真的是皇后转生? 仔细算来,贞妃年方十八岁,皇后逝去二十年左右,时间也颇为吻合 想到这里,景立天看着贞妃,仿佛回到了过去他和贞儿还年轻时,两人在花棚下下棋的场景,神情一时恍惚不已,连手中的棋子都握不住了。 “皇上,这盘棋实在下得太久了,不如我们改日再下?”贞妃很是善解人意的问。 “不,继续下。”景立天回过神来,看了看棋盘,随意将棋子一放,再看似很随意的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贞妃觉得朕的皇子中,还有谁堪负重任?” 贞妃微微讶然后,摇头:“臣妾是妇道人家,不懂国事,也不想干政。” “哎,这也是家事嘛,你但说无妨,朕绝不计较。” 贞妃于是很认真的想了一想后,微微一笑:“臣妾认为,这江山是皇上的,这皇位也是皇上的,皇上想给谁就给谁,根本轮不到旁人说话吧。” “唉,朕现在很烦恼,不知道将这江山交给谁好哪。” “皇上,臣妾希望您没有烦恼。”贞妃轻声道,“所以,臣妾想,这样的烦恼能不能交给别人去想呢?” 景立天微微拧眉:“交给别人去想?” 贞妃道:“如果皇上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不如让别人去争,让别人去头痛,好不好?” 景立天笑了起来:“这样说来也是有理,但是,就怕天下大乱啊。” 贞妃却认真的道:“臣妾觉得,除非有人能让皇上和朝野都满意,否则,不管皇上让谁当太子,都会乱的吧?因此,臣妾认为皇上不必过于烦扰。” “唔”景立天摸着胡子,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看向贞妃:“贞妃想不想当皇后?” 他问得直接。 这么敏感的问题,换了一般嫔妃早就跪下来了,但贞妃却只是浅笑嫣嫣:“皇上让臣妾当,臣妾就高兴的当,皇上不让臣妾当,臣妾就没有这个心思。” “哦,”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景立天的预料,“这宫里的女人,还有不想当皇后的?朕还真是觉得稀奇了。” 唔,说起来楚妃也是个不想当的。 “臣妾有自知之明。”贞妃说得温婉坦然,“臣妾原本只是个孤女,先进戏班子,后进青楼,如若不是遇到皇上,一定会很快被出售,或者成为青楼红牌,或者成为富贵人家的妾,绝无眼下之荣华安宁。所以,臣妾已经满足,不敢过于贪心。” 景立天“哦”了一声,低头下棋,再不多言。 立储之事,与其让他烦扰,不如让那些人去烦扰?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当年,他也不是父皇心中的第一人选,这皇位还不是靠他一步一步去争、去抢、去杀得来的?甚至还因此让他最爱的女人苦等多年并早早离世。可以说,他能坐上龙椅,实在很不容易,所以,凭什么他的继位者不需要做出足够的牺牲就能轻轻松松的被立为皇储,并在他升天以后轻轻松松的坐上龙椅,坐拥天下? 没错,就让那些皇子皇孙、王公大臣去争吧,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最好,反正整个晴国的兵权几乎都握在他的手里,那些人争得再厉害,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想明白了,舒心了,痛快了。 但是,皇子皇孙们的苦难,却残酷的开始了。 第619章 小产,针对病皇子的阴谋 “殿下,娘娘出事了,出大事了——” 上午,景恩还没有扎完针灸,就有丫环急匆匆的敲门,一声声的这么叫着。 “开门,让人进来。”景恩忍着针灸扎在整个背上的不适,吩咐小厮。 小厮“是”了一声走过去开门。 丫环就快步冲到床边,跪下来,抹着眼泪道:“殿下,刚才娘娘在后花园散步,突然从墙头那一边飞过来一些东西,落在娘娘身上,咱们一看竟然是蛇!好多好多的小蛇,红的黑的花的都有,可怕得不得了,娘娘尖叫着跑走,不小心摔了一跤,小、小产了,呜呜呜” “你说什么!”景恩惊得坐起来,顾不得背后的疼痛和大夫的劝阻就想往外面跑,“你们是怎么照顾娘娘的?这么多人看着她,竟然还让她出这么大的事啊!” 因为身体虚弱和冲得太快,他跌倒在地上,有几只针灸还撞到了地面,往深里刺了进去,痛得他惨叫连连。 小厮和大夫赶紧扶起他,让他趴卧在床上,大夫更是利落的去取他背上的针灸。 景恩不敢乱动了,只能瞪着那名丫环:“你们到底是怎么照顾娘娘的?你们有没有让大夫赶紧给娘娘看诊?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救吧?不可能没有救吧?” 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他到现在为止也才有一个孩子,如今皇妃好不容易怀有身孕,他正期待第二个孩子的落地,结果、结果却出了这么一出 “没、没救了”丫环哭着道,“娘娘那一跤摔得很重,还跌进花丛里,当场就见了红,咱们也马上叫大夫过来了,但是,来不及了” 二殿下和娘娘都有专用的住府大夫,娘娘的住府大夫侧重于妇科和产科,医术没得说的,知道娘娘出事,大夫很快就赶到了,但是,还是没有办法。 “”景恩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暗,头痛得厉害,想说什么却又瞬间忘记了要说什么。 “赶紧拿药过来给殿下服用”大夫的声音隐隐传进他的耳里。 他隐隐知道有大事发生,心里急着想醒过来,但是,每次产生这种症状,他的意志都抵抗不住身体上的痛苦。 他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的醒过来,眼前,是一张张焦急的下人的脸。 “殿下,您终于醒了”众人忧虑中有着欣慰。 景恩也终于想起了皇妃小产的事情,哑着声音道:“娘娘她、她如何了?”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双手和心尖也颤抖得厉害,心里抱着一丝希望,祈祷着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二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能保住。 “娘娘身体已无大碍。”管家口气沉重,“但孩子,是保不住了” 景恩又想晕过去了,但因为已经醒过来的关系,证明药效起到作用了,他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晕了。 “到、到底怎么回事?”他颤抖着声音问。 “小的派人调查过了。”由皇室指派给他的能干且忠诚的老管家缓缓的道,“一共有十八条小蛇从隔壁的墙头后丢过来,这些蛇皆无毒,目前已经被悉数找到和铲除。隔壁原本住的是开了一家马行的财主谭朱,但我们找上门去后,发现隔壁宅子空无一人,打听之下,才知道谭朱已于五日前将宅子卖给别人,搬走了。” “而谭朱的马行因为前阵子禁军封城的原因,导致不少马匹死亡或生病,马行元气大伤,谭朱的损失极大,被迫贱价出售马行及马匹、马车。估计他会卖掉隔壁的这间宅子并搬走,就是因为马行倒闭的缘故。小的派人问过了谭朱的熟人,无人知道他搬去何处,只猜测他可能搬离了京城。” “小的完全查不到买下隔壁宅子的是何人,这条街的人也没有见过这几天有人进出这间宅子。小的认为,隔壁宅子的神秘买主就是害娘娘小产的凶手,其买下这间宅子就是为了谋害殿下和娘娘。” “凶手隐藏得极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小的定会追查到底,若有消息,定会及时报告给殿下。” 管家说完了。 景恩痛苦的抱头,痛苦的喃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又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为什么” 他很想哭,很想闹,很想大吼大叫,很想疯狂的乱摔东西,但他做不到。 他既是年近而立的男人,又是经过皇家严格教养的皇族子嗣,身体又经不得折腾,什么哭闹吼叫,都有违他受到的教育和身体上的抗拒。 而且,他已经习惯了打击、刺激和遭难。 “殿下不要太过伤心,”管家只能劝他,“至少娘娘平安无事” 说到这里,他左右看看:“你们退下去吧,让殿下静静,记得告诉娘娘殿下已经醒过来,没有大碍了。” “是——” 待其他人都退下后,管家上前几步,站在床边,低声道:“殿下,请容我提醒,太子刚刚被废黜,咱们府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怕接下来还有更多的阴谋针对殿下,还请殿下打起精神,务必小心,切不可让对方给算计了。” 景恩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对付我?”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光是治病和服药就消耗掉了他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实在无力与任何人勾心斗角,他平生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身体好转和全家安康罢了。 “殿下,”老管家沉默了一下,还是把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几位皇子当中,景辉形同庶人且不能进京,三殿下被永久剥夺继承皇位的权力,四殿下从太子变成欢亲王,眼下,您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不不不不不!”景恩赶紧摇头,“我怎么样都不可能成为太子,想想我的身子骨,还有我的脾性、人脉,根本不是那块料。关于这一点,父皇和皇室都知道,我早就被摒弃在太子的人选之外了,我也没有那个心” 老管家沉默的听他说完后,才道:“但,所有人也都知道,你在名义上也有继承皇位的资格,而且还是第一顺位。” 景恩:“” 老管家:“有您排在第一位,后面的人无论谁要上位,都显得不够名正言顺。而且,您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景恩:“” 老管家平静的道:“皇位面前,唯有所有的竞争者都没了,上位的人才能安心。” 景恩:“” 好久以后,景恩才痛苦的抱头:“我要怎么办才好?真受不了这些纷争,这是要活活磨死我么?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忽然抬头:“我也如三弟一般,主动上书,求皇上下旨,永久剥夺我继承皇位的资格,如何?” 第620章 虎狼环伺,唯一的庇护所 “我觉得不妥。”老管家摇头,“皇上多疑。如果殿下忽然上书,请求放弃继承权,相当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皇上只怕要认定你认真想过要当太子和要当皇帝的事情了。” 景恩一时间冷汗涔涔:“” “三殿下之前那么做能行得通,”老管家道,“那是因为当时皇上尚未册封太子,三殿下确有资格一争,加上那时有传言说三殿下是几位皇子中最合适当太子的,所以三殿下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但眼下的时局太过微妙,而且也没人提出拥护您为太子,您再怎么不安,也切不可主动招惹这个话题。” 景恩无力的靠坐在床壁上,死灰着脸:“陈叔,你说我该怎么办?以我这病弱的身体,又没有背景靠山,要怎么防范别人?” 就算是他也知道,光是在府里多塞一些侍卫或护院,或者足不出户什么的,绝对不足以自卫。 陈叔沉默了片刻后,叹息:“我也没有好的办法。” “怎么这样”景恩就像快要死掉一样,两眼空洞洞的,“难道、难道我只能等死不成?呜呜,我还想跟皇妃、延儿再过十几二十年呢,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撑着这副病体,就是为了多享受天伦之乐,我不想皇妃和延儿被卷进皇权厮杀之中” “殿下,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保您平安,就看您下不下得了决心了。”老管家不忍心看他这样,终于说出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陈叔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办。”景恩的眼里闪过一抹希望,就像快溺死的人抓到了几根稻草。 陈叔深吸一口气,缓缓的道:“带着少爷一起出家,并且选择终生不还俗。” “啊?”景恩呆住了,“出家?不,我不干!” 他随即解释:“我身子骨不好,需要照顾和静养,根本熬不得寺庙里的苦。而且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与皇妃、延儿平平安安的过上几十年,让我和延儿与皇妃骨肉分肉,那简直是比死还难受” 陈叔无奈的叹息后,又道:“那还有一个办法。” 景恩的眼睛又亮了:“陈叔你说,我绝非挑剔,只求全家团圆,而且不用过得太苦。” “那么,就向皇上上书,请求一家三口前去看守皇陵,永世不回京。” 景恩又“啊”了一声,惊得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去皇、皇陵?那、那种地方也太、太清苦了吧?” 陈叔道:“我认为,除非晴国的江山改姓了,否则不论是哪位景家子嗣登基,都不可能去皇除大开杀戒,对于殿下来说,那里便是最好的庇护之地。而且以殿下的身份,皇室不可能对前去看守皇陵的殿下刻薄,一切住用都不会差的,殿下搬去皇除,应该不必担心养病的难题。” 皇陵可以认为是皇族在实际意义上的“根”,再残暴的帝王也不会轻易去祖宗和自己未来的长眠之地闹事,整个皇族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帝王“伤”及本族的“根”,可以说,那真是个再安全不过的地方了。 “可、可是那里乃是亡者长眠之地,我、我怕” “怕什么呢?”陈叔笑笑,“死人难道还会比要命的活人更可怕吗?” “” “而且葬在那里的都是殿下的列祖列宗,他们只会保佑殿下,哪里会伤害殿下?” “” “还有一点,皇陵可是世间最好的风水宝地,说不定殿下去了,反而能沾风水宝地的光。” 景恩还是很犹豫,久久不答。 陈叔不再说话,等着景恩自己想。 良久之后,景恩带点哀求的道:“陈叔,还有别的办法么?” 陈叔摇头:“刚才那两条,已经是我想了数月才想到的法子,别的,我真没办法了。” 又过了好久之后,景恩握了握拳头:“让我与皇妃好好商量,再做决定。” “我会加强护卫,绝对不会让昨日上午的事情再次发生,殿下目前可以放宽心。” 在陈叔准备退出去的时候,景恩轻声道:“陈叔,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 “我现在还查不到,但是,一定是皇室中人。”陈叔低声道,“对方一定也在咱们府里有眼线,要不然,对方如何得知娘娘每日巳时都会在那一带散步?还能那么准确、准时的将蛇抛过来?” 景恩的脸色又是一片惨白。 “但咱们现在还不能对娘娘身边的人采取行动,免得打草惊蛇,令对方做出更大的动静来。另外,”陈叔很是凝重的道,“朝野都在私底下议论,让几位殿下的儿子成为皇储的可能性和人选,我认为,少爷一定也会成为对方的铲除目标。” 景恩倒抽冷气,因为抽得太厉害,令他一时间又头痛和胸口疼痛不已。 陈叔看他这样,叹气:“殿下,多想无益,您先好好歇息吧。” 陈叔离开了,房间安静下来,景恩陷入痛苦之中,一个人喃喃自语,患得患失。 晚上,景恩见到了一脸病容的皇妃,两个人少不得又是抱头痛哭。 痛哭一阵后,两人都累了,便偎在一起,讨论起日后的计划来。 景恩将陈叔跟他说的种种,全盘告诉了皇妃,而后痛苦的问:“爱妃,你说我该怎么办?延儿该怎么办?咱们全家又该怎么办?” 经历了小产之痛的二皇妃,只要想到儿子可能也会遭难,蓦然间就变得坚强起来:“殿下,咱们是没有本事去跟别人争、别人斗的,别人要谋害咱们,有的是办法。为了咱们一家三口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我认为,还是听从陈步的建议,搬去皇除守陵吧。” “可是、可是那里也太偏远和清苦了” “殿下,”皇妃柔柔的道,“咱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景恩看着与他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十几年的皇妃,心里也是一暖,温柔的道:“既然你能接受,那我更是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待你养好身体后,我们就” “不,殿下,事不宜迟,咱们要马上行动。”失去腹中胎儿的皇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围绕在一家人身边的危险与杀机,“我现在就让陈叔秘密收拾行礼,点选可靠的侍卫,有必要的话就雇佣江湖高手,明日一早你就给皇上上书,皇上一旦恩准,咱们就立刻离开。” “不,这样还不够。”皇妃喃喃,“明日一早我就以去行宫养病为由,秘密带延儿出京,途中悄悄拐去我娘家的宅子里躲起来,待你这边的事情办妥以后,我们再在路上汇合,一起前去皇陵。” “爱妃,这、这也太急了吧?” 第621章 出城,夜半杀声 “这是攸关性命的大事,绝对不能大意和拖沓。”皇妃说得很认真,“咱们的身边说不定已经虎狼环伺,咱们若是慢了一步,或者让对方察觉咱们的心思,对方很可能就要痛下杀手了。所以,殿下,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 “,好,我一切听皇妃和陈叔的。” 当下,皇妃立刻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丫环将陈叔叫来,隔着屏风,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陈叔。 陈叔道:“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安排,请殿下和娘娘放心。” 次日清晨,空气中还飘散着微凉的薄雾,一辆宽敞的马车就停在二皇子妃所住的院子前,几名侍女抱着皇妃走出来,将皇妃送进车厢里。 皇妃与景恩说了几句后,车帘垂下,车门关上,马车平稳而缓慢的往府邸大门行去。 府邸大门打开了,一名大夫、四名侍女、八名侍卫护送着马车走出来,往北城门的方向行去。 潜伏在暗处的杀手们没有去追踪这辆马车,他们的目标是景恩及其子景玉延,对于小产而虚弱不堪的皇妃,他们没有兴趣。 他们不知道,景玉延早就躲在车厢里的卧椅下方,卧椅颇为宽大,铺着厚厚的毛毯,而卧椅内部是空的,足够八岁的景玉延藏在里头。 马车远去了,景恩又像平时那般卧躺在床上,难受了就小睡,其它时间就是看书。 下午时分,午眠醒来的景恩沐浴更衣过后,让陈叔备轿,往宫里行去。 因为身体不好且畏惧父皇的缘故,景恩很少进宫,基本上都是父皇传召他时他才去,这次他难得的主动进宫,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对于儿子抱病求见,景立天不至于连理都不理,景恩还算是很顺利的见到了父皇。 而后,两人关在景华宫的书房里,好久没出来。 景恩进宫的事情也落在了盯梢者们的眼里,这个时候,虽然景恩没有公开皇妃小产的消息,但耳目灵通的权贵们都已经知道了皇妃的不幸,心里都明白皇妃这是遭人暗算了,盯梢者们便下意识的认为,景恩这是进宫告状和求援去了,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皇上与景恩究竟谈了什么,没有别人听到。 傍晚的时候,景恩离开皇宫,坐着轿子回府。 次日上午的早朝,一道圣旨震惊了朝野:二皇子伤感于皇妃意外小产以及几位兄弟命途多舛,决定带着皇妃、儿子前去看守皇陵,为皇上、皇室和家人积福并决定终生不离皇陵,皇上被二皇子的心意所动,恩准! 在这道圣旨之后,皇上又下一道圣旨,封二皇子景恩为恩亲王,封二皇子之子景玉延为世子,两人永世不得离开皇陵,但日常生活用度,一切依照亲王、世子的规格执行。 这两条圣旨,将满朝文武轰得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原来,景恩昨日下午进宫,居然是为了请缨去看守皇陵?还是全家一起去,且去一辈子? 那个病怏怏、才学倒是不错却没有什么用、也什么都做不到的景恩,竟然能够破釜沉舟、回肠荡气的做出这么大胆而疯狂的举动? 血统纯正的皇子去看守皇陵,这在晴国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带着全家一起去更是任何人想都没想过的!还是去一辈子? 这种事情,即使是文正熙、冒达、楚刀、宁王之流,也觉得这样的决定堪称石破天惊了。 原来,病弱的景恩,也有这么决绝果断、狂野刚烈的一面? 看来,他们都小看了景恩啊。 特别是那些或已经或正在或准备对景恩一家下手的臣子,心里更是百味杂陈。原本,在他们的眼里,景恩就是一条躺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他们手里拿着刀,正在琢磨从哪个方位下手,才能将这条鱼宰得干干净净、烹起来最为美味呢,结果这条鱼就奋力甩尾,高高的弹起来,落进连它都游不出来的深水沟里,令他们看得到却伸手莫及。 景恩此去,也相当于彻底放弃了成为皇储的资格,还将全家自困于皇陵,彻底远离人世间的繁华富贵,不过,他一家三口的性命,也是彻底得以保全了。 这样的决定,到底算聪明还是愚笨? 文武百官们被这条消息掀得心潮起伏,完全没有什么心情再商谈国事,景立天的心情其实也是有点复杂,君臣皆无心,这早朝自然也就早早的退了。 两道圣旨传到二皇子府的时候,景恩已经准备好了,接了圣旨之后就让陈叔处理遣散家仆、变卖田产等事宜,自己则坐上轿子,在府中侍卫和皇上派来的大内侍卫的护送下,前去皇陵。 虽然父皇已经下旨让他一家三口看守皇陵一辈子,但,谁知道心狠手辣的对手会不会还是不肯放过他,抓紧时间除掉他呢? 所以,他要赶在对方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火速赶到皇陵。 一百多名侍卫护送着他,慢悠悠的出了城。 皇陵距离京城一百多里,有官道直达,脚程若是快的话,完全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奈何景恩身体不好,坐车容易劳累,轿子便也走得慢悠悠的,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让景恩喘息,如此速度,只够一行人在天黑之前赶到驿馆。 驿馆的客人不多,很快就被景恩的侍卫排查和集中在一处,令他们不得靠近景恩。 景恩在小厮和大夫的服侍下,服了药,扎了针灸,早早的就睡了。 明日一早,他会在路上与爱妃、儿子汇合,然后很快抵达皇陵,皇陵虽然是个冷清和偏远得可怕的地方,但是,他们一家三口终于不用担心性命不保了。 所以,他睡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一点笑意的。 然而他的美梦还没结束,就被人给剧烈的摇醒了,侍候了他多年的小厮煞白着脸,外加眼里闪动着恐惧的泪水道:“殿下,有刺客,咱们赶紧逃!快逃!” 同时,景恩听到四周都是叫杀声和打斗声,声声都像死神的尖笑和厉叫,将他彻底给包围了。 他恐惧得全身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道:“快,快扶我出去,不,背我,我、我动不了” 一半是因为身体不好,一半是因为太过恐惧,令他动不了。 小厮虽然不过十五六岁,却也长得高挑结实,当即背过身来,蹲下:“殿下,快上来。” 景恩七手八脚的爬到他的背上,紧紧抓住小厮的肩膀,不断在心里祈祷着: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务必让我逃过这一劫,我保证以后一定全心全意拜祭各位老祖宗,给我再多的荣华富贵也绝不离开皇陵 死亡临头,他终于觉得皇陵是多么美妙的地方了,但是,他还能活着赶到皇陵吗? 第622章 致命二选一,救他还是害他 小厮走出房门,隐隐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薰得景恩几乎要吐出来。 景恩抬眼看向前方,就着影影绰绰的灯光,他看到院子里倒着几名侍卫,也不知是死是活,院子外面,隐隐可见有人影在打斗。 虽然厮杀声挺大,但就他所见,与真实人数相比这声音还是显得少了。 “咱们的侍卫呢?”景恩忍着不适,问,“一百多名侍卫都去哪里了?驿馆里不是也有侍卫吗,怎么都不见?” 小厮带着哭腔道:“他们、他们都晕过去了,可能是吃了含有迷药的饭菜,大部分人都睡死了,就只有一部分还清醒时,只怕不是刺客的对手哇” 话音才落,前面突然就闪出一条蒙面黑影,挥着亮闪闪的刀,迎面就朝小厮和景恩劈下来。 景恩吓得几欲晕死过去。 小厮则尖叫着“救命-”跌倒在地上,堪堪的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剑。 刺客单脚上前一步,屈膝,一刀又劈了下来。 景恩和小厮吓得眯起眼睛。就在眼睛准备眯紧之际,又有一道人影冲过来,举刀架住刺客的刀,两人打起来。 景恩睁眼一看,来的是自己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小厮道:“赶紧逃,逃出去” 小厮“嗯”了一声,爬起来,再度背好他,跌跌撞撞的尽选幽暗的角落往外逃,途中不断看到两派人马厮杀的场面,极其残酷和震撼,景恩要不是担心逃不掉,几乎都想尖叫或晕过去算了。 驿馆并没有多大,小厮很快就跑到门口。 景恩一看出路就在前方,赶紧放开小厮的肩膀,七手八脚的爬下来,跌跌撞撞的往前方跑去,在他的想法里,只要跑得远远的躲起来,待到天亮援军来了或侍卫们清醒过来就好。 然而,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刚冲出大门,哆嗦而虚弱的双脚就硬生生的刹住了,全身僵硬的看着前方,就像见到了活生生的死神。 一排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器,就站在前方,似乎待他已久。 他以为刺客都在驿馆里找他,外面是生路,哪料,刺客早就在外面铺了一张网,等着他往里钻呢。 一时间他脸上血色全失,心里叫着“快逃进驿馆里”“快高声叫救命”“再不逃就没命了”,然而双唇却连张开都无法做到,双脚更是像打进深土里的木桩一般动不得。 对方冷冷的看着他,当中一人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朝景恩走过来,手中的刀就像在冲景恩狞笑一般。 完了景恩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他都努力和快行动到这份上了,却还是难逃一劫,真是天要亡他啊! 眼看对方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举刀,准备劈下。 他恐惧得想要闭上眼睛,但连眼皮子似乎都被吓坏了,合都合不起来 连死,都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吗?真是太悲惨了啊 头顶上的大刀划下,他的眼里落下泪来 突然之间,一道微光闪起、瞬熄,景恩只觉得“嗖”的一声,站在他面前的刺客身体猛然一僵,手臂猛然一抖,手中的刀掉落,人也在站了几秒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刺客的背上,插得一枝箭,看起来插得极深。 “小心——”刺客的同伴们立刻散开,有人警戒和追查四周,有人继续朝着景恩扑上来。 景恩还没来得及尖叫,眼前突然就是一花,又有一群蒙面人从四周冒出来,一对一的扑向那些刺客,那些刺客固然是高手,但来者显然技高一筹,刺客们很快就被来人给悉数缠住,无法顾及景恩。 得、得救了景恩咽了咽口水,扶着墙壁站起来,左右看看,他该哪里逃? 有了前车之鉴,他可不敢再往远的地方跑了,还是往驿馆里跑吧? 驿馆里还有许多昏迷不醒的侍卫,他可以想办法将他们弄醒,对了,因为他时不时昏迷的缘故,大夫给他准备了不少醒神药,他可以利用那些药物弄醒那些侍卫。 想到这里,他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大门里跑,哪料才跑了几步就撞到一个人,对方没事,他倒是被撞得又差点摔倒在地。 他扶着手边的小树,抬头,就看到眼前一人长衫束,蒙着面纱,气质翩然,在幽暗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宛如天外来客一般雅致从容。 “你、你是何人?”对方的文气与仙气令景恩感到些许的安全感,他壮起胆子,颤着声问道。 “可能是来救你的,也可能是来看你怎么死的。”对方悠然,“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什、什么意思?”景恩结结巴巴的问。 对方微笑:“如果你选择归顺我,我就救你和你全家,如果你拒绝,那么,我立刻命令我的人住手,让你被刺客给杀了。” “你、你的人?” “喏,拦截这些刺客的,就是我的人。” 景恩回头看了几眼,心头大惊,短短时间,来人竟然已经将那些刺客给制住了。 “快、快杀了那些刺客!或者将他们绑起来也行!”景恩急道,“我是皇子,呃不,恩亲王,你救了我一定会立下大功,官爵和钱财随便你挑” 对方泯然一笑:“官爵和钱财我都不稀罕,倒是你的归顺还有点价值。而且你若是归顺我的话,我保证你们全家日后一定可以离开皇陵,过上一生平安富足的生活。” “你、你到底是谁?”景恩惊疑不定,“你不说明你是何人,我如何能决定?” “我啊,”对方笑眯眯,“我怕我告诉你了,你会受惊过度而猝死,所以我就不害你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景立天和你们景氏一族的死敌,我来日必定杀掉景立天,灭掉景氏一族,让景氏的江山改成我的姓氏。” “你、你你你你”景恩惊得后退,而后被门槛绊倒,摔在地上。 他连爬起来的力气和想法都没有,就这样瞪着对方:“你、你想要谋反?” “我不是谋反者,我是复仇者。”对方还是一派悠然,就像在花园里与他进行月下的闲聊似的,“而且,我也有权力继承皇位,只不过我与景立天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有我无他,有他无我罢了。” “什、什么意思?” “如果你今晚能活下去,你以后总会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对方的眼睛很亮,所有的灯光似乎都凝缩在了眼里,“现在,你必须要决定,归顺我还是用生命效忠景立天。” “你、你分明就是在谋反!”景恩哑着声音道,“你逼我选择,哪里是在救我,分明就是想逼死我” 第623章 吓破胆,为性命妥协 “啧啧,死到临头了,你怎么这么不清醒?”对方的眼睛又在笑,“要你死的是害你妻子小产的人,是将你逼到去看守皇陵的人,是派人来刺杀你的人,可不是我哦。? ? ” 景恩瞪着他:“你、你跟这些人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别人是一定要你死,我呢,至少还会给你全家一条生路。” “可你要我归顺你,就是要我参与谋反,就是让我去犯下死罪,这跟杀我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对方的声音都有些惊异了,“如果我成功了,你就能将功折罪,你们全家就不会被景立天处死,就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罪?什么罪?”景恩很是迷糊。 “我说过,景氏一族与我有血海深仇,我的目标就是灭掉景氏一族。”对方很耐心的解释,“你也是景氏一族的族人,于我来说,你也是犯下死罪的,但是,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归顺我,我就赦免你的死罪。” 景恩听得目瞪口呆,这人在自说自话呢? “你、你,景氏一族到底与你有什么血海深仇?”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你、你竟敢谋反,就不怕诛九族吗?” “呵呵,只要我赢了,那种事情就不会存在。” “你、你觉得你能谋反成功?” “当然。” “” 对方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以后,转头看看:“你对我其实并不重要,我不过是抱着多一个亲人背叛景立天、景立天死时就多一分痛苦和怨恨的心情来救你罢。如果你像个娘们一般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我可不会陪你玩。” 景恩还是不知道能说什么,心里就一个想法:这人,竟然因为那种原因才来“救”他的,好可怕!太可怕了! “我数到十,数完后你还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拒绝,然后放刺客,走人。”对方说着,立刻开始数起来,“一,二,三” 景恩再次目瞪口呆,这人、这人还真是狠啊,既然要救他就救到底啊,这么不负责任、随随便便像什么样?有这样“帮”人和“救”人的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紧张的往后张望。 身后,刺客们仍然被后来的蒙面人压制着,刺客们虽然动弹不得,但眼神却是愈的凶狠和冷酷,显然,他们仍然在试图挣扎和脱困。 “七,八,九” “慢着!”景恩大汗淋漓的叫停,试图谈判,“我不能谋反,不能背叛父皇,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呵呵,”对方轻笑,吐出一个字,“十。放人。” 景恩又往身后看去,后来的蒙面人果然放开手下的刺客,那些刺客完全不理会半途杀出来的碍事者,一获得自由就朝他扑过去。 景恩大叫着转回头,想躲到那名长衫青年的身后,但,那名长衫青年却已经走到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生死关头,景恩突然鬼神附体,伸手就把大门关上并紧紧的插上插销,而地上那名正在装死的小厮也回过神来,与他一起用身体抵住大门和插销,生怕刺客冲进来。 长衫青年背负双手,似乎觉得很有趣的看着他们。 就一扇质量还不错的门板,以及一个病弱的身体和一个少年的身体,想挡住那么多名刺客,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很快,门板就摇摇欲坠。 “求求你”景恩眼含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长衫青年,“救救我,我还有贤惠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她们在等着与我团聚,我不能死在这里。这位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我一命,我以后日日供奉您” “我和景家人可是仇人,我不会白救你。”长衫青年笑,“说到你的妻儿,哦,她们现在一定睡得很甜,等着明日与你相聚,你今晚若是死了,她们不知情的找上门来,那你们就可以在地下团聚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听到这话,景恩身体就是一软,瘫坐在地上。 “殿下,我撑不住了,门要被撞开了!”小厮大叫,但景恩已经顾不上了。 景恩的脑子一团乱糟糟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砰——大门被撞开了,他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撞得滚了好几圈,差点又要晕过去。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名小厮已经被刺客砍掉了半个脑袋,鲜血与脑浆溅到景恩身上,场面无比的血腥残忍。 景恩打从出生起就娇生惯养,常年待在华丽的宅子养身,哪里见过如此可怕的场面?而且在他面前被惨杀的还是他最亲近的小厮,这种精神冲击和心理冲击,堪称空前绝后。 他就像自己的脑袋被砍中一样尖叫着,惨叫着,一时间已是魂飞魄散,涕泪齐飙。 偏偏这时候,他还能清楚的看到刺客拿着那把沾有小厮之血的刀向他劈来,他根本没有任何想法,嘴巴就主动的喊出来:“我答应,救我——” 喊完的同时他有了想法,绝望的想法:完了,来不及了,没救了,早知道刚才就答应了,这样就不用受到这样的惊吓,就不用白白让东儿赔了性命,好后悔,好后悔啊 爱妃,延儿,我对不起你们!我身为男人,还是亲王,却无法保护你们,我没用,我对不起你们啊,呜呜呜,希望我们来世再作夫妻、再作父子 他想了似乎挺多的,直到什么东西拍在他的脸上,冰冰的,硬硬的,很不舒服,他才清醒过来,一眨眼就看到横在眼前的刀,吓得又是一声尖叫,抱住身边的小树干。 原来,是那名长衫青年拿刀拍他的脸。 “回魂了?”长衫青年笑,“恭喜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喏,这些刺客已经被我的人制服了,你说,你想要他们死,还是想要他们做别的什么?” 景恩又眨了几次眼后,再定睛一瞧,果然,刚才扑向他的刺客已经被杀,另外有一批刺客再度被后来的蒙面人再次制服。 “我、我”景恩的精神刚刚从崩溃的深渊中恢复了一点点,他不敢面对小厮的尸体和刺客的眼神,便用双手捂眼,“我不要看到他们,你、你看着办。” “哦,你就不怕我放过他们?” “随便你怎么办” “他们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如果我放过了他们,你就不怕他们向景立天告状,说你勾结反贼?” “啊”景恩惊得指缝张开了一些,惊恐的目光流泻出来,“那,那马上杀了他们。” 等杀人的时候,他得闭上眼睛,捂上耳朵,那场面实在太可怕了。 “呵呵,那你不想拷问他们,看看是谁派他们来杀你的?” 景恩耳朵动了一下,下意识的道:“我要知道,你、你帮我拷问他们。” 第624章 意想不到的凶手,要求不高的恩人 长衫青年看他这样,暗暗觉得好笑,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对身边人道:“留下带头的,其他都杀掉。” 刀光闪过,血花飞溅,转眼间只剩下一人。 长衫青年看向那名领头的刺客,淡淡道:“你告诉他你的主子是谁,我立刻放你离开。” 刺客沉默。 “你不过就是个冷血杀手罢了,跟主子玩什么情义无价啊?”长衫青年嗤笑,“不过我也不会勉强你开口,你要当义士,我成全你就是了,反正我也知道你的主子是谁。” “你知道?”景恩大惊,将手从脸上移开,而后又捂住一半,激动的道,“是谁?是谁这么恶毒要谋害我全家?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长衫青年耸耸肩:“我不告诉你。” 景恩愣:“为什么?” “你跟我不熟,你肯定不信我的话。”长衫青年道,“所以,非得由这人来说不可,如果这人要情义不要性命的话,那你就一直不知道吧。” “如果我说,”忽然,刺客头目开口,“你真的会放走我?” “你是生是死,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所以,我根本没有必要哄你。” “好,我说。”刺客抿了抿嘴,“是江南巡抚之子刘知危。” 长衫青年对“刘知危”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反应,景恩却“咦”了一声:“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这人是不是很有名?” 长衫青年轻笑:“刘知危的妹妹刘知慧,是景辉的正室。” 景恩大叫了一声“啊”,几乎从抱着的小树干上跌下来:“是她!我记起来了!可我与她无怨无仇,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她家的人怎么来会害我?我不信,我没法相信” 长衫青年已经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了:“她跟你是没仇,但景辉视你为眼中钉啊。景辉不能进京,手下也没有了走狗,他能利用的就是刘知慧的娘家了。” “可是我都要去看守皇陵了,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危害,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你还真的不像景立天的儿子。”长衫青年叹气,“对于景辉来说,他想重新当上太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所有的兄弟和兄弟的儿子都死了。” 景恩震惊的看着她,半晌才道:“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得到吗?” 他并不是不知道夺嫡之争有多么残忍和残酷,但是,像景辉这样已经彻底失势、与庶民无异的处境,竟然还想着翻身,他觉得那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而且,景辉竟然还想着通过杀尽兄弟及兄弟之子,让自己成为唯一的皇子这种方式来重获太子之位,这根本就是、就是做梦!而且还是白日做梦!会要命的梦! 他觉得,景辉但凡还有一丝理智,就不可能会真的去做。 “他当然做不到,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做。”长衫青年笑,“这些,信不信由你。” 说着她转头看向刺客头目:“你可以走了。” 刺客头目转身就走,无人阻拦。 长衫青年又看向景恩:“你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棋子,我会保护你和你的妻儿,让你们一家三口平安抵达皇陵。日后我若有什么吩咐,会派人与你联系,你只要一切听从我的命令就好。” “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景恩这时候也发现驿馆内部早已经安静下来,估计所有的刺客都被这个人给收拾了,“我无权无势,身体又弱,打不了架,帮不了你什么的” “你确实没用,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别的要求。”长衫青年淡淡的道,“我只要你守好你的嘴,好好带着你的妻儿躲在皇陵,将来我需要你开口时你再开口,我让你离开皇陵时你再离开皇陵就好。” “就这样简单?”景恩表示这么简单的任务不合理,而反常必妖,所以他很不安。 “你都说了你什么都做不了。”长衫青年淡淡道,“来日我要对景立天下手或登基时,你站在我这一边,为我说好话就行。” “真的就这么简单?” “是。” 长衫青年道:“别人问起今晚的事,你大可如实相告,只要隐瞒我的事情就成。我保证,今天晚上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见过我和听过我的话。” 景恩:“” “告辞。”长衫青年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景恩在后面叫,“你真的会保护我的爱妃和儿子?” “只要你不出卖我,我就能保证她们没事。” “那、那景辉那边怎么办?他还会再来害我们一家么?” “他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 “因为,他很快就要死了。” “” 长衫青年消失了。那些蒙面人也消失了。留下满地的尸体。 安静。斥耳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怒吼声没有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除了他急促而惊慌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令他作呕的血腥味,放眼望去都是死状极惨的尸体。 他眯上眼睛,只留出两条可以勉强认路的眼缝,摸索着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颤抖的道:“有、有人吗?这里还还还有活人吗?” 他既盼着有声音回应,又怕着有声音回应,万一回答他的不是活人,那他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摸索到后院,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有人吗?”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进他耳里:“有” 他“啊”了一声就想跑,却跌坐在地上,吓得魂都快没了。 “王爷,是我”从床底下慢慢的爬出一个人来,居然是他的专用大夫。 “吓死我了”景恩一时间百感交集,就差没有放声大哭了。 接下来,两人合力,熬了醒神药,一一喂给那些昏迷过去的侍卫,待侍卫们一一醒过来后,景恩才算是稍微安了心。 在侍卫们整理现场和派人去京里求援时,景恩先躺下歇息了。 次日凌晨,天色未亮,城里派来的援军抵达驿馆,开始进行调查,景恩一五一十的说明了遇袭的经过以及得到神秘人相救的事情,对于那名长衫青年,他闭口不提,而如同那名青年所说,驿馆里的人都不知道这名青年的存在。 日上三竿的时候,数百名禁军护送景恩往皇陵的方向行去,途中,景恩遇到了坐着轿子等在路边的爱妃和儿子,一家三口总算是团聚了,最后也安全的抵达了皇陵。 终于抵达皇陵的那刻,景恩与爱妃抱头痛哭,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觉得活着和全家团聚比什么都好,但,对于景辉来说,不能纵情享受和大权在握的人生,是没有意义和价值的人生。 “为什么你们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景辉听到景恩获救的消息后,恼怒的一脚踹倒妻子,指着她的脸骂,“景恩不过是个病秧子,又没有什么本事,你们家堂堂的江南巡抚,连个景恩都对付不了?” (83 83) 第625章 景辉的家暴,妻弟的怒火 刘知慧委屈的抱成一团,不敢还击,不敢顶撞,还不敢爬起来:“殿下,景恩现在是亲王,身边有很多人护着呢” 虽然她的丈夫已经相当于平民,但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还是让身边的人称呼他为“殿下”,她每次叫出这两个字都胆战心惊,生怕传进皇上的耳朵里,引来无法善后的麻烦。 “他是亲王又怎么样?”景辉听到这个就来气,“老子还是太子呢!老子都能从太子变成变成现在这样,他一个狗屁亲王变成死人又算得了什么?” 刘知慧很想哭,但她的哭声只会惹来丈夫更大的怒气和拳头罢了,当下也不敢哭:“我哥哥尽力了,他做的可是诛三族的事情,就算失败,也有苦劳,殿下,您就别跟我哥哥计较了” “你们家的人,一个个都这么没用,还敢邀功?”景辉越想越气,抬脚就踹,“本太子为什么娶你当正妃,还不是因为你们家有点权势?但你看看,本太子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你们家帮过什么忙?老子被废黜的时候,你们家都不知道要求情和想办法,老子真后悔娶了你这蠢货” 刘知慧终于被打得受不了,哭道:“我娘家不是不想办法,而是实在没有办法,您看看,咱们家落难以后就没有人理咱们了,都是我娘家帮着咱们的” “你的意思是说老子还要感谢你们家了?脸还真是大啊!”景辉踢累了,拿起鸡毛掸子就打,“你怎么不说说你娘家有了我这么一个太子女婿后,平白捞了多少好处?要没有我,就你哥那蠢货也能当京官?也能发大财?呸,你们家就是这么忘恩负义,我看我就该把你给休了” “休就休,谁稀罕跟你这个只会打老婆的家伙过日子!” 景辉拿着鸡毛掸子的手就是一怔,这个逆来顺受的臭婆娘竟然敢反抗他?她不要命了不成? 但随即,一条人影冲到他的面前,将他手中的鸡毛掸子夺走,掰成两半,恨恨的摔在地上,而后去扶被打得披头散发、脸上好几处伤痕的刘知慧:“妹妹,你立刻跟哥哥走,不要再跟这个东西过这等委屈受苦的日子!” 原来,刚才骂景辉的是突然出现并看到妹妹被打的刘知危,景辉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且现场没有别的人,才以为是他妻子在顶撞他。 “喂,刘知危你干什么?”景辉习惯了在刘家面前高高在上,现在也还当自己是根葱,“这里是本宫的宅子,你进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真是不成体统!还有我在教训我婆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你闪一边去” “闭嘴!”刘知危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握着拳头,眼里有隐忍不住的怒火,“我妹妹跟你这么多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你如今落魄至此,我妹妹也是半分都不嫌弃你,你还敢这么对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页纸来,拍在桌面上:“这是休书,你赶紧签字画押,我带我妹妹走人!” 刺杀景恩的事情失败以后,且没有半个杀手活着回来,他心里一直惶惶然的,生怕东窗事发。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他这次行动失败可能会给他的妹妹带来灾难,让他赶紧去看望他妹妹,他迅速跟父亲商量过后,写了一封休书,匆匆出城赶到这里,没进门就听到了这样的打骂声,简直是痛心疾首。 刘知慧急了,哭着道:“哥哥,万万不可,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闭嘴!”刘知危怒道,“你再跟着他,指不定哪天就被活活折腾死了!我已经跟父亲商谈过了,父亲也赞成把你接回去,你以后听我和父亲的就好!” 刘知慧还想说什么,但刘知危一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一边的景辉则拿起休书,扫了一遍后冷笑:“你什么东西,叫我休我就休么?告诉你,这婆娘再不中用也是我家的人,我就算留着她当个下人,也绝对不会放她离开!” “你、你——”刘知危原本还忌惮他再怎么说也是皇上之子,态度不敢再强硬,但这会儿也终于控制不住了,一拳砸在景辉的脸上,怒道,“你还当你是皇子呢!告诉你,景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翻身了!这京城,这皇室,这朝廷,不会有任何人支持你!我还可以告诉你,城里的人早就忘了你这号人物,你也就只配在家里欺负老婆罢了,还想重归皇室?做梦去吧!” 这话就太严重了,完全戳中了景辉的痛处。 景辉彻底失去了理智。 “区区一个卖盐的,也敢看不起本宫,本宫杀了你!”说着他抓起桌面上用来切肉食的小刀,朝刘知危刺去。 原本,刘知危可以轻轻松松的避开他这一刀,哪料刘知慧一看丈夫要刀刺哥哥,心中大急,竟然抢先一步推开哥哥。 “殿下息怒”她才说了四个字就没法说了,只用双手捂住胸口,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她的胸口,被刺到了,鲜血染血了衣服。 刘知危抱住妹妹,简直要急疯了:“慧儿,慧儿你伤得如何?哥哥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景辉也愣了一下,而后心虚的甩了甩袖,冷哼:“是她自己不长眼睛,主动撞到刀尖上来的,可不关我的事啊。要怪就怪她笨,也不知道要躲” 刘知危愤怒的抬脚,重重的踹了他一脚后就横抱着妹妹出去找大夫。 他发誓,如果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饶不了景辉。 景辉看着凌乱的房间,发呆了半晌后咕哝:“只是一个没用的女人罢了,本宫慌什么?还是找小红开心去” 小红是他让人从城里找来的头牌,妩媚得不得了,不知比刘知慧那个蠢货好多少倍。 他在跟小红玩得乐不思蜀的时候,刘知慧已经陷入昏迷,刘知危更是急得要疯了。 好在景辉身体差,刺出去的那一小刀并没有多少力气,没有伤及刘知慧的要害,刘知慧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肯定要静养上一段时间了。 “静养?”刘知危看着昏迷中的妹妹,想到大夫的话,捏紧拳头,喃喃,“在这种鬼地方如何静养?不行,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妹妹带回去,绝对不能让她在这里继续受苦。景辉不可能再翻身了,我没有必要怕他” “对,他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不必自己吓自己” 如此安慰自己半晌后,刘知危终于站起来,以强硬的姿态走出去,准备跟景辉谈判。 (83 83) 第626章 要钱休妻,步步紧逼 他问了好几个下人才找到景辉。 站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调笑声,几乎不堪入耳,刘知危听得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刘家为了景辉的事情,不惜冒着被灭族的风险去暗杀其他皇子,他妹妹也还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躺着,景辉这厮却在跟风尘女子亲热? 他怎么会认为景辉还有投资和翻身的余地呢? 自己,妹妹,刘家,真是蠢透了! “景辉!”他大吼着用力踢开门板,闯进去,将一叠银票拍在桌面上,冷冷的道,“这里有十万两银子,你休了我妹妹,这十万两银子就是你的!” 景辉被驱逐出京的时候手上还有些积蓄,但吃喝玩乐这么久,这些积蓄早就被花光了,他现在还能过得这么舒坦,都是靠着刘家的资助。 景辉从小红的胸口抬起头,盯向那叠银票,眼里闪过贪婪之色。他还是太子的时候,还真不把这十万两银子放在眼里,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笔钱是一笔如何巨大的财富。 “钱我要,但你妹妹,不休。”他说着爬下床来,伸手去取银票。 刘知危把银票抢过来,高高举起:“我妹妹和银票,你只能选一样。” 景辉在心里盘算了半晌后:“那我要你妹妹。” 刘家绝对不会对刘知慧置之不理,他把刘知慧抓在手里,就相当抓住了刘家这个钱袋子,所以,他当然不会放走刘知慧。 刘知危没想到景辉会这么说。他沉默了一下后,将银票塞进怀里,冷冷的道:“那这钱就跟你没关系了。还有,我妹妹受了重伤,如果不能带到城里找好的大夫诊治,熬不了多久。就我妹妹这样,你还要留着吗?” 景辉呆了一下。他并不知道他之前刺了刘知慧的那一刀是深是浅和准确的位置,他就觉得他正好刺到了她的左胸,感觉是很严重的。 “你骗我。”他强行镇定下来,“那刀子那么小,怎么可能会把她刺死?” “她是弱女子,你以为她受得起你那一刀?”刘知危冷冷道,“就算我带她带回城,我也不知道她的伤能不能治好,如果你不肯休了她,那就让她留在这里等死吧。反正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我再关心她,也断不可能为了她赔上自己家。” 他顿了一下:“时间也晚了,我妹妹伤势还重着,我会在这里住一晚,明早离开。你到时还不改变主意的话,就等着给我妹妹收尸吧。” 说罢他甩袖就走。 景辉愣了一下后匆匆穿上衣服,快步走出去:“大夫呢?大夫现在何处?” “大夫在夫人的院子里候着,因为夫人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刘大人不让大夫离开。” 景辉冲到刘知慧的院子,果然看到了他家雇佣的住家大夫,一问之下,大夫的回答与刘知危的说法一样,他当即就心凉了。 他心凉,并不是因为担心刘知慧,而是因为刘知慧若是死了,他就缺了刘家这棵摇钱树。 当然,他并不知道大夫和刘知慧的丫环都已经被刘知危用钱给收买了,刘知危让她们说什么她们就说什么,景辉还当自己很有威势呢。 好一会儿后,他才瘸着腿,一跛一跛的走进刘知慧的房间,亲眼看到了刘知慧近乎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将被子一掀,刘知慧的胸口包扎着厚厚的绷带,看起来确实像是伤势很严重的样子。 “唉”他轻声叹息着,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 这天晚上他抱着小红胡天胡地,虽然他比太监也好不了多少,但还是竭力想像一个正常的男人般享受美色。 天明时分,刘知危收拾妥当,又来问景辉:“你考虑得如何?要钱和放人,还是等着给我妹妹收尸?”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相当紧张。 景辉吹了吹小胡子,道:“我可以要钱放人,但是,你们刘家以后还是得听我的。” 刘知危的脸色很不好看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景辉嘿嘿一笑,脸上的表情狡诈得很:“你们刘家在暗地里干了那么多灭族的事情,还想甩掉我么?” 刘家会过得这般富足和风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靠着当年他这个太子的关系,在背地里大肆敛财,他手里也握有刘家贪赃枉法的证据,特别是刘家前几日还雇佣了杀手去行刺景恩,这些消息传出去,刘家还能活? “你、你”刘知危险些气晕过去,咬着牙道,“难道你从中获利还少吗?这些事情传出去,你以为你能摆脱得了干系?” “我当然也摆脱不了,所以,”景辉挤眉弄眼,无比的猥琐邪恶,“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蚂,谁也别想甩掉谁。” “你、你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景辉冷笑,“我得势时你们极力巴结我,讨好我,我失势后你们就想甩掉我,难道你们就不过分?” “刘家为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远远不够!”景辉跳脚,恶狠狠的道,“总之,我若是不能翻身,你们刘家就得陪我一起下地狱!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再说了,刘知慧的儿子还得跟我过日子呢,你们难道忍心看他吃苦受难?” 说着,他将一纸休书拍在桌面上:“这是休书,钱拿来,休书和刘知慧你们带走。” 刘知危捏紧了拳头,他要不要现在就把景辉给杀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恨恨的拿过休书,检查过后收起来,将银票甩下,扭头走人。 而后他让人准备马车,将妹妹抱进车厢里,带着妹妹离开。 皇上有令,景辉全家不能入京,但是,妹妹被休了以后就不是景辉的家人了,所以,她是可以回京的。 妹妹虽然被带回刘家了,但,刘知危的心里,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景辉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耳边回响。他只要想到景辉还不知会逼迫刘家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或是景辉不知哪天就出卖刘家,就忧虑得睡不安宁,原本就有些秃顶的脑袋,头发掉得更多了。 怎么办?他是绝对没有胆量去杀景辉的,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到底,刘家该怎么办才好? 他跟难得回京一次的父亲谈起这事,刘巡抚也是哀叹连连:“咱们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个赖皮呢,这样下去,咱们家迟早得被他拖累,一块儿完蛋” 父子俩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信上只有一句话:听说二弟弟的儿子不太听话,你们帮我教教这孩子。 没有落款。 父子俩的脸色都变了:这是景辉在命令他们对景秀的儿子下手! (83 83) 第627章 不等他们动手,皇孙就被劫了 依照这信的格式与笔迹,分明就是景辉亲手所写。而景秀是景辉的二弟,景辉表示对景秀的儿子不满,要他们“教”景秀的儿子,其实就是命令他们去杀了景秀的儿子。 朝野现在都在琢磨要不要选择皇孙继位、哪位皇孙最合适等问题,景秀的儿子算是热门人选,景辉才刚刚在景恩身上栽了大跟斗,这么快又盯上了景秀的儿子。 可是,皇孙是那么容易杀的么? 杀了以后又那么容易善后么? 这个景辉,脑子里到底都在装些什么? 刘知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难怪这种蠢货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他们之前怎么就这么傻,竟然以为景辉还有机会翻身,就这么傻傻的帮他去暗杀景恩? “父亲,”他一脸的苦涩,“景辉握有咱们的把柄,咱们该怎么办?” 景恩遇刺的事情震惊朝野,皇上更是龙颜大怒,命令神机营彻查此事。神机营派人封锁了驿馆,没有泄露半点案情,他想知道那些杀手是否还有活口、是否留下线索都无从下手,也不敢去问、去探听,现在已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行刺皇孙之事,万万使不得。”刘巡抚这会儿也是懊悔不已,“咱们之前就不应该被景辉的白日梦冲昏了头脑,犯下刺杀二殿下的错事,这次,咱们绝对不能再冲动了。而且,除了咱们,皇室和朝野没有任何人支持景辉,景辉根本不可能成事,我们之前真是看走眼了,以后也切不可再与他犯蠢。” 他也是朝廷老臣了,原本不至于这般愚昧,但是,从荣耀无限的太子岳父、未来国丈的身份一下子跌落到普通朝廷大员的身份,令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冲击,心里一直想着如何帮景辉恢复昔日荣光,因此,当景辉游说他去暗害其他皇子时他就失去了理智,做出种种蠢事来。 现在,神机营正在全力追查景恩遇刺的事情,他怕神机营查到刘家的头上怕得要死,理智总算回归原位,知道景辉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父亲说的是。”刘知危叹气,“那,咱们直接拒绝景辉不成?” “不。”刘巡抚把弄着笔杆子,“咱们就一个字,拖!你让人告诉他,如今风声太紧,神机营正在追查景恩遇刺的事情,咱们也要另外寻找合适的人手和合适的时机,一时半会不好动手,让他耐心的等上一段时间,免得事情败露,大家一起死。” “嗯。”刘知危点点头,“现在也只能拖了,只是以后” “以后的事情,慢慢谋算。”刘巡抚低声道,“待风声过后,咱们再想办法,说不定以景辉现在的身体,到时出什么事也不一定。” 刘知危的唇边泛起微微的笑:“父亲说的是,我听父亲的。” “还有,赶紧把咱们手上与景辉的秘信、物件等全部销毁,另外再送两个美人给景辉,让她们务必找出景辉手中与我们有关的信件与物品,带给你销毁。”只有彻底销毁双方见不得光的阴谋的证据,他们才不会被景辉捏住死,才能摆脱景辉的威胁。 “父亲高见,我即刻着手去办。” “此外,尽量给景辉提供钱财,让他玩到乐不思蜀,玩到病倒、累死更好。” 刘知危的心里蓦然就轻松了许多,笑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景辉喜欢享乐,若是给他足够的美酒美人,想来他大概会醉生梦死,也许就忘了“大业”,或者彻底将身子骨掏空,如此,还怕他来纠缠和威胁刘家? 接下来,刘知危依照父亲的指点,亲自去春园向景辉说明情况,然后又送了两个娇滴滴的美人作为赔罪,景辉刚得了十万两银子,又得了两个美人,可谓是心花怒放,终日纵情酒色,倒也不急着催刘家了。 刘知危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哪料到没两天,景秀就出事了! 准确的说,是景秀的孩子出事了。 那几天,景秀的侧妃的父亲突然病重,据说活不了几天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位侧妃当然要回去看望父亲,去的时候也捎上了自己的一双宝贝儿女。 去的路上没事,在娘家的时候也没事,但,回来的路上就出事了。 那时,光天化日,路上虽然不算热闹,却也不冷清,这位侧妃也带了二十多名侍卫,可以说是很注重安全的了,然而旁边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一群野狗,窜进侧妃的侍卫队伍里,弄得侍卫们的马匹受到了惊吓,场面微乱,行程也暂且停了一停。 紧接着,一群蒙面大汉冲出来,以惊人的功夫对着侍卫们的马匹就是一顿疯狂的砍杀,并迅速冲到轿子前,强行踢开轿子,将里面的孩子纂出来,扛在肩上就跑。 按理说,对方也不过十几人,想在这种街区成功抢劫守卫颇多的贵妇绝对不容易,但是,这些人的动作太快了,从出现到扛走孩子不过就是十来个眨眼的功夫,堪称旋风一般,景秀府上这些平时没经过大风大浪磨砺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分头散开,迅速失去踪影。 侍卫们当然也分头去追,但是,没用,一来他们没有防备,二来他们不熟悉这一带的环境,三来他们确实经验不足,四来他们真的技不如人,对方一出手就明显功夫远在他们之上,所以,他们很快就追丢了。 而后,大批差役赶过来,封锁街区,四处调查,景秀的侧妃哭得惊天动地,但在这一天,没有人发现那个孩子的线索。 被劫走的双胞胎中的女孩儿,生得十分的漂亮可爱,坊间虽然想象不出劫匪劫走这女孩的用意,但都认为这女孩儿大概要凶多吉少了。 连三皇子府上下都这么认为,景秀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就在这天深夜,一匹马载着这位千金小姐,突然出现在三皇子府前的大街上,而后很快就发现并被送回三皇子府。 这位小千金被发现的时候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对众人的关切没有任何反应,但好在她衣衫整齐,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清白应该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害,侧妃这才稍稍心安了一点。 第二天,睡了一觉又服过药的小千金醒过来,才告诉众人她的遭遇。 因为她在被劫走的时候就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就记得她在途中醒过来时听到的一句话:“妈的,你们这些蠢货劫错人了,这人根本不是二皇子的儿子,赶紧把她送回去,下次别再弄错了。” 然后她就晕了过来,醒来时就已经在家里了。 众人听了她的话,无不心惊:难道,劫匪原本的目的,竟是少爷? (83 83) 第628章 声东击西,被看穿的策略 还有,对方还想对少爷动手? 侧妃的脸白了。景秀的脸则黑了。女儿被劫他们当然担心,但相较之下,儿子无论如何都比女儿重要得多,所以,女儿出事他们能忍,儿子出事就太让他们不敢想象了。 “囡囡别怕,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还能想到什么,帮助父亲抓到坏人。”景秀抱着女儿,轻声哄着。 但不管他和别人如何诱导,小姑娘都想不出别的线索,别人问得多了,小姑娘又恐惧起来,躲在母亲的怀里哭,如此,景秀也不好再问了。 景秀走出女儿的房间,心里很烦。 他就想一辈子过着轻松、自由、爽快的生活,讨厌麻烦,讨厌做事,讨厌承担责任,但自从太子被废之后,他的日子就不怎么顺畅了。 这一次,他的女儿算是躲过了一劫,但,下次呢? 景氏一族都是阴盛阳衰,他虽然身体健康,又值盛年,连妻带妾的也有好几个,但到目前为止,他除了这个双胞胎儿子,也才有一个四岁的幼子,其他的都是女儿,可以说他的儿子是很宝贵的,出事一个就少一个啊。 到底是谁要对他的宝贝儿子动手? 他要如何才能确保他的宝贝儿子安然无恙? 他心事重重的出门,跟朋友们在一起看舞娘们比剑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唉声叹气的,朋友们终于忍不住了:“阿秀,听说你女儿已经找到了,平安无事的,你还叹什么气呢?” “我们不知道,劫匪的目的是我的儿子啊”景秀愁苦着脸,把女儿苏醒后的话告诉了朋友们,而后长叹,“前阵子禁军封城,抓捕了几千名可疑人物,我以为这京城该平安了,没想到我二哥前几天刚刚遇刺,现在又轮到我们家的儿子了,神机营已经在查这事了,但谁知道查不查得清楚呢,我担心我儿子啊” 一群朋友互视几眼后,小心翼翼的道:“秀啊,你说这些事,会是谁干的啊?” “还能是谁,”景秀的脸上露出嘲讽且无奈的神情,“那些想当皇帝的人呗。” “你不都放弃继承权了么,别人怎么还要对付你家啊?” “皇家就是这样的。我还真羡慕你们,不用担心天天被自家人算计,唉,我现在只能把我儿子关在家里,身边时时派人盯着,门都不敢让他出。但我就怕我府里也有刺客” 一群朋友脸上露出同情之色,一人拍拍他的肩膀:“秀啊,你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你又是个不爱争的,这样被动防守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设个陷阱,主动引蛇出洞如何?” 景秀目光微微一凝,有些犹豫:“这个办法倒是挺好,就是冒险了一些。听我家里的侍卫说,那些劫匪功夫十分的高明,而且咱们又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他的这些朋友中有不少人是江湖豪杰,功夫高强,为人仗义,他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儿,就怕他的儿子有个万一。 “哎,你放心,咱们只是去探探他们的底,绝对不会与他们进行正面冲突。”他的朋友们倒是了解他的想法,并无大的禁忌,“不如这样,咱们找个孩子冒充成你家小子,再故意露个破绽,看对方来不来。” 景秀想了好一会儿后,展颜笑道:“那我就靠各位兄弟了。” 众人冲他抱拳,嘿嘿的道:“咱们是什么关系?放心,这事就交给咱们了。” 在这些人开始琢磨“引蛇出洞”之时,景秀的大儿子景玉咏却开始天天晚上做噩梦了。 “啊,坏蛋来了,救命,救命啊——”大半夜的,景玉咏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惊动了整个后院。 就睡在屏风后面的下人跳下床,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冲到床边,叫道:“少爷,出什么事了?坏人在哪儿?” 少爷的床前有一座屏风,屏风后面睡着下人,门口守着下人,外室也睡有几名下人,院子里守着侍卫,院子四周也有侍卫在巡逻,还能有坏人闯到少爷的床边不成? 角落里的烛光幽幽的透到床上,景玉咏缩在被子里,惊恐的盯着屋顶,尖叫:“屋顶上有鬼,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鬼在对我笑,想把我抓走,救命——” 门外的人全部冲进来,瞬间把房间给挤满了。 几盏台烛也点起来,将房间映得透亮。 几名小厮安慰景玉咏,其他人在里里外外的搜查起来,因为景玉咏说屋顶上有鬼,数名侍卫还搭起梯子,爬到屋顶上检查。 屋顶的瓦片完好,但是,经过细细勘查,侍卫们还是发现有几块瓦片是被人移动后又回归原位的,屋顶也有被人轻轻爬过的痕迹。 这个发现令全府上下大为震惊,在重重守护之下,竟然还有人能悄无声息的爬到大少爷的屋顶上?敌人也太可怕了! 景秀赶到现场,听闻这种种后,好久不言,最后才说了一句:“我明日会亲自进宫,跟父皇说明此事,求父皇保护咏儿。” 从小就喜欢玩的他,实在不擅长这些斗争,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就是将难题交给父皇了。父皇再怎么说也就只有这几个孙子,还能不关心、不重视? 次日,他真的进宫找景立天去了,景立天所做的,也只是命令神机营派出高手去暗中保护景玉咏。 再接着,景秀的李侧妃父亲病逝,李侧妃不得不再次带着一双儿女前去吊唁,当然,这一次的护卫比上次多了几倍,走的全是大街,防范极为森严。 一路上平安无事,而李侧妃的娘家也是侍卫重重,甚至还有禁军在四周封锁,怎么看都固若金汤,谁都想不出刺客或劫匪还能如何靠近景玉咏。 但,没有人知道,刘侧妃带来的孩子并不是景玉咏,而是景玉咏的替身,真正的景玉咏留在了三皇子府里。 “母亲,我可以出去玩玩么?”已经被关在府里多天的景玉咏可怜巴巴的问父亲的正室,“我打扮成小女孩,就安全了吧?” 三皇子妃看着景玉咏那张粉粉嫩嫩的小脸,一时心软:“好罢,我带你出去转转,但只能在大门外玩哦,绝对不能走远。” “好的,谢谢母亲。”景玉咏很乖的让母亲牵着手,走出大门。 跟在两人后面的下人与侍卫并没有大意,但他们仍然认为不会有人知道大少爷其实就在这里,就算刺客要动手,也只会去李侧妃的娘家找人。 然而,他们错了。 景玉咏手中拿着纸风车,在家门口的大街边迎风跑了一会儿后,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高高的屋顶上抛下来,套在他的身上,将他勒了就往屋顶上拖。 (83 83) 第629章 终获线索,进宫告状 “啊——”景玉咏凄厉的尖叫着,使劲蹬着四脚,大叫,“救命——” 但绳圈将他套得很准,也束得很牢,他简直跟一条被钓中的鱼儿似的不断被拖上屋顶,好在绳圈是套在他的腰部,他穿的又是比较繁复的女装,绳圈没有滑到他的脖子上,否则他只怕死定了。 三皇子妃看得目眦欲裂,只会一声声的尖叫和发抖,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侍卫们则利落的分成几部分,一部分守护皇子妃,一部分想办法上屋顶去救皇孙,一部分在四周包抄和搜索。 但景玉咏被吊上去的速度太快了。众侍卫才刚开始爬墙,景玉咏就已经被拉到了屋顶上,然后被人掼在地上,再被人搜身,对方似乎是在验证他的身份。 景玉咏一边尖叫着“救命”,一边源于本能的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粉末朝对方的脸上撒去。这是景秀的朋友交给他的招数,还暗中训练了他两天,他在情急之下成功的将这么简单的一招给用了出来。 对方没料到他居然会反抗,被撒了一脸,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来,被逼得后退几步。 景玉咏趁机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 他已经彻底吓坏了,慌不择路,甚至忘了自己还在屋顶上,只想远离坏人,结果,才跑了几步他就从屋顶上滑下来,尖叫着往地面掉落。 这屋顶是两层楼,就小皇孙这身娇肉贵的身体,直撞到地面的话还能保持完整吗? 而且他掉下来的地方在街边围墙的另一端,也不知道那边的地面是什么情形,众人也来不及赶过去接人了,一时间,众人都大叫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人影从墙头的另一端往上跳,并高高的伸出双手,以极为高明的技术接住了掉下来的景玉咏。 同时,还听得那人大叫:“我送少爷回去,你们去追贼人。” 说罢,那人跃到墙头,翻到墙的这面来,将景玉咏交给景秀家的下人后,拱了拱手,对三皇子妃道:“我等乃是三殿下的朋友,暗中保护三殿下,三殿下没有大碍,还请娘娘放心。” 三皇子妃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轻抚着胸口道:“多谢壮士” 虽然咏儿不是她亲生的,但咏儿生得可爱,夫君又是那种贪玩率直的性儿,跟个大孩子似的,还经常不在家,妻妾之间无宠可争,反倒经常凑在一起玩儿打发时间,因此她对咏儿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那人道:“我去追贼人,还请娘娘小心些。” 说罢那人就飘然远去,很快无影踪。 这个消息传到李侧妃娘家后,景秀和李侧妃不得匆匆赶回来,听完府里的叙述后也是愁眉不展。 “殿下,”李侧妃哭着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难道咱们家咏儿是不是也要像你一样,求父皇下一道圣旨,永远不让咏儿继承皇位什么的别人才肯放过他啊?” 到了现在,谁还看不出来景玉咏被盯上的原因? “这么做的话,咱们全家就死定了。”景秀愁眉苦脸的道,“咏儿本来就绝对不能染指皇位的事情,咱们主动去跟父皇提出这事,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所以这事,你以后提都不要提,免得招来横祸。” “可、可谁来保证咏儿的安全啊?呜呜呜” 景秀低头看着地面一会儿后,才道:“我看,以后还是不要让咏儿出门了,还有,让咏儿和萍儿交换身份过吧。” 刘侧妃凝泪看他:“可是,这对萍儿是不是不太公平?” 让双胞胎姐弟互换身份,有助于保护儿子,但女儿的处境,难免就危险了一点。 “那也没办法的,是不是?”景秀叹气,让他去想、去思考这种事情,实在是很难为他啊。 刘侧妃沉默了一会儿后,抹了抹眼泪:“我会努力保护萍儿的。” 不管是在任何地方,儿子永远都比女儿金贵,何况是在女多男少的景氏皇族里?而她虽然也爱女儿,但这份爱还是比不上对儿子的爱,所以,非得选择的话,她肯定会选择牺牲女儿。 景秀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咏儿。” 才刚走出没多远,前面就有几个人走过来,一见他就招呼:“三殿下,我们有事要禀报。” 那几人正是景秀的江湖朋友,去追踪贼人回来了。双方平时一起玩时都是不拘小节,不分贵贱,但在皇子府,这些江湖人还是讲规矩的。 景秀心里一喜:“好好好,你们跟我来。” 带着几位朋友回到玩具室后,他把门关上,低声问:“你们都查到什么了?” 一人道:“我们追踪贼人追到了某处,然后那人进了一处高墙之内,我想潜进去时却发现那里是一片仓库,守卫极多而且地形复杂,光靠我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转完这么大一块地方,于是我们便放弃潜入,暗中打听那个地方。” “说起来你一定不相信,那里竟然是朝廷设立的盐仓。你说,一般人能轻易潜进这种盐仓吗?” “盐仓?”景秀疑惑,“盐仓可是官府重地,严禁无关人等接近,你们确定那里是盐仓?” “喏,这个地方就在”几个人详细的跟景秀讲了那个地方的位置。 景秀听后大拍额头:“那里确实是盐仓,我的老天,那些贼人怎么会跟盐仓扯上关系?” “秀啊,我觉得就因为那里是官府重地,一般人接触不得,所以贼人才会选择躲在那里吧?” “那些贼人不是哪个管盐的大官养的吧?听说管盐的官都富得流油,与权贵的利益也极为复杂,他们不参与抢皇位的事情才怪了” “对了,就是这个。”景秀猛然拍掌,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似的大叫,“景辉的岳父就是盐运使,这江南的盐运都是他管的!” “那不就通了?”几个好友都拍手道,“景辉这厮贼心不死,还想着谋害兄弟和侄子们,想将竞争者都干掉后继承皇位呢,真是可恶!” “秀啊,景辉都害过你几次了,连你的儿女都不放过,你这次可不能因为再偷懒贪玩就放过他,否则他一定会没完没了的继续害你,你和你儿子躲得了两三次,还能躲了五六次?” “你是皇子,景辉就跟个平民似的,你还用怕他?你若是不好动手,我们替你干掉他!”这些人不知从景秀那里得到多少好处,也是知道要帮景秀的,现在景秀有难,他们更是义不容辞。 “这个”景秀犹豫了半晌后,捏紧拳头,“我决定了,我明日上午就进宫,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父皇,不信景辉还能继续无法无天!” (83 83) 第630章 莫名背黑锅,刘家大危机 次日上午,景秀果然再度进宫。 紧接着楚刀亲自带人封锁户部官署,并将户部所有当值的官员全部隔离和收押起来,一一审问。同时,神机营大批高手前往盐场和盐库,开始了全面的封锁。 虽然神机营封锁了此次行动的相关消息,但因为动静太大,牵涉的官员太多,内幕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 “听说袭击三殿下一双儿女的匪徒与户部有关,皇上龙颜大怒,交待神机营务必彻查此事” “户部?户管掌管的事务多着呢,管国库,管赋税,管田地,管户籍,管军饷,但怎么神机营就单单封了盐场和盐库?我认为啊,八成犯人跟盐有关” “盐场、盐库怎么会跟两位皇孙的事情有关呢?啊,我想起来了,盐运使刘知危不是景辉的妻弟么?你们说,这事会不会跟景辉有关?” 几人低呼:“景辉还真像是会干这些事情的人,不过,他真的有那么蠢吗?还有,这事如果与他有关,那二殿下遇袭的事情,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景辉都成平民了,还能有那等本事和胆量,我不信?” “就是因为变成那样了,才会豁出去吧?” “但景辉不是已经休了正室么?他跟刘府没有关系了吧?” “我觉得景辉会在这种时候休掉娘家家大业大的正室,只怕是为了让刘知慧有机会回京,方便他与刘府通信和密谋吧?” “关兄高见,高见啊” 耳目众多的官员们在私底下议论不休,恰好,刘知危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很快就知道了户部、盐库等被查的事情以及众多官员的议论,惊得整个人跳起来,往父亲的院子冲过去。 刘巡抚年纪大了,又处于休假期,午憩的时间长了点,这会儿才刚刚起来,正在打呵欠呢,刘知危就冲进来低声道:“父亲,大事不好了!” 刘巡抚惊得倒茶的手就是一抖:“出、出什么事了?” 刘知危左右看看,再次确定四周无人后,低声道:“父亲,朝里现在在传,三殿下一双儿女遇袭的事情,与户部中管盐的官员有关,好像有人已经怀疑到景辉和咱们头上来了,要不是我这几天刚刚办差回来,尚未来得及去官署值岗,恐怕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刘巡抚也傻眼了,“危儿,你没有暗中派人去对付景秀的孩子吧?” “唉,我怎么可能去干这种事情?父亲你一定要相信我,景秀家的事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咱们这一次啊,就是背了黑锅!” “危儿你说,景秀家的事会与户部、盐司扯上关系,会不会只是巧合?” “是巧合就好了。如果不是的话,咱们这下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那你还不快点去打探消息?” 这时突然有下人来报:“老爷,少爷,楚大人带人来了” “哪个楚大人?”刘知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神机营楚刀楚大人啊,哎哟,他带了好多兵马过来,把咱们府都给封了” 刘巡抚和刘知危脸色大变,也不敢原地待着,赶紧跑出去。 他们才跑了没几步,就看到楚刀就带着一大批全副武装的手下朝这里走过来,楚刀边走边指挥:“将所有的院落和厢房都围住,一一搜查。” 刘知危冲上去,一边作揖一边小心的道:“楚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 楚刀面无表情:“我奉皇上之命,前来彻查三殿下之女、之子遇袭案,还请两位配合本次行动。” 刘巡抚终于赶了上来,喘着粗气道:“楚大人,咱们与三殿子之子女的遇袭案没有任何关系啊,朝廷可有证据证明刘家与” “皇上的命令就是证据。”楚刀冷冷的道,“你若有疑问和不满,就亲自进宫去问皇上。” 这段时间,京城里里外外发生了多起皇子、皇孙遇袭案,神机营查得焦头烂额却没有大的进展,皇上多次将他骂得狗血喷头,还骂他老了、不中用了、该找接班人之类的,他心里也郁闷得很。 所以,但凡遇到个嫌疑人,他就没有好脸色。 刘巡抚噎了一下后,又小心的道:“那、那皇上可有圣旨或手谕?” “没有。”楚刀不耐烦的道,“你担心本座假传皇上口谕的话,也可以进宫去跟皇上核实。” 说着他朝手下挥了挥手:“我要与两位大人详谈,你们将其他人隔离开来。” “是。”他的手下齐声应着,迅速插进刘巡抚、刘知危和下人之间,对下人们,“你们都跟我们过来,接受调查。” 刘府上下看着刘巡抚父子,脸上满是惊惶。 刘巡抚忍着心惊,故作轻松的道:“刘家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你们务必配合楚大人的行动。” 而后他对楚刀道:“楚大人,您尽管查,我刘家光明磊落,绝对不可能与那些案子有任何瓜葛。” 家里所有与景辉有关的信函、礼品等已经悉数被销毁,他不怕被楚刀查出什么证据来,至于其它的东西唉,总之不会是大罪的。 楚刀淡淡道:“那两位大人请屋里坐,咱们好好谈谈。” 连他都认为景恩、景秀之子遇袭案与景辉脱不了关系,而景辉目前能用的人手只有刘家了,他才不信刘家是清白的。 刘巡抚父子互视一眼,跟着楚刀进了屋子,他们表面上镇定,心里却不断祈祷:老天保佑,千万别让楚刀在刘家查出什么来! 神机营查了一天,问了一天,直到深夜,神机营才算是结束了对刘家的盘查。 “本座的调查结束了,两位刘大人请近期内不要离京,最好也不要让下人离京或消失,”楚刀半点都没有提及调查结果,只对刘巡抚父子冷冷的道,“免得日后本座再次找刘家配合时找不到人。” “是是是,”刘巡抚陪笑,“咱们一定不会离京,全力配合神机营的行动,请楚刀务必放心。” “我放不放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放不放心。”楚刀丢下这么一句吓死人的话,带人走了。 刘巡抚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被楚刀的话给吓得身体又是一软,对儿子小声的道:“危儿,景辉那边,还没有找到东西吗?” 所谓的“东西”,就是他们写给景辉的信件、送给景辉的礼品等等。 刘知危脸色灰白:“没,还没有,那两个人暗中查了很久,但都没有收获,恐怕景辉也在防着咱们” “那两个人”是他送给景辉的两个美人,这两个美人一面利用美色迷惑景辉,一面暗中寻找刘家想要的东西,可谓是货真价实的奸细。 (83 83) 第631章 凶险来临,钻狗洞逃走 “那、那如果神机营去查景辉的话,会不会查到咱们的什么把柄?” “很有可能” 父子俩互视,一时间都有了想死的冲动。 但,更大的凶险还在后头,而且很快就来临了。 次日,一夜没睡着的父子俩用过早膳后还是觉得身心俱惫,于是又回房补眠,但还没等他们睡醒呢,就有心腹火烧火燎的在外面敲门,惊慌失措的低声道:“少爷,大事不好了,真的很不好了——” 刘知危猛然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东窗事发,皇上准备诛刘家三族了? 他狂冒着冷汗,从床上跳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去开门,但他只敢开一条缝,看着外面的心腹,小声道:“什么事不好了?” 千万不要是皇上降罪啊! “大乔和小乔死了。”心腹低声道,“听说是她们俩勾搭景辉的侍卫,被景辉发现了,景辉一怒之下让人将她们给打死了” “啊!”虽然不是谋害皇子的行为事发,但刘知危还是惊得倒抽几口冷气,“那事实究竟如何?她们俩是因为真正身份曝光被杀,还是真的犯了大错被杀?” 大乔和小乔是刘家秘密训养的职业奸细,为刘家立功无数,她们不太可能会做这种身在“敌营”却不知深浅,主动去勾搭无关男人的愚行吧? “这、这个不清楚”这名心腹负责景辉那条线,对景辉的动向比较清楚,但这会儿也说不出所以然,“两人昨天晚上陪景辉过夜,听说当时还好好的,但突然今天天亮的时候,景辉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那两人跟侍卫有染,他已经将那两人给杀了” “那两个是怎么死的?” “是被景辉的剑给刺死的。我看过尸体,她们应该没有来得及反抗,每人都被刺了好多剑,感觉景辉挺恨她们的。尸体的身上还有酒气,我估计她们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才会没有反抗” “你说,她们俩个会不会是被景辉给谋杀的?” “有这种可能。少爷,你说这两人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刘知危已经不关心这两个女人的事情了,“那些东西呢,这两个人就没有任何发现?” 心腹摇头:“我问过她们多次了,她们都说没有发现,也没有发现景辉有秘室。不过,景辉也不是时时带着她们,她们认为景辉对她们有些提防。” “狡猾的混蛋”刘知危低声诅咒着,又问,“景辉对刘家这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景辉这阵子被大乔和小乔折腾得很累,身体极虚,大夫说他近期之内忌口,忌美色,忌熬夜,忌劳累,今日也一直躺在床上养着,什么事都不管。” “唉——”刘知危长长的叹气,“你回去,好好盯着景辉,继续寻找咱们要找的东西。” 心腹离开了,刘知危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找父亲,两人又是长吁短叹,只觉得头罩乌云,前途一片黑暗。 “父亲,景辉留着,终究是个隐患啊” “我何尝不知?但,咱们能怎么办?” “父亲,我觉得”刘知危想把最好的办法说出来。 但刘巡抚抬手按了按,示意他不要说出来:“皇上未必不知道另外两位殿下被谋害的事情可能与景辉有关,但皇上为什么迟迟没有派神机营去查景辉?” “您的意思是,皇上对景辉还有情面?” “毕竟,皇上就这么几个儿子了,而且景辉膝下还有嫡长孙,皇上还是想留他一条命的” “” 然而,刘巡抚才说完的话,马上就被打脸了。 因为次日,神机营就去搜查春园了,消息传来,刘巡抚父子简直要疯掉了。 两人在屋子里团团转来转去,好几次都差点撞上对方。 “父亲,怎么办?神机营行动得如此突然,我猜景辉也没有想到,说不定他手上的那些证据会被发现,或者、或者景辉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们头上,说是我们煽动他的,他只是受到了我们的蛊惑” “他还可以说是我们逼迫他的,他只是故意顺从我们,暗中收集证据,从而将我们刘家往死里推。”刘巡抚叹气,“皇上一定会偏袒景辉” 刘知危懊悔得连连捶胸:“早知道,我就暗中变卖家产,悄悄将家里的人迁走,不至于事发时全族都被连累” “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刘巡抚黯然不已,而后又拍了拍桌子,当机立断,“危儿,你赶紧带上家里所有的银票,悄悄带上家里的几个孩子,就说去看望你们的外婆,先出城躲躲” “但父亲,楚刀已经要求我们不得离京”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这样吧,我看天色也差不多黑了,你赶紧准备,天黑后就打扮成下人,从后院里的狗洞悄悄溜出去,这附近可能有神机营的人盯着,你千万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父亲”刘知危想说是不是再看看,但是,想了又想后他还是咬牙,“好,我先出去避避风头,看看形势如何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刘知危这辈子没爬过狗洞。他会知道那个狗洞,是因为他们家的熊孩子经常偷偷的从那个狗洞爬出去。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钻狗洞的那天。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晚上,他一身黑色夜行衣,上半身刚刚从狗洞里钻出,就撞到了东西。 狗洞外面,怎么会有东西挡呢? 他抬头,就着微弱的星光,看到面前竟然站着一人,那人大概是穿着长衫,姿态站得十分的优雅从容,正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被吓得胆儿都要破了,想叫不敢叫,想缩回去不敢缩,想爬出去那更是万万不敢的,便只能僵在那里,仰着头,无比苦楚和可怜看着对方。 对方,是神机营的杀手吗?那样,他就死定了 久违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想逃?逃得掉吗?”对方低头看他,声音似笑非笑,“景辉的手里有他与刘家勾结、谋害皇子皇孙的证据,你们刘家只有你一人那倒还好,偏偏你们刘家家大业大,能逃到哪里去?” 对方竟然、竟然什么都知道 刘知危的心里升起绝望之感,但是,这种事还是不能承认的:“我、我们刘家才没有做这种事情,真的没有,我、我只是今晚偷溜出去私会情人罢了” “呵呵,”对方还在笑,“像你们这样的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从景辉那里找到的证据,现在就在我的手上。” 说着,那人慢条斯理的从袖袋里掏出什么东西,轻轻的甩着。 (83 83) 第632章 证据在此,降还是不降 “你们与景辉离得远,不方便经常往来,但又不放心通过亲信口头传达,便换着法儿写信跟对方互通消息。”这位将刘家狗洞给堵住的人,也是上次救了景恩和驯服景恩的人,也就是姒琅,“虽然你们都没有在信件上署名,但我想,这些信落到景立天手里的话,也足够你们灭族的了。” “你、你竟敢直称皇上的名讳?”刘知危原本还猜测她是神机营的人,但现在听来应该不是,心里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更惊慌,“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还用说吗?”姒琅轻笑。 “你、你绝对不是楚大人的手下”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是?” “楚大人的手下绝对不会直呼皇上的名讳” “哦,看来你也认为楚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呢,说起来,皇上也是这么认为的。” 幽暗中,刘知危蓦然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这人直呼皇上的名讳,却称呼楚刀为楚大人,难道、难道不可能的吧? 他感到有些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了。 “我就告诉你吧。”姒琅慢条斯理的道,“这些证据是在离春园最近的农户家里发现的。这家农户就一对小夫妻,负责给春园提供蔬菜,两人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道景辉的身份,景辉给了他们一点小钱,让他们保管这些证据,他们尽心尽责,不曾向外人透露半个字。” 她笑:“你们以为景辉会将这些证据带在身边,派了奸细去春园卧底,自然是毫无所获的,反而被景辉察觉了她们的秘密,杀人泄愤。景辉现在一定是恨死你们了,待神机营的搜查结束,景辉肯定会报复你们,你们想好要怎么面对了么?” “你、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你问的这些,就算有答案,也救不了刘家哦。” “我、我怎么知道你拿的这些是真是假?” “那我就给你其中一封信,你自己去确认吧。”姒琅随意抽出一封信,甩在刘知危面前,“拿回去跟你爹仔细看看那是不是你们写的。” 刘知危抓住那封信,心里直打鼓:他要不要杀了对方?怎么杀了对方? 他才起了念头,就听对方道:“凭你刘家的势力还动不了我半根头发,倒是我要杀你们全家易如反掌。” 刘知危惊得当场打了一个哆嗦:“你、你敢” 姒琅没回答,只是陈述事实:“今日午时,神机营三百余名高手突然包围春园,对春园进行全面搜查,并没有找到景辉谋害皇子皇孙的证据。但是,春园里的奸细并不止刘家派去的,还有我家派去的,我家派去的探子注意到了那些经常出入春园的农户,暗中抓了他们进行拷问,最终找到了这些证据。” “” “这些证据并不是在春园找到的,所以,这个消息还没有外泄。神机营已经于今日晚上撤离春园,景辉肯定会找那对农户小夫妻要回这些证据,知道证据消失,景辉一定会怀疑是刘家干的,他为了自保,只能先下手为强,向景立天告发你们。你应该庆幸,一来已经是晚上,二来景辉不能进京,否则,景立天可能已经下旨逮捕刘氏一族了。” “” “我可以不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但是,刘家以后必须要效忠于我,如何?” 刘知危终于找回声音:“你、你你们到底是谁?” “不用怀疑,就跟你猜测的一样。” “” 刘知危在心里无言的呐喊:难道,楚刀真的对皇上怀有异心?可是,那可是楚刀,追随了皇上三十余年的楚刀啊,楚刀无妻无子,无亲无故,感觉就只有皇上一个“亲人”了,他会背叛皇上?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但话说回来,楚刀也是人,还会真的打算在皇上升天后殉葬啊?若不想殉葬,他就得为自己考虑,暗中留一手,也算是人之本性吧? 刘知危震惊半晌后,又问:“你们想干什么想怎么做?” 姒琅抿唇一笑:“这个嘛,你最好不要知道。” “你、你们想要刘家做什么?” “别担心,就凭你们刘家的那点势力,我家还看不上眼,所以不会要求你们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到时最多就是要你们出点钱,出面表态支持我家就行了,杀人放火、起兵打仗的事情轮不到你们的。” 刘知危瞪着眼睛,这么逆天的事情,这人还真是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啊? “你这般要胁刘家,跟景辉有什么不同?”啊啊,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心里有些痛快了。 “本质一样,但结果不同。”姒琅笑,“景辉是个废物,一定会失败,但我家很强,一定会赢。” 刘知危:“” 他很想说,“你家”其实就是楚刀?楚刀有那么厉害吗?还是说,楚刀之上还有更厉害的大人物,比如说哪个皇子、皇孙、王爷、大将军之类的? “你、你家何来这样的自信?”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你还不配问。”姒琅冷冷的道,“你还没有加入我家,也还没能证明你的价值与忠诚,说穿了不过就是一条待宰的狗罢了。” 刘知危很想从狗洞里窜出去,“汪汪汪”的将这人给咬死。 “我、我不相信你们有那么大的本事啊!”他痛得惨叫一声。 姒琅将脚踩在他的脑袋上,冷血冷酷的道:“姓刘的,你是不是以为我主动来找你,所以是我求你?告诉你,我愿意给你们刘家一个机会,只不过是看你们刘家有一个皇外孙,想用这个皇外孙的背叛去恶心景立天罢了,但这个恶心,可有要无,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刘知危感受到了她的杀气,赶紧出声求饶:“我、我错了,公子饶命,饶命啊” 姒琅冷哼着放开他的脑袋:“你立刻返回去,跟你老爹商量怎么办,如果决定追随我家,就在天亮之前返回这里,学十声狗叫。” 然后她转身就走。 刘知危呆呆的看她瞬间消失,半晌后才拧了拧自己的脸颊,喃喃:“我方才是不是在做梦?” 但,手中还握着一封信呢。 这样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而且他想要逃走的事情已经败露,再爬出去就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了,于是他缩回狗洞,返回府里。 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他老爹的床前,点起灯烛,说起这番遭遇,两人就着烛光细细看那封信。 “竟、竟然是真的”刘巡抚的声音在哆嗦,“这信竟然是、是我亲手写的,那人、那人太可怕了” (83 83) 第633章 罪证被夺,景辉要疯了 “爹,咱们该怎么办?”刘知危之前还抱了一丝希望,觉得也许对方就是在吓唬自己,但现在看到这封父亲写给景辉的秘信,他心里就凉了。 “咱们若是顺了那人,那就是谋反啊”刘巡抚很崩溃。 “是啊,但若是现在不从,大概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父子俩再度相看无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恐惧与压力宛如深海之渊,将他们溺得喘不过气来。 秋天的大半夜,他们的额上、手心不断渗着汗水,但他们完全没有心思去擦一擦。 “喔喔喔——”隐隐的鸡鸣之声传进耳里。 两人俱是一跳,目露惊恐之色:竟然已经是鸡鸣时分了?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父亲”刘知危哑着声音道,“咱们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噎住了,因为慢慢抬起头来的他的父亲的脸不仅苍白得可怕,而且全是汗水,将眼睛都给蒙住了,看起来像个怪物。 刘巡抚看着儿子,不说话。 “父亲”刘知危伸手轻轻的推了推父亲,想让父亲清醒一些,但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轻一推,刘巡抚就直挺挺的往后一倒。 刘知危吃惊不已,赶紧伸手去探父亲的脉搏,还好还好,父亲还活着。 “”刘巡抚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的缘故,愣着没能说出来。 刘知危转头看了看窗外,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他当机立断,站起来:“父亲,我们就先从了他们罢,大不了咱们暗中部署逃走的事情,不信咱们逃不过这一劫。” 刘巡抚眼睛眨了眨,表示“就这么办吧”。 刘知危悄然离开父亲的房间,悄然潜到后院,悄然钻进那个狗洞,从狗洞的另一端冒出脑袋。 外面静悄悄的,朦胧昏暗的巷子里没有半个人,他在这里学狗叫有用吗? 但是,那么可怕的人,不至于会骗他吧? 天快亮了,他得加紧时间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张嘴:“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连叫了十几遍,确定达标后他才停止。 然后他抹了抹汗,又打量四周,见天色亮了才缩回头,灰头土脸的钻回去。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祈祷那个人能庇护刘家了。 与此同时的春园,景辉几乎要疯了。 “人不见了?人怎么会不见的?你们赶紧派人给我去找!”他冲手下怒吼,“区区两个贱民,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快些给我去找,他们一定跑不远的!” 昨天晚上,神机营将春园搜查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他谋害皇弟、皇侄子的证据后就撤退了,而他因为疲惫也马上入睡,睡到鸡鸣时分就醒了,然后想起了他让那对农户夫妻帮他收藏的“罪证”。 他确信他收藏证据的手法很高明,不会有事的,但他还是让人去将那对农妇找来,准备亲自问问那些证据的状况。下人去找了一阵,回来复命说那对农户还没送菜过来,他于是让下人去村里找那对农户,务必马上让对方来见他。 没过多久,下人回来复命说那对农户不在家,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于是他就疯了:“马上去,所有人都去找——” 而后他想了一想:“你们几个带我去那两个贱民的家中看看。” 下人们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去农户的家里,但也不敢多问:“是,大人请随小的来。” 景辉坐着小轿,晃晃悠悠的走了好长时间才来到那间家户的家里,他也顾不得地方简陋肮脏,指着众人道:“我进去看看,你们莫要进来。” 那对农户告诉过他东在哪里,他想自己找。 家中最厚、最旧、最脏的那件棉袄里面就算是他,也能很快的从这种破屋子里找到了那件恶心的大棉袄,心头便是在一喜。 但他的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因为,他看到棉袄腰侧的位置被尖器给割出一条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空心层。 那一层空心,正好够放那些“证据”。 他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迅速把裂口扒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黑乎乎的、恶心的、被压缩得很是硬实的棉絮。 他像疯了一样,用小刀割开整件棉袄,在棉袄里到处翻找。 没有。没有任何他交给这对农户夫妇保藏的证据。 他将整件棉被都切割成碎片后,又喘着粗气在狭窄的破屋子里到处翻找。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不嫌脏不嫌累不嫌苦,还连个帮手都不叫。 他很快将破屋子搜了个底朝天,整个人累得坐在地面上,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是,他想找回的东西还是没有影儿。 那两个贱民到底跑哪里去了? 他们带着他的东西逃到哪里去了? 待他找到他们,一定将他们活活的剥皮拆骨,听着他们的哀嚎、痛哭、求饶入睡 “大人,”下人在外面敲门,“小的可以进去么?” 景辉慢悠悠的从地面上爬起来,扶着墙壁站好,有气无力的道:“进来。” 下人推门而进,被屋里的狼藉吓了一跳,也不敢多问:“大人,咱们问过了村里的人,有人说昨天晚上他们看到有人骑马进村,将那对夫妇给接走了。他们还听到那对夫妇提到了什么进城、殿下之类的” 景辉冲过去,用吃人的目光瞪着下人,厉声道:“殿下?什么殿下?” “咱们也不知道”下人小声道,“村里的人都是天一黑就睡了,昨晚那几个人是聚在一起喝酒,喝得晚了才出门回自己的家,这才看到这对夫妇跟骑马的人走了。他们当时已经喝醉了,又是没有见识的农户,既没有上前去问个究竟,也听不清楚和看不清楚,咱们问不出更多的情报了” “”景辉眼里喷火,恨不得将这些蠢货的脑浆都挖出来。 最后他只能狠狠的问一句:“他们真的听到了‘殿下’这两个字?” “应该是。因为这两个字出现得比较多,有个喝多了醉倒在路边的人还听到骑马的人说什么、什么” “什么是什么?”景辉吼,“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三、三殿下”下人的声音更小了,“那个醉鬼说他听到了什么三殿下” “难、难道是是是”景辉的双唇发白又发抖,“是景、景秀?是景秀将他们给带走了?” 真是那样的话,这意味着什么? 景秀拿到了他与刘家互相勾结、谋害皇子皇孙的证据?景秀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一直以为景秀的一双儿女遭劫都是刘家干的,丝毫不怀疑景秀一旦知晓这个秘密就一定会向父皇告状,置他于死地。 “完了,真的完了”他喃喃数声后,因为惊恐过度而晕了过去。 (83 83) 第634章 赴会之前,先留一封秘信 不知过了多久,景辉悠然转醒,目光呆滞,脑子空白。 柔和的光线微微刺激着他的眼睛,他看着眼前的光芒片刻后,终于恢复了神志,然后,“罪证”很可能已经落入景秀手里的记忆令他痛苦万分。 他坐起来,将脸埋在双手里,低低的哀嚎:“死了死了,这次真的死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床边的几名心腹低着头,不敢吭声。 虽然景辉没有明说,但他们心里也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都道:早知道他们就离开这个人了,为什么他们以前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跟着这人混到现在呢?结果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偏偏大家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轻易摆脱不了 景辉哀嚎片刻后,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眼泪不断从指缝里流出来。 众心腹看他这样,心里更绝望了:这么蠢、这么脆弱的主子,哪里能将他们带出这团泥淖? 要不,他们还是找个机会,悄悄逃走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殿下,有您的信。” “信?”景辉把手拿开,眼睛大亮,“快,快拿给我看看。” 是刘家送来的吧?说不定刘家有办法帮他的忙。 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件,上面就一行字:想要回昨晚消失的证据,请于明日酉时抵达盘云峰顶,咱们好好谈谈。 没有落款。字是非常标准的正楷,看不出是何人的笔迹。 是刘家来的? 还是景秀来的? 无论哪个,上面的内容都令景辉的眼皮子“突突突”的跳。 这封信可靠吗?总觉得要他在傍晚的时候去这种地方很是可疑,但是,如果不是拿走证据的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证据”不见了?还知道是昨晚不见的? 盘云峰离他这里好像不算很远,二三十里的路程,是晴州有名的景点,但因为位置有些偏僻的缘故,游人并不算多,加上现在天气转凉,到了傍晚的时候更不会有什么人在了。 他,要不要去呢? 他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以考虑。 他沉思苦想。闭目瞑思。反复踱着步思考。背着手思考。在纸上反反复复的写着“去”和“不去”最终,他举起双手,崩溃的宣布:“本宫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要不要找人商量? 可他的身边都是一群蠢材,根本靠不住。 如果刘知危跟他老子在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刚这么想,就有下人来通报:“大人,刘大人有事求见——” 景辉心里就是一喜:“快快快,快请他到这里来。” 很快,刘知危进门,冲他作揖:“殿下,我来看望您了。” “来了好来了好。”景辉高兴的拉着他的手坐下,“我正好有事找你。你们几个,赶紧好酒好菜端上来。” “多谢殿下。”刘知危表面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一边偷眼打量景辉,一边在心里道,景辉这厮表现得这么高兴,是装的吧? 他一点都不想再跟景辉扯上任何关系。但是,就在今日中午,他刚从官署出来就有人将一封信递给他,他问对方这是什么信,对方就吠了三个字“汪汪汪”就走了。 他一听就知道是“新主子”来信的,不得不马上打开来看。信中指示他立刻来看望景辉,景辉若有事与他相商,他就给景辉两个建议。 去哪里?去做什么?信上没有写,他只能满头雾水的来了。 来的路上他是很怕的。因为景辉已经知道大乔和小乔是他派来的奸细,还将大乔和小乔给杀了,他能不害怕景辉跟他算帐么? 哪料到景辉见了他以后这么高兴和亲热,害他心里直发毛。 吃喝一会后,景辉让所有人都退下去,然后对刘知危道:“前几天晚上,有危险的人偷走了我最喜欢的宝贝,然后给我写了一封信,约我明日傍晚去盘云峰顶见面,说要与我谈谈。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刘知危看着他的眼神,透着隐隐的惊讶:“新主子”在信上写的,还真的准了? 而后他心里一动,景辉收到的这封信,该不会是“新主子”写的吧? “新主子”想约景辉去僻静的盘云峰见面?其中有什么阴谋?如果只是想对景辉动手,“新主子”不用绕这么一圈吧,直接在春园动手足矣。 “新主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一边想着,一边道:“殿下是不是担心对方有阴谋?” “对。”景辉恨恨的道,“那个地方又偏僻,又是傍晚见面,他若是要对我下手,我岂不是很吃亏?但不去的话,那件东西对我来说又非常重要,万万是不能丢失的。” “那么,就带多点人去吧?”刘知危装作认真想了一想,如此告诉景辉。 “但是,如果对方带的人更多怎么办?”景辉一把抓住刘知危的手臂,“不如你与我一道去吧?” 刘知危是朝廷命官,家世也算显赫,有刘知危在,景秀也不敢随便杀掉朝廷命官吧? “我可不能去。”刘知危摇头,“殿下也听说了吧,楚刀曾经查过刘家,并命令刘家人不得离开京城,刘家如今还在神机营的监视之下。我是听说春园也被神机营给查了,担心殿下,才冒险过来看看的。说不定神机营的人一直在暗中跟踪我,如果我与殿下一起去” “那你还是不要去了。”景辉想到那些证据若是落到神机营的手里,就不禁心生恐惧,“我、我,大不了我带上几百号人去” “殿下,您可知道偷走宝贝的人是谁?” “我有嫌疑人,但不能百分百确定。” “这样的话,我有一个办法。”刘知危沉吟,“殿下在去之前可以先写一封秘信,上写您何时、何地去与何人见面,若有意外,便是对方所为。如此,便能给自己留了后招,如何?”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心头先是一亮,而后猛然一惊,再接着不禁心惊胆战,因为,他好像知道“新主子”的阴谋了。 如果一切如他所料,那、那“新主子”也太可怕了 景辉可不知道他的心思那么复杂,听了他的话眼睛大亮,拍着桌子道:“对,这是个办法!反正我知道对方是谁,如果我去了回不来,哼,这王八蛋也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刘知危笑得有几分勉强,心里觉得不该问,但又忍不住问:“嫌疑人,到底是谁?” “这个还不能说。”景辉立刻心生警惕,“你回去以后,可别把咱们的正事给忘了。” “不会不会。”说到这个,刘知危就心虚,也不想多留,又敷衍了数句后告辞离开。 景辉也照着刘知危的意思,于深夜写了一封信,悄悄藏在枕头里。 他就去半天而已,想来这封信不会出什么事的。 (83 83) 第635章 山顶相会,原来是你 景辉在为“罪证”失踪的事情苦恼时,景秀也在为他的朋友们失踪而苦恼。 就在昨天晚上,他的那几位江湖好友突然消失不见了。当天晚上,他们一群人在某家扶桑人开办的酒馆里观看角抵比赛,边看边喝,一行喝得都有了七八分醉意,然后他回府,其他人就在酒馆里住下来。 上午时分,他的醉意还没有全消呢,就有酒馆的人匆匆跑来告诉他:“殿下,您的那几位朋友失踪了” 他大惊不已,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酒馆伙计道:“今天早上,小的送早点到客房给您的几位朋友,叫了半天都无人应门,店里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强行打开门,发现里头空空如也,所有人都不见了” 景秀急道:“现场有没有打斗的痕迹?有没有血迹什么的?” “都没有。”伙计摇头,“屋里一切如常,就只有几位客人入睡时弄乱的痕迹。店里已经派人在四周找人,但到现在还没有线索。不知殿下这边,是否有他们的消息?” “没有,我也才刚起来不久。这样吧,你们继续找人,我这里也派出人手一起找。” 从早上找到下午,那几个江湖朋友毫无踪影。 景秀心里升起不好的感觉。他了解那些人,那些人功夫不错,豪爽仗义,若是有事离开一定会跟他打招呼或留个信什么的,绝对不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如果他们不是主动消失,那么,就凭他们的身手和江湖经验,加上这里又是刚刚经过禁军大洗礼的京城,谁能让他们“消失”? 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景秀所能做的,只是继续加派人手,扩大寻找范围。 从白天到晚上,又过了一整夜,那几个朋友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整晚都没能睡好的景秀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出事了! 他们能出什么事?他们都是江湖人,就算有些江湖仇怨什么的,对手也不可能做到在京城这种地方无声无息的掳走他们,而且就他所知,他们也并没有与任何人结下深仇大恨。 话说,将他们掳走的人,会不会是冲着他来的? 这个念头,令他如同头浇冰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要不要报官?要不要动用他的皇家资源?他苦恼的走进书房,然后就看到桌面上摆着一封信。 信封上那五个“三殿下亲启”的红色字眼很是醒目,令他看了就感觉很不好。 他犹豫了一下,也不想那么多,先拿起信拆看。 “想见你的友人,请于今日酉时之前抵达盘云峰顶,可带人,但不可泄露消息,否则,你的友人必死”。 他惊得眼睛就是一瞠,而后走出去,问守门的小厮:“今日,这两日可有人送信给我?” 小厮恭敬的道:“回殿下,没有。” “这两日可又有人进过我的书房?” “除了小的进去打扫,没有别的人进去过。” “那你昨天打扫过书房吗?” “小的在下午时打扫过一次。” “你可有看到我的书桌上有一封信?” 小厮很肯定的道:“小的确定没有。” 景秀盯着小厮看了一会儿,觉得小厮没有在撒谎后悻悻的返回去,关上门,陷入沉思之中。 他要去吗? 虽然他想了很久,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没别的选择。 于是下午的时候,他乔装打扮,带着一批便衣侍卫,悄悄的出门。他出门之前留了个心眼,告诉管家他的去处,并将那封信留给管家,表示若是自己午夜了还不回来,就拿着这封信报官和禀报父皇。 他还是相信,他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谁敢在京城里这么明目张胆的谋害他? 再说了,如果对方有心谋害他,那就没有必要允许他带侍卫同行吧? 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去了。 他抵达盘云峰的时候,太阳刚好西沉,天色未暗,他想了一想,将几十名侍卫化整为零,分头上山,只在暗处保护他就好。 一路上并没有别人的游人或行人。 他抵达山顶时天色将暗未暗,视线仍然清明,他环顾四周,还算是平整开阔的山顶上并没有别人,估计对方尚未到来。 他在亭子里坐下,阖上眼睛,聆听四周的动静。 天气,微微的暗了,酉时到了。 他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还是多人的脚步声。 他站起来,转身,看向山路的方向,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数人的脑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何人在此?”来人很快发现了他,大喝,停下脚步。 景秀看到来人做侍卫打扮,看过去估计也有几十人,其中有两名侍卫扛着一副抬椅,抬椅上坐着一人,因为那人的脑袋被挡住了,他看不见那人是谁,但显然,那人才是主角。 “是你们约我来的,你们说我是谁?”景秀冷冷的道。 坐在抬椅里的景辉一听这个声音,当即蹙眉,喃喃:“这声音好像有点熟啊,是谁来这?” “放下来,放下来,”他叫道,“让本大人看看这厮是谁。” 景秀听到他的声音,也一脸疑惑:这声音有点熟啊,是谁来这? 说起来,他与景辉虽然是兄弟,但平时就没有什么来往,这一年来更是没见过面,一下子想不起对方的声音也正常。 景辉下了抬椅之后就对侍卫们道:“你们都退下去,远远的看着,呃,也不要退太远,听不到我们的对话就成,记得保护本大人” “景辉?”景秀终于看到了景辉的脸,先是大惊,而后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快把我的朋友交出来!” 景辉听到对方这么骂自己,也定睛看去,当即也怒吼:“景秀!果然是你!你这混蛋,赶紧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我何时欠过你的东西?”景秀冲过去,就差没有把景辉抓起来抡几圈丢下山,“反倒是你掳走了我的好友,还约我在这种鬼地方见面,到底想做什么?” “我掳走你的朋友?”景辉简直要气疯了,跳脚骂道,“我与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哪里有什么来往?你莫要扯开话题,赶紧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能给你的全给你” “我没有欠过你任何东西!景辉,我是皇子,你是平民,你赶紧把我的朋友交出来,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哈,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你大哥,你竟敢对大哥不敬” 两人就这样吵起来,吵得整个山顶的鸟儿都不得安宁,纷纷扇着翅膀逃走了。 吵着吵着,景秀觉得不对劲了,停止谩骂,盯着景辉道:“你真的没有掳走我的朋友?” (83 83) 第636章 致命挑拨,杀人者兄弟 “我掳走你的朋友做什么?我要掳也是掳你吧?”景辉已经骂累了,说话有点不经大脑了。 景秀的脸沉了:“果然,你一直不肯放过我是吧?先对我动手,然后对我的孩子下手,现在又对我的朋友下手?” 景辉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否认,但想到自己的把柄在景秀的手里,否认也没用了,便道:“这样,你把东西还给我,我以后不再找你的麻烦,如何?” 他不停的提到某个“东西”,而且还异常紧张的样子,令景秀大感猜疑。 景秀盯着他:“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他娘的,你还在装?” 景秀很想挖出景辉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天色已经暗了,这里又有些偏僻,实在不是跟景辉绕圈子的时候,他更干脆的道:“我没有装。我的几个江湖朋友前天夜里在扶桑馆失踪,我收到一封信,说我想见朋友的话,就酉时到这里来。” 到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景辉可能落入了某个未知的圈套。 景辉有秘密绑架那些江湖高手而不留线索的能力吗?根本没有。 而自己的手上也没有景辉想要的东西,那么景辉也是被骗来了,由推测,有人利用他和景辉在乎的人、在乎的东西将他们骗到此处碰头,究竟有何用意? 为了让他和景辉互相误会,起冲突? 想到这里,景秀想到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词——手足相残! 寒意宛如渐渐弥漫开来和转深转浓的黑暗,将他的身心都给侵袭。 这里,危险 景辉又说了什么他已经无暇去听,只管推开景辉就往下山的台阶走去。 “喂,你去哪里?咱们话还没有说完呢”景辉抓住他的手。 “我是被骗来这里的,你也是被骗来这里的,”景秀面对这样的蠢货,只能说得简单清楚明白,“有人想挑拨你和我的关系,将我们骗来这里自相残杀,你不想死的话赶紧走。” “啊?”景辉呆住了,“你、你说的是真的?” “你爱信不信,总之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离我远点。”景秀用力甩开他的手走开。 “等,等等我”景辉看周围慢慢变暗,心里也慌了,快步追上去,同时大声叫道,“来人,老子要回去了,赶紧来接老子——” 他的声音,随着山风来回飘荡,响彻山头。 但是,没有人应答。 那些侍卫,此时竟然一个都没出现,也不见影儿。 景秀见此也停下脚步,大声道:“来人,我要回去了,赶紧护驾。” 没有人应。 那些应该是潜伏在暗处的侍卫,没有一个现身。 景秀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他一边聆听四周的动静,一边加大音量:“有人在吗?在的话就应一声。” 没有人应。 山顶很凉,景秀的额上却渗出了豆大的汗水:出、出了什么事? 但他没敢多想,加快速度踩上石阶,准备往山下跑去,然而一阵风迎面刮来,隐隐的血腥味逼得他再度顿步。 他的鼻子微微的抽着,不断的抽着。 为、为什么会有血腥味?闻起来好像还挺新鲜的 恐惧,不断在心里扩大,令他很有逃亡的冲动。但,他知道他不可能逃得掉。 所以犹豫了半晌后他毅然转身,冲进一边的山林里。 他记得在这个方位的暗处,隐藏着他的侍卫。光线虽然有些暗了,但还是能勉强看清环境,于是他很快就看到了他的侍卫。 没有欣慰,只有恐惧。近乎绝望的恐惧。 因为,那两名侍卫已经死了。 一人脖子被一刀割出要了命的伤口。另一人的脖子扭到了一边。他们的脸上似乎没有痛苦,很可能是受到偷袭,一击毙命。 他觉得他像在沙漠里徒行了十几天的旅人,咽喉干涩得几乎要冒出烟来。 “喂,你慌慌张张的跑到这里做”景辉的声音嘎然而止,短暂停顿之后爆发凄厉的尖叫声,“啊——” 好吵。 景秀很有掐死景辉的冲动,但是,他又很羡慕景辉,羡慕景辉这种时候还能发出尖叫声。 “快看看你的人是不是也死了”景秀很佩服自己还能说出话来。 景辉没有回答。 却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有奇怪的味道。 景秀转过身去,就看到景辉的双腿在打哆嗦,的液体从他的身下往下滴,原来,他被吓尿了。 景秀的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慢慢的从景辉的身边走过去。 景辉抓住他的手臂:“秀,你你你你去哪哪里” 景秀掰开他的手,动作僵硬的在四周搜寻,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全是一击毙命,有他的侍卫,也有景辉的侍卫。 扶着树干跟在他身边的景辉彻底被吓瘫了,再也走不动了,只是喃喃着什么,跟着了魔似的。 景秀也因为恐惧而走不动了。 他停下来,抓着树干,崩溃的大吼:“谁在这里?给我出来,要杀要剐,要死要活,快点给我出来——” 一声轻笑,在前面的大树后面响起来:“来了哦,我来了哦。” 很好听的声音,年轻,从容,却听不出是男是女。 “景秀,你是想死还是想活?”那个声音问。 当然想活!但景秀没有这么回答,而是逼自己稍微冷静下来:“想死如何,想活又如何?” 看这情形,对方要杀他很容易,但对方没有杀他,一定有原因。 他不能被吓得不成样子,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想死的话,你很快就会死在这里,想活的话,那就效忠于我。” “你是何人?又为何想要我效忠?” “我是景立天的仇人,也是景氏一族的仇人,至于想要你效忠嘛,并不是看中了你有多么的了不起,而是想拿你的背叛去恶心景立天,让景立天死的时候可以更悲惨一点。” 景秀呆了。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明目张胆、贼心包天的发言。 “你、你要谋反?” “呵呵,你们都说了同样的话呢,我其实并不觉得我是在谋反,但你们要这么认为,也不算错。” “你们?还有谁?你还陷害和逼迫了谁?” “你若是归顺我,以后一定会知道的。” 景秀嘴巴张张合合,已经惊呆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反而是他身后的景辉,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们是皇子,你、你敢杀了我们” 说到这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威胁”有点蠢,赶紧补充:“我来之前留了一封信,说我天暗之前还未返回的话,府里就会寻求援军前来接我,大军可能已经快到盘云峰了” (83 83) 第637章 弑兄,为本家除害 景秀受到启发,也赶紧道:“我也留了一封信给府里,天黑之前若是不能回去” “呵呵,就算你们的援军已经抵达山脚,但,你们不认为大军上山的时间,已经够我杀掉你们吗?” 景秀逼自己冷静:“景辉形同庶民,性命不值一提,但我可是皇子,你确定你要杀害皇子?还是说,你确定自己不会被查到?” “呵呵,如果你们俩都死了,那一定是因为你们自相残杀,跟别人可没有关系。” “你要怎么让人相信是我与景辉自相残杀?”景秀也很佩服自己的脑子竟然还没有彻底坏掉。 对方的声音从容得十分可恨:“景辉在出发之前,将一封亲笔信藏进了枕头里。信上说他要来盘云峰顶见你,如果他出了事,那就是你害的。如果景辉死在这里,你就解释不清楚了。” 景秀:“” 他转头看向景辉,恨恨的道:“真有这么一封信?” “是、是有这么一封信” “信不信我掐死你?” “这不能怪我!”景辉赶紧解释,“我的东西被人抢走了,有人说是你派人抢走的” 他将“证据”丢失那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景秀愤怒的看向前方:“你陷害我?” “是啊。”对方很大方的承认,“不过你不用那么愤怒,我认为你应该早已经习惯被人陷害。比如,景辉都不知陷害你和你孩子多少次了。是不是啊,景辉?” 景辉否认:“我没有,我没有害过景秀” “呵呵,证据可都在我的手上哦,如果我把这些证据交给景秀,景秀大概会马上杀了你吧?” “” 景秀又愤怒的看向景辉,咬牙切齿:“咏儿和萍儿,果然是你害的?” “我、我才没有——”景辉指着前方大叫,“你莫要受人挑拨!对方分明在挑拨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不能上当啊!” 景辉哭起来:“老三,我们可是亲兄弟,咱们要互相信任,互相帮助” 要不是他离景秀远了一点,景秀一定踹他几脚。 “我的朋友呢?”景秀还没有崩溃,“他们现在如何?” “放心,他们还没有被我杀的价值,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好好的出现在扶桑馆的客房里,当然,他们一定不知道他们失踪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景秀稍微松了一口气,暗暗琢磨如何逃走,却发现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的还惨。 “你觉得我们死在这里,我父皇会相信我们是自相残杀的?”他只能这么问,借此拖延时间,希望能想出办法或发生奇迹。 “为什么不相信?”对方笑,“你跟景辉的仇怨,谁不知道呢?” “” “景恩遇袭,你的儿女遇袭,景辉的嫌疑很大,你也不止一次的跟你的朋友说景辉如何害过你,你很有动机杀害景辉,不是吗?再说了,景立天当年也是这么杀过来的,他为什么不相信彼此有仇的你们会杀害对方?” “” “好吧,还有一点,我可以做得很干净。你们的侍卫中还有很多活口,他们已经被我弄晕了,我会让他们的尸体显示他们是经过一番激烈厮杀后才被杀的。如果有人能活到最后,那么,他们会向朝廷作证他们在昏迷之前听到了你们的争吵,事实是,他们确实也在昏迷之前听到你们说要杀掉对方。” 景秀咬得嘴唇都出血了。 之前他和景辉争吵的时候,确实说了很多“信不信我杀了你”“你竟然敢谋害我”之类的话。 “你与我父皇、与我们一族,到底有什么仇?”最终,他就只能这么问了。 “如果你能活下去,那你以后一定会知道。” “既然你对景氏一族如此仇视,又怎么肯真的放过我?” “来日,当你不再属于景氏一族,那便不再是我的仇人,如此,我又何必多杀一家子。” 景秀沉默。 死亡?他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他喜欢他一直以来过的又轻松、又好玩、又舒适的生活,他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 但,造反?他更加没有想过。而且还是成为仇家的一分子去谋害自己的父亲?太可怕了。 在景秀沉默的时候,景辉却有所行动了。 他跪在地上爬过去,边爬边对大树后面的那人道:“您杀了景秀,我跟您走,我愿意为您效劳” 虽然他一直在为重返太子之位而努力,但他仅有的理智也一直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父皇不会再认他的,所以眼下,当他面临真正的死亡时,他并不需要考虑太多就可以选择投靠对方。 对方却没有应他,只是笑问景秀:“景秀,时间不多了,你的回答呢?” “杀了他,杀了他——”景辉尖叫,“他没有胆量反抗父皇,不,景立天的!就算他顺从你,也一定会反水!这位大人,您与其选择他,不如选择我,我已经被皇家抛弃,无处可去,一定会对您忠心耿耿” “贱人!”景秀见他如此,愤怒的伸脚,狠狠的踹从他身边爬过去的景辉,“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这人一定会杀了你,所以才会毫不避讳的在你面前说出那么多秘密,你还想着能活下去?” “你不也知道了太多秘密吗?”景辉抱头,“我只要投降就好” “呸,孬种!” “呵,你不孬种?你不孬种的话就拒绝啊,就宁死不屈啊,哦,对了,你就算死了也要背上一个谋害兄长的罪名,到时你全家别想抬得起头” “你、你,我现在先杀了你!” “杀啊,你杀啊” 景辉只是说气话,但没想到,景秀对着他就是劈头盖脸的痛殴。 景辉的身子骨早就被酒色和各种负面心情给掏空了,哪里承受得住比自己年轻、打小就到处跑找乐子的景秀的拳脚? 他很快就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是伤。 “大人,救命”他趴在地上,朝前方伸手,呼救,“您救救我,我什么都听您的,为了您去灭了景氏一族都成” 他现在可是恨透了景家。他本是皇上的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却被皇家抛弃和欺压至此,没有人肯帮他和救他,他觉得景氏一族灭了其实也挺好,到时他若是能亲眼见到那些看不起他的景家人一一死在他面前,那更是痛快。 “啊——”他发出一声惨叫,因为他的牙齿被打掉了两颗,他痛得半张脸都彻底肿了,每说一个字都觉得痛苦不堪。 “我现在就杀了你,为我儿女报仇,为景家除害!”景秀眼露杀机。 (83 83) 第638章 被击溃的骨气,想不到的恶魔 “慢着。”突然,一根棍子横过来,挡在他的手边。 隐在大树后面的那人,也就是姒琅,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脸上蒙着面纱,悠然的道:“景辉必须要由我的人来处决。” 景秀眼睛一眯:“成。” 说罢他转身,看似想走。但说时迟那时快,他在转身的瞬间猛然抽出怀里的匕首朝姒琅刺去。 咚。 手上传来一道剧痛,手中的匕首因此掉落在地上。 姒琅手中的棍子已经抵在他的颈边:“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景秀心一横,挺直胸膛:“既然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随你。” 因为受到了死亡威胁,所以就背叛整个家族,甘当某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物的走狗,他还真是做不到。 “没想到你还有点骨气。”姒琅收起棍子,看都不看就往后面一戳,正好戳住爬过来的景辉的耳朵,痛得景辉的脸更歪了。 “在我成全你的骨气之前,我会告诉你你这么有骨气的后果。”姒琅悠然的道,“你和景辉会被我的人干掉,现场会被伪造成你们自相残杀,两败俱死,并有幸存的侍卫作证。加上你们来盘云峰之前留下来的秘信,以及你们早有仇怨,不会有人怀疑你们的死另有蹊跷,更不会查到我的头上。” 说到这里,她笑了:“你死了以后,景辉的儿子和你的儿子将成为最有力的皇位继承人,那时,会有很多的人想办法弄死你的儿子。” 景秀的脸,彻底变了。 他原本就不是钻营权力之人,虽然身为皇子,但并不是特别的有权有势,如果他死了他唯一的儿子,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你觉得你的儿子能活多久?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不不不不。”姒琅摇头,“我赌他连半个月都活不下去,你信不信?” 景秀苍白着脸,哆嗦着唇道:“我父、父皇会保住他的” “呵呵,你知道吗,刘侧妃的父亲其实是被人干掉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你家儿子出府,从而方便对他下手。”当然,姒琅绝对不会说出刘侧妃的父亲其实就是她让人干掉的,“你的府里还潜伏着好几派势力的眼线,你说,强敌环伺,你却要为了骨气而弃全家的死活于不顾吗?” 景秀面如死灰:“我、我相信皇室和朝廷能保护我家” 姒琅耸耸肩,“好吧,你就带着这样的自信去死吧。但我还是告诉你,你唯一的儿子死了之后,李侧妃一定会崩溃,你的妻妾和女儿们也将彻底失去依靠。特别是你那几个漂亮的女儿,大概会得到比较好的保护和照顾,然后送去异国和亲。” 景秀后退两步,面无血色。 虽然儿子最重要,但那几个漂亮的女儿也是他的骄傲啊。 “你听说了么,因为景嬛给乌氏一族生出了第一个长相漂亮的孩子,乌氏一族对景氏一族的血统很有信心,已经派人来向景立天求亲,而且一求就是很多门。据说要娶景氏女子的乌家男人的名单,足足列了好几页,景立天可没有那么多公主可以送过去和亲。” 姒琅的脸虽然掩在面纱之下,但那邪恶而快乐的笑意,绝对足以穿透面纱:“那么,没有父亲保护的皇家女孩,当然会成为首选。” 说着她使劲鼓掌:“恭喜你哦,景秀,你的漂亮女儿们将成为强国——乌蒙国的王妃,为乌家的男人们生儿育女,你这个岳父、外公的名字将传遍乌蒙国。” “想想你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哭着被送去乌蒙国,然后被野兽般强壮粗野的乌蒙男人拖到床上,做这做那,惨叫连连,那种声音一定很好听”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景秀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给压垮了。 他捂着耳朵大吼:“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我效忠于你,你就会放过,不,保护我全家?保护我的妻妾、女儿平安?” 他再怕死,也还可以为了气节、名誉而受死,但是、但是他不敢想象自己死了以后的家是什么模样 特别是儿子被杀、女儿们几乎可以肯定会被送去乌蒙国和亲这两个未来,彻底让他吓疯了,崩溃了。 “可以。”姒琅回答得很干脆。 “我再问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景秀痛苦的跪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我不能对我的族人下死手” “这些都用不着你来做。”姒琅安慰他,“你并没有那么能干,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并不多,也不难,也不危险。还有,你不必觉得愧疚,因为,不管有没有你或者你做什么,景家的灭亡早就注定。” “呵呵,”景秀凄然的笑声从指缝里传出来,“你还真是有信心” “当然,现在你们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我能力的证明。” “”景秀的声音很疲惫了,“现在,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想回家了” 他想回去抱抱他的儿子和女儿,亲亲他的妻子和姬妾,再和朋友们喝几壶,现在,他真的觉得那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姒琅笑,“一个人回去就好,不过,我还是会派人送你回去的,回去之后该怎么说,我的人会在路上教你。” 景秀沉默了片刻后,扶着树干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山下走,山下有马,他可以赶在午夜之前回去。 景辉非死无疑,而且是死于非命,所以,知道他与景辉在这里见面的他的侍卫,是不可能再活着回去了,否则他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今天晚上在盘云峰顶的事情,将成为他一生的秘密与噩梦,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前面出现了一支火把。 他知道,那是对方的人在领他下山。 “现在,轮到你了。”姒琅看着景秀走远后,走到景辉身边,蹲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蜡烛,点燃,一手举着,微笑,“景辉,你看看我是谁。” 而后她揭下面纱。 被打成猪头的景辉震惊的看着她的脸,全身都在哆嗦,香肠嘴颤抖着道:“是你,竟然是你,你、你你这个恶魔” “嗯,是我,不过,要杀死你的,可不会是我哦。”她微笑,将蜡烛固定在一边的岩石后面,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后面,低声说了什么。 而后,一个人,一个全身包在白袍里的女人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缓缓的走到景辉面前。 幽幽的月光,暗黄的烛光,投在她的身上,令她显得如此不真实。 不,何止不真实,简直跟女鬼似的。 景辉看着她,这个女鬼是谁? 女鬼慢慢的揭开面纱,声音有点尖,有点细,很是诡异:“景辉,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千万要记得我的脸,变成鬼了,也要记得。” (83 83) 第639章 一身的刀伤,一夜的惨叫 随着她的面容一点点的显露出来,景辉肿胀的嘴巴一点点的睁大,不敢置信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你、你是” “你忘了我吗?”女人微笑,“我可是将要亲手杀了你的人哦,你若是忘记了我,我会不够痛快的哦。” “不、不可能”景辉似乎认出了她,失神的喃喃,“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其实含糊不清,但女人离他很近,而且也能猜出他想说什么,所以,女人能听得懂他的意思。 “我啊,既然你就要死了,我就让你死得明白吧,这样,你才会死得够痛苦啊”女人说着,低声道,“其实啊,我是” 景辉的猪头脸上,嘴巴和眼睛暮然睁大了极限,将肿胀的肌肉都挤得快要掉下来了:“不、不可能” “还有啊,你一直处在我们的监视和控制之下,大乔和小乔其实是刘知危送给你的奸细,目的是找出和偷走那些证据。她们被我们陷害与侍卫有染,你发现后一怒之下杀了她们,刘知危还以为东窗事发,对你十分的警惕。” “不、不可能” “刘家根本不想听命于你,他们根本没依照你的指示办事。景秀的孩子会频频出事,其实都是我们干的,我们这么做是为了迷惑你,也是为了逼刘家投靠我们。” “不,不可能” “你还不知道吧,刘家已经背叛了你,刘知危就是奉我们的命令,前去春园游说你留下那么一封指证景秀的信。那封信如今就在我们的手里,有这封信在,景秀就是谋杀你的凶手。” “你、你们好狠” “呵呵,景恩也是我们救的哦,为了自保,景恩也已经投靠了我们。” 景辉突然迫不及待的道:“我也可以投靠你们,你们、我们收了我吧” “我们不收你这样的废物。”女人笑,“我们留你活到现在,纯粹是为了让你多受一些折磨,而现在,你连被折磨的价值都没有了。” “我、我是嫡皇子,你们杀了我一定会诛九族” “嗯,那你就在地狱里等着我的九族吧。” 说罢,女人拿出小刀,往景辉的大腿一扎。 扎得不重。但也够景辉深身颤抖和发出惨叫了。 女人又往景辉的另一只大腿扎下去,还是不重,景辉继续发出惊天动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景辉想挣扎,想反抗,想逃走,但他已经没有力气。 “求求你放过我,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做什么都成,杀了我父皇都成”景辉不顾一切的哀求。 “我还有儿子,他是嫡皇孙,我可以将他送给你们,你们可以将他培养成景立天的仇人,这样景立天会更加恶心的。我还有很多钱,全部给你” “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才一文不值。”女人微笑着,往他的小腿扎了一刀。 一刀,接着一刀,连绵不绝,每一刀都不重,却比一刀致命更令景辉痛苦。 “救命——” “啊——” 尽管没有力气了,嗓子也哑了,景辉仍然撕心裂肺的呼救和尖叫。 扎到他身上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时,女人站走进,将匕首丢下悬崖,抬头看着冷清的圆月,喃喃:“我累了,要走了,景辉,你就留在这里,与尸体和野兽为伴吧。当你的人找到你的尸体时,一定会发现你的尸体已经被虫兽咬得只剩下骨头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景辉已经发不清声音了,他趴在地上,全身流血,痛苦而恐惧的哀求着。 “你至少要一个时辰以后才会流尽鲜血而死,这一个时辰对于你来说,一定宛如二十年那么漫长,所以,够你痛苦的了”女人说着,转身,慢慢走开。 她的身影消失了。 其他人也消失了。 月色下的盘云峰顶,只有景辉一个活人。 景辉何曾经历过这种处境?夜晚,黑暗,寒冷,山顶,远离人居,四周的尸体,草丛里潜伏的虫兽,一身的刀伤,流不停的鲜血,无人救援每一样都令他恐惧不已,何况这么多样? 地狱是什么样子?一定就是现在这样。 “救命——”景辉除了忍着嗓子的疼痛一遍遍的呼救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啊——” “救命——” 因为天黑了还不见他的影儿,留守春园的下人和侍卫遵循着细微的线索,终于找到了盘云峰,然后就听到了来自山顶上的、隐隐约约的、非常恐惧悲惨、宛如地狱哀鸣的惨叫声。 在这种寒冷的深夜,在这么荒僻的山野里,听到这样若有似无的惨叫声,每一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恨不得马上返回去。 “你们听,那声音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像大人的声音?”景辉的贴身小厮战战兢兢的道。 “好、好像有点像”毕竟大家都听多了主子的尖叫声与惨叫声,“可、可是,大人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声音好像是从山顶上传来的,咱们要、要去山顶上看看吗?” 众人沉默。按理说是要上去看看的,可是,先不说深夜的荒野令人害怕,单是那声音就跟地狱的召唤一般,感觉去了就会掉进地狱似的。 “非去不可!”一名侍卫挥了挥刀,咬牙,“如果大人真的有长三长两短,咱们搞不好也会没命。” 主子的“景”姓还没有被夺走,也就是说仍然是皇上之子、皇室之人,他们若是不把主子找到,或者主子出了事,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能有好日子过? “你、你们说,山顶上是什么情况,咱们上去了、上去了还能回、回来吗”一名长工哆哆嗦嗦的问。 “先上去再说,怕的话就走在最后面,见势不对就逃走。” “走吧走吧,咱们不是骑了马来吗,留两个人在山下看马,若是大事不妙就跑回城搬救兵。守城的士兵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我、我留下来看马吧” 嘀咕之间,一群人已经来到山脚下,山顶上的惨叫声顺着山风回荡,变得清晰了不少,因此也变得愈加恐惧。 山上肯定出大事了,毕竟主子还带了几十名侍卫出来,却一个都没见着 “你们在山下守着,其他人跟我上去。”一名侍卫道。 于是,下人在山下,侍卫往山上走。 “救命”其实景辉的呼救声已经含糊得不成样子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得清这两个字,但是,所有人还是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十几名侍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紧了兵器,人人都是手心渗汗,凝神摒气,生怕两边的黑暗中有什么冲出来将他们给吞了。 (83 83) 第640章 救兵来了,人也死了 “啊——”有人尖叫着跌倒在台阶上,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其他人惊得都是一阵哆嗦:“怎、怎么了?” “死、死死人”那人哆嗦着手指向一边,“好、好几个死人” 其他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色全变了。 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看样子都是一击毙命,可以想象,杀了他们的人该是如何的厉害? “死人而已,怕什么?”领头的侍卫低声斥喝,“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赶紧上山找大人。” 他带头往山顶的方向跑去。 这地方虽然偏僻,但山头并不是特别高,又有台阶可攀,没过太久,他就率先冲到了山顶上。 火把照过去,他惊得猛吸几口凉气,站着不动了。 “找到大人了么”从他身后赶过来的众人急问,但看到前方的画面后,一个个也都吓到了,一时间动弹不得。 前方,亭子边下,趴着一个人。 那个人全身都是血,身下也都是血,他就趴在血泊中,发出如野兽垂死前的声,浓烈的血腥味薰得他们的鼻子很难受。 “救命”那人原本已经动不得了,但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后,那人艰难的、缓缓的转头,发出沙哑的、痛苦的、勉强能让人听懂的求救声来。 那人的脸上不仅全是血,而且肿胀如猪头,加上披头散发的,看起来十分恐怖,众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救我”奄奄一息的景辉终于熬到有人来了,却虚弱和麻木到连惊喜的情绪都做不出来,只是本能的呼救。 “我、我是太子” “救我,救救我” 在这种时候他就记得他是太子,其他的都记不得了,他甚至连眼前的侍卫都认不出来。 “大、大人”领头的侍卫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火把交给同伴,冲上前去想扶起景辉,却发现无从下手。 景辉的全身都是伤口与鲜血,看不到半块完好的地方,其身下的那一大滩血更是触目惊心。 领头侍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还没死? 不过,肯定随时都会死的。 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话说回来,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得需要多长时间?又得承受多久的痛苦?真惨 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冰冷的触感令他又是一个哆嗦。 “救我”景辉哑着声音说,浸在鲜血里的眼睛没有任何光泽的、充满痛苦与乞求的看着他。 “是,小的马上救你”领头侍卫心知景辉没救了,却也只能这么说,然后回头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给大人处理伤口” “是。”侍卫们七手八脚的将火把插在四周,然后涌上前来,忍着强烈的疑惑、心惊、恐惧和恶心感,小心翼翼的把景辉扶起来。 脚下都是血,手上都是血,他们在扶的根本是一个血人。 这样,要怎么给血人处理伤口? 这血人的血,估计马上就要流尽了。 “啊——”景辉发出惨叫,他破烂淋漓的身体哪怕被风吹一吹都痛得不得了,何况是被这么人扶触? “啊——”他一声声的发出惨叫,令深夜的山头倍添阴森和恐惧。 “把大人的衣服都脱了,然后擦干净,上金创药。”领头侍卫咬牙,下令。 众人忍着把耳朵堵上、把眼睛也闭上的冲动,小心翼翼的给景辉脱下血衣,然后拿毛巾给景辉擦拭身体,每擦干净一处就往上面倒金创药。 景辉像正在被杀的猪一般不断惨叫着。 众侍卫都很佩服他到现在了还能发出惨叫声。 没人去想过景辉的求生欲有多强!就是这份求生欲令他坚持到现在还没有一命呜呼。 山脚下的下人们又听了若有似无的惨叫声,全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 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见侍卫们呼救或发出什么大的动静,看来山上还算平静吧? 主子也找到了吧?主子既然还能叫唤,那至少是性命无忧的。主子的性命保住了,那么他们至少不会倒大霉了吧?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山顶上的惨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少,从时不时的响起来到偶尔响起来,再到消失。 “是大人得到救治了吧?”下人们抚着胸口,纷纷嘀咕。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不要坐着,赶紧把毛毯、水什么的拿出来,等大人下山后赶紧服侍大人用上。” “我挑了一匹最好的马,就留给大人用吧” 众人正在说着话呢,就见狭窄的山路上亮起了火光,火光不断往他们的方向移动,那是侍卫们下山了。 众人赶紧迎上去:“大人没事吧?” 侍卫中有两人抬着一辆抬椅,领头的侍卫道:“大人还有气,只要咱们赶紧回去让大夫诊治,估计能熬下来。” “太好了”众下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偷眼去瞄景辉,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景辉面无血色,连双唇都是白的,坐在抬椅里一动不动,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脸庞都瘦了几圈,看起来就跟白色石头雕成的丑人似的,他是活着的吗?下人们很想问,但也知道这个问题很不吉利,所以也不敢问,憋着一肚子的疑惑和不安,返回春园。 春园里的大夫早就收到了信,准备了药材等着,一见到景辉被抬回来马上跟上去,随时准备给景辉看诊。 景辉一被搬到床上,大夫马上坐到床边,托起景辉的手把脉。 一触到景辉的手,大夫的手就哆嗦起来,面露惊恐之色。 将脉搏按在景辉的脉象上后,大夫就不动了,脸色白得可怕,还半天不说话。 “马大夫,大人的身体如何?”侍卫们焦急的问。 “咯咯”大夫慢慢慢慢的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他们,脸上却是汗:“你们、你们是在逗、逗我么” “什么意思?”侍卫们莫名其妙,“我们哪里有心情逗你?” “大人他、他已经身亡多时” “啊!”侍卫们大惊失色,“咱们在抬大人下山的时候,大人明明还有气的” “咱们还当场给大人喂了水,给大人的全身抹了金创药,所有的药都抹完了” “不必再说了。”大夫放开景辉的手,阖上眼睛,“大人显然是死于非命,你们赶紧派人去城里报官吧。” 景辉死得这么惨,又死得这么意外,恐怕,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要被连累了。 一时间,整个春园一派死气沉沉,不是为景辉死亡而愁苦,而是担心自己会被皇家迁怒。 再怎么说,景辉都是皇上之子,这事,不可能随便了结。 (83 83) 第641章 景辉惨死,皇长孙劫难 景辉死了。 这次是真的死了。 死得很惨。据说有幸见过他尸体的人描述,他全身一共中了156刀,每一刀都不深,他是因为流血太多而死亡,尸体轻得跟朽木似的。另据仵作验尸认为,他在死亡之前不仅承受了很长时间的痛苦,也承受了极大的恐惧,眼睛因此全是血丝,眼球因为撑得太厉害而出现破裂,面部浮肿加五官扭曲,连胆子都破了。 景辉在救兵抵达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京衙、刑部、大理寺、神机营等在楚刀的带领下,联手对盘云峰进行了全面的搜查,只找到了景辉侍卫的尸体。根据现场的痕迹,目前只能确定“凶手”一方至少有几十人且武艺高强,他们事先埋伏在盘云峰,伺机对景辉一行进行偷袭。 另外,根据景辉死亡之前的状况进行推断,凶手与景辉具有深仇大恨,所才没让景辉早死和好死。 调查组还在山顶上发现了一些细碎的脚印,可以确定那是女子的脚印,再结合景辉身上那些轻微的、力气不大的、非常有耐心划下去的刀伤,几乎可以确定凶手是女子。 说到女子,众人的想法就有些复杂了。 原本,景辉在这种时期被杀,众人都怀疑缘于皇权之争,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在景辉死亡当晚不在府里的景秀。 景秀的一双儿女遇袭据说与景辉有关,景秀完全有杀掉景辉的动机,调查组也就这种可能进行了深入的调查。 然而调查结果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证据和证人表明,案发当夜,景秀带着府里的侍卫,是去城北某处废墟的山庄里营救他的朋友。他的这几个朋友因为卷进了黑市交易而被人绑架,对方以他们为人质,要求景秀支付一大笑赎金,景秀收到信后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便带人前去救人。 战了一夜之后,景秀带去的侍卫悉数牺牲,绑架者也是全部被杀,景秀则成功的救出了他的朋友们。现场的打斗痕迹、双方的尸体以及这些尸体的来历,还有景秀那几位江湖朋友的证言等,都证明了景秀所言不假。 城北的那处山庄废墟与盘云峰分立京城两端,景秀绝无可能在一夜之间来回两地作案,因此,景秀的嫌疑被彻底排除。 既然不是景秀,那景辉的死就很有可能与女人有关了。 景辉既贪恋美色,又视女人为蝼蚁,不知干过多少强抢民女、凌辱女子之事,这城里城外恨他的女人多了去。如果他是被女人杀的,想找出凶手,简直跟池塘捞针一般。 但,景辉毕竟死得太惨,杀他的人也太不给皇上和皇家面子,所以这事还是得往深处追查。 景辉的案子传得满城风雨时,景秀正躲在自己的宅子,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直喘气,心里只有一个感想:还好,还好他接受了凶手的“威胁” 原本,他在接受凶手,严格说来是“谋反者”的威胁时,心里还是很懊悔的,觉得自己太没气节,又觉得自己的选择不可饶恕,更觉得他不可能安然脱身,但是现在,他的想法全变了。 那个“谋反者”竟然把所有的一切都办妥了。 那人成功的消除了他带人去过盘云峰的痕迹,还成功的捏造了他去废墟营救朋友、事发时绝对不在盘云峰的证明。他的那些江湖朋友在客栈里醒来时,记得的居然是“秀啊,是你把我们救回来的吧,我们被囚禁时听到绑匪说你来了,你很能干嘛”,再具体的情形,他们就不记得了,因为他们一直处于昏迷中,只有在被救出来时苏醒了一会儿,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景秀听到朋友们这么说后,一边微笑一边擦汗,心里在庆幸之余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那个人,也太神通了吧?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完美的布置两个案发现场? 不说别的,只说一点,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做到将盘云峰的尸体运到京城另一端的废墟处? 除非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了。 飞天?遁地?他苦笑,这是不可能的。只能说那个人一定在禁军中拥有巨大的势力,才能买通两边城门的守军,将那么多尸体悄悄的运到城市的另一端了。 能做到这点的人,确实有谋反的自信和资格。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感觉父皇的处境很危险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起要将一切真相告诉父皇的冲动,毕竟父皇对他并不坏,然而他在走到门口时还是将这种念头给硬生生的压了下来。 顾忌“谋反者”对他家出手是一个重要原因,但真正令他闭上嘴的,却是父皇的脾气。 如果让父皇知道他曾经与“谋反者”讨价还价且达成“归顺”,哪怕他是迫不得已或虚与委蛇,父皇也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他只要想到父皇将会如何惩罚他,他就心尖颤抖,觉得不如相信“谋反者”还来得好些。 至于父皇和皇室的日后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妻儿比父皇、皇室更重要。 “对不起了,父皇”他将门关上,在心里默默的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换了您,您为了自己的安全和利益也一定会不惜牺牲家人,所以,我也只不过做了景家人都会做的选择罢了。 在神机营联合各部彻查景辉被杀案之时,终于有皇室元老提出:“皇上,景辉先是休妻,而后遇害,皇长孙景玉绚如今无父无母,臣认为应该将他接回宫中,好生保护和照顾才是。” 其他皇亲和大臣也纷纷附和。 景立天沉默了片刻后,道:“朕即刻下旨,派人接他进宫,交给贞妃教养。另外,朕会拨一间城中的府邸,让景辉的姬妾和女儿一道搬进去住,按皇室遗孀的规格供养她们。” 众臣于是纷纷高呼皇上仁厚博爱之类。 贞妃如今正得宠,而且朝野都认为她很可能会一直得宠到她死掉或皇上薨掉,景玉绚能得到她的教养,足以证明皇上对他的重视。 当下,同情景辉、支持景玉绚的皇亲官员们都暗暗心喜,开始琢磨何时提出封景玉绚为太子。 早朝结束,消息传开。 景毅平静的对父亲道:“景玉绚非死不可。” 文宰相道:“如何对他下手才好?” 景毅道:“咱们在宫里的眼线被除掉了大半,如今在宫里的人手不足,一定要在宫外将他给除了。” 景芸也对自己的丈夫道:“景玉绚死了,其他人才有机会。” 韦国公道:“那,让景玉绚如何死去最好?” 景芸微笑:“让人在宫里将他除掉,最好。” 韦国公微笑:“是呢,咱们在宫里有人呢。” (83 83) 第642章 监守自盗,皇孙失踪 然而,景辉被杀案还没有头绪,更可怕的案子又出现了。 就在皇宫派人去春园接景辉之子景玉绚进宫的时候,春园上下却发现,景玉绚不见了! 所有人找遍了春园内外,山上山下,四周及附近的山头和村庄,都没有发现景玉绚的踪影。 “昨天、昨天晚上少爷还在的”侍候景玉绚的小厮结结巴巴,面如土色,“因为府里死了很多人,府里忙翻了,我早早的就服侍少爷睡下,然后去帮忙丧事,忙到三更的时候才睡,天没亮就被人叫醒去帮忙,一直没顾得上去看少爷” 小厮哭了,其他人也哭了。 因为,这事太严重了啊,但是,能全部怪他们吗? 在盘云峰上,加上主子在内,一共死了二十多人,主子的尸体运进城里了,但被杀的那些侍卫还是得由春园举办丧事和善后。春园的下人们又要一口气举办二十多人的丧事,又要配合朝廷的调查,又要服侍姨娘和少爷、小姐们,哪个不忙翻天? 朝廷这么关心皇长孙的话,就该早点派人来保护他和照顾他,何必拖了这两三天才派人过来接? 下人们都在心里埋怨,但没有人敢说一句。 楚刀简直要被一出又一出的惊天大案给折腾坏了,他冷冷的道:“封锁春园,一个一个的拷问,绚少爷的失踪案,没有内鬼才怪了!” 然而,景玉绚失踪案既不是开始,更不是结束。 才过了一天,京城里又爆出一桩同样惊天的大案:景秀之子景玉咏也失踪了! 景玉咏失踪的那天晚上,京城下起了入秋后的第一场暴雨。暴雨下了很久,无人能在户外活动,三皇子府里也是门窗紧闭,没有侍卫巡逻,也许这就给了犯人动手的机会。 这段时间以来,景玉咏一直与双胞胎姐姐景玉萍交换身份,除了姐弟俩的身边人,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然而在案发当夜,景玉萍的院落被人强行闯入,守在外室的侍卫和守在内室的嬷嬷、丫环等悉数被偷袭和击晕,假的“景玉萍”,也就是真的景玉咏被人带走。 因为犯人冒雨行动的关系,室内留下了多名犯人的脚印,但出了屋子之后,大雨则完美的覆盖和掩饰了犯人的痕迹。 保护和服侍景玉咏的侍卫、下人们都是在瞬间被击晕,连犯人的脸都没看到,根本提供不出什么线索。当然,案发时他们昏昏欲睡、粗心大意也是原因之一。 收到消息的楚刀,不得不带上精锐和亲信,从春园跑到三皇子府,调查景玉咏的失踪案。 三皇子府一片愁云惨淡,接连不断的案子将上上下下都给逼疯了。 李侧妃哭得死去活来:“我的咏儿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活不成了” 景秀脸上也是一派死灰,却还是安慰她:“你不要太担心,咏儿虽然被人劫走了,但他的性命一定不会受到危害” “你怎么知道他能保住性命?”李侧妃尖叫,“他只是个孩子!上次他从屋顶上掉下来要不是他运气好,不摔死也得摔残,这次贼人好不容易将他劫走了,会让他好过吗?他若是被关起来,挨打挨骂或被卖去哪里,或是被砍掉一只手什么的” “夫人——夫人!”景秀受不了的握住她的肩膀,吼道,“如果贼人要杀他,根本没必要劫走他,直接在当场杀了他不就好了?就凭贼人的功夫,要杀死咏儿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没有必要带走咏儿是不是?” 李侧妃模糊着泪眼想了一想,哭闹声总算低下来:“如、如此说来也是哦,但殿下你说,贼人劫走咏儿有什么目的?是要赎金么?是的话咱们赶紧准备,不管贼人要多少,就算” “绝对不是为了赎金。”景秀叹气,“好了,夫人,你先别急,还是先冷静下来,等着贼人提出要求就好” “可咏儿身娇肉贵的,又不曾离开过府里,我怕他在贼人的手里熬不住” “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是他的命” “呜——”李侧妃又要嚎哭了。 好在这时,下人来报:“楚大人到,有事想与殿下详谈。” 景秀吁了一口气,也不管李侧妃哭得如何死去活来,快步走出去,与迎面而来的楚刀打了招呼,往议事厅走去。 楚刀老远就听到了李侧妃的哭声,心里暗暗叹气:可怜的皇子皇孙们 他虽然在查案,但他心里清楚得很,在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之前,这种案子永远不会有结束的时候,也不会有查个清楚的时候。 他现在疑惑的只是,到底谁是景辉被杀、两位皇孙失踪的幕后策划者?这几桩案子的策划者是同一人,还是属于不同的派系? 四位皇子都没有这个本事策划和实施这些案子。几位皇孙看来也没有得到足够的保护,也就是说,几位皇孙的支持者实力不足。再换个更好懂的说法就是,实力足够强大的派系并不看好、也不支持这几位皇子和皇孙,他们要支持的——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他的眸光猛然闪烁起来。 最强的那些人支持的不是皇子,不是皇孙,难道是亲王?世子?或者,是皇外孙? 为了将自己支持的亲王、世子或皇外孙推上皇位,实力强大者正在一一铲除最有资格的皇子、皇孙们? 现有的亲王、世子、皇外孙等人中,谁适合继续大统?楚刀飞速的在脑海中过滤他所知的名单。 实力强大者除非想要谋反,否则一定会选择和支持最合适的人,只要他找出最合适的人,再看看是谁在支持这个最合适的人,就能推测出谁是这一系列惊天大案的凶手。 隐隐的,有几个名字就要脱颖而出了 “楚大人,请坐。”突然,景秀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打断他的思路。 他遗憾的回归现实,抱了抱拳:“有劳三殿下配合了。” 景秀苦涩的回礼:“只要能找回咏儿,不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的。” 接下来,两人详谈了整整大半个时辰,楚刀这才告辞,调查别的线索去。 景秀目送楚刀走远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擦着汗,扶着墙壁,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很怕。不是怕咏儿出事。而是怕楚刀看出端倪。 因为,他知道咏儿是被谁带走的,也知道府里的内应是谁。 “景秀,你明白的吧,你儿子也好,景玉绚也好,很快就会成为下一个暗杀的目标,而你,绝对保护不了你儿子。”“谋反者”这么告诉他,“你想保护你儿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神秘失踪,谁也找不到。” (83 83) 第643章 欲收军心,先要从军 “所以,我会制造一桩案子,将你儿子劫走,秘密保护起来。当然,我可以保证他会过得很好,也能保证你们总有一天能全家团聚。” “呵呵,说什么保护起来,其实不就是人质么?”他冷笑连连。 “人质?景秀,你不要高估了你,你若是个有本事、有价值的,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你心里更是明白,你就算出卖我,也没有人能抓到我,而我要杀你们全家,易如反掌。拿你儿子做人质来要挟你?你还不配。” 他竟然无可反驳,半晌才道:“这么说来,你是在慈悲为怀,拯救仇人之孙了。” “我不过是兑现诺言罢了。所以,你要记住,我说到做到。” “” “看这天气,很快就要下雨了,下雨的晚上,我会让人行动。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守好你这张嘴就行。” “我能偶尔去看看他吧?” “不能。” “那我如何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他过得好或不好,你都无能为力。” 他沉默了片刻后,苦笑:“你说得对。我求你好好对待他,我保证我能守口如瓶。” 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然后,咏儿失踪了。 这件事,他连李侧妃都没敢告诉,免得李侧妃演不出忧虑、伤心的氛围。 他闭上嘴,将所有的秘密压下,任由朝廷去调查儿子失踪案,心里祈祷着不管谁想当皇帝,都不要再来谋害他家了。 景辉的姬妾和其他儿女被接回城里居住,景玉绚的生母刘知慧则在知道儿子失踪以后病倒了,再也没在公众面前露过脸。 刘知慧不知道的是,刘知危是知情者。 姒琅也对刘知危说了同样的话:“景玉绚一定会成为所有夺嫡者首先要铲除的目标,即使他被景立天接进宫里养着,也一定活不了多久。想保他安全,唯有让他失踪,你意下如何?” 到了现在,刘知危也不敢再质疑她的能力,更不敢生出逆反之心:“我一切听从您的安排,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绚儿。” “放心,刘家也好,景玉绚也好,不足以成为我的对手,我不会为难他。只要刘家听话,我保证他来日一定能与你妹妹团聚。” “多谢大人。” 然后,当天晚上,景玉绚就神秘失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楚刀忙翻了天,也找到不少线索,但这些线索都无法让他找到幕后主谋,更无法让他找到两位皇孙。 两位皇孙的失踪,感觉又将成为晴州迅速增加的悬案中的一桩。 “毅儿,两位皇孙的失踪案,真的与你无关?”眼看这桩案子迟迟没有眉头,文正熙忍不住再一次问儿子。 “若是我干的,我没有理由要隐瞒父亲。”景毅道,“这几桩案子的主谋很强,而我们对其一无所知。父亲,你一定要盯紧这几桩案子,任何蛛丝马迹都要收集,务必找出对手何人。另外,尽可能拉拢楚刀,若能得到他的支持,我们必如虎添翼。” “皇亲国戚,满朝文武,没有我不认识的。”文正熙喃喃,“到底是谁,能将这一切做得毫无痕迹?而这人,看中的不是皇子皇孙,那他到底看中的是谁?” 景毅微微一笑:“一个人强到这程度的话,我想,谁都看不上的。” 文正熙心头蓦然就是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人,想自己干?” 景辉微笑:“有何不可?” “难道这人,也是皇室中人?”如非皇室中人而想登基,难度就太大了,举国上下只怕没有支持的。 “有可能。我也想不出现在的王爷、世子,哪一个有这样的魄力、实力与胆量。” 即使是最有权势的铁亲王和宁王,应该也没有谋反的胆量。 “那,咱们要怎么把他找出来? “不用去找,皇上和楚刀都找不到,咱们大概也是如此。”景辉摇头,“对方总有一天要现身,咱们与其把精力浪费在寻找这般强大的对手上,不如养精蓄锐,招兵买马。” “咱们手上的兵力还是太少。不如,我去试探景立恒和景明的意思?” “千万不要。”景毅下意识的就道,“他们是皇上的心腹,也是皇族中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连试探都不要试探,倒是楚刀,树敌太多,无亲无故,倒是可以找机会一试。” “好,父亲明白了。” “至于兵力的问题,”景毅掩卷沉思,“我会想办法。” “你从未接触过军中,如何有办法?” “办法是想出来的。”景毅微微一笑,“只要肯想,总会有办法的。” 文正熙看着儿子良久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只说了一个字:“嗯。” 书房只剩下自己以后,景毅将手中的书卷掩在脸上,又陷入长长的沉思。 拉拢军中的将领?景立天兵权在握,疑心极重,任何人在眼下去接触武将,恐怕都会引来景立天的猜忌,因此,这招不能轻易使用。 自己组建军队?那更是难上加难。 等着将领看好自己,主动拥护自己?任谁都不会觉得自己有谋反之意或登基之心吧? 所以说,最好的办法还是从军打仗,建立功勋,掳获军心。 想到这里,他将脸上的书册移开,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 最近,北边不太安宁,有大批流寇利用战家失势而导致北境守军内部分化、派系内斗严重、无心剿匪的空隙,大肆扰民,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弄得北境居民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而皇上早就余力不足,视流寇扰民为小事,朝野则把心思都放在夺嫡之上了,这京城里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剿匪平寇的事情。 既然这样,不如让他去剿了这些流寇。 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不曾打过仗的侯爷罢了,皇上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几日之后,文正熙在早朝上陈述了北境居民倍受流寇侵扰、伤害之苦,并出示了战家、北境官员和百姓们请求朝廷予以援助的上书,最后道:“既然北境守将以守城、守关为第一要务,不便出兵追逐流寇,那么,臣请派臣之独子、清平侯景毅前去剿寇。臣以臣的宰相之位担保,只需给清平侯三千兵马,清平侯定会在半年之内剿灭流寇,还北境百姓一个清静。” 歼灭流寇的难处并不在于这些流寇如何勇猛善战,而在于他们的灵活性和流动性。他们向来都是远军队,远城镇,神出鬼没,杀了再抢,抢了就跑,然后换一个地方继续作恶,而且犯案无规律、无原则,有时候一天之内甚至能逃到几百里之外,加上北地环境复杂,地域辽阔,想歼灭这些流寇,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与时间。 如今的北境守军,各个派系都急着抢地盘、抢兵权,谁愿意耗费那个功夫去追杀这些只扰民、不扰军与官的流寇? 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直到现在也没能解决。 (83 83) 第644章 北境平寇,送妻中原 文正熙说完之后,朝堂安静了片刻。 许多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没有野心、洁身自好的景毅竟然想去危险艰苦的北境清除流寇? 景立天也愣了半晌,才道:“文爱卿,此言当真?” 文正熙道:“臣绝不敢在朝堂之上欺君。” 景立天也真是觉得奇了:“清平侯为何突然想去北境平寇?” “清平侯此想绝非突然。”文正熙道,“前些日子,清平侯的一位好友前往北境探亲,途中不幸遭遇流寇,被杀身亡,留下京城的孤儿寡母伤心欲绝。清平侯心中极为悲愤,恨不得那些流寇悉数被歼,但凶手至今仍未伏法。如今,清平侯听闻北境流寇愈加猖獗,实在是忍无可忍,特请臣代其向皇上请缨出战,还望皇上恩准。” 他说的景毅好友被流寇所杀这事,虽然没有达到轰动京城的程度,但现场的官员们都有所耳闻。 景毅的这位好友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出身平民却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太学院教授,算是文正熙的得意弟子之一,与景毅也是至交好友。 这位好友被杀的消息传来之后,景毅亲自出城去迎接好友的尸骨并出钱出力,亲自操办丧事,并认好友的孩子为自己的干儿子、干女儿,对好友一家极力照顾,当时着实感动了不少人。 同时,景毅也一直写信给北地的钦差大臣,恳请其务必尽快的铲除流寇,却都没有效果。 以众人对景毅的了解,他为了给好友讨个公道而主动申请去北境追击流寇,很是合情合理。 景立天沉默了一下后:“但清平侯从未带过兵,打过仗,北地险恶,他此举是不是太冒险了?” “清平侯让臣转告陛下,再冒险,他也要拼上一拼,否则他以后必定遗憾终生。” “就算朕恩准,但三千人手,是不是太少了?”景立天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琢磨起来。 如果朝廷能彻夜铲除北地流寇,那倒是一件深得民心的大好事,而且景毅没有实权,就算给他几千兵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清平侯说,他确有为百姓除害之意,但最主要的是为好友讨个公道。”文正熙道,“所以不敢要求更多的兵马。另外,北境的守关任务极重,离冬天也不远了,他更不敢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了北境守军的要务。” 景立天微微叹气:“清平侯的心意,朕深为感动,但清平侯没有打仗剿匪的经验,也没有去过北境,靠三千兵马去追击流寇,依朕看难度也太大了。” 文正熙道:“臣也这么劝过清平侯,但清平侯认为其家深受皇恩,他又饱读诗书,自认有几分才能,于情于理都没有失败之理,还请皇上信任。” 景立天陷入深思。 “皇上,”文正熙犹豫了一下,“清平侯最后交待臣,如若能得皇上派遣,他定不负皇恩,若是失败,永不回晴州。” 四周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众臣都觉得景毅太过轻率和自负了,这根本就是纸上谈兵、不知战场险恶的贵公子的想以为然。 景立天盯着文正熙:“清平侯可想清楚了?” 文正熙道:“清平侯向来沉稳,若不是已经想得明白清楚,绝不敢托臣向皇上请缨。” “那你身为清平侯的父亲,又是如何作想?” 文正熙微微垂了垂眼:“臣很是不舍,臣也很担心,臣也多次劝阻,但臣最后被他说服了。臣现在只有一个心思,有子如此,父复何求。” 窃窃私语没了,众臣都安静下来。 确实,“有子如此,父复何求”?他们也想要一个景毅那样的儿子,当然,如果景毅能立功并活着回来才算是完美的儿子。 “好一个有子如此,父复何求。”景立天重重的一按扶手,“有这样的臣子和女婿,朕也很欣慰。” 如果他的孩子都像景毅这般,他也不会被折腾得老得十几岁。 “清平侯的请求,朕准了。”景立天下令,“三千兵马太少,朕给他五千兵马,由他到了横岭关后自己挑。横岭关的守将若有不配合的,撤职处置。” 早朝一散,圣旨也跟着传到了宰相府。 景毅接了圣旨后也不耽搁,迅速收拾行装,准备两天后出发。 景柔一边帮他收拾行装,一边用爱慕和不舍的目光看他,想到他此去还不知道多少才回来,她一眼都舍不得浪费。 “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景毅感受到她的目光,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建立功勋,不负十三公主的附马之名,所以,不要担心,等我回来。” 景柔人如其名,是个柔弱的、顺从的女子,她柔柔的点头:“其实是我配不上你,你不需要为我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赞成,你早去早回。” “嗯。”景毅的目光很温柔,“我可能要到开春才回来,你不妨让你姐姐带着孩子来京城陪你,我不愿你一个人那般寂寞。” 景柔目光微喜:“这个合适么?” 虽有书信往来,但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姐姐了,更没有见过姐姐的孩子。如果她能见上姐姐一面,她的人生就几近圆满了,当然,待她生下丈夫的孩子时,她的人生便圆满了。 “当然合适。”景毅微笑,“我已经跟父亲和母亲提过了这事,他们都很欢迎你姐姐上门做客。” “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补充,“京城时局不稳,经常出大案子,我看还是你去中原看你姐姐比较好。你看如何?” 景柔想了一想,犹豫道:“我刚过门,不宜出远门,不过我又担心姐姐出什么事儿” “那就由你去看望姐姐吧。”景毅笑道,“中原比较安宁,这样我也比较放心。来,你现在就写信给你姐姐,先给她报个喜,我现在去跟父亲和母亲说这事,我走了之后,就由家里派人送你去中原,如何?” “那当然好,可是,父亲和母亲会不会认为我不懂事” “怎么会呢?父亲和母亲常说你是最贤惠的,我没有娶错娘子,还埋怨我新婚不久就丢下你一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冒险,实在对不住你呢。所以,你能够去跟姐姐作伴,有人相陪,他们只会觉得安心,不会有所埋怨的。” 想到能与姐姐作伴,景柔对与丈夫暂时分别的伤感总算稍稍减少。 “那就多谢夫君体贴了。”景柔轻声道,“你要快些回来,我就算有姐姐相陪,也会很想你的” “当然。”景毅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会尽快回来的。” (83 83) 第645章 惊觉,必须让他的野心曝光 两日之后,景毅在几十名神机营高手的护卫下,带着圣旨和军令前往北境。 他离开不久,宰相府也派人护送景柔前去中原,景柔不谙世事,心里很是感激府里的安排,但她并不知道,宰相府是秘密送她出发的,连府里的人都没有几个知道她的行踪。 她更不知道,她的夫君游说她去中原,真实意图是让她与身为中原驻兵统帅夫人的姐姐亲近。以她的性情,一定会告诉姐姐她的夫君如何完美、对她如何的好,如此,她的姐姐一定对妹夫更有好感,来日也才更有可能助妹夫一臂之力。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景毅身上,没有人注意从不出门、低调文静的景柔也被宰相府改头换面并送去中原。 姒琅也没有注意到景柔的事情。 “景毅,想要兵了。”她在听到景毅竟然请缨去北境平寇的消息后,毫不怀疑这一点。 “头,咱们要不要在路上将景毅给杀了?”一号低声问。 “景毅一定有所防范。”姒琅摇头,“他一定已经察觉到有人策划了景辉被杀案和皇孙失踪案,并视我们为劲敌,但他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如果我们主动出击,反倒给了他找出我们身份的机会,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请枭大人出马如何?” “不要。”姒琅毫不犹豫的回绝,“我绝对不会依靠他,他也绝对没有理由要帮我做到这一步。”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理解不了她的骄傲与倔强:这两人都到这份上的,为何还要坚持分你的事、我的事? 一号不敢再提这事了,又道:“那,我们就任由景毅接触军队?” “他才有五千兵力而已。”已经从墨月城回来的五号不以为然,“我在北境呆过,我知道那边的流寇有多厉害,想以五千兵力在那般广泛的边境地带歼灭所有流寇,根本不现实。换了谁都做不到。当然,枭大人那样的例外。” “五千兵力不少了吧?” “你不懂。”五号摇头,“那边的流寇很复杂,很危险。很多流寇是各个国家被乌蒙国毁掉后活下来的将军与士兵,有些是各个国家的逃兵,有些是犯人,有些是难民,有些是逃走的奴隶,最厉害的是那些被乌蒙队赶走的士兵,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凶残得很,杀老人跟小孩都跟切菜似的。” 他咽了咽口水:“北境多山,范围辽阔,冬天时尤其寒冷,你们这些没去过的真的不懂。如果这些流寇好打,北境的二十多万大军还能让他们嚣张到现在?这些流寇最狡猾的是他们知道晴队害怕乌蒙军人,经常在晴国境内犯案,然后躲到乌蒙那一边去,反正他们不敢招惹乌蒙人,乌蒙军队对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才敢这么嚣张。” “没用的晴队。”其他人都啐。 “景毅这仗真不打好打。”五号摇头,“景毅再有才,但在北境那边也不过是初生毛驴,若是没有北境军队帮他,我真不看好他。” “照你的说法,咱们就等着景毅自取灭亡。” “自取灭亡也不像是景毅会干的啊。”五号琢磨,“难道他在那边有什么帮手不?你们想啊,就文正熙的地位和手段,在北境那边难道会没有帮手?” “不,文正熙的手并没能伸到北境,这点我可以确定。”姒琅很肯定的道,“他作为文官之首,景立天的心腹,如果还敢将爪子伸到大军之中,景立天一定不会留他。” “如果没有北境军队协助,景毅到底哪来的自信?他也不像那种刚愎自用的家伙啊。”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二号过去开门,接过一封信:“头,乌帝城的情报。” “你拆开看看吧。”在场的都是姒琅的亲信,姒琅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二号把信拆开,就一页纸,看得出来信上的内容非常简短。 “信上说,第一王子妃景嬛因为适应不了乌帝城的寒冬,每逢冬季都会手足生疮,感染风寒,严重的甚至会卧床不起,连门都很难出。乌浪体恤景嬛过冬之辛苦,决定今年带她和儿子去南方过冬,同时巡视南境军队,一家三口已经启程。” 二号恭敬的将信送给姒琅:“按照这封信寄来的日期计算,乌浪一行已经行程过半,大半个月后就能抵达横岭区域。” “这么巧?”一号等人皱眉,“乌浪前来横岭,还不知横岭地区会起什么风波” “我明白了!”姒琅突然紧握双拳,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景毅会这么有自信,是因为得到了景嬛的协助。这两个人,很有可能会在横岭碰头,就算不碰头,这两人一定也有联系和协议。” 众人都被她的发言吓了一跳,但随即,众人都露出恍悟之色。 “确有可能。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人提了,但景毅曾经向景嬛求过婚,这在当年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流寇虽然很嚣张,但在乌蒙军队面前就是豺狼与熊虎的区别,如果景毅能得到乌蒙军队的协助,莫说五千兵马,就是三千兵马也一定能拿下。” “但,这两人到了横岭之后一定会很受关注,他们要如何接触?” “这两人都是聪明人,总会有办法的。”姒琅冷笑,牙缝里透着寒气,“马上写信给横岭的人,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将景毅给除了。这是我们能除掉景毅的最好的机会了。” 北境地形复杂,气候恶劣,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又经常起纷争和战乱,景毅若是横死在北地,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二号说着就走了出去。 “景毅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姒琅喃喃,“不能再让他躲在幕后渔翁得利,得让他的野心曝光才行。” 她低声喃喃半晌后,蓦然看向一号:“我听说朝廷有一个老官员得了重病,快死了?” 一号主管姒琅的情报网,很快就道:“是。年逾六十的常洲常太史身患重病,据说只能再活两到三月,景立天多次派太医前去给他诊治,但已无力回天。” “常太史可还上朝?景立天是不是对他颇为信任?” “常太史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即使抱病也要坚持编修当朝史册,说是要编到气绝身亡为止。若是身体允许,他偶尔也会上朝旁听。景立天当年争夺皇位的时候,常太史也是坚定的支持者之一,虽然这人说话耿直,脾气固执古板,但对景立天却是忠心耿耿,所以还算受景立天重视。” 姒琅微微一笑:“嗯,常太史住在何处,我要去看看他。” (83 83) 第646章 死老头的提议,吓死人的进谏 在景毅离京三天之后,已经没几个月活头的常太史突然拄着拐杖上朝,就算上朝也只能坐在旁听的他,还破天荒的出列,上谏:“皇上,微臣听闻两位皇孙殿下失踪至今,尚没有消息,微臣心里焦急” 朝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都盯着他:这老不死的,想说什么呢? 景立天有点烦恼的咂了咂嘴:“朕也很心焦,待朕查到是谁劫走朕的两位皇孙,一定诛了他九族。” “皇子,微臣认为光是去找人、去查案,远远不够哪。”常太史声音喘得让人担心,偏偏他就能坚持说完,“若是不能从根源上解决,就算两位皇孙被找到了,日后只怕还会再次遭难,防不胜防啊。” 景立天皱眉:“从根源上解决?不知常爱卿有什么高见啊?” 听这样的糟老头说话可真辛苦,当然,他不知道他在别人的眼里其实也已经是一个糟老头了。 “请恕微臣直言。”常太史向来说话不怕死的,更何况他也没多少时间了,“微臣认为两位皇孙殿下会被劫持,无非是因为凶手认为两位皇孙殿下有可能会继承大统,所以先下手为强,令他们消失。” 众臣皆悚,这个老头子还真是敢说啊,果然是快死的不怕死。 景立天的脸黑了:“你是说,有人想继承朕的皇位,所以不想让他们继承朕的皇位?” “是的。”常太史道,“除了夺嫡之争,不会有别的原由,所以微臣认为,想保护几位皇孙殿下不受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册立一名能得到皇室、朝廷和民间认可的太子,尽快结束夺嫡之争。” 景立天的脸色晦明难辨。 任何人提出应该要尽快册立太子,都有一种在暗示他快要死了的含义在内,他听了当然不高兴。臣子们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人敢提立太子的事情。 如果换了别人这么说,景立天当场不发怒,过后也要杀人了,但面对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且没有亲人在朝中为官的常太史,景立天还真是拿他有点没办法。 沉默了片刻后,景立天忽而一笑:“常爱卿言之有理。那么,常爱卿认为何人有这等才能和名望,能够得到皇室、朝廷和民间的认可?” 他开始觉得好奇,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 众臣也都竖起耳朵,齐齐的盯着常太史。 常太史为官这么多年,大概是第一次这么倍受瞩目。 他毫不犹豫的就回答:“清平侯,景毅景大人。” 全场死寂。 这个回答,岂止是“出人意料”或“令人震惊”?根本就是、就是要翻天啊。 文宰相简直认定自己听错了。但现场这么安静,常太史说得这么清晰有力,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眼前一晕,瘫倒在地上。 但马上他就从地上爬起来,跪着往前爬了数步后,冲前方的景立天不断磕头,声音惶恐而急切:“皇上,常大人胡言乱语,语出惊人,与毅儿无关啊,还请皇上相信毅儿” “请皇上相信毅儿”他边磕头边哭出声来。 他确实震惊,确实恐惧,但,心里也充满了对常太史的怨恨与愤怒。 虽然都是老臣,但他与常太史并无深的来往,也无大的过节,这常太史都快要病死了,怎么还对他的毅儿下这般毒手呢? 常太史说的这番话再怎么不可能实现,也足以令皇上猜忌和警惕毅儿了。 常洲这个该死的老王八,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他不断在心里咒骂着。 他的脑袋前方,是一片久久的沉默。 沉默到文正熙觉得已经有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文爱卿先起来。”终于,景立天带着淡淡不悦的声音传进他耳里,“朝堂乃是商谈和决定国事的地方,你身为宰相,又喊又哭的,成何体统?” 文正熙心头一惊:常洲说得再荒谬再可怕,自己又怎么可以太过失态?太失态了,只怕会让皇上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 他赶紧哆哆嗦嗦的跪坐起来,收起哭声,凄凉的道:“臣、臣扰了朝堂,请皇上惩罚。” 景立天抬了抬手:“你先归列。” 文正熙吃力的站起来,躬着腰,颤抖着双腿慢慢退回站位,看起来跟没了魂似的。 他的盟友冒达等人也早就惊出冷汗,在心里疯狂的猜测着: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他们这一团的秘密?想要对他们下手了?他们做得这么小心,到底是谁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说,他们当中出了内奸? 他们在各种想法折腾得几欲晕过去时,其他臣子也是各种念头从心中奔过。 景毅继位?这是常洲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指使? 景毅怎么可能继位?这人若是有野心,还会平淡如水到现在,常洲真是老糊涂了 仔细想想,景毅还真是要才有才,有貌有貌,要品行有品行,要名望有名望,出身其实也不低,比起几位皇子皇孙都合适 前方,景立天盯着常洲,直截了当的道:“常洲,朕问你,你这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他是皇帝,他没有什么不敢问、不敢说的,臣子敢说,他当然也敢说。 常洲立刻就道:“是微臣听到有人这么说的,觉得十分有理,故而进谏。” 景立天眯起眼睛:“你是怎么听到的,说来给朕听听。” 看,果然有阴谋。 常洲想了想:“其实,微臣也不确定微臣是真的听到了,还是梦到了。前日晚上,微臣因为身体不适,趴在案上睡着了,隐约听到窗外有人在小声说话。” “微臣也记不清那些话都是怎么说的了,微臣就记得有人说只有确定了能够服众的太子,才不会发生皇子、皇孙屡次遇袭的事情,而两位皇孙才有可能会被放回来。而现有的皇室俊才中,就数清平侯最为出众且有能力自保。” “清平侯虽然是公主之子和皇上的侄子,但也姓景,是高贵的皇室子嗣,如果各位皇子皇孙不合适继承大统,还请皇上为了晴国的江山社稷,考虑立清平侯为太子。” “哼哼哼,”景立天一声声的冷笑起来,“你的意思是,朕的皇子皇孙都是饭桶不成?”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常洲连跪下来都做不到了,也早就得到恩准不用下跪,这会儿他居然还是没有惧意,“微臣只是认为,几位皇子、皇孙殿下确实不如清平侯优秀。” 听着这么大逆不道的发言,文正熙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料,数次想晕死过去。 (83 83) 第647章 罢官丢爵,焉知祸福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他几乎想扑上去跟常洲拼命了。 前方,景立天也很无语。按理说他应该会很愤怒,当众治常洲一个大不敬之罪,但偏偏他又很了解常洲,知道常洲这老头心胸坦荡、无私无恶,对自己更是一根筋,在满朝文武都讨好他的环境中,常洲这老头显得像是一股清流,让他烦却不让他厌。 而且,常洲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都是大实话,诚实到让他想发怒都发不起来。 “朕的皇子皇孙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好一会儿后,他才有气无力的道,“朕不能让皇子皇孙之外的皇室子嗣登基,否则,这对朕的皇子皇孙太不公平,也不合规矩。常洲,这事到此为止。” “可是皇上,几位皇子都主动放弃皇位了,几位皇孙尚且年幼,不” “常洲!”景立天拍了拍龙椅的扶手,喝道,“朕还活得好好的,你当朕如你一般快要死了不成?” 文武百官皆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臣知罪。”常洲看起来很想跪下,但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真跪下去的话肯定爬不起来,“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以后不会再提了,咳,咳咳咳” 然后他就不停的咳嗽,剧烈的咳嗽,咳得众人几乎不敢呼吸,生怕把他咳出来的什么东西给吸进来。 景立天皱眉,示意太监:“去,给常洲备椅,备水。” “谢,谢皇上”常洲在太监的搀扶下回归原位喝水,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被吓到几乎背过去的文正熙咬了咬牙,出列,下跪,“毅儿此生只想过着与世无争的安宁日子,没想过要谋求更多的权势,臣求皇子收回毅儿的侯爵之位!另外,臣、臣年纪也大了,该归隐了,还请皇上恩准。” 他不舍。不舍得儿子放弃“侯”位,不舍得放弃自己的“宰相”之位,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可以将皇上对他家的猜忌减少到安全范围之内。 沉默。 景立天没有很快回答。 文正熙跪在那里,就像等待最后判决的重犯。 终于,景立天发话了:“朕了解你们父子,朕恩准。” “谢皇上——”文正熙在磕头高呼这三个字的同时,很想哭。 他为了保住现在这个位置不知付出多少心血,如今却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毁于一旦,真是心痛如斯! 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至少他和毅儿的性命能保住了。 文正熙爬起来,想走回原位,但他已经不算是宰相了,哪里还能站在文官的列首? 于是他颤巍巍的往队伍的最末走去,心里恨极了常洲。 众臣还是不敢抬头,却都用眼角瞄他,那种种眼神和表情真是无比的复杂,令感受到这一切的文正熙在瞬间回忆起他发达之前的世态炎凉。 出了这样的事,接下来再没有人上奏、进谏,然后早朝早早结束。 景立天一消失,站在队列最后面的文正熙立刻快步走出金鸾殿,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一副死了全家的脸。 众官员也都很精明的没有上前搭讪。 而后,景毅被削爵、文正熙归隐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的每一个角落。 夺嫡早已开始,谁生谁死、谁进谁退都不奇怪,但这一出还是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全城没有人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同时,文正熙父子一个归隐一个丢爵的原因也随之曝光。 “听说常太史已经病了很久,偶尔才上一次朝,上朝了也只是听着,怎么这回跟中了邪似的,跟皇了说了那样的话?” “看来真是人之将死,无所畏惧啊,也亏得他的儿孙早就回乡下种田去了,要不然他的儿孙也在京为官的话,就要被他给株连了” “不过,你们不觉得常太史说的没错吗?虽然本朝没有公主之子登基的先例,但景毅确实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孙都强啊,他来管理这天下的话,晴国的大好江山大概就不怕乌蒙人给抢走了” “如果我能选,我一定选景毅,什么景玉绚、景玉咏,不行,不行啊” “可惜景毅没有这个心,要不然” “你们说,出了这档子事,景毅还能活着回来么?” “常洲说这话,原本是支持景毅,但却害了景毅啊” 无数的议论在私底下传开,怎么说的都有,但有一点却几乎是公认的:景毅确实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孙都出色,真想本国好的话,与其让皇子皇孙们继承大统,不如让景毅继承 文正熙不出门,但他都知道这些议论。 他的唇边,淡淡的泛起笑意:虽然他他们弃官丢爵,但是,毅儿却似乎赢得了百姓的支持?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说的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只要毅儿能保护得了自己,再建立一些功勋,呼声一定会更高的。 他自己也会撑住。撑到毅儿成就大业的那一日。 韦国公府。韦国公看着练武场上正在舞枪的孙子,问的却是身边的妻子:“芸儿,你怎么看景毅的事情?” 景毅最适合继承大统? 他初时先是觉得荒谬,但随后惊觉:他怎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景毅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虽说景毅没有野心,但是,野心这种东西应该不难挑起的吧? 一旦景毅有这个心,谁能比他的呼声更高?除非皇上不留他。 景芸也在看着韦立命:“我想的不是景毅的事,我想的是,到底是谁在煽动常洲。那个利用常洲推出景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韦国公的目光微微移向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文正熙自己搞的?” “如果景毅羽翼已丰,我会怀疑文正熙。”景芸摇头,“但现在,过早的将景毅推出来对景毅并没有好处,所以,一定另外有人策划这一切。” “我总觉得那个人很可怕”景芸喃喃,“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对那个人一无所知。我就怕我们与人斗,那人却捡了便宜。”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暂时按兵不动。”景芸垂下眼眸,“在知道杀害景辉、劫走皇子、将景毅推出来的人都是谁之前,咱们什么都不要做。你在北境不是也有过去的部下和弟子么?你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务必在暗中保护景毅。” “保护景毅?”韦国公一脸不解,“就算文正熙和景毅今天之前没有那种野心,但现在,恐怕也有了吧?景毅我还是信的,但文正熙这人,啧啧,我看心大得很,八成已经有了什么小心思,有他推波助澜,我看景毅迟早也会被说动。所以,景毅真的死在北境,不是挺好的?” (83 83) 第648章 要救景毅,真凶的线索 “国公对文正熙的了解极为透彻,我也如此认为。”景芸平静的道,“但,就算真是那样,对我们来说最可怕的并不是景毅,而是那个轻易就将我的兄弟们击败的人。不将这个人找出来,我迟早会步上景恩等人的后尘。” “这个人?”韦国公吃惊,“几位皇子出事,全是一个人干的?” “不一定都是同一个人策划的,但,肯定有一人策划或利用了大多数案子,否则这些案子不会这么连贯,环环相扣,连楚刀都查不下去。国公您不妨想想,景欢主动放弃太子之位,景辉先被废后被杀,景恩主动申请去守陵,景秀主动放弃继承权,两位最有资格的皇孙被劫,现在又轮到景毅有难,可以说,所有有资格、有希望继位的人都在一一失去继承权或大难临头。您觉得,这些是巧合?” 韦国公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想了一想,不寒而栗:“不可能是巧合。” “我们的对手中,一定有一个人是最可怕的。”景芸喃喃,“这人到底是谁?如果这些皇位竞争者都被打压下去了,谁能冒头?我竟然一个都想不到” “不管有多少人策划了这些案子,”韦国公想得没有景芸这么深入,皱眉,“但本公认为,劫走皇孙的人一定是最可怕的。景辉刚刚被杀,那人就趁乱劫走景玉绚,动作实在太快,时机也抓得太好,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似的,所以,杀死景辉的人和劫走景玉绚的应该是同一人。景玉咏应该也是这人劫走的,这人只怕早就在景辉和景秀的府里安插了眼线,预谋已久” “劫持皇孙,这样的事,好像以前也发生过啊”景芸想到了一件事,蹙眉,“我记得几个月前禁军搜城的时候,景雨的两个孩子也是神秘失踪,然后出现在酒楼的屋顶上” 说到这里,她眼睛猛然大睁,指甲掐着指腹:“派遣十几万禁军全面搜城,这还是父皇第一次这么做。即使是在晴州的历史上,也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搜城事件,当时我就奇怪了,父皇到底在追捕什么犯人?到底是怎么样的犯人,能让父皇做到如此地步?” 韦国公感觉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了,但还是附和:“说的也是。而且连禁军内部,就算是高级将领也不太清楚犯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就拿了几张画像到处搜人,凡是没有身份名牒的一律抓捕,由神机营一一辨认,就那些画像后来还被收走了,一张不留” “除了要造反的人,而且是真正能威胁到皇位的人,我想不出有什么人能让父皇做到这地步。”景芸握紧了手中的手帕,有些激动的道,“父皇最在乎的就是他的皇位,最怕的就是有人抢他的皇位,为了保住他的皇位,他一向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韦国公觉得自己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似乎清朗了许多,连连点头:“对对对,只有真正威胁到皇位的犯人,才能令皇上如此疯狂。” “这个犯人,也许就是藏得最深、最可怕的人。”景芸手中的手帕,已经被握成小小的一团。 “但这个犯人听说已经了” “可我们没有见过犯人,也完全不知道犯人的身份,是不是?也许犯人根本没死,也许犯人还有盟友或继任者。”景芸难得的微微激动,“国公您想想,我那几位皇兄频频出事,就是在禁军封城结束之后,对不对?” 韦国公眼睛也是大亮,一拍桌子:“对!虽然之前皇子们也出过事,但都没有那般频繁和严重,感觉就像是禁军结束封城之后,皇上和皇子们都大意了,给了犯人可乘之机。” “对,就是这样。”景芸微笑,“父皇大概是认为犯人已经被除,大意了,但犯人实际上并没有死或者另有其人,趁机利用父皇收手的机会对皇子皇孙们下手。” 她不清楚内情,也没见过犯人的场面,当然会往这样的方向思考,但,她误打误撞,猜中了。 “那,”韦国公瞅她,“咱们要怎么找出那个犯人的底细?” “景虹,该出场了。”景芸微笑,“她已经当了花芒那么久的妻子,平日安分守己,贤惠持家,应该已经赢得了花芒的信任。我想,花芒一定知道那个犯人的身份,总不至于不愿意告诉爱妻。” 韦国公一脸佩服的看着她,朝她翘起大拇指:“夫人,你这一招,高明之至。” 景芸微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这也是向您学的哦。” 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顿:“我们最强大的对手正在想办法铲除景毅,景毅被除掉以后,可能就轮到我了,所以,保护景毅其实就是保护我。另外,我想利用景毅引出对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国公一定比我更清楚的。” 韦国公捋着胡子,颌首:“夫人所言极是。对了,说到幕后主谋,我们是否可以从常洲的身上找起?常洲说他做梦梦到了有人说景毅最适合为帝,但那分明是有人在煽动他” “国公说的是,常洲一定是被人利用了。”景芸摇头,“但我认为,利用常洲的人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的。而且我到现在还没有亮相,如果我们派人去调查常洲,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反让对方顺藤摸瓜找到我。” 她苦笑:“我不觉得我是这人的对手。” “夫人,不要妄自菲薄。”韦国公伸手,握住爱妻的手。 “我不是妄自菲薄。”景芸也握住丈夫的手,“我是面对现实,所以,国公,咱们最需要做的,还是掌握兵权。” “嗯,我会尽力,绝不让夫人出事。”韦国公像发誓一样说。 前面,韦立命已经练完了所知的全部刀法,跑过来:“爷爷,公主,我练完了。” 景芸微笑,拿起毛巾迎上前去:“立儿今天的刀法有进步了。” 韦国公则严肃的道:“立儿,爷爷明日就送你去从军,如何?” 虽然这对立儿来说还早了一点,但他认为韦家不能再等下去了。 韦立命流着汗水的脸上出神采,响亮的回答:“好!立儿想去!” 次日,在韦立命被悄无声息的送进军中的同时,一骑快马带着韦国公的密信,全速奔往横岭。 而景毅尚未抵达横岭就收到了父亲送来的信。 他看完信以后很是平静的把信烧掉,唇边还泛起淡淡的微笑:“有人要对我下手?好极,真是好极,这倒省了我去找的功夫。” (83 83) 第649章 景虹套话,第一要犯的身份 吱呀。 房门被推开了。 一身皂色劲装打扮的花芒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生怕惊扰了夫人。 但屋里还是点着灯。坐在灯下缝制冬衣的景虹站起来,迎上前去:“夫君,你回来了,我准备了宵夜,现在马上就热,你先坐下喝杯热茶。” “虹,我自己来。”花芒握住她的双臂,“这么晚了,你不用等我。” “我当然要等你。”景虹微笑,“你是我的夫君,我要等你一起睡。” 她的眼睛清澈又明亮,与花芒的阴郁黑暗完全不一样。 花芒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那,有劳你了。” “嗯。” 景虹刚要走开,花芒又轻轻握住她的手臂。 “嗯?”景虹疑惑的看着他。 “你很美,不要戴面纱。”花芒认真的说着,将景虹脸上的面纱拿下来。 景虹的脸上,是一块块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斑驳的伤痕,那是她当年因为肌肤严重过敏而疯狂抓挠时留下来的疤。这些疤痕已经变浅了许多,但,仍然是显眼的、丑陋的。 景虹凝视花芒的面容,他,是真的这么想吗? 这样的话她无论听过多少次,都觉得那不过是安慰,是体恤。但这一次,她又看到了认真而坦诚的眼神,于是她笑了。 眼睛亮亮的。 “嗯,以后在你的面前,我再也不戴面纱了。”她笑着,“你快坐下,我们一起吃宵夜。” 在加热宵夜的时候,她的心情,有几分轻快。 被一个男人几乎天天说,呃,只要他在家的时候,总会看着她,说她长得美。她听久了,总会心动的,欢喜的。而且花芒长得很不错,不高大,有些苍白,五官细致,冰冷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忧郁,但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既不冰冷,也不那么忧郁。他原本也是个沉默的人,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沉默。 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有些怕他,又有些心虚,总是小心翼翼的,但慢慢的,她已经接受了他。即使他不算是个正常的男人,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两道小菜和两道点心端上来,两人对面而下,慢慢的吃着宵夜。 吃了半巡后,景虹忽然放下手中的碗筷,往花芒的身上软软的靠去,低声道:“夫君,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门了,你跟我说外面的事情好不好?” 因为面容不能见人和身份敏感的关系,她跟了花芒之后就一直没有走出这间小院子,也从来不问外面的事情。 她觉得她其实就是行尸走肉,只为了争一口气而强留在这人世间。 花芒总是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起淡淡的愕然,而后是淡淡的温柔:“你,想听什么?” 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奔波,但他的所见所闻所为,完全是见不得人的,他对此其实也是几乎没有感觉的。 “跟我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景虹笑着问。 花芒沉默半晌,才道:“我,觉得你不会爱听。” 景虹想了想:“那,我问你说?” 花芒点头:“嗯。” “那个”景虹露出不安的神色,“前段时间的晚上,我本想出去走走的,但才在外头转了转就听说禁军封城,还要挨家挨户的找什么人,我听了很害怕,赶紧回家,然后再也不敢出去了” “夫君”她声音低低的,眼里有着恐惧,“会不会是、会不会是父皇在抓捕我?” 花芒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担心的是这个,赶紧摇头:“不是。绝对不是。你莫要多想。” “可是我犯了逆天的大罪啊”景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为了逃出安魂寺,杀了前来追我的几个师太,还把她们的尸体给丢下山崖,装作我也一起失踪的样子。虽然渡离山的人死绝了也没人关心,但这事传到父皇耳里的话,父皇一定会非常生气,他不会放过我的” 当初她找花芒收留自己的时候,就是这么解释自己出现在京城的原因。 “不怕不怕。”花芒抱住她,笨拙的拍她的背,“虽然说起来可能让你伤心,但皇上应该不再记得你了。” “那,那上次禁军封城,到底是要找谁?”景虹为了套话故意胡谄,“我听到有巡逻的禁军说他们在找一个年轻的女犯人,女犯人的身份来历不明” 她胡谄却胡谄对了。 花芒沉默了一下后,轻声道:“皇上是在找一个女犯人,那女犯人曾经是位公主,与你还颇有关系” 禁军那次大规模搜城的内幕原本是天大的机密,就连他都不是很清楚,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女犯人也已经,尸体被拿去喂了野狗,这事算是彻底了结了。告诉不可能公开露面的景虹,能有什么麻烦呢? 景虹心头一惊,身体配合的哆嗦了一下:“这、这样了还不是在抓我?芒,如果父皇抓到我,我一定会死得很惨,我不要那样” “别怕别怕。”花芒又拍拍她的背,“皇上要抓的是应该景琅。” “景琅?”景虹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从花芒的肩窝里抬起头,震惊的盯着他,“哪个景琅?嫁去黑月国那个,还是嫁去乌蒙国那个?” 她不太相信景琅与景嬛是双胞胎姐妹、一个在宫里生活一个从小被送到宫外寄养之类的鬼话,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古怪,但是,她无法接触到更深的内情。 但,她不管景琅与景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两个一齐恨。 “嫁到黑月的那个。”花芒低声道,“我也不清楚景琅究竟做了什么,黑月国的皇后是否出了什么事,导致皇上要在晴州搜城和抓人,我只知道皇上要抓的犯人与黑月皇后长得一模一样。而这位黑月皇后很久以前就与皇上有仇怨,我猜她就算当了黑月皇后也不肯放过皇上,还悄悄潜回晴州作乱,皇上才非要抓到她不可。至于这位黑月皇后与皇上有什么仇,只有楚大人才能知晓” 景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花芒对她说的这些事情太惊人了,她脑子一时消化不了。 “你知道的吧?”花芒想着要怎么解释这些事情,“嫁到乌蒙国的景嬛其实才是那个从小与你们一起生活在宫里的真景琅,嫁到黑月国的那个则是长大以后才回到宫里的公主,因为真景琅破了相,失了宠,皇上便让她变成景嬛嫁去乌蒙国,后来回宫的那个公主则取代了真景琅” 他说的似乎有点难以理解,但景虹身为当年的旁观者和当事人之一,完全理解。 花芒说了一阵后,呐呐:“你都听得明白么?” (83 83) 第650章 引蛇出洞,先下手为强 “意思大概就是,”景虹心里很有幸灾乐祸的痛快,“父皇的一个私生女和真正的景琅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比真正的景琅还要出色。父皇将这个私生女接进宫,让她取代景琅,并送去黑月国当皇后,但这个私生女其实很恨父皇,当了黑月皇后后还偷偷跑到晴州来与父皇为敌。父皇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很害怕,不惜动用十几万禁军封城和搜城,想将这个私生女找出来杀掉。就是这个意思吧?” “嗯,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景虹笑出声来,“父皇还真是不得人心啊,儿子全没出息,女儿好像全都恨他” 说到这里她猛然捂住嘴,惶然的看向花芒,眼里含泪:“我、我说了父皇的坏话,你、你会原谅我么?” “你想说什么都成。”花芒说得很认真,眼里有满满的心疼,“你父皇虽然是我的主子,但你才是我的家人,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而且” 他低低道:“皇上他,对不起你。” “呜——”景虹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哭了。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虽然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但他们的心,却比很多夫妻都贴得更紧。 很快,景虹从花芒那里得到的消息报到了景芸的手上。 “景琅,竟然是景琅!”景芸万万没想到将皇上一家子玩得团团转的人,竟然是那个应该在万里之外的景琅。 “不,她其实不是景琅,若是,也是假的。”她低低的笑,“都嫁到墨月城了,竟然还能将晴州搅得天翻地覆,真是、真是好极了,好极了啊。” “也不能确定是她吧?”韦国公也被这个情报惊得不行,“毕竟、毕竟花芒也没有证据。” “很有可能是她。”景芸苦涩的摇头,“我虽然与那个景琅接触不多,但我知道她有多么可怕。如果是她,就能做到这一切,难怪我一直找不出主谋” “我不信。”韦国公摇头,“我不信她一个女子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她一个人当然是做不到,但,她若是有夜中天撑腰呢?”景芸道,“如果夜中天想将景氏一族和晴州弄得大乱和实力大减以后,再一举拿下晴国呢?” 她并不知道姒琅的来历,只以为姒琅就是景立天在外面养的一个普通的私生女而已,自然想不到姒琅本身就有自己的势力。 “这个”韦国公想了一想,“有夜中天支持的话,她是有这种能力,但我总觉得以黑月国的实力,夜中天并不需要玩这种种手段。” “以前的黑月国也许不需要,但现在,不一定。”这是景芸的分析和判断,“国公,您别忘了,黑月国的内乱才过去没多久,仍在休生养息,想靠强大的兵力征服晴国太难。所以,利用夺嫡引发皇室内乱,消耗晴国国力,才是黑月国拿下晴国的良策。”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这一切都是我们猜测。” “当然只能是猜测。”景芸苦笑,“除了父皇和楚刀,大概没人能明白那个假景琅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们眼下,要去找出这个假景琅么?” “连父皇都找不到,我们大概也找不到吧。”景芸叹气,“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个景琅到底想扶谁上位?她将那么多皇子皇孙给击溃了,连景毅都被陷害,到底是给谁铺路?” 韦国公道:“会不会是景玉光?” 景玉光,景辉的二儿子,今年不过三岁多。按理说他也是嫡皇孙,也有资格参与皇位之争,但他的母亲只是被景辉强抢进府当侍妾的民间有夫之妇,出身十分低贱,而且景辉强抢这个民女时身体十分糟糕,日日饮酒放纵,导致景玉光早产且脑子有些愚钝,根本没有人将他当成皇孙对待,因此夺嫡之争没他什么事。 “不会的。”景芸笑笑,“就这个孩子的资质和出身,比景辉更扶不起。” “那,咱们现在怎么做?” “等待那个女人现身。”景芸淡淡道,“她一定会对付景毅,景毅应该不是那么好收拾的,到时她可能会被逼现身。另外,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引蛇出洞。” “怎么引?” “抛出继位的新人选,看她会不会上钩。” “我一切听夫人的。” 景芸跟韦国公是如何商谈的,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景毅和文正熙引发的热议还没有凉下来,铁亲王景立恒就收到了一条令他心惊肉跳的消息。 “王爷,”一名不上不下但人缘极好的官员暗中向他透露,“卑职听到有人议论说您的长子适合继承大统,近期可能会有官员就此事向皇上进谏,您得小心点啊。” 景立恒听得眼皮子和心脏就是一阵狂跳,铁脸泛怒:“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说的?老子要宰了他!” 他的长子是禁军副统领之一,因为禁军兵权主要握在皇上手里的关系,禁军副统领的兵权其实并不大,但也算是握有一定的兵力。 任何握有兵力的将领,尤其是背景强大的,哪一个不被皇上防着警惕着? 如果有人像常洲那老混蛋一般向皇上推举他的长子为太子什么的,那不是坑他们家么?他可不能像文正熙那样被打得措手不及,并被逼得直接在朝堂上告老归隐,弃官削爵。 “小的不知。”这名官员道,“卑职昨晚出去喝酒时,一群人喝多了就议论起文大人的事情来。有人提到他们署里的官员觉得景毅还不如您家大公子,说您家大公子懂得带兵打仗,又是先皇皇孙,不像景毅那般是曾皇孙且没有治国打仗的经验,还说景毅既然都有人推荐,那他们不如也找老臣子去推荐大公子” “这、这些混蛋!”景立恒气得眉毛直抖,“他们这是要害老子不成?你在场的时候就没有堵他们的嘴?” “我劝他们莫要议论皇家之事,他们说了几句后也就不提了。但,王爷,这种事不得不防啊。您看看文大人为官这么多年,权倾朝野,屹立不倒,却因为区区常洲几句话就被迫辞官,如果有人居心叵测,也跟常洲学的话” “树大招风,这朝上想扳倒我的人可也不少。”景立恒眯起眼睛,“特别是这种时候,小人尤爱作乱,我可不能让别人暗算我。” “恕卑职多问一句,王爷打算如何防范?” 景立恒在心里琢磨片刻,而后冷眼一眯:“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文正熙,那么,我就来当第二个常洲好了。” (83 83) 第651章 立储的人选,公主的无望 次日,景立恒在早朝上上奏:“皇上,臣以为立储之事不可耽搁,还请皇上尽早” 景立天原本不错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铁亲王,朕还活得好好的,立储之事不必再提。” “皇上龙体康健,此乃天下之幸。”景立恒昧着事实说道,“但正因为皇上天姿聪颖,远见卓识,富国强民,千秋万代,乃是千年一见的天子,皇室中人无人能及,故才需要早些立储,由皇上和各位臣子耗时栽培,方能来日不负皇上留给万民的大好江山。” 这一番马屁拍得众大臣无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种马屁对于盛年时代的景立天来说大概只能适得其反,但对于已经年迈、怕老怕死的景立天来说,他却是被拍得极为舒服。 是啊,他就是千年罕见的天子和天才,想从皇室中找出一个像他这样的天才根本是不可能的,任何人想接下他的大好江山,都得极早接受最好的教育和培训。 他的脸色因此稍稍好了一些,陷入沉思。 景立恒偷偷观察他的脸色,确实他没有发怒后,又道:“皇上,如同常太史之前所言,各位皇子殿下、皇孙殿下屡屡遭劫,与储君未立、人心不稳有关。而眼下,莫说各位皇子、皇孙殿下,就是我等皇亲,也面临着被贼人利用和陷害的险境” 景立天皱眉:“铁亲王所言,是什么意思?” 景立恒狠了狠心,也顾不得再那么含蓄委婉了:“因为储君未立的缘故,难免有人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意,并利用此事大做文章。臣甚至听闻有人怀疑是皇室中人谋害几位皇子、皇孙殿下,妄图取而代之” “是什么人这般怀疑?”景立天沉着脸道,“你说出来,朕亲自教导他。” “臣不知。”景立恒道,“此乃坊间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而后无意传入臣的耳里,臣不敢妄自去查流言的源头,免得加剧人心不稳” 砰! 景立天拍桌子,怒道:“不敢担责就不要当众放言!” “臣知罪。”景立恒跪下来,“臣糊涂,请皇上惩罚。” 娘的!他在心里骂,受惩就受惩吧,倒霉就倒霉吧,总比被人当庭说出“铁亲王之子乃是太子最佳人选”之类的话来要好。 他这次这么干,看起来像是莽撞、愚蠢,实则堵住了任何人妄图向常洲学习来陷害他的可能。 景立天怒:“朕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这一个月,莫让朕看到你。” “是。”景立恒乖乖的退回原位。 年轻些的臣子不知景立恒此举深浅,老谋深算的却看出了端倪,暗暗道:铁亲王虽是武将出身,但这脑子,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转得开的。 宁王景明吃惊过后,眼珠子一转,也站出列来:“皇上,铁亲王道听途说,未经核实就在朝上引用流言,确是有错,理应受罚。但铁亲王认为早些立储,以便早些对储君进行治国理政的教育与栽培,臣认为此举不仅利国利民,也利于为皇上分忧,还请皇上纳言。” 最有权势、最受皇上信任的几名重臣中,楚刀没有儿女,也不是皇室中人,基本上不会对皇上的皇位造成威胁。 文正熙的人脉虽然遍及朝野,根深蒂固,但在军中没有大的势力,而且他又已经辞官,如今算是基本安全了。 现在就数他和铁亲王最危险了,他也得赶紧想点办法。 有他和铁亲王带头,其他大臣出于各种目的,也纷纷站出来:“皇上,立储之事确是不急,但栽培储君却是刻不容缓啊。” 他们找的这个理由,算是十分充足,而且没有惹怒景立天。 景立天又开始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道:“那你们说,谁合适立为储君?” 众臣纷纷看向宁王景明。 景明道:“皇上向来高瞻远瞩,慧眼识珠,岂是臣等可以比的?臣认为,只有皇上才能辩明哪位皇子皇孙最适合成为皇储。” 众臣皆惊,这位一向务实、雷厉风行、不喜嚼舌的宁王居然这么会说话?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这话也让景立天非常受用,不过,他尚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想了想,他笑道:“宁王,你就说你认为合适的人选吧。” 景明赶紧道:“只听君言、不论君事乃臣的本分,臣没想过,也说不出来。” 景立天哈哈大笑:“朕也就是随便听听,你尽管说,朕都赐你无错,无罪。” 没办法了。景明装作认真想了想,道:“臣认为,必须是皇上的直系血脉,才配成为皇储。皇子也好,皇孙也好,皇外孙也好,最优秀者方适之,其他的皇室子弟皆无资格。” 他这话,算是把自己给摘出来了。 他虽然姓景,也是王爷,但他是皇上的远房堂兄弟,跟“直系”沾不上边,他这么说可谓是堵住了皇上的猜忌和“常洲”之流的险恶用心。 “嗯,”景立天拈了拈须,“朕会好好考虑,务必尽早立储。” “不过,”他话锋一转,神情有些冷酷,“储君只能在朕的儿子与孙子中择出,其他人皆不合规矩。”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什么“曾外孙”之类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所有臣子以后也别再提这事。 众臣面面相觑,都把自己的“举荐”之心给压了下去。 早朝一结束,关于早朝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景芸的耳朵里。 景芸苦笑:“没想到父皇就这样断绝了公主之子的希望。” 连公主之子都没有希望了,那公主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一时间,她的眼神黯然下来,心里隐隐浮过一丝绝望。 “夫人,事在人为。”韦国公握住她的手,眼神温和而坚定,“现在还远远未到言败的时候。而且,决定储君的虽然是皇上,但是,决定储君能不能坐上皇位的,却是臣子。所以,夫人,不要太受皇上所言影响。” 韦国公的手皱纹横生,宛如老树的树皮,但,非常坚硬。 越老的树越坚硬。韦国公的眼神与手,就透着这种坚不可摧的硬实感来。 景芸觉得心里的那丝绝望消去了,自信又慢慢涌遍全身。 “嗯。”她微笑,“我们还有时间,我不应该操之过急,我们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韦国公将她搂在怀里:“也许,咱们可以静观其变。那位听说很厉害的私生公主看来迟早会与皇上一决死战,咱们就耐心等到那时候又何妨。” 景芸笑了:“是呢。毕竟,还没有人知道我是这样的女人呢。” 敌在明处,她在暗处,这就是她的优势,只要有这个优势,她怕什么呢? (83 83) 第652章 老黑中毒,事有蹊跷 “主人主人,这是吱吱煮的人参粥,你吃你吃。”吱吱捧着一小锅热气腾腾的人参鸡丝粥站在书桌前,一脸期待的看着夜枭。 她已经从墨月城回来了,带着姒琅要她跟夜中天要的药。 她回到晴州的时候,主人已经苏醒,所有人都告诉她主人会醒过来有她的祈祷和努力这个原因在内,所以她很高兴,开始积极的学习做饭、熬药,想让主人快些恢复健康。 夜枭看了看那锅热粥,笑笑:“嗯,我现在就吃,多谢吱吱。” 吱吱的脸上全是锅灰,衬得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别明亮,还有那一口白白的尖牙特别亮眼。 “主人不要谢吱吱,这是吱吱应该做的。”吱吱高兴的谦虚说道。 夜枭笑了一笑,拿起勺子,也不将人参粥舀进小碗里,就着这一锅粥喝起来。 吱吱互戳着指尖,瞅着他:“主人主人,吱吱煮的人参粥好吃么?” 夜枭的表情不动声色,始终温雅如故:“嗯,很好吃。” “那吱吱以后天天煮给主人吃,主人的药和饭就让吱吱给包了。”吱吱举着双手欢呼。 “嗯,有劳了。”在吱吱幸福目光的注视下,夜枭慢慢的将那一小锅粥送进自己的肚子里。 吃到一半时,门板被急促的敲响了。 “枭大人,”是二号的声音,“我有急事要向您报告。” 二号是姒琅的人,除了帮姒琅处理一些杂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服侍夜枭,但他从来不拿姒琅的事打扰夜枭,因此,他这么说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进来吧。”夜枭放下勺子。 二号推门而进,看了看吱吱,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吱吱,便道:“黑大爷他身体不适,似乎是食物中毒,状态很是糟糕。” 夜枭站起来往外面走:“它现在何处?” “它在后院的花棚下,我已经找了大夫给它看诊。” 夜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吱吱叫了一声“主人”后追上去,房间里没人了。 片刻之后,有人走进来收拾房间,看到桌面上的那半锅粥后犹豫了一下,端回厨房里。 “这粥是哪来的?” “枭大人吃剩的吧。” “这样浪费也不好,咱们分了吃吧。” 他们知道夜枭每天都服用珍贵的几百年人参,那可是顶级的补品,浪费了实在可惜。 于是几个人便将粥分舀进小碗里,慢慢的品尝进来。 哪料到才一口进嘴,几个人便齐齐吐出来,脸都皱成一团。 “好难吃!又咸又涩的全是生药味,这是谁煮的?这种东西能拿去枭大人吃么?我看狗都吃不下去!” “我想想啊,好像是吱吱煮的” 几个人:“” 半晌后才有人幽幽的道:“就这种东西,亏得枭大人吃了这么多天。” 几个人都叹气:“真不愧是枭大人” 那边,夜枭已经来到后院一隅的竹棚下。 因为老黑体型实在太大,根本没有能让它自由活动的屋子,姒琅便让人在后院一隅打扫出一块干净整洁的空地,上盖竹棚,下铺茅草,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四周有花草大树和小池鱼虾,算是给它建了一个不错的窝。 现在,老黑有气无力的趴在茅草窝里,双翅无力的垂在地上,嘴里吐着东西,不时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哀鸣声。 它的身下散落着不少羽毛,身上也有多处羽毛被啄掉,隐约可见血迹。 它的跟前,一名大夫坐着个小板凳,拿只脸盆在接它吐出来的东西。 “老黑怎么样了?”夜枭走过来,伸手摸了摸老黑的脑袋,问。 看到主人过来,老黑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就继续垂眼,无力回应主人的关心。 “死是不会死,但中毒挺深,腹泻,无力,全身搔痒,被迫啄毛,它应该挺痛苦的,估计要休养上好一阵子了。”这名大夫专治家禽之病,对鸟类的疾病多多少少也懂得一点,“我现在让它催吐,再让它吃一些解毒的草药。但我手头上的草药不足,明日要进山去找鸟类合适的解毒草。” “我明日派人随你去。”夜枭立刻安排,而后道,“你可知道它是中的什么毒?” “不知。”大夫摇头,“但它中毒应该不久,不知道它这两天都吃了些什么?” 夜枭立刻看向负责照顾几只雕的二号。 二号道:“老黑这几天很少在家中进食,都是夜间出去觅食。它昨天晚上也出去了,天快亮时才回来,似乎吃了挺饱,回来后就一直在睡,白天也就吃了一些池塘里的鱼虾,但吃得不多,估计也就两三斤的样子。我也亲自吃过了,池塘里的鱼虾并没有问题。” 老黑不喜欢吃死物,喜欢抓活的吃,虽然这间宅子里也养有活禽和鱼虾,但没有足够的空间让老黑狩猎,所以老黑更喜欢往外面跑,亲自猎食。 当然,老黑的个头和身份也很敏感,白天是绝对不允许外出的,所以老黑只有到了晚上才能飞行和外出觅食。 “这么说来,它在外面吃的食物有问题?”夜枭又问大夫,“可能看出它吃的是什么?” 大夫细细观察那一大盆秽物,又闻又嗅的:“鸟类是最多的,至少占了三分之二,另外还有鱼、鼠、蛇之类。” “鸟类?”夜枭微微眯起眼睛,指了指盆里的东西,又摸摸老黑的嘴,再仰头看四周,“你这几天晚上都去了哪里吃这些东西?” 老黑瞅了他一会儿后,似乎理解了它的意思,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咕咕”的叫。 夜枭指了指:“那里是吧?” 那边的山峰是京城四周最高的,也是草木最繁茂和野味最丰富的,确实是老黑最喜欢去的地方。 “咕咕。” “我明白了,我明日就亲自去看看。” 二号赶紧道:“大人,您还是在屋里休养比较好,山那边还是由我带人去吧。” “不。”夜枭说得斩钉截铁,“老黑的事情不是小事,必须由我亲自查个清楚。” 老黑通晓人性,对恶意和危险很是敏感,也不会胡乱进食,而且吃的都是活物,怎么可能会中毒?就算它不小心吃到了有毒的食物,以它的体形和体格而言,如果毒素的分量不高,根本不会对它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所以,老黑中毒这事太蹊跷了,他必须查个清楚。 二号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那我明日陪您一起去。” 夜枭点了点头:“做好准备。” 而后他摸摸老黑的脑袋:“这几天好好待着,不许乱跑。” 老黑抬眼瞅了他几眼,低下脑袋,“咕咕”两声,似乎在说:“明白了” (83 83) 第653章 被下毒的鸟,被锁定的人 天气灰沉沉的。 秋风乍起,落叶纷飞,整个山野都在摇曳着萧瑟的气息,放眼望去,连一只鸟的踪影都没有。 感觉不太正常。 走在山间的夜枭停下来,闭上眼睛,迎风细嗅空气中的气味。 而后他几个箭步往斜前方的草丛奔去,二号等人知道他定是有了什么发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夜枭用木棍拨开一片草丛,里面竟然趴着几只鸟的尸体。 因为天气渐冷的关系,这几只尸体并未腐烂,但已经隐隐发出难闻的异味。 夜枭用木棍挑起一只鸟的尸体,拿起近前细细观察。鸟的羽毛大量脱落,露面青灰色的肌表来,连二号都看得出来,这是中毒的迹象。 “难怪尸体没有被啃噬的痕迹。”夜枭淡淡的说着,放下这只尸体,又去观察其它几只。 一样的死法。 夜枭离开这片草丛,又在山里穿梭。 这片山峰离京城颇远,山势极为险峻,难以行路,一般不会有人踏足这里,但这样的地方却很是符合老黑这种神禽的胃口,老黑在这种地方飞行和觅食定是如鱼得水。 找了一阵后,夜枭陆陆续续的又发现了不少鸟类的尸体,几乎都是中毒死亡,现时他还发现了一些或垂死或飞不起来或飞得摇摇晃晃的鸟类。他一一捕捉和观察鸟类,几乎能确定它们都中了毒。 “枭大人,”二号小心的道,“老黑莫不是吃了这些鸟才中毒的?” “有可能。”夜枭抬头看向天空,“看这些鸟的数量,这里应该盛产鸟类,但是,天空却几乎没有鸟在飞,不正常。” 忽然他像发现了什么,蹲下来,盯着一只死在石缝中的鸟:“这是麻雀。这里算是江南最高的山之一,麻雀可飞不了这么高。” 二号道:“难道,是有人将麻雀带到这里来的?” 夜枭用树枝插进麻雀的尸体之中,稍微一划,麻雀的尸体就被划开了,露出里面的内脏来。 二号看得出来,这只麻雀也是被毒死的。 “这么多鸟中毒?”他喃喃,“莫非是人为的?” 鸟类天生就能辨别有毒的食物,没理由会集体服食,如若这山里真的存在连鸟类都辨别不出来的食物,那么,不可能只有鸟类才会中毒。 夜枭不说话,继续在山里搜寻。 又找了一阵子以后,他弯下腰来,一边拿棍子拨草丛,一边遵循着什么往前走。 任二号等人怎么看都看不出草丛里有什么,但他们没问。 什么都问的随从,可是不招主子喜欢的。 夜枭一路搜寻了不少时间后,停在一个不显眼的低矮山洞口前,洞口前的杂草明显有被踩踏和被割划过的痕迹。 二号立刻道:“我进去看看。” 说罢他把洞口的杂草都割掉,弯下腰来,持着匕首,小心翼翼的钻进山洞里,与他一起过来的另外两人也随后钻进去。 “咳,咳咳”几个人很快钻进来。 “里面有很多鸟类的粪便和羽毛,还有几个笼子。”二号皱着眉道,“里面一定关过很多小型鸟类,估计关了不长时间,十几天以上总是有的。” 夜枭的目光有些冰冷:“看来,有人早就谋划着在这里关押和放飞有毒的鸟类。” 而后他一言不发,继续在山里搜寻。 二号等人已经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了。 接下来,几人陆陆续续发现了大量有人进出山峰的痕迹以及多处关押鸟类的山洞,还发现了不少中毒但并未死去的鸟,有些鸟并非此山所产。 同时也发现了少量中毒死亡的蟒蛇、猛禽等动物的尸体,而这些动物也都喜以鸟类为食。 毫无疑问,有人携带大量鸟类进山,关押在山洞里和笼子里,并给这些鸟类喂食毒物,然后再将它们放飞。 会在夜间飞行的鸟类并不多,但如果有人将这些鸟类放起来,饿着,直到晚上才放飞呢? 再如果,这些鸟类于夜间放飞的时候,正好遇到老黑飞来觅食,会发生什么事? 夜枭的脸色愈来愈冷酷,眼里甚至透出杀气来,二号等人即使知道他的杀气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却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凉意。 “可以回去了。”日头偏西的时候,夜枭淡淡说着,转身往山下走去。 下山花了他们一些时间,但因为他们是骑着马赶来的关系,快马加鞭赶回去的话,几个人还是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夜枭回到宅子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姒琅,然后告诉她:“你立刻带你的人搬出这里,今晚就搬。” 姒琅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很是惊讶:“你发现了什么?出了什么事?” 夜枭的眼底有冷光流动:“有人在老黑喜欢去的山上关押和放飞了大量有毒的鸟禽,老黑应该就是捕食了这些鸟禽才会导致中毒。” 姒琅蹙眉:“你认为对方是冲着老黑去的?” 老黑的存在可是个秘密,她不认为这间宅子外的人会发现老黑的行踪,而且老黑也才回来不久,什么人会知晓老黑的秘密与行踪? “准确的说,是冲着我来的,也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夜枭唇角一勾,“对方的目的,应该是通过老黑找到我,挑衅我。” 姒琅琢磨着他的话,半晌才道:“你觉得,对方可能会找到这里?” 夜枭道:“是的。对方知道我不管到哪里都会带着老黑,而老黑不可能长时间待在屋里,肯定需要外出飞行,对方只要找到老黑的踪迹,就有可能找到我。” 姒琅隐隐明白了什么:“京城四周最高、人迹最少的山就是老黑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对方在那片山里准备了有毒的鸟类,等着老黑上钩。老黑多是夜间觅食,不可能辩认得出哪些鸟禽已经中了毒药,因此进食中毒。” 夜枭冷笑:“中毒的老黑可能会晚些飞回来,还可能会飞得不高,飞得比较慢,我若是对方,一定会在城内各个高点布下大量眼线,用以观察和捕捉老黑的踪影。所以,对方就算还没找到这里,估计也快了。” 根据老黑消失的位置,对方可以锁定这片区域,但要在这片区域里找到准确的地址,则需要不少时间。 对方现在在做的,应该就是在这片区域里进行排查。 姒琅道:“你想单独留在这里等待对方找上门来?” “对。” “那我也一起留下。” “不用。这事我能自己处理。” “不行。你还在休养当中,我不能让你” “对方的最终目标是你,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们都更危险。” (83 83) 第654章 要杀我,还是要宠物 “我?”姒琅先是惊讶,而后终于想到一个人,蓦然叫起来,“玉朗川?难道又是玉朗川?” 这种诡异的、细微难防的、阴险可恶却又比景立天那种全城搜捕更有效的寻人手段,不正是玉朗川所擅长的吗? 难怪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除了他没有别人。”夜枭的笑容里染上了那么一丝狰狞的意味,“他对我的东西下手,我岂有不应战之理?” “可” “没有可是,这是我与他的战争。”夜枭的口气不容置喙,“即使我是病人,也不要小看了我。” 姒琅沉默了片刻后,点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东西和搬走。”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是欲成大事者永远的教条,她从来不会忽视这些教条。 在她一声令下,即使不明白内情的手下们也迅速收拾重要物品并派几个人分头出去探路,然后各自背着包袱,分批潜出宅子,前往其它的据点。 因为皇子皇孙们频频出事,京城天黑以后仍然实行宵禁,一群人走得可谓无声无息。 姒琅是最后走的。 她看着夜枭,眼里有几分不舍:“我、我在新家等你,你、你要早点来” “我这条命,有一半是你的。”夜枭掠了掠她颊边的发丝,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所以,没经过你的允许,我不会把命丢在任何地方。” 姒琅于是觉得安心 她微阖着眼,目光迷离,脸泛轻红,宛如淡淡的轻醉:“嗯,我走了,我等你。” 她离开的步伐是轻快的。 夜枭目送她离开以后,走到后花园中央,盘退坐下来,静静的等着。 月上中天。 暗月西沉。 大地一片晦暗。 忽然前庭的方向传来了动静。很是细微和轻悄的脚步声,而且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换了一般的高手一定听不出来。但夜枭不是一般的高手,而是最顶尖的高手。 夜枭阖着眼,一动不动。 脚步声传得很快,宛如一缕夜风,从前庭吹到中庭,再吹到后院。 夜风吹开树影,一抹身影从树影后闪身而出,正对上夜枭。 夜枭猛然睁开眼睛,对上来人。 四目相触。来人刹住脚步,看着夜枭笑:“夜枭,我的女人呢?” 果然又是玉朗川。 夜枭盯着他:“这里没有你的女人。” 玉朗川抿唇一笑:“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掉我?但我敢来,就一定有把握让你们杀不了我。” 他正好站在夜枭一击不到的范围边上。可以说他会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鲁莽,都是算好了才来的,连站位都非常有讲究,如果夜枭动手,他可以及时后退。 夜枭冷笑,不语。 玉朗川左右张望:“我的公主呢?” 说着他居然将双手围在嘴边,高声叫起来:“公主——我的公主,我来找你了——” 寂静的后花园,他的声音传得很远。 半晌后他丧气的垂下肩膀:“看来她已经离开了。你们的动作还是那么快啊,我以为我的行动已经够快了,但没想到,还是让她给逃走了。” 夜枭冷眼看他,还是不说话。 “你知道吗,”玉朗川似乎觉得很无聊,手中微动,折扇在手,“为了这次计划,我整整准备了半年时间。春天刚到,我就花了大价钱,雇了一大批人到处抓鸟,还要让这些人将这么多鸟带到京城附近最高、高凶险的山里好好养着,待到发现你们的踪影时我才能给这些鸟喂有毒的米粮,于夜间将这些鸟放出来,引诱你的宠物捕食” “啊啊啊,”他摇着折扇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等到你的宠物现身,还被我的人跟踪住了,我辛辛苦苦的找到这儿,我的公主却跑了。” “都怪你——”他猛然转身,收扇,将扇尖指向夜枭,“都怪你再一次坏了我的好事!夜枭,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把我的公主的去处告诉我,我就放过你。” 夜枭冷笑,还是不语。 “你是不是在想,我凭什么给你机会,而你夜枭又何需我给你机会,是不是?”玉朗川聪明如斯,岂会不知道夜枭的想法,“但这一次,我真不是吓唬你,你应该知道我一定准备好了才来。” “你带多少人来都不要紧。”夜枭动了,慢慢站起来,“我只要杀掉你一个就行。” 他盯着玉朗川的目光,就跟巨雕盯着地面上的老鼠一般犀利而牢固,且慢慢的朝玉朗川走过去:“我会拿你的肉,喂我的宠物。” 他的手似乎并没有动,但,一把寒光幽幽的剑,已经握在他的手里。 玉朗川慢慢后退:“喂,我劝你不要冲动,你的黑雕还没有死不是吗?” 他倒是想毒死那几只巨雕,但那几只巨雕体形太过庞大,想让它们服下足够的毒素,他就得给那些鸟禽服下剧毒——那样的剧毒只需一丁点儿就能马上毒死这些普通的鸟类,而巨雕是绝对不会进食死鸟,因此,他无法得逞。 “你怕了吗?”夜枭不为所动,一步一步走向玉朗川,“你挑衅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结果了。” “我好怕啊。”玉朗川停下来,手按在胸口,大叫,“玉朗川在此,想抓我的,就来!” 夜枭的耳里传来大量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从前庭的方向疾冲过来,听那些脚步的速度、力量与节奏,那是专业训练的高手所有。 夜枭眯起眼睛:“你以身为饵,引来朝廷军队?” 玉朗川笑:“是啊,我的人大概不是你们的对手,所以,我只能主动现身,将军队给引来这里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朝廷第二号通缉犯,是不是?” 朝廷可还没有取消对他的通缉令,他若是现身,不引起注意才怪了。 “那也救不了你。”夜枭说着,化步为风,转瞬已经掠过玉朗川的跟前。 玉朗川大惊,飞快的撤退。 但夜枭还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快。他才转了个身,想往前庭冲去,夜枭竟然已经拦在他的面前,举剑便刺,他来不及闪避,便举扇招架。 他的扇骨乃是精钢所制,普通的刀剑根本伤不了半分,然而夜枭手中的剑还是强行刺穿了他的扇骨,直刺他的咽喉。 玉朗川惊得松开丢弃折扇,住旁边一滚,大叫:“你那只灰色的巨雕已经落入我的手里,你若是杀了我,那只灰雕一定会变成烤肉。” 夜枭已经追刺到他后颈的剑尖,顿住了。 夜枭冷冷的道:“立刻向我证明你所言不假,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他确定小灰已经跟着姒琅等人飞走了,不太可能会落入玉朗川手里,但玉朗川诡计极多,而小灰又是个呆头呆脑的,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83 83) 第655章 收剑,我跟你们走 “你刚才没注意到吗?”玉朗川一脸狡猾,“就在这片区域的上空,有很多只白鸽在飞来飞去,这些白鸽受了轻伤,身上有血在流。我想,飞舞的白鸽和流出来的鸽子血,一定对你的宠物很有吸引力吧?” 夜枭沉默。 他确实没有注意到夜空上的事。如果玉朗川没做过这样的事,也很难说得这么清楚,而且,做这种事也并不难。 因为老黑中毒的事情,花与灰昨天晚上被严禁飞行,而刚才在姒琅等人“搬迁”的时候,这两只是飞着离开的,呆头呆脑的胖灰很有可能受到那些白鸽的吸引而对白鸽进行捕食。 灰会不会也中了毒? “那些鸽子没毒。”玉朗川适当的开口,“但是,我的人一直潜伏在高处,手里拿着箭。你的宠物那么大只,就算天上再黑,只要它飞得低一点,让我的人看到它的影儿,你说,一大堆箭射出去,会发生什么事?” 今晚没有月光,但星光还是有的,对于眼力过人的高手来说,还是能勉强捕捉到巨雕飞过去的巨影。 “它在你的手上?”夜枭很冷静的问。 “是啊。”玉朗川笑,“你要不要拿我的公主来交换你的宠物?” “不拿。”夜枭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不怕我杀了你的宠物?” “你不敢。” “” 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如急雨般传进他的耳里,他转过身去,就看到楚刀带着一大批人冲到了后花园。 楚刀看到夜枭的时候也愣住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对方给包围起来,黑压压的包围圈,里三层外三层。 “玉朗川,你要束手就擒,还是逼我们动粗?”楚刀冷冷的盯住玉朗川。 听说玉朗川露面的消息后,他立刻全速赶到这里,但心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玉朗川这人实在太狡猾,但没想到这次追踪这么顺利。 “我可以先问问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么?”玉朗川问。 “如果你反抗或使诈,当场格杀,如果你乖乖跟我走,就由皇上决定如何处置你。”楚刀面无表情的道。 “那我跟你走,先说明哦,我知道许多对景立天有用的秘密,我打算将功赎罪。”玉朗川说着,瞅了瞅夜枭,又笑吟吟的道,“楚刀,夜枭可是景琅公主的秘密情人,夜中天就是将景琅公主送给夜枭,景琅公主才能顺顺利利的来到晴州作乱。你要不要连夜枭也一起抓了?”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找姒琅。 知道景立天动用十几万禁军封城和搜寻神秘犯人的消息后,他立刻意识到姒琅就躲在这里。至于犯人的内部消息,他是信都不信的。 他的话透露出了一个天大的情报,但楚刀一点都不感激他,甚至心里还恨不得当场将他砍成几截。 楚刀在心里想的是:告诉我这种消息做什么?这不是逼我左右为难吗?这种消息你就应该到了皇上面前再说,让皇上去得罪夜枭! 即使眼前只有一个夜枭,即使这个夜枭很可能与皇上最恨的女人有关,他也不敢直接抓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夜枭:“枭大人,玉朗川所言可是真的?” 夜枭面无表情:“无可奉告。” “枭大人,”楚刀咽了咽口水,“这里是晴国的晴州,即使您是贵客,也希望你能遵守我国的律法” 夜枭打断他的话:“我这不是帮你们抓到了玉朗川么,你该感激我才是吧。” 楚刀:“” 半晌后,他决定把这种麻烦事交给皇上:“多谢枭大人相助。还请枭大人随我进宫,与我国皇上详谈一番,如何?” 夜枭冷冷道:“不去。” 楚刀深吸一口气:“那我只能请皇上过来与您详谈了。” 夜枭道:“请便。” 楚刀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抖了抖,简直忍不住要动刀了。 因为景久久的事情,皇上如今对黑月国和夜家人很是不满,无数次在私底下怨恨的咕哝着要杀了夜中天什么的,如果皇上知道夜枭就在这里,估计也很想刁难一下夜枭吧? 只不过,夜枭比夜中天还难惹啊。 楚刀在心里叹着气,挥了挥手:“将玉朗川拿下。” 立刻有多名高手上前,一边警戒的盯着玉朗川,一边搜玉朗川的身上,玉朗川举手,微笑的配合。 这些高手将玉朗川身上的暗器都搜走后,不仅给玉朗川铐上了手铐,也给玉朗川铐上了脚铐,这样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一些。 玉朗川被带走时对夜枭说了一句:“夜枭,如果你想找回你的宠物,我劝你也跟我走一趟,要不然我若是被杀,或失踪,你就见不到你的宠物了。” 夜枭沉默了一下,收起剑:“行,我跟你们走。” 楚刀眼里闪过惊异之色,宠物?什么意思? 夜枭会为了所谓的“宠物”而甘愿跟他们走?夜枭和玉朗川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枭大人请——”他忍下好奇心,客气的走到夜枭的身侧领路,同时悄悄示意手下彻查这间大宅子。 门外,全是大内侍卫与神机营的高手。 莫说门前,就是整间大宅子都被包围住了,不得不说楚刀这一次的反应非常及时和迅速。 楚刀将夜枭领到一匹高头大刀前,客气的道:“枭大人就乘这匹马如何?” “很好。”夜枭跃上马背,拍马就走,态度一点都不像阶下囚。 楚刀抽了抽嘴角,拍马跟上。 虽然在近期的一连串皇室凶杀案、失踪案中他没能立下功劳,但这一回他逮到了天字号第二号通缉犯,还“请”到了夜枭,皇上对他的不满和怒火总能消了一点吧? 夜枭的四周全是高手,没有人敢让他离自己超过半丈,而在夜枭的身后,那间大宅子灯火通明,数百名连夜彻查整个宅子。 即使那么多人盯着夜枭,也还是没有人注意到,早在楚刀的人搜查和逮捕玉朗川的时候,站在昏暗处的夜枭已经刺破手指头,用指头的血在长袍外下的内衫一角写了一个“灰”字,并悄悄撕下来藏在衣袖里。 在骑马离开的时候,他路过姒琅刚刚搬进去的居处门外,悄悄丢掉了那片衣角。 那片衣角从马鬃边上滑下来,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上,无人看到。 同时,夜枭放开缰绳,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而后一擦响指:“很晚了,走快些。” 他再次拿起缰绳,加快了速度,楚刀也示意所有人都跟上。 楚刀等人都没有发现,路边的墙头上趴着几个脑袋,数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 (83 83) 第656章 投靠景立天,秘密换性命 换了以前,景立天听到玉朗川被抓到、夜枭被“请”到的大消息,一定会连夜起身,前来审问一番。 但现在的景立天已经没有了那个体力与精力。 他抱着贞妃,听到门外的禀报后就给了一句“天明再说”,而后继续睡。 天亮后,景立天用过早膳和补品,感觉精神好一些后才下令:“将玉朗川和夜枭带上来。” 玉朗川刚被带进来,景立天就走上去,拿着鞭子就抽,边抽边骂:“抽死你个逆贼!你竟然敢欺骗朕,敢陷害朕,朕这次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其实他都不太记得玉朗川犯过什么滔天大罪了,就记得玉朗川好像是背叛了乌蒙国,还在晴州杀害乌蒙国的官员,害得他被乌蒙国责难,陪了一大笔钱,还得在乌蒙国面前装孙子。 玉朗川被抽得一点都不痛,但他还是演出痛苦的样子:“皇上,你留我一条命,我可以向您提供大量的情报。” “什么情报?”景立天边抽边踢,边打边骂,“就你这种贱人的嘴,说出来的话能信么?告诉你,玉朗川,这一回任凭你花言巧语和满腹机巧,也休想活下去” “皇上,我可是有证据的哦,若有作假,您将我五马分尸便是。” “什么证据?你的证据也是做假的吧?” “皇上,我这半年来一直在到处抓鸟,这京城四周的鸟都被我抓得差不多了,”玉朗川恭敬的道,“足足抓了一千多只啊,我没想到的是,这些鸟中居然有一些是信鸟,我从这些信鸟的身上发现了朝廷官员送出去的密信。” 说到,玉朗川狡猾的笑了:“皇上,有些信件可是寄去横岭或海边的哦。” 景立天的脸色就是一变,双手就是一阵哆嗦。 横岭既是晴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聚集了晴国最强大、数量最多的军队的地方,那里的战乱与变故直接影响着整个晴国的安危,是景立天最在意、最敏感的区域。 而海边不近有驻军,还离晴州比较近,对景立天来说同样也是敏感之地。 朝廷官员往这些地方写密信,想干什么? “信呢?交出来?”景立天坐下来,阴沉着脸,盯着玉朗川道。 “信不在我手上。”玉朗川道,“而且那些信都是用暗号所写,我看不出来信上写的是什么。” 景立天听了这话,想的当然是:如果信上的内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写信者为何要用暗号写信? 他因此更在意那些信了。 “你把信交出来,朕答应你不对你动刑。” “皇上的意思,还是要杀我吗?”玉朗川抿唇一笑,“那可不行哦。这样吧,皇上,我先把传往北方的信件交给您,您暂且放过我。待您破解寄往北方的信件后,我再交出寄往其它的信件,如何?” 景立天的脸色很难看:“你身为死囚,还敢跟朕讨价还价?” 玉朗川道:“不敢。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罢了。” “皇上,”他顿了顿,“除了这些密信的事儿,我还有大量的情报可以提供给您,您不妨留我一条命,我以后肯定能帮上你的大忙。” “朝秦暮楚,背信弃义。”景立天冷笑,“像你这等奸佞小人,也想为朕所用,可笑之至。” “皇上,正因为我是小人,才能为皇上所用啊。”玉朗川却说得光明磊落,“要不然我将一直为乌蒙国所用,所死,怎么还能向您提供乌蒙国的情报?” 景立天阴晦的眼底有精光闪了闪,却不说话。 “我可是很了解乌蒙国的哦。”玉朗川眼神里带着微微的得意,“就算晴国与乌蒙国眼下还算太平,但以后总会有一战的吧?有我在,不是很能帮到晴国么?” “还有,”他神秘一笑,“我可是景琅公主的老情人,对景琅公主也熟悉得很,来日若是景琅公主死而复生,要与皇上为敌,我也可以帮皇上对付她哦。” 姒琅在“”前说的那番“凤凰涅槃,死而复生,日后定来取你脑袋”之类的“遗言”,他也打听到了,正好拿来哄景立天。 景立天的眉头就是跳了几跳,显然有所动摇。 “还有,皇上,我可以再告诉您一个天大的秘密。”玉朗川神秘一笑,“我其实是姒清的儿子哦,所以您想,我会知道多少姒氏一族的秘密呢?姒氏一族又该有多恨我呢?这样您总可以相信,我能帮到您,也必须要依靠您了吧?” 暂时投靠景立天,利用景立天的势力对抗夜枭和找回姒琅——这就是玉朗川的计划之一,只是,这几乎算是他最后的计划。 若非得已,他实在不想跟景立天这样的糟老头走得这么亲近。 “姒清?”景立天的瞳孔猛然放大,盯着玉朗川的脸,“你真是姒清的儿子?” “是啊,不是姒清的儿子,说不出姒清的事情吧?”玉朗川抬脸,“您在进攻凤脊峡谷之前见过姒清吧,您看我的脸,不是和姒清有几分相似吗?” 景立天也就是在很多年以前见过姒清一面,早就不记得姒清长什么样了,因此几年前见到玉朗川时并没有看出什么端睨。现在他再回忆起姒清的容貌,就记得这人大概是肤白如玉、青丝如云、五官如画、气韵清高又清冷,不似凡夫俗子,倒是与玉朗川的长相类型相符。 而且,知道姒清、知道凤脊峡谷、知道姒清与华黎部落有仇的,应该与华黎部落有所关联。 景立天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淡淡的道:“那么,你一定知道华黎部落的余党躲在哪里吧?” 姒月还没有死,华黎部落还有幸存者,这些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如果说他还有什么心病和隐患,除了自称会“死而复生”的那个孽障,就是姒月等人了。 他完全不认为姒月领着那么一丁点族人就能危害到他,但是,姒月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的尊严的最大污辱,他想要姒月死想得要命。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办法将姒月其人和景琅的魂魄引出来。”玉朗川又是神秘一笑,“所以,皇上,您得重用我。” 听到玉朗川提及“姒月”这个禁忌的名字,景立天便能肯定他真的与华黎部落有密切关联了。 但景立天还是问:“姒清什么来历?你的母亲又是何人?” 他派人去找过姒清,知道姒清离开凤骨山后的行踪,如果玉朗川骗他,立刻原形毕露。 玉朗川轻笑:“姒清之父原本姓玉,原为京畿地区紫藤镇人,后入赘姒氏一族,改姓为姒。姒清离开凤骨山后,遍寻姒月而不得,便从青楼里赎了一名长相与姒月相似的女子隐居,客死它乡,我便是他们的儿子。” (83 83) 第657章 新的国师,新的阴谋 听他说到这里,景立天对他的身份已经没有任何怀疑。 但,景立天还有一个疑问:“你原本可以躲得好好的,为何要现身和让朕抓到?” 玉朗川微笑:“因为,华黎部落一直在追杀我,而我也迷上了姒月的女儿呀。” 景立天愣了一下后,拍着桌子大笑,“二十多年前,姒清为了姒月不惜投靠朕,背叛华黎部落和毁灭华黎部落,现在,姒清之子迷上姒月之女,为了姒月之女而不惜当朕的走狗!这历史是何其的相似,可笑之至,可笑之至啊!” “确实很可笑。”玉朗川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点头附和,“但迷上就是迷上了,那也没有办法的,是不是?我想来想去,觉得唯有投靠皇上,才有可能找到我的公主了。” 说到可笑,景立天其实才是最可笑的吧?跟姒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一心想要他的命,他还不是这对母女的对手,来日应该会毁在这对母女的手里,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 玉朗川这么想着,在心里嗤之以鼻。 “既是如此,”景立天大笑数声后猛然收声,厉声喝道,“你为何不早些来投靠我?又为何不主动投案,而是引我的人去抓捕你?” “因为,皇上很恨久久啊。”玉朗川说得有点委屈,“就算皇上抓到久久,也不会成全我们的吧?所以我才想靠自己找到久久,与久久双宿,但没想到” 他咬牙切齿的朝冷眼作壁上观的夜枭一指:“没想到久久跟夜枭勾搭上了,有夜枭给久久撑腰,我带不走久久。今天晚上我本想再次暗算夜枭,但又担心被他所杀,便悄悄引来朝廷追兵,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结果再次证明我果然不是夜枭的对手哪,为此,我非得依靠皇上。” 这么狡诈的事情,被他说得理直气壮,景立天简直无语。 景立天不得不看向夜枭,客气的道:“枭殿下与琅儿真是那种关系么?” 夜枭冷冷的道:“无可奉告。” 景立天很想打夜枭也就只是随便想一下下而已。 “那,玉朗川刚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他挑衅我并差点为我所杀那段,是真的。” “” 景立天觉得自己一定从夜枭那里问不出所以然,也不再问了,继续盯玉朗川:“你要如何找到姒月这个贱人?” 玉朗川转眸扫了夜枭一眼:“请皇上容我上前。” 景立天上上下下扫视玉朗川,确定他身上没有危险之物后:“准。” 他的手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他身侧的侍卫也握紧了兵器,虎视眈眈的盯着玉朗川。 玉朗川淡笑,上前走到桌边,拿指腹蘸了蘸杯里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字。 景立天明白玉朗川的意思,夜枭就在旁边,就算是细声说话也有被夜枭听去的可能,不得不防。 他盯着玉朗川的手指,而后眼睛微微的亮了。 “这样有效么?” “当然。”玉朗川微笑的看着那行字消失,“皇上让我操办这事就好,如果我失败,请皇上杀了我。” “朕不信你。朕要让你服毒。” “可以。”玉朗川无所谓,“我只有一个条件,待抓到久久公主以后让我玩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大概也玩腻了,到时随便皇上如何处置她。” “可以。”景立天毫不犹豫的应允,也不急着对玉朗川动手,看向夜枭,“枭殿下是打算什么都不说么?” 夜枭道:“你想知道的,我都无可奉告。” “好罢。”景立天虽然不敢跟他顶撞,心里却也窝火,“以枭殿下的身份,既然来晴州做客,朕定要好好招待,就请枭殿下暂住宫中,务必让朕尽地主之谊。” 夜枭淡淡一笑,也不与他计较,看向玉朗川:“玉朗川,你现在已经得到景立天的庇护,那么,我的东西也该归还了吧?” “你急什么呢。”玉朗川抿唇一笑,“再等两日,我一定将你的鸟还给你。” “鸟?”景立天道,“什么鸟?” “夜枭养的宠物鸟。” 景立天“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夜枭虽然是大人物,但已经归隐多年,成名和风光时又在遥远的异国,景立天与他的接触并不多,这些年也没有去收集和关注夜枭的情报,并没有见过夜枭养的那几只巨雕,否则他只怕也要起贪欲了。 “枭殿下请下去歇息吧。”景立天看着夜枭就扎眼,下令,“你们好好服侍枭殿下,若有不周,严惩不怠。” “是。”几名太监和侍卫应声,走到夜枭面前,恭敬的道,“枭殿下,请——” 夜枭唇角一勾,随他们离开。 景立天这才看向玉朗川:“坐。” 而后对贴身大太监道:“去,拿神机营的毒药来。” 那是神机营用来控制杀手的毒药,需要定期服下解药才能活命,没有这个东西,他绝对不敢留玉朗川。 玉朗川还是面不改色,也不请示景立天,就有滋有味的吃起桌上的点心来。 不久,大太监将毒药拿来,景立天亲自看着玉朗川吞咽下毒药后才放心,笑道:“玉国师,我这就写一封信给乌浪殿下,让他知道当年你对乌蒙国所犯下的罪行都是夜中天勾结我朝内奸,栽赃陷害于你,如今误会已除,请乌蒙国切勿追究。” 国师,这就是景立天给予玉朗川的身份与地位。 他相信这个名号一定能气疯姒月。 “咳咳咳”玉朗川拱了拱手想道谢,但马上就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是因为毒药的效果而显得很是难受。 一会儿后他才拍了拍胸口,喘着气道:“多谢皇上。这毒药的味道实在难闻,我失态了,还望皇上见谅。” 景立天自觉已经控制了他,变得大方了:“无妨,你下去歇息吧,好好准备明日的国师册封仪式。” 待玉朗川下去后,景立天即刻动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给乌浪,解释他册封玉朗川为晴国国师的理由。 在信里,景立天既说明了玉朗川当年确实是被夜中天所陷害,同时也说明了他现在只是利用玉朗川来找出华黎部落余孽、待达成目标后便除去玉朗川,等等内容。 傍晚,城门关闭之时,这封信由神机营的探子快马加鞭,全速送往横岭。 而在次日,一道免除玉朗川罪行、还玉朗川清白并封玉朗川为国师的圣旨,震惊朝野,也震惊了姒琅等人。 姒琅喃喃:“玉朗川到底跟景立天达成了什么交易?景立天竟然会放过玉朗川,还打算任用玉朗川这种变化无常的小人?” (83 83) 第658章 国师去北方,找爹爹的骨头 一号道:“玉朗川一直盯着您不放,他好像除了找您和抓您就没别的事可干了。我在想,他会与景立天狼狈为奸,是不是也是为了找到您?” “很有可能。”姒琅沉思,“他昨天晚上都找上门来了,还不惜引来楚刀等人,可谓是破釜沉舟。当他发现我又逃走了,还有夜枭挡在他前面的时候,他可能会再次豁出去,干脆与景立天联手找到我。对景立天而言,抓到我一定比杀掉玉朗川更重要,只能玉朗川能帮到他,他应该也不会排斥和玉朗川合作。” 一号道:“在禁军撤退之后,景立天就没有再继续寻找您,应该您的诈死计划成功了。现在,玉朗川投靠景立天,要么就是玉朗川拥有您还活着的证据,要么就是玉朗川答应帮景立天找到华黎部落的其他人。” “你的分析很对。”姒琅拍掌,“即使我死了,景立天也还会惦记着铲除所有华黎部落幸存者的事,玉朗川可能就是利用了景立天的心思,说服景立天作用他。” “那么,”她指腹轻敲桌面,“玉朗川到底会有什么办法找到我或找到华黎部落的幸存者?” 其他人都陷入沉思中。 一号道:“枭大人也跟着楚刀走了,景立天不会是想用枭大人引出您吧?” 其他人都摇头:“枭大人不会让他们利用的,景立天应该也不敢对枭大人不利。” 看景立天怕乌浪怕成那样,难道夜枭还比乌浪弱? 一号道:“我当然知道景立天不敢动枭大人,就怕头儿会忍不住” 其他人都看向姒琅。 姒琅甘笑两声,目光不自在的瞟到一边:“我,我相信他” 她并不是不相信夜枭,她只是太在乎这个男人而总是想着与他一直面对危险和困境。 众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唯独在夜枭的事情上,头儿太过于感情用事。 “头,”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我们在街道上找到了一片衣料,应该是枭大人留下来的。” 天一亮,立刻有人出去搜索门前的街道,寻找夜枭留下来的痕迹。 夜枭既然会从众人的新居处前经过,应该会留下什么线索,加上夜枭经过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什么的,那几乎就是给他们的暗示。 “拿进来。” 五号将那块衣角交给姒琅,而后很惭愧的道:“我去找到了,小小少爷不见了。昨天晚上我们紧急搬迁的时候,它跟另外两位是一起飞过去,就这么短的距离,我们都没注意到它没回来” 他们搬过去的地方离原来那间宅子就隔了两条街,这点距离对于这几只巨雕来说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连正在养病的黑大爷都能撑着飞过去,何况是每天都吃得很好、年纪也还很年轻的小小少爷? 就因为这样,没有人留意小小少爷并没有及时回来,加上事情紧急,众人都盯着夜枭和楚刀等人的动静,更没有人发现胖灰雕没有回来。 姒琅蹙眉:“夜枭之所以没杀玉朗川,还跟着楚刀走,应该是因为玉朗川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小胖鸟给骗走了。” 众人都在心里道,还能用什么办法?估计就是用吃的吧?小胖鸟,不不不,大胖鸟看到吃的就变傻了 “你们多安排一些人,乔装打扮,出去打听小胖鸟的消息。”姒琅安排,“小胖鸟一定就在这一带失踪。就它的体形,还有从昨晚到现在也才过了半天,任何人都不可能这么快的将它转移。” “是,我们马上去办。” 几个人都散去,寻找小小少爷的下落去了。 姒琅则陷入沉思,玉朗川到底准备如何找出她或者华黎部落的幸存者? 直觉、经验以及对玉朗川的了解都在警告她,玉朗川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找到景立天想要的人,景立天是不可能放过他的,所以,她一定要全力防范玉朗川。 在姒琅想破头也想不出玉朗川的手段时,小小少爷却突然回来了。 就在失踪了两天以后的深夜,小小少爷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后院的空地上。大概是因为两天没见到亲人的关系,小小少爷很兴奋,拖着圆滚滚的身体到处跑来跑去,还“咕咕”的叫不停,引得另外两只也跟它一起叫,把所有人都给吵醒了。 “小小少爷回来了,自个回来的,啊,小小少爷身上有伤” “这伤还是被包扎过的,谁给它上药和包扎?” “啊,什么人竟然把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呃,大东西给伤成这样?好像是箭伤,喔,可怜的小小少爷,给叔叔抱抱” “滚,没看到小小少爷受伤了吗?你是想抱着它取暖吧?” 虽然小小少爷有点呆,看见吃的就上,看见亲切的人就黏,脑子似乎不怎么好使,但比起其它两位,它可以算是很亲近、很好养了,因此很是招人喜欢,众人没事时就爱找吃的喂它。看到它回来,众人也很是高兴。 姒琅闻讯也赶过来,见到小胖子没什么大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同时却更疑惑:这胖鸟是玉朗川抓走的吧?玉朗川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它回来?难道,他已经不需要用小胖鸟牵制夜枭? 玉朗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看不透玉朗川的心思,令她很是不安。 夜枭是被带进皇宫去了吧,玉朗川和景立天想对他做什么?他又有什么打算? 姒琅相信,夜枭不是会被任何人软禁和控制的人,他若是想离开皇宫,一定会有办法,但他没有行动,就说明他有他自己的计划。 她等着他回来。 又过了两天。夜枭没回来,但是,八哥回来了。 八哥,就是那只曾经跟着她和夜枭前往横岭,并为夜枭试毒的那只八哥。那只八哥是夜枭从墨月城带过来的,特别擅长学人说话,因此也被夜枭宠爱着。 大部分时间,这只八哥都跟在夜枭的附近并躲在黑暗里,没有夜枭的命令就绝不现身,也不说话。加上它体形很小且浑身乌黑的关系,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那天晚上,那只八哥应该也跟着夜枭走了,说起来,姒琅也常常忽略这只小不点的存在。 “国师去北方,国师去北方。”八哥停在姒琅的窗前,重复说明,“找爹爹的骨头,找爹爹的骨头。” 再聪明的鹦鹉或八哥也很难说好复杂的发音或长句,所以它的话一般都比较短促且发音简单,比如“爹爹”就比“父亲”容易发音。 姒琅一听,就知道这是夜枭教它的了。 “国师去北方”是指玉朗川要去北方? “找爹爹的骨头”是指玉朗川要寻找他父亲的骨头? (83 83) 第659章 叛徒的荣耀,复仇者的不能忍 玉朗川的父亲是姒清,玉朗川要去北方找姒清的骨头?玉朗川要姒清的骨头做什么? 还是说,这句话里另有含义? 姒琅百思不得其解,又把一号、二号、五号等人招来,让八哥把那句话重复了几遍。 八哥似乎说累了,喝了水,吃了一小碗有碎肉和各种果蔬颗粒的大餐后就飞到屋梁上打盹去了。 屋梁下,众人低声商量起来。 “玉朗川当了晴国的国师,想把他爹的尸骨迁过来安葬,也算是人之常情吧?我听说他爹本来就是晴国京畿地区人氏,这样也算是回归故土了” “绝对不是这样。”姒琅说得很肯定,“玉朗川绝对不是孝子,可能还曾经弑父,他不会做这么有情有义的事情。” “难道是姒清身上隐藏有华黎部落的秘密?玉朗川想把姒清的尸骨送给景立天,然后找出这些秘密?” “我去过姒清的墓。”姒琅摇头,“我把整个墓都找遍了,我确定姒清身上没有值得重视的宝物或秘密。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和他女人的尸体被保存得很好,就跟刚死似的。” “难道,景立天想要的就是尸体的保存方法?景立天都这把年纪了,肯定也会考虑如何安排身后事。” “我觉得不是。”姒琅道,“皇室有足够的条件和经验保存历代帝王的尸体,景立天没必要为了这种事而重用玉朗川。” “哎,我觉得有点奇怪,”五号咂着嘴说道,“为什么玉朗川只找他爹的尸骨,不找他娘的尸骨呢?还是说其实是爹娘的尸骨一起找,但枭大人没有听到或认为这个情报不重要,才没有传给我们?” “也是呢,头儿说过玉朗川爹娘的尸体是合葬的,没理由只找爹不找娘啊。” “我觉得枭大人不会漏过这样的情报,应该是他没有听到或者玉朗川就是只找爹不找娘。如此说来,只要姒清尸骨这点确实显得很是奇怪。”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分析,都没能分析出一个令众人觉得有说服力的结果来。 众人安静下来、愁眉不展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二号开口了:“玉朗川所作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找到头儿和带走头儿,我想,玉朗川如果去北方找姒清的尸骨,一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是的。”一号点头,“但是,为什么他找到姒清的尸骨,就能直接或间接的找到头儿和带走头儿什么的?” 众人又陷入沉思。 半晌后,二号慢慢的道:“对失败多次的玉朗川来说,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找头儿,而是引头儿出来,也许,他的行动与引头儿现身有什么关系” “但姒清的尸骨对头儿一点都不重要吧?” 众人看向姒琅,姒琅冷哼:“姒清的尸骨被拿去喂狗也不关我事,我想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受到姒清的尸骨所影响。” 众人又陷入沉默。 突然,五号有点猥琐的笑起来:“虽然头儿对姒清的尸骨不感兴趣,但,华黎部落的幸存者就不一定了吧?” 姒琅是华黎部落后人的事情,一号等人都已经知道了,心里也明白华黎部落与景氏一族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双方总有一天会有一场生死决战,他们对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五号的话令众人心头俱是一凛。 有人道:“难道玉朗川想用姒清的尸骨引出华黎部落幸存者?可是姒清都死去这么多年了,华黎后人不至于为了一具叛徒的尸骨而倾巢出动,冒那么大的危险吧?” 但他们对华黎部落远远谈不上了解,华黎后人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无法确定。于是他们又纷纷看向姒琅。 姒琅毫不犹豫的摇头:“虽然华黎后人视复仇为唯一的目标,但他们都能隐忍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因为一具叛徒的尸骨而轻易现身,让自己陷入仇人的陷阱中。” “嘶嘶,如果换了我,既然这种程度不够,”五号见众人沉默,又阴险的笑起来,“那么,如果我选一块风水宝地,给姒清修建一座气派华丽的坟墓。再让景立天诏告天下,说姒清因为灭掉华黎部落而立下大功,封他为王公贵族什么的,并将其功绩写入史册。再下旨修建玉家的宗祠祖屋,令玉氏一族飞黄腾达,还有,请高僧给姒清大办法事,给姒清修建功德庙,让人日日给他上香和供奉”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五号,眼神几乎带上了那么一点点敬畏的颜色。 这么疯狂的事情他还真能想出来啊,但是,这么做的话,可能真的有效也说不定。 众人又齐刷刷的看向姒琅。 姒琅的脸色变了。她握紧拳头,僵着脸道:“真是这样的话,别人可能还能忍,但我母亲一定忍不了!” 众人:“” 是啊,换了谁,看到把自己一族害成那样的叛徒在死了之后竟然能得到那样的荣耀,一定会疯掉的吧? “让我母亲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破坏玉朗川和景立天的计划,让姒清就算化成灰了也休想好过,这样,她应该会主动出现” “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想” “不,很可能这就是真相。”姒琅激动的道,“这种猜测能解释得了玉朗川的所为,也能达到玉朗川和景立天的目的。” “这样的话,咱们只要给华黎的幸存者通风报信,提醒他们切勿中了玉朗川的圈套” “没用。”姒琅摇头,“华黎人一直在盯着景立天,景立天也会用尽一切办法宣扬姒清灭掉华黎部落的功勋,这种消息不可能瞒得过我的母亲。” 众人面面相觑,再次陷入沉默。 这些事情,算是华黎部落的“家事”了,他们不好说什么。 “我要去北方一趟,率先摧毁姒清的尸骨。”姒琅当机立断,“我现在就安排。” “头,不用这么急吧?您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又准备入冬了,您不宜远行,更不宜去寒冷的北地啊” “说不定玉朗川已经上路了,我绝对不能让他先得逞!”姒琅利落的道,“我现在就挑几个人跟我上路,其他留下来的,看看分工如何安排。” “但,您不是要等枭大人回来么?” “没关系的”姒琅沉默了一下后,“他不会有事的,我晚些再与他汇合。” “不如您等他回来后再与他一起去” “不要。他现在也在休养,此去北方可能会很凶险,我不想把他卷进去。” “” 姒琅以为她很快就能出发,但因为天气转凉,她数日劳累且身体还比较虚弱的缘故,隔天就病倒了,导致出发的日程推迟了好几天。 而在这几天里,京城又发生了大的变故。 (83 83) 第660章 阴盛阳衰,女兴国男误国 景芸向来会做人。 即使已经出嫁,她每个月仍然进宫两到三次,带些宫外的点心、玩具、书籍等小东西看望宫里的妹妹们、嫔妃们,跟她们聊宫外的种种。虽然她不能做到每个认识的人都顾到,但进宫三四次下来,几乎每个人都能看望一次以上,甚至连认识的宫女、太监也都能从她这里得到礼物,因此宫里的女人们没有不夸她的。 这不,她这次又进宫看望楚妃和贞妃了。 在为人处世上,她做得最好的一点大概就是不会因为谁失势而冷落谁。她进宫后,先去看望了几位失宠的年长嫔妃,然后再去看望楚妃,最后去看望贞妃。 几位失宠嫔妃住得比较偏僻,景芸与她们告辞后,沿着熟悉的小道,慢悠悠的往前走。 秋风乍起,两侧没剩下多少树叶的秃枝摇摇摆摆,发出萧瑟的叹息声。 “冬天快到了”她仰头,看着交织成一片的树枝,喃喃。 “冬天快到了,冬天快到了。”忽然,枝头传来短促清晰的重复声。 “咦?”景芸停下来,盯着树桠之中,不确定的道,“那里是不是躲着一只鹦鹉?” “不是鹦鹉不是鹦鹉,是八哥是八哥。”从枝桠交织的暗处突然窜出一只黑不溜秋的小鸟,顺着景芸绕了一圈,然后停在景芸头上的枝头上,重复,“不是鹦鹉不是鹦鹉,是八哥是八哥。” 这只八哥一般不会在生人或外人面前现身,但它有一个说不清是好的还是坏的德性:喜欢美人,尤其是那类长相亲切、声音好听的美人。若是遇到这种美人,它一般都会跳出来调戏两句。 好在它被夜枭教得眼力还不错,基本上没有看错人的时候,否则就它那张伶俐的嘴,不知被人逮走多少次了。 “好聪明的八哥。”景芸嫣然一笑,“说话真好听。” 八哥的身体晃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美人给迷的,而后它扇动翅膀,声音有些得意的道:“八哥聪明,说话好听,八哥聪明,说话好听。” 景芸“噗”了一声,伸手:“聪明的八哥,你要不要跟我走?” 八哥摇头:“八哥聪明,不跟人走,八哥聪明,不跟人走。” “还真听得懂啊。”景芸越发觉得有趣,“小八哥,你的主人是谁?我去拜访你的主人可好?” “主人”这个词似乎令八哥严肃起来。它收起翅膀,挺了挺小身体,又看了几眼景芸后扇动翅膀,飞到了高处,似乎担心被主人发现或被景芸给逮走。 景芸轻声叹息:“既然已经有主人了,我也只能放弃了。” 她收回目光,慢慢的走开。 八哥看着她迷人的背影,又叫了:“美人好走,美人再会” 众侍从:“” 景芸因为小八哥的事情心情变得极好,一路笑吟吟的去看过楚妃和小皇子后,又去看望贞妃。 她与贞妃品茗闲谈时并没有避开宫人,聊的也都是各人都在忙些什么、宫外发生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事儿等,绝不谈及国事、政事,听起来平和得很。 聊了小半个时辰后,景芸起身告辞。 贞妃送景芸到宫殿门外:“这是本宫上午亲手做的桂花酥饼,皇上也是极喜欢吃的,如果公主不嫌弃,还请拿了这一盒回去尝尝。” 她的侍女将一只精美的食盒递上来。 景芸感激的道:“多谢娘娘。娘娘的手艺肯定是极好的,我定好好品尝,下次与娘娘切磋手艺,也好做给我家国公和命儿尝尝。” 贞妃笑道:“与公主聊天很愉快呢,本宫等你再次来本宫这儿坐坐。” 两位都是优雅的淑女,言行之间感觉不到半点女人之间的妒忌、尖酸和较劲,气氛从始自终都好得很。当然,这种得体的和平也代表着两人的关系并不那么熟稔。 景芸示意侍女接了食盒,告别离开。 离开后宫的范围后,景芸上了轿子,出了皇宫。直到这时,她才打开食盒,从食盒下层挑了一块桂花酥出来,掰开。 桂花酥里装的不是馅,而是折好的纸。 她将纸打开,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微微的沉了。 信上说,景立天准备召开内阁会议,商讨确定储君的人选,同时皇上已经秘密派人去皇陵接回了皇孙景玉延,并将景玉延、景玉光接进宫里保护和养育。 甚至,皇上还有了将小皇子景欢过续给出身高贵、背景强大的嫔妃,从而再次立景欢为太子的念头。 总之,皇上只考虑在皇子、皇孙中册立太子,从没考虑过选择外皇孙等其他皇室子嗣。而且,一旦皇储定下来,以后都将在宫里生活和接受教育,由神机营的高手日夜保护。 景芸将秘信紧紧握成一团,牙齿咬得粉唇都快要出血了。 这样下去,她连提出女人也可以治理江山的机会都没有。 太不公平了 她抓住眼角,眼泪都快掉下来:她的那些皇兄那么愚钝没用,却只因为生来为男,就有资格去继承江山社稷,而像她这样的公主,样样都比他们强,却只能用来联姻生子,太不公平了! 她们的身上也流着皇室的嫡正血统,凭什么不能继承大统,一展抱负,强国富民,千秋万代? 眼泪真的掉了下来,为这种种不公。 “公主,请下轿。”轿子停住,侍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景芸擦干眼泪,将秘信吞进肚里,迈着优雅的步子下轿。 “啾啾” “叽叽喳喳” 几只鸟儿掠过上空,转瞬消失。 景芸忽然想起了在宫里遇见的那只八哥,想到了八哥说的话儿,心头就是一动。 她不能这样慢吞吞的拖下去。皇储一旦确定,就将养在宫里,并得到全面的保护和教育,如此,新的皇储不太可能像之前的太子一般轻易被废,或像其他皇子皇孙般频频出事。 她得赶在皇储确定之前,扰乱一池春水。 就这样,几天以后,就在景立天召集完毕皇室宗亲、朝廷元老,即将召开会议讨论皇储人选时,无数的八哥突然出现在京城上空,叽喳不休的只叨念十个字:阴盛阳衰,女兴国男误国;阴盛阳衰,女兴国男误国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十个字。 所有人都在想:这些八哥是从哪里来的?它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指只有女子才能振兴国家,而男人将会耽误国家吗? 这些八哥是冲着皇储人选来的吗? 是不是有人在操纵这些八哥? 是不是有人不想让皇子皇孙继承大统?但听这意思,似乎是在暗示“女人为帝”啊 女人为帝?太吓人,实在太吓人了,这在晴国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83 83) 第661章 同性对手,要帮不要杀 “给朕将那些破鸟全杀了!”景立天听闻此事,怒得拍案,下令全城捕杀八哥。 可惜的是,差役和禁军出动去杀这些八哥时天色已经暗了,加上天气开始转寒,八哥全都飞走了,一只都没能被杀着。 次日凌晨,天还没亮,这些八哥又冒出来,到处飞,到处叫:“阴盛阳衰,女兴国男误国” 它们叫了一整个上午,而后被悉数捕杀,连一只都不剩。 只是到了这时,连小孩儿都知道“阴盛阳衰,女兴国男误国”这句话了,即使大人们把小孩们的嘴给堵住,不让他们祸从口出,全城上下也都听说了这句话。 姒琅当然也听到了。 “我真想知道,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主意。”她喃喃。 “朝廷正在查这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得出来。”一号道,“我也想办法让人去留意这事了,但是,从今天开始就下起秋雨,恐怕这些鸟的来处和痕迹都会被冲洗干净。” “我想,想夺走景立天屁股下那把龙椅的,大概不只我一个女人。”姒琅看着阴雨沥沥的窗外,“景家公主们中有点本事的倒是不少,也许她们也开始行动了,但我一直只关注景嬛,对其他公主的脾性与动静却不那么了解。” “我从现在就开始收集各个公主的情报。”一号道,“我想调查范围要限定在已经出嫁的公主身上,包括先皇所生的各位公主,只要有实力、有势力的一个都不放过,而未出嫁的公主应该没有条件,也没有支持者去实施这样的行动。” “嗯,你去办吧。” “找到嫌疑人或可能与您竞争皇位的人之后呢?要不要除掉?”因为姒琅很快就要启程前去北方的缘故,一号必须要问明姒琅的态度。 姒琅在心里推敲了好一会儿后,才摇了摇头,唇边泛起诡异的微笑:“不仅不能杀,还要暗中协助她们才行。” “咦?” “有景家的女人替我开路,帮我向晴国人灌输女人也可以为帝的观念,我何乐而不为?”姒琅淡笑,“八哥预言之事不管是哪个女人在幕后操纵,前方的路一定都很难走,说不定连在舞台上露个脸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迫放弃或神秘消失,如此,何时才能轮到我去教导晴国的子民?就算轮到我登台,我也很难说服和改变这些人男为尊、女人不能干政的规矩。” 她顿了一顿:“我不介意晴国陷入内乱,流血万里,民不聊生,国将不国,但我还是更愿意拥有一个比较稳定和繁荣的国家。对于我来说,复仇很重要,但让华黎部落和姒氏一族繁荣昌盛并变得无比强大才是我最想看到的。” 如果是以前,她只想着不择手段的灭掉景氏一族就好,但在去过黑月国、乌蒙国和似乎正在得到夜枭的心以后,她的想法就慢慢改变了。 创建和打造一个强盛的国度,远比报复和摧毁一个国家来得更有意思,也更有意义。她相信姒氏一族最想要的,也是一族的复兴与昌盛。 而且,她只有不被复仇彻底蒙蔽和吞噬,也才能拥有想要的人生与幸福吧? 只会复仇和杀戮的女人,一定不会是夜枭想要的女人的 “我明白了。”一号确实很能干,“如此,找不找得出对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帮对方把‘皇女兴国,皇子误国’的言论散布出去,非得让所有人面对这种可能为止。” 舆论宣传的作用就在于,不管多么不能接受某种可能或某种观念,听得太多了也不得不去面对和思考,而想着想着,总会有一些人能接受的。 “嗯,辛苦了。”姒琅道,“我不在晴州期间,一切就交给你了。” 窗外,秋雨仍然淅淅沥沥。 受到景立天召集而终于齐聚在晴州的皇室宗亲、朝廷元老们冒着秋雨,分头奔赴皇宫,准备激动的参与皇储的人选问题。 受到皇上重视和信任的这些人,一共十五名。 每个人要么德高望重,拥戴者众,要么就是位高权重,举足轻重,由他们共同选出来的皇储,相信没有人质疑。 终于,天黑的时候,他们都齐聚在御书房,互相寒暄着,一齐走进内室。 “人都到齐了?”已经坐在主位上的景立天问。 “应该到齐了。”内务府大臣说着,开始点起人数来,“咦,怎么才十四个人?” 他拿起受邀名册,一一点起来,而后道:“云国舅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 这云国舅是怀贞皇后的胞弟,姐弟俩的感情据说极为深厚,当年皇上忙着征战和争权时,都是云国舅在保护和照顾姐姐,皇上对这位妻弟深为感激和信任。怀贞皇后死后,皇上给了云国舅一把视同皇上亲临、拥有先斩后奏之权的尚方宝剑,让其代表自己巡视天下,可以说,云国舅虽然无官无爵,却不比任何一位王公重臣的地位差。 因为云国舅长年在外巡视、极少回京的缘故,众人与他并不相熟,甚至都不怎么记得这人了,所以刚才并没有人注意到少了他一个。 景立天皱眉:“阿男前天就已经抵达京城了,休息了两日,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现在还没来?你们几个赶紧派人去接他,别耽误了时间。” “阿男”是云国舅的小名,怀贞皇后都是这么称呼他的,景立天也跟着如此称呼。众人听在耳里,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看来,皇上是把这位云国舅当亲人啊。 大太监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了。 屋里,景立天有些意兴阑珊:“会议等阿男来了再开,咱们先用晚膳。” 好酒好菜端上来,众人小酌着,气氛也还算融洽。 然而众人还没能喝上多久,大太监紊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就在门外响起来:“皇上,事情不好了,云国舅出事了,出大事了” 景立天拿着酒杯的手就是一顿,皱眉:“阿男出什么事了?” 大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身上有雨水打湿的痕迹,脸上满是惊慌:“国舅爷被、被贼害了” 景立天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僵着声音道:“他、他可还好?” “国舅爷他、他被贼人袭击,不幸、不幸逝去了”说着他就哭起来,“奴才派人出宫去接国舅爷,他们在路上看到了很多尸体,近看后才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是国舅爷,护送国舅爷的人也全、全死了” “唔”景立天捂着胸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唯有痛苦的呼吸,大有准备晕过去之势。 (83 83) 第662章 国舅之死,景芸之刃 “来人,召太医”一群人呼喊着,书房里乱成一团。 皇储会议当然开不成了。 而后,云国舅在前往皇宫途中遇袭之事也传开了,楚刀又亲自带人调查此事。 事情发生的经过很快就被查明了:当时下着小雨,天气极其昏暗,云国舅坐着马车,在三十多名侍卫及随从的护送下前往皇宫。云国舅很少待在京城,也才刚回来两天,加上为人谦逊低调,在京城绝对算不上什么风云人物,他回京也好,进宫也罢,都没有在京城引起什么波澜,因此,没有人想过他会遭到偷袭。 而且还是这么犀利的袭击。 因为天气原因及云国舅一行全部被杀掉、没有半个活口的关系,这起案子没有目击证人。不过,袭击者也被杀了不少,尸体没能被及时带离现场,故而留下不少线索。 “是军人干的。”这一回,楚刀只用了一天一夜就查明袭击者的来历,“我让新兵营和京畿地区众多将领看过了,袭击者都是各个军营的逃兵和犯人,他们逃走之后就神秘消失,不再现身。可以认定,他们被人招揽和暗中培训,最终变成了杀手。” “朕只想知道主谋是谁。”景立天又开始拄着拐杖了,并拿着拐杖敲打地面,“你就说,这些该死的东西是受指使的!” “卑职还在调查,需要一些时间。”楚刀低着头道,“但袭击者的尸体中有一人是队长,有一人是营长,两人都小有本事,但脾气极为火爆、自我,不喜受到军规束缚,因为屡次触犯军规、顶撞上头而被处罚,而后逃走失踪。我认为只有那些在军中极有威望的人物,才能控制和驱使得了他们。” “也就是说,这是军中将领在幕后谋划的?”景立天眯起眼睛,怒气与杀气如洪水奔腾。 对于臣子,他最不能容忍三件事,第一是质疑他或违抗他,第二是文臣涉军,第三是武将干政。如果武将未经他允许就参与到皇储之争中,无疑就是造反。 造反者,统统该死。 “至少是参与者。”楚刀道,“皇上近年来对军将和军队管控得极严,没有陛下许可,任何将军不能擅自离营,且每名中级以上的将领都有人在暗中监督着,卑职认为,在职的将领不可能避开种种军规和监督,暗中招揽和庇护逃兵。” “所以,会招揽和利用逃兵作为杀手的,很可能是已经归隐或告老的军中权贵。再考虑到这次袭击案的主谋了解云国舅的行踪、进宫的路线,以及皇上的会议安排,卑职认为,主谋还应该具备两个条件,第一长居京城,第二能够比较多的接触到皇上或与朝中重臣交好。” 这就是楚刀的分析。 依照他的分析,嫌疑人的范围将大大缩小。 “甚至,”他顿了顿,还是咬牙说出他的判断,“主谋也是会议参与者之一。” 这次会议乃是皇上秘密召开,并未公开,即使之前就有风声传出来,但会议召开的具体时间、地点却是当天确定的,就提前了一个多时辰通知与会者,如果不是与会者,如何能提前和准确掌握云国舅的行踪? 景立天沉默。 但他的表情和心情却彻底疯了,狰狞凶恶如年画上的守门金刚。 “查!一个一个的给我去查!”好一会儿后,他才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一个都不要放过!尤其是军队出身或与军队有过往的,往深里查,往死里查,朕给你免责金牌,谁敢不配合,你就当场处罚。” “我看,朕要看,朕要看”他喘着粗气,“谁敢违逆朕!” “是。”楚刀恭敬的退下。 而后就是一系列秘密调查。 而景立天也没有心思考虑立储的事情,着手操办云国舅的丧事。换了别的臣子或皇室中人死亡,他绝对不会那么在意,但是,云国舅对他不一样。 云国舅是怀贞皇后最亲近、最重要的家人,他的脾性与怀贞皇后也很相似,隐忍,宽容,谦逊,低调,即使身为皇上最信任的人,他也不争,不抢,不傲,更不会主动干政涉政,对景立天来说是相当于“家人”的、重要的存在。 这样的家人死了,景立天有些心痛,更忙着操办丧事,立储的事情便往后推迟。 在幕后策划了云国舅之死的景芸,算是达成了目的。 韦国公也是参与立储会议的重臣之一,景芸由此推算出云国舅的进宫路线,由韦国公提前进行部署,最终成功的杀掉了云国舅。当然,景芸所为,也令韦国公成为嫌疑人之一,若有不慎,必定是引火烧身。 但景芸不能不冒险。一旦皇储确立,她的希望将极其渺茫,但只要皇储一天不立,她就还有时间和机会。 皇权之争,总是要流很多血和死很多人的,她也有这样的觉悟。 “夫人,害怕了么?”韦国公走到她的身侧,背着双手,问。 “不,只是还不习惯而已。”景芸垂眸。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杀人这种事情对韦国公来说,算不上什么事,“接下来,只会死更多的人。” “嗯。”景芸有些无力的往他身上靠,“我会努力成为活的一方。” 只要皇上要立皇储,她就想办法阻止和破坏,不管杀掉谁。 “我会保护夫人,夫人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吧。”韦国公搂住她的肩膀,轻拍。 他都这把年纪了,什么腥风血雨和荣华富贵都经历过了,人生于他已经到了末端。在他最后的暮年时间里,能有这么一个完美的女子嫁给他,陪伴他,给了他连年轻时都不曾享受过的幸福与幸运,他很知足。 所以,他会用他所有的一切,回报这个女子,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 哪怕付出他年迈的生命。 晴州的风云变幻仍然在持续,但姒琅已经管不到晴州的事了。 因为,她已经启程前往横岭。 如果这天底下有一个人能坏了她的事,那这个人一定是玉朗川,不管玉朗川究竟在打什么盘算,她只要全力阻止或破坏他的计划,那准没错的。 然而她才行了几天,就很不幸的遇到了大雨。 大雨时停时降,虽然也有能赶路的时候,但因为路面泥泞难行的缘故,她的速度很慢,慢到恐怕一个月都到不了横岭。 “这样下去不好办啊”她看着无边尽的细雨,喃喃,“玉朗川应该比我早出发了十天左右,我若是在路上耽搁,恐怕跟不上他了” 有情报从北边传过来,说确实发现了似乎是玉朗川的踪影,而玉朗川被封为国师后也没有在晴州出现过,就此说来,玉朗川应该前往北边没错了。 (83 83) 第663章 雕飞北境,响马横行 “头,即使这样,您也不能不顾身体。”二号坚持,“我们不会让您冒雨赶路或过于劳累。” 姒琅苦笑:“我明白了,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歇息吧。” 长达两个多月的连续放血,令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都还没能恢复健康,她若是贸然赶路,就算及时赶到红枫镇,只怕也只是送上门去玉朗川抓走罢了。 她再急,也只能忍了。 晚上她没能睡好,挂念着夜枭,诅咒着玉朗川,忧虑着玉朗川的阴谋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突然,灰濛濛的窗子上掠过一片沉重的黑影,而后那片黑影覆盖在窗口上,将客栈院子里那盏迷离的夜灯都给挡住了。 房间里更是陷入一片墨汁般的漆黑。 姒琅的心头大跳,要出、出什么事了? 她坐起来,握紧了枕边的匕首,摒住呼吸,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咯啦沙啦”什么东西拍打着窗板,不是风的声音。 姒琅蹑手蹑脚的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贴在墙壁上,一手握紧匕首,一手伸过去,猛然把窗扯开,同时做好了防守和呼救的准备。 “刷——”一大片羽毛带着风,扇过她的脸颊。 “谁?”她大叫一声,往后躲闪。 “咕咕咕”对方仍然堵在窗口,似乎想强行钻进来。 “小少爷?”姒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道,“还是小小少爷?” “咕咕咕”对方似乎在欢快的扇动翅膀,叫声也变得欢快许多。 但,还是堵在窗口,姒琅什么都看不到。 姒琅掏出火折子点燃,果然是小少爷,它看到姒琅似乎很高兴,眼珠子亮亮的。 姒琅把烛台点上,而后摸摸它的头:“你怎么来了?” “咕咕咕” “啁——啁啁——”小少爷庞大的身躯突然被什么给撞开了,另一只圆滚滚的脑袋挤进来,冲着姒琅眯眼笑。 那是小小少爷。 两只大鸟就在窗口挤来挤去,就差没有大打出手。 “居然两个都来了?”姒琅惊讶不已,拍了拍小小少爷的头,“我出去。” 两只把身体让开,姒琅翻窗而出,攀落到地面上,举目:“黑大爷不会也来了吧?” 没有。四周没有黑大爷的影儿。 据大夫说黑大爷得养几个月,这会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夜枭呢?夜枭是不是也来了?”姒琅很期待的问。 两位雕少爷不能说听懂人语,但对“夜枭”这两个字却是非常熟悉的,再配合姒琅的举动,两只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摇头,扇翅,表示主人没来。 “夜枭没来,为什么你们来了?”姒琅的脸上写满疑问。 这几只可是夜枭的宝贝,而且觊觎者众,没有夜枭盯着,它们能飞到这里来? “主人让我们来保护你。”吱吱非常不高兴的声音传进姒琅耳朵里。 姒琅抬头一看,就看到吱吱坐在枝头,摆着双腿,噘着嘴,一脸臭臭的:“吱吱想去皇宫陪主人,但主人让臭八哥命令吱吱带这两只死鸟来保护你,吱吱只好让它们送吱吱过来了。” 如今,小少爷已经获得了充分的成长,相当精力充沛、强壮灵活的年轻人,带着吱吱这样的少年飞翔,呃,少女,并没有大的难处。加上还有虽然胖却也是一名“少年”的小小少爷作陪,吱吱很容易的就被送到了这里。 姒琅微微一笑,柔和的道:“谢谢吱吱,吱吱真个好姑娘。” “好姑娘”这三个字令吱吱开心了一点点。 吱吱从枝头上跃下来,背着手,弯着腰,左瞄瞄,右瞄瞄:“喂,我想去找主人,我赶时间,现在是晚上,咱们要赶路,你行不行啊?” 姒琅抬头看天,虽然夜色浓暗,但并没有下雨,看风向也是朝北的,挺合适飞行。 她笑了笑:“你要让我飞着去吗?” 吱吱又噘嘴:“你身体不好嘛,只能让你飞喽,我和二号他们骑马去,一定能赶得上你的。” 姒琅道:“行,那我现在就出发吧。” 以吱吱和二号等人的体力,快马加鞭、日夜赶路应该不是问题,她只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横岭城就好。别忘了,她在横岭城也很有自己的人脉与势力。 “头,还好吧?”这时,二号等人也赶到了院子里。 这家客栈位于某小镇的一角,被他们包下来了,整间客栈就他们这十几个客人,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到。 “我没事。”姒琅将事情经过作了简单说明后,“我会先跟两位少爷去横岭,你们后面骑马跟上。放心吧,我会避开糟糕的天气和白天的眼线,安全抵达横岭。” 二号沉默片刻后:“请头儿多穿点衣物,多带点药品。” “嗯,我现在就收拾。” 一刻多钟后,姒琅将自己包裹严实,带上补品和干粮,被两位少爷钩吊着,飞上天空。 如此,一人两雕,夜飞昼息,以惊人的速度往横岭城飞去。 此时的横岭区域,因为冬季即将来临的缘故,所有人都在加紧准备过冬的物资,连流寇也分外繁忙和敬业。 一旦到了寒冬,天寒地冻,风雪交加,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户外长待,如果不能准备足够的过冬物资,冬天会非常难过,不能在城镇出没的流寇比平民百姓更急需物资,因此,“抢”成了他们眼下天天都在干的事情。 这不,一条荒僻的山野上,几十名或挑或扛着物资的村民被一批流寇给盯上了。 这些流寇很谨慎,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暗中跟踪这些村民,评判对方是不是诱饵以及对方的战力。 是的,他们一点都不傻,绝对不是看到东西就抢的笨蛋。 北境官员为了抓到他们可是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什么佯装百姓、引蛇出洞,什么重金悬赏、赦免招安,什么打入内部、卧底挑拨,等等,他们见多了,也练出了犀利的眼神和谨慎的作风。 山道上的村民,穿着、打扮与普通村民无异,身上也透着北境居民特有的彪悍与风霜,人人的腰间都别着普通的刀子或弓箭,看举止也是粗鄙和大大咧咧的。 单单这么看的话,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流寇头目收回目光,拍了拍身边的女人:“去,试试他们。” 女寇点了点头,娇笑:“老娘出马,肯定没问题。” 她在草丛里疾跑,边跑边扯头发、扯衣服,尖叫:“响马来了,救命,救命啊——” 她叫得很惨,甚至还故意倒在草丛里,滚了几滚,然后从草丛里爬出来,正好撞到那些村民:“各位大哥,俺是大胡杨村的,俺跟村里的人去山里采草药,遇到了响马,各位大哥救救俺们” 她说的是这一带山里的方言,口音十分的地道,非本山人不能听得明白。 (83 83) 第664章 横岭北侧,皇家城堡 按理说大家都是本地山民,应该会相互帮一把,哪料到这些村民听到她的话后脸色大变,拔腿就跑。 有些人跑得太急,摔倒在地,但就算这样也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狂奔,以至于滑下路边的山坡。 有些人顾不得肩上所扛的物资,丢下就跑。 有些人丢掉比较大件和笨蛋的麻袋,只抱着包袱跑。 有些走在后面的人则慌不择路,往另一侧的山林里跑。 总之,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帮那个女人,甚至还有人推开那个女人只管自己跑。 可见,他们真是被流寇给吓坏了,闻风就逃。 躲在高处的流寇们一看这情形,心里就明白了:这些村民不是官兵伪装的,就是地地道道的山民,可以抢! 流寇头目将手指放进嘴里,一声口哨响起来,所有流寇都冲出来,分头朝那些身上还携带有物资的村民扑去。 几十名流寇,不仅战力高,人数也多,要干掉这些村民绰绰有余。 然而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追上村民以后,有些——只是有些村民突然像神鬼附身一般已然抽刀在手,勇猛利落的朝他们反扑。 他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几个人当场中招,或死或伤,转眼就折损了几名战力。 “是诱饵,走——”流寇头目立刻知道中计了,赶紧出声。 但,晚了。 那一部分伪装成村民的高手分别缠住至少一人,在将对方击伤到不便行动后便放弃,去追击另外的流寇。看得出来他们的战略是,即使因为人数不足而不能一对一,也要想办法将所有的流寇弄伤和留下来,一个都不放过。 流寇头目在下令的同时已经往山林深处窜去。 他对自己能成功逃走很有信心,毕竟他是职业军人出身,身体强壮,功夫不错,且经验丰富,对这样的环境尤为适应,没理由逃不掉。 但他错了。 村民中有一人,就是那个只用一招就杀掉了对手的那个,在杀掉靠近的流寇后不知为何一眼就盯上了他,以旋风般的速度朝他冲过来。 他被对方的速度吓了一跳,全力狂奔,然而对方还是迅速逼近,他觉得他才刚刚开始发力,对方就已经闪到他的面前。 然后就是近身干架。 不到十招,他就输了。 对方的目光比他杀人时还可怕百倍:“你一定知道其他同行的行踪,你告诉我,我饶你一命。” “我、我不知道” “啊——”他立刻被扭断了一条手臂。 “现在知道了吗?”对方异常冷酷。 他觉得他若是再继续回答“不”字,全身的骨头一定会被扭断,于是他道:“知、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保证放了我?” “你的性命对我一点都不重要。”对方冷冷的道,“只要你能交出足够的价值,我没必要杀你。” “你、你是谁?”流寇头目在记忆里回想着打过交道的晴国官兵 “景毅,奉命前来铲除流寇。”景毅冷冷的道。 流寇头目吃惊的看着他,他听说朝廷派了一个据说是正人君子、没当过官、没打过仗的贵公子来平寇,且整个横岭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他也没把这号人物放在眼里,但,这号人物居然这么厉害吗? 而且根据消息,这位前来平寇的钦差才离京一个月吧?居然就已经抵达横岭,并且已经开始行动? 整个横岭几乎都没有行动这么快速、效率这么高的将领啊。 “马上带我们去找你的同行,找最厉害、最有名气的那伙人。”景毅说得很是凶狠,“不要骗我,我杀起人来比你狠一百倍。” 流寇头目咽了咽口水:“我、我可以带你去见横岭最有名的鬼头帮,但、但他们人数有两百多人,有足够的马和兵器,抢劫和逃走的速度都很快,没人能追上他们” “抓他们是我的人,你知道告诉我他们的情报就行。” “我、我知道了” 流寇将他所知的最可怕的一伙同行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景毅。他花的时间并不长,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连贯性和条理性,连他自己都听得头晕。 “您要、要不要拿笔记下来什么的?我说得有点乱” “不用,我听得懂,也全都记住了。”景毅丢开他,“走,立刻带我去找那些人。” 最容易找到流寇的,莫过于同行了。 流寇头目松了一口气,摸摸脖子,转头张望,寻思着如何逃走,结果这一张望之下却吓得立刻打消了念头。 因为,他的人,全死了。 他们的尸体被抬到一处,堆成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分外吓人。 这、这才过了多少时间啊?这个叫景毅的,就把他的人全给干掉了?这个景毅,哪里是什么没杀过人、没放过火的正人君子? 一时间他泪水涟涟,果然,京城的人就是狡猾,说的话没半句能信。 他收回想逃走的脚:“您现在带的人不多吧?不准备一下再去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准备?”景毅反问。 流寇头目:“” 而后他承认他彻底败了:“请您跟我往那边,那边,已经是乌蒙国的实际控制地区了,往那边走的话,说不定会碰上乌蒙国的军队” 流寇就是吃准这一点,在晴队控制的地区作案,然后跑到乌蒙国控制的地区躲避,这一招屡试屡爽。 “无所谓,走快些。”景毅说着,看向手下,“给他接骨,上药。” 他往横岭北侧的方向潜去。 横岭北侧,离军营不远的山上,有一座有名的城堡。 城堡不大不小,依山而建,全部都是用石头砌成,浑身的白,尖尖的顶,窗子和阳台众多,建筑风格十分独特,是横岭一带最有名的建筑。 这栋城堡就是乌蒙皇家的别墅。 这个冬天,乌浪带着妻子和儿子就住在这里。 此时,别墅里,粉粉嫩嫩的乌望拉着母亲的手,撒娇:“娘,望望要去那座山玩,好不好,好不好嘛?” 自从来了这里,真真姑姑就经常跟他说那座山上的故事,他天天在城堡里玩都玩腻了,想去那座山上玩,想得不得了。 景嬛道:“那座山太远了,你走不动的” “那就让人背望望去嘛,娘亲,”乌望很明白如何撒娇,两颗乌亮的大眼睛泛起波光,微微嘟着嘴,看起来又委屈又期盼,“望望好想去,真的好想去,娘亲答应望望好不好?要不然望望会伤心的” 景嬛看着儿子漂亮又可爱的小脸,心软了:“这样,等你爹爹回来,你求爹爹答应你好不好?如果爹爹不答应,你可不要哭喔。” (83 83) 第665章 眼泪攻势,望望要去那里玩 乌望骨碌碌的转动着大眼睛:“好哦,望望不哭,不哭哦” 景嬛将他抱起来:“娘亲教你读书认字哦。” 读晴国的书,认晴国的字。其实在乌蒙国,因为本土文化与文明太落后的关系,乌蒙人普遍也都在写晴国的字,说晴国的语言,在他们看来晴国迟早是他们的东西,他们不过是预先使用自己的东西罢了。 乌望年纪还太小,还握不住笔和写不了字,但已经认得了不少字,绝对称得上是聪明过人,出类拔萃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用可爱的胖手指在画册上一一点着上面的东西,稚声稚气的念。 乌浪一进门就听到了儿子可爱的声音,脸上漾起笑容:“望儿,想爹爹了么?” “想爹爹了。”乌望抬头,伸手,“爹爹抱。” 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他,太知道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能得到别人的欢心了。比如,他只要说“望望喜欢谁”“望望好想谁”“望望想要谁抱”等简单的几句话,再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伸出手,对方就会疼他疼得不得了,他要什么给什么。 乌浪无法拒绝这么可爱的儿子的求抱抱,当即几个大步上前,双手环住儿子的腰,将儿子高高的举起来:“望儿今天乖不乖?” “乖,望望最乖了”乌望超爱被人举高高,手舞足蹈,好不开心,“爹爹好棒,爹爹好厉害哦,望望最崇拜爹爹了” 多夸别人,也是受宠的手段之一,他已经运用得如火纯青了。 乌浪被儿子崇拜得心花怒放,当即把儿子降下来一点,重重的亲儿子的脸:“望望以后长大了,一定也能跟爹爹一样厉害。” “嗯嗯,望望会向爹爹学习。”乌望夸了几句后,眼珠子一转,小手一指,“爹爹,望儿想去那座山玩” 乌浪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从窗口看到了远处那座青黑色的山头,眉头一皱:“那里不行。那山太远,而且危险” “可望望天天呆在家里,会生病的”乌望可怜兮兮,像一只小狗狗似的,“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望望才能长见识,危险也不怕哦,爹爹可以让很多人保护望望” “有爹爹保护,望望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乌望的大眼睛里,是无比的信任。 乌浪简直就要马上答应她了,但想到那一带流寇出没,他还是硬下心肠:“那里不适合小孩子去玩,换个地方吧。” “呜——”乌望瞅了他一会儿后,嘴角一垮,鼻子一抽,眼睛一眯,嘴里发出小狗呜咽般的抽泣声,“可望望想去,望望想去玩嘛,呜呜呜” 他小声小声的哭起来,眼泪“叭嗒叭嗒”的往下掉,看起来无比惹人怜爱。 其他人在旁边看着心尖都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亲着哄着宠着,并且什么都答应他,只要他咧嘴一笑。 乌浪:“” 他的脸上很纠结,心里更纠结,要不要答应儿子呢? 不能答应啊,因为那里不太安全,但是,儿子都这么可怜的请求了,要他如何拒绝? “呜呜呜”乌望看父亲还不答应自己,暗中加了把劲,眼睛更红了,眼睛更多了,咽喉一抽一抽的,哭得像快要断气的样子。 但他的哭声并不是很大,也没有什么大的举动,就像在拼命隐忍似的。 就是这样,才更让人心疼啊。 而这种哭泣的手法,就是他娘亲教他的。娘亲说了,女人和小孩子的眼泪最能打动人,但,大哭大闹的跟个野蛮人一样就招人讨厌了,要小声的哭、安静的哭,不吵不闹的哭并流很多眼泪,才能让人心疼,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很聪明的,所以啊,他最会哭了,而且屡试屡灵。 乌浪的意志还是很坚定的,一边心疼一边道:“不行就是不行。” 众人都在心里大喊,殿下,您的心到底有多心硬啊? 乌望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坚定的拒绝,当即眼睛一闭,小嘴大张,双手抹着眼睛,“哇哇”的哭起来。 乌浪狠下心:“再哭也不行。” 乌望抽抽噎噎的:“那望望不哭了” 乌浪松了一口气,儿子的哭泣和眼泪攻击,他实在很难招架得住。 但乌望随即又道:“望望伤心了,爹爹放望望下来,望望要一个人静静” 乌浪:“” 众人:“” 乌浪将乌浪放下来,乌浪捂着心口,低着头,蹒跚的走着,可怜兮兮的咕哝:“望望心里好痛,望望不想吃饭,不想笑,不想说话,不想见人” 乌浪觉得有点想疯了:这么点大的小孩,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儿?算了,反正小孩子嘛,闹闹脾气,坚持不了多久的 但他小看了小孩子的执着。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乌望就一直保持着垂头丧气、泫然欲泣却又努力隐忍、不断咕哝着“望望伤心了”的模样,不吃不喝,不吵不闹,跟个破布娃娃似的,令所有人都于心不忍。 乌浪晚上回来,见到儿子还是那副含着眼泪、很难过的模样,终于受不了了:“好好,爹爹让你去,但是去了以后不许乱跑,一切听你娘亲的。” 只是流寇出没的山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难道他乌浪在自己的地盘上还保不住自己的儿子? 再说了,有哪个流寇敢在他的地盘上招惹他?一个都没有。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确定的。 “咦?”乌望抬头,眨巴着眼睛,而后冲过来,扑进乌浪的腿上,“爹爹最好了,望望最爱爹爹了,望望最崇拜爹爹了” 乌浪:“” 半晌后他叹气,抱起儿子:“爹爹怕了你了” 乌望笑得很可爱的道:“爹爹不要怕望望,爹爹要疼望望。” “哦,爹爹还不够疼你么?” “望望不嫌爹爹的疼爱多的” 众人听在耳里,都在心里道:望殿下太会收买人心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次日,景嬛带着儿子,骑着马,在数十名精锐侍卫的护送下前往鬼头山。 在前头开道的侍卫举着代表乌浪的虎头旗,所过之处,无人敢靠近。 鬼头山看着似乎不是特别远,但因为山头高大的原因,其实离得还挺远的,从城堡出发,约莫要一个多时辰才能抵达山脚下。 众人抵达鬼头山时,已临近中午,景嬛微微喘着气道:“就在这里歇歇,用餐后再上山吧。” “是。”众侍从应着,分头准备起午餐来。 (83 83) 第666章 爬山途中,杀人好天气 午餐有一部分是生食,就地烧烤,有一部分是做好的点心熟食,就地加热食用。众侍卫在一侧升火烤肉,侍女和小厮们则在另一侧加热点心和烹煮茶水。 “咿咿咿”乌望开心的跑来跑去,时而扑到景嬛的怀里,抱着母亲的腿仰面笑,“娘亲,在外面用膳真好玩,望望喜欢在外面用膳。” 景嬛温柔的抚摸他的脑袋:“那你跟爹爹说,以后长住在南方好不好?” “好哦好哦,望望喜欢这里,”乌望小手一指,“望望还想到山那边去玩。” 山那边是横岭南侧,隶属晴国领地。 景嬛微微一笑:“那边就是晴国,就是娘亲的故乡哦,将来,咱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乌望转动着大眼睛,响亮的道:“好。” 然后他放开娘亲的腿,又活泼可爱的在四周溜达,里面蹲在溪边看水里的鱼虾,里面站在树下学鸟叫,或者扇动着双手当翅膀,甚至还四肢着地学兔子钻草丛,玩得好不开心。 “娘娘,茶泡好了。”侍女端着茶水和点心过来。 景嬛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满意的点头:“这茶煮得不错,分给大家喝吧,务必把这罐茶叶都烹了。” 到了乌蒙国之后她修身养性,对下人极为和善大方,这也为她赢得了人心。 听到她的吩咐,侍女们继续煮茶,并把茶壶端给其他侍卫和随从。 乌蒙人喜欢喝酒,对茶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美冠天下的第一王子妃所赐的茶水,众人还是很乐意品尝的,而且,品了以后都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赞不绝口。 景嬛将众人的反应放在眼里,微微一笑,放下茶杯,不动声色的把茶杯里的水倒掉。 “娘亲,”乌望头上沾着草叶,脸上沾着泥土,活泼的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望望也要喝茶。” “小孩子喝茶不好,来,这是娘亲早上亲自做的鲜花糕,只做给你吃喔,你吃一点尝尝。” “喔,娘亲做的糕点,望望最爱吃了。”望望的嘴比蜜糖还甜,张嘴咬住娘亲喂进嘴里的点心,有滋有味的吃起来,“唔唔好吃,娘亲真好,什么都好” 景嬛温柔的笑着,摸摸儿子的头,目光又瞟向鬼头山。 又过了一刻多钟后,景嬛站起来:“走吧,我们上山逛逛。” 鬼头山人迹罕至,并没有路,但因为不时有乌蒙士兵前来巡逻和流寇频繁出没的缘故,地面上还是被踩出隐隐的小道。 几名侍卫举着乌浪的大旗走在前头,景嬛走在中间,一名强壮的女侍卫抱着乌望走在她的身侧,慢慢往山上行去。 “哇哇,走得好高,望望看到城堡了,白色的城堡”乌望开心的扭来扭去,小手舞动,“娘亲你看,城堡,城堡哦” “嗯,娘也看到了,说不定爹爹就在窗口看着这里呢”景嬛目光四瞟,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已是深秋,这山里其实没什么优美的风景可看,不过雄浑萧瑟、宛如英雄暮年一般的景色另有一种悲壮苍凉的意境,更易令人伤感。 “我累了,坐下歇歇吧。”没过多久,景嬛就注意到侍从们的脚步变慢,出汗极多,便体贴的下令。 “你们把刚才煮的茶水拿出来,让大家都喝完。”她说着,抱起儿子,“望儿,咱们走到那边去看风景。” 那边,便是悬崖边。 悬崖边上长了大量荆棘,宛如护栏一般,倒也不用担心站在崖边的人会不小心掉下去。 侍从们看她站的位置很安全,也没有太担心。 “唔”有一名年少的侍女捂着肚子,慢慢蹲到地上,脸皱成一团,“肚子好疼,难受死了” 几名侍卫笑起来:“你不会是来那种东西了吧。” “不是。”侍女痛苦的摇头,“好像是吃坏肚子了” 说着她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身体往树干上一靠:“好累,我想睡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但这名侍女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其他侍女正准备将这名侍女强行拉起来,却感到自己也很疲惫,一阵一阵的倦意涌上来,肚子也不怎么舒服。 有人扭捏起来:“我去草丛里解、解一下手,你们不要跟来啊” “我也去” 几名侍女都分头跑进草丛里,惹得男人们都笑起来。 但很快,男人们也都觉得肚子不舒服外加困倦无力,还一阵一阵的晕眩。 “怎么回事,吃坏肚子了?” “喂,你们谁带了药过来,赶紧给咱们吃一点” “你们两个怎么睡着了?咱们现在正在当差,不能犯困,快点起来,不然动刀子了!” 他们都是乌浪的亲兵,个个都受过地狱训练的,可不能在护卫主子的过程中疏忽大意。 然而,困倦、疼痛与晕眩如潮水般的涌上来,根本不是强壮的身体和顽强的意志所能承受的程度。 “娘娘,”侍卫长忍着不适朝景嬛跑过去,“事情有点不对,咱们赶紧下山。” 景嬛微笑:“好,你将人都召集过来吧。” 侍卫长道:“恐怕不可能了,我放颗信号弹,叫人过来吧” 说着他拿匕首往自个大腿上划了一刀,逼自己清醒一些后,从怀里掏出信号弹,准备释放。 “啊——”景嬛突然惊恐的尖叫,往他身后一指,“死,死人了” 侍卫长心头一惊,转过身去,只见身后的侍卫和侍从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看起来都已经陷入昏迷或半昏迷中,但,并没有死人啊。 他正疑惑,突然一股极大的力道推在他的身上,原本就很是晕眩和困倦的他身体一歪,摔进旁边的荆棘里。 无数的荆棘扎进他的身体,疼得他眦牙裂嘴,竭力想爬起来,但他越是用力挣扎,越是被荆棘所扎,受伤越多,且晕眩感越重。 他看向景嬛,一脸困惑:“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刚才推他的就是景嬛。 景嬛接下面纱,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淡笑:“没怎么,就是想杀掉你们而已。” “你、你”侍卫长眼睛大瞠,目喷怒火,想爬起来收拾她,哪料身体已经动弹不了,而晕眩感即将将他吞噬。 “你、你是奸细?”他用最后的意识嘶问。 “不是。”景嬛微笑,“我是谋逆者。” 侍卫长听到了这个惊人的秘密,但也晕了过去。 景嬛面无表情的打量四周,唔,都晕过去了,没彻底昏迷的也都动弹不得了,而她怀里的儿子也因为吃了她亲手制作的点心而睡着了。 她抬头看天,虽然没有阳光,但还是晴朗的,真是杀人的好天气。 (83 83) 第667章 望望不哭,叔叔是好人 杀人是很花力气的。 所以她先坐下来,歇息了一会儿后才站起来,将身上的斗篷裹紧,而后从侍卫长的身上扯下佩刀,拔刀,一刀砍在侍卫长的脖子上。 因为担心力道不够,她又多砍了一刀,直到侍卫长的脖子裂开一条很大的口子,看着也知道必死无疑了才转身,继续去砍其他人。 一个一个的砍。尽往他们、她们的要害砍。毫不犹豫,毫不留情,除了砍累时就坐下来歇一下。 几十名侍卫、侍从就像已经剖好的鱼,由她一刀刀的砍杀。 她一个都没有放过,连跑去草丛解手而晕倒在草丛里的侍女都不放过。 这些侍女虽然都是她的贴身侍女,但不是她的心腹,她的心腹因为有事而没能跟来,当然,这也是她刻意安排的,她总得留几个心腹以后用。 刀很锋利,也没有人反抗,但她还是用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将所有人砍死,而后疲惫不堪的坐下来,喘气。 她身上那件蓝色的斗篷已经染满了鲜血,颜色变得很是古怪,散发着难闻的血腥味,令她感到恶心。 她将斗篷扯下来,找到侍卫们带出来的烈酒,全部泼到那件斗篷上,然后点火。 斗篷虽然被鲜血染湿了,但在大量烈酒的作用下,还是燃烧了起来,慢慢的被烧成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一团。 在斗篷燃烧的时候,她就坐在一边歇息,喝水,吃点心。 她让人带来的茶叶被薰染上了致迷的药物,茶水的味道也因此变得有点怪怪的,但是,爱酒不爱茶的乌蒙人哪里能品尝得出来?茶水的药效发作得也比较慢,但一旦发作起来,就是牛也抵挡不住。 她就喝了两口茶,并事先喝下了解药,并没有受到茶水的影响。 她现在喝的水和吃的点心是安全的。 待恢复一些力气后,她站起来,将一具具尸体拖到悬崖边,推下去。 这项工作很辛苦。自从她成为乌浪的女人后,她还是第一次干体力活,但她并不怕辛苦劳累,因为,这种工作让她感到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她讨厌乌蒙人,每一个都讨厌,讨厌得要命,而这一回死的,几乎都是乌蒙人。哪怕当中有些人侍候了她很久,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也讨厌得要命。 她想杀乌蒙人想很久了。 她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三十多具尸体全部推下悬崖,然后坐在地上直喘气。 天色变得阴暗了,山风渐渐的大了,再过不久就要天暗了。若是她没干这种杀人弃尸的事,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但出了这样的事,她就没打算这样回去。 她抱起沉睡的儿子,慢慢慢慢的往山的另一侧行去。 乌望睡得很沉。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跳动着的火苗,火苗的四周则黑幽幽的,没有人,没有声音,安静得令他感到害怕。 他转头,不安的叫起来:“娘亲?娘亲你们在哪里,呜呜呜” 因为看不到人,他吓得哭起来,全身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 “娘亲——” “爹爹——” “嬷嬷——丫儿——虎仔——呜呜呜,你们在哪儿,这里又黑又冷,望望好害怕,呜呜呜”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 恐惧感令他想放声大哭,却又不敢放声大哭,总觉得哭得太大声了,耳边都是自己的哭声,那也很可怕。 “望望不要哭。”忽然一个亲近温和又好听的男人声音传进他的耳里,“叔叔不是坏人,叔叔是好人,叔叔来救你和保护你,还会送你回家” 乌望听到声音了,却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还是哭:“呜呜呜,娘亲,娘亲你在哪里,望望好害怕,娘亲,哇哇哇——” 因为听到人声,他开始放声大哭。 “望望不怕,你不会有事的。”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将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脑袋,“叔叔一定会保护你,还会送你回家,不怕,望望不怕” 被不认识的人抱着,乌望还是感到很害怕的。 他哆嗦着,哭着,泪眼朦胧着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对方在温柔的看着他。就着火光,乌望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当即就呆了呆,几乎忘了哭泣。 那个人的脸,生得好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的脸都好看,而且好看得很多很多。白白的、干净的皮肤,没有多多的胡子,跟爹爹的脸完全不一样,这个陌生人的眼睛很温柔很明亮,跟娘亲一样好。 乌望毫不犹豫的就喜欢上了这张脸,心里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面对乌望那张眼泪鼻涕一起流并瞅着自己看的脸蛋,男人温柔的笑笑,拿起毛巾给他擦脸:“望望不要害怕,叔叔说到做到,你不会有事的,叔叔保证。” 毛巾很温暖,男人的笑容也很温暖,让乌望的惧意又少了一些。 “叔叔,”他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问,“我要娘亲,你知道我娘亲在哪里么,呜呜呜” “我是在山里捡到你的,我没有见到你娘哦。”男人摸他的头,“不过你娘一定没事的,我保证。” “叔叔为什么会在山里捡到我呢,我娘亲哪里去了呢,呜呜呜,难道娘亲不要望望了,呜呜呜” “不是哦。”男人温柔的抱住他,轻拍他的背,“你们在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坏人,你娘亲应该是带着你逃走,可能迷了路,或者为了不让追来的坏人抓到你,所以把你藏在隐蔽的地方,叔叔正好路过,发现了你,便先将你带到山洞里过夜。” “呜呜呜,望望的娘亲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一定没有。你把你藏到这个山洞后就去找坏人,坏人说他们没有抓到女人,所以你娘亲一定没有事的,我猜她先跑回去找人来救你了。” “真的吗?”望望感觉安心了一点,仰着头,还是可怜巴巴的,“叔叔是什么人?” “叔叔啊,”男人温柔的笑,眼里满满的都是疼爱,“叔叔是猎人。你看,叔叔抓到了好多好吃的,叔叔现在烤给你吃好不好?” 他一手拿起盆子里的东西,有剖好的鱼,有串好的虾,有宰杀干净的山鸡,还有鸟蛋和蘑菇、木耳等。 “咕咕咕”乌望的肚子发出饥饿的叫声。 但乌望还是忍着饥饿,怯怯的看着陌生男人:“叔叔、叔叔会不会卖掉望儿?” 因为很多人都教育他不要乱跑,说他长得很可爱,如果乱跑的话会被陌生人抓到,然后被卖掉,再也见不到娘亲和爹爹了。 (83 83) 第668章 飞越千山万水,只是为了见她 “不会的。”好看又温柔的男人摸摸他的头,“卖小孩的人会被鬼吃掉哦,叔叔只会卖掉抓到的动物。” “真、真的?”乌望还是有点怕怕的,“娘亲说不可以相信不了解的人。” “那,叔叔就跟你说叔叔的事情,让你了解叔叔好不好?” 乌望想了一想,这样的话就不会违背娘亲的教导了,当即开心的点头:“嗯。” “叔叔呢,最喜欢看的书是”男人一边烤鱼,一边跟乌望说起自己的喜好、自己去过的地方、自己的朋友。 但乌望却没怎么在听。他就是一个连两岁都没到的小娃娃,肚子又饿得慌,眼睛只管盯着火上的烤鱼烤肉,哪里有心情听大人讲故事? 只是,男人温柔亲切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令他觉得这里不那么冷清和寂静,也令这个山洞多了一丝人气,他的心,也因此慢慢平静下来。 待男人将烤好的鱼放进他的手里,他开始品尝到美味的食物后,就彻底忘了他的处境,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呀,好吃,好好吃喔,望望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烤鱼”他吃得眉开眼笑,小脸生光。 “这种鱼只有骨头,没有刺,小孩子也可以自己吃,”男人温柔的看着他吃,自己却不怎么吃,“但是还是要小心,别被骨头硌到了。” “嗯嗯,望望会小心的”乌望实在太饿了,有点狼吞虎咽。 “慢慢吃,还有很多。” “咳,咳咳”乌望吃得太快,咳到了。 “来,喝点水。”男人递了一杯水给他。 杯子很干净,不像山里会有的东西,但年幼的乌望可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乌望把水饮尽,咂了咂嘴,眯眼一笑:“好喝,好好喝喔” “来,这是烤鸡腿,这是烤蘑菇。”男人拿过他手中的杯子,将刚刚烤好的食物递给乌望,“慢慢吃。” “叔叔为什么不吃呢?”乌望边啃鸡腿边问。 “叔叔在外边吃过干粮了。”男人温柔的笑,“现在不饿。” “那望望先吃了” 乌望的小肚子实在吃不了多少东西,没过多久就摸着肚子,满足的吐气:“望望吃得好饱,望望吃得好开心,望望好满足喔” “望望开心,叔叔也开心。”男人拿起水盆里的毛巾,拧开,细心的给乌望擦脸、擦手。 很难想象,一个男人也能把孩子照顾得这么细致。 吃饱了的乌望打量黑幽幽的山洞,往男人怀里靠了靠,小眼泛红:“望望想娘亲了,望望好想娘亲” “嗯,叔叔明白。”男人把乌望搂进怀里,抚着他的脑袋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望望先睡觉,叔叔明天现送你回家,好不好?” “望望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吗?”乌望可怜巴巴的问。 “嗯,一定会的,叔叔保证。” “喔”困意涌上来,乌望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望望睡吧,叔叔会保护你的。”男人温柔的抱着他,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入眠,声音也温柔得像和风细雨,“叔叔给你讲故事。” “很久很以前,在很远很远的海上的小岛上,生活着很多怪物” 在他温暖好听的声音中,乌望慢慢的合上眼睛,慢慢的沉入梦境。 “睡着了么?”男人凝视着乌望的睡颜,伸出手来,小心的、无比珍惜的用指头轻抚乌望的脸颊,眼里满是心疼和不舍。 甚至,他俯下身,轻吻乌望的脸颊。 “很可爱是不是?”忽然,一个低沉轻雅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他抬头,看向从隔壁洞窟婷婷走进来的包裹着他的大衣的女子,温柔的微笑:“嗯,非常可爱,这天底下不会再有比他更可爱的孩子了。” “你,把他养得很好,也教得很好,辛苦了。”他轻声道。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女子在他身边坐下,挽着他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他的手臂上,喃喃,“不要只顾着看孩子,也看看我,多看看我”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想念他,想念得快要疯了。 “即使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一直在看着你。”男人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肢,轻吻她的面颊,“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看你” 他越过千山万水,其实只是为了见她。 女人抬头,迎上她的唇。 一旦肌肤相触,就如同烈火遇到干草,燃烧起来,无法阻止。 “毅,抱我抱得再紧一些,不要让我离开” “我不会让你离开,死都不会” 男人把孩子小心的放到一边,抱着思念已久的深爱的女人,深深的吻起来。 吻得天黑地暗,浑然忘我,无休无止。 这里是深山山洞。现在是深秋的深夜。环境不好。条件不好。但,这却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他们没有浪费终于能够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时间。 所有的热情,所有的情意,所有的体力,所有的疯狂,以及全部的身体,都毫无保留的付出,且缠绵不止。 直至汗水流尽,力气干涸。 毛毯下,两人相拥着,即使篝火熄灭,天色微明。 “我不想回去,带我走,毅” “嗯,我不让你回去,我要带你走” 即使缠绵一夜耗尽了体力,两人也还是要拥紧对方,舍不得分开哪怕只是一寸的距离。 而此时,在鬼头山的山脚下,乌蒙军队云集,乌浪一身戒装立在马背上,挥刀大喝:“搜山,务必找到王妃和世子——” “是——”数以千计的乌蒙士兵纷纷冲进鬼头山,分头搜索起来。 乌浪看着雄峻连绵的山脉,眼里有着深深的忧虑,还有自责。 他不该答应让母子俩来此游玩的。 昨天傍晚,天色快要暗了,母子俩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讯息传回,堡里于是派人前来接应,然而派出去的人沿途不见母子俩一行的踪影,赶到鬼头山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行动非常不便,搜兵爬山寻人,又花了好长的时间。 最后,搜兵在山腰的地方发现大量的血迹,以及明显是尸体被拖拽至悬崖边上并被推下去的痕迹,还有母子俩一行所携带的部分物品。 在现场,以及在四周,没发现任何人,也没发现任何一具尸体。 仅仅是看现场,几乎可以推测一行人在劫难逃,全军覆没。 搜兵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来看守现场,另一路赶回去报告消息。 正常情况下,骑马在鬼头山与城堡之间走一趟大概需要一个时辰,而在漆黑的晚上,至少要一个半时辰。城堡收到搜兵的消息后惊得非同小可,一边派城堡里的人手即刻赶去鬼头山,一边向在军营里处理军务的乌浪报告消息。 (83 83) 第669章 夺我妻儿,灭你全部 乌浪听到消息时简直急疯了,但再急也需要时间安排。 深秋,深夜,要派人去危险的高山寻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连夜召集士兵,带上必要的物资,往鬼头山赶来。 待数千人赶到鬼头山脚下时,也已经过了凌晨五更。 而在他抵达之前,也已经有数百人举着火把进山搜查。 没有新的收获。 “会不会是流寇做的?”他问从山上跑下来接他的管家。 “有可能。”管家道,“鬼头山流寇横行,有数支流寇队伍在这里安巢,根本没有其他人敢靠近,咱们的军队也很少进山巡逻,最多就是沿着山脚走一遭。除了流寇,我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对娘娘动手。” “但是,”他说得很是犹豫,“流寇都知道咱们的军队惹不得,从来不敢对咱们这边的人出手,看到咱们的军队都躲得远远的,娘娘来的时候也带着您的旗子,我很难相信他们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对您的人下手。” “把这里的流寇都叫过来,我要亲自审问他们。”乌浪狞笑,“敢不服的,格杀勿论。” 流寇算个熊? 敢招惹他乌浪,全当切瓜一样全切了。 “没有流寇。”管家低声道,“看到咱们的军队过来,那些流寇好像全跑走了,去横岭南边打劫去了。” “那就将他们的老巢全端了!”乌浪翻身下马,“派人去追,去查,务必查个一清二楚。” 天色又亮了一些,可以用眼睛辨路了。 凌晨的雾气重,光靠火把和眼睛根本看不清楚,因此持续了几乎一夜的搜索并没能得到好的效果。但现在天明了,可以真正开展搜索了。 乌浪来到案发地点,现场触目惊心的血量与血迹令他的心脏一阵一阵的强烈收缩,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流寇是没有人性的,而他的王妃又是比天仙还美的女人,他根本不敢想象他的王妃若是落入流寇的手里会有什么后果。 悬崖边上,一群士兵已经将所有的荆棘铲除完毕,并派人攀着绳索爬下悬崖,去寻找尸体。 悬崖底下雾气弥漫,搜寻起来估计会花上不少时间。 乌浪盯着悬崖下方半晌后,走回现场中间,细细搜寻起来。 他相信没有男人舍得杀害他的王妃。他的王妃及其侍女被掳走的可能性很大,如果王妃真的是被掳走的,肯定会留下线索。 他在四周慢慢搜查,终于,他发现了一些被踩断的草根和被折断的树枝,顺着这个方向找下去,他还能找到一些女人衣物上的皮毛、丝线,还有女人所用的珠花碎片,等等。 要找到这么细微的线索很不容易,因此他搜查得很慢,耗时很多。 他找到了鬼头山的另一侧,慢慢深入横岭。 大批侍卫跟在他的四周,一边保护他,一边搜寻。 “有发现,有大发现——”突然有侍卫激动的叫起来。 乌浪转头:“什么发现?” 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过来,将一块染血的手帕呈上去:“这是我在那边的草窝里发现的,很可能是娘娘留下来的信号。” 乌浪扯过手帕一看,几乎目眦欲裂。 粉色的棉绸手帕上用鲜血写着几个字:流寇,救我和望儿。 看那熟悉的娟秀而微微扭曲的血字,分明就是王子妃在逃跑过程中仓促写下来的。 果然是流寇干的? 想到他的妻儿已经落入流寇的手里将近一天,也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他忧虑万分,同时也怒火万丈。 “区区流寇也敢动本王的人!本王这就剔了你们的骨头喂狼!”他阴狠的笑着,“传本王命令,不用再搜寻王子妃和世子,也不用再寻找尸体,所有人都给本王去杀流寇!交出王子妃和世子的押送到本王面前,由本王亲自审问,交不出来的给本王将十八般酷刑一一用上,绝对不能让他们好死!” “是!”比起漫山遍野的找一个女人和找一个孩子,所有乌蒙将士更愿意去追杀比豺狼狡猾、凶残百倍的流寇。 他们与生俱来并加上后天培养出来的好战、嗜血的兽性,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多名将领和头目站起来:“虎头营随我去那边找——” “虎爪营去南边找——” “我们虎牙营也要去南边——” 几千名乌蒙将士迅速被分划成多个小组,奔往不同的方向。 乌浪继续下令:“传本王命令,从军营再调一万擅长山地作战的步兵过来,务必以最短的时间给本王将横岭的流寇都给抓了,斩了!” 横岭山头众多,连绵数百里,想将流窜其中的流寇迅速宰杀,靠几千士兵远远不够。 “是——”乌蒙的将士们爱死了这种命令,当即有人骑马奔回军营,迅速调兵。 在天黑之前,一万名山地作战经验丰富的乌蒙士兵就已经带着兵器、物资赶到鬼头山下,在知道开展这项巢寇行动的原因后,这些崇拜乌浪的乌蒙男人们愤怒了。 “他奶奶的,这些流寇算什么东西?这些被赶出猪圈的畜牲竟敢动到咱家殿下头上来?看老子刨了他们祖宗的坟!” “要不是咱们放过他们,他们能活到现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连殿下的女人都敢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哼,流寇算个什么东西?看来他们已经忘了咱们乌蒙人的厉害,咱们马上就让他们回忆起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悔不当初!” “废话少说,咱们现在就出发,保证让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一头头人形野兽杀气腾腾,嗜血的气息弥漫开来,惊得山中走兽飞禽火速逃离。 “猎犬带过来,咱们现在就出发——” “猎鹰呢?也一起带上,看他们能躲到哪里去!” “喂,咱们就比比看谁宰的牲畜多,输的到时全部跪下来,从咱们的胯下钻过去” “钻个屁!要钻也是你们钻,咱们会输给你们这些蠢货?” “这么嚣张?就以舌头的数量一定输赢” “一言为定!” 众士兵嘴巴上骂骂咧咧的,却已经利落的举起火把,带上猎犬和猎鹰,连夜开始搜寻起流寇来。 火光中,他们的眼睛闪动着嗜血兴奋的光泽,黑暗、寒冷、山林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他们在山林穿梭跳跃,仿佛一支野兽大军在夜间觅食。 被觅的猎物,就是令横岭百姓尤其是晴国北境居民闻风丧胆的流寇。 跳动的火光中,只见一道道诡异的人影向横岭深处、南部扩张和前进,从远处望去,这些火光就像鬼火,那些人影就像鬼影,无比的骇人。 景毅抱着乌望,拥着景嬛,远远的看着这些火光与鬼影,唇边泛起冰冷的淡笑。 流寇这种东西,不过是被流发的野兽罢了,对付这种只有蛮力、没有脑子的野兽,能有多难? 他不需要流血牺牲,不需要千军万马,就能轻轻松松的将他们给灭绝了。 (83 83) 第670章 乌浪的仇,夹击的兵 “老大不好了,老大不好了——”深更半夜,咋呼呼的、惊恐的喊叫声就传遍了整个山洞。 回声震得每个人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吵什么?老子好得很。”络腮胡子的壮汉坐起来,扯起破锣嗓子大吼,“老子正梦到睡女人,你把老子吵醒了,信不信老子把你当女人用?”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当女人当女人——” “当个毛的女人!”冲进山洞里的男子吼道,“前头出事了!有人带着火把往这里找来,我看就是来找事的,你们赶紧抄家伙准备” 络腮壮汉皱眉:“来的什么人?要找什么碴?” “我怎么知道?”守夜的男子吼,“看样子很麻烦,而且那些人感觉很厉害,就像来杀人似的,你们赶紧收拾。” “难道是刀疤那一伙的?不是说好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杀到这里来了?” “我不知道,反正看起来很不对劲。”守夜男子说着,也不想再啰嗦,抓起墙壁上的兽皮外套,再抓起一大包干粮,转身就往外面跑,“反正我先撤了,你们看着办。” 他们是流寇,形势不对就逃,绝对不会留在同一个地方冒险。 其他人看他这样,也如临大敌,纷纷抄起简单的行囊,抓上外套就奔出去。其实他们也不是那么怕事,但他们是“流寇”,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也不是喜欢跟人拼命的杀手,流动性和灵活性才是他们的特质。 他们一奔到洞口,就看到了前方那些星星点点、快速朝这里流泻而来的火把,火光中隐约可见一道道闪动的人影,还有狗吠之声。 一切都透着不对劲和不祥气息。 “刀疤那伙人可没有养狗” “肯定不是刀疤那些人,京城派来铲除流寇的官儿前几天已经到了,刀疤那些人一直躲着呢,不会跑来找咱们的麻烦” “太不对劲了!赶紧逃!”络腮胡的头目下令,胖壮的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他人也撒腿,分头跑。 但,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追,杀了这帮狗娘养的,谁杀得最多老子给他升官——”火把的来源处,有人大吼,中气十足。 “杀——”对方杀声震天,速度竟然又快了几步。 络腮胡壮汉等人真的拼尽全力了,奈何他们是逃的一方,不敢点火,只能摸黑逃窜,但就算他们再熟悉这一带的环境,又怎么可能在黑暗中逃得顺利? 很快他们摔的摔,撞的撞,乱成一团。 “妈的,跟他们拼了!”络腮胡壮汉一看,这样逃不掉啊,干脆不逃了,将行囊一丢,抽刀一挥,“杀了他们,再抢他们的东西!” 这才是他们的作风嘛。 其他人一听,自己也是令人害怕的主儿啊,这样逃得跟狗似的,像什么样? 于是一个个都停下来,抽出兵哭,虎视眈眈的迎上那些火把。 火把很快就到了他们跟前。 “杀——”有人吼起来,率先迎上去,然后被对方一刀劈掉了脑袋。 这、这也太强了吧? 流寇们正在震惊,就有人惊恐的叫起来:“是乌蒙人,是乌蒙兵来了——” 百姓害怕他们,他们害怕乌蒙士兵,他们最不愿意的就是跟乌蒙士兵起冲突,因为,那只意味一件事情——被杀! 众流寇一派哗然。 “为什么乌蒙兵会找上咱们?他们不是不管咱们的吗?” “头,咱们现在怎么办?” “咱们没有招惹过他们吧?绝对没有吧?真是见鬼了” 络腮胡壮汉咽了咽口水,停住往前奔的脚步,大声道:“各位兵爷,咱们绝对没有抢过杀过乌蒙那边的人,不知各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真的没有抢?”朝他冲过来的乌蒙兵也停下疾冲的脚步,走着过来,“昨日下午,你们是不是去过鬼头山,劫了乌浪将军的人?” “没有,绝对没有!”络腮胡壮汉脸色大变,“咱们是经过鬼头山的附近,但看到那里有乌浪将军的旗子在飞后就远远的绕开了,根本不敢靠近” 难道,有人去劫了乌浪的人,以至于招来乌蒙兵的报复与追杀? 妈的,哪个快死的去招惹这些魔鬼,害得他们被连累啊 “真的没有?”对方用野兽般的目光盯着他,“对咱们说谎的代价,你们可是很清楚的。” “绝对没有。”络腮胡壮汉看向其他人,“我发誓没有说谎,你们说是不是?” “是的啊。各位兵大爷,咱们这样的东西哪里敢得罪各位?给咱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啊” “那么,你们马上就去死吧!”对方狞笑着冲上来,挥刀就朝络腮胡砍去。 络腮胡也是干过很多案子的,及时闪开了这一刀,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大叫:“咱们真的没有得罪过各位大爷,各位大爷为何还要对咱们动手?” “没什么,就是想杀人而已!”对方狞笑,又是几刀劈过来。 “干你们祖宗”流寇们又惊又怒,一边招架一边逃走一边怒骂,“咱们没坑过乌蒙人,没惹过乌蒙兵,你们竟然要对咱们赶尽杀绝,真他妈不是人” 但是,对于杀得性起的乌蒙兵来说,他们的愤怒、不平、恐惧、求饶等等没有任何意义。 很快,一个个流寇倒下去,死得很不瞑目,甚至有人在死之前不断的诅咒这些魔鬼一般的乌蒙士兵。 但是,哪个乌蒙士兵在乎这些? 他们杀红了眼,杀得兴起,而且这点血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嗜血之欲,于是他们又像夜行的野兽一般,继续在山中搜索,寻找流寇的身影。 追踪行踪不定、跑起来比兔子还多窟的流寇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追踪有点本事的猎物,对于乌蒙士兵来说也是一件乐趣。 他们乐此不疲。 一夜过去,横岭北侧这一带不知响起多少鬼哭狼嚎,许多潜伏此处的流寇闻讯,吓得纷纷往横岭南侧逃去。 在他们看来,横岭南侧的晴国士兵就是渣,容易避开,就算不避开,双方干架,他们也不会吃亏的。 但这一次,他们错了。 许多从横岭北侧逃到横岭南侧的流寇们冲出山林后,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得前方响起狗吠之声,而后一批全副武装、骑着战马的骑兵举着弓箭,在猎犬的引领下,朝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晴国的士兵确实挺没用的,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至少眼前这些骑兵,看那气势,看那武备,看那利落的身手,一定是军队中的精锐,绝非他们可以抗衡。 而且,他们一路逃来,已经非常、非常的疲惫了 “逃回山里——”有人大吼。 众流寇于是返回往山林里钻。 “嗖嗖嗖——”无数的箭声在背后响起来,瞬间已经有几人中箭倒下。 (83 83) 第671章 屠尽流寇,爱子归来 “这些混蛋,老子总有一天要宰了你们”其他人骂骂咧咧的钻进山林,慌不择路。 晴国精锐骑马疾冲到山林边,下马,带着猎犬在背后追击。 流寇们这下是往南侧逃也不是,往北侧逃也不是,好在横岭山脉区域广阔,内部有足够的地方让他们逃,只是,他们终究也只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乌浪的军队也好,晴国的精锐也罢,都出动了成千上万的兵力,而且大量的猎犬、猎鹰都被派上了战场,晚上还好,若是白天,地面上有猎犬追踪,天空中有猎鹰追踪,他们逃得了一两天,又可能坚持得了四五天? 这些嚣张了许久的流寇们宛如丧家之犬,在横岭腹地开始了大逃亡,乌浪的一万多名悍兵继续热情高涨的狩猎者。 一颗又一颗的人头被送到乌浪面前,从小山包堆成了小山。 士兵们则拿着从流寇尸体上切下来的舌头,攀比着谁杀得最多。 只是,没有任何被逮到的流寇能提供王子妃和小殿下的消息。所以流寇都说他们绝对不敢招惹乌蒙人,也真的没有见过王子妃和小殿下。 如此,大规模的追杀行动持续了四天后,在横岭地区最为臭名昭著的鬼头帮的帮主和骨干终于落网,被押送到乌浪面前。 乌浪坐在石头上,像一头眼神凶猛、獠牙锋利的猛虎,眈眈的盯着鬼头帮帮主:“五天之前,我的王妃和儿子来鬼头山游玩,侍从全部被杀,母子俩失踪。我可以当我的部下的面向你保证,只要你交出我的王子妃和儿子,我只取你一条手臂和一条腿,并保全你一条性命。” 他并不是古板之人,也有欺诈敌人、言而无信的时候,但是,他在部下面前做出的承诺绝对是一言九鼎。 鬼头帮帮主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真的交不出人来啊。 于是,这个在横岭一带令百姓和商旅怕透了、恨透了的流寇大头目跪在地上,竟然像个吓破胆的小孩子一样哭起来:“将军,我真的没有动您的人啊。我在这一带混这么久了,哪里不知道您的威名,就算是您家的狗跑到这里来被我看到了,我也会当大爷侍候啊,哪里敢去惹您的人?”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天我的人确实看到有人上山了,可那旗子一看就知道是您的人啊,我们连靠近都没敢,就带着东西离开鬼头山了,想等着您的人走了以后再回来,哪料到当天晚上您就派兵搜山了,咱们都没弄明白什么回事呢” 乌浪看向其他流寇:“你们呢,谁能交出我的王妃和儿子呢?” 流寇们面如土色,痛哭流涕:“咱们真的没有见过王妃娘娘和世子大人啊” “本王再给你们一条生路。”乌浪面无表情,“你们谁能提供母子俩的线索,我即刻放你们离开,绝不为难。” 流寇们恨不得自己知道啊,但是,他们真的连母子俩的影儿都没见过啊,可他们又不敢放过这个生存的机会。 “将军您看,要不您给咱们一个机会,咱们去打听王妃娘娘和世子大人的下落?既然王妃娘娘和世子大人是在山里失踪的,估计就是其他混蛋干的了,咱们对这些混蛋也是知根知底的,估计很快就能打听到王妃娘娘的消息” 乌浪冷冷的盯着他们,下令:“剥皮,剔骨。” 没用的人,没有必要留。 无数的哀嚎,无数的惨叫,连山里的走兽飞禽听了都毛骨悚然,纷纷躲到深处或逃向其他地方。 在痛苦和哀嚎了很久以后,好几十名流寇变成了一堆烂肉和碎骨,场面无比的血腥与残忍,换了普通人看到,就算不崩溃也会噩梦终生。 但乌蒙的士兵却在笑,这样的场面只会更他们更兴奋。 ——这,就是连无恶不作的流寇们都畏惧到了骨子里的乌蒙士兵! 乌浪却没有什么心情。 他抬头看天,懒懒的站起来,往山下的方向走去:“你们继续找,继续杀,一个都不放过。” 不管他还能不能找回他的女人和儿子,这些触了他的逆鳞的流寇,一个都别想活。 山路难行,但对他和他的侍从来说,这样的山林算不得什么挑战。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山脚已经近在咫尺。 突然这个时候,孩童的哭声传过来:“哇,呜哇哇,爹爹,爹爹在哪里,娘亲在哪里” 乌浪一听到这个哭声,脚步猛然刹住,因为沮丧而微微偻着的身体也在瞬间弹直,这个声音、这个声音难道是、是 他简直不敢相信。 “哇哇——望望好怕,爹爹,娘亲——” 没有听错! 他真的没有听错,这是望儿的声音! 乌浪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两下后,宛如离弦般的利箭般冲出去,转瞬已经窜出山林,将身边的侍卫甩开了一大截。 “呜哇哇——”哭声来源于不远处的石头之后。 他又如疾风般掠过去,两个眨眼的工夫已经窜到数丈开外,然后往石堆后面冲过去。 石堆的中间,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上面坐着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张着嘴,哭得好厉害,无比的惹人怜爱。 “望儿——”乌浪激动的大叫着跳过去,一把将乌望搂进怀里,喜悦到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望儿你终于回来了,爹爹好想你,爹爹好担心你” 望儿突然被人抱住,先是吓得眼泪和哭声都止住了,然后马上认出这是自己在千呼万唤的爹,当即也紧紧的抓住爹爹的衣服,继续哭起来:“爹爹,哇,爹爹,爹爹——” 他是小孩子,表达能力有限,就只会凭着本能哭,以此表达自己又激动又喜悦又后怕等等心情。 “望儿不哭,有爹爹在,没事的啊,没事了啊”乌浪笨拙的哄着儿子,恨不得将儿子揉进骨子里,但又怕自己用力过头,不小心将儿子给勒坏了。 “呜呜呜,望望好想爹爹和娘亲,望望好怕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乌望终于哭得差不多了,声音变小,手背抹着眼泪,抽泣着哭诉自己的害怕与委屈。 “不怕不怕啊,爹爹不会再让你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爹爹一定会保护你的,望望不哭,咱们现在就回家” “呜呜呜”乌望边哭边含含糊糊的念了一阵后,终于发泄够了,既安心又疲惫的趴在爹爹的怀里。 “爹爹,娘亲在哪里,望望想娘亲” 乌浪心里微微一痛,一边笨手笨脚的拿袖子给他擦眼泪,一边低声哄道:“娘亲已经回到家里了,她正在等你呢,咱们现在就回家啊。” (83 83) 第672章 不幸中的万幸,全家团聚 “嗯,爹爹走快点,望望要见娘亲”乌望眯着红红的眼睛笑,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催促,“望望要想娘亲,望望要娘亲喂点心吃” “好好好,咱们现在就回去,快快回去。”乌望抱着儿子走向马群,同时才记得,“你怎么会坐在哪里?唔,就是说,你是从哪里回来的?” 这一带早就被搜遍了,他的儿子根本不可能事先被隐藏在这一带,而且看他儿子的穿着和外表,既不脏,也不乱,更没有受伤和变瘦,感觉跟失踪之前一样状态不错。 很奇怪。 “叔叔送来的啊”说到叔叔,乌望开始东张西望,叫起来,“咦,叔叔不见了?叔叔——叔叔——” 乌浪皱眉:“什么叔叔?你哪里来的叔叔?” 乌望眨巴着大眼睛道:“救了望望的叔叔啊,叔叔很好人,给望望烤鱼吃,给望望烤蘑菇吃,给望望洗脸洗屁屁,给望望擦手换衣服,给望望讲故事” 他扳着胖乎乎的小手指算起来。 乌浪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了:“那个叔叔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的?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 “叔叔啊,叔叔是打猎的喔,”乌望的大眼睛透着崇拜,“叔叔打猎很厉害哦,他抓了山鸡、鱼和虾子,还有、还有好多喔,给望望吃得饱饱的” “爹爹问你,你是怎么遇到这个叔叔的?” “他救了望望喔。”乌望回忆,有点苦恼,“望望醒来的时候娘亲不见了,望望很怕怕,叔叔就出现了,告诉望望他救了望望,还答应送望望回家” 乌浪知道儿子不会跟他撒谎,但是,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叔叔”也太诡异了吧? 不过看儿子好好的,也不像受到过什么伤害的样子,他心里也是半信半疑:“这个叔叔真的那么好?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嗯,叔叔很好喔,望望喜欢叔叔。”乌望的小脸皱成一团,“叔叔说要送望望下山,还说爹爹就在山下,望望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不见叔叔,就哭了,然后爹爹就出现了” “叔叔去哪里了呢?望望说要请叔叔去家里做客的。叔叔——”乌望东张西望,大声叫起来,“叔叔,望望找到爹爹了,望望要请爹爹去城堡做客哦——” “好了好了,爹爹会帮你找到叔叔,你乖乖的跟爹回家。”乌浪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喜欢别的男人,当即把儿子的脑袋往怀里一摁,哄他,“天要黑了,望望是不是困了?困了就赶紧睡,醒了就到家了” 听他这么说,乌望真的有点困了,他仰望着爹爹:“那望望醒来的时候,娘亲也会在吗?” “当然,一定会在的”乌浪心里有点疼。 “那望望睡了,爹爹一定要告诉娘亲等望望醒来哦” “嗯,我保证,望望快睡” 乌望闭上眼睛,慢慢的睡着了。 闻着儿子身上的奶香味,以及微微呼出来的气息,乌浪想到他美丽的王子妃,心头的焦虑更甚。 她在哪里?她都经历了什么?她现在是否在承受着痛苦和折磨?他真是没用 “得得得——”身后突然传来异常急促的马蹄声。 乌浪微微皱眉,有什么事骑得这么急?吵醒了他的宝贝儿子那就太不好了。 “将军,将军——”身后的士兵大声叫他,听声音绝对是十万火急。 乌浪将马停下来,微微转身,等着传令兵靠近。 “将军——”传令兵尚未冲到乌浪的跟前就迫不及待的道,“夫人找到了,咱们找到夫人了——” 在军队里,将士更乐意称乌浪为“将军”,称景嬛为“将军夫人”,对于这些将士来说,乌浪作为“将军”的影响力远远高于“王子”的身份。 乌浪猛然掉头,策马冲上去,吼道:“真的?真的找到了?” “是。”传令兵连汗都不擦,“咱们的人在一个树洞里发现了夫人,夫人的身体有些虚弱,但没有大碍” 他的手臂被抓住了,乌浪吼道:“她现在在哪里?我现在去接她。” “夫人的状况不太好,咱们的人正运送夫人出山,还有一些时间才能送出山林” 乌浪拍马就往鬼头山的方向狂奔而去,瞬间又将身边的侍卫给甩出一大截。 “呜”他怀里的乌望因为他的大声说话和马背上的颠簸而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高兴的呜咽,“爹爹好吵,望望好难受,呜呜” 乌浪将速度放慢了一些,控制着音量道:“望望乖,咱们去接你娘亲,你忍一下好不好?” “娘亲?”乌望眼睛一亮,抓着他的衣服摇起来,“爹爹快点,望望要见娘亲,要见娘亲” “那你忍忍——”乌浪念妻心切,一手抱紧儿子,一手甩缰绳,全速赶路。 天黑了,黑如墨汁。 鬼头山脚下点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还燃起了几堆篝火,将出口一带映得灿亮。 乌浪奔到山脚下:“王妃呢?什么时候到?” “山里的路不好走,夫人的身体也不太好,走得慢,还请将军耐心等待。” “行了,你们赶紧煮点东西给望儿吃,还有,药品和大夫都准备好。” “是。” 接下来,乌浪就耐心的等待,一边喂儿子吃东西,一边不断往山的深处张望。 他也很想马上冲进山林里接人,但,深夜的山林还是危险的,而且他还要陪伴儿子,不宜离开。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 终于,前面的丛林里起了骚动,在一片火光的靠近中,隐约可见许多人在往这里走来。 乌浪站起来,抱起睡着的儿子往前面跑去。 火光之中,众士兵抬着一副担架,正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乌浪冲过去,拔开众人,激动的道:“是王妃吗?” “是的” 乌浪掀开盖在担架上的毛毯,果然,毛毯下躺着的是脸上蒙着面纱、闭着双眸、头发凌乱、衣服又破又脏的景嬛。 他伸出手,想扯下景嬛的面纱,但景嬛忽然睁开眼睛,还无力的抓住他的手腕,虚弱的道:“不要,不要看我的脸,我的脸丑” 乌浪其实没有见过景嬛真正的素颜,但也隐隐知道景嬛的脸受过伤,留有一些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的疤痕。当然,他是不在乎这些疤痕的,在他看来,他的王妃就算脸上有疤痕,也无损于她的美丽。 乌浪的手有些犹豫。 “我没事”景嬛微笑,安慰他,“就是在树洞里躲了好久,饿坏了,累坏了,别的都没什么事,也没有受伤” 啊啊,和景毅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的温暖幸福,她真不想再回来了。 可是,不行,现在还不是她能和景毅长相厮守的时候,为了两人的将来,景毅要忍,她也必须要忍。 (83 83) 第673章 强强联手,借刀杀人之计 乌浪看到她都这般虚弱了,目光却还是这么坚决,便也不勉强她,只是温柔的告诉她:“看,咱们的儿子也没事,你好好歇着。” 他的温柔,看在景嬛的眼里是那么的丑陋,令景嬛很想吐。 景嬛微笑:“嗯,那我就放心了。” 她看似疲惫的闭上眼睛,其实是不想见到他丑陋的脸。 乌浪将还在沉睡的儿子交给手下,而后弯下腰来,连着毛毯横腰抱起景嬛,大步往山林外走去。 他的步伐又大又沉稳,比起担架要舒服得多,也快得多。 山林外的篝火边,众人已经准备妥当,乌浪一抱着景嬛出来,大夫就给景嬛检查伤口,侍女就给景嬛喂汤喂粥,擦手洗脸。 忙了一阵后,大夫确定:“夫人只是饥饿和疲惫过度,没有大伤,休养一阵子就好。” 乌浪这才放下心来,将景嬛抱进城堡特地送过来备用的马车里,回去。 车厢里,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握着妻子的手,心里是满满的温暖与温柔。只要想到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妻子与儿子,饶是杀人如麻的他,也不禁感到后怕。 “以后,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受难了”他低声喃喃着,在心里发誓。 “将军,”马车外有将领请示,“夫人和小殿下已经找到了,流寇还要杀吗?” “杀。”乌浪想到妻儿所受的苦,怒从心头起,“跑到那边的不用管,但跑到这边的,来一个剥一个!” “那边”指的是横岭南侧的晴国地界。一来他的兵连续在山脉里追杀流寇多日,必定颇为疲累,而南侧那边又太远,没必要追得太远,二来流寇已经被杀掉大半,剩下的已是强弩之末和惊弓之鸟,掀不起什么风浪,三来他的妻子来自晴国,又为他生下了这么完美的儿子,他不想在晴国并未挑起纷争的情况下派兵进入晴国地界。 因为种种,他只要做到这份上就够了。 “是。”将领离开,把命令带去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乌浪一家三口团聚,横岭北侧的战斗即将结束,一切正在慢慢恢复平静。 而横岭南侧,严格说来,晴队对流寇的追杀才刚刚开始。 景毅骑在高头大马上,盯着眼前萧瑟雄浑的山脉,下令:“每隔一里,扎两顶帐篷,设十名士兵,配一条猎犬,日夜巡逻。” 他的策略,就是沿着横岭南侧那长长的山脚设立封锁线,将流寇堵死在山里。 横岭北侧流寇是不敢去了,横岭南侧则有五千将士日夜巡逻,幸存的流寇只能在山中活动。横岭区域广袤,听起来流寇们似乎可以在山中当山大王,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是,横岭并非物产富饶之地,而且危险的区域和猛兽极多,若是不慎迷失在深山老林里或遇到猛虎、狼群、巨蟒、毒虫等,等于自寻死路。 另外,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已经变得严寒,山中可没有野果、野菜给流寇食用,各种走兽飞禽也都消失无影,加上山中的环境恶劣,那些幸存的流寇想在山林里熬到晴队撤退,并不现实。 “他们绝对撑不到一个月。”景毅巡视山脚沿线,淡淡的告诉副手,“大部分人至多只能撑二十天左右。” 而后他抬头看天:“冬天的第一场雪,过几天就要来了。” 下雪时山中会加倍严寒,而流寇们的老巢大多设立在横岭北侧,加之这些巢又在乌蒙军队的追杀中被破坏殆尽,这些流寇可谓是缺衣少食,必定要挨饿受冻,就算他们体力过人,意志顽强,也挡不了多久。 晴队,只要守在能成为出口的山脚下就好。 这么长的山脚守起来也并不容易,很是耗费人力、物力,但绝对比搜山轻松和好过多了。 景毅身边的将领看着他,眼里的情绪都很复杂。 之前,他们对于这个从晴国来的年轻贵公子很是不屑,认为这不过是个告父母庇荫并只会纸上谈兵的绣花枕头罢了,然而,这位贵公子抵达横岭不过大半个月,横岭的流寇就几乎见不到影了,而参与剿寇的晴国兵力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乌氏皇族建在横岭北侧的城堡以及离城堡不太远的军营,都属于军队重地,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城堡和军营里的情报自然也不会流泻出去,所以晴队并不知道乌浪派军疯狂追杀流寇的事情,只隐隐听说那些流寇似乎得罪了乌蒙军方,遭到报复。 “景大人,”终于有一名将领忍不住了,“您前些日子去北边,不知有何部署?” 景毅刚到这里没几天就独自一人潜往横岭北侧,说是要一个人去打探流寇们的老巢和底细,并让他们派兵守住南边出口,见一个流寇出来就杀一个,他们都以为他是不自量力,恐怕会有去无回。哪料到他去后没几天,就不断有流寇从山里跑出来,一个个跟被鬼追命似的。 而这阵子,更是没再见到流寇到处烧杀抢掠,这令他们感到很是惊奇。 “离间计罢了。”景毅说得很是淡然,“我找到他们的巢,想办法在他们之间制造矛盾和仇恨,他们就主动自相残杀,而后两败俱伤。” 他说得非常轻松,就像小孩子在说晚饭吃了什么一般。 一群将士面面相觑,那些流寇虽然没有人性,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很少会发生严重的冲突和对战,这位贵公子怎么说得跟念书似的? “您是如何挑拨离间的,可以告诉我等,让我等也长长见识?”一名将领不服气的问。 “比如,我杀了一伙人的头目,将他的脑袋挂到另一伙人的巢前。” “比如,我劫了一伙人的宝贝,带着这些宝贝去投奔另一伙人。” “比如我冒充流寇,杀了几名乌蒙士兵,并留下陷害其他流寇的线索。” “比如我偷偷引开看守物资的流寇,再放一把火将那些物资给烧了,令流寇之间互相怀疑,互相猜忌” “比如黑吃黑” 众将士听得目瞪口呆,久久才道:“就这样?” 景毅淡笑:“是啊,就这样。” 他怎么可能让这些人知道他的秘密。 借乌蒙人的刀,杀流寇的命,不费吹灰之力。当然,这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还有景嬛的。 这本来就是他与景嬛联手合演的一出戏。 而与景嬛在山中相会的那几天里,是超出他想象的幸福,他真不舍让她离开,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莫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就是十把刀,他也会忍着。 (83 83) 第674章 追踪,尸骨争夺战 景毅不费吹灰之力就利用乌蒙军队铲除流寇的时候,红枫镇外的江心,巨大的爆破声惊得初冬的第一场雪都微微的震了一震。 玉朗川站在一叶扁舟上,指挥众人:“把这些石头搬开,注意不要让河水流进我划出来的范围内。” 上次,姒琅和夜枭为了千年人参、千年太岁而前来寻找姒清的墓时,触动了机关,导致墓坍塌,现在玉朗川要找到姒清被埋在废墟里的尸骨,就得重新挖开。 这是一项大工程。 好在冬季水位下降,江心小坡露出不少,可以立刻开工。 一块块横堆乱砌的巨石被挖出来,然后丢到江心里,接着是各种碎石和泥土。 大半天后,一个隐约可见轮廓的人工墓露出来,因为有巨大的、掉落下来的石板斜挡住上部的碎石与泥土,洞底部没有完全被摧毁,还能看到水晶棺的碎片。 尸体的气息弥漫上来,众汉子纷纷躲到一边,咳嗽。 站在上风处的玉朗川还隐隐闻到了这种臭气,在心里叹息,看来,因为这个墓被那个女人破坏的关系,他老娘和姒清的尸体终于腐朽了。 真不想看到这两个人腐朽的尸体。 一群人站到上风处,等待腐气散得差不多了以后才戴上口罩,小心翼翼的爬下底,挖掘尸骨。 墓不大,他们没多久就看到了两具尸骨。 莹白的尸骨,已经没有了血肉还好。不过尸骨身上还穿着已经的衣服,看起来有些诡异。 这两具尸骨,就是玉朗川的父母。 玉朗川没什么感情的打量这两具尸体,叹气:“把骨头都带上来,小心点,尽量别破坏。还有,他们身上的东西也带上来,尽量不要放错了位置。” 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造墓、入殓或挖墓、盗墓的高手,很懂得如何处理尸体。他们并没有急着把尸骨捡了带上地面,而是先用毛刷等工具将尸骨上面的灰尘、杂物处理干净,再检查尸骨是否完整、尸体佩戴的陪葬品是否有所遗失和放错位置,直到将尸体尽力还原后才用一块扁平的木板插到尸骨底部,将整具尸骨给抬起来。 此时,墓底部已经被清理出足够的空间,一具轻便简易的棺材被吊下来,众人将盛着尸骨的板子放进棺材里,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将原本就是组合起来的板子一块块的拆开来,如此,一整具尸骨就被完整的、干净的放进棺材,没有受到更大的损伤。 这等手法,连玉朗川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干得不错,光看骨头的头发、衣物佩饰,也看得出这是姒清。” 然后,他让众人如法炮制,将他老娘的尸骨也给盛进棺材里,带到地面上来。 天色暗了,他叹息着让众人将墓废墟给彻底填平,而后运两副棺材回到岸上,母亲那副棺材就带到瀑布顶上的旧宅故地给埋了,姒清那副他带走了。 如同姒琅这边分析出来的一样,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运送姒清的尸骨回到晴州,让死后多年的姒清封官加爵,风光大葬,外加设庙立祠,派高僧入驻,日日颂经超度,另外还要请文人雅士为其写诗作贼,歌功颂德,如此,不怕恨透了姒清的姒月不受刺激并跳出来刨了姒清的骨头。 “嘻嘻”他摇着折扇,得意的笑,“我果然是天才,还是我才配得上我的公主啊。” 他带着姒清的棺材越走越远,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姒琅抵达红枫镇附近的江心岛时,江心岛已经被彻底填平,只剩下那棵光秃秃的枫树站在那里。 她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两声短促的口哨,这是“放我下去”的意思。 将她抓在爪上的大少爷盘旋了两圈后,慢慢收翅,落在小岛,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土坡上。 姒琅在直径不过三四丈的江心岛上转了几圈,一目了然的发现这里已经被挖掘和重新填平,看痕迹应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姒清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她再重新挖掘和寻找不会有任何意义。 来晚了? 她叹息着,将手指放进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口哨。 这是“接我”或“快飞”的意思,既然她现在在地面上,当然就是“接我”的意思。 小少爷飞过来,在她头顶上转悠,姒琅伸手抓住它的两条腿,它将姒琅吊上空中。 姒琅嘴里含着口哨,想指挥小少爷带她往远处飞,但很不巧,又下雪了,而且比前几日的第一场雪要大。 小少爷没办法带着这样的她飞远,加上小小少爷也做不到。 没办法,她只好又吹出两声短促的口哨,让小少爷将她放到地面上。 她摸摸小少爷的脑袋,指了指山顶,挥动双手收了个“收翅”的动作:“你们去哪里躲躲,走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小少爷和同行的小小少爷叫了几声,往山顶上飞去了。 它们会自己觅食,会自己避开人群,不用她担心。 姒琅往红枫镇上走去。到了镇上以后,她向镇子上的人打听,知道两天前果然有类似玉朗川的人来过,并运着一副棺材走了。 她抬头看越下越大的雪,在客栈里住下来,无奈的等着雪停。 好在刚刚入冬,这场雪没有下太久,次日凌晨就停了。天亮以后,姒琅背着一袋子米粮和果蔬,左手拎着几只鸡鸭,右手提着几只兔子,往附近的山走去。 到了山脚下的隐蔽之处,她吹响了口哨。 小少爷和小小少爷从山顶上飞下来,落在她的脚边,闲昵的贴着她的身体子蹭。 她摸摸这只,摸摸那只,先拿出饭团子和果子、蔬菜喂它们,再一只只的将鸡鸭兔放走,让它们去捕抓跑动中的肉食。 小少爷和小小少爷再能干,但在这种天气里只怕也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她得找些新鲜又好吃的给它们喂食。 待两只吃饱又歇息了一阵后,姒琅拿出布条系在自己身上,再将布条的两端交给两只,两只明白,这是要飞的意思了。 吃饱喝足的两只心情很高兴的提着姒琅,慢慢的飞上高空,往三羊镇的方向飞去。 姒琅根据天气、路况、距离测算了一下玉朗川的行程,认为他现在应该还在三羊镇上,只要有两只带她飞过去,她应该能赶上玉朗川。 玉朗川本身就是诡谲多端的高手,这次又带了不少高手同行,加上这里还是乌蒙人的地盘,她想在人少、容易被发现的路上对玉朗川下手,并不现实。所以,她最好能在人多、易隐蔽的城镇潜进玉朗川一行,而后想办法摧毁姒清的尸骨。 (83 83) 第675章 被黑店盯上,杀人栽赃 两只巨雕不紧不慢的吊着姒琅飞了大半天后,三羊镇已经清晰的进入姒琅的视线。 因为天气严寒,这几天又断断续续下雪的缘故,很少有人外出,就算户外有人出没,一个个也低着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不会有人往天空张望。 姒琅在三羊镇附近落地后,独自往三羊镇走去。 三羊镇是乌蒙国最靠近边关的城镇,两国若是开放边关时这里也相当热闹,来往的商旅极多,不过入冬以后,北地的晴国人就不爱出门和远门了,这里就变得冷清不少,只有集市时才会热闹。 姒琅走进三羊镇时,到处都冷冷清清的,连路边的店铺都垂着厚厚的帘子或半掩着门,生气外头的寒风吹了进去。 她在镇上转了一圈后挑了间普通的客栈住进去,而后在私底下向伙计和其他客人打听了一下,昨天确实有类似玉朗川的家伙带着几十条大汉和一副棺材进镇,住进晴国设在三羊镇的驿馆里。 玉朗川本来就长得招摇,再带上这么多人和棺材一路走过来,不引人注目才怪了。 姒琅打听到玉朗川的行踪后,在天色暗下来时又出去转了转,特别在暗中观察驿馆,寻找可乘之机。 没有可乘之机。因为边关治安较乱,晴国人也比较懦弱怕事,这驿馆的围墙修得又高又厚又坚固,唯一的一扇大门还是铁门,锁也是铁锁,任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潜得进去。 至于驿馆里的情形,她更是无从得知。 玉朗川是因为天气原因才暂时停留在三羊镇,待天气好转一些时玉朗川一定会马上上路,而玉朗川进入晴国地界后很可能会得到军队保护,她想那时下手恐怕更不容易。 最好就在乌蒙国境内动手,如此,玉朗川想找乌蒙军队帮忙也很不方便。 但,她要如何潜进驿馆? 让那两只送她进去?但,那两只若是被玉朗川发现,她的行踪和计划就要曝光,她和那两只的处境也会更凶险。 她在横岭地区也有自己的盟友,只是,她未必能等得到他们赶过来。 整个晚上,她都在琢磨这事。 次日清晨,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刚掀开被子就感到异常寒冷,惊得她赶紧缩回被子里,在被子里穿戴厚实后才钻出来,微微打着哆嗦走到窗边,才把窗子打开了一道缝,就有一片冻骨的寒风捎着雪花凛凛的刮进来,吓得她赶紧把门关上。 这一天绝对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了,而且还夹着雪花和细雨,更显冻骨。 她从小生活在江南,原本就不习惯这么严寒的天气,如今又是气血还虚的身体,哪里抗得住这种寒冷? 这样的天气,就算让她悄悄潜进玉朗川,也没法作案。 还是要等她的援兵到来才行。 但在援兵抵达之前,她要怎么阻止玉朗川离开? 按照今天这种天气,玉朗川还是上不了路的,但也许明天、后天就能出发了,她的时间还是不多。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下楼,叫住伙计,叫伙计送热汤和饭菜进房间,她要在房间里吃。 魁梧的乌蒙国伙计一脸的爱理不理:“掌柜说了,天气冷了,供货变少,本店所有东西涨价三倍,你要还是不要?” 乌蒙人尤其看不起晴国人,向来都是能欺负就欺负,这店的伙计和掌柜见姒琅明显是晴国人的长相,又是独自一人,在她进店时收费就比高了别人一倍,现在还要涨三倍,绝对是黑店。 姒琅原本心情就不好,于是拔高声音:“我付的帐本来就比别人贵了一倍,怎么现在还加价?” “舍不得花钱就滚,这店是咱们开的,掌柜想怎么定价就怎么定价。” “你、你们开黑店啊?” “开又怎么了?又没有逼你是不是?”伙计嚷嚷的同时,几名乌蒙客人都抬起头来,盯着姒琅,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大有“你敢闹,咱们一起揍你”的气势。 入冬后物资和收入都会减少,这些店铺向来都是使着劲儿宰异族客人,乌蒙人也都帮着自己人,姒琅左右看看,很久没有被人欺负的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站起来就走:“大不了不住。” 伙计看向掌柜,掌柜眯起眼睛,悄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他可以去劫财。 他们虽是平民,但开店开得久了也练出眼力了,看出姒琅穿着虽然一般,但衣鞋的用料和做工都很好,不是一般人舍得用的,还有那种从容的态度和优雅的举止更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的,觉得她八成是晴国来的有钱少爷,不宰一笔才亏了。 那名伙计会意,迅速离开去换了一套便服出来,而后从客栈小门溜出去,追着姒琅离开的方向走。 他很快就看到了姒琅,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而姒琅也很快发现她被人跟踪了。 姒琅现在也算是跟踪与反跟踪的高手了。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尽绕着弯走路,利用眼角余光观察跟踪者,很快就发现跟踪者一点都不专业。 就这样的家伙也敢跟踪她?简直是对她的污辱。 姒琅走到某个拐弯处时猫身一窜,爬到墙头上,隐在大树后,盯着走过来的跟踪者。 “人往哪里去了?”客栈伙计拿着菜刀,在几条小巷的岔口处四顾张望,“那小子走得也不快,怎么就不见了?” 姒琅眯起眼睛,哦,原来是客栈的伙计,打扮成这个样子,还偷偷摸摸的跟在她后面,想干什么一目了然。 万恶的乌蒙人! 该死的乌蒙人! 姒琅在心里诅咒着,刹那起了杀机,而心里随即一动:该死? 如果她干掉几个乌蒙人,留下线索栽赃给玉朗川,玉朗川短时间内还走得了吗?盘算下时间,她只要将玉朗川拖上几天,她的援兵应该就能赶到了。 想到这里,她当机立断,悄然从墙头上跃下来,无声无息的跟在那名客栈伙计的后面。 客栈伙计虽然生得高大魁梧,体力过人,但并非练家子,跟姒琅这种训练多年、杀人不少且杀人经验丰富的高手相比,还是差得太多了。 走着走着,她终于发现了一根不错的木棒,双手握着。 跟着伙计走到一个更为僻静的地方后,她快步闪到伙计的身后,举棒用力朝伙计的后脑勺打下去。 木棒同时脱手,姒琅故意的。 伙计戴着挺厚的帽子,她想一棍子将伙计打死不太现实,但因为她打得又快又狠又狠的关系,伙计还是闷哼一声,晕着头,歪着身子,转过身来。 短短几秒,姒琅已经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又快又狠又准的朝伙计的嘴部刺下去。 (83 83) 第676章 命案牵连,玉朗川受阻 她要杀死这名伙计不难,但是,她不能让对方发出大的声音,所以,她首先要做的是让对方发不出大的声音。 另外,这伙计穿着相当厚实,脖子也被衣领给覆盖住了,她很难用一两刀就重创对方要害。 伙计正懵着呢,嘴部突然被狠狠的刺到,当即被刺划出一条很大的口子,人中、嘴唇、口腔、脸颊都受到重创,血流如注。 他当然先是惨叫一声,但因为嘴部太痛的关系,他发出的声音很小。 他一手捂住嘴部,另一手本能的抓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但对方轻轻一闪就避开他的大手,同时一刀刺向他的眼睛。 马上就刺中了。 而后匕首被大力拔出来,他痛苦的用双手捂着脸颊,想叫人,但他的脖子紧接着又挨了一刀,又一刀,又一刀 四五刀过后,他的脖子连同衣领都被扎烂,气也断了。 姒琅将他的尸体拖到阴暗的角落里,然后扯下身上的大衣盖在他的身上,就算是掩盖尸体了。 今天特别寒冷,刮着大风,有细雨和细雪,天色昏暗,不见有人出门,所以,没有人看到这一切。 干掉伙计后,姒琅抱着身子,往客栈跑去。 客栈里,掌柜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伙计回来,不耐烦了,叫来另一名伙计招福:“你去找找招财,快去快回。” 招福裹紧大衣,盖上帽子,懒洋洋的出门。 “关门关门,赶紧关门”掌柜打着哆嗦,提醒招福。 “知道了。”招福转身将门扣紧。 咚——两扇门板扣到一起的同时,他的后脑勺也挨了一记重击,而后他被人推倒在地,帽子被人拉下来盖在嘴巴上,脖子被人狠狠的用刀扎。 一刀,两刀,三刀 对方的动作一气呵成,他还没看清对方就一命呜呼。 姒琅三两下就要了这名伙计的命后,站起来,拍打着门板。 “谁呀?”掌柜打着呵欠,懒洋洋的过来开门,“是要住店的不” 风夹着雨丝和雪花,猛然的、用力的刮到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睛,隐隐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但还没有看清楚,脖子上就是一阵剧痛,什么尖锐、冰冷的、坚硬的东西深深的扎进他的脖子里。 热乎乎的液体喷出来,让他感到暖和,而同时,他也知道他被人杀害了。 他要死了,而为什么会被杀、谁杀了他,他完全不知道了。 姒琅将他的尸体推进屋里,而后将招福的尸体也拉进来,将门关紧。 这种时候,早饭时间已经过了,为数不多的几名客人已经躲进客房里,等着天气转晴或下一个集市日的到来。 在死了一名掌柜和两名伙计后,大堂里没别的人了。 姒琅走进厨房和院子,没发现别的人,而后她走上二楼,一间客房一间客房的找人,准备干掉这间客栈里的所有人。 笃,笃笃笃。 “谁呀?”房间里传来不耐烦的人声。 “天气冷,掌柜让小的给各位客官多送一床被子。”姒琅瓮声瓮气的道。 门“吱呀”的开了,姒琅把抱在怀里、遮住她脸的被子递过去,趁着对方伸手抱住被子的空隙,姒琅用力一推就将对方扑倒在地,隔着软软的被子,她压在对方身上,手中的匕首快准狠的朝对方的脖子刺下去。 她的动作很快,就像练习了无数遍似的,根本没有给对方和反抗的机会。 如法炮制,她很快就将客栈里仅有的五名客人给干掉了,然后扬长而去。 午时,有人送货上门,随手把门一推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惊得大叫起来。 很快,差役来了,客栈里所有的尸体都被发现了,衙门震惊了,全镇震惊了,尽管天气冷得要命,还是有很多人前来围观命案现场。 衙门下令封锁全镇,任何人不出离开,衙役则兵分两路,一路在客栈里勘察现场,一路搜索全镇。 很快,招财的尸体也被发现了。 因为下着细雨和微雪的关系,凶手几乎没有留下踪迹,但衙役着经过细心搜索,还是隐隐发现了微弱的脚印、细微的血迹、染血的棍棒等蛛丝马迹,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查下到头,他们在晴国驿馆的大门外发现了一处微微染有血迹的雪,并在铁门上发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血手指印。 几名衙役面面相觑:“难道凶手与晴国驿馆有关?” “根据仵作初步验尸,凶手约有这么高,力气不算特别大,这倒是符合晴国人的身高体形。” “我问过镇上的人了,昨天下午来了一个晴国人,向人打听这几天是不是有晴国人带了尸体、尸骨之类的来到镇子上,然后找客栈入住。喏,前两天就有人带着一副棺材住进驿馆,那个晴国人要找的人就在驿馆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凶手有关。” “想那么多干啥?进去问去。”乌蒙的衙役们根本不把晴国驿馆放在眼里,有人直接上前踢门,扯着嗓子叫,“衙门查案,马上开门,要不然全抓了——” 铁门很快被打开了:“各位官爷,不知有什么事需要本馆要办的?” “滚开。”衙役将开门的伙计踢开,大步闯进去,“这里是谁作主的,马上出来回话。还有,咱们要搜查这里,所有人都马上出来,在院子里集合” “是是是,小的马上去叫人,只是,几位官爷可以先告诉小的出了什么事否” “凭你不配知道,赶紧去叫人。” “别跟他们废话,赶紧搜,免得凶手跑了,对了,多叫点咱们的人来” 驿馆瞬间热闹起来,到处鸡飞狗跳的。 玉朗川听到衙役上门的消息,心里并不当一回事,只管在屋里画他的衣裳设计图。他身上所穿的一切衣物都是他亲自设计,而后找高手裁制,每一处细节都要求完美,而且他一件衣服绝对不穿过三个月,因此,只要有空他就自己画设计图。当然,他有时也会亲自设计一些首饰,样样都仅此一件,绝不雷同,绝不售卖。 “国师,国师,”随从匆匆敲门,“官府的人看到了那具棺材,想强行打开,咱们没办法阻止” 玉朗川丢下设计图就跑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得不浪费口舌,客客气气的跟那些粗鄙无知的乌蒙衙役说明情况,乌蒙衙役可没有把他的“晴国国师”的身份放在眼里,处处刁难,激得玉朗川都想全杀了他们。 当然,玉朗川的忍耐力没有那么差,他最后用大笔的钱解决了衙役对他纠缠不休的难题,只是,在衙门宣布解除封锁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离开三羊镇了。 (83 83) 第677章 驿馆被封,集市上的小少爷 玉朗川以为衙役们不会再纠缠他了,但是,才过了一夜,衙役们又来了。 玉朗川现在是驿馆的最高官员,他带的那副棺材又可疑得很,衙役到来,当然要先找他。 玉朗川认为这些衙役不过就是想多要些过年费罢了,当即笑道:“各位辛苦了,天寒风冷,我准备了一些还不错的酒菜,各位先坐下来暖暖胃如何?” 没想到昨天刚拿了他的钱的衙役们脸色还是那么臭:“不必了,咱们现在要搜驿馆,还请玉国师配合。” “各位昨天不是搜查过了吗?” “搜查过了,但没有搜得仔细,上头命令咱们才彻搜一遍。” 玉朗川忍着杀意,微笑:“那就请各位随便搜吧。” 只要他老爹的尸骨没事就成。 衙役们这次来的人数更多,足足比昨天多出一倍,在驿馆里全面搜查起来,连那副棺材都没放过。当然,棺材里只有姒清的骨头和随葬品,没有任何与凶手有关的东西。 玉朗川相信他们不会查出任何问题来。 驿馆不小,但也不是很大,没过半个时辰,就有伙计匆匆来报:“大人,官府的人在院子里发现了凶器” 玉朗川画着设计图的手就是一顿,抬头:“什么凶器?” 伙计惊慌的道:“一把的匕首,听说跟杀掉客栈那些人的凶器对得上号,这个事情闹大了,官府要派人封锁驿馆,一个一个的调查” “那就让他们查吧。”玉朗川皱眉,“查出谁有嫌疑,就让官府抓去好了。” 只要他没事就行。 反正他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确实没有什么事。从踏进三羊镇后他就一直待在驿馆里,哪里都没去,有大把的人可以作证,而且以他的身手,若是要杀客栈里的人,甚至不需要见血。 不过,他身边的人就没有那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了。还有,官府怀疑他可能是幕后主谋,在调查其他人时也顺便调查他。 这一轮调查下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他除了等待调查结束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为什么命案发生得这么巧?又为什么有这么多线索指向驿馆呢?玉朗川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没费吹灰之力就让人打听到了一些内情。原来在今日早晨,衙门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凶手及主谋就隐藏在驿馆里,凶器则被丢弃在驿馆后院的水池里,因为这封信是被钉在衙门后院的门板上的缘故,衙门没敢把这封信当成恶作剧,再次派人前来打捞凶器。 玉朗川眯起眼睛:“衙门能确定那把匕首是凶器?” “听说凶手曾用木棒打击死者,并用匕首刺死死者,木棒已经在客栈附近找到了,而在咱们这里找到的匕首与刺死死者的凶器吻合,匕首的手柄上渗进了一些血迹,刀刃也有一点轻微的磨损,很可能就是凶器” “呵呵,”玉朗川淡笑,“写信的人既然连凶器被丢在哪里都知道,也一定知道凶手是谁吧,干嘛不直接把凶手的身份告诉衙门得了?玩这种把戏,是想陷害驿馆吧?” “有、有可能”伙计顿了一顿,“国师您说,为什么凶手要陷害咱们驿馆呢?” “谁知道呢。”玉朗川哼哼,“别连累本国师就行。” “” 接下来,驿馆被衙门彻底封锁,任何人不能出入,衙门一个一个的对驿馆里的所有人员进行调查,也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了。 驿馆之外,十天一次的集市日到来,平日冷清的小镇蓦然就变得热闹起来。 姒琅听到哨塔下方传来的人声,便懒洋洋的从小少爷的羽翼之下钻出来,系好身上的大衣,走到窗边往下望。 这座是三羊镇最高的建筑,足足有五层,是乌蒙军方用以观察远处的军事建筑,因为最近一两年两国无战事的缘故,这座哨塔暂时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哨塔很高很坚固,一楼足足有两丈高,没有窗台,外壁也没有任何可以攀爬和落脚的地方,铁制的大门也紧锁着,平时根本不会有人靠近,也很难爬得上去。加上天气严寒,根本没有人可以在哨塔里熬下去,因此,衙役并没有搜查哨塔内部。 姒琅便和两位雕少爷躲在哨塔里。 两位雕少爷丰厚柔软的羽毛比任何被毯都保暖,姒琅窝在他们的羽翼之下,根本不必担心受冻受寒。 此刻她低头往下一看,嗬,还真是热闹啊,看来她也要下去转转,喝些热汤,吃些美味,打听消息,再带一些生鲜的禽肉给两位雕少爷。 “你们两个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去买好吃的肉给你们。”她摸着两只的脑袋道。 小胖雕对“肉”这个音非常熟悉和敏感,只要一听到这个音就两眼发亮,而后眯起眼睛,扑扇着翅膀,“咕咕”的叫着,做出非常高兴的表情。 姒琅笑眯眯:“乖,我晚点再回来。” 而后她走到哨塔背对集市的另一边的窗台前,往下扫视,确定没有人注意后,利落的抓住一端系在观察室内的石床上的绳索,从窗台钻出去,踩着哨塔外壁往下爬。 此时的集市上,一个小娃娃由大人抱着,走在集市中,好奇的张望。 他的全身都被包裹在温暖轻薄的白色狐裘里,帽子压得低代的,衣领竖得高高的,就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就他这样的穿着打扮,以及被数名侍从和侍卫跟着,任谁都知道这一定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小少爷。 “咦咦,那是什么?”小少爷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用戴着手套的小手指来指去,“望望没有见过那些东西呢。” “那是腊肉,用盐和酒腌了,通风挂着,可以保存很长时间,民间都是靠这个过冬的。” “那是乌拉草,保暖效果很好,可以用来作鞋子” “那几间铺子是晴国人开的,卖的都是晴国人的东西” “呀呀,望望要去看晴国的东西,”乌望在侍女的怀里扭来扭去,迫不及待,“快带望望去,不不不,望望要自己走,自己走呢。” “不行哦,路上人多,地面也不平,少爷自己走的话很危险” “你小看望望,望望不喜欢。”乌望皱脸,指责侍女,“望望是乌蒙勇士,是男子汉,不可以老是让人抱着,会被人看不起的” 侍女为难:“可是这里人这么多,前几日,这里还发生了可怕的命案,您一个人走的话” “呀呀,不是有你们跟着吗?”乌望摆手,“望望是小娃娃,走得慢慢的,你们跟在望望身边,望望不会出事的。” (83 83) 第678章 被看到了,眼熟的小鬼 抱着乌望的乌蒙侍女犹豫的看向王子妃的第一侍女真真。 真真是第一王子妃的头号心腹,王子妃不在的时候,就由真真作主。 真真左右看看后,点头:“让少爷走走吧,咱们跟在四周,别让他被人撞到了。” 三羊镇这几日都被衙门给封锁了,镇子上的人全被查了一遍,可疑人物也都被抓了起来。因为今天是集市日,三羊镇才暂时开放,但所有进镇的人都必须经过盘查(当然,没人敢查她们这些身份高于衙门的贵族来客),所以她认为现在的三羊镇是比较安全的,不至于担心小殿下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会出事。 另外,在乌蒙国,太过娇弱、胆小的孩子会被人轻视和耻笑,乌望殿下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如果时时都让人抱着,就显得太弱了。 侍女小心的将乌望放在地面上,乌望开始的、摇摇摆摆的往前面走去,开心得手舞足蹈:“好玩好玩,街上好好玩,望望要玩多多的,够够的” 他走到连成一排的晴国商铺前,让侍女从他背后把他抱挂在腰间,好奇的东摸摸,西捡捡,很快就找到了他喜欢的玩具。 “皮球皮球,望望喜欢这个皮球” 这皮球是有弹性的,他将皮球往地面上一摔,皮球就弹起来,飞走了,侍卫赶紧去把皮球捡回去了,塞回他的手里。 乌望又一口气点了几件玩具,自己抱着皮球,其它让侍女们拿着,暂时满足了,然后嚷嚷:“望望肚子饿,要吃多多的” 他小手一指:“吃那里的东西。”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都有点汗,那个食棚里几乎没什么人,东西一定难吃,小殿下怎么就看中那里了? “小少爷,那里人少,东西一定不好吃,咱们换别的好不好?” “不要不要。”乌望摇头,奶声奶气的,“那里人少,望望不要挤挤的,望望嫩嫩的,挤挤会受伤的。” 众人听得都恨不得流泪,小殿下,你怎么这么可爱呢?好好亲亲啊 “那咱们去哪里吃。”侍女抱着乌望走过去,包下了两张桌子。 众人陪乌浪玩了这么久,也有些饿了,什么煎饼、汤面、肉夹馍的端上来一吃,味道还可以嘛,当即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他们不知道,这家铺子之所以生意有些冷清,一来是因为这铺子是新开的,没有名气,位置还偏了点,二来是因为这铺子收费比较高,而来赶这种集市的大多是平民百姓,大多舍不得花这个钱。 乌望单独坐在一张椅子上,吃了半碗就有点饱了,开始心不在焉的从椅子上滑下来,拍着皮球玩,在几张桌子间转来转去。 众人边吃边看着他,看着看着,难免心里就这么想了:有这么多人看着小殿下,小殿下也不是任性淘气的性儿,没必要时时盯着他 于是,众人都抱着“反正有别人盯着”的想法,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上的美食。 咚——皮球弹远了。 乌望摇摇摆摆的追上去。 没有得到及时阻止的皮球滚出棚子,往稍微倾斜的街角滚过去。 “皮球皮球”乌望咕哝着,摇摇的追过去。 因为他的个头实在太小,被桌椅给挡住了,他跑出去的时候,愣是没有任何人看到,众人都以为他在桌子底下玩呢。 皮球滚到拐角处,不见了。 乌望用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才追到拐角处,转弯,就看到几只野猫在啃他的皮球。 他当即:“” 他不讨厌猫啦,但他讨厌脏兮兮的东西,那几只野猫看起来就很脏污,他不想跟它们玩啦。 那、那他的皮球还要不要呢? 乌望很认真的考虑起来。 “喵——”突然那几只猫受惊般的叫起来,弓背,竖毛,一脸警惕的往上方看去。 乌望也好奇的往上面看去,就看到一个人抓着一根绳子,从高高的高塔上面爬下来。 好厉害喔乌望立刻睁大了眼睛,崇拜的看着那个人。 那么高的地方,望望都看不到头呢,这个人居然敢从上面爬下来,还爬得这么快,真是太厉害了。 “喵喵——”几只野猫看着那人,喵喵的叫不停。 姒琅皱眉,看看离地面的距离也不高,便放开绳子跳下来,一脚朝那几只野猫踢过去,几名野猫叫着四散逃开了。 姒琅拍了拍手,摸了摸小胡子,确定小胡子没有松动的迹象后,挺起腰杆,准备去逛集市。 但才转了个身,就看到一个穿得相当不错的小娃娃站在那里,乌溜溜的看着她。 四目相触。 姒琅:“” 这小孩哪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会不会告诉别人?会的吧?小孩都那样的吧?她要怎么处理这小孩? 她还真没有过对付小孩的经验。 半晌后她微笑,亲切的道:“小公子,你都看到什么了?” 乌望往搭上一指:“望望看到你从上面爬下来了,爬得好快喔,厉害哦。” 姒琅“呵呵”两声:“那你会告诉别人吗?” “会吖。”乌望稚声稚气的,“望望看到了厉害的东西,要告诉别人哦。” “你可以不告诉别人吗?” 乌望歪着脑袋:“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因为,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乌望瞅着她,两颗大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会儿后笑眯眯的:“嗯,望望不告诉别人。” 姒琅才松了一口气,哪料乌望就指着哨塔道:“但是你要带望望上去哦。” 姒琅眯起眼睛:“上哪里去?” “上高高的地方去,”乌望说得很是兴奋,“望望喜欢抱高高的,看远远的,好玩,好玩哦。” 姒琅很有捏这小娃娃脸庞的冲动:“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那望望就叫人抱望望上去,也不帮你保密咯。” 可恶的小鬼。 姒琅伸手扯了两扯,就将乌望的帽子拉高和将乌望的衣领拉底,然后捏住乌望的小嫩脸:“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会讨价还价?” 话说,这孩子的脸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就像是认识的一样。 姒琅蹙眉,使劲回忆,她不会真的见过这小鬼吧? 乌望噘嘴,咕咕哝哝的说着什么,似乎在抱怨她捏自己的脸颊,但是,他并不讨厌眼前这个叔叔,否则他一定不会让眼前这个叔叔碰自己。 他觉得眼前这个叔叔看起来很亲切,就像认识一样。 两人当然都觉得对方眼熟。因为乌望长得像景嬛,姒琅也跟景嬛长得差不多,就算她做了乔装,脸型鼻眼什么的也改变不了。 第679章 仇人之子,杀还是不杀 姒琅放开乌望的小脸:“你到底是哪家的小鬼?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将你绑走卖了。” “望望不可以告诉别人爹娘是谁哦。”乌望却不害怕,小手一指,“望望的奴才就在那里,绑走望望会被杀的哦。” 姒琅的脸色微微一沉:奴才?被杀?这小子难道是大贵族家的公子? 这样的话,她更不能让这小鬼随便走了。 “少爷?少爷你在哪里——”焦急的声音传进姒琅的耳朵里,她听到有人正在朝这里跑来。 “望望的奴才来了”乌望说着就朝拐弯处走去。 但姒琅已经抱起他,捂住他的嘴往小巷深处跑去,免得他乱说话以及那根从哨塔上悬下来的绳子被发现。 “啊,少爷在这里,他被人带走了——”跑过来的侍女发现了姒琅的身影,尖叫起来。 多人的脚步声立刻朝这边传过来。 姒琅在心里咒骂了两句,把乌望的帽子拉下来盖在他的眼睛上,而后将他往路边的矮屋顶上一丢,撒腿就跑。 这小鬼穿得这么厚实,死不了。 “咦嘻嘻——”乌望跌倒在屋顶上,没有动,只管嘻嘻的笑,似乎觉得很刺激。 “少爷在这里!少爷别怕,咱们现在就上去救您。”一名侍卫大叫着跳上屋顶,将乌望抱下来。 “少爷您没事吧?”侍卫将乌望的帽子拉下来,急急的问。 “好玩,好好玩咯。”乌望挥着手笑,觉得刚才被人抱着跑得快快的,还你追我赶的,还被抛到高的地方,太好玩了。 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对与母亲容貌、年纪相似的姒琅感到非常亲切,心里升不起惧意来。 “殿下,您真的没有受伤么?”跑过来的真真一把抱过乌望,焦急的问,“身上有没有哪里痛痛?” “没有哦,望望没有痛痛哦”乌望浑然不知刚才的事情对他其实是危险的,咯咯的笑。 “那就好。”真真松了一口气,看向其他人,斥道,“你们是怎么保护殿下的?还不赶紧去找贼人!” “是。”侍卫们刚想离开,但马上又停下来,问乌望,“少爷,把你抓走的坏人长怎么样?” 今日是集市,街上人多,不知犯人长什么样,他们如何找人和捉人? 在乌望含糊不清、表达不明的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时,躲在墙头上偷视这群人的姒琅,却是脸色阴沉,目露杀机。 真真? 来人竟是景嬛的贴身侍女、心腹真真?虽然真真只是个小角色,但其当年可是帮景嬛害过她,她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女人。 真真既然在这里,那么景嬛应该也在这附近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但,眼前是怎么回事?真真叫那个小鬼为“殿下”,还这般关心那个小鬼,难道这个小鬼是景嬛的儿子不成? 姒琅立刻想起了景嬛的儿子叫“乌望”,而这小鬼也自称“望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难怪她会觉得那小鬼这么眼熟,原来是长得像景嬛。 这一刻姒琅几乎想纵声大笑。 真是天赐良机啊,她是不是该趁机杀掉景嬛的儿子? 她悄悄的退远一些,暗中跟踪乌望。 因为乌望说不出犯人的长相、打扮什么的,众侍卫只能一边保护乌望,一边在四周搜寻,看看有没有谁可疑。 这一次,乌望是因为待在城堡里太久了感到无聊,听下人说镇上很好玩后非要去街上玩,而景嬛也有此心,在征得乌浪的同意后母子俩便装打扮,前来集市上闲逛。 这种小镇集市对景嬛没有什么吸引力,她逛了一阵后就觉得无聊了,先回镇上的某将军宅子歇着去了,乌望则继续在集市上玩儿。 对景嬛来说,她迟早会带着儿子回晴国,便有意让儿子接触与晴国有关的东西,以此激发儿子对晴国的好奇和向往,因此她并不排斥儿子多在外面溜达。 姒琅跟着乌望走了一阵后,发现乌望进了镇上的将军府,心里不由琢磨起来:她晚上要不要由那小少爷载着,偷偷潜进将军府,杀掉那个小鬼? 那小鬼身为景嬛的儿子,将来也一定是个祸害,早除早好。 “呀呀呀” 姒琅正在认真的琢磨这事呢,将军府的大门就打开了,乌望呀呀的叫着跑出来,伸手一指,对身后的下人道:“望望今天买了多多的东西,你们送给街上的小孩哦,全部送哦。” 下人有点不明白:“什么街上的小孩?” “就是那些小孩,穿得脏脏的,看起来饿饿的孩子哦。” “殿下说的是乞丐吗?” “哦哦,望望不知道,但望望不喜欢看到他们饿饿的,望望想让他们吃得饱饱的。” “那咱们现在就送些吃的给他们。” “快去快去,一个都不要少哦。” “殿下放心,点心不够的话咱们可以买些吃的给他们。” “嗯嗯,你们快去。”乌望想了一想,摇头,“不不不,望望也要去看,但望望走累了,你抱望望去。” 说着,他很可爱的朝一名漂亮的侍女伸出双手。 姒琅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小鬼清澈漂亮的大眼睛,还有奶声稚气的、总是带着撒娇意味的声音,心里不知为何就是一软。 算了,看在这小鬼刚才没有出卖她的份上,她就先忙正事,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 她放弃跟踪,溜到集市上买了一些干粮和鲜肉后躲起来,待集市散去,到处一派冷清后才潜到哨塔之下,吹响口哨,让小少爷飞下来接她上塔。 又过了两天之后,衙门宣布客栈凶杀案已被破获,凶手是两名晴国驿馆里的伙计,在将凶手关进大牢后正式解除了封锁。 这样的结果在姒琅的意料之中,她只关心,玉朗川是不是要出发了? 确实,在衙门宣布解除封锁的那一刻,玉朗川就打算走了,但偏偏那天风雪交加,而且还是风大雪大,根本无法出远门,没办法,他只得将出发的时间往后推迟。 哨塔上的姒琅窝在胖雕的腹部和翅膀之间,看着外面的风雪,喃喃:“今晚,应该是最好的机会了,还是赌一把吧?” 才刚刚入冬,这么大的风雪不会持续很久,很可能明天就会放晴,到时玉朗川就会上路,而这一路过去不知会遇到多少乌蒙军人,她想动手不方便。 而且,正因为风雪太大,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晴国驿馆应该也是如此,到了晚上不会有人在户外出没,这不正是她潜入驿馆的好机会? 驿馆的围墙虽高,但她有两位雕少爷嘛,风雪再大,它俩合力将她运到墙头那一边,肯定不会有难度的。 嗯,就这样定了,今晚就行动。 第680章 真假衙役,声东击西 “砰砰砰——”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深夜,突如其来的、粗暴急促的拍门声惊醒了三羊镇晴国驿馆的伙计。 又出什么事了?蜷在被窝里的看门侍卫被迫起身,披上棉袄,跑出去开门。 大门一开,外面就涌进一波人,他被推得歪在一边。 “这是衙门的逮捕令。”来人举着火把,甩了甩书中的文件,冷冷道,“马上把驿馆所有人都召集到前庭,我们要抓人。” “可、可是犯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伙计苦着脸,敢怒不敢言。 驿馆的人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杀掉那间客栈的所有人呢?八成是真正的凶手不知何故栽赃给驿馆,而驿馆也被平白的抓走了几个伙计,成为这场命案的替罪羊。面对这场无妄之灾,他们已经认了,只求此案赶紧结束,但,其实还没有结束? “犯人交待,真正的主谋还隐藏在驿馆里,准备逃走。”衙役给了他一个耳刮子,“去,马上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如果有谁不来,就是第一嫌疑人,立刻抓了带来!” 伙计不敢抗命:“是是是,小的现在就去。” 他撒腿就跑,去一间间的厢房和院落里敲门,叫人。 动静传到玉朗川的耳里时,玉朗川皱眉:“怎么又来了?这事还没完没了了?” “国师大人,您也赶紧去吧,好歹先应付了再说” “不去。”玉朗川倒头继续睡,“替我拿一万两银票给他们,就说本国师染了风寒,很是严重,担心会传染给他们,不敢去。” “是。” 门外的侍从听令,去财务管事那里拿了一万两银票,跑往前庭去了。 没过多久,玉朗川又听到了敲门声和侍从的声音:“国师大人,官差说您也要去,不能例外,否则他们就当您是主谋之一,将你拘走。” “他们真的这么说了?”玉朗川的声音森森的。 “是的,他们很强硬,不讲理的” “ “真想全杀了”玉朗川嘀咕着,懒懒的起身,披上裘皮大氅,走出去。 风雪迎面扑来,他并不觉得特别冷,但是,他讨厌这样的天气。 驿馆里每隔一定距离都在避风处挂有一盏防风的油灯,灯光照不了明,但勉强可以指示方向,他一路走到前庭大厅,看到大厅里已经汇集了驿馆上上下下好几十号人,衙役将那些人一个个的叫进内厅,似乎是要验身。 “国师大人,”侍从站在玉朗川身边,低声道,“听说被抓走的人招供,说他们也没见过指使他们犯案的人的脸,就知道那人身上也中了一刀,所以官差要一一验身。” 玉朗川抽了抽嘴角,如果这里是晴国的地盘,他一定将这些衙役全杀了。 他坐下来,慢慢的喝着热水,耐心的等待。 大概是因为深夜被叫起来验身的缘故,所有人的精神都很不好,一个个或打着呵欠,或在打盹,眼睛都是眯的,大厅里的烛光也有些昏暗,看过去很是惨淡。 玉朗川也有些犯困,干脆阖上眼睛,也打起盹来。 这么多人一个个的轮下来,估计需要不少时间,够他小睡一觉的。 他不知道,整个驿馆的人也不知道,他们被召集在前庭大厅验身的时候,有几名“衙役”已经潜进他的院子,四处搜寻,很快就发现了放在他卧室外厅的棺材。 “他还真的把棺材时时带在身边啊。”乔装成衙役的姒琅走到棺材边,摸来摸去,寻找打开棺材的办法,“如果姒清阴魂不散,也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杀了他。” “可恶,”她接着咒骂起来,“棺材竟然被钉死了,接口还被封蜡,真是滴水不漏。” “干脆放火烧了。”她的同伴道。 “恐怕时间不够。”姒琅摇头,“这棺材可是好棺材,很厚,防火防潮,短时间内烧不到里面,还是想办法撬开。” “好,大伙抓紧时间。”众人忙乎起来。 前庭大厅里,玉朗川盹着盹着竟然做起梦来,梦到了那张令他神魂颠倒的迷人的脸庞就在眼前,对着他妩媚的笑,他噘起嘴,朝那张脸上的红唇吻下去。眼看就要吻到了,那张脸突然扭曲起来,变成一张狰狞的、恶心的血盆大口,朝他的脑袋啃下去 “啊——”他低喘一声,惊醒过来,只觉得极冷。 原来是大门被狂风吹开了,厅里的气温瞬间骤降。 一群人都打起哆嗦来。 几名衙役皱眉,从玉朗川面前跑过去,把大门关上。 彻底清醒过来的玉朗川冷冷的盯着他们,眼里闪着杀机:他离开三羊镇以后,要不要派人潜回去,将这些衙役杀了?因为他们让他看得很不顺眼啊 他们的面容,一张张印进他透着杀意的眼里。 突然,他眼睛一瞠,瞳孔放大,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你仔细看看,”他猛然抓住身边的随从,“这些衙役是不是之前那些?” 之前那些衙役来时,他露个面、说两句话后就走了,根本就没认真看过对方,所以没有什么印象。但即使这样,他超人的眼力、洞察力和记忆力还是令他发现到,眼前这批衙役,应该不是之前来过的那些。 三羊镇只是小镇,就算来往的人员龙蛇混杂,配置的衙役也不可能很多,有个几十人的也到顶了,而眼前这批人与上次来的那几十名衙役若是不一样的话,将意味着什么? 听玉朗川这么说,随从仔细打量那些衙役,而后惊讶:“嗯,不一样,没有一个是见过的。” 这名随从会感到惊讶,并不是因为这批衙役与之前的两批不同,而是惊叹于玉朗川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国师大人就匆匆见过那些衙役一两面,居然就能认出不同?太厉害了啊。 玉朗川眯起眼睛,低声道:“这些官差是假的,你马上往门口那边走去,准备跑去报官!” 随从惊得“啊”了一声,意料得不行,但他能成为玉朗川的随从,反应也是机灵的,当即也不多问,迅速站起来,迅速往大门跑去。 “喂,你干什么?赶紧停下——”几名衙役看到他的举动,大叫着跑过来,准备抓住他。 而玉朗川已经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砸在桌面上,指着那些衙役大吼:“这些官差是假的,他们才是真正的凶手,立刻将他们全杀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往大门奔去,且折扇已经在手。 在冲刺的过程中,他用折扇冲那几名衙役敲了几敲,那几名衙役就痛得身体歪了几歪,速度慢下来,而在他们慢下来的短短空当,玉朗川已经冲到门边,一脚踢开大门冲出去。 棺材——直觉告诉他,那些假衙役很可能是冲着他的棺材来了,就算不是,他也必须第一时间保护那副棺材。 那副棺材绝对不能有事。 第681章 看穿了,等你来追我 他飞快的穿过庭园,直奔后院,很快就看到他的房间亮着灯。 他离开的时候有点烛吗?好像没有。 跑近之后,透过窗纸,还隐隐可见里面有人晃动。 果然,这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对方冒充衙役,将驿馆里的所有人都调到前庭,同时趁乱、趁黑派人潜进他的房间里,对那副棺材图谋不轨。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又为何对那副棺材感兴趣,但这座驿馆里,只有那副棺材算得上是特别之物了,如果有人针对驿馆做些什么坏事,只可能是因为那副棺材。 “有人来了——” 他才靠近,前方的黑暗中就有人大叫起来,显然,对方在他的房间四周派了人看守,如此更显可疑了。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数条黑影窜出来,动作之快堪称一流高手。 玉朗川也冲到了大门前,双方算是打了个照面,因为灯光昏暗,对方又蒙着脸,玉朗川没能看清楚对方。 要大打一场吗?真打起来的话他肯定能赢,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副棺材。 对方显然不想跟他打,一窜出门后就四散逃开,他要打也只能追着一个打。 玉朗川没有去追,而是冲进房间里。 外室,那具棺材平平整整的放在那里,看起来并没有被动过。玉朗川走到棺材旁边,仔细观察,棺盖与棺底的接口十分严密,钉子没有松动,封蜡也没有受到大的破坏,只是接口和棺材上有被锐物划过、被刮过的痕迹,估计那些人想强行打开棺材,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迫中止和逃走。 玉朗川拍拍棺材,暗忖:这些人果然是冲着棺材来的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来这里取走姒清尸骨的事情可是秘密,谁会知道这个秘密?谁又会对姒清的尸骨感兴趣? 他很快想到,是姒氏一族不成? 姒氏一族在宫里、在朝里,甚至在景立天的身边一定布下了眼线,会知道这种与她们一族有关的秘密,也是可以办得到的吧? 他转身奔出去,身轻如燕,速度如飞。 但,“衙役”们已经跑了,在身份被他揭露的那一刻,那些“衙役”完全不停留,也不与任何人打斗,直接将燃烧的烛台丢到毛毯上、窗帘上、床上、众人的衣服上,然后跑了。 驿馆里的人大部分选择了灭火,小部分人试图去追但没能追上。 玉朗川追到驿馆外面时,到处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风在凌厉的吹,雪在悠然的下。 他没有试图追下去。如果对方真是姒氏一族的高手,他贸然追下去,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罢了。 不,对方应该不是姒氏一族,或者说,不会全部是姒氏一族,否则对方应该会更想杀掉他才对。 他是活的,姒清是死的,对方却冲着姒清的骨头来,目的应该是想破坏或偷走姒清的骨头。破坏或偷走姒清的骨头能有什么好处?他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不让姒清的骨头引出姒氏一族的圣女——姒月。 也就是说,对方是想保护姒月的人? 又想保护姒月,又知道景立天和他的秘密,又知道姒清的尸骨在哪里,还能万里迢迢追踪到这里来的人,会是谁?还能是谁? 玉朗川的唇边泛起狡黠又温柔的笑,他的公主,追到这里来了么? 嘻嘻,这么多年来都是他在追着她跑,这一次,却是她追着他过来啊,他都感觉到有点幸福了。 那么,要怎么让她主动现身,离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呢? 假如让他逮到她,他就不需要姒清的尸骨,也不需要再回晴州,而是直接带她离开就好。他真期待那一天呢。 他摇着与时节完全不相符的折扇,眯眯的笑着,转身进门。 这一夜,驿馆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衙门并没有派人过来。深更半夜,风雪交加,乌蒙人绝对不会为了晴国人而跑这个腿。 次日,雪停,风小,天气晴朗,玉朗川带着棺材,顺利的驶出三羊镇。 玉朗川等着姒琅来劫棺。 但是,直到他慢吞吞的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抵达横岭入口,也没有任何人跳出来阻扰他。 难道,那个女人知难而退?不像她的风格。 或者说,她在前方有什么埋伏?他暂且这么认为吧。 横岭大概可以分为南侧山脉、中部缓冲地带、北侧山脉三个部分,有一条山道贯通南北两侧。其中,中部相对平坦、开阔的地带修建有可以勉强并行两辆普通马车的山道,而南侧山脉、北侧山脉的山道都很狭窄,仅能骑马而行,不足以行车,这是为了防止两国交战时,对面国家能通过马车运输战略物资,对己不利。 玉朗川抵达横岭北侧的山道入口时,看到前面的关卡布满了乌蒙士兵,盘查得极为严格,导致关卡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眉头就是一皱:两国如今的关系也算是和平,两国的关卡因此查得并不严格,怎么今天却特别严格的样子? 他让随从前去打听,随从没过多久就回来复命:“大人,听说白家叛军近期活动极其猖獗,一方面想从晴国那边运送支持者的钱财过来,一边安排一些头目逃到晴国去避避风头,所以乌蒙国加强了盘查。” “白家叛军?什么东西?” “就是原淮国的王军余党,这里原本是淮国的地盘,淮国的皇族姓白。” “哦。”玉朗川终于想起来,“这白家的叛军还挺能干嘛,居然能在乌蒙人的统治下延续到现在。” “小的听说是晴国那边有大人物暗中援助白家叛军,令白家叛军不仅起死回生,还得到了扩张,乌蒙国这两年来一直歼灭这伙叛军都没有成功。” “您也听说了吧,白氏一族的族长白见清一家子去年从乌帝城逃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抓到,乌家人一直在找他,世间都认为他们一家子躲在这里,想要谋反呢。” 玉朗川对白氏一族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闲着也是闲着,就随便多聊几句:“晴国那边,谁有哪个胆子敢援助白家?” “是啊,这事听着就很不可能。坊间有传闻,白家的援助者可能是战家,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证据,也有人说,战家是被人陷害的” “战家?”玉朗川笑起来,“战家会有这么大的财力?” “嗯,是哪,晴国这边的军队对战家打压得很厉害呢,战家这两年都变成缩头乌龟了” 缩头乌龟?玉朗川在心里嗤笑,他接触过战家人,他们可不像是会服软的家伙。依他所见,战家恐怕是以进为退、伺机而动,而且战家不是还有某位公主在暗中庇护和支持吗? 第682章 关卡被捕,错认娘亲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闪过一抹灵光:那位公主既是姒氏一族的后人,又是晴州首富的义女,最不缺的就是钱,如果她出钱支援战家,战家不就有钱支持白家叛军了? 战家已经失势,若是有机会从白家叛军那里得到兵力,倒不失为一个可以东山再起的渠道。 呵呵,他笑了,他最喜欢看这些自以为是的凡人互相争斗厮杀了。 虽然他其实也很自以为是。 轮到他这一行了。乌蒙守兵非要开棺检查,就算玉朗川摆出晴国国师的身份和拿出晴国皇帝的通关文牒也没有用,没办法,玉朗川只得当场让手下撬开棺材的钉子,化开封口的蜡,打开棺盖给对方检查。 里面确实只有一具穿着整齐的白骨,绝对没有隐藏哪怕半个活人。 乌蒙守兵还是问了一句:“这尸骨是谁?运去哪里?做什么用?” 玉朗川道:“这是我爹的尸骨,我现在不是晴国国师么,飞黄腾达了,自然要将老爹的尸骨运回晴州风光大葬,以尽孝心。” 乌蒙守兵“哦”了一声,挥手:“过。” 玉朗川走过去的时候,微微笑着,神秘莫测的道:“我乃是国师,有窥视天机之能,我算到这几日将有女扮男装的晴国第一号通缉犯路过此处,还请各位官爷留意。” 说着他掏出一张画像,放进守兵的手里:“这是通缉犯的画像,如果各位兵爷能抓到此人,不管开出多少价钱,晴国皇帝一定都很乐意支付。” 那个女人一定会追着他的路线走,而且也只能通过这里返回晴国,他不喜欢她事事顺利。如果乌蒙人能帮他抓到她,他也会很高兴。 乌蒙守兵面无表情:“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快滚。” 次日午时,姒琅出现在关卡附近,准备排队过关。她有点苦恼,因为这个关卡查得有些太严了,她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这一带女扮男装的人很多,她倒不怕被发现是女儿身,另外,她也有横岭城出示的商人凭证,她还故意在身上背了一大袋贵重的乌蒙国特产,冒充在两国之间做贸易的商人,但,谁知道乌蒙人会不会故意刁难她什么的? 最恶心的身,其实还是搜身 想了想,她钻到路边的丛林里,把男式外衣脱掉,换上女式外衣,然后撕掉小胡子,将男式束发换成女式披发,这才走出来。乌蒙守兵有男有女,女兵负责给女人搜身,这样,她可以少受一点污辱。 她上前排队,没过太久就轮到了她。 丑陋的乌蒙女兵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不说话。姒琅在心里暗道,莫非是她天生丽质难遮掩,哪怕她故意扮丑,也令这些乌蒙女人妒忌了,不爽了,要刁难自己了? 可是,她已经尽力了,都几个月没有修过眉了,还故意把脸色抹黑,还能再怎么丑化自己呢? “你等着。”乌蒙女兵凶巴巴的吼了一句后,走到男兵那边,指着姒琅说什么。 乌蒙男兵们扫了姒琅几眼,从专门放置没收物品的架子上取下一张类似画像的东西,展开,一边瞄着姒琅一边低声议论。 姒琅一看到他们的样子,心里就升起不妙的感觉。 那是什么? 画像?她的画像?不会吧? 那几名乌蒙士兵看着她的眼神,蓦然变得危险起来,姒琅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转身就走。 快走快走。不走就来不及了。——本能在这么告诫她。 她一走,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她还是必须要走。 后面传来乌蒙士兵的大喝声:“快追,别让那个女人跑了——” 所有的行人都迅速往旁边让开,生怕被牵扯进去。 姒琅狂奔不止。然而天气严寒,路况不好,她今天又赶了很远的路,根本不可能跑得比乌蒙士兵还快。 前面、前面就有马,只要她上马,就还有逃走的希望。 脚下一滑,她“哧溜”一声摔倒在地上,脸庞摔进积雪里,寒意渗得她就是一阵哆嗦。 她撑着双手爬起来,哪料地面上的积雪混着雪水,令她又滑了一跤,加上地面正好是倾斜的,她的身体滚了几滚,撞到一颗石头上。 她穿得很厚,撞到石头的力量也不大,身体没事,但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真是倒霉!姒琅在心里诅咒着,抓着石头,努力想爬起来。 “抓到了!”很多只脚停在她身边,头上传来乌蒙士兵的呼喝声,同时,多柄刀尖与枪尖包围住她的身体。 完了,跑不掉了,姒琅在心里叹息,准备束手就擒。 她是不怎么惊慌,毕竟都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遭遇,只是接下来她的处境会非常麻烦,还不知她要付出多少辛苦才能平安回去。 乌蒙士兵见她不反抗,粗鲁的揪住她的头发拖了就走。 姒琅被揪得很痛苦,也被拖得很痛苦,这样下去她非得病倒不可。 “呀——娘亲,娘亲你怎么在这里?”这时,一个又奶气、又稚气、又非常可爱和动听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好像有点熟悉。 当然,肯定不是叫她的。 但姒琅还是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光鲜的小娃娃摇摇摆摆的向她跑过来,这身影怎么也好像有点熟悉呢? “娘亲,娘亲——”小奶娃似乎很高兴,边跑边挥手,还指着那些乌蒙士兵尖叫,“你们不可以欺负我娘亲,欺负我娘亲要被杀头的!” 拖着姒琅的那几名乌蒙士兵一眼就看到小奶娃的侍卫是什么人了,当即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看着姒琅,这是什么情况? “小殿下,娘娘并不在这里,您认错人了”侍从的话顿住了,吃惊的看着姒琅,眼里透出困惑。 仔细一看,这女人长得还真是像娘娘啊,莫非真是娘娘? 不对不对,娘娘眼下并不在这里啊 众人困惑间,乌望已经颠颠的跑到姒琅的面前,两颗眼睛乌溜溜的看着姒琅:“娘亲是在玩游戏吗?” 姒琅:“” 好吧,光是看她的脸话,确实很像景嬛,但她的脸不是故意扮过丑了吗? 她正想着,乌望就伸出戴着手套的小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嘻嘻的笑:“娘亲的脸上黑黑的,脏脏的,娘亲是在玩微服私访的游戏吗?” 姒琅:“ 她现在该怎么反应才好?要不要将这小鬼给劫持了,当作人质? “你们快放了我娘亲。”这时乌望抬头,瞪着那些乌蒙士兵,“我爹爹是第一王子,你们不可以伤害我娘亲。” 几名士兵惊得放开姒琅:“乌、乌浪将军?” (83 83) 第683章 临时当娘,难哄的小鬼 “这位小公子是乌浪将军的独子,你们切不可无礼和放肆。”乌望的侍卫上前,表明乌望的身份后看向姒琅,一时间也是迟疑。 理智告诉他们娘娘不可能在这里,更不可能作如此打扮,但是,眼前的脸却与娘娘几乎一模一样,他们也不敢确定这女子不是娘娘。 至于这女子只是刚巧与娘娘长得一样,又刚巧被他们碰到了这种事情,他们是想都没想过的。 几名乌蒙士兵听后大惊,迅速放开姒琅,一名乌蒙女兵还扶起姒琅,不安的道歉:“娘娘,小的有眼无珠,被人误导,错把娘娘当奸细,望娘娘恕罪” 姒琅没说话,一把抱起乌望,利用他来遮挡自己的脸,而后往前卡的方向走去。 “望望为什么在这里呢?”她故意压低声音问。 乌望拿手套擦她抹了茶色胭脂且胭脂被雪水和得有些脏的脸庞,咯咯的笑:“望望要去横岭城微服私访呀。” “为什么要去?” “因为爹爹说横岭城是外公送给望望的礼物,还说横岭城好玩,望望要去看。” “那你爹爹呢,现在在哪里?” “爹爹在后面,爹爹要干活,不能陪爹爹。”乌望拍拍小胸膛,“望望可以自己去,不要爹爹陪。” 姒琅悄悄松了一口气,千万别让她碰见乌浪,不过她得赶紧走。 走了一段距离后,她走到一匹战马旁边:“这匹马我要了。” 那名乌蒙士兵立刻道:“是,请用。” 他并不知道姒琅的身份,不过看到姒琅身后的侍卫所佩戴的、等级相当高的弯刀,便知她身份很高,不敢有任何意见。 姒琅先将乌望放在马背后,而后翻身上马,抱着乌望就走。 众侍卫看她马术这般娴熟,心里都有些奇怪:娘娘的马术有这么好吗?还有,娘娘平时总是娇滴滴的,像个弱女子,但现在怎么显得这般干练? 也许,是娘娘思乡心切了吧?毕竟横岭的那一边就是晴国了。 他们没有多想,紧紧跟在姒琅后面。 在他们心里,第一王子妃绝对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他们的脑子也没有好到会把看似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姒琅紧赶慢赶着终于在天黑时赶到了横岭中部的缓冲带。 缓冲带算是一个长长的小型盆地,四面环山,没有建筑,只在荒野上搭建有许多帐篷,那是在两国边境来往的路人、商旅在此设立,用以歇息和安置各种不便在短时间内运完的物资。 盆地一隅,最好的位置上,搭建有十几顶特别高大和结实的帐篷,那是专供乌蒙国将领、贵族的高级帐篷,基本上算是客栈一样的存在。 姒琅抱着乌望进入一间帐篷:“把饭菜端上来,不得打扰。” 她得吃点东西,然后早点睡,早点逃走。 “娘,望望要洗澡,娘亲帮望望洗。”乌望赖在姒琅的怀里,开始撒娇。 “这里的水太珍贵,明天到了横岭以后再洗。” “不要嘛,望望想让娘亲帮洗嘛。” 虽然他很可爱,但姒琅还是不被打动:“赶紧吃饭,然后睡觉,要不然我打你屁股。” “” 乌望皱眉,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娘跟平时不一样哦。” 姒琅的脸色微微一变,好在她戴着面纱:“是吗,哪里不一样?” 要不要杀了这小鬼? 乌望噘嘴:“声音不一样,走路的样子也不一样,看望望的眼睛也不一样,对望望不温柔,娘亲变了。” 姒琅盯着他:“那么,你要告诉别人我不是你娘亲吗?” 这小鬼为什么这么聪明?真是可恶。 她要不要现在就掐死这个小鬼? “不要哦。”乌望咭咭的笑着,在她怀里打滚,“不管娘亲变成什么样,望望都爱娘亲喔。” 他最爱娘亲了,因为娘亲长得很好看很好看,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只要看见娘亲的脸就觉得非常开心,非常满足。 姒琅:“” 为什么这个小鬼是景嬛的儿子呢?要不然她会放过他的。 她绝对不会放过景嬛,她杀掉景嬛的时候一定会斩草除根,绝不留下后患。 可惜了这个还挺可爱的孩子。 “娘娘,饭菜来了。”帐篷外面响起小厮的声音。 这次乌望前去横岭城,没有侍女跟过来,要不然侍女们可能会发现姒琅的疑点,而跟来的主要是乌望的小厮和乌浪的侍卫,他们的心思就没有这么细了。 “端进来。” 待小厮放下饭菜后,姒琅咳了两声,佯装沙哑的道:“我累了,吃了就睡,你们不可进来打扰。” “是。” “娘亲喂望望吃饭。”乌望抱着姒琅的大腿撒娇。 “是是是,快吃快吃。”姒琅忍着不耐烦,边吃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乌望喂饭。 “”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你怎么不吃?不饿的话那就别吃吧。” “望望不爱吃这个”乌望一脸嫌弃的看着姒琅舀到他面前的炒鸡蛋。 “那你爱吃什么?”姒琅将鸡蛋放进嘴里,边吃边问。 乌望:“” 他的眼睛写着失望与谴责。 姒琅没理:“那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吃。” “望望不会抓筷子” “那就用勺子。” “望望抓勺子抓得不稳。” “那就用手抓。” “娘亲告诉望望,用手抓不干净。” 姒琅火了:“那你就别吃了。” 乌望的眼睛圆圆的,还泛出隐隐的泪光,鼻子一抽一抽的:“娘亲好凶,娘亲坏坏” “是,我是很坏。”姒琅想到自己居然在侍候景嬛的儿子,心里也很郁闷,很窝火,“随你爱吃不吃。” 说着她埋头,拼命吃东西。 还不知道乌浪或景嬛什么时候出现呢,她又不敢问,必须要赶紧吃饱喝足睡一觉,而后跑路才是。 “嘤嘤嘤” “呜嘤嘤嘤” 这是什么鬼声音?在耳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断断续续的响,跟小狗呜咽似的,吵死人了。 姒琅转头一看,就看到乌望两眼含泪,可怜巴巴的、无比委屈的看着她,鼻子还在一抽一抽的,小嘴抿得紧紧的,呜咽声却还是从鼻子和唇间逸出来。 就跟饥饿的、被夺去唯一食物的小狗似的。 就跟她是连小奶娃都欺负的恶棍似的。 “砰!”她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拍,怒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还没断奶是不是?没断我也没奶喂你。” “呜,娘亲不疼望望,望望好伤心——”乌望张开小嘴,放声哭起来,“哇——” 姒琅赶紧去捂他的嘴:“不许哭,再哭我弄好吧,只要你不哭,你想怎的我都答应你。” (83 83) 第684章 游戏结束,连夜逃走 乌望的眼睛里还含着几泡泪呢,却已经勤快的点起头来。 这小鬼,是真的哭?还是战略的哭?连姒琅都有些分辨不出来了。 她放开乌望的嘴,乌望果然不哭了,只是抽抽噎噎的。 “你想吃什么?”姒琅放温柔声音,耐心的问。 “望望要吃这个。”乌望小手一指。 姒琅一看,皱眉:“这么肥的猪蹄?你一个小孩子吃得了这个?” “望望爱吃肥肉。”乌望小嘴哧溜着,很馋的样子,“带有瘦肉的肥肉,香香的,饱饱的。” 姒琅:“” 好吧,景嬛的儿子爱吃什么关她屁事?吃死最好。 她挤出温柔的笑容,挟起最肥最大的一块猪蹄,送到乌望的嘴边:“来,嚼一口大大的,看好不好吃。” 乌望张开小嘴,咬下一大口连着肥肉的猪皮,津津有味的啃起来:“唔唔好吃,真好吃” 他居然一口气吃掉了半只猪蹄,姒琅简直目瞪口呆,这小鬼看着也不是很胖啊,居然这么能吃这个。 “来,吃点素菜,这里有豆芽和豆腐。” “不要,望望肚子饿了才吃素,望望不太饿的时候只吃肉和点心。” “行,那你睡吧。” “娘亲抱望望睡。” “你太重了,我抱不动。” “爹爹不在的时候,都是娘亲抱望望睡的” 姒琅将乌望拉进怀里,扯过被子,拍他的背:“快睡。” “娘亲给望望讲故事,讲江南的故事” “” 姒琅伸手,从榻边的桌子上拿过一小杯果酒:“来,你喝了这个,我就讲给你听。” 反正又不是她的儿子,她管他呢。 乌望乖乖的把那杯果酒给喝了,边喝边咳嗽:“这水好好喝喔,望望还想喝” 姒琅唇边泛起微笑:“那就多喝点。” 她一口气给乌望喂了三杯果酒,在喂的同时心里升起报复的快感,最好这小鬼醉死了好 “咦咦咦”乌望脸庞红艳艳的,目光迷离,眼珠子不停的打转,小脑袋也晃了晃去,“东西都在动耶,转来转去的,头晕” 姒琅:“呵呵” “地震了,天要塌下来了”乌望紧紧抓住姒琅的衣服,小脑袋埋进她的胸口,蹭来蹭去,“娘要抱紧望望,望望要掉下去了” 姒琅揪住乌望后领想拉开他,但乌望却像八爪章鱼一样紧紧的缠住她,蹭啊蹭的,惹得姒琅心头冒火:这小鬼在故意调戏她不成?这小鬼是不是知道她不是他娘,却看上了她的美貌,所以要揩她的油? 妈的,景嬛的孩子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伸手去掐乌望的屁股,隔着厚厚的衣服,乌望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嘤嘤嘤”的哭起来:“爹——娘亲欺负望望——” 她惊得去堵乌望的嘴。 乌望趁机咬她。就他那小牙齿也咬不出洞来,不过,让姒琅很不舒服就是了。 “娘娘,小殿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帐篷外巡逻的侍卫听到乌望的哭声,担心的问。 “他只是太想他爹而已。” “将军派人传话,说是明日凌晨一定会赶到这里,请小殿下耐心等上一阵。” 姒琅听得暗叫不好,看来她得想办法在天明之前离开。 “望望乖,赶紧睡啊,娘亲困了” “那娘亲给望望唱歌”喝醉的乌望似乎精力充沛,吵闹不休。 “好好,你乖乖的躺好,娘唱歌给你听。” “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粗茶淡饭饱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娘亲,望望听不懂” “那是你笨,没治了。” “娘亲第一次骂望望笨,呜呜” “再哭打你屁股。” “呜” 哄了好久,乌望终于睡着了,姒琅虽然也极为困倦了,但她担心她不能按时醒来,便将一根燃着的小蜡烛绑到自己的手上。 这根小蜡烛大概在三个时辰以后燃尽,燃到底部时将会烫到她露出毯子外的手腕,如此她便能及时醒过来,逃之夭夭。 她很快睡着了。 这样的寒夜,一旦在温暖的被窝里闭上眼睛,就很难再睁开。 姒琅睡得很好,直到手臂上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令她猛然睁开眼睛。小蜡烛刚好燃到底部,烧到了她的肌肤,她将蜡烛往桌面上一摁,蜡烛熄灭。 黑暗中,她慢慢的拉开被子,准备起来。 “唔嗯嗯”怀中有什么东西将她缠得紧紧的,她一动,它也动,还发出奇怪的声音。 姒琅想起来了,是景嬛的混蛋儿子。 一时间她又起了杀机,要不要把这小鬼杀了?她若是现在动手,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的手慢慢摸到乌望的颈项,慢慢的收拢。 乌望似乎被勒得很不舒服,扭来扭去的,声音细细的透着难受:“娘,娘亲”说着还望姒琅的怀里钻。 “望望最爱娘亲了” 妈的,这小鬼爱的是景嬛,关她毛事?杀了杀了,还是杀了。 “嘬嘬”乌望的嘴碰到了姒琅的脸侧,就像猴子遇到了桃子,津津有味的啃起来,边啃还边低声的叫唤,“娘,娘亲” 稚气稚气。奶声奶气。透着奶香味和酒味。小嘴儿还软绵绵的,声音却是无比的依恋与信任。 这种声音太无真,太无邪,太惹人怜爱,女人就算能抵抗得住喜欢男人的情话,也一定抵挡不住可爱婴孩的撒娇。 姒琅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母性,令她的手慢慢松下来。 “死小鬼”她咬牙切齿,“这次就放过你,你以后别落入我手里。” 毕竟是这么小的孩子,又没得罪过她,她下不了手也正常,但以后,这小鬼长大了,不那么可爱不那么脆弱,再染上他爹娘的臭毛病,那时她一定不会犹豫的。 而后她用力掰开乌望的小手,再将一只枕头塞进乌望的怀里让他抱着,自己轻手轻脚的下床,拿过狐皮斗篷将自己裹紧,再摸黑拿起一只水壶,走到帐篷的门边,走出去。 外面暗幽幽的,有一间帐篷透出烛光,但映不亮外面。 她看不出巡逻的侍卫现在何处,便顺着风,将手中的水壶用力丢出去。水壶也不知砸到什么东西,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一道人影从她身侧不到一丈远的地方窜出来,往声音的来处冲过去,姒琅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没有这只水壶,她就贸然跑掉的话,很可能会被发现! 她扯紧斗篷,借着微弱的光线和之前早就看好的方向,小心且慢速的往横岭北侧的山道走去。 (83 83) 第685章 冲出横岭,新的关卡 走了一段路,再也没有任何光线可以勉强辨认环境了,姒琅这才拿出火折子,点燃,用宽大的斗篷挡风,照着前面的路。 在如此黑暗的凌晨,烛火会异常显眼,不过她背对帐篷,又有身体和张开的斗篷挡住小小的烛光,没有人能在她身后的方向看到火光。 走了好久,换了十几支火折子后,北侧山道出现在她的面前,从这里开始,算是进入晴国范围了,虽然这里也挡不住乌蒙人,但至少,乌蒙士兵不会在这一带巡逻。 至于晴国守兵,更不会在这种雪夜里跑到这边来巡逻。 黑茫茫的山道上,只有她一个女子在独行。 好在她进入山道不久,天色就变得朦胧了,勉强可以辩认道路,她由此感到轻松了一些,而在她身后几里外的缓冲地带里,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临近,乌浪来了。 “望儿呢?他现在何处?”虽然这里是他的地盘,但他还是担心严格说来算是第一次单独出门的儿子。 “小殿子住在九号帐篷里,将军请往这边走。” “望儿可还好?” “有娘娘照顾,小殿下无事,就是有些想念您。” “娘娘?哪个娘娘?” “就是第一王子妃娘娘啊。” “不可能!”乌浪斩钉截铁,“夫人染了风寒,现正住在三羊镇,不可能来这里照顾望儿。” “啊,可是小殿下称那位夫人为娘亲啊” 乌浪的脸沉下来,旋风一般冲过去,掀开九号帐篷的门帘,扯开嗓子大吼:“望儿?” 天色朦胧,他隐隐看到榻上躺着一个人影。 他冲到榻边,掀开被子,只见他的儿子抱着个枕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他的心里就是一紧,快速且微微哆嗦着伸手去摸儿子的脸。 儿子的脸庞是温暖的。 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儿子抱起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儿子睡得很得香甜,看起来不像受到过什么伤害的样子。 只是,儿子的身上为什么有酒气? 他皱眉,问送儿子过来的侍卫:“你们所说的娘娘呢?现在在哪里?” 侍卫们也懵了:“娘娘昨天晚上一直陪着小殿下,没有出去过啊” 帐篷就那么大,东西也不多,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娘娘”的影儿,简直跟见鬼似的。 这事实在太蹊跷,不能就这么过了,乌浪想了一想,还是狠下心来去挠儿子的吱咯窝。 吱咯窝是乌望的弱点,被挠痒痒后会受不了。 “唔嗯嗯”乌望开始蹙着眉,全身扭来扭去,呜呜嗯嗯的乱叫。 “望望快起来,爹爹有事要问你。”乌浪冲着乌望的耳朵吼。 乌望被吵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爹、爹爹” “你娘呢,你娘哪里去了?” “唔,娘亲抱抱,抱抱”乌望醉了,根本清醒不过来,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你是问昨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望望困,好睡觉觉” “快醒来,先回答爹爹的问题!” “哇——”被吵得头痛的乌望哭起来,而且一哭就不可收拾。 “望望别哭,是爹错了,爹不该吵你睡觉觉的”乌浪笨拙的哄着儿子,同时瞪那些侍卫,“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绝对有问题!不把那个女人找出来,他于心不安。 侍卫们四散开来,四处搜索。 没过多久,有侍卫来报:“将军,我们在通往北侧山道的路上发现了一些女人的脚印,还有火折子的残梗,估计是将近一个时辰之前留的了。我们也问了四周的行人,没有缺少的女人,那些脚印和火折子应该是、是昨天晚上冒充娘娘的女人留下来的” 路上积有薄雪,所以能保留一些浅浅的脚印。 “追!”乌浪浓眉一横,“务必追到,还有,让晴国人帮找那个女人。” 竟敢冒充他的王妃?还敢抢他的儿子?简直不可饶恕。 “是。”侍卫们匆匆奔出去了。 很快,乌蒙士兵的马蹄声响彻山道。 但,他们没能发现姒琅的踪影。 在天亮的时候,姒琅在山道上遇到了骑马的行人,用高价跟对方买了一匹马,然后骑马奔驰,如此,便始终与乌蒙追兵保持着一定速度。 待乌蒙追兵奔出横岭山道时,前面就是比较开阔的山脚地带了,巡逻的晴国士兵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哪里还有姒琅的身影? 姒琅一口气往横岭城奔去。 在横岭城出现在视线中时,她的体力也快耗尽了,便停在路边,下马,进小酒馆里歇了一阵,吃饱喝足并暖手暖脚后才慢慢上路。 横岭城不大不小,常驻人口十几万,而且她在城中也有人脉和秘密居所,只要她进了横岭城,乌蒙方面就算派人来找,也休想找到她。 然而她又没想到,横岭城也加强了盘查,乍一眼看过去,横岭城门前排了长队,那些守兵一个个的查,很是仔细。 晴国的兵什么时候这么认真干活了? 她走进排队的队伍里,向前面的人打听怎么回事,前面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经常行走江湖的商人,他摸着胡子道:“一个月前,朝廷派人前来横岭平寇,如今流寇已经被铲除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运气好的到处流窜,有可能会想办法离开横岭,逃往南方,城中因此加强了守备,严防流寇冒充平民和商旅进城。” “原来如此,”姒琅点头,佯装惊讶的道,“听说横岭的流寇很厉害,那个朝廷派来的将军,一个月就办成了?” “是啊。”中年商人也是一脸惊叹,“朝廷这次派来的平寇将军很是了不得啊,才短短一个月,就把当地官府两年了都没有解决的难题给办了,大家都说这将军是奇才哪。” “哦,那这位将军是如何对付这些流寇的?”姒琅隐隐猜到景毅的策略,但还是想多了解一些。 “这个事情啊,也是神奇得很。据说是那位将军冒充流寇,一人独自深入横岭山脉之中,想办法加入流寇的队伍,而后在各派流寇之间挑拨离间,煽风点火”中年商人说得滔滔不绝,各种添油加醋,好不夸张。 姒琅听得微微点头,这一回,景毅风光了,要成英雄了。 “嚯,到咱们了。”排到中年商人了,中年商人赶紧拿出各种凭证交给守兵。 姒琅也拿出自己的通关文牒,并留了战家悄悄开给她的介绍信,以待备用。她坚信有了这两份文件,她要进入横岭城定然轻松。 然而她又错了。 (83 83) 第686章 美色招祸,被拉进黑屋 轮到她的时候,那几名守兵不知怎么回事,虎视眈眈的盯了她一会儿,指了指旁边的水盆:“把脸洗干净。” 姒琅蹙眉:“为何要我洗脸?” “我们怀疑你是流寇所扮,需要看你的脸有没有问题。” 姒琅忍了忍,拿起水盆里的毛巾,往脸上抹。 好冷。水是冷的,毛巾也是冷的,这些该死的守兵根本就是在刁难行人。 她的脸现在就是素颜,只是抹了一层偏暗的养颜膏,洗了脸后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显得更为干净一些,几名晴国士兵盯着她的脸,眼里透出惊艳之色来。 “各位兵爷,”她道,“我可以走了么?” 几名士兵互视,脸上都闪过猥琐、暧昧又了然的眼神,一名士兵抓住姒琅的胳膊:“我们怀疑你是奸细,立刻跟我们走。” 他们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姒琅太清楚了。 姒琅怒抽回自己的手,甩了甩手中的凭证:“我这里有允许通商的文牒,还有城里发的身份文件,你们怎能胡乱冤枉我是奸细?” “你这些文件很可能是假的,得由上头进一步调查。” “你们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姒琅怒,“你们这是在质疑官府的印章么?” “咱们是军队里的,不是官府里的,这印章是真是假,得由上头来确认。你若是没有问题就赶紧跟我们走,否则你就是心里有鬼。” “我要去衙门告你们!”姒琅说着就往大门那边走。 “你果然有问题!”几名士兵互视一眼后就冲上去,一齐抓住姒琅的胳膊就拽走。 姒琅当然要挣扎:“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对一个弱女子动粗,横岭城没有王法了吗?” “弱女子?你这样还叫弱女子?这么凶,八成是奸细!” “这里没有王法,只有军法!你犯了军法,咱们就能处置你!” “你敢吵闹,别怪咱们兄弟对你不客气了” 姒琅可以动武,但,她一旦动武,岂不是显得身份很可疑?再说了,其他晴国士兵都在旁边看着,分明是默许这几名士兵的行为,她就算打飞了眼前这几人,又能打得过在场的所有士兵? “我与诸葛军师乃是亲戚,我此次进城也是要去看望诸葛军师的,诸葛军师可以为我作证我不是奸细,你们快放开我,别冤枉了良民!” 姒琅以为她抬出诸葛纳川的名号可以威慑这些人,哪料到这些人脚步是顿住了,看着她的眼神却更加凶狠了。 这几人又互视了一眼后,一人狞笑:“既然这样,咱们更要单独招待你了。” 说罢他们就更加粗暴的将姒琅拖往不远处的休息屋。 姒琅观察四周,怎么就没有人出来说句话?同时她也在寻找有没有人可以帮到她,或者有没有可以逃走或躲起来的地方,于是,她隐隐听到了排队进城的行人的低声议论。 “这姑娘生得好看,招来大祸了” “这么多人在场也敢乱来” “你们没听说吗,流寇中的女人被抓到以后,只要生得有点姿色,都被军中玩弄,然后卖去窑子” “啊,城里和军中也不管么?以前的横岭城可不是这样的啊” “军中斗得厉害,战家已经被打压下去了,一点势力都没有,现在各个派系都在斗呢,这姑娘刚才拿出诸葛军师的名字,根本就是找死啊” “这些人很可能是反战家的,跟战家一边的,不被刁难才怪了” 姒琅:“” 原来如此!今天守门的正好是战家的对方派系,她算是主动撞到刀尖上了,但,原因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为什么这些士兵似乎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她? 之前在横岭南边的关卡也是一样,她一来就被盯上了,难道她的身份和行踪泄露了? 知道她身份和行踪确实也有好几个人,但,谁会出卖她?如果是自己人出卖了她,她肯定会被抓捕,而不是只被怀疑。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玉朗川! 姒琅的心头再次升起想杀了玉朗川一百遍的冲动。 特别是在横岭城这里,玉朗川一定跟军中的将领、派系有所联络和勾结,加上他如今已经是国师,身负皇命,要指挥这里的将领留意她、刁难她易如反掌。 混蛋玉朗川姒琅在心里咆哮着,一拳砸在一名士兵的眼睛上,一脚踢在另一个士兵的胯间,转身就跑。 她再不跑,真被这些人抓进那间屋子的话,等着她的下场一定非常糟糕。 她一动手,一群士兵“呼啦”就冲了过来:“这女人果然是奸细,快抓住她——” 姒琅已经在严寒的天气中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本来就已经相当疲惫了,真跑起来,哪里比得上这些士兵? 没跑多远她就被士兵从身后拽住,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她被打得头晕脑涨,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连看都看不清楚。 “我是诸葛军师的亲戚,也是战永捷将军的好友,你们如此对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谁知道诸葛军师和战将军在哪里的,赶紧去报个信,让他们马上来救四公子” “你们这是在造反!上头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到了这种时候,姒琅只能尽量拿战家来压这些人了,这些人就算与战家对立,也不敢公开与战家为敌。 这些人确实不敢与战家为敌,但是,要折腾她还是做得到的。 这些人不顾她的怒吼,强行将她拉进那间屋子里,把门关上。 “把她的嘴堵住,别让她叫出声来。” “喂,万一她真的跟战家有交情,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妙?” “怕毛。只不过玩玩她而已,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就算战家护着她又如何?战家还敢跟咱们打?”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放心吧,这女人这么凶,又是从乌蒙那边来的,一定不是正经女人,只怕都不知被乌蒙国睡过多少遍了,咱们睡一次又怎样?反正你们没胆就在旁边看,我上了” “说、说的也是,你先上,咱们后上” 眼前这妞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他们不上白不上,只是睡个女人罢了,谁还能为了个可疑的女人砍了他们的头? 一名壮汉拿过一张破毛巾,捏住姒琅的下巴,准备将毛巾塞进她的嘴里。 姒琅猛然抬头,用力往上一撞,那名壮汉被撞到了下巴,后退几步,姒琅同时尖叫起来:“救命,非礼啊,非礼啊——” “快堵住她的嘴!”虽然强抢一个女人不算什么,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不能做得太明显,外面可有大把的人在议论着呢。 (83 83) 第687章 意外的旧识,是福还是祸 就在抓住她的一人松手去堵她的嘴的瞬间,姒琅获得自由的那只手飞快的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飞快的往距离最合适的士兵的咽喉划过去。 血花飞溅,那名士兵惨叫一声倒下去。 姒琅一击得手后完全没有迟疑和停顿,又挥着匕首往另一名抓住她的士兵的手腕划过去。 快,准,狠。 只听得又是一声惨叫,那名士兵的手腕血花飞溅,单是看那猛然喷出来的血量,就知这人的手是保不住了。 姒琅在出手的同时也没忘尖叫和呼救:“你们干什么?这里是横岭城,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们竟敢公然非礼良家民女,救命——” “战永捷,诸葛纳川,你们快来救我——”她的声音掩盖了士兵的惨叫。 她赌屋子外的将士、路人中有认识或与战家交好的人,可以及时通知到战家,或者会站出来帮她一把。 她就不信,在横岭城这个地方,这些士兵能够一手遮天,如此目中无人。 另外几名士兵疯了一样的扑上来:“这女人是练家子,快制住她!” “不不,杀了她,杀了这个臭娘们!” “都现在这时候了,杀了她灭口才是正事” 几名士兵见姒琅如此凶狠和厉害,色心全灭,一个个都抽出兵器,围杀上去。 姒琅轻轻松松就闪到门边,准备夺门而出。 然而几名士兵从后面扑上去将她往后拉。 姒琅刚才那几击看似轻松,实则耗掉了她仅存不多的体力,眼下根本无力与他们相抗。 “妈的,竟然敢杀我们的人,你这臭娘们找死!”一名大汉踢掉姒琅手中的匕首,对着姒琅的头部就是一阵狂踢。 “救命——”姒琅故意凄厉的叫,“非礼啊,杀人啊,这些人要谋反——” “快点堵住她的嘴!”这一次,终于有人趁姒琅没什么力气的机会将一条毛巾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加入拳打脚踢的行列。 “别让她死得这么快,给我往死里打,狠狠的打” 要不是姒琅穿着很厚,帽子也戴得严严实实,只怕脑子马上就要被踢坏了。 她一边尽量巧妙的避开要害部分被击打到,一边想办法往门边的方向跑,但,眼下,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是对她有利的,她根本跑不出去。 她被揍得全身疼痛,意识模糊之时,“砰”的巨声响起来,小屋的门被强力踢开。 光线照进来,映亮了姒琅的眼睛。 姒琅眼睛微微的亮了,盯着门口出身的身影,有人来帮她或阻止这事了吗? “立刻住手!”冷酷而威严的声音宛如巨石落地,令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几名正在殴打姒琅的士兵住手,看向来人:“你、你是何人?” “所有人都给我出来。”站在门口的人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开。 而这人的身后跟着不少军人,那些军人就站在门外,冷冷的盯着屋子里的士兵:“你们还不快出来,想抗命不成?” “你、你们算什么东西?”屋里的几名士兵见那名将领很面生,心里很是怀疑,但又感到对方似乎不简单,犹豫一下后还是拖着姒琅出去,嘴上骂骂咧咧的。 “这女人十分可疑,我们带进屋里问讯,这女人却故意装可怜,趁我们不备杀掉了我们的一个兄弟,还废了另一个兄弟的手,十分的可恨!我们有责任审问她,你们莫要耽误了我们的正事” “这女人杀害军人,犯了死罪,咱们在履行职责,你们休想干涉” “你们若是光明正大,有依有据,本将军当然不会干涉。”那名将领冷笑,“但我听说这女子有合法入关的凭证,你们却没有依据的将她拖走凌辱,本将领身为朝廷臣子,岂能坐视不管” 姒琅慢慢的抬头,使劲眨了眨眼,努力想看清这名将领。 这名将领看来就是她的救星,声音听起来似乎也有点熟悉,她得紧紧抓住。 “将军明查。”她拼尽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跌跪在他面前,“民女冤枉,民女是诸葛军师的亲戚,受诸葛军师所托去乌蒙国买人参” 那名将领低头,淡淡的看着她。 四目接触,都将对方看了个清楚。 瞬间,将领的脸上闪过惊讶,姒琅的脸上也闪过震惊,心里在叫:不会吧? 不会有这么巧,不不不,这么见鬼的事情吧? 景毅?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景毅?她拼命的眨眼,用力的甩了甩头,再次定睛细看。 视线越来越清晰,不是景毅还能是谁?难怪这声音有些熟悉 景毅也盯着她看了片刻后,目光变冷,脸色变沉,却是不说话,似乎在琢磨着要怎么收拾她。 姒琅发誓,如果她现在能动,她一定会立刻跑掉。 景毅一定跟景嬛接触过,现在看到她这个景嬛的死对头,还不得杀意大起? 怎么办?她一点都不在意身上的疼痛,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将军,要不要将这些人都送到军纪处,由军纪处查” 景毅抬手,示意亲兵别说话,而后上前两步,微微弯腰,捏住姒琅的下巴,将她的脸抬得更高。 现在是大白天,两人离得这么近,这下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真的没有看错。 两人又确认了一遍。 景毅:“” 姒琅:“” “你在这里做什么?”终于,景毅冷冷的开口,声音一点都不大。 “”短短时间,姒琅的脑子已经转过了十几种解释和说法,但是,一一被她给打消了。 景毅可不傻,她能蒙混过去没那么容易。 “景将军,”这时,一名看穿着、气势就是将军的男人大步从城门里走出来,冲着景毅就喊,“听说有一个女人杀了我一名手下,还打着战将军和诸葛军师的名号作威作福,我现在就将她带走问个清楚,还请景将军快些进城参加庆功宴。” 姒琅并不认识这个将军,但看他的行头,必定是军中的高级将领,再看这人眉目之间流露出来的凶性与唳气,想来也是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家伙。 另外,这人既然是守城这些士兵的顶头将领,想必也是战家的政敌,她又杀了对方的兵,对方若是将她带走,她大概活不到明天。 “景将军,”姒琅赶紧对景毅道,“我知道你这次平寇用” “区区女犯,竟敢在本将面前插嘴?”那名高级将领大喝,“给本将军掌嘴三十!” 这三十掌下去,姒琅今天都别想说话了。 没想姒琅反应过来,一名士兵就闪到姒琅面前,“啪”的一巴掌抽在姒琅的嘴部。 好痛! 像被火焰灼得烫红的铁板抽打着。 姒琅觉得自己的嘴简直就要被拍裂成几块了,整个脑袋也“嗡嗡”的响。 (83 83) 第688章 脸的功劳,欠他的人情 “啪——”又是一巴掌抽下来。 姒琅觉得整张脸都麻了,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整个脑袋都跟着疼。 啪——第三个巴掌下来。 姒琅只觉得牙齿要被打飞了,口腔里还有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流出来,她隐隐知道,那是血。 她还隐隐看到一只手高高的抡起来,准备给她第四个巴掌。 这巴掌下来的话,她大概就要昏迷了,牙齿就要松动了,脑袋可能还会被打坏,如此,她就真的连思考反抗和求救的能力都失去了,后面的事情将彻底脱离她的控制 眼看那巴掌就要砸在她的嘴上了,突然,一只手闪电般的伸过来,紧紧的攥住那只手,冷冷道:“住手。” 姒琅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景毅,他这是要救她呢,还是准备火上浇油呢? “景将军这是干什么?”那名高级将军皱着眉问。 “她是我秘密派到流寇当中潜伏的奸细。”景毅平静的道,“她的任务就是动用美人计,挑起流寇之间的矛盾,我这次能这么快的铲除流寇,她立下的是大功、首功,我不能让她你们带走她。” “荒谬!”那名高级将领沉下脸来,“她若是你的人,怎么会拒不交待真相,还杀害我的部下?” “是我命令她掩饰身份。”景毅道,“就我收到的情报,已经有几十名流寇伪装成商人和路人,逃进横岭城,我要她继续执行任务,进入城内,想办法与那些流寇接头,而后一网打尽。” 他的口气蓦然变冷:“她所携带的凭证都是真货,但你们刻意刁难,逼得她不得不出手自保,而我为了保她,也只能公开她的秘密。如此,她再也不可能继续充当奸细,这个损失,你们要如何赔偿?” 姒琅愣住了,景毅这是在帮她? 不可能。她可是一心要杀了景嬛的人,景毅会救她?景毅该不会是打着将她带走,把她交给景嬛折磨的心思吧? “景将军所言,可都是真的?”那名高级将领半信半疑,“就算是真的,她杀了我的部下,这笔帐总得算清。” “我身负皇令,前来清剿流寇,何必撒这种谎?”景毅冷笑,“沈将军的部下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经过核实和请求,就擅自将我的得力干将拖进屋子里施暴,五名军人对付她一个女子。试问,她若不还手,还能活到我赶来么?” “我的人也只是尽责罢了,就算手段有点过分,她也不能随便杀害军人。总之这个女人得交给我处置。”沈将军还是强硬的表态。 前两天,玉国师亲自请他吃饭并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协助寻找和抓捕一名很可能会在这几天进城的仇家女子。 国师还给他一幅画像,说画像上的女子年轻貌美,心狠手辣又狡诈多端,可能会装扮成男子或别的什么人进城,让他务必让手下留意这个女子,一旦发现就即刻抓捕,而后再交到其手上。 玉国师还暗示与他在京城的“靠山”很熟,今后也定会全力支持他这一派,所以,他当然也会投桃报李,让手下尽力找出这个女人。 “那就交给钦差大臣来定吧。”景毅冰冷的道,“你要护你的人,我也要护我的人,而且我是直接受皇上所派,并不受你管辖,这事至少得由钦差大臣来处理。当然,由皇上处理更好。” “你、你拿钦差大人来要胁我不成?”沈将军怒。 北境的钦差大臣没有兵马,严格说来并没有大的势力,但这人是皇室成员,还是皇上的亲信,只要这人在皇上面前说他的坏话,他以后就难混了。 “要胁?”景毅冷笑,“沈将军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认为钦差大臣不能管这事,还是管不了这事?还是说,沈将军觉得自己可以一手遮天,当横岭之王?” 沈将军心尖就是一个哆嗦,这话说得可就严重了。 一旦让皇上听到自己在横岭称王称霸什么的,自己还能活? 一时间,他有点迟疑和犹豫了。 “将军,”他的幕僚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这个景毅乃是文宰相和景琳公主之子,也是皇亲啊,还是不要得罪皇亲的好,而且景毅这次又立了大功,咱们何苦为了一个兵得罪他?” 就算文宰相已经主动辞官,但他弟子无数,影响力还摆在那里,何况景琳还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姐姐?这两人的独生子,来头真的很大啊。 沈将军沉默了一下,咬了咬牙:“你说的也有道理,这算是一个误会,但我的人死了,你的人没大碍,这事总得给我的部下一个交待。” 他的部下被杀,他若是完全不追究,以后他在部下的面前必将威望大降。 景毅沉默了一会儿后:“我赔偿给死者一千两,赔偿给伤者三百两,如何?至于我们将我的人打成这样,我就不追究了。” 沈将军眼睛睁大了。即使他身为高级将领,没少贪污和受贿,但一千两银子在这里仍然是一笔大数目。普通士兵一年的军饷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左右,就算牺牲,赔偿金也绝对不会超过一百,景毅开出的赔偿,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皇亲果然就是有钱,钱多的用不完。 “那就这样办吧。”沈将军也是个爽快人,只要面子保得住,他就没有必要与景毅结下梁子。 “拿银票给沈将军,人我就带走了。”景毅示意手下拿出银票,“你们两个扶她上马。” 沈将军让幕僚拿了银票后,跟上去:“景将军,钦差大人已经在镇山楼摆了宴席,你可要马上过去才行。” “我先回驿馆换身衣物。”景毅也不摆脸色了,客气的道,“沈将军先去,跟钦差大人说一声,我会很快赶过去的。” 沈将军打量他风尘仆仆、湿中透脏的战袍一眼,点头:“那我就先过去了。” 景毅走了一段路后,踏马走到姒琅身边,冷冷的道:“你可以滚了,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昏昏沉沉的姒琅正在思考如何逃走呢,忽然听到景毅的话,意外:“你打算放我走?” 她以为景毅真的是想将她送给景嬛的。 景毅面无表情:“是。” “为什么?”姒琅不敢相信,追问。 景毅盯着她的脸两秒后,把头转到一边:“你应该庆幸你长了这样一张脸。” 姒琅:“” 而后她忍着脸上的痛,苦笑,原来,又是这张脸的功劳。 景毅,到底有多爱这张脸?连心上人的死敌都不忍杀。 “景毅——”她看向景毅走开的背影,“我欠你的人情,一定会还的。” 景毅没理她,走远了。 (83 83) 第689章 英雄回乡,惊人的发现 姒琅扶着墙壁,一瘸一瘸的离开。 天气这么冷,她赶路赶了这么远,又被殴打得不轻,现在已经是满身伤痕,虚弱不堪,脸庞更是又疼痛又麻木,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庞彻底肿了。 要赶紧回到自己的住处,上药,吃些东西,好好休息,否则她可能会陷入昏迷。 天色微微的暗了,晚些时候可能会下雪,要快些走啊。 但,实在是走不快。 她转头四顾,除了偶尔有一些路人经过,没有马车或牛车。 她叹了一口气,走进一条小巷,知道自己只能走回家了。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男人的脚步声,而且还是几人。 姒琅的心里就是一沉,手中已经多了一柄薄薄的小刀,同时停下来,朝后面望去。 有几条人影快速的跟在她的身后,离她已经很近了。 见她停下来,那几个人也停下来,看着她狞笑:“臭女人,你死定了。” 姒琅沉着脸:“又是你们。你们想背着景将军做什么?” “你杀了我们的兄弟,就想一走了之?”对方哼哼,“我们将军怀疑你的身份,让我们跟着你,你果然不是景将军的人。你别以为景将军帮你,我们就不敢动你。” “你们的将军叫什么?姓沈名猪?”姒琅嘲讽的问。 那个姓沈的虽然心狠手辣,但脑子看起来却不算差,来日她得多多留意这个人,能除就务必尽早除之。 “随便你怎么说,咱们只管取你的人头给将军。”那几条男人就是在屋子里殴打姒琅的军人,此刻已经怒气难忍,根本不想废话,就想快点杀了姒琅。 “你们不怕景毅知道你们的所为?” “你死了连尸体都不存在,他如何知道?” “哦,你们觉得你们能杀掉我?” “这回景毅可救不了你,你有种就将咱们哥几个给干掉试试。” 姒琅忽然停下脚步,玩转手中的小刀,微笑:“你们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有三种人不能惹吗?和尚,女人,孩子,而我可是女人。” “呵,你若是惹不起的话,还会被咱们兄弟打成这样?” 姒琅叹气:“我都说了,我在这里有亲戚的,我的亲戚也在军中为将的,我在城门这里出了这样的事,难道我的亲戚不知道吗?会不来救我吧?” “女人果然会说,但说得再多也救了你!”几条士兵已经窜到姒琅的面前,挥刀。 刀光闪过。 血花四溅。 人影倒下,一命呜呼。 不过,死的不是姒琅,而是那几条士兵。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几个黑衣劲装人,他们手中的刀在滴血。 姒琅收起小刀,微笑:“多谢各位,虽然来得晚了点,但,还算及时。” 几名黑衣人冲她抱拳:“四公子,因为战家被监视的缘故,不能及时去城门援救,真是抱歉了。” 姒琅疲惫的摇摇头:“来得及就好,我现在很累了,赶紧送我回去吧。” 其中一人显然是女子:“如果四公子不介意,我背四公子回去吧。” “嗯,有劳了。” 一刻多钟后,姒琅终于坐在温暖干净的屋子里,一边喝着人参羊肉汤,一边接受治疗。 上完药和服完药后,诸葛军师和战永捷出现在姒琅面前,三人秘谈了很长时间,而后散会,姒琅终于能安然入睡了。 接下来的三天,横岭城内并不那么平静。沈将军暗中派了不少人去找他派出去跟踪姒琅的那几名手下,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他也不能公开此事,只能咽了这口气。 景毅则成为了横岭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甚至还有百姓想为他立碑,被他劝阻了。 短短一个多月就歼灭了两千多名流寇,令流寇彻底绝迹于横岭地区,这种事情之前没有任何人想到。 在这样的赞誉声中,景毅犒劳了跟随他平寇的军人,顺便走访了横岭一带的民俗风情,而后只带了几十名侍卫,返回晴州。 他出城的时候,横岭城百姓夹道欢迎,欢呼与不舍齐齐响彻全城。 他就像一个英雄,骑在高头大马上,微笑着冲夹道的百姓挥手。 姒琅站在二楼的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盯着就从楼下骑马而过,看得很是清楚的景毅。 景毅对于景嬛的执念与爱意,她算是再次深深的领略到了,只是,景毅干嘛要那么快铲除流寇,导致这么早离开? 他可以在期限到达之前,慢慢的来,多找一些时间与景嬛相会嘛,就凭这两个人的好脑子,总会找得到机会幽会的是不? 这两人就此分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会,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因为,她很可能会在那两人再次相会之前将景嬛给杀了。 想到这里,她邪恶的笑了起来。 景毅抓到过她两次,却都因为她的脸而放过她,这根本就是为景嬛的死亡埋下祸根嘛,唉,感情用事,果然是成大事者的大忌。 不过,她不也放过了景嬛的儿子么? 想到乌望,她暗暗叹了一口气。连她都必须要承认,那孩子实在是生得太好,太可爱,也很懂得撒娇,非常招人喜欢,让她将来对这孩子下手,太挑战她的底限了。 这孩子最好在她干掉景嬛之前就因为种种原因死了,免得她到时为难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乌望那张粉粉嫩嫩、水水润润、精致可爱的脸蛋来,那下巴、那小嘴、那眼睛真是像极了景嬛,不那么像景嬛的部分则完全没有乌浪的痕迹,同样也生得非常好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长成那样的 忽然,楼下的景毅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盯着他,猛然抬头往二楼看去,姒琅很冷静,因为房间里很暗,他不可能看到窗帘后的她。 面对面的瞬间,姒琅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惊得“啊”了一声。 没有人听到这一声震惊的“啊”。 “天啊,我的天啊”经历风雨、看透人世的姒琅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了,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激动了。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我的天啊,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她的声音都哆嗦起来,不停的用双手擂打墙面,似乎都要失控了。 “难怪,难怪景毅突然有了野心,突然有了干劲,突然变化这么大,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太疯狂了,他妈的太疯狂了” “我怎么现在才想到这一点” “不不不,如果不是像我这样了解景毅的人亲眼见到,任谁都不可能想到那一点,毕竟这个男人是景毅,正人君子景毅” “这两人太疯狂了,也太厉害了,妈的,连我都要佩服他们了,竟然能做到这种事情” 姒琅喃喃自语,转来转去,简直就像中了疯、着了魔怔一样。 (83 83) 第690章 高墙血字,是神迹还是人患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策划了这种事?不不,一定是景嬛策划的,景毅原本就是个被动的人” “难怪她愿意嫁去乌蒙国,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付出这样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幸好我及时发现到了” 姒琅激动的在房间里快速的转圈,不时挥舞双手,嘴里低声咕哝不停,而窗下,景毅已经走远了,人群已经散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良久以后,姒琅也恢复了平静,坐在椅子上,喘着息,等待呼吸和心跳也彻底恢复平时的频率。 倒茶,喝茶。 半杯热茶落肚,她的唇边终于泛起微笑:“景嬛,景毅,不管你们的计划多么高明和吓人,但是,机缘巧合,我终究还是看破了你们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我所握有的对付你们的利器,你们别想得逞。” 她的心情愉快了一些,胃口也变得好起来。 让人端上热腾腾的佳肴后,她一边慢慢的品尝,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利用她刚刚获悉的秘密达到最大的收益。 最后,她决定暂时什么都不做,先看看未来的事态如何发展。 在横岭城休养了五天后,她在战永捷、诸葛军师派来的数名高手的护送下,悄然离开横岭城,往晴州而去。 此时的晴州,景立天正在准备第二次内阁会议,商量确定皇储人选。 离云国舅的葬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景立天的心情也已经彻底平静,他这一生不知见过多少死人,也不知见过多少亲人、故人死去,再死多少个都好,他都会很快习惯。 因为从心里透出来的疲惫,他开始觉得,有继承人能够代他去处理一些杂杂碎碎的事情,那也不错。 为了防止同样的意外发生,这一次,景立天没有秘密安排,而是公开宣布这个消息。会议于白日举行,所有参会的皇亲重臣全部都在白天出行,且由大内侍卫前去迎接和护送,任何人想半途袭击这些皇亲重臣难如登天。 然而,就在会议召开的前两天,一夜的风雪过后,走出家门的晴州百姓震惊的发现,城内多处高大建筑的外墙上突然多出了一行熟悉的大字:阴盛阳衰,女兴国误国。 这些文字鲜红得刺眼,宛如用鲜血写上去的一般,字字端正有力,透着杀气。 这些字怎么回事? 昨天明明还没有的。而昨天晚上风大雪大,冷得不行,若说有人爬到这些建筑的外壁上写下这些字,绝对没有人相信。不说气温太低,夜间太黑,正常人都受不了和看得清,单说那些建筑的高度,也不是一般人能爬得上去的。 这些字,简直就跟神迹似的 难道,这真的是上天的提示和预兆?也不知是什么人先开始嘀咕的,这种说法又迅速流传开来,一时间闹得沸沸腾腾。 衙门也顾不得先请示皇上,在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前去调查和清理。 偏偏这些建筑离京衙颇远,待衙役们分头赶到这些建筑下方时已经用去了不少时间,而在清理这些文字之前,他们还得先调查这些字是怎么冒出来的。 非常古怪的是,地面上铺有不深不浅的积雪,但这些建筑的四周却没有任何脚印,墙面上也看不到任何被攀爬、被破坏的痕迹。衙役问过了这些建筑四周的居住,昨天晚上没有任何人看到可疑人物出现,也没有人听到可疑的声音。 如果有人能承受昨天晚上的低温和风雪而爬上这些建筑的外壁写字,那么,他们至少需要点灯照明,偏偏,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一带有火光、烛光出现,连路过的更夫都没有看到过。 这些字,真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没办法,衙役们只得先向京兆尹禀告这事,京兆尹拍着桌子怒道:“赶紧把那些字都给弄掉,还有,传令全城,任何人不得妄议和散布此事,否则一律捉拿归案。” “是。”衙役们纷纷跑开。 此时已是午时,薄薄的阳光撒满京城,昨晚的严寒已经被驱散,无数百姓走出家门沐浴暖阳,同时也围观那些高大建筑上面的“神迹”。 “啊,那些字变淡了——”有人突然指着那些字尖叫起来。 众人纷纷凝目观察,而后不断有人惊叫:“真的在变淡,有一个字都不见了一边,喏,你们快看,是不是?是不是?” “真的是哦,最后面那个字不见了,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字变淡和消失的速度并不快,但因为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同时变淡的,一个字彻底消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待衙役们准备好长梯子、绳索、水和抹布等物品时,那些字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等衙役们爬到触手可及的高度时,那些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衙役们伸手去摸壁面,壁面冰冷又潮湿,没有半点红色的笔墨或字迹留下来。 他们满心疑惑,也不敢马上下来,在壁面上敲敲打打,到处检查,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拿回去复命。 然而,什么线索都没有。 那些文字真的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又凭空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真是见鬼了!众衙役垂头丧气的从墙壁上下来,提心吊胆的回去复命。 京兆尹拍着桌面大吼:“继续查,发布悬赏令,务必找到线索和嫌疑人!另外,把京畿地区的捕头全部召来,让他们集中全力调查此案——” 他绝对不相信这是什么天兆,这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不可能不留下线索。 但,就是找不到。 一时间京城又是议论纷纷,各种怪力乱神之说层出不穷。 “夫人,”韦国公府里,韦国公瞅着景芸,“那些字,真不是夫人派人干的?” 他知道景芸聪慧过人,又颇为胆识和魄力,但是,他想破头都想不出景芸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神迹”一般的事情的。 “不是我干的。”景芸苦笑,“我倒是想做,但我真没有这般通天的能力。” 韦国公:“” 景芸轻叹:“连我都想不出别人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我只要想到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不知是敌是友,更不知道对方是否知道我的存在,心里就觉得不安。” 韦国公道:“那,夫人心里就没有嫌疑人么?” 景芸道:“看那些文字,对方要么就是想将这一池混水搅得更乱,挑拨离间,从中得利,要么就是真的有心支持女子治国,但,就算是后者,我也不认为对方会支持我。” 韦国公道:“那么,这事的幕后主谋,会不会也是你的姐妹们?” “啊。”他的话提醒了景芸,景芸低呼一声,“难道又是她?” (83 83) 第691章 男为储,必招祸 “哪个她?” “景琅!”景芸激动的道,“嫁去黑月的那个景琅!如果她也有心争夺皇位,那她就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知道她厉害了,但是,她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 “她总会有她的办法。”景芸苦笑,“她的背景和靠山如此强大,不管做出和做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接受的。” 韦国公皱眉:“既然知道她是这么厉害的对手,我们还要继续放任她下去吗?其实我们也不是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至少我们可以间接告诉皇上那个女人想称帝,所以才为女人兴国、男人误国这种言论造势。” 景芸沉默片刻后,咬唇:“我很不甘心。但是,我和她的短期目标现在是一致的,有她造势,我的短期目标更容易达成,不然光靠我们自己,太难了,而且未必赶得及。” “但造势成功以后,她可能就是最强的敌人了。” “那也没办法。”景芸叹气,“想走这条路,必定到处树敌,而且强敌永远都不会少的。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只能与她兵戎相见,决一死战。” “就怕到时黑月国支持她” “现在黑月国也支持她。”景芸淡笑,“我们现在也灭不掉她,除了日后正面对决,我想没有别的法子了。” 韦国公沉思良久,轻叹:“夫人说的是,看来我老了,老想着避敌,已经不复当年勇了。” 景芸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国公的经验,价值远胜‘勇’这一项,也正是我所缺的,所以,国公一定要帮我把关。” 国公轻抚她的青丝:“那是自然。”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韦国公道:“明日就要开会确定皇储人选,夫人可还有什么办法阻止么?” 景芸摇头:“没有了。但我想,应该会有其他人出手,咱们这一次只能坐山观虎斗了。” 韦国公笑笑:“是啊,想要那个位置了,除了你,除了景琅,还不知有多少人呢,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 夫妻俩都确定一定会有其他势力出手干涉皇储会议,而事实上他们说对了。 就在次日清晨,韦国公等十几位被钦点参加皇储会议的皇亲重臣的府邸大门打开后,下人懒洋洋的走出来,才转了个头,就震惊的看到门边的墙壁上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男为储,必招祸。 一时间,下人们惊得乱七八糟,纷纷跑去禀告上头。 这些府邸因此乱了一个上午,但他们还没有查出任何线索呢,就到了各位皇亲重臣们进宫参加会议的时间。 这一次会议虽然也出了一些状况,但没有任何人受到袭击或是缺席,所有人都齐聚在暖和的御书房里,开始了讨论。 “各位爱卿,你们觉得谁可即位?”景立天先问。 众臣面面相觑,没有人敢提出人选。开玩笑呢,如果他们提出的人选与皇上的心思不合,这不是自毁前途么? “怎么不说话?”景立天等了好一会不见人开口,不耐烦了,冷着脸道,“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是朕的亲信,是最了解这个国家的人物,难道连谁可继承大统都没有眼力么?” 众臣还是不敢说话,并且一个个的低下头,不敢与景立天正视。 “好,既然你们都不开口,朕就一个个点名。”景立天恨恨的说着,看向宁王,“宁王,你先说。” 景明向来不喜欢多事,性子也比较坦率、爽快,对与自己职责无关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不问、不管,只有皇上问及才会直言,在这一点上他深得景立天喜欢和信任。 这一次,他瞅瞅了其他人,在心里冷哼着,直言不讳的道:“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二殿下之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指的是景恩之子景玉延。景玉延原本是跟着景恩去看守皇陵,为了保护他,景立天已经秘密将他接进宫里养育。 景立天摸了摸胡子,不咸不淡的问其他人:“其他人总可以说话了吧?” 众人悄悄抬头观察他的表情,却看不出喜怒来,当下都觉得有些棘手:皇上,到底是否中意景玉延?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提出他们的主张? 景立天又等了一会儿后,猛然拍桌子:“朕把你们召到这里,不是让你们来听的,是让你们来说的,不说的,即刻给朕滚回家里。” 龙颜已怒,谁还敢装哑巴? 立刻有人说话了:“臣认为,还是三殿下之子比较合适,不如再等等,待咏殿下找到了再讨论他和延殿下谁最合适也不迟。” 他指的是景秀之子景玉咏,被姒琅派人“绑架”走、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的那个孩子。 有人反驳:“咏殿下本身确实不错,但可惜的是,他是双胞之一,不太吉利,臣认为还是四殿下比较合适。” “有什么不吉利的?咏殿下的双胞是姐姐,并非兄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咏殿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找到,而延殿下已经在宫里接受教育,臣认为还是咏殿下比较合适。” 众臣热烈讨论,景玉延、景玉咏、景玉绚、景欢等人一一被抬了出来,支持者有之,反对者有之,没有谁拥有绝对数量的支持者。 景立天听得头痛,不嫌他们哑巴了,嫌他们烦了。 激烈的讨论了一个多时辰后,景立天终于拍板:“朕认真听了,还是延儿最得支持,就定延儿吧。” 众臣面面相觑,就这样定了?皇上是真的认同吗?他们都没真正的认同呢。 他们现在是附和呢,还是再提出异议呢?选前者的话,怕弄巧成拙,生米成煮饭,选后者的话又怕得罪皇上。 怎么办?就没有人想想办法嘛? 就在景立天疲惫的阖上眼睛,准备结束会议时,一个声音响起来:“皇上,臣有一件事,认为应该向皇上禀报” 众人一看,原来是韦国公,韦国公说的事情跟立储有关嘛? 景立天半阖眼睛:“快说。” 韦国公有些不安的道:“今日清晨,臣府里的下人刚开门,就看到门边的墙壁上写有男为储、必招祸的字样,臣担心延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众臣听到他这话,都在心里一惊:原来他家也遇到了这样的事?那其他人,是不是都遇到了? 因为要准备这场会议,众人在进宫之前都没有去别人家窜门,也没有机会与别人交流这件事,所以众人都不知道所有人都收到了同样的“警告”。 目光一接触,众人心里都明了:果然啊,一个不漏 这下,他们找到充分的理由了。 (83 83) 第692章 灾祸来了,皇储的烦恼 “皇上,臣的府邸也被人写了同样的字,臣虽然不怕写这字的人,但就怕防不胜防,立储的事是不是暂缓一缓?” “写这字的人跟在高墙上写字的人可能是同一批人,目前还查不到他们的来历,如果延殿下被立为储君,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毒手,臣认为还是谨慎为上。” “皇上,依臣之见,已经有两位皇孙被贼人给抓走了,如今仍然下落不明,这些警告不能不当一回事。不如先把写字的人抓住,再定延殿下为储君,如何?” “皇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等等吧” 众臣纷纷如此进谏。 “朕不怕。”景立天睁开眼睛,冷冷的打断他们的话,“延儿如今就在宫里,朕亲自护着他,朕就不信有人能飞天入地,隐身穿墙,在朕的眼皮子伤了延儿!” 众臣齐声道:“皇上——” “给朕闭嘴!”景立天厉声道,“如果贼人能够害到延儿,那也一定能害到朕,朕不如试试看这贼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到底是他厉害还是朕厉害!他若是敢主动找上门来,看朕能不能将他抓了灭九族!” 众臣看他是真的不耐烦了,也齐齐住口:“是。” 会议就这样散了。众臣出走御书房后也觉得疲惫不堪,加上并不完全清楚其他人站哪一边,也没有寒暄太多,各走各路回去了。 只是,他们都在心思期盼,期盼着那些写在墙壁上的文字能成真。 但其实,那些文字只是噱头,故意吓唬人心的吧?景玉延如今就在宫里,被重重保护着,他被正式立为皇储以后,写那些文字的人还真的能潜进宫里,将他给害了? 不可能啊,不可能。 就在次日,景立天下旨,立景玉延为皇储,依照“太子”的地位给予教育和保护,待其学有所成后再正式立为太子。 消息传出,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朝野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当然,同样没有人看好景玉延,所有人都同样等着景玉延出事。 只是这一次,还有谁能让景玉延出事? 各势力暗中进行了分析和谋划,却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来日宫里对景玉延的护卫出现了空隙,否则他们根本近不了景玉延的身。 在这种时候,他们开始希望那个反对男子继位、支持女人称帝的神秘人物能把景玉延给害了。 他们的愿望能实现吗? 宫里,景玉延收到圣旨后,整个人懵了,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磕头接受圣旨。 “延儿你莫要害怕。”他被皇上接进宫里时,父亲很笃定的、秘密的告诉他,“父亲已经与一个很厉害的人物结下了盟约,只要父亲与你不参与皇位之争,咱们就能得到他的保护,就算你进了宫他也能保护你,所以你不要害怕,安心进宫就是。” “可是父亲,皇宫深如海,那个人要怎么保护孩儿?” “那个人在宫里也有人,你不必担心会落单。” “父亲,那个人是什么人?” “这个,父亲也不知道” “” “虽然父亲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但这人确实保护了咱们一家子,要不然咱们一家子哪里能活到现在?” “” “延儿啊,莫要说父亲不知晓他的来历,就连神机营都查不到这人,你说这人厉不厉害?” 景玉延当时想了一想,点头:“是挺厉害的。” 景恩将手按在儿子的肩膀上:“所以你就放心的去吧,不会有事的。” 景玉延于是比较放心的进了宫,进了宫后也循规蹈矩,十分的乖巧,这阵子来没惹出什么风波。 但现在,他看着手上那道沉甸甸的圣旨,心里很是不安,还带着淡淡的惶恐:被立为皇储,就相当于准太子人选,这不就是参与了皇位竞争吗他? 他坏了父亲与“四公子”的约定,四公子会不会对他和父母亲动手? 年纪尚小的他被这种设想折磨得都想哭了,恨不得丢下圣旨,跑去找皇上,求皇上不要选他当然,他是不敢真这么干的。 在他愁眉苦脸、心事如山的时候,宫里的娘娘、公主都纷纷带着礼物来看望他,庆祝他被立为皇储。 连最得宠的贞妃都来了。 景玉延逼自己笑着迎接众人,感激众人,就这样累了整整一天。 天黑以后,他简单的用膳和沐浴完毕,倒在床上,终于“呜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 他不想当什么皇储、太子和皇帝,他就想安安顺顺的过日子,读读书,写写字,有机会就去京城以外的地方看看什么的,一点都不想参加可怕的宫廷斗争啊 像他这样的孩子,被卷入宫廷斗争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的 哭着哭着,他“咦”了一声,坐起来:“枕头下面有什么东西?” 他把枕头拿起来,发现枕头底下放的居然是一本书。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本书? 他把书拿起来,就着烛火仔细的看,一看就吓了一跳,因为,封面的右下角竟然手写着三个字:四公子。 这、这是巧合还是人为? 他惊得打开书。书上的内容很普通,装订也很普通,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还是一页页的翻,而后在其中一页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你收到的礼物中有一盒酥饼,酥饼中有一个与其它略为不同,吃了它。 景玉延:“” 这会是四公子或四公子的人写给他的? 他能信嘛? 他仔细回想今天有谁进过这个房间,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准确的说,不是他想不起来,而是他今天心烦意乱,注意力分散,而且来看望他的人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每一个人的举动。 “唉——”他长长的叹气,又将那张字条细细看了一遍后,将字条给烧了,而后走出房间,叫来贴身的小太监,“我肚子饿了,今日送给我的礼物中,是不是有吃的?” 小太监道:“是,有几位娘娘和公主都送了吃的过来,都好好的放在茶室里呢。” 景玉延装作想了想:“你去看看有没有饼子什么的,我想吃饼。” “是。” 小太监跑出去,跑回来,怀里抱着好几个精美的食盒:“殿下,有这么多呢。” “放到我房间去吧。”景玉延走进房间,顺口问道,“知道这些食盒都是谁送的吗?” 小太监摇头:“因为送礼物来的娘娘、公主太多了,奴才记不住,也来不及记。殿下若是想知道,奴才就一个个去问。” “不用了。”景玉延叹气,“你下去吧。” (83 83) 第693章 皇孙中毒,四公子的本事 而后他一只只的打开食盒,喜饼,花饼,千层饼酥饼。 这酥饼看起来都一样啊,有哪块是不一样的? 他将这些酥饼一块块的拿起来,打量,脸上冒出了一滴汗,这其中还真有一块饼有点不一样啊。这块饼外皮的一角,点上了红色的花瓣,特别醒目。 字条上指的,应该就是这块饼吧? 可是,这块饼到底有什么问题呢?他举着这块饼左看右看,犹豫不决,他吃了这块饼,会发生什么事? 心里总是有点怕怕的,不太敢吃,但又不敢不吃。 想了好久后他心一横,就着茶吃饼,把这块饼全吃了下去,并顺便吃了几块其它的饼。 然后他就视死如归的躺在床上,等着后果。 没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他很快就觉得困了,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 沉到没有按时起来。 天色大亮了,他的房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小太监在门外叫了好多声都得不到回应,于是小太监一边说着“殿下,奴才进来了”一边推门而进。 “啊——”的尖叫声立刻从他嘴里射出来,“来人,快来人,殿下不对劲儿!” 侍卫立刻冲进来。 其他宫人也立刻冲进来。 众人围在床边,看景玉延出了什么事。 景玉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看起来就跟死人似的。 “殿下的呼吸十分微弱,身体也异常冰冷,你赶紧去叫御医,骑马去,快!”还是年纪较大的太监反应比较快,当即下令,“你们封锁育英殿,任何人不得离开,不得碰殿里的任何东西!你赶紧去禀报皇上!其他人随我照看殿下,互相监督。” 一阵忙碌过后,太医赶到,育英殿被封锁,育英殿所有宫人被集中在大厅里,等待着太医的诊治结果。 “殿下是中毒了。”太医很快就确定了这一点,“可能是中了山茄花、乌头等数种毒药的混合物,如果再慢一两个时辰,殿下可能就没救了” 也就是说,景玉延还有救了? 众人听得心头稍微轻松了一点点,而后又心生恐惧:殿下在重重保护之下还中了毒,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还能活了? 楚刀又来了,指挥神机处的人和慎刑司的人开始了全面的调查。 忙了整整一天,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没有在育英殿的所有食物中发现毒素,也没有在育英殿内外发现任何毒物,负责为景玉延提供膳食的厨房也没有任何可疑食物。 至于昨天接触过景玉延的人中,经过核对各人的口供与行踪,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或可疑行为。 景玉延中毒得莫名其妙,让人看不出名堂。 楚刀还是只能查下去,就像他过去查过的、直到现在也没查明白的一桩桩悬案般。 两天之后景玉延醒过来,听到自己中毒、差点就死掉的事情之后,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吃惊。 “我、我真的中毒了?还昏迷了两天?”他是真的很难相信这个过程。 毕竟他一点痛苦都没有感觉到。 “千真万确。”楚刀说得很肯定,然后关切的道,“殿下,你仔细回忆,您在昏迷之前都吃过些什么?” 景玉延立刻想到了那块饼,瞬间心尖就是一抖。 果然,那块饼有问题啊,四公子是想毒死他不成? 他差一点就死了,看来四公子因为他成为皇储的关系,不容许他活下去了 冷汗直流,身体哆嗦,他简直又要吓得晕过去了。 “殿下,您怎么了?”楚刀看他不对劲,关切的问,“要不要太医进来给您看看?” “不、不用”景玉延结结巴巴的道,“楚大人,我中的那些毒药,很、很毒吗?” “算是比较毒的,但只要救治及时就还有救,而且您服用的量很少,并不会在短时间内致命。” 楚刀说着,发现景玉延脸色白得可怕,以为他还处于恐惧之中,又安慰他:“殿下您不用太担心,如果凶手真的想置您于死地,只要加大毒药的剂量或者给您下更可怕的毒药即可,所以说,凶手大概只是想给您吃些苦头。” 景玉延松了一口气:“楚大人真、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您的身边有这么多人照顾,您服下毒药以后一定会被及时发现,因此凶手肯定不是真的想害死您。” 景玉延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四公子”的意图。 四公子是想让宫里的人知道,就算宫里将皇储、太子保护起来,他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目标下手,宫里是保不住继位者的。 想到这里,他的额上又冷不丁的冒出一颗冷汗:受害者偷偷给自己下毒,谁会怀疑到受害者身上?这种下毒手法简直就是完美之至 “我、我就喝了房间里的茶水,还是食盒的几块饼干,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吃”景玉延这会儿也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过这是入睡之前吃的,晚膳的时候我也吃了不少东西,还有就是白天吃的,没什么异样” 又要成为悬案了吗? 楚刀在心里叹着气,抱着一线希望问:“殿下入睡之前,可曾看到、听到什么可疑的人、可疑的声音么?” “没有。”景玉延很肯定的摇头,“我没有看过、听到任何异常。” 接下来,不管楚刀如何问,景玉延都没能提供任何线索。 像过去一样,这似乎又是一宗完美的犯罪案件,楚刀已经连发怒、郁闷、自尊受挫的感觉都产生不出来了。 最后他长长的叹气:“看来凶手无孔不入,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会禀告皇上这事,也会加强对殿下的保护,还请殿下自己也多加小心,若有发现任何异常,请务必及时告知。” “是。”景玉延说得很是客气。 楚刀走了,育英殿的奴才又重新换了一批,至于原来的那批去哪里了,景玉延不敢想,不敢问。 而在宫外,景玉延在被重重保护之下仍然被人下毒、差点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男为储,必招祸”这句话也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景玉绚和景玉咏两位皇孙失踪,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景辉惨死,凶手至今没有抓到;景恩主动上书,要看守皇陵一辈子;景秀永久放弃皇位继承权,还有景欢之前也频频出事哎,这分明就是上天不让皇子皇孙继位啊,我看啊,景玉咏还得出事。”坊间早已议论纷纷。 “谁说是上天不让皇子皇孙继位呢?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皇子皇孙继位,这些人啊,本事太大了,连在皇宫里都能随便动手” (83 83) 第694章 神秘失踪,自害指导书 “按你的说法,岂不是连皇上都会有危险?” “这谁知道呢,反正我就觉得谁去争皇位谁就倒大霉,景玉延这事不会就这么了结的。” “我也这么觉得,但,连景玉延都出事的话,这皇室还有谁能继承大统?难道非得像那些红字一样,一定要女子继位,才能安危渡过危机?” “女子为帝?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咱们可以想想嘛,皇室女子中谁最适合为帝?” “唔,这个不好说,毕竟她们都没有处理过国事、政事、军事,看不出谁有治国理政之才,不过最聪明的当数景芸公主吧?” 朝野、坊间都在私底下议论着景玉延的事情以及那些红字的事情,也在关注着景玉延的后续。 在经历了毫无头绪的中毒之后,景玉延就真的安全了吗? 答案是,一点都不安全。 景玉延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开始到书房去看书。 他刚进书房,就看到案头摆着一摞崭新的书册,于是问负责管理书房的太监:“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 太监恭敬的道:“这里宫里的公主、娘娘们怕您闷着,特地从民间找了一些有趣的书册给您看着打发时间。奴才大概翻了翻那些书,都是些民间的奇闻逸事,内容并无不妥。” “哦,这样啊,替我谢过各位娘娘、公主了么?” “谢过了。” “你出去吧,我想看会儿书。” 景玉延在书桌边坐下,只觉得心情还是异常郁闷,实在不想做功课,便拿起那些书,随手翻了翻。 突然,他的脸色变了,手僵硬了,呼吸也有些困难起来。 “四公子?”有一本书的署名处,竟然写的是“四公子”。 难道,四公子又派人给他传信了吗?而且这一回是通过“书”来传信的?书上,写的会是什么? 有那么瞬间,他因为惊吓而感到脑子有些空白。 片刻之后,他恢复神志,咬了咬牙,翻开那本书,认真的看起来。不管有多害怕和不安,他都不能逃避,否则他若是违了四公子的意思,就真的死定了。 这是一本鬼怪故事集,收录了十几个民间小故事,他一个一个故事的看,感觉还挺有趣的,但,没觉得这些故事暗藏什么讯息。 直到第十个故事。 第十个故事的标题就叫“四公子之死”,可以说是相当的明显。景玉延的眼皮子和心脏“突突突”的直跳,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很仔细的看了起来,生怕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这故事说的是某富贾人家的第四个儿子被家里立为继承人,但他本人完全没有继承家业的意思,无奈之下,他开始设计种种办法谋害自己,制造他被竞争者谋害、只有放弃家业才能保命的故事。 景玉延看完之后苦笑,四公子这是在告诉他,让他继续谋害自己呢,甚至连如何不动声色的自我谋害的方法都写好了。 这四公子啊还真是人才啊。 景玉延将整本书看完,又将第十个故事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自己都记得清楚后,将这本书一页页的撕下来,全部烧掉,而后将灰烬放进茶水里,再将茶立倒进盆景里,才算是将作案线索、作案证据给“焚尸灭迹”了。 然后,当然是遵照四公子的指示,自己害自己了 于是,几天之后的某个晚上,景玉延失踪了。他的失踪也非常古怪。当时他刚刚沐浴完毕,身边就只有一个小太监在服侍,小太监去衣架上取衣服时突然被人从后面打晕,待他醒过来时发现主子不见了。 后宫炸开了锅。无人的宫人、侍卫连夜进行搜索,然而到处不见景玉延的踪影,至于线索,现场倒是留有犯人出入浴室的、淡淡的痕迹,但这些线索太少,根本不足以让神机营找到人,只能确定犯人很可能是冒充成育英殿的宫人出入育英殿。 皇宫整整找了三天,整个后宫几乎都翻遍了,都没有发现景玉延的踪影,也没有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所有人几乎都认为,景玉延应该是死了,尸体也被埋藏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开始相信“男为储,必招祸”这六个字了,不断在心里叹息,这样下去,得死多少皇子皇孙啊? 难道,非得立皇女为皇储,这种悲剧才会结束? 这种议论声最终传进了景立天的耳朵里,景立天已经不再有大的反应,森森的笑:“朕不信!朕是天子,朕所做的一切才代表天意,如果有人妄图故弄玄虚,想逼朕妥协,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传朕旨意,若有人再散布流言,杀。”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杀多少人了。 反正他杀的人已经够多了。而且他也这个年纪,还担心什么呢?只管按着心意做事,过得痛快就好。 他这一道命令下去,宫里宫外又不知死了多少人。 而在失踪三天之后,景玉延神奇的出现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当时是清早,扫雪的太监如往日一般来这里打扫,一眼就看到了包裹在大衣里、蜷成一团的景玉延。 景玉延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太监一边尖叫,一边上去查看景玉延的身体状况,景玉延还有呼吸,但看起来很是虚弱,怎么叫都叫不醒。 赶来的侍卫将景玉延抱进房间,太医也匆匆赶到,只略加检查后就肯定的道:“殿下是饿坏了,赶紧煮些容易消化的蔬菜米粥给殿下喂下。” 断断续续的被人喂食了三四次之后,景玉延才慢悠悠的醒来,虚弱的道:“我、我要见皇爷爷” 楚刀又开始了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询问:“殿下,您可还记得您昏迷之前的事情?” “我只记得我当时刚刚沐浴完毕,等着小卓子给我穿衣服,然后有一个人猛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叫人就晕了过去” “您可有看清楚来人?” “没有看清楚。就见一个暗暗的人影扑过来,对方的脸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我都看不到,瞬间就晕了过去” “后来呢?后来你有没有醒来过?” “后来醒过来一次” 楚刀终于有些兴奋了:“醒来的时候,您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又可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是、是有人把我叫醒的。”景玉延的眼里透着恐惧,“我的面前很黑,没有火烛,也没有风,我好像是被关在一个秘室里,什么都看不到。我只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对我说,事不过三,如果我不退出皇储之争,下一次我就死定了” (83 83) 第695章 无储可立,国师归来 “声音是男是女?什么年纪?” “听声音是男的,但、但好像在刻意变声,感觉应该是中年男子” “您还听到了什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 “没有了。”景玉延摇头,“他就说了那么一句话,然后我就晕了过去,什么都记不得了。我醒过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这里,好饿,饿得要命” “您已经失踪了三日,这三日,您应该是什么都没吃。” “啊——”景玉延吃惊,“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 他低声喃喃一会儿后,突然抓住楚刀的手臂,眼里含泪,身如筛糠:“楚大人,你送我去见皇爷爷好不好?我怕,我怕他们再抓住我,我、我会真的死掉” 这次的失踪案,虽然是他根据那本书上的手法打晕太监,逃出育英殿,再根据那本书提供的地图躲进某个秘室里隐藏了整整三天的,但他一个小孩子在秘室里躲了三天、不吃不喝的这个过程,还是非常的可怕。 他的精神与心理在这三天里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现在非常惊恐,只想彻底远离皇权之争,回到父母亲的身边过简单却平静的日子。 他甚至觉得皇陵那个地方比皇宫好多了。 “殿下莫怕,我会保护你的”楚刀安慰他。 “”景玉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我差点就死了两次” 楚刀:“ “呜呜呜”景玉延哭起来,“我不想当皇储,不想当太子,不想当皇帝,我胆子小,我只想活下去,晚上能睡得香香的” 楚刀:“” 半晌后他叹气:“殿下,我送您去见皇上。” 他心里也不赞成景玉延继承皇位。在他看来,现在的皇子皇孙中,确实没有人具备继承皇位的能力与条件,也许,由其他的皇室子嗣来继承更好,就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想得开了。 大概是想不开的 没过多久,景玉延在景华宫里见到了景立天。 “皇爷爷——”景玉延“哇”的哭出声来,跪在景立天脚边,磕头,“延儿感激皇爷爷的疼爱和重视,但延儿天生愚钝,运气又不好,辜负了皇爷爷的信任和教导,实在不配为皇储。延儿有自知之明,恳请皇爷爷撤了延儿的皇储之位”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态度也是无比的真诚,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景立天看着脚边的孙子,一面鄙视这个孙子没种,一面又觉得这孩子没有争皇位的野心很是不错,于是拈着胡子,半晌不语。 “皇爷爷”景玉延见景立天没有回复,哭得更厉害了,但声音并不是很大,“延儿好怕,延儿真的好怕,延儿以为这次是真的死定了,都怕到尿裤子了,延儿这次能活着回来是延儿走运,但下次一定不会这么走运了” 没出息的东西。 景立天在心里啐着,不悦的道:“你觉得朕保护不了你?” “不是不是。”景玉延拼命磕头,“皇爷爷将延儿照顾得很好,是延儿不中用,敌人都来到身边了都没有察觉,也不懂得反抗和变通,看到敌人就吓得腿都软了,不会哭不会喊,也不会自救,呜呜呜,是延儿没用,换了别人一定不会这么窝囊” 只要想到在黑暗中呆的那三天,他就吓得浑身发抖,不想再来一次了。 只要能说服皇上,让他表现得再怎么没用都成。 他的表现,让景立天对他的怜悯之心,很快的转变了成了厌恶。 要成为帝王的男人,怎么能够这么懦弱、畏缩,没有骨气与傲气? 这样的孩子,也配当他景立天的孙子吗? 景立天忍下不悦,故作慈祥的道:“唉,皇爷爷明白了,你年纪太小,以前也没吃过苦,受不起这样的折腾,皇爷爷明白,皇爷爷不逼你了,你起来。” 景玉延抬头,泪水汪汪的道:“皇爷爷,延儿想跟父亲去守皇陵,可以么?” 景立天抽了抽嘴角:“只要你没事儿,皇爷爷什么都答应你。” 景玉延的脸色立刻就显得安心了许多,迫不及待的磕头:“谢谢皇爷爷,延儿谢谢皇爷爷。” 顿了一顿后,他小心翼翼的问:“延儿什么时候能回皇陵?” 景立天觉得他以后都不想见这个没种的孙子了:“朕明天就下旨,废除你的皇储之位,你让人收拾收拾,明天也好,后天也好,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回去吧。” “谢谢皇爷爷。”景玉延心中大喜,千恩万谢的磕了头后,喜孜孜的回去了。 景立天拔着胡子,心里有些烦恼:好像已经没有什么皇子皇孙可以继承皇位了,他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永远都没有人继承他的皇位,让他永永远远、世世代代的当皇帝才好,但,这是不可能的。 还是要立继承人的。无人可立,到底要怎么办啊? 一时间他唉声叹气,苦恼不已。 他苦恼了,朝野却兴奋了。皇子皇孙都遭难了,再也没有勉强说得过去的皇储人选了,这下,得考虑皇子、皇孙以外的人选了吧? 唔唔,他们得认真考虑如何推出自己真正要支持的人选了。 最寒冷的冬天也来临了。除非天气较好或有事,家家户户都不爱出门,街头巷尾也因此变得冷清和安静了许多,朝野各个派系看起来也很安宁,但,私底下的争斗却更加残酷和激烈了。 几乎每一天都有王公贵族、权臣豪强被杀或失踪,而这些案子,如同之前的多桩皇亲失踪案、被杀案一样,往往都是查不清楚。 如此,在雪花伴着血花的冬天慢慢过去了,春天来临。 玉朗川带着他的棺材,也抵达了晴州。 很久没有听到好消息和很久没有遇到好事的景立天听闻此事,精神终于一振,下令:“立刻准备仪仗队,朕要亲自去城门迎接国师!” 他现在最大的忧患不是朝廷和皇室的权力之争,而仍然是姒月这个贱人的存在。 姒月忍耐力到底有多强,这天底下没人比他更清楚。 姒月潜伏得越深,隐藏得越久,越是没有动静,越是能说明她下的那盘棋有多大,将来的报复就有多恐怖。 无数次在梦里,姒月的面容、身影、微笑都能将他惊得大汗淋漓、惊叫连连的醒过来,而后再也无法入眠。 所以,他一定要利用姒清这个死鬼的骨头将姒月“钓”出来,为此,他不惜放下身段,亲自去城外迎接。 他出宫的时候,声势十分浩大,就是他当年迎娶怀贞皇后、去太庙祭祖时都没有那么隆重和夸张。 (83 83) 第696章 追封“兴王”,风光大葬 绵延不绝的队伍看不到头,前面有威风凛凛的骑兵开道,两侧有全副武装的大内侍卫守护,队伍中间的步辇则有整整九丈长,辇身镶嵌了大量黄金,再配上明黄色的、绣着金龙祥云的帐帘,堪称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道路并没有被封,所有人都可以围观,因此,队伍所过之处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路边,墙头上,大树上,阁楼上,都是密密匝匝的人群。 有风吹来,将步辇上厚重的明黄色帘子扯开缝隙,隐约可见其中端坐的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戴着也是明黄色的皇冠,那就是当今天子景立天。 还能隐隐看到景立天的身边各自偎依着一位妃子。 即使隔着重帘与距离,夹道围观的百姓们也能感受得到步辇散发出来的贵气和霸气,他们因此不敢高声议论,只敢窃窃私语,大街上竟然不是很吵闹。 没有人知道的是,步辇里的景立天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是不可告人的紧张。 他这么招摇的出行,会不会引来姒月? 姒月的同伙是不是就在暗中盯着他,伺机对他动手? 他希望如此。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周到的准备和戒备,只要姒月的人敢出现,必定是自投罗网,有来无回。 但他又不希望如此。因为他担心有个万一毕竟姒月实在是太阴险,太狡猾了,他不得不防。 所以,在他明黄色的龙袍底下是景家皇帝御用的贴身软甲,软甲之上还有被衣领遮住的护颈,护颈之上的皇冠也有相当强的防御效果,如果有刺客冲到他面前并一刀砍下来,基本上是伤不到他的。 还有,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带了两个柔软娇弱的妃子,如果有刺客冲到他的面前,他就把这两个妃子推向对方。 步辇里还有机关 更别提步辇四周那些数不尽的高手了。 那么,姒月等人会不会出现?会不会下手? 没有。直到队伍出了北城门,也没有遭到任何袭击或出现任何意外。但景立天还是相信,姒月一定在暗中盯着他,像苍蝇盯着鸡蛋并等着鸡蛋出现裂缝时扑上去吸食。 想到就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皇上,国师的队伍就在前方了,请您稍等片刻。”步辇停下来,贴身太监向前禀报。 “嗯。”景立天摸着胡子,“端茶。” “是。”他身边的两名妃子开始泡茶和准备点心。 步辇里很是宽敞,常用之物一应俱全,跟一间小屋子差不多。 景立天边喝茶边打量四周,这里开阔,布满了侍卫,姒月更难下手了吧? 在玉朗川到达步辇前面行礼时,姒月等人还是没有出现,景立天也说不好是欣慰还是失望,问玉朗川:“玉国师,事情可还顺利?” “托皇上的福,相当顺利。”玉朗川微笑,“虽然途中也有一些害虫前来捣乱,但都被我收拾干净了。” 一路南来,他的队伍不知遭受了多少偷鸡摸狗的袭击,不过他在抵达横岭城之后就请了军队护送,有正规军的保护,对手并没能讨到好处,就是他的行程被拖延了不少时日,直到冬春之交才回到晴州。 “很好。”景立天很满意的笑,“国师可有算过,接下来哪一日是姒清下葬的大好日子?” “我早就算过了,”玉朗川抿唇一笑,“三日之后就是。” “哈哈哈,好极好极。”景立天大笑,“那三日后朕就以国葬之礼,风光大葬姒清。” 说着他龙袍一甩:“朕现在就亲自送姒清的灵柩去护国寺安放。” 除了为国征战、为国牺牲且立下显赫战功、名耀史册的将军,从来没有哪一个死人得到过景立天如此高规格的对待。 消息传出,全城哗然。 “听说那具棺材里的死者叫姒清,完全没听说过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难道是受皇上安排,秘密潜进敌国收集情报,并为此牺牲的大功臣?” “差不多吧。皇上亲口跟身边的大臣说了,这个姒清是他派去寻找华黎宝藏的秘密高手。这个高手为了找到华黎宝藏,前前后后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他不仅找到了华黎部落的准确位置,还忍辱负重,潜入华黎部落当上门女婿,还当了什么护法,里应外合的帮朝廷灭了华黎部落” “你说的华黎部落,不会就是那个守护了什么远古宝藏的神秘部落吧?” “对啊,就是那个。听说这个姒清帮皇上灭了华黎部落后,就成为了华黎部落幸存者的仇人,被秘密杀掉了,尸体一直找不到。但皇上感念姒清的功劳,一直派人寻找姒清的尸体,直到现在才找到” “乖乖,华黎部落的宝藏据说可以买下一个国家呢,这个姒清也忒厉害了,我就说咱们的皇室怎么会这么有钱呢,原来是这个人的功劳。” “那是,你想啊,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在寻找华黎宝藏,都找了几百年了,也就这个姒清能找到,这个姒清足以封王封侯了” “听说皇上要追封姒清为王呢” 这些由玉朗川让人散布出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再然后,姒清尸骨抵达京城的第二天,景立天就发布了一道惊人的圣旨,内容跟传言基本一致:二十余年前,姒清奉命寻找华黎宝藏,经尽艰辛,忍辱负重皇上念他忠君爱国,为安邦兴国做出巨大的贡献与牺牲,决定追封他为“兴王”,并将其事迹载入晴国史册。 全城又是一派哗然。 这还是晴国历史上第一次封已经死去且出身平民的“英雄”为王,这个姒清得到的荣耀,简直就是光耀史册啊。 在全城的关注和议论中,朝廷为“兴王”举行了风光大葬。就在离皇陵不过十几里远的一处风水宝地里,一座崭新的、华丽的、气派的陵墓已经修好,多名高僧亲自主持法事,现场哀乐喧天,遍布挽联,景立天还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前来给“兴王”送行。 自从景立天登基以来,大概只有怀贞皇后的葬礼比“兴王”的葬礼强了。 高僧做完法事后,高声道:“吉时到,开棺——” 玉朗川给姒清准备的棺材虽然很是不错,但远远算不上极品。景立天为了表示对姒清的器重,特地给姒清准备了上等的、非王公巨富用不起的金丝楠木棺,高僧所谓的“开棺”就是现场将姒清的尸骨从原本的棺材移进这具金丝楠木棺材里。 姒清的尸骨已经抵达京城三日,为什么现在才要换棺材? (83 83) 第695章 白蚁蚀骨,奇谋变笑话 当然是为了让姒月亲眼确认那是姒清的尸骨! 姒月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但景立天相信,自己的身边就有姒月的眼线,这些眼线现在一定就在这里,代替姒月看着、盯着这一切。 姒月那么狡猾,不确认那是姒清的尸骨,怎么会采取行动呢? 景立天在心里冷笑着,下令:“动手。” “是。” 一群太监恭敬的应着,上前,围在棺材四周,拿出工具,开始开棺。 先用火烛融化掉封口处的白蜡,再用铁钎撬开棺盖,随着棺盖慢慢打开,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往棺材里面瞄。 直到现在,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都不知道皇上和玉朗川演的哪一出。他们绝对不相信皇上的说辞,他们坚信这其中一定有他们所不知道的重大的内情。 到底是什么内情,能让身老脑也老的皇上做到如此地步? 总有种感觉,一旦掌握了这个内情,就相当于抓到了皇上的弱点、把柄什么的,对自己会很有利。 只是,短短几天,不足以让他们查到任何线索。 在众人的凝神摒气中,棺盖的缝隙越来越大,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棺里弥漫出来,谈不上令人作呕,但是,感觉很不舒服。 棺材里装的,该不会是正在腐烂的尸体吧?那得多恶心 不过,这也不像是尸臭,更像是霉味、潮味、腐酸味等的混合体。 终于,棺盖彻底被打开了,众人伸长了脖子,齐齐往棺材里面看。 棺材四周本来还有一些窃窃私语声的,但在看到棺材里的东西后,所有人都噤了声,脸上露出非常古怪的表情。 有吃惊,有意外,有滑稽,有恶心什么都有,非常复杂。 连玉朗川的脸色都青了,整个人僵硬在那里,似乎接受不了眼前看到的。 许多人偷偷打量景立天,皇上这是在故意搞笑吗? 景立天大概是因为老眼昏花的缘故,一时间没能看清楚棺里的东西,眨了几下眼后他迈步上前,探头往里一瞄,而后大叫一声迅速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是两名太监及时扶住了他。 他哆嗦着手指,指着棺材里面,瞪着老眼问玉朗川:“那里面是、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乐队似乎也知道形势不对了,及时停止奏乐,抿紧嘴不吭一声。 现场一片死寂。 玉朗川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贯的轻松悠然。他上前几步,站在棺材边上,盯着棺材里的东西,双手捏得紧紧的。 棺材里,并没有什么尸骨,或者说,只剩下一堆尸骨的残骸碎屑。 而在这堆残骸碎屑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蚁。 这些白蚁也不知道有多少千多少万,它们在棺材里勤劳的啃噬和腐蚀着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尸骨、衣物、棺木,将它们切咬成碎屑或千疮百孔。 这副棺材从外表上看是完好的,但内部已经被咬出无数凹凸不平的孔洞,可能再过几日,这些白蚁就能从内部咬破棺材爬出来。 至于姒清的尸骨,当然也因此被咬成一堆看不出颜色和形状的碎骨。 为什么会这样?总是将一切掌握在手里、总是不被任何事情所惊到和影响到的玉朗川,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在众人无语的片刻里,重见光明的白蚁们已经往棺口上爬,虽然每一只都没有米粒那么大,但成千上万只加起来,场面就有些恐怖和非常恶心了。 众臣都下意识的后退。 “烧了,放火烧了——”回过神来的景立天声嘶力竭的怒吼,“赶紧放火将这副棺材给烧,连灰都不要剩下!” 太恶心了!他堂堂帝王竟然要见到这么恶心的场景!还为了这种恶心的、不值一提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到这种程度! 太可笑了!太愚蠢了!太荒谬了!太丢人了! 他景立天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情。 想到他竟然封这么一堆恶心巴啦的东西当什么“兴王”,给这堆东西兴建华丽的陵墓,还亲自率领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亲自来出席这种东西的入土仪式,还当着全城百姓、臣子、奴才、高僧等等等无数人的面招摇过市,表示对这种东西的重视,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他简直就想晕过去了。 头又痛了,眼又花了,世界又变得模糊了,他又想吐血了 “放火——”那边,数名太监很是利落的找来烈酒,撒遍整副棺材,然后往棺材里丢火把。 “嘶——啪啪——”棺材和烈酒遇到火焰后迅速燃烧起来,发出古怪的声音,并散发着愈加古怪的气味。 现场众人无不掩着鼻子,面露厌恶之色的后退。 景立天被这股味道给薰到后,反而又稍微清醒了一些,转头指向玉朗川,厉声道:“将这个造谣惑众,欺骗朕的神棍子给抓起来——” 都是这个玉朗川害他浪费时间人力物力,还害他在臣子奴才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他一定要把玉朗川给活活的剥皮拆骨,要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然而,他话还没完呢,就只觉得眼前又是一花,玉朗川竟然已经闪到他的面前,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玉朗川俊美的脸上,蒙着浓浓的杀机,“不管你们有多少人,我都可以保证,在你们杀掉我之前先杀了他。” 他的反应非常快。 在他确定姒清的尸骨已经彻底被毁的同时,他就意识到景立天一定不会放过他,脑子里已经快速的思考着要如何逃走。 在景立天下令抓他的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快速的环视和观察了四周,分析出了几种逃走路线,但都被他否定了。 最后他决定,抓景立天为人质,直接离开。 因此,景立天刚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全速窜过去,这时众人都还沉浸在发懵或极度困惑的状态中,根本没有人提防和想到看起来深受景立天器重的国师会突然对景立天下手。 待众人将注意力放在玉朗川身上时,玉朗川已经控制住了景立天。 现场立刻风云突变,数以千计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齐刷刷的抽出兵器,虎视眈眈的盯着玉朗川,并慢慢慢慢的靠近,准备将玉朗川切成碎片。 “玉朗川,你想错上加错,罪上加罪吗?”离景立天很近的楚刀冷静的开口,“这里这么多高手,你绝对走不了,还不赶紧放开皇上!皇上宽宏大量,只要你知错改错,皇上一定会放过你。” “少跟我来这一套!”玉朗川冷笑着,手中用力一扯就将景立天的龙袍给扯开,露出里面的软甲。 而后他又迅速的扯了几扯,就将景立天身上的软甲给解开了,直接套在自己身上。 (83 83) 第696章 翻脸无情,气死帝王 按理说,他在重重包围之中单枪匹马的控制景立天,应该会留出很多破绽,但不管楚刀怎么看都觉得无从入手。 因为,玉朗川的个人实力太强,而且根本没把景立天放在眼里,他掐着景立天脖子的那只手就跟铁夹子似的,景立天就像一只被捏住脖子的鸡,连叫都叫不出来,脸庞红得跟猪肝似的,表情十分的痛苦。 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心里都觉得,只要玉朗川再稍微一用劲,景立天就会没命,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足够的时间救下景立天。 除了这个原因而令众人不敢动之外,众臣心里还有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玉朗川真的就这样杀掉皇上也不错,这样,他们就可以公开支持自己的新帝人选,总比这样一次次的换皇储、换太子,悬而未决来得好。 “我可不怕死,怕死的是这个糟糕老头。”玉朗川狞笑着拍掉景立天的皇冠,单手提着景立天的脖子就往官道上走,“让路,不让路的我就杀了他。” “玉朗川,你能逃到哪里去?还是放明白点,放开皇上” “楚刀,”玉朗川看都不看一眼楚刀,走到围着的侍卫面前,一脚踢向挡在前面的侍卫,冷冷道,“你明白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却还是这样磨磨蹭蹭的,莫非你想看着自己的主子早死不成?” 楚刀心头一凛,怒道:“放屁!你挟持了皇上,却还来诬陷我,你当皇上不知道你的险恶用心?” “呵呵,你认为我是在冤枉你,但这糟老头就一定这么认为吗?”玉朗川笑着,将景立天提到身前挡住自己,对着那些侍卫走过去。 没有任何一个侍卫敢挡在景立天前面。 楚刀的心在不断下沉。所有人都知道玉朗川故意陷害他,但是,皇上是这么多疑的人,会因为知道这一点而就信任他吗? 怎么办?他现在是放了玉朗川呢,还是继续与玉朗川周旋? 前头,有几名站在玉朗川侧面的侍卫不动声色的互使眼色后,一齐的、悄悄的绕到玉朗川的身后,举起手中的刀尖,猛然朝玉朗川的背后刺去。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摒住呼吸,紧张的盯着这一瞬。 要成了 他们的偷袭要成功了,皇上的危机马上就能化解了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玉朗川猛然转身将身前的景立天挡在那几把刀的面前。 他的动作快得简直如风一般,现场几乎没人看得清他的动作。只听得一阵尖叫声响起来,似乎是景立天就要被刺中了好在那几名侍卫之所以敢偷袭玉朗川,也是因为他们艺高人胆大,身手在众侍卫中都是非常出挑的,一见形势不对立刻收手,那几把刀尖堪堪的后撤了数寸,没有刺到景立天。 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就差那么一点点,皇上就没命了 “呵呵,”玉朗川冷笑着转过身,继续拿景立天当挡箭牌,往前方走去,前方的侍卫无不让道。 “后面远处的几位,”玉朗川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你们的箭一旦射出来,就会射中你们的皇帝主子,你们不怕诛九族的话,尽管射。” 在他身后好几丈外的侍卫惊得收起手中的箭。 这个所谓的国师,真的是妖孽,竟然能察觉到他们的举动?真是见鬼了。 “让开让开,刺到景立天的话,你们就犯下弑君之君了。”玉朗川拿景立天开道,一路居然畅通无阻,“刀剑无眼,你们离我远点,要不然你们手中的刀不小心碰到景立天,就犯下杀头之罪了。” 千军万马、文武百官就站在这里,却似乎拿他都没有办法,这算什么? “慢着。”楚刀猛然追上去,挡在玉朗川面前,“要不要放你走,只有皇上能决定,你让皇上松口气,看皇上怎么说。” “我不松呢?”玉朗川挑衅。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楚刀强硬的道,“免得你逃走了却没有放开皇上。” “唔,你还是有点脑子嘛。”玉朗川笑着,将掐着景立天的脖子微微放松,让景立天勉强可以说话,“说吧,景立天,你打算怎么办?” 景立天痛苦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放、放走他,不、不得擅自出手” 玉朗川笑:“哈哈,你就知道你是最怕死的,哈哈哈。” “二十丈”景立天赤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他,“我只给你二十丈的距离,如果你逃出包围圈二十丈后还不放走我,或者敢伤害我,楚刀” 他看向楚刀,狠狠的道:“你就不必顾朕的死活,弄死他,用最狠的办法弄。” 他是怕死,但他更清楚,若是彻底让步,他才会真的死定了。 玉朗川同样也想活下去,所以,他并不是没有筹码。 楚刀心中一凛,立刻肃穆的道:“臣遵旨。” 景立天而后看向玉朗川:“走,快走” 他受够了这种被人挟制、痛苦不堪的处境,只想快点摆脱,哪怕让玉朗川这个恶棍逃走都成。 “呵呵,放心吧,景立天。”玉朗川拖着他加快了速度,“我对你没有兴趣,你是死是活我并不关心,如果你配合,我会放了你的。” 没有侍卫敢再追上去,只是紧紧的盯着玉朗川,做好了随时救援皇上和追杀他的准备。 玉朗川很快就来到包围圈外围,随便牵走了一匹马。在走到包围圈外二十丈左右的距离时他将景立天丢下,利落的上马,飞速的离去。 在离开的时候,他还大笑着留下一句话:“景立天,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姒月没死,姒月的女儿也没死,你等着她们来摘下你的人头吧——” 他大笑着走远了。 景立天趴在地上,愤怒的瞪着他的背影,大吼:“朕等着她们来找朕,朕等着剥掉她们的皮——” 而后他冲奔过来的侍卫吼:“追,一定要追到他,将他活捉回来,朕要亲自折磨他——” 但是,没有人追得上玉朗川,也没有人发现玉朗川接下来的行踪,玉朗川又再度消失了。 景立天再恨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事,他被活活的吐出血来和气出病来,在床上一躺又躺了一个多月,而“兴王”下葬的事情就此匆匆结束,再也没有了下文,而所有人都被禁止提及这事。 景立天又出了丑,又吐了血,这让玉朗川心里很痛快,但同时,这次行动的惨败也成为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令他淡淡的疼,又淡淡的痒,想挠又没法挠,难得得不行。 逃走之后,他没想太久就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83 83) 第697章 玉朗川的失算,贞妃的法子 几个月前,他带着棺材入住三羊镇上的晴国驿馆时,曾经有一伙人冒充当地的衙役,连夜封锁和搜查驿馆。当时他及时猜到了这些衙役很可能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假货,目的是为了摧毁姒清的尸骨,迅速赶去阻止。 因为那副棺材没有受到明显破坏,也绝对没有被打开过,他便认为姒清的尸骨没事,而自己也成功的挫败了那个女人的阴谋,心里因此得意洋洋。 然而,他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一件事情: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的放弃?她的人当时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成,岂会说走就走? 那些白蚁,一定就是那个时候被放进棺材的。 怎么放进去的? 可以在棺材底部凿一个洞——那是很简单的事情,然后将一定数量的幼蚁或蚁卵放进去,白蚁受不了太低的温度,但那个女人可以将白蚁放在可以保温的东西中,比如连着粘土、蚁穴一起塞进去,等等,然后用蜡、木塞等把洞口堵上,根本不会有人检查得这么仔细。 这些白蚁不用塞太多,因为它们会自动繁殖,而且是大量繁殖。 北方的天气虽然严寒,但厚实、材质上等且覆有防水布料的棺木多多少少可以抵挡一些寒意,加上风雪太大的时候和晚上,自己会将棺材安置在房间里——房间里有火炉,相当温暖,这些都给了白蚁生存和繁殖的空间。 棺材一路南下,气温也一点点的升高,终于,那些白蚁苏醒了,孵化了,繁殖了,开始啃噬棺材里的一切,尸骨、布料、木头待到冬去春来的时候更是不得了,这些白蚁一定会疯狂的繁殖壮大,以至于弄成现在的局面。 那个女人都算好了,知道自己不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开棺灭骨,便利利短短的时间塞了那些恶心的小东西进去,任由它们慢慢的繁殖和破坏姒清的尸骨。 至于他在南下时遇到的种种袭击,不过是那个女人派来迷惑他的手段而已,否则,以那个女人的风格,哪里会让她的人打不过就跑? 想明白这其中的种种,玉朗川苦笑,他还是太自负了啊,又着了她的道。 她如今在何处?又在谋划着什么?他又要如何找到她?又要何时才能真正得到她? 等待真是一种令人焦虑难忍的过程。 但是,正因为这颗果实成长不易、珍贵难寻更难摘的缘故,才值得他继续期待,继续等待,继续筹谋。 “呵呵,我的公主”寒冷的深夜里,他看着天上那几颗微弱的星辰,低低的笑,“你一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放手的哦” 景华宫里,可以说是被玉朗川害得很惨的景立天躺在床上,抱着软玉温香的贞妃,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着。 这样的春夜,寒凉而不寒冷,空气中都浮动着春雨与春花的气息,正是最好入眠的时刻,然而他睡不着。 只要想到他在所谓兴王的葬礼上出了那么大的丑,他就想将所有见过那种场面的人都杀了,然而,要杀的话就得屠了全城,他没办法。 “皇上如此抑郁,不知可否跟贞儿说说?”贞妃软言轻语的问。 皇上沉默了一下后,叹息:“朕膝下如今无储可立,心里忧虑。” 他当然不能把那么丢人的事情告诉贞妃,不过立储的事情确实也令他头疼。他也没指望贞妃能有什么好主意,只想找个信得过的人说说心事儿。 “皇上,”贞妃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请恕臣妾斗胆,您不考虑皇子、皇孙以外的皇室子弟么?” 景立天心里的警铃响了几下:“难道爱妃觉得有人合适?” 如果贞妃敢提出人选,他会让贞妃过了今夜之后就消失。 “臣妾不认识皇室子弟。”贞妃轻轻摇头,“没有什么人选,臣妾只是忽然想到一个想法,觉得也许能帮得到皇上。” 景立天稍微安心了一些,抚摸着她柔软的秀发道:“说来听听。” “如果臣妾所言帮不上皇上,皇上不可以取笑臣妾,也不可以责怪臣妾哦。” “哈哈,那是自然。” “臣妾想啊,皇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一定有很多事情令皇上烦忧,如果有人能帮皇上解决最难、最麻烦的事情就好了。所以,臣妾想啊,有没有可能设立一个立储的条件,比如谁能帮皇上解决最难的事情,谁就当皇储?” 景立天“咦”了一声后不说话了。 贞妃等了一会后,惴惴不安的道:“皇上,臣妾是不是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太可笑了?” “这倒不是。”景立天调整了下睡姿,打着呵欠道,“朕就是困了,想睡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嗯。”贞妃乖乖的,像只小猫一般窝在他的怀里。 景立天其实并没有睡着,而是在认真考虑贞妃的建议。 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功业,怎么能传给直系子孙外的族人?族人与家人,差别还是很大的。但是,他的儿子、孙子,真没一个成器的,他不传给族中子弟,又能传给谁? 或者说,传给女儿?他立刻摇头,这天底下哪里有将皇位传给女儿的说法?而且他的这些女儿又没有从政治国的经验,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万万是不可能的。 传给族中子弟啊真的不舍,太不舍了。 景立天陷入激烈的纠结中,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因为病倒的缘故,他在接下来的多天里都没有上朝,也有了足够的时间去思考立储的问题。 “楚刀啊,”在天气晴朗、春光灿烂的那一天,他召来楚刀,和颜悦色的问,“你说,朕要坚持把皇位传给儿孙好呢,还是传给皇族中的优秀子弟好呢?” 楚刀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道:“在卑职的职责中,并不包括这些内容,卑职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也没有任何意见。” 他是皇上的心腹没错,但他只是皇上的“刀”,刀子只会随主子的命令行动,不可能有自己的意志。在立储、立太子这些事情上,他能旁听、旁观,但从来不能参与讨论,他对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是心里很有数的。 “无妨,你现在想,现在说,说什么朕都不怪你。”景立天叹息,“正因为你从来不管这事,不想这事,也没有偏向,朕才想听听你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那,卑职就斗胆,现在想想了。”楚刀低头,做出认真思索的样子。 景立天也不催他,慢慢的喝茶。 第698章 帝王的心病,新君的条件 半晌后,楚刀抬头,认真的道:“晴国的大好江山都是皇上一手治理出来的,可不能被辜负和损坏了,所以卑职认为,能守好江山者,就是最好的继位人选。” 景立天慢慢的道:“也就是说,你也觉得优秀的皇室子嗣都可以考虑,是吗?” 楚刀咬了咬牙:“皇上呕心沥血数十载,创造了这晴国的大好江山,说到底也是要留给各位皇子、皇孙的,但各位皇子、皇孙若是不争气,辜负了皇上一生的心血与期望,那就不配继承这大好江山。” “楚刀,”景立天脸上不见喜怒,“你可想过,如果其他族人继承了这皇位,朕的皇子、皇孙可还能活下去?” 他的儿孙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其他人不管通过什么办法继承皇位,总是要留下诟病的,如此,其他人只有彻底杀掉他的直系血脉,才能一劳永逸,杜绝后患。 “皇上的担心确有道理。”楚刀的口气也满是无奈,“不论怎么选都有隐患,卑职也不知道要如何作想才好了。” 就算非要让皇子、皇孙继承皇位又如何?到时还不是得被同族和臣子谋反攥位,而后被杀掉? 总之,龙椅这东西,没本事就真的别去坐,一坐下去就变成坟墓了。 景立天拈着胡子许久后,叹气,也不再跟他讨论这事,只召来太监:“传朕命令,明日上午,三品以上官员前来御书房汇合,朕有要事相商。” “是。” “还有,”景立天顿了一顿,“让文正熙也一起来。” 文正熙虽然没有了官职,但能力和影响力并没有消散,连他都觉得重大的国事、政事没有文正熙的参与就很难讨论出个满意的结果来。 在明天要讨论的事情上,更需要文正熙的意见。 能混到三品以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人精?在收到皇宫里传来的口谕后,一个个都在心里琢磨开了,纷纷猜到大概是要说立储的事情了,于是,他们也都琢磨着怎么把自己的人选推上去。 但凡有资格、有机会继承皇位的皇子皇孙,一个个都遭了横祸,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吓倒的吓倒,就没一个有好结果的,如果皇上还不考虑皇子皇孙以外的人选,那么,他们也不会再等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这些重臣们一个个在次日上午进了宫,见到了病怏怏的景立天,心里又是一惊:十来日不见,皇上怎么又变老了这么多? 皇上现在的年纪还不到六十岁,但看上去已经将近古稀之年,比他们还显得老,就他这样,还能清醒的处理国事吗? 众臣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敢正视景立天那苍老的容颜了。 不过,他们都知道一件事,景立天还是少年的时候曾经请高僧为自己测算命理,高僧说景立天将来必成大器,只要不犯下过分的罪孽,理应能活到八十岁左右。这位高僧非常有名,平生不轻易给人测命,但每次测命必准,而且每测一次至少闭关三年且十年之内不再给人测命,景立天就是这位高僧测命的最后一人,算完之后没多久便圆寂。 众臣还是比较相信那位高僧的本事,只不过,景立天现在看起来也有七十左右了。 “各位爱卿,”景立天缓缓的道,“朕的儿孙要么就是不争气,要么就是运气太差,令朕如今无储可立。” 众臣都在心里嘀咕:您都试了这么多遍了,确实可以放弃了,赶紧换别人吧,别误了国事 景立天如他们所愿:“所以朕决定从皇室子嗣中选择最优秀者继位。” 众臣终于动了,虽然没有人开口说话,但抽气声、感叹声却很是明显。他们都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景立天,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这不会是皇上在考验他们吧? 于是他们也不敢随便露出惊喜、得意之类的表情,逼自己憋着,等景立天接下来的话。 “各位觉得如何?”景立天盯着他们,淡淡的问。 最先被景立天盯到的臣子,不敢装傻,硬着头皮道:“皇上的决定,臣一切服从。” 其他人也赶紧道:“臣也是,坚决服从皇上的一切决定。” 景立天低低的“哼”了一声:“不过,谁是最优秀的,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朕说了算。” 众臣赶紧齐声道:“是。” “所以朕想到了一个考验的办法。”景立天道,“这么多年来,朕一直有个最为严重的心病,此病不除,朕始终心中难安。为了治好这个心病,朕也努力了多年,却是成效甚微,所以,皇室之中,哪一位年轻才俊能够帮朕除了这个心病,朕就收他为皇子,立他为太子。” 这就是他最后的决定。 御书房里安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到。 “你们怎么又不说话,难道要朕等你们开口不成?”景立天要不是病着,一定要发脾气。 “皇上如此决定,甚好甚好。”一名老臣说道,而后众人纷纷附和。 “只是不知皇上的心病是怎样的,希望臣等能为皇上解忧。”终于有上说到了点子上。 “华黎部落的余孽。”景立天平静的道。 众臣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参与过当年对华黎部落的追寻与屠杀,绝对算得上是华黎部落的仇人,而到现在为止,朝廷几乎没有抓到过华黎部落的幸存者。 “朕这些年来最大的心病,就是杀尽华黎部落的余孽。”景立天狞笑,“但朕努力了这么多年,数次差点抓到她们,却都被她们给逃了,如今她们已经彻底隐匿起来,朕连她们的影儿都找不到。但朕可以确定,她们就隐匿在京城,时时刻刻盯着朕,时时刻刻寻找机会杀掉朕。所以,谁能将华黎部落的余孽一往打尽,谁就有本事和资格继承朕的江山!” 众臣都被他的一番话给炸到了。 在景立天提出“立储条件”时,众臣都在心里想过了无数种可能,他们也都自以为了解皇上,猜到的条件一定会是八九不离十。 然而,景立天说的,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样的条件该怎么说才好?根本不是难或者不难的问题,而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华黎部落已经灭绝,而且从过去到现在对华黎部落都谈不上了解,更是多年没有任何接触,怎么去办这事? 再说了,皇上一国之君,何必怕区区一撮仇人余孽? 还有,皇上若是真的被华黎部落的余孽给杀掉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699章 绝密资料,悬案真凶 景立天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淡淡一笑:“各位爱卿,华黎部落的余孽一日不除,你们只会比朕还危险,毕竟皇宫比各位的府邸要坚固和安全得多。”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想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刀,”景立天往椅背上一靠,阖上眼睛,懒懒的道,“向各位国之栋梁解释解释。” “是。”立在他身侧的楚刀拿起案上的卷宗,翻开第一页,严肃的看着众臣道,“各位大人,这份卷宗乃是神机营的最高机密,事关各位的性命与前程,还请各位认真听进去。” 众臣立刻坐直身体,竖直耳朵,不敢大意。 神机营查的事情,哪一件不吓人啊?还是最高机密,想想就觉得可怕。 “各位大人都知道,这五年来,京城发生了多起皇亲国戚、贵族朝臣的失踪案与谋杀案,这些案子直到现在都没有破解,神机营也是束手无策。”楚刀很平静的说,“但是,在神机营持续多年的调查之下,犯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原来是这事,确实算是大事。 众臣都下意识的看向其他人,而后调整呼吸,继续专注的听下去。 “在公布嫌疑人的身份之前,我先一一列出被害者的身份,然后再告诉各位被害人的共同点,如此,各位便能明白他们被害的理由。”楚刀道,“第一位,皇宫原内务府总管景容,死于怀贞年” “第二位,陈国公之孙、昌永侯陈麟” 最远是五年前的景容、陈麟等人,最近的一人为景辉,足足有二十三宗命案,皇室中人、王公大臣、贵族女眷,无一不包。 “这只是嫌疑人犯下的一部分命案,嫌疑人犯下的其它案子,因为动机可能不同的缘故,就不列在这里。”楚刀念完之后,目光蓦然变得犀利起来,“他们曾经都做过一件事情,那就是——” 众臣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上,直觉告诉他们,他们可能认识犯人,而被害人干过的事情他们也有可能干过。 “凌辱过华黎部落的圣女——姒月。” 楚刀刚说完这句话,众臣就起了轻微的骚动,脸上全是困惑、不解、震惊、茫然,等等。 “怎么可能,”有人惊叫,“我敢打赌,他们根本连姒月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凌辱过姒月?受害者中还有女眷呢,这不是荒谬么?” “各位大人请听我说明。”楚刀淡淡道,“姒月其实一直潜伏在宫里,各位当中就有人见过这位圣女,甚至也凌虐过她。” “不可能” “雪娘。”楚刀一字一顿的道,“女奴雪娘就是姒月!” 就像水滴进热油里,众臣炸开了锅,就差没有像女人见鬼一样尖叫了。 “肃静!”楚刀迅速出声,口气严厉的打断众人即将开始的争论,“这一点无可质疑。至少雪娘的真实身份是如何被确认的,各位大人不必知道,总之,雪娘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而且,雪娘还有一个女儿。” 被重大消息轰炸过后的众臣瞬间安静下来。 确实,他们中有人听说过雪娘是有一个女儿,那个女儿该不会是皇上的种吧?不不不,必须是皇上的种,否则皇上绝对不可能让个孩子活下来。 这下事情有趣了。众臣很想去看其他人的表情,但不敢看,因为,这些消息可都涉及皇上的丑闻、隐私、弱点、心病,正常情况下,知道这些的话恐怕都活不下去了。 “那个女儿帮着姒月做了很多事。”楚刀淡淡道,“这些命案,很可能就是母女俩策划和实施。” 众臣心头又是一阵大骇,看着楚刀的目光写满:区区两个女奴,怎么可能做得了这么多事? 楚刀很明白他们的想法:“华黎部落还有其他幸存者,手上可能还拥有一大笔钱财,连神机营都不知道这些人的情报,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本事。” 众臣:“” “现在,我要说的是这些被害人的共同点。”楚刀的声音又变得一字一顿,字字如刀,“他们都曾经睡过或折磨过姒月!唯一一个例外是,陈麟没有见过姒月,但他早死的父亲曾经获得一次赏赐,而赏赐的东西,就是姒月。” 众臣除了震惊,说不出一句话。 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看似简单,令人意外,却又处处透着冷酷与杀机。 楚刀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各位知道姒月有多么可怕了吧?” 众臣因为惊骇、惊悚而沉默,甚至觉得骨髓里都透出寒意来。他们都是老臣,都侍候了皇上多年,当然知道有一个叫“雪娘”的女子曾经深得皇宠,还知道这个女子长得很像早逝的怀贞皇后,美丽圣洁得不似凡人。他们更知道,这个女子不知何故失宠,沦为任人玩弄的奴妓。 堂堂的华黎部落的圣女,沦为最低贱的奴妓,还日日面对屠灭自己一族的仇人,却能成功的掩饰身份二十余年,还能翻身还击,这种隐忍、心机、冷酷、狠决,堪称一世的枭雄! 他们必须得承认,跟这个女人相比,他们都显得弱了。 恐怕就连他们眼前的皇上,都要逊了 难怪皇上会如此在意这个女人,不惜做到这份上 面对众人的沉默,楚刀突然阴阴的笑了一笑:“各位大人,你们当中可有谁睡过雪娘的?” “呵?”众臣心头皆是一耸,下意识的回忆起来,自己有没有睡过那个女人? “就算你们没有睡过,最好也要想想,你们的儿子、孙子有没有睡过,你们的妻妾、女儿有没有折磨过。”楚刀说得慢条斯理,“否则,到时你们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场的二十多名文武官员中,已经有数人脸色变白,汗从额出,显然,他们“得罪”过姒月。 “各位在明,姒月在暗,还请各位以后小心点。”楚刀顿了顿,“因为,连皇上都不知道姒月的实力究竟如何,也许各位的家里就潜伏着姒月的手下也不一定。” 众人:“” 有人在心里窃喜,反正自己没碰过姒月,姒月帮自己杀掉其他派系,自己求之不得呢。 哪料楚刀又说了:“刚才我所列出来的受害者,只是睡过和折磨过姒月的人,但除了这些人之外,姒月母女还犯过大量的凶案。” 然后他又拿起一本卷宗:“这些是破获的命案,虽然凶手已经暴露或被抓到,但事实上,这些案子都离不开姒月母女的挑拨和干涉。” 众臣的心脏又飙到了嗓子,还有?怎么还有? 第700章 共临大敌,六位人选 “第一桩,”楚刀开始念,“乌蒙使节乌啸被杀案” “第二桩,乌蒙第四王子乌鲁被杀案” 最近的一桩,是景雨公主夫妇被杀案。 “怎、怎么可能?”众臣惊叫,“当时不是禁军封城么,姒月等人如何能对景雨公主下手?” “那次禁军要搜捕的,就是姒月母女。”楚刀合上卷宗,淡淡道,“姒月母女借这次骚动转移住处,差点逃过一劫,顺便也多杀了一位公主及其驸马。” 这个系列的命案,他说得很是简单,毕竟其中的许多案子牵扯到皇上,他不能说得太明白。 众臣又倒抽冷气:“可、可是听说犯人已经自尽了” 难怪皇上如此兴师动众,不惜为此招来百姓的怨气与骂名。 换了他们,也一定会这么干的。 “嗯,姒月的女儿自焚并化成灰了。”楚刀没有说明姒月的女儿就是嫁去黑月的公主,“但她在临死之前发誓她会死而复生,并前来取走所有仇人的脑袋。” “各位,”他意味深长的道,“你们也是姒氏一族的仇人。” 众臣嘴上沉默,心里沉重。 到了现在,他们也都有了危机意识,比起择新主、争皇权,如何铲除神秘可怕的姒月一党才更紧迫。 即使他们当中有人没有参与当年屠灭华黎部落的行动,也没有招惹过“雪娘”,但,当年朝廷攻打华黎部落一事牵扯面实在太大,大多数文臣武将都或多或少的参与其中。可以说,就算他们没份,他们的家人、亲友、同僚、部下中肯定有人有份,他们想独善其身,绝对没有可能。 而且,以姒月的狠劲,会因为他们没有参与就认为他们是无辜的? “各位爱卿想必都明白了朕的心病。”景立天淡淡道,“各位说吧,如今皇室的年轻一辈中,谁能替朕、替皇室、替整个朝廷排忧解难?谁可堪当铲除姒氏一族,平定我晴国江山的重任?” 众臣沉默。 他们都有自己的选择与队伍,也都期待着提出主张的一天,但,事关重大,他们还是犹豫,还是谨慎。 景立天唇角一勾,冷笑,真是一群孬种,平时就想着争权逐利,他现在送给他们机会了,一个个却又怂了,就等着别人冲锋陷阵,自己好在后面捡便宜。 “皇上,我列了一份名单,请皇上和各位大人看看是否需要补充和修改。”率先开口的,竟是已经没有官职的文正熙。 一看到文正熙,众臣心里都有一种放心的感觉:交给文正熙,没错的。 特别是现在,文正熙没有官职在身,又是皇上的亲戚,由他来提出人选,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景立天看到文正熙开口,脸色也和缓许多:“说。” “我认为条件合适的人选一共有六位。”文正熙说得平静,“这六位分别是禁军副统领景长威和景长宜,九蛟将军景长风,巡王景长青,勤王之孙景定文,以及犬子景毅。” 景长威是铁亲王长子。景长宜是宁王长子。九蛟将军景长平负责海防,是一名熟悉海陆两栖战役的悍将。巡王景悦长年代表天子巡视全国各地,有“皇上替身”之称。景定文才十三岁,却已经显示出了超越年纪的才干和眼界。 至于景毅,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他已经没有爵位在身,却在初次出战中,仅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就荡平了北境的流寇,轰动朝野,其能力已经毋庸置疑。 在文正熙将这六个名字报出来后,众臣都暗暗点头,不得不佩服文正熙识人的才能,这六个人确实已经是皇室中最出色的年轻人了。 “我提出这六人的依据主要源于三点。”文正熙随后还解释了自己的理由,“第一是年纪,最好是十岁和三十岁之间。第二是才能,这六个人的才能有目共睹,且还有提升才能的空间,无需我再说明。第三是名望,这几位人选虽然不敢说德高望重,但也是声誉良好,欣赏者众。” 而后他深深冲景立天和众臣拱手失礼,坐下来,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沉默。 众臣等了一下不见景立天说话,知道自己不能再蒙混过去了,赶紧一个个站出来:“皇上,臣也仔细想了想,这六个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是在年纪的问题上,不知道是不是再扩大范围比较好?” “臣斗胆提一下,皇室的旁支和分支是否可以考虑?” “臣有一个可能不太妥当的想法,要对付女人,可能还是得由女人出马。有一句老话叫天下最毒妇人心,以这姒月的心机和歹毒,估计只有女人能捉摸得透了”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都肯定了文正熙的人选,同时在这基础上,有意的将话题诱导到更大的范围上。 “就这六个人吧。”景立天很快打断他们的话,“其他的,不用再考虑。” 众臣于是不吱声了。 “今天,在这间屋子里所说的一切,都是最高绝密,天知,地知,我们知。”景立天冷冷的道,“都清楚了?” 众臣打了一个激灵,恭敬的道:“是,臣都清楚了。” 景立天道:“朕会尽快跟这六人说明此事,至于你们,可以从中选择一人加以支持。朕只有一句话,你们可以争,但务必先把姒月给找到和杀了,否则,朕保证你们等不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哪一天?当然是他们选择的主子登基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在姒月一伙被彻底铲除之前,他们和他们的新主子别想有掌控皇权的那一天。 众臣都不敢吭声。 “就这样了,你们都退下吧。”景立天又觉得累了,懒懒的道。 “是。”众臣起身行礼,鱼贯走出书房。 “各位爱卿,要小心啊”在他们的身后,景立天的声音意味深长。 众臣的脊梁就是一寒,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从御书房到皇宫大门,再到府邸,所有臣子都默不作声。 直到天黑以后,他们才炸开了锅。 禁军副统领景长宜在听父亲说完今天的事情后,惊得手足无措:“父亲,这、这消息太惊人了,皇上真的、真的是这么说的?这么想的?” “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你很快就会见到皇上,到时就清楚了。” “可、可我真的要去争这皇位吗?”景长宜从来不敢想这样的事情,现在开始想了,竟然紧张得额头冒出汗来,心里“砰砰”的跳,就像好孩子平生第一次作坏事一般。 “你想争吗?”宁王平静的看着他,没有流露出自己的思绪。 第701章 机会或圈套,争还是不争 “这个”景长宜并不是优柔寡断的男人,但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心情很复杂,激动、兴奋、狂热中带着恐惧、不安、困惑,无法肯定自己究竟怎么想,“很心动,很想要” 哪个男人不渴望权力?那是与生俱来的本性。 何况还是天之下、万民之上的皇权?不想要的就不是真男人了。 宁王还是不动声色:“你确定?” “我不确定。”景长宜摇头,“我觉得这事就像天上掉下香饽饽,得来得太简单,反而感到事情很不简单,我不敢得意。” “就这样?” “我、我挺害怕的” “害怕什么?” “害怕这是皇上的考验,害怕我会因此失去理智,犯下不可扭转的错误来。” 宁王定定的看着他:“那么,你觉得你是帝王之才吗?” 景长宜沉默了片刻后,摇头:“不是。” 宁王轻声叹息:“皇上随时都会召你进宫,你自己要想清楚。” 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 终于,景长宜轻声开口了:“父亲,我真的想争,但我也真的觉得,我不能争。一争,只怕就死定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全家。” 一直看着桌面上的根雕不动的宁王抬眼,微微的笑了:“父亲没有白白教导你这么多年。” 他身为皇上的远亲,能够得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就是因为他始终很清醒,很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越界。 他更明白“富不过三代”的道理,所以他非常注重对孩子的培养和教导,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狂妄自大,逾规越界。 景长宜道:“父亲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事不能信?” “当然不能信。”宁王叹气,“从古至今,有哪一个帝王心甘情愿将皇位让给儿孙之外的人?一个都没有。咱们的皇上,与这些帝王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景长宜沉默了一下后,抬手擦了擦汗,喃喃:“呼,我差点就犯了天大的错误。” 而后他又道:“父亲,你说皇上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为了将我这样的人给找出来,然后再除掉?这样的话,他得杀多少人啊。” “皇上要这么做,才能让最优秀的臣子们全力帮他除掉仇人哪。”宁王淡笑,“以姒月的身份和性子,不灭掉景氏一族是绝对不会罢手的,姒月越是隐而不现,皇上越是睡不着,所以他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待除掉姒月以后,”他说得意味深长,“他最大的威胁已经不存在了,到时,他想立哪个儿子、孙子为太子不成?” 景长宜听得冷汗涔涔:“我、我见到皇上的时候就拒绝参与皇储之争,一定拒绝” “单单拒绝还不够。”宁王直视他,“你必须要告诉皇上,为皇上分忧解难是你的本分,你既然知道姒月一伙的存在,就必定全力寻找和铲除,请皇上务必给你这个机会。” 景长宜脸上现出佩服和恭敬之色:“父亲所言极是,孩儿明白该怎么做了。” 宁王拍拍他的肩膀:“伴君如伴虎,以后你务必保持谨慎,凡事三思而后行。” 景长宜响亮的道:“是。” 顿了一顿后,他低声道:“父亲,你说其他人会不会傻傻的撞进去呢?” “看他们的造化了。”宁王淡笑,“他们若是想不到这一层,也是活该。” 景长宜“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此时,铁亲王府中。 “当然要干。”景长威兴奋的用右拳击打左手掌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爹,你一定要帮我干掉姒月那帮贱人。” 景立恒这会儿也是志气高昂,笑道:“那是自然的。你这段时间要好好努力,多找些兄弟和人脉,这姒月一心要害皇上,必定藏身在晴州,就凭咱们这么多的人本事,不怕找不到人。” 景立恒的其他几个儿子也纷纷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咱们一定全力帮助大哥直上青云,还望大哥成了大业后让咱们跟着沾沾光。” 他们讨好的声音里透着酸意。 府里嫡出、庶出的儿子有好几个,其中也不乏天资更胜景长威者,无奈景长威既是嫡出,又是长子,其他弟弟再怎么出色和努力,也只能活在景长威的光环和威风之下。 在今天这出事情上,他们一面妒忌恨景长威,一面又不得不竭力讨好景长威,这种极端矛盾的心态,令他们的心里很苦,很苦。 景长威面露傲色,大方的道:“那当然,都是自家兄弟,我发达了肯定是要提携兄弟们的。” 于是众弟弟免不了又是一番恭维和讨好。 这天,父子一边商谈一边宴饮,直至深夜方才散开。 次日上午,已时刚到,景长威收到宫里的口谕,让他即刻前往皇宫御书房面圣。 景长威心里明白,皇上这是要跟他谈立储的事情呢,心里十分兴奋,赏了前来传谕的太监一块金元宝后,又检查了一遍衣着仪容,准备出门。 就在他踏进王府大门,准备上马时,前面匆匆驶来一辆马车。 “大哥,大哥等等。”马车未停,窗帘就被掀开了,一颗脑袋探出来,焦急的道,“我要话要与你说,你先不要走。” 景长威一看,这不是灵毓吗? 他踏马走到马车边:“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下马。”马车停了,灵毓顾不得淑女风范,急急的下了车,拉起他的手臂,“我们进去说。” 景长威道:“我还要赶着进宫呢,可不能耽误了” “花不了您多少时间。”灵毓拉着他往大门里走,“说完之后你骑快些就是了,不会耽搁的。” 景长威只得道:“好好好,如果不是重要的事,大哥过后定要罚你。” 景立恒也关注着长子进宫的事情,这会儿听说宝贝女儿急匆匆的回来了,便也出门去看个究竟,就在路上与灵毓撞了个正着。 “毓儿,你抓着你大哥做什么呢?你大哥要赶着进宫,你先放了他啊” “爹爹你也一起过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比你大哥进宫还急啊?” “您跟着我来就是了。”灵繁说着,走进了旁边的偏厅,把门关上,并叮嘱侍女,“你们在外边看着,绝对不允许任何靠近。” 屋里只剩下景立恒父子、女三人。 灵毓还是谨慎的观察了一目了然的屋里,确实没有其他人躲在屋里后,才低声道:“大哥,您是不是打算去争一争那把龙椅?” 景长威骄傲的道:“当然要争!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妹妹你可一定要帮” “绝对不可以!”灵毓迅速打断他的话,急急的道,“去争的话,那就真的要完了!” 第702章 高人指点,再救王府 “小妹你怎么这么说呢?”景长威不高兴了,“大哥正准备大干一场,你不支持就算了,还说这样的狠话,莫非你的心是偏向长宜的?” 灵毓现在是景长宜的弟媳,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连景立恒的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 “唉呀大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灵毓急道,“你们冷静想想,皇上怎么舍得把皇位让给外人?这分明就是皇上的圈套,目的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臣子铲除心腹大患,同时也是为了考验得力臣子的忠心。谁去争这个皇位,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景长威皱眉:“小妹,你说得太严重了吧?君无戏言,这事可是皇上当着二十多位三品以上大员的面说出来的,还能作假?” 景立恒也道:“毓儿啊,爹爹知道你聪明,有见识,跟一般的女孩儿不一样,但这种事情可不是女孩儿能够插话的,你就别操心了啊。” “爹啊,”灵毓跺脚,“您跟皇上是亲兄弟,还跟着皇上拼了几十年,您好好想想,皇上会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物吗?” 景立怛想了想,有点迟疑了:“皇上确实不是那种人,但皇上已经老了,总会变的,也许他更害怕会被姒氏一族干掉,因此什么都可以付出呢。” “皇上是老了,也变了一些,”灵毓道,“但是,皇上不是越老越猜忌臣子,越不信任臣子,越害怕臣子抢他的皇位,越想死死的守住皇位吗?从古至今,哪有帝王老了反而不那么稀罕皇位的?” “爹——”灵毓急得拔高声音,“您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景立恒沉默了,表情更是犹疑不定,仔细想想,这事确实不符合皇上的性情与作派啊。 “唉,小妹你是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景长威想了一下后,还是道,“如果有人达成了立储的条件,皇上却食言了,你说文武百官会怎么想?皇上真那样干的话,还有哪个臣子信任皇上?到时朝野还不得乱了?” “大哥,要寻臣子的错处能有多难?”灵毓冷笑,“待人选铲除姒月一伙后,皇上可以先封人选为皇储,待一段时日后再寻皇储的过错而废掉,这有何难?还有,就算皇储出什么事,死了残了失踪了,也是常有的事,是不是?” 景长威也不是没脑子的,听了灵毓的话,脸上的得色和自信慢慢的就没了。 他看向父亲,好一会儿才道:“亲爹,皇上真的会做这种事情吗?” 景立恒缓缓的道:“只能说,有这种可能” “不能冒这个险。”灵毓急道,“一旦大哥参与竞争,便暴露咱们家的野心,这是皇上万万不可以容忍的。” 景立恒迟疑了一下后,道:“可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了岂不可惜?想要更大的权力,总是要冒险的。” “是啊,”景长威也道,“只要有几分希望,就应该去争去抢,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能成什么事?”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但是,这事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陷阱,如何值得去争去抢?”灵毓都说到累了,“皇上很可能在利用这事为皇子皇孙顺利继位扫平障碍,咱们千万不能中了皇上的圈套。” 景立恒皱眉:“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父亲你想想,皇子皇孙们为什么成不了太子?”灵毓冷笑,“那是因为有大哥这样的皇室子弟比皇子皇孙们还强,还有威望,朝野只认大哥这样的能人,并不认各位皇子皇孙。各位皇子皇孙就算登基了,也一定会被谋权攥位,所以,皇上这是在提前引出和清除谋反者呢。” “谋、谋反者?”景长威倒抽冷气,“不、不至于吧?” 灵毓长长的叹气:“父亲,大哥,我该说的已经全说了,如果父亲和大哥不相信我的分析和判断,我也只能认了。” 景长威又看向父亲。 景立恒沉默半晌后,低声道:“长宜那边,又是怎么做的?” 灵毓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问,去探。” 她在宁王府的地位还没有高到可以去探听这种事情的程度。 景立恒又道:“毓儿,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想到的?” 他知道她的女儿聪明,但是,有厉害到这等程度吗? “这事晚点再说。”灵毓盯着父亲,“父亲,时间不多了,你和大哥必须要做决定了。” 景立恒沉默了片刻后,长长的叹息:“威儿,以父亲对皇上的了解,皇上的心思应该和毓儿说的一样,你,还是放弃吧?” 景长威咬牙:“我若是不放弃呢?” 他也觉得妹妹说得有理,但是,他舍不得放弃啊。 “那么,父亲也不会反对你,”景立恒轻声道,“但父亲为了全家,只能与你断绝关系了。” 景长威大惊:“父亲,这事真的这么严重?” “是的。”景立恒道,“父亲之前没有想过这事存在这么大的风险,是因为父亲和皇上一样都不是皇长子,皇上能继承皇位,父亲当然也有资格继承皇位是不?父亲因此便下意识的认为你继承皇位乃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就有些想当然了。” “听了毓儿的话,父亲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就犯下大错了。”景立恒叹息,“皇上有多狠你也明白,父亲希望你千万莫要失去了冷静。” 景长威沉默。 半晌后他咬了咬牙,拍桌子:“好,我就听妹妹和父亲的,把这事给回了。” “大哥果然是办大事的。”灵毓欣慰的笑了,“不过,大哥可以不争皇储之位,但铲除姒月一党却是大哥的本分,大哥必须要把这任务给接下来哦。” 景长威愣了一下纵声大笑,摸着灵毓的脑袋道:“好好,小妹你果真聪明,此乃咱们家之大幸也。” 而后他就大步离开,赶往皇宫去了。 屋里,景立恒拿袖子抹着汗,不断的喝茶:“毓儿,你这次又救了咱们全家” “不是我救的哦。”灵毓喝茶,抿唇一笑,“是有高人指点我的。” “高人?哪个高人?” “就是上次那位高人。”灵毓微笑,“不瞒父亲,我觉得那位高人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跟着她,才能再上一步。” 景立恒不满:“你总说高人如何厉害,却不介绍给父亲,这叫父亲怎么信?” “父亲,咱们先静观其变,看高人所言是不是准确。”灵毓神秘的微笑,“到时,再由高人决定要不要认识父亲也不迟。” 景芸果然很厉害,真不输给这些所谓的皇储人选啊。 她现在对景芸、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了。 第703章 上有阴谋,下有对策 “嗯,你真的决定放弃成为皇储的机会?”景立天面露惊异之色,看着面前的景毅,声音里透着不信和遗憾,“朕向来欣赏你,也很看好你。” 景毅完全不被他的表演所打动,面容坚毅:“是。君是君,臣是臣,臣是一辈子的臣,绝不有所改变。但姒月一党乃是国之大患,留之不得,我愿倾心全力铲除此贼,还望陛下给我机会。” 在玉朗川抵达晴州不久,他也回到了晴州。虽然他在平寇之战中表现惊人,令所有质疑他能力的人都闭上了嘴,但他却很低调,低调的进京,低调的进宫,低调的进家,对外闭口不提他在北境平寇的事迹,也拒绝了皇上的奖赏。 对于他所作的一切,他只有一句话:“我家深受皇恩数十载,无以回报皇上,难得为皇上分忧一次,乃是我的荣幸,岂能受领奖赏?” 他的表现又受到朝野的一致赞赏,甚至有当朝元老叹:“景毅其人,堪称当世才俊楷模。” 景立天一点都不矫情的接受了景毅的心意,没有给他任何赏赐,甚至还把景毅的“平寇将军”的临时军职也给剥夺了,朝野对此虽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心里却都觉得皇上对景毅实在很不厚道,暗暗为景毅打抱不平。 这一回,景毅又再次表现出了他轻私利、重大局、报皇恩的态度。 景立天捋着胡子:“朕还是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 景毅眼皮子动都不动:“这种事情,我不需要考虑。” 景立天的眼底浮出淡笑:“你知道朕向来疼你,你若是有所请求,朕绝没有不答应你的道理。既然你决心已定,朕也不勉强。” 他顿了一顿,面容严肃起来:“姒月的心机与狠毒,定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决定要与她相战之前,先看看这些资料再说。” 他冲楚刀看了一眼。 楚刀会意,拿出一叠厚厚的卷宗:“这是神机营收集多年的姒月的资料,请毅公子务必看过再说。” 那天在御书房里召开的皇储会议的内容是严禁外传的,六位人选只知道议题,并不清楚详细的内容。 景毅恭敬的接过那叠资料,却没有打开,而是坚定如一的道:“不管姒月如何危险,也不管我是不是她的对手,我都不怕她,都要与她一战,还望皇上成全。” 景立天的眼里闪过微微的诧异,显然景毅的坚定超出了他的想象。 “毅儿,”他道,“你父母膝下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与姒月为敌,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父母和柔儿岂不是要伤心?” “皇上,”景毅道,“柔儿怀孕了。” 景立天先是意外,而后微笑:“那真是恭喜你们夫妻俩口子了。” “所以,我虽然不爱功名,但我要让父母、妻儿为我骄傲!”景毅说得很是认真,“我要战,而且一定要赢,作为送给孩子的礼物。” 景立天注视着他好一会儿,轻叹:“朕这一生,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孩子。好,朕就应承你。朕另外给你一块令牌,你可以通过这块令牌,要求各省各部配合你的行动。” 景毅行礼:“多谢皇上成全。” 景立天顿了一顿:“姒月的资料你拿回去看吧,朕相信你能保守这些机密。” 景毅又谢:“是。” 景毅离开以后,景立天看向楚刀:“楚刀,你说景毅是真君子,还是骗子?” 从景立天的角度来说,他不相信这世上存在真正的君子,唔,若说有的话,那必定已成得道高僧,早就不食人间烟火了。 楚刀沉默了一下后,道:“也许真是君子吧。” 其实他也不相信这世上存在什么正人君子,若是存在的话,那种人一定会早死或过得很惨,而景毅看起来过得并不惨,也不像早死之人。 景立天轻声叹息:“叫下一个进来吧。” 其他人选在等着了,当然,景立天不会让这些人选碰面。 这天,景立天一共见了四名人选,景长宜、景长威的表现都与景毅一致,不争皇储但求与姒月一战,只有勤王之孙、少年天才景定文踌躇满志的表现要成为皇上一样的人物。 另外两位人选——巡王景长青和九蛟将军景长风都在外地,要过一些时日才能抵京,目前尚不知他们的心意。 “这三个人怎么都说得这般一致?”景立天嘀咕,又问楚刀,“你说他们不会事先商量过吧?” 楚刀摇头:“他们的交情原本就不深,现在又是竞争者,没理由会事先商量。” 景立天道:“虽然这三个人应该不会事先商量过,但他们的想法,还真是一致啊。” 就景定文太嫩了,看到机会就争,完全没想过隐患。 楚刀不吭声,只是暗暗的道,还剩下的巡王和九蛟将军,不知又会做何选择?他俩若是犯傻,那也是早死早投胎。 这天深夜,景毅和文正熙坐在书房里对弈,并进行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对话。 “毅儿,你打算如何找出姒月一党?”文正熙慢慢的落子,轻叹,“不瞒你说,父亲这两天苦思良久,头发都落了不少,都没有好的法子,大概是帮不了你了。” 连皇上和神机营都动用十几万禁军封城和搜城了,都没有结果,他的儿子再聪明,又如何能有办法? 愁啊。愁死个人了。 “这事确实很难办。”景毅下的是黑子,他盯着棋子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姒月太神秘,她又躲在暗自,筹划了超过二十年,想把她找出来,难如登天。最好的办法,始终是将她引出来。” “确实如此。只是,连皇上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要怎么办到?” “诱饵。”景毅的声音透着微微的冷酷,“我们现在就有很好的诱饵。” 文正熙抬眼看儿子,想不明白:“什么诱饵?” “巡王景长青。”景毅淡淡道,“景长青正在回京的路上,他身边的护卫虽然不少,但始终不能与我们这些在京城的皇储人选相比,破绽定然极多。再者,他长期在外巡游,吃喝玩乐,并不了解京城的局势,更不了解姒月是多么厉害的人物,缺乏防范,要对他下手,必定不会太难。” 文正熙惊讶:“你想对景长青下手?这个,有必要么?” 他并不关心景长青的死活,但是,景长青死了,对自家也没有什么大的好处吧? “不是我对景长青下手,而是姒月对景长青下手。”景毅落下最后一枚狠棋,抬头,恬淡的微笑中透出一抹狞色,“如果姒月知道立储之争这回事的话。” 第704章 皇室诱饵,引出姒月的办法 文正熙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激动的大叫:“对对对,巡王当年也参与了屠灭华黎部落的行动,算是姒月的仇人。如果姒月知道巡王接下来还要对付自己,拿自己的尸体去换取皇位,应该会把巡王列入暗杀名单,而巡王在外巡游,防范不足,最是容易被干掉的,姒月不先杀他,还能先杀谁?” 九蛟将军景长风虽然也是在外任职,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将军,武艺高强,作战经验丰富,绝非巡王那种傲慢、自大之徒可以相比,相信姒月也不敢轻易找上他。 “请父亲让人把竞争皇储的事情散布出去。”景毅道,“务必做得隐秘,切不可让神机营找到源头。” 竞争皇储的事情可是机密,就竞争者和参与立储会议的臣子知晓,坊间可不知道。所以,他需要让姒月知道这个消息。 “这事你尽管放心。”文正熙对这种事情本就极有天赋,而且经验丰富,“不过,父亲希望你不要亲自出马,免得危险。” 依照景毅的计划,当然是派人暗中盯着巡王,待姒月的同党去暗杀巡王时,他麻雀在后。 “姒月一个女人,都不怕危险,我堂堂男子,又怕什么?”景毅站起来,“时间不早了,父亲也早点歇息吧。” 文正熙对着他的背影道:“你有空多陪陪柔儿。” 他都这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孙儿,心里也是很激动的。 景毅没有说话。 回到卧室时,景柔已经睡着了,就着外面透进来的隐隐的灯光,他看到了沉睡中的景柔。 很安静,很娴雅,很贤惠的一个女子。换了其他男人,一定觉得能娶到这样的女子是一辈子的福分,但他完全不这么说。 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这种时候,他看着景柔的目光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即使这个女人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他脱掉外衣,在景柔身边躺下,阖上眼睛。 景嬛的面容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魂牵梦萦。 他捏紧了双手,不让入骨的思念吞噬自己。 “再等等,你再等等”他在心里默默的对她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团聚,会过得好好的” 次日,也不知道是谁先散布出来的,皇上打算从景毅等六名10岁至30岁的皇室子弟中选择一人为皇储并给他们设立了一个条件的消息,悄悄的在整个朝野传开来。 这消息并没有传到全城皆知,仅限于贵族圈子,但还是引发了整个朝野的议论。 各位皇储的候选人在私底下也各有所思。 景长威很是窝火,大拍桌子,怒骂:“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将消息传出去的?知道这机密的人无一不是朝廷重臣,却守不住一张嘴,也配享受皇家恩泽?也配继续站在朝堂之上?我看皇上需要对这些臣子进行彻查了,查出来就绝对不能再用了” 景长宜皱眉:“这消息是有人不慎说漏了嘴,还有刻意为之?若是后者,咱们都要小心了” 景定文则不在乎:“消息泄露了又如何?姒月一直在躲,就算消息不泄露也在躲,对咱们的事没有影响。” 皇室元老——勤王很疼爱的看着这个小孙子:“定儿,你打算如何找出姒月那个贱人?” 虽然他的孙子年纪小,但他一点都不觉得他的孙子比其他几个人差,而且正因为年纪小,发展的潜力才更大,做出成绩后更容易赢得名望。 “哼,我要写几篇文章,歌颂皇室和朝廷灭掉华黎部落的伟大传说。”景定文很有信心,“写好以后,我会让太学院、翰林院、各个学堂向学生教习这篇文章,还要让说书的天天讲这个故事,让唱戏的天天演这个故事,让街头的小孩儿唱这个故事。” “可是定儿啊,”勤王道,“就算姒月知道以后气死了又能怎样?反正她也不可能真的被活活气死嘛。” “我要的并不是气她。”景定文嘻嘻的笑,“我要的是引她来杀我,这样咱们就可以抓到她了。” “你、你这孩子!”大腹便便、秃头秃了大半的勤王急得几乎跳起来,“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你也看过那些卷宗了吧,这姒月杀过很多人啊,你一个小孩子,还想正面跟她斗?不成不成,这事绝对不成。” “爷爷,这冒险的话,咱们没有胜算的。”景定文认真的道,“去找姒月是找不到的,只有将她引出来这一个办法。不仅是我,景毅他们肯定也是这么做的,跟他们相比,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年纪小,容易遭人毒手,也就是说,我比景毅他们更容易引来姒月一党。假如我害怕的话,就没有成为储君的机会了。” 养尊处优的勤王很纠结:“可是,你要怎么样保护自己呢?” 景定文嘻嘻的笑,抱着他的手臂摇了又摇:“爷爷放心,我自有办法,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勤王看着他:“你真的有把握保得住自己?” “我可是立志要成为皇储的男人,”景定文很有自信,“不会败在这里的,爷爷一定要相信我。” “好好,爷爷相信你。”勤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对这个孙子的疼爱之情可谓是满满的,“你想做什么,爷爷都支持。” 京城内的几位皇储候选人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谋算和行动,尚在回京路上的巡王景长青却完全不知道“姒月”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华黎部落的余孽?”路上无聊,他忍不住跟心腹哼哼,“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能有多大本事?皇上也忒瞧得起那女人了。依我看哪,那女人不过就是凭借自己的美色,利用那些笨蛋毫无防备的时机下手,侥幸成功过几次罢了,咱们真认真起来的话,哪里会给她机会。” 数天之前,他在外巡视的路上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密报。密报上写得很简单,就说他已经成为皇储的六名候选人之一,而成为皇储的条件就是抓到或杀掉华黎部落的幸存者首领——姒月,密报同时附带了姒月的简单资料,包括她就是女奴雪娘、曾经策划暗杀了一批王公大臣、隐身在京城等,提醒他要高度戒备这个女人。 因为长年代天子在外巡视的关系,他没有机会睡女奴时期的雪娘,但他曾经见过雪娘,当时也是惊为天女啊。但,他记忆中的雪娘就是一个低贱的、柔弱的、任人玩弄的、毫无反抗能力的奴隶,怎么样都无法想象她“极度危险”的模样。 因此,他对密报上的警告不以为意。 第705章 巡王进京,严密的防护 “小的也这么想。”心腹道,“不过皇上会这么忌惮她,想来她肯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大人务必小心,不要大意才好。” 景长青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放心,皇储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绝对不会小看这个女人,不过咱们也不能妄自菲薄,灭了自己的威风。” 心腹恭敬的道:“大人说的对,对敌人就是要心中轻视,行动上重视才好。” 说话间,只听得前方隐隐传来成片的马蹄声,景长青抬头望去,就见前方扬起一片淡淡的尘土来,尘土之中,隐隐出现马骑的轮廓。 “前方是什么人?来势如此嚣张。”景长青很是不快,对侍卫道,“去,让前面那些人闪一边去,别挡了本王的路。还有,本王不喜欢脏,让他们不要动,免得场起的尘脏了本王的衣服。” “是。”侍卫策马前去,跟前方的马骑说了数句后,那些人果然停下来,而后慢慢往这边踏过来。 景长青心头很是不悦,这些人敢不听他的? 侍卫快马赶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景长青就骂:“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是不是没有报上我的名号?赶紧去,把本王的名号报上,他们敢不听,就把他们的身份记下来,待本王回京后再惩罚他们。” “王爷,事情不是这样的。”侍卫赶紧解释,“他们并非平民百姓,而是禁军派来接您的队伍。” “这样啊,”景长青的脸色和缓了一些,“本王就原谅他们吧,你们都停下,等他们过来。” 众人停马,看着前方的队伍。 队伍慢慢的走近了,景长青看过去,迎接队伍足足有上百人,一个个全副武装,阵容整齐,看起来十分的威风。 “这景长威和景长宜,还是挺会办事的嘛。”早就习惯被人风光接送的景长青哼了哼,“虽然他们与本王是对手,不过这表面功夫倒是做得不错。” 景长威和景长宜都是禁军副统领,没有他们的许可,禁军不可能出城迎接他。 不过,这里离京城足足有两多百里呢,这迎接的队伍来接得也太早了。 “那是当然的。”他的心腹又在不动声色的拍马屁,“您是六位候选人中最有实力和希望的一位,那两位将军肯定是急着接触您和观察您,收集您的情报呢。大人,您要小心掩饰自己,别让他们知道您的真实心思。” 在外,他们都是称巡王为“大人”,以免报出“王爷”的名号太过招摇,但事实上,他们这样也已经相当招摇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唔,你提醒得对,本王会小心,你们也都要小心。”景长青自认为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比如他就很少在外头自称“本王”,也愿意与部下说话聊天,听取别人的意见。 说话间,禁军的迎接队伍近了,为首的一名黝黑汉子率先下马,快步走到景长青面前,抱拳,恭敬的道:“王爷,小的乃是长宜将军麾下先锋校尉韦东,奉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将军回京。” “原来是长宜的人啊。”景长青说得还算客气,“那就替我多谢长宜了。” “王爷,”韦东抬头看了看天色,“很快就要下雨了,估计这场雨会下到天黑,咱们不宜继续赶路。前方不远外有一个小村庄,我已经全部租下来,让农户收拾干净了,如果王爷不嫌弃,就在村庄里暂时宿一晚,如何?” 江南已经进入了一年之中最烦人的梅雨天气,几乎天天下雨,而且这雨总是不大不小,湿气极重,吃穿住用都很容易受潮,别提有多烦人的。 要不是急着回京,景长青一定不会挑梅雨季节回江南。 当下他想了想,有点勉强的道:“好吧,去吧。” 这里离最近的一个镇子还有将近百里,若是天气晴好,他肯定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但马上就要下雨了,土路又有些泥泞,不如先就近歇息。 韦乐于是翻身上马:“王爷请随我来。” 他带来的上百骑兵整齐的分立两边,让景长青走过去,而后围在景长青三面,护送他前行。 这一切都落入了在附近山头上潜伏的探子眼里。 探子给了同伴一个示意的眼神,同伴立刻离开,给潜伏在前方坐镇的主子报信去了。 一身青衣劲装,将半张脸也包在青色布料下的景毅问:“来迎景长青的都是什么人?”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他亲自来指挥诱捕姒月一党的行动。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战线从城外二三十里的地方拉到将近两百里的这个地方,每隔十几里就设几名探子盯着路上、路边的动静,同时也在某几个隐蔽的地点安排了大批高手,等着姒月的人出现。 探子道:“小的不敢靠得太近,就看出那支队伍是禁军的骑兵,人数约莫一百多人,人人都佩有盔甲和兵器。” 景毅在心里叹息,景长青原本就带了不少侍卫,加上禁军的迎接队伍,景长青身边的侍卫也太多了,姒月这下不方便动手了。 “去吧,继续在原处监视。”他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情绪,“不要大意。” 就算景长青已经走过了那段路,也绝对不代表姒月的人不会从后方追上来,所以,每一处地方都要继续监视。 这名探子下去不久,另一处探子来报信了:“大人,巡王一行在那坡村住下来了,说是雨大,要在村里住一晚,明日再上路。” 景毅抬头看天,确实要下雨了,而且肯定不会小,便道:“继续埋伏,注意避雨,注意轮换,谁都不要病倒了。” 越是这种天气,越是方便下手,他越是不能大意。 过了一会儿后,他毅然站起来:“留五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他人随我前往那坡村。” 景长青大概明日下午就能抵达京城,而且越接近京城越安全,如果姒月想对景长青下手,那坡村前后几十里的范围是最合适下手的区域。 特别是今天晚上,郊野、小村、雨夜,那简直就是专门为杀人越货准备的好氛围。 所以,他要亲自去盯着。 即使景长青身边有一百多号人保护,也不能大意。 此时春雨已下,不大不小,到处一片朦胧和漉湿。景毅抵达那坡村时天色已经暗了,几十户农家都是门窗紧闭,从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每间农户的前后左右都有披着雨衣的禁军守着,将整个小村庄都收纳在他们互相交织的视线大网中。 任何人想潜进这个小小的村庄,都不可能避得开这些禁军的视线。 看守得真严景毅叹气,心里一点也不高兴。 第706章 巡王之死,终知对手的厉害 他带着他的人躲进村子边上的肥料棚里,听着雨声,渡过漫漫长夜。 他几乎整个晚上都没有睡,时时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慢慢流逝,后半夜时春雨也停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天色变成灰白色时,村庄里响起很多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那是景长青准备出发前的准备。 “一个个都检查好自己的装备和行礼,不要拉了东西。”粗嘎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你们这队先去探路,不可让闲杂人等靠近王爷。” “你们这队继续在村里巡逻” “你们还吃?赶紧收拾东西。今日中午就能抵达京城了,你们给我忍着,只要王爷平安进城就好。” “所有人清点人数和装备,准备出发” 听起来很正常。景毅透过门缝往外面看,禁军个个全副武装,精神抖擞,队伍整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 队伍出发了。景长青骑着马,走在队伍中央,被保护得很好。 因为天色朦胧的关系,景毅并不能将景长青看得清楚明白,但看景长青的身影,他应该休息得不错。 景长青的队伍慢慢走出村庄,景毅心里只能叹息景长青的运气太好了。 等到外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时,景毅才从肥料舍里走出来,对手下的人道:“继续跟着。” 前面就是官道了,姒月等人想在官道上对景长青的队伍进行袭击会很冒险,景毅并不认为姒月会这么鲁莽,不过,他还是不会因此松懈。 村庄里很安静,并弥漫着湿润的晨雾,使得眼前的一切显得有点不那么真切。 景毅没有听到鸡鸣狗吠之声,也没有看到村民出没,就好像这村里没有牲畜和住房一样,不过昨天晚上他倒是闻到了浓烈的酒肉的香气,知道景长青的队伍把村里的牲畜都给买下来吃掉了。而且以景长青的身份和作派,一定不会让村民住在村里,估计村民也被打发走了,要晚些才会回村。 景毅从薄雾中走过去,感觉到了微微的疲倦,好想睡一觉 走到村子外面时,探子中有人“咦”了一声停下来。 “怎么了?”有人问这名探子。 探子迟疑了一下后摇摇头:“感觉这里有点不太对劲,可能是我想多了,走吧。” 景毅却也停了下来,看着他:“有什么感觉不对劲的就说吧,感觉错了也无妨。” 其实,莫说这个探子,就连他都觉得这村子有点不对劲,但他也真的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更多的是来自于直觉而不是观察。 “血腥的味道太重了。”那名探子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们仔细闻闻看是不是。” 一群人都抽着鼻子嗅起来,并都点了点头。 若是平时,他们应该早就发现到了这一点,但因为这里是乡下农庄,泥土、庄稼、粪料、水汽等等连同春天的气息混在一起削弱了这种血腥气。 “昨天晚上他们不是杀了很多鸡啊鹅啊狗啊什么的吗,血腥气重一点也正常。”有人不以为然。 “不,这血腥气还是太重了,而且,像是人血的气味” “这里哪里有什么人血?你是不是太累了,过于敏感啊?” “不会的。”那名探子摇头,“我别的都很普通,就是鼻子特别敏感,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弄错的。” “唉,你想太多了” “现在时间还多。”景毅听了一会儿后,下令,“大家散开,就先在村里转转,看看是否有不正常之处。” 细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很多时候,细节决定成败。 一群人于是返回,分头在村庄里找起来。 景毅没有参与搜查。他是领导者,运筹帷幄、指挥大局才是他的职责。 村庄小,那名鼻子特别灵的探子很快就跑回来,不仅脸色煞白,而且大汗淋漓,就跟刚刚见了鬼似的,身体都在微微打哆嗦。 “大人”他伸手,哆哆嗦嗦的一指,声音却还是稳的,“出、出大事了,您、您赶紧去干干干看” 景毅看着他的反应,心里便“噔”了一下,快步朝探子所指的屋子走去。 他记得,那间屋子是景长青住的,那里出了事的话到底会是什么事? 此刻,他还是认为出的事不会有多严重,毕竟景长青已经离开了,探子只怕是见识不多才会大惊小怪他的脚步猛然顿住,僵硬的站在门口,脸色发白的看着屋里。 因为猝不及防,他的身体还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瞬间之后,他冷静了下来,盯着屋里的场景,好一会儿不动。 “大人,出大事了,屋里有很多尸体,看样子应该是巡王带来的侍卫”他的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声音。 “大人,那边也是,好像都是喝醉了被人一刀割喉,啊” “大人,大事不好了,你们怎么都挤在这里”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赶过来报信的众人马上就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一个个都惊得全身僵硬,脸色煞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屋里,上方,横梁上,一具衣着光鲜的尸体挂在那里,随着从门外吹进来的春风而微微摆动着,不正是巡王,还能是谁? 而在巡王的尸体下方,又是数具侍卫的尸体,看伤口都是快速致死。 在这一刻之前,没有任何人想到过这种可能和这种场景。 “有发现禁军的尸体吗?”景毅终于说话了,声音很冷静。 “看穿着,好、好像没有”一名探子结结巴巴的道。 景毅握紧拳头,阖上眼睛,将对自己的不满和怒气给压下去,片刻后睁开眼睛,转身:“所有人离开这里,也不得再谈论昨天晚上的事情。” 众人让道后跟在他的身后:“大人,这事、这事咱们不管吗?” “管不了,也没必要管。”景毅淡淡道,“咱们要做的,就是彻底不要与这件事情扯上任何关系。” 凶手,就是那些禁军。 而那些禁军,应该就是姒月的人所冒充。 因为那些禁军的人数、装备、表现太正规,与真正的禁军几乎没什么区别,加上又是光天化日,京城郊区,连他都认为这些禁军是真货。 大胆!狂妄!嚣张!——姒月的胆子非常大,很敢冒险,但是,她很有胆识。 简直是太有胆识了! 无愧女枭雄!难怪景立天如此忌惮!难怪那些多权贵死在她的手里,他终于不得不服。 探子们也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人低声道:“大人,咱们还去追那些人吗?” “不去了,不可能追得上了。”景毅道,“你赶紧去通知其他人,就说这次的任务取消,任何人不得再提与这次行动有关的事情。” 第707章 假的正规军,真的要改朝 “是。”探子们也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分头散开,向同伴们报信去了。 景毅深吸一口气,独自离开村庄,在附近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换掉装束后,骑马回城。 回城的路上他注意观察四周,想看看有没有那些假禁军的踪影。 初时,地面上还留有大量马匹一起离开的蹄印,但慢慢的,这些马蹄印就分散开来,奔向四面八方,可以认定假禁军边走边化整为零,分头逃走。但景毅想都没有想过要去追查这些蹄印的下落,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人力、实力和计划,若是盲目追下去,万一中了敌人的圈套,岂不是自寻死路? 同时,因为又下起雨的缘故,地面上的马蹄印很快变得模糊和消失。走了不过十几里,地面上几乎就没有了马蹄印,就算朝廷派人去调查那些假禁军的下落,恐怕也无迹可寻了。 景毅一身平民的便衣,披着雨衣,戴着斗笠,独自踏马行走在春雨里,无人看到的脸上,尽是冷肃。 那支假禁军绝对不可能是在城里纠集和出发的,而他在城外一百多里的道路上设有多处监视点,却没有发现那支假禁军是如何出现和出发的,只能说那支假禁军是在他没有派人监视的、离城门三十里之内的地方集结和出发的。 城门三十里之内可是一点都不僻静,不说路边布有大量的镇子、村庄、别馆、摊贩、客栈等,单是行人就络绎不绝,也经常有官员、贵族出入,若是有可疑人物出没一定会相当显眼,所以他才没有在那一带布下眼线。但姒月一党竟敢在那一带集结假禁军,并浩浩荡荡的出发? 该说姒月太张狂,还是说禁军太没用,被人冒充的还不知情? 但是,就因为那些假禁军表现得这么理直气壮、明目张胆,所以才显得真实、坦然,让人怀疑不起来,不是吗? 禁军的形象、口碑在百姓中很糟糕,普通百姓绝对不愿意跟禁军沾上边,所以,那些假禁军才能一路走了这么远,也没有任何人起疑和靠近。 然而,这些都不是景毅最在意的。 景毅最在意的,是那些禁军竟然能够以假乱真这一点。一百多人的队伍,从马匹、装备到阵形、举止等居然都毫无破绽,连他和巡王都没有看出端倪,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不仅拥有强大的资金和人力,而且,很可能早就在暗中培训正规军! 姒月为什么要培训正规军?她的目标不是杀掉景立天或灭掉景氏一族吗,如此,她只要培养杀手就好了吧? 然而她却在暗中培训正规军!那分明就是想——谋反! 也就是说,她真正想要的,难道是颠覆晴国政权?让姒氏一氏取代景氏一族?除了这点,景毅想不出来姒月训练正规军的意图。 真是这样的话,姒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不,不仅如此! 竟然姒月就是“雪娘“,那么,“雪娘”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夺走了“景琅”之名的女人就是姒月的女儿!那个女人可还没有死! 一个姒月就已经非常棘手了,再加上一个“景琅”呢? 事情,比他和景立天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这一刻,景毅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后悔曾经两次救了那个“景琅”。 “景琅”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张脸,真的与她的脸一模一样,令他两次都下不了手景毅阖眼,将复杂的情绪都关在自己的眼睛里。 但,也就两次了。 如果还有第三次机会,他一定会杀了那个“景琅”,不会再手软。 此时天气已经大亮,那些被假禁军遣走的村民终于回到了那坡村。 “呵呵,儿子啊,咱们今天就去找人,把咱们的破瓦屋弄弄,再增加两间堂屋,这样你就能娶得着媳妇了” “谢谢爹,您年纪大了,以后就在家里养鸡养鹅就好,种田放牛的事情我来干。” “老伴啊,这下咱们有钱还债了,该把逃出去躲债的儿子一家子给叫回来了,俺想死俺孙子了,三年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那些大爷应该走了吧?虽然他们给了咱们不少钱,但俺心里还是害怕他们,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肯定走了,咱们这破村子,人家还稀罕呆久呢?赶紧回家收拾去” 从假禁军那里拿到不少“租金”的村民们兴高采烈的进村,分头走进自己的屋里。 然后,全是“啊——”的尖叫声。 充满惊骇、恐惧、崩溃的尖叫声,响了很久很久。 下午,收到消息的朝廷各机构代表匆匆赶到那坡村,然后都被那惊人的一幕给惊到了,吓到了。 他们看着栋梁上巡王的尸体好久后,才近乎沉默的放下尸体,开始勘察现场。 巡王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即使还没有开始调查,他们却已经都觉得心里有数了。 他们甚至已经认定这事是抓不到凶手的了。 在这么多人中,楚刀是最麻木的,他重复着之前不知做过多少遍的事情,指挥其他人和手下一项一项的调查和收拾。 案发时虽然没有目击证人,但案发之前,可是有很多人见过那支假禁军威风凛凛的招摇过路,还有村民与假禁军有过直接接触,他们都提供了不少关于假禁军的目击情报。 但是,有什么卵用呢? 就算查到这些假禁军是在何处出现的、他们的行进路线、他们的人数装备口音以及他们一路上都做过什么,等等,又能怎么样? 连绵的春雨将他们逃走的痕迹都给抹得几乎没有影儿了,根本无法追查下去。 而且,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也抓不到啊 庞大的调查队伍无精打采,机械的按照程序调查案子,心里只想快些结束这种徒劳无功的重复工作。 城里,又因为巡王的死而掀起百丈波澜。 “天啊,又出事了,还是皇储人选之一的巡王,太可怕了!听说这巡王还带了好几十名侍卫呢,连城门都没踏进一步就被人抹脖子了,凶手太可怕了” “听说巡王不是挺厉害的吗,当年好像还得过武状元的头衔呢,怎么这么不中用呢?该不会是自己人下毒手的吧,你们知道嘛,人选有六个这么多呢” “连禁军都敢假充,这京城不是要乱了吧?” “京城早就乱了吧?你们等着吧,接下来肯定还有第二个,嘿嘿,你们猜会是哪一个?来来来,开盘,下注下注——” “屁!巡王都死了,剩下的还不知道要加强防范么?我看啊,凶手短期内不会再行凶了,你们都省省吧” 第707章 假的正规军,真的要改朝 “是。”探子们也隐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分头散开,向同伴们报信去了。 景毅深吸一口气,独自离开村庄,在附近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换掉装束后,骑马回城。 回城的路上他注意观察四周,想看看有没有那些假禁军的踪影。 初时,地面上还留有大量马匹一起离开的蹄印,但慢慢的,这些马蹄印就分散开来,奔向四面八方,可以认定假禁军边走边化整为零,分头逃走。但景毅想都没有想过要去追查这些蹄印的下落,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人力、实力和计划,若是盲目追下去,万一中了敌人的圈套,岂不是自寻死路? 同时,因为又下起雨的缘故,地面上的马蹄印很快变得模糊和消失。走了不过十几里,地面上几乎就没有了马蹄印,就算朝廷派人去调查那些假禁军的下落,恐怕也无迹可寻了。 景毅一身平民的便衣,披着雨衣,戴着斗笠,独自踏马行走在春雨里,无人看到的脸上,尽是冷肃。 那支假禁军绝对不可能是在城里纠集和出发的,而他在城外一百多里的道路上设有多处监视点,却没有发现那支假禁军是如何出现和出发的,只能说那支假禁军是在他没有派人监视的、离城门三十里之内的地方集结和出发的。 城门三十里之内可是一点都不僻静,不说路边布有大量的镇子、村庄、别馆、摊贩、客栈等,单是行人就络绎不绝,也经常有官员、贵族出入,若是有可疑人物出没一定会相当显眼,所以他才没有在那一带布下眼线。但姒月一党竟敢在那一带集结假禁军,并浩浩荡荡的出发? 该说姒月太张狂,还是说禁军太没用,被人冒充的还不知情? 但是,就因为那些假禁军表现得这么理直气壮、明目张胆,所以才显得真实、坦然,让人怀疑不起来,不是吗? 禁军的形象、口碑在百姓中很糟糕,普通百姓绝对不愿意跟禁军沾上边,所以,那些假禁军才能一路走了这么远,也没有任何人起疑和靠近。 然而,这些都不是景毅最在意的。 景毅最在意的,是那些禁军竟然能够以假乱真这一点。一百多人的队伍,从马匹、装备到阵形、举止等居然都毫无破绽,连他和巡王都没有看出端倪,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不仅拥有强大的资金和人力,而且,很可能早就在暗中培训正规军! 姒月为什么要培训正规军?她的目标不是杀掉景立天或灭掉景氏一族吗,如此,她只要培养杀手就好了吧? 然而她却在暗中培训正规军!那分明就是想——谋反! 也就是说,她真正想要的,难道是颠覆晴国政权?让姒氏一氏取代景氏一族?除了这点,景毅想不出来姒月训练正规军的意图。 真是这样的话,姒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不,不仅如此! 竟然姒月就是“雪娘“,那么,“雪娘”的女儿、也就是那个夺走了“景琅”之名的女人就是姒月的女儿!那个女人可还没有死! 一个姒月就已经非常棘手了,再加上一个“景琅”呢? 事情,比他和景立天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这一刻,景毅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后悔曾经两次救了那个“景琅”。 “景琅”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张脸,真的与她的脸一模一样,令他两次都下不了手景毅阖眼,将复杂的情绪都关在自己的眼睛里。 但,也就两次了。 如果还有第三次机会,他一定会杀了那个“景琅”,不会再手软。 此时天气已经大亮,那些被假禁军遣走的村民终于回到了那坡村。 “呵呵,儿子啊,咱们今天就去找人,把咱们的破瓦屋弄弄,再增加两间堂屋,这样你就能娶得着媳妇了” “谢谢爹,您年纪大了,以后就在家里养鸡养鹅就好,种田放牛的事情我来干。” “老伴啊,这下咱们有钱还债了,该把逃出去躲债的儿子一家子给叫回来了,俺想死俺孙子了,三年不见,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那些大爷应该走了吧?虽然他们给了咱们不少钱,但俺心里还是害怕他们,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肯定走了,咱们这破村子,人家还稀罕呆久呢?赶紧回家收拾去” 从假禁军那里拿到不少“租金”的村民们兴高采烈的进村,分头走进自己的屋里。 然后,全是“啊——”的尖叫声。 充满惊骇、恐惧、崩溃的尖叫声,响了很久很久。 下午,收到消息的朝廷各机构代表匆匆赶到那坡村,然后都被那惊人的一幕给惊到了,吓到了。 他们看着栋梁上巡王的尸体好久后,才近乎沉默的放下尸体,开始勘察现场。 巡王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即使还没有开始调查,他们却已经都觉得心里有数了。 他们甚至已经认定这事是抓不到凶手的了。 在这么多人中,楚刀是最麻木的,他重复着之前不知做过多少遍的事情,指挥其他人和手下一项一项的调查和收拾。 案发时虽然没有目击证人,但案发之前,可是有很多人见过那支假禁军威风凛凛的招摇过路,还有村民与假禁军有过直接接触,他们都提供了不少关于假禁军的目击情报。 但是,有什么卵用呢? 就算查到这些假禁军是在何处出现的、他们的行进路线、他们的人数装备口音以及他们一路上都做过什么,等等,又能怎么样? 连绵的春雨将他们逃走的痕迹都给抹得几乎没有影儿了,根本无法追查下去。 而且,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也抓不到啊 庞大的调查队伍无精打采,机械的按照程序调查案子,心里只想快些结束这种徒劳无功的重复工作。 城里,又因为巡王的死而掀起百丈波澜。 “天啊,又出事了,还是皇储人选之一的巡王,太可怕了!听说这巡王还带了好几十名侍卫呢,连城门都没踏进一步就被人抹脖子了,凶手太可怕了” “听说巡王不是挺厉害的吗,当年好像还得过武状元的头衔呢,怎么这么不中用呢?该不会是自己人下毒手的吧,你们知道嘛,人选有六个这么多呢” “连禁军都敢假充,这京城不是要乱了吧?” “京城早就乱了吧?你们等着吧,接下来肯定还有第二个,嘿嘿,你们猜会是哪一个?来来来,开盘,下注下注——” “屁!巡王都死了,剩下的还不知道要加强防范么?我看啊,凶手短期内不会再行凶了,你们都省省吧” 第709章 双面刃,下一个就是你 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年纪也不小了,有的甚至都是老头子了,然而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话,极度猥琐,极度下流,而且说得极为细致,不堪入耳,就连那些成过亲、生过子的男人或浪荡子们听了都觉得胃里不适。 听到这些的女人们更是一个个红着脸、咬着牙,满脸难堪和愤怒的跑了。 但即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不会因为听到这些而离开,反倒将这些对话听得更清楚。 “听说她还生了一个野种,啧啧,她生了女儿后第一个服侍的就是我,她那个地方啊”那老头接下来的话无比恶心下流,他的同伴却听得哈哈大笑。 “不愧是华黎部落的圣女,连被玩弄的地方都很神奇,完全感觉不出是生过孩子的。你们没享受过?那我跟你们详细说说啊”恶心下流的事情,被他们当成炫耀一般高谈阔论。 “怎么,那个雪娘都那么老了?我六年前睡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才二十来岁呢,一点都看不出来她三十多岁了。哈哈,我还是她最后一个男人呢,真不愧是圣女,被那么多男人玩来玩去,竟然还青春永驻,身体如处子一般,我怀疑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让男人玩的” “我口水要流下来了,这天底下最迷男人的,果然是这种高贵的妓女、浪荡的公主,雪娘,呃呃,应该叫姒月了,姒月两者兼有,难怪玩起来这么爽,令睡了女人几十年的本大爷念念不忘” 虽然他们说的令人恶心,但不可否认,还是有很多人出于猎奇、刺激而从头听到尾,并且知道了所谓的雪娘、姒月到底是怎么人。 然后旁听者们也议论开来。 “华黎部落的圣女?那不是朝廷要犯嘛?唉,听起来这女人是个大美人啊,却被皇室抓去成为了奴妓,真是太可怜了,难怪要跟朝廷对着干” “可怜?一个女人宁可落入他人之手,沦为奴和妓,也不愿意誓死保持清白,这种女人岂不是天生下贱?还圣女呢!我呸,就是乡下种田的村姑和街上唱戏的姑娘都比她强” “我看啊,这个姒月分明就是妄想攀上富贵人家,这才舍不得死。你们都听到那些人说的话了吧,这女人把他们服侍得很好呢,从来不反抗,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分明就是天生的贱货” “三十多岁了,都生过孩子了还那般年轻如处,连我都想睡了” “哈哈哈,你就做梦吧,就算人家是奴是妓,那也是官大爷才能玩的,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就不要想了” “呸,这种奴中的妓,比窑子里一串铜钱就能玩一晚的有什么区别?还圣女呢,笑死个人了” 男人在笑话那个奴妓姒月,女人同样也在骂。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了,当了二十年的奴妓都舍不得死,这女人也是活该!” “就是!换了我一天都熬不下去了,宁可早死早好,这种女人怎么就越活越年轻呢,看来她就是喜欢像妓女一样服侍男人” 无数的嘲笑,鄙视,谩骂,全都涌进女扮男装的、也在同一个酒楼里用饭的姒琅耳里。 姒琅低着头,握着杯子的手骨节泛白、手背上更是青筋爆凸,杀意宛如烧开的水蒸汽弥漫全身。 “头,挺住。”二号也不顾男女之防、身份之分,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臂,“别冲动,咱们有的是时间报仇。” “呵呵,”姒琅低低的笑,“我一点都不冲动,我现在爽得很。” 又恨又怒又爽。 恨的是这些人对她母亲的嘲笑与污辱。 怒的是景定文的狡诈阴险,小小年纪,这么恶毒的主意都想得出来。如果她母亲听到这些话,只怕会再度崩溃,生不如死。 “爽?”二号的眼里有些忧虑,担心她是不是被气疯了,“头,我知道你很不好受,但这分明是景定文的圈套,就是要故意刺激您,您千万别上当。” “我知道是景定文的圈套。”姒琅马上就收敛了杀气,唇边泛起诡异的微笑,“这圈套确实很厉害,虽然简单易懂却非常有效果,连我都很佩服。不过,他还是太嫩了,不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 “风险?”二号的眼里有着困惑,“您决定杀他?但现在不行啊。景定文敢这么行动,一定是做好了防范和准备,现在去杀他,无异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姒琅淡笑,“我指的是,他把这些男人都召集起来,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二号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蓦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不由睁大了:“原来,如此” 头儿想找出这些男人想疯了,但毕竟时日久远,很多凌辱过“雪娘”的男人都已经无从查找,或者很难一个一个的跟踪,而现在,景定文分明就是把这些男人都给找出来和聚集起来了,这对头儿来说绝对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景定文的这个计划,其实就是一把锋利的双面刃,一面会刺到姒月的要害,一面则是集中引敌,不管哪一面得逞,另一面都会全军覆没。 这是巨大的风险,但也是巨大的机会。 “值得一试。”姒琅淡笑,“你立刻找人跟着他们,记录他们的详细行踪,我不信我找不到机会。他们的四周布满了人手,你要小心,最好不断的换人跟,别被他们发现了。” “是。” “还有。”姒琅狞笑,“你也派人放出风声,就说皇上是雪娘的第一个客人,雪娘还为皇上生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就是嫁到乌蒙国的景嬛,而且景嬛嫁给乌浪之前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 二号的脸上也泛起微微的笑意来:“嗯,我明白了。” “再加一点,”姒琅的眼里透出一股子狠劲来,“就说景立天龙根短小,体力不济,是雪娘接待过的男人中床技最差的一个,因为雪娘不小心暴露了这一点,才遭来景立天的怒气,被贬为奴隶。” 二号听得都有些尴尬了,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是。” “你还可以散布消息说就是因为景立天有这个毛病,生的儿子才这么不中用。” “是。” “唔,这种话要让那帮人说出去才有用,你尽量将这些消息的来处引到那些人身上,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头。” 二号脸上浮出笑意:“是。” 姒琅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漏掉的内容了,这才恨恨的瞪了坐在酒楼正中央、边吃吃喝喝边说得震天响的景定文等人一眼,起身离开。 接下来要死了,必须是景定文! 第710章 酒醉误事,祸从口出 包间里,景定文一伙人又在大肆谈论最美女奴“雪娘”的妙处。 虽然隔着门板和门帘,大堂里的食客还是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声音。 “雪娘的舌头也很妙啊,真不知道她的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喂喂,是不是跟你学的啊?听说你御女三千,技术高超啊” “何止跟我学啊,她是咱们一起教出来的嘛,大家说说都教了她什么啊” “嘿嘿,我看啊,是她在这方面特别有天赋,无师自通,一教就会,要不然青楼里那些卖的怎么就没有她这么出色啊” 堂堂贵族,朝廷命官,王公大臣,在人多的地方进行极度粗鄙和下流的对话,实在是令人作呕,颜面扫地,街上的流氓混混跟他们相比都显得斯文有教养,但他们已经不以为耻。 听的人听多了,似乎也习惯了,听得起劲了。 “咦,陈大人和李大人也在这里么?”包间里的人说得正起劲,门帘外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是知危啊,方不方便进去跟几位喝两杯?” 陈大人和李大人一听,哟,这个可是家业丰厚的肥羊啊,立刻笑道:“原来是刘大人,快进来快进来。” 刘知危掀开帘子走进来,扫了一眼众人后,赶紧先准景定文拱手:“景公子也在这里,失敬失敬。” 景定文还是很乐意结交这个超级有钱、出手阔绰、又是皇亲的刘知危的,当即也拱手回礼,笑道:“刘大人快请坐。” 刘知危又冲在座的各位打过招呼后才坐了下来,笑道:“难得在这里见到各位大人,各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店里的好酒各位尽管喝,不醉不归。” 这家酒楼可是晴州十大名酒楼之一,楼里的酒尤其出名,无一不是十年以上的陈酿,多喝几杯,钱包就要瘪下去不少。 景定文虽然家里不缺钱,但天天请这些挑剔的贵族出来吃香喝辣,钱财方面的压力也不小,这会儿听到刘知危主动请客,心里也是一喜,笑道:“那就多谢刘大人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能把刘知危拉拢过来,就相当于他以后多了一个近乎取之不尽的钱袋子啊。 于是他也乐得对刘知危客气。 而其他人原本就是贵族,花钱大手大脚的,从来不知民间疾苦,见有人请客,乐得好好享受一番,当下就喊:“来一坛十年女儿红——” “哎,陈大人太客气了,十年女儿红哪里配得上景公子和各位大人的身份?”刘知危笑,“要就要最好的,这里最好的好像是三十年份的吧?各位大人若是喜欢,咱们就包下所有的三十年女儿红如何?” 众人乐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就这么定了,三十年份的女儿红咱们全包了!” 当下他们招来伙计,让伙计把最好的女儿红全端上来,又点了数道好菜和点心,这才算是满足了。 刘知危边给众人敬酒边笑道:“不知道各位大人谈什么谈得如此高兴,也说与我听听,让我长长见识如何?” 众人笑道:“我们在谈一个叫雪娘的女奴,这个女奴生得特别美,比青楼的妓还骚还浪,偏偏长相仪态又高贵优雅得很,原来,她竟是华黎部落的圣女” 刘知危露出惊讶和好奇的神情:“华黎部落?就是看管华黎宝藏的那个古老部落不成?” “就是那个”众人在美酒陈酿的助兴下,又滔滔不绝的说起了姒月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刘知危脸上带着笑,装作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断追问,不断给众人敬酒,心里却很想哭。 四公子要他来干这种事,不是将他往断头台上推嘛? 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的话,刘家就死定了啊还说什么不会让他做冒险的事情呢,他现在干的事情就冒险得不得了,而且他还要损失一大笔钱财啊。 看着一坛坛金贵的女儿红被喝下去,还溅了好多在外面,他何止肉疼?简直是骨疼! 果然,野心家和阴谋家的话没一句是真的,这四公子的话也不能信,可是他已经上贼船了,没有退路了 女儿红虽然不是烈酒,但三十年的陈酿后劲很足,几坛子下肚,原本就已经喝了不少的众人一个个都醉上心头,连只喝了几杯的景定文都有些头重脚轻,眼花耳鸣。 刘知危看在眼里,笑道:“各位大人,要不要叫几个姑娘过来陪咱们喝几杯?” 美酒佳肴,没有美人相伴,那岂不是很可惜? 喝高了的众人都笑道:“叫叫,当然要叫,这事就交给刘老弟了。” 刘知危立刻让伙计叫了七八个美貌的姑娘进来陪酒,一时间众人又闹开了,抱着姑娘们上下其手,姑娘们笑着跟他们打打闹闹,不断的哄他们喝酒。 很快,众人都醉了,强烈的酒气从包间里飘散出去,将二层洒楼薰得全是酒香。 景定文和几个酒力偏差的趴在桌面上,醉得几乎动弹不得,不过景定文也并不紧张,他这是在故意露出破绽呢。 他相信姒月一党已经盯上了他,正在寻找机会杀他呢,他不露破绽,姒月一党怎么会对他下手? “哈哈哈,告诉你们,老子睡过的最爽的女人就是雪娘了!”有人得意忘形的嚷嚷,“知道为什么她最让老子爽吗?” “当然是她长得特别美,特别嫩,功夫特别好啦” “不是不是。”那人的声音尖尖的,透着浓重的醉意,“那是因为雪娘长得像皇后啊!怀贞皇后你们都见过吧?啧啧,真是美得跟菩萨似的,我们平时连正眼都不敢看啊,但那个雪娘长得跟怀贞皇后几乎一模一样,睡了雪娘,就跟睡了怀贞皇后一样啊,那滋味真是绝了” “哈哈哈——”彻底醉了的其他人笑,“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女人确实长得像怀贞皇后,要不然会被皇上捡进宫里疼么” 有人含糊的道:“我觉得雪娘比怀贞皇后还美呢” 包间里的醉鬼们声音都变得含含糊糊的,但,还是能让人听得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瞬间,楼上楼下一片死寂。 所有的食客都盯着那间包间,脸上全是震惊之色。 这些人竟然将一个低贱肮脏的奴妓与皇上最爱的怀贞皇后作比较?比的还是床上的事?还是在这样的场合谈论?这、这是要寻死吗? 他们都是大人物吧,就算喝醉,也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啊 疯了,简直是疯了 第711章 触了龙鳞,吓到哭了 在众人被吓坏的时候,那间包间里又传来酒女娇滴滴的声音:“大人,那个雪娘既然长得那么像怀贞皇后,皇上应该很疼爱她才是,怎么却让她去服侍别的男人?” “美人,叔叔我今天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人用神秘兮兮的低声道,“那是因为皇上的龙根短小,体力不济,连吃药都满足不了雪娘的需求。雪娘实在熬不住了就去勾搭侍卫,结果被皇上发现,皇上大怒之下就将她贬为奴妓,想活活折腾死她呢” 呼啦——楼上楼下一片混乱。 所有的食客都像看到乌蒙军队入侵一般丢下手中的碗筷,拉开屁股下的椅子,起身要跑。 说这种话的人肯定要被砍头的,但听到这些议论的无辜的他们估计也活不成了,所以得在被发现之前赶紧逃,晚了就来不及了 因为太紧张,太恐惧,太慌乱,许多人或被桌椅绊倒,或撞到墙壁和别人,跑没跑成,反而摔在地上,乱成一团。 有些人则害怕被人记住长相,干脆抬手掩面,旁人看到也跟着学,一时间又影响了视线和逃生,导致乱上加乱。 在混乱期间,包间里还有声音传出来:“呀,我听说那个女奴给皇上生了一个女儿呢,皇上怎么还对她这么狠呀?” “美人,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不知是谁的有点尖细的声音道,“那个雪娘生的女儿就是景嬛,喏,嫁去乌蒙国的那个公主。你们都不知道吧,有其母必有其女,那个景嬛也是贱货,在宫外养着的时候就不知勾搭过多少男人,早就被人睡烂了,所以才被嫁去乌蒙国的。” “乌蒙国的男人可不讲究这个,景嬛若是嫁在这里,非被夫家打死不可” 说这话的人自以为说得很低声了,但,酒楼就那么点大,包间的隔音也不好,楼上楼下虽然混乱但众人都不敢发出声音,这人的声音还是让人勉强能听懂。 这下,那些被吓坏的食客们爬都爬出去了。 楼上楼下很快就几乎全空了,还没有走的,那是景定文叫人冒充路人的高手。 包间里,景定文隐隐听到了同伴们的对话,感觉很不对,但他脑子晕得很厉害,根本无法思考,甚至弄不清楚他现在何处,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算了,好困,还是继续睡吧 “少爷,少爷您快醒醒”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传来小厮的叫唤。 他没理。 “定儿啊——”这回是爷爷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好像都快要哭了,“你赶紧醒醒,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啊,你不能再睡了” 可他还是觉得很困。 他感到他被人拉抬着坐起来,而后一盆凉水泼到他脸上,他打了个哆嗦后终于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他的房间。 他连眨了好几下眼,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爷爷和贴身的几名侍从。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您的脸色不太好哪。”他看着勤王的脸色说。 勤王满脸愁苦,拍着大腿数落他:“定儿啊,虽然你年纪比较小,但从来不会做莽撞任性的事情,可你、你们今日中午怎么就那么糊涂呢!这下闯大祸了,闯大祸了啊” “我们?我们是谁?”景定文一脸迷糊,“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定儿啊,”勤王捶脸,“你今日中午不是带着一伙混帐在白鹤楼的包间里吃饭么,你们当时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什么诛九族的话都说出来了。你真不记得了?” “白鹤楼?”景定文看看房间,房间里点着几盏烛台,分明已经是晚上了。 今天一整天,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低头凝思。虽然他当时喝醉了,脑里一团浆糊,但因为记忆力超强的关系,他终于隐隐想起来他听到了什么,于是脸色大变。 “难道、难道”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冒出冷汗,“他们拿、拿姒月跟怀贞皇后比、比了?” 见过怀贞皇后和雪娘的人都知道两人不仅容貌有五六分相似,连气质、仪态也是如此,但,从来没有人敢指出和谈论这一点。 他也不敢。 “何止如此!”勤王先用冷酷的、警告的眼神撇了爱孙的几名心腹一眼后,才低声道,“那些混帐还出言污辱皇上” 他将那些人说皇上龙根短小、体力不济之类的话转告给景定文,而后连连叹气:“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哟?爷爷我真的要被吓死喽” 景定文脸色苍白,全身僵硬,要不是他的脸上在冒汗,简直就跟死人差不多了。 “爷、爷爷,”他终于失去了镇静,伸手抓住勤王的衣袖,结结巴巴的道,“我、我现在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已经听说了,要抓我坐牢和砍头?我、我怕” “唉,爷爷也不知道皇上那边知道了没有,但恐怕都会知道的,有些人啊,就妒忌咱们家,尤其是妒忌你,知道这事后很可能会告密” “呜呜”一向自信和顺利的景定文终于被吓到了,眼泪落下来,“爷爷,咱、咱们怎么办啊,咱们会不会被抓去坐牢” “定儿不怕。”勤王抱孙子抱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爷爷会保护你的啊,你不要哭,天塌下来也有爷爷顶着呢。” “可、可他们说的可是触了龙鳞,皇上一定不会原谅他们和我、我的” “你确实有错,但你还是孩子啊!”勤王永远都是护着这个孙子的,“而且你当时被他们给灌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事怎么能怪你?在这事上,他们得占九成的责任,你最多只有一成的责任,如果皇上要怪罪于你,爷爷替你顶罪!” “爷爷——”景定文感动着眼睛红了,鼻子涩了,声音哽了,“爷爷对我真好,可是爷爷,我不想连累你” “不怕。”勤王说得很是豪气,“爷爷是皇上的亲伯伯,还是唯一的一个,当年也是帮过皇上大忙的,皇上不会不给我面子。你放心啊,就算爷爷去顶罪,皇上也不会真的把爷爷怎么样的。” 他是皇室头号元老,他真不信皇上还能为了这事要他的老命。 “爷爷——”景定文感动的叫了一声,低声哭起来,感动的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勤王安慰他,“现在快想想这事要如何补救才好。” “嗯。”景定文擦干眼泪,从爷爷的怀里挣脱出来,喝着热茶,回想中午的事情,“爷爷,我醉到现在才醒过来,还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呢。” 第712章 没有退路,唯有硬上 “还能怎么样,清醒的都逃了,就剩下你们那些喝醉的倒在那里。”勤王叹气连连,“然后下人们就将你们一个个的搬回去。我说定儿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说出那些大逆不道之言的混帐给找出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们头上。至于你呢,你就咬定你是第一个喝醉的,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别人说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明白了?” 所以,他特意等到深夜才叫醒孙子,商量对策。 “嗯,我都明白了。”景定文这会儿也慢慢恢复了冷静,“让我好好想想,当时到底是谁这么愚蠢,说出那些要命的话来” 他想啊,想啊,但,就是想不起来,准确的说,是他当时根本就没听清楚,回忆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一片糊糊。 “啊啊,想不起来了。”景定文拍着自己的脑袋,“爷爷,当时一定有人还没醉吧?问问他们不就清楚了么。对了,还有那些陪酒女,她们肯定也没喝醉。” “都说了,清醒的都逃走了。”勤王戳了戳他的脑袋,“姒月等人没出现,你埋伏在四周的那些高手哪里敢随便现身?待他们冲到包间里请示你时,包间里的陪酒女早就跑了,连伙计都没影儿了。” “那就去找那些陪酒女和伙计问个清楚啊。” “谁敢派人去问啊?”勤王摇头,语重心长,“定儿啊,你想想,如果爷爷派人去问,岂不是意味着爷爷听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传闻?那些醉鬼的疯话,你不知道,爷爷也不知道啊,咱们全家都不知道啊,所以,别提,别问。” 景定文听得就是一呆,而后脑门上又飙出汗来:“是、是哦” 他终于知道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精明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虽然如此,”勤王顿了一顿,“爷爷还是悄悄派人去打听了,你猜事情变得如何了? “什、什么?”景定文隐隐听得有点不妙。 “那些陪酒女都跑了。”勤王道,“听说是因为听了那些醉鬼的疯话,回去后跟老板一说老板被吓坏了,立刻收拾包袱,让各人赶紧逃走,如今一个都找不到了。” 景定文又是一呆:“只是区区陪酒女,居然反应这么快” “何止陪酒女,”勤王叹气,“在酒楼里吃饭的客人也全都跑了,一个不剩,店里的伙计准备逃走时被我的人给逮着了,可惜的是他们并不认识说话的是何人,当时也没有在包间里,根本不知是谁说的。” 景定文:“” “就算去问那些混帐,也没有人会承认吧?”勤王道,“你埋伏在四周的高手也有人听到了,但他们同样听不出说话的是何人,想找出罪魁祸首,难了。” 景定文擦汗,只觉得咽喉干燥得几乎要冒出火来:“” “不过,算了,”勤王年事已高,也没有精力追究太深,“至少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你说的,而且当时你已经醉倒了,这事怎么样都跟你关系不大,你莫要太过慌张。” “吁——”景定文长长的吐气,一脸死相,“爷爷,接下来我、我该怎么办?还,还要继续吗?” 勤王想了想:“这个,爷爷也说不好,你怎么想的?” 景定文沉默了好久后,咬牙:“我还是想做到底。我费了这么多功夫,都做到这份上了却毫无收获的放弃,我不甘心!而且,这事闹得这么大,姒月肯定恨死我了,皇上只怕也是一样,如果我放弃,必定是姒月不会放过我,皇上也恼怒我,我的处境只会更难。” “所以,”他捏紧拳头,“只有我把姒月抓到,才能弥补这次过错,消了皇上的怒火。” 勤王沉默了一下后,戳戳他的脸颊:“定儿啊,你在这事上倒是不缺勇气,爷爷也觉得你应该坚持下去,要不然,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头了。” 景定文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眼神已经透出坚定来:“嗯,我一定会将姒月给抓到的!” 皇宫里,景立天最终还是得到了消息。 上报消息的探子在描述白鹤楼发生的事情时,连头都不敢抬,甚至抱上了必死之心,才敢如实禀报。 景立天久久没有出声。 探子觉得“临死”的这个瞬间太长了,长到他几乎精神崩溃。 终于,景立天说话了,声音很淡,一点怒气都没有:“下去,把楚刀叫来。” 也听到了消息的楚刀,一点都不想掺合这事,但,他还是被卷进来了。 “白鹤楼的事情,都知道了?”景立天淡淡的问。 “是。”楚刀发誓,他真的很想否认。 “如果姒月找上景定文之流,”景立天淡淡的,“不要急着出手。” 关于白鹤楼发生的,令他尊严扫地、倍受耻辱的事件,他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楚刀听头心头就是一寒:“卑职遵命。” 都怪景定文挑了那种人来人往的繁华闹市散发言论却没有管好那些人的嘴!现在,想封住当时在现场的人的嘴,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此,关于白鹤楼那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说、不问、不追究,就当这事根本没发生。说的人如此,听的人也如此,皇上必须更是如此,否则,事情闹大只会令皇上更加受辱。 而皇上,果然是恨极了,怒极了,想要那些人死呢。因为不能公开的缘故,皇上干脆让姒月来代替他惩罚那些家伙。 活该,楚刀对那些身居高位、得意忘形却连一张嘴都不住的家伙一点都不同情。 他已经期待姒月快点派人去找景定文一伙寻仇,自己再渔翁得利。 姒月,一定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白鹤楼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全城都在等着皇上的反应,但,皇上没有反应。那些犯下大不敬之罪的当事人没有被朝廷找碴,也没出什么意外,一个个都心惊胆战的躲在家里不出门,怕是怕得要命,但真没什么事。 于是他们在心里窃喜的认为:看来这事没有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估计知道这事的人都像他们一样,不敢乱传吧? 惊魂稍定时,他们全都收到了景定文的亲笔信,信上邀请他们像之前一样去参加热热闹闹的活动。这次的活动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花会,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出席花会的习惯。 这些人都明白,他们又需要在这种场合嘲笑、污辱姒月了,可是,现在谁还敢再参加,再议论啊?所谓“祸从口出”,万一他们不小心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还能像这一次这般好运吗? 不去不去,坚决不去! 然而,就在信的最后面,却有这样一句话:唯有抓到姒月,才能将功赎罪。 就是这么一句话,令所有人都垂下了脑袋:只能去了。 第713章 湖畔花会,等她寻仇 又过了三日之后,碧波湖畔。 蓝天白云,碧水清波,环岸拂柳,花圃缤纷,这是碧波湖畔一年三季最为常见的美景。而这一日,因为花会的举行,环岸的白玉栏边堆满了一盆盆、一层层、一重重、一簇簇的鲜花,给整个湖畔绕上了一大圈花带。 不仅如此,小桥上,亭台下,游廊边,也都摆满了花盆,每种花的花盆上都贴有标签,注明花的品种、来源,有的还标有价格。 这也是江南最大的花市,许多名贵的花品都在这一天展出。 一大清早,封闭了三天的湖畔终于正式开张,黑压压的人群涌进来,沿着青石路欣赏数不尽的花色,也品尝着湖畔那一间间店铺的美食。 监近午时的时候,湖畔已经是人山人海,各间酒楼、食铺里更是高朋满座,绝无虚席。 就在这样的喧闹热烈中,一群衣着光鲜、举止张扬的贵族出现在桥头,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一边避开让道,一边打量着他们。 并非他们长相出众或气质高贵,而是因为很少会有贵族成群结队、只用双腿走路的招摇过市。虽然今天也会有很多贵族前来花市,但他们几乎都是坐轿子过来,直接抵达需要花钱才能进入的名贵花卉区,而不是像这群人一样混在平民中,走路逛花市。 再没有眼力的人也能看得出这些人出身不凡,家中富贵,肯定拥有种满各色花卉的后花园,为何跑到免费区来看这些只对平民来说才不常见的花花草草? 不管怎么说,离这群人远一点总是有必要的,免得不小心冲撞了这些人而倒霉。 于是,这群人走在湖畔的人群中,丝毫没有感拥挤和受堵。 他们甚至还在路边的摊子卖了糖葫芦、臭豆腐、煮毛豆、花生米等零售,边走边吃,边吃边大声的议论。 “听说雪娘还活着,不知道她今日来不来花会,若是让我看到她,我一定将她拉到那片花丛里,将她睡得嗷嗷叫”他们又开始了这样的表演。 “我也要参加,咱们一起上,说好了啊” “这里这么多人,你们就不怕人看到啊?” “你们不知道吗?她就喜欢人多!喜欢很多男人一起睡她,一起玩她,还喜欢被很多人看,看的人越多她越是兴奋。那一次啊,我和王将军一起睡的她,她啊”这人开始详细的描述起某些极度难堪、下流的细节来,就算是最香艳的禁书都要自愧不如。 四周的百姓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人不是读过很多书的、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吗?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这么不要脸,这么恶心? 众人避得更远了,女人们更是捂上小孩的耳朵,将小孩迅速带走。 那群人的四周迅速空出一片来,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他们的声音显得高声。 “听说雪娘原本是华黎部落的圣女,你们说,这个圣女的活儿,是不是专门用来取悦族里的族长、长老、护法之类的?要不然姒月的功夫怎么会那么好” “当年啊,朝廷攻打华黎部落的时候,在圣女的屋子里发现大量的春宫画” “姒月这女也真是贱,几千名族人都被杀了,就她一个人逃走,逃走就逃走吧,还故意接近和勾搭咱们的将军,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要不是她当年逃走的时候年纪还小,只怕就得去服侍族里的长老和护法们了” 因为他们所说的内容都太难听,四周一片沉默,没有人敢开腔,也没有人好意思抬头。 其实,在经过了白鹤楼那次醉后胡言后,这些人也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很恶心,很失身份了,但,正如景定文说的那样,他们只有将姒月找出来,否则他们的人生就要被自己的嘴给毁了。 所以,再怎么难堪和丢人,他们只能撑下去。 反正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唯有抓到姒月,才能彻底洗清和了结这一场荒谬的表演。 一群人沿着湖畔逛了一圈,也说到口干舌燥、身心俱惫后,景定文伸手一指:“各位大人,我在香满楼订了包间,估计佳肴也准备好了,一起上去吧。” 众人已经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当即纷纷道:“好好好,我们正好也饿了。” 这种时候,湖畔所有的食店都是满的,如果不是提前预订,根本不可能有包间留给他们,景定文也是在五天之前就预订好了香满楼的包间。 一群人上楼,进了包间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呼,希望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有人拿毛巾擦汗,喃喃,“这里这么多人,出口和藏身之处也多,希望姒月那贱人今天就行动,别再磨磨蹭蹭了” “咱们都说得受不了了,她一个女人,还能忍下去吗?”有人拼命喝茶,“她再不出现,老子就去海边玩了,不干这事了” “我看啊,姒月今天还不出现的话,咱们也别再这么干了。”有年老的喘着粗气道,“要干的话,就让别人帮我干吧,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 众人都面露疲色,都在抱怨。 景定文听着他们的抱怨,不说话,直到他们吃喝过半、恢复了一些精神后才道:“各位大人请坚持,姒月很可能会在今日、此处动手,还请各位不要大意。” 众人看向他:“景公子这么说可是有所依据?” 景定文道:“我当然是有依据的。第一,五日前我就让人放出消息,说勤王府会将府里最珍贵的名花送来展览,我也一定会带朋友出席,并定下了这间包间,姒月一定听到了风声。第二,过了今日之后我将入宫陪伴四皇子和另外两位皇孙读书,数月内不会出宫,也就是说,姒月只有今日这个机会可以除掉我。第三,今日,此处,最适合姒月动手,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有人道:“可是,姒月一定也猜得到你在四周布下了埋伏,她还会上当?” “她确实有可能不会上当。”景定文道,“但,我还是认为她冒险一搏的可能性更大。” 众人:“” 景定文笑笑:“在做这个赌注前,我问过了好多位皇室女眷,问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会怎么做。她们都告诉我,要么自尽,要么拼了。所以我相信,姒月一定会跟我拼了。” 众人面面相觑。又有人不安的问道:“那、那我们现在很有可能被姒月盯上了,会不会有危、危险?” 听到这话,众人都下意识的东张西望,脸上浮现出不安之色。 第714章 敌人没见,楼却塌了 “各位大人不用担心。”景定文又是微微一笑,脸上全是自信,“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花会上的人,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朝廷的人。一旦有人对咱们动手,整个花会将会彻底被包围和封锁,而且,任何人休想逃出去。” “再说了,各位身上都穿了神机营的护身软甲,根本不必害怕。” “三分之一?”众人惊讶的打量窗外和包间外的人群,“这得有多少人啊?不过这里这般拥堵,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的人来得及挡住想要逃走的人嘛?” “根本不需要挡。”景定文脸上的微笑与他的年纪完全不匹配,“全部杀了就好。” “啊!”即使众人不关心百姓死活,也被吓了一跳,“全、全部杀了?这、这么多人全杀了?这、这恐怕得有几千上万人吧” “只要能抓到姒月一党,死几千上万个人算什么?”景定文不以为意,“楚大人已经从皇上那里得到了旨意,如果姒月等人出现,就包围和封锁这里。如果姒月等人试图逃走或路人阻碍抓捕行动,就将路人全杀了。” 众人听得倒抽冷气。 杀平民百姓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要杀只能悄悄的杀,像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杀就杀,这根本就是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啊。 “总之,”景定文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显得极其冷酷,“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所以各位大人请尽管放心。如果姒月被捕或被杀,各位都是功臣。” 他话里的暗示相当明显:如果我成功的达成成为皇储的条件,那么,你们便是我的功臣,我绝对不会忘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都是人精了,当即领悟过来,脸上不禁浮出讨好的笑容:“姒月一定会出现,您的计划一定会成功,咱们就先敬你,提前恭喜您大功告成——” 不管景定文能不能成,现在巴结他总没有错,这是他们一致的想法。 景定文端起酒杯,笑道:“多谢各位,不过咱们今天可不能喝多了。” “哈哈,那是当然,咱们就喝一杯,剩下的就喝茶。” 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于是众人又开始拿姒月的事情来取笑,而且又故意说得很大声,莫说楼上楼下,就是窗台下方的路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些路人和食客听得很是不舒服,匆匆离开了,原本高朋满座的酒楼因此空出了不少位置。 为了讨好景定文,也为了快些将姒月引出来,景定文的伙伴们越说越来劲。 “我敢打赌姒月一定很怀念当奴妓的那十几年,那时她被咱们玩得多痛快啊,她现在的男人能满足她嘛” “听说她和她那些命好没死的族人碰头了,又当了族里的圣女,哈哈哈,圣女哪,那必须得是纯洁无暇、清白干净的啊,也哪里敢和族里的男人睡?估计她现在想男人想疯了” “我怀疑她偷偷在青楼里当妓呢,非妓不能满足她啊” 不堪入耳的笑声在湖边回荡,几乎令满湖的春光与无尽的花色都变得脏污了。 食客和路人厌恶的看向那间包间,在心里道:这些人还不赶紧走,真是恶心死人了 但,这些人年纪都不轻了,哪里还有精力闲逛?他们一个个都不肯离开舒适的酒楼,一边悠然的吃喝,一边热烈的用毒舌污辱姒月,将姒月的“丑闻”散播到了花会的每一个角落。 很多人都跟着议论起姒月的丑闻来。 直到午后,景定文等人都没有离开包间,仍然持续着对姒月的言语暴力。 只是这时候,众人都困得不行了。春天原本就是最容易犯困的时节,加上又是午后,这些中老年人哪里挺得住身体上的困倦? 一个个开始打呵欠,点下巴,目光朦胧,眼皮子打架,有的干脆趴在桌上睡起来。 酒楼外,许多路人也在犯困,要么就是躲到店里,要么就是躲到树荫下、亭子棚子下歇息,喧闹之声也低了许多。 到处一片昏昏欲睡。 突然,“轰隆隆——”巨响传进众人的耳朵,就像天塌下来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所有人身体就是一跳,心尖就是一紧,猛然睁开眼睛,茫然的看向四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轰隆隆——”的巨响持续着,夹着“噼哩叭啦”之类的声音和尖叫声,听起来就充满了不祥,而且隐隐还能感到地面似乎在震动。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刚刚清醒的路人们惊慌四顾,看起来一切都挺好的啊,到底怎么了? “啊,酒楼塌了——”终于有人率先发现了情况,指着某个方向道,“香满楼塌了,全塌了,妈吖——” 众人要么转头看去,要么冲出来再看过去,当即都惊得倒抽冷气。 碧波碧畔最华丽、最有名气、规模最大的香满楼真的崩塌了!上半栋楼不知何故彻底崩坏,什么屋顶瓦片、横梁立柱、墙砖牌匾等等掉下来,将下半栋楼也给压坏了,各个门窗也几乎被堵死了。 整栋楼因为崩塌的缘故而弥漫着尘土,巨大的梁柱、地板、封面等不断砸在地面上或其它物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众人看得心头直打颤:被这些东西给压到和砸到了,还不得成为肉饼?这酒楼里面,应该还有不少食客和伙计吧? 就在这个时候,崩塌的废墟里传出凄厉的尖叫声:“救命——” 路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身边猛然就冲出一大批人来,个个都以远远超出正常人的速度往香满楼冲去,转眼就把香满楼给围住了,而后开始搬运石块梁柱。 不仅如此,还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速度超快的人,全往香满楼奔去。 怎么回事?这些路人也太积极和殷勤了吧?再好心也不用这么急吧? 众人正在疑惑,突的有人惊叫起来:“快逃,大家快逃——” 逃什么啊? 只是一栋酒楼崩塌了,为什么要逃呢? 但,人就这样,在出事的时候只要有人带头,其他人往往就会失去冷静的跟随。“快逃”的声音响起来并有人真的开始逃跑后,其他人不知为何也感到心里慌慌的,总觉得留在这里没有好事,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于是,真正的路人们纷纷快速离开,有些人还顺手牵羊,捞了几盆自己喜欢或比较值钱的花花草草一起走。 湖畔乱成一团的时候,又有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包围花市,任何人不得离开,离开的杀无赦——” 真正的路人原本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离开,现在听到这么可怕的话,心里便知道真的出大事了,而且还是坏事,哪里敢停?只会跑得更快,逃得更疯狂罢了。 第715章 半身不遂,毒舌的下场 “杀——”有人一声令下,于是刀光剑影,血花四溅,惨叫连连。 愈是这样,路人越是疯狂的逃窜,美丽纯净、百花争艳的湖畔就此变成人间地狱。 而在这样的杀戮之中,有其他声音在吼:“你们快去救我们家老爷,快去,先别管这些人了——” “你们别逃了,别杀了,先去救人要紧啊,香满楼里有好多朝廷命官,快去救人” “这边,大家快去那边救人——” 景定文带去香满楼的那些人个个出身富贵,身份不凡,如今他们被压在废墟了,他们带来的下人、侍卫急得疯了一样的求援。 但是,暗中打扮成路人的神机营高手们优先要做的是抓住姒月一党,而不是拯救景定文等人。香满楼一塌,他们下意识的便认为这是姒月动手了,因此优先封锁和杀掉路人,并没有去理会香满楼。 跑去香满楼救人的,都是景定文一伙悄悄带来的、在四周警戒的人。 湖畔,湖水,被鲜血染红。 因为神机营派来潜伏的人手极多,花会没过太久就得到了控制,受伤或幸存的路人们聚在一处,蹲在地上,抱着头或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神机营一一给他们验身。 而香满楼这边,衙役和一群下人、侍卫正在疯狂的搬运废墟,想把废墟下的主子给搬出来。 晴空万里,碧波湖畔却是愁云惨淡,凄风苦雨,处处透着死亡与肃杀。 终于,傍晚的时候,废墟被搬得差不多了,废墟下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拖出来或抬出来。 事发时在酒楼里的一百多人,过半被压死和砸死,剩下一半也是伤势严重,有些也已经奄奄一息。 但救援者们关心的只是主子们的情况,尤其是景定文那一批的情况。 情况很不好。景定文带去的二十余人中,当场死了和即将死的占了大半,剩下小半若是不残的话也要养上好久。 景定文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没有当场被砸死,不幸的是,他被横梁砸到了脊柱,当场就动不得了,严重的话可能要瘫痪了。 为了以防万一,景定文在参与花会前也安排了不少大夫在四周待命,现在,这些大夫在第一时间就派上了用场,现场就给各位受伤的官员、权贵们疗伤。 神机营的高手们,朝廷即时派来的援军则在湖畔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和盘查。 直到天黑。 没有任何收获。 楚刀疲惫不堪的进宫,向景立天复命。 景立天已经看过了之前就送进来的急报,见到楚刀就问最新进展:“可有发现姒月一伙的行踪?” 他绝对不相信酒楼崩塌事故理是意外。 不是姒月在幕后操纵才见鬼了。 “没有。”楚刀再次献上这样的答案,“就目前查到的线索,姒月一伙今日并没有出现在花会上,只是事先在香满楼上做了手脚,导致惨案的发生。” 景立天的脸上没有显露任何情绪:“哦,怎么样的手脚。” 楚刀道:“我带人调查了酒楼倒塌的原因,发现数十根立柱、横梁、顺檩上有人为的割据、钻孔、绳缚等痕迹,可以肯定,酒楼倒塌是人为造成。我推测,在花会开张之前那几天的封闭时间里,有人潜进香满楼,偷偷对重要的梁柱、支架进行破坏,待景定文等人全部都聚集在订好的包间后才弄断这些梁柱,导致酒楼崩塌。” “重要的梁柱被破坏成那样,酒楼迟早会塌掉,只要犯人在现场设置一些小机关,或者派一两个人在附近动手脚,就能让酒楼依照他们想要的时间倒塌。所以,犯人并不需要很多人在场。” 花会开放前的几天封闭时间里,官府也有派差役看守花会场地,但并非重兵把守,神机营甚至有心露出破绽以引出姒月,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姒月会采取这样的手法杀人。 景立天沉默。 如今,他对这样的事情也多多少少感到麻木了,再也不会大动肝火。 半晌后他才问:“景定文等人如何了?” “他们一共二十三个人,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十六个,剩下的都受了伤。”楚刀道,“景定文被重物压到了脊柱,没有性命之忧,但,很可能会半身不遂。” 伤亡最严重的就是这批人,其他食客、伙计都没有伤得这么惨,这与这批人大多老迈体弱有关。同时,他认为姒月等人也一定重点“照顾”了这间包间的地板、顶梁,令这间包间在洒楼倒塌时受到的破坏和压砸最为严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神机营故意没有及时参与救援,否则这批人至少能提前一个时辰被救出来,活命的机率会增大不少。 这就是激怒皇上的下场。 半身不遂?景立天的唇边泛起淡笑:“行了,你下去吧,继续调查。” 他也没真的指望景定文能抓到姒月,他不过就是抱着试试看也好的心态。这一回姒月又没抓到,但弄死那些乱嚼舌头的混蛋也是不错的。 当然,他心里也隐隐察觉到,那些混蛋会因为醉酒而胡言乱语、大逆不道,可能也有姒月在暗中做了什么的原因。 只是,知道归知道,抓不到姒月,一切都是枉然。 他只能指望剩下的四名皇储候选人中,有人能有点用处。 楚刀“是”了一声退下去,心里如释重负。 香满楼的突然崩塌事件,再次轰动了全城。坊间关注的并不是这楼为什么突然崩塌,而是再度议论起了“男为储,必招祸”这个预言。 到了现在,坊间几乎没有人再怀疑这个预言是假的了。 尤其是香满楼这件事,一口气死了、残了二十来名权贵,连年少的皇室天才景定文都因此成了瘫痪,这等杀伤力简直令全城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唉,信了,我真是信了,我看咱们晴国可能要出一个女皇帝了” “我现在就想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咦,千万不要是毅公子,毅公子可是好人啊,又准备当爹了,求上天保佑毅公子” “我坚信景毅好人有好报,一定会长命百岁,景长宜、景长威、景长风三个,谁出事了都无所谓” “这些话可千万别在外面说,小心砍头” “我赌下一个出事的是九蛟将军。他长年在海边驻防,相较之下不了解京里的情况和那个什么圣女的厉害,我看最容易出事的是他了” “你们说,这皇室里最合适当女皇帝的会是谁?虽然皇室阴盛阳衰,但仔细想想,恐怕也没有哪位公主能服众啊,总不可能是哪位娘娘、王妃、郡主当皇帝吧,哈哈哈” 满城议论纷纷,连整个朝野都不得不关注几位皇储人选的事情,只有景毅,心思已经不在香满楼事件或者其他几名候选人身上了。 第716章 神秘的兵力,深藏的实力 深夜,他反反复复在一叠卷宗上划着什么,不断的沉思着,喃喃自语。 “毅儿,是父亲。”门外响起文正熙的声音。 景毅过去开门,开了门后就回到桌边,坐下来,继续盯着那叠卷宗。 “毅儿,景定文的事情”文正熙才刚开口就被景毅打断了。 “父亲,这那件事无所谓,不必再提。”景毅从来没把景定文当对手,景定文是死是活,他一点都不关心。 “景定文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头了。”文正熙叹气,“接下来还有三个人,你打算如何应对?要不,你也去跟准备抵京的景长风打个招呼,亲近亲近?” “这些人都没有机会,不必理会。”景毅还是那句话。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文正熙还是有几分忧虑,“虽然你主动放弃成为皇储的机会,但姒月未必放过你,巡王、景定文都出事了,父亲也担心你啊” “我恨不得那母女俩主动找上我,但她一定不会的。”景毅冷冷道,“她知道我有与她一战的本事,所以父亲你不必担心。” “唉,有信心是好事,但你也太有信心了”文正熙见儿子根本不打算与他谈这些,只好换个话题,“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放弃,还是继续找出姒月?” “当然是继续找出姒月。”景毅毫不犹豫的道,“那母女俩是我最大的对手,除掉她们,我前面的路就顺了。” “啊,你这话怎么说的?”文正熙愣,“父亲也知道姒月厉害,可还能厉害到除掉你就顺利了?整个晴国再怎么说也有将近百万大军,这姒月就算有本事杀掉皇上,还能有本事对付这百万大军?” 景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父亲,巡王被杀这件事,你有没有看出其中隐含的最重要的一条情报?” 文正熙又愣了一下后:“这事令我最为惊讶的是姒月的胆量,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充禁军去接人。我怀疑,姒月在朝中、禁军中都有人,没有人帮她,她不可能行动得这般顺利。” “她在朝中、军中有人,这并不奇怪。”景毅并不喜欢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道,“我震惊的是,那支假的禁军竟然与正规军一般毫无差别。” “这点确实让人惊讶。”文正熙不以为然,“但那又怎样?依照禁军的标准,训练出一百多人的队伍,暗中打造标准装备,有钱、有人就能做到吧?换了咱们想干的话,也能干得到。” 虽然风险很大。 “可是,她为什么只训练这一百多人?”景毅“啪”的单手把毛笔掰断,眼里锋芒毕现,“正规军都是统一训练的,她既然有这个本事和这个资金,只训练一百多人不吃亏吗?还有,咱们凭什么认为她只有这一百多名正规军?” “你、你的意思是、是”凭文正熙的脑子,很快就明白了景毅的意思,惊得双眼放大,后退数步,声音都变了,“姒月难道、难道还有更、更多的兵力?” 如果姒月暗中训练的“正规军”不仅这百来人,而是更多、更多的话 “很有可能。”景毅捏紧了手中的断笔,“我将姒月母女参与的多宗大案细细梳理了几十遍,我可以断定,她们的人力、兵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我怀疑她们有自己的兵力来源、训练场地、训练人员,还拥有自己的渠道获取各种装备,也许,她们手上的兵力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 文正熙不断抽气:“可、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测。她们是朝廷要犯,朝廷一直在追捕她们,她们去哪里招兵买马?去哪里训练正规军?又要如何躲过世人和朝廷的耳目?” “是啊,她们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切?”景毅淡淡的道,“这就是我要调查的东西。” “你、你打算如何调查?”文正熙再次觉得自己跟不上儿子的思路了。 “这些,”景毅从桌边的书架上取下一大叠情报,拍在文正熙面前,“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在琢磨她们要去哪里招兵买马,又如何让那些人为她们卖命,终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并找到了一定的证据。” 文正熙拿过那叠资料,惊疑不定:“这、这就是你的调查结果?上面是什么?” 这叠资料太厚了,夜也深了,他大概没有足够的精力很快看完。 “这是五年来奴隶逃亡或失踪的报告。”景毅平静的道,“这五年来,晴国各地逃走和失踪的奴隶加起来至少有一万,这还不包括没有记录的奴隶以及各个邻国失踪的奴隶。” “一、一万?”文正熙又惊得狠狠倒抽了几口冷气,“你、你不会是说这些奴隶就是姒月的兵源吧?” “很有可能。”景毅道,“姒月母女原本就是奴隶出身,她们一定很懂得如何煽动奴隶和利用奴隶,而且她们手上一定拥有华黎宝藏的一部分,这笔钱,养一支上万人的正规军绰绰有余。” 文正熙觉得手中的情报像山一样沉:“但,这么多的奴隶要如何安置?如何转移?如何进行训练?我相信姒月拥有养兵的能力,但是,她到底如何做到不让人发现?我觉得不可能做得到” “化整为零就做得到。”景毅道,“如果姒月在晴国各地建立多个训练场,每个训练场的人数都不会太多,转移的人力也少,尤其是在荒僻之地建立训练场的话,谁能察觉?谁能发现?” 文正熙:“可、可要想彻底封锁消息,也太难了” “难?”景毅冷笑,“如果换了我们来做,你觉得能做到吗?” 文正熙沉默了一下后,缓缓的道:“能做得到。” “所以,为什么姒月母女做不到?”景毅道,“她们已经逃走了六七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她们做很多很多事了。” 景毅轻声叹息,脸上流露出隐隐的佩服之色:“我查过了,江南一带的奴隶逃亡和失踪事件并不多,所以奴隶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引起朝廷和皇上的注意。奴隶逃亡最多的地区,是北境。” 文正熙:“” “北境的奴隶这几年来少了好几千人,我怀疑姒月等人在北境拥有自己的训练基地。”景毅道,“北境地广,人口偏少,环境恶劣,局势复杂,奴隶、难民、流民等失踪了,根本没有人会关心。同样,南方、西边这两年也没有难民外流,我怀疑,这些人都被姒月一党给带走了。” 文正熙的手指微微哆嗦:“真、真是这样的话,那、那姒月的势力不、不得了” 第717章 夫妻恩爱,乐极生悲 “不,不过,”他忽尔又是一笑,似乎在安慰自己,“就算她拥有一两万兵力,跟晴国大军比起来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惧” “呵呵,”景毅淡笑,“姒月母女可以在短短几年内将兵力从零发展到一万,那么接下来,她们想将兵力一万发展到几万、十几万又有何难?待到那时候才将她视为大的威胁,还来得及么?” 文正熙看着儿子,脸上那抹勉强的笑又没影了。 半晌后他才叹气:“你说的是。你现在已经比父亲想得更深了,父亲也没有什么要指导你的了,你接下来打算自己调查和对付姒月,还是寻求他人或皇上的协助?” 景毅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事关重大,只能禀告皇上了。” 文正熙沉默片刻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伴君如伴虎,不管你跟皇上说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引起皇上的猜忌,更不能让皇上知道你在私底下的动作。” “我明白,我不会轻举妄动。” 房间里安静下来,景毅吹熄烛台,在黑暗中静坐了好一阵后才起身,离开房间,走向隔壁的卧室。 卧室里安静而幽暗,景柔已经睡着了。 景毅也不点灯,摸黑钻进被窝,一双柔荑从背后伸过来,环住他的腰,紧接着一具软玉温香贴在他的背上。 景柔温柔细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景毅转过身来,回搂住景柔,声音满是温柔:“抱歉,这么晚才回来,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的。”景柔幸福的将脑袋靠在丈夫的胸膛上,“是我白天睡得太多,现在还没睡着,所以在等你回来。” “你快当娘了,”景毅轻抚她纤弱的脊背,“要多多歇息。” 他顿了一顿:“这几日天气不错,你一直说想去观音庙上香,不如后日我陪你一起去,如何?回来的路上,咱们还可以顺路去布坊、衣坊挑些布料和针线回来给孩子做衣裳。” 景柔虽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各种女工、针线活却是样样精通,每日无事时就喜欢给丈夫、孩子缝制衣裳鞋帽。 景柔听得欣喜不已:“嗯,我想和夫君一块去。” 她感受着丈夫的温暖与柔情,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幸运到居然可以拥有这么完美、无数女子求之却不得的男子。 次日早上,景毅陪妻子用了早膳后便出门,直到傍晚才匆匆赶回来陪妻子用晚膳,晚上也早早的歇了。 而这一天,景柔都在准备去观音庙上香的事情。 这还是她婚后第一次和丈夫一起出门,她非常重视这件事儿,从穿什么、戴什么、坐什么马车、带那些侍女出去等等,她都精心做了挑选。 一夜之后,她满怀喜悦的穿上挑选好的衣裳和首饰,站在景毅的面前:“夫君,柔儿这么穿,可会失了夫君的体面?” 她最怕的,就是担心她的穿戴、举止、言行不妥,令这么完美的丈夫成为别人的笑柄。 “不会。”景毅温柔的打量她,“你这么美,性子又这么好,不管穿什么都好看,都令我欢喜。” 景柔的脸上立刻漾起红晕:“夫君,出门以后,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请务必告知,我一定会改的。” 她嫁给景毅的时候是她第一次出宫,并不知道宫外究竟是怎么样子。 嫁给景毅以后,她也不过才出门三次,今日是第四次,也是第一次随丈夫出去,她心里紧张。 景毅拉起她的手,浅笑:“平时的你就已经很好了,你不用做任何改变。” 景柔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夫君总是说柔儿的好,从来不说柔儿的不好。” “那是因为柔儿样样都好,真的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啊” 两人低声喃喃着上了马车,恩爱的背影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 接下来的时间,是景柔非常幸福的一天。她与夫君偎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喁喁私语,到了观音庙后两人一起上香、一起跪拜、一起祈祷,祈祷父母长寿,祈祷夫妻恩爱、白头偕老,祈祷他们的孩子平安出生,快乐一生。 离开寺庙后,她又在夫君的陪护下逛了胭脂街,买了许多布料、针线准备给孩子做衣裳,全程都是她的夫君帮她拿东西。 夫君还拉着她的手,带她品尝民间的点心,给她挟菜、倒茶,好不体贴。 她不住的抚摸微微隆起的腹部,甜蜜得连心脏都要化掉了。 已经接生了几十年的产婆偷偷告诉她,根据她的肚型和胃口、孕吐情况,她怀的很可能是男胎,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天天都盼着孩子生下来呢。 因为太幸福太开心,她舍不得太早回府,就撒起娇来,这里也想去那里也想去,这也想买那也想买,这也想吃那也想吃,她的夫君都宠溺的答应了她,赔着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如此,玩到傍晚才回去。 因为她的任性,她是从老城区回去的,回府的路有些远,夫君便让车夫抄小道回去。 于是,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在经过一条巷子时,突然有蒙面黑衣人从巷子两端冲出来,将马车包夹在巷子里,对着一行人挥刀就砍。 她被吓醒了,和其他侍女一样吓得尖叫连连。 她的夫君带着她下马车,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剑,努力往巷口杀去。 这次出行,除了一名车夫和两名侍女外,夫君一共带了八名便衣侍卫同行,这个数量也不算少了,然而对方的数量远在他们之上,而且极其凶残,见人就杀,毫不留情。 夫君为了保护她不敢恋战,一心想带她离开。 她第一次经历这么血腥残酷的场面,被吓得浑身发抖,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疯狂的尖叫。 血花飞溅。 那是夫君身上的血。夫君始终没有放开她,单手作战,还不断的拿身体为她挡刀,很多刀划在夫君的身上,一朵接着一朵的血花几乎令她崩溃了。 在冲到巷口的时候,夫君将她放下来,挡在她的身后:“你赶紧跑,找人求救,快——” “不,夫君,我不能丢下你” “你怀了孩子,绝对不能有事!而且他们主要是冲着我来的,你一定能跑得掉!” “夫君——” “快跑——”一身是血的夫君独自迎向追兵,刀光剑影中血花横飞,看得她魂飞魄散。 她跌跌撞撞的跑开,连跑边喊:“救命——救命——” 四周有人匆匆的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眼睛已经被泪水给糊住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恐惧和慌乱之中,她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狠狠的跌倒地上。 肚子,被撕裂一样的痛。 痛到令她晕了过去。 第718章 娇妻小产,良夫报仇 景柔小产了。 在不知昏迷了多久以后,景柔终于醒过来时,看到的是丈夫一身的绷带以及赤红的双眼,并听到了丈夫用沙哑的声音告诉她这个消息。 她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而身体和灵魂的疼痛却如此强烈。 “对不起”丈夫痛苦而压抑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丈夫握着她手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着,“柔儿,是我没用,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 景柔的眼里慢慢渗进泪水来,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痛苦得无法发出声音。 丈夫痛苦的低喃不断传进她的耳里。 丈夫滚烫的泪水也不断滴在她的手,令她的心更疼的同时,也泛起了微微的温暖。 “柔儿”景毅的痛苦带着几分坚定与温柔,“不要太伤心,我们还年轻,只要你好好调养,我们很快还会有孩子。下一次,不,这一辈子,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受到半点伤害,我用我的性命保证” “所以”他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不要有事,我已经失去了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你” 丈夫低低的呜咽声,令景柔的心疼,好疼,也令她暂时顾不失去孩子的痛苦。 “毅”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楚一些,“别哭,咱们、咱们以后再生、生多多的,我要为你、为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她终于看清了丈夫的面容。 她到底昏迷了多久呢,原本俊朗如玉的丈夫的面容,竟然变得如此消瘦又憔悴?像正在生重病一般。 失去孩子令她痛苦,然而,看到丈夫为她憔悴和痛苦至此,她又满心欢喜。 在这一刻之前,她总是担心、总是忧虑丈夫的心是否真的在她的身,或者丈夫的心里有她几分,但现在,她终于确信丈夫对她是真心的了。 哪怕这样的真心里含有愧疚,但这份愧疚也只会令她的丈夫更重视她、更在乎她,她最要的,也不过是丈夫的真心和不离不弃罢了。 “嗯”景毅捧起她的手,轻轻的吻,珍惜的吻,“我们以后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毅”景柔的眼泪慢慢落下来,“这件事我也有错,你拼了性命保护我,我却没能保护好孩子,你会不会怪我?爹娘那么想抱孙子,会不会怪我?”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景毅心疼不已,“刺客原本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过是被我连累罢了,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你千万莫要责怪自己。还有,也没有任何人责怪你,爹娘虽然伤心,但他们并非不讲理之人,他们只愿你快些养好身子,以后多生几个孙儿给他们抱。” “嗯。”景柔心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毅,我保证我会养好身子,所以,你也不要伤心,我不要你伤心” 景毅抱住她:“好,我们不伤心,我们要继续好好的过下去” 而后景毅给妻子喂了药,又喂了一些流食,待妻子沉睡后才走出卧室。 外面阳光灿烂,刺眼得令他想把太阳给打下来。 他站在屋檐下,盯着晴空半晌后,大步往外面走:“备马,我要去京衙。” “少爷,您受伤不轻,昨天晚又没怎么睡,还是先歇息吧” “滚。”景毅脸色阴沉,口气冷酷得可怕,“谁敢阻止我,谁给我滚出府去。” 正熙和景琳闻声也跑过来劝他:“孩子啊,这件事会有衙门调查,你先别管了啊。刺客可能还在盯着你呢,你这样跑出去,会危险的,你暂且把伤养好再说” “父亲,母亲,你们别拦着我。”景毅布满红丝的眼里迸出冰的冷酷与火的愤怒,“我怎么样都行,但我的孩子没了,我若是还能忍,还能等,那我还是男人吗?我要亲自调查这件事,把凶手找出来,拿他们的血祭奠我那未能出世的可怜的孩子!” “爹娘不是不让你去,爹娘只是让你养好伤再去” “我现在没有办法静下来,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景毅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脚步,已经走到自己的爱马边,“你们放心,在为孩子报仇之前,我不会死的。” 然后他翻身马,拍马往大门的方向行去。 “你这孩子!”正熙劝也劝不住,追又追不,只得对府里的高手道,“你们赶紧跟去,务必保护好少爷。” 景琳急急的道:“多派点人去,啊,还是所有人都去,绝对不能再让少爷出事了” 景毅这一去去到傍晚,然后匆匆的赶回来陪妻子。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这样,白天一直待在外面,调查遇袭的事情,傍晚时回来陪妻子,一整夜都不会离开妻子半步,给妻子喂药喂食、沐浴更衣、说话聊天、弹琴读书,所有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无不夸他是个好丈夫,无不认为景柔嫁了个好丈夫。 如此,数日之后,景柔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可以外出散步了,景毅的调查也有初步结果。 他匆匆进宫求见皇,而后跪在景立天的面前,红着眼睛,用赴死一般的表情道:“皇,我已经查到凶手的来历,还请皇允许我深查此案。” 景立天遇到的大案、悬案已经太多了,景毅和景柔这次遇袭的事情并没有给他造成大的反应,他看着景毅道:“你先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只查到了一条线索。”景毅咬着牙道,“从现场遗留的几具凶手尸体身,发现了晴国奴隶的标记。另外,我坚信会对我下如此毒手的,只可能是姒月一党,因此,我想到一种可能。” 他双手捧着一份卷宗,跪着呈去:“姒月一党很可能收买了大批奴隶,将他们训练成杀手,用于暗杀皇室成员和朝廷命官。这份卷宗,是我向役奴司和兵部请求协助调查时,他们帮我查到的五年来奴隶逃亡、失踪报告。” 这些报告确实来自于役奴司和兵部,但是,并不包括他私底下调查的部分。 他不可能让景立天知道他暗调查了些什么,又调查到了什么结果。 “哦。”景立天淡淡的应了一声,拿过卷宗,懒懒的翻了几页,并没有重视的意思。 “光是役奴司和兵部的报告,有超过三千多名奴隶逃亡和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怀疑,他们已经被姒月一党训练成职业杀手或职业军人。”景毅急切的道,“皇,姒月一党很可能在暗建立军队,不可不重视,不可不防啊。” 本书来自 第719章 君子的眼泪,超值的回报 “三千多人?”景立天眯起眼睛,目光定定的落在打开的卷宗上,迅速扫视起上面的数字来。 他一页页的翻,脸色越来越难看。 三千多人的队伍,听起来人数并不多,但他可是帝王,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一个人有组建几千人军队的能力,也会有组建几万人军队的可能,他若是等敌人壮大了才重视,恐怕到时就来不及了。 而且,这三千多名奴隶的失踪不过是明面上的资料罢了,没有被收编、记册的奴隶更不知有多少。 “这件事,我会让神机营去查。”景立天沉默片刻后,“你暂且安心养伤吧。” “皇上,我一定要亲自去查。”景毅的眼睛又慢慢变红,透着隐忍的伤痛、愤怒和怨恨来,“姒月杀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饶不了她!不将她和她的同党一网打尽,拿她们的人头祭奠我的孩儿,我绝不罢休!” “皇上,我要去调查那些奴隶的下落,我要找出姒月的军训基地,”他的双手握得骨骼似乎都在“咯咯”的响,目光坚定如冰铁,“唯有找到姒月的老巢和兵力,才能将她连根拔起,令她永世不能翻身!” “就算皇上不许,我一个人也要做!”他第一次说出这么叛逆的话来,“哪里死在途中,尸骨全无,我也要为我的妻子和孩子报仇!” 他知道,他表现得越是疯狂和执着,越是能取信景立天。 景立天看着景毅。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景毅这么憔悴和疯狂。短短一阵子不见,景毅至少瘦了两圈,颧骨微凸,眼眶微陷,肌肤没有半点光泽,眼里全是血丝,胡碴子都冒了出来,眼底透着前所未有的疯狂和怨恨,这分明就是一个受到巨大刺激、处于崩溃边缘的男人。 “正因为柔儿刚刚失去孩子,你才要好好休养,多多陪伴她是不是?”景立天叹息,“追查姒月兵力的事情,就交由朝廷去办就好。” “不,一日不除掉姒月,我没无法面对我的妻子和父母。”景毅把脸埋进手掌,声音透着深深的痛苦,“父亲母亲年事已高,盼孙子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柔儿怀孕,却、却因为这种事情而小产,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皇上,”他的声音很冷酷,泪水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我一定要找到姒月,摧毁姒月,就算您不允许,将我查办或定罪,我也一定要去做” 这是景毅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 景立天微微的被打动了,声音却是微微一冷:“你打算违逆朕的意思吗?” “不,我不会违抗皇上。”景毅还是捂着脸,“我只会以我个人的名义悄悄去调查,查到了我会把情报报给皇上,若是查不到或被姒月杀害,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景立天看他这么坚定又这么痛苦,口气放软了一些:“你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可问你父母亲的意思?” “他们一定不会让我去的,但是,我一定要做。” “姒月很危险,你若是接近她的军训基地,处境会更加危险,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都想清楚了。” 景立天又沉默了良久后,长长的叹气:“你虽然温文,与世无争,但骨子里确实是条好汉,朕不拦你。” 景毅抬头,仍然通红的、还含着泪水的眸子闪过一抹欣慰:“毅儿谢皇上。” “柔儿是我的孩子,她肚子里的胎儿也是朕的孙子,朕听说这事,也是愤怒得很。”景立天的声音里终于流露出了一点对女儿的关心,“你这么在意柔儿,还一心想为朕的孙儿报仇,朕怎么忍心阻止你?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协助,朕都答应你。” 他从没见过景毅如此悲愤和憔悴的模样,更没有见过景毅如此不顾后果的一意孤行,他相信,景毅是真的恨透了姒月。 “如果可能的话,”景毅眼里闪过凛冽的神色,“我恳请皇上给我一批擅长长途奔波,尤其擅长山野作战的兵,不多,一千左右就好。我准备在全国范围内全面调查奴隶的失踪事件,重点在北境、岭南、西部荒野一带奴隶失踪最多的区域内寻找姒月的军训基地。” 景立天盯着他:“在这般广泛的范围内寻找区区失踪的奴隶,简直就是沙中淘金,可不容易。” “但是,值得一拼,不是吗?”景毅的唇边泛起与他的形象全然不同的狞色,“如果找到了,就能从根源上打击姒月的努力与势力,而且我认为,这比在京城里寻找姒月的踪影至少要容易一些。” 所有人都认定姒月躲在京城,但几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能找到姒月的踪影,连他都不认为他能例外。 是该换个角度,换种方式了。 “朕明白了。”景立天沉默了片刻后,“朕封你为神机营副统领,楚刀之下,花芒之上,让你可以调动一千名以下的人手,寻找姒月军训基地的事情也由你全权负责,整个神机营都要协助你,如何?” 景毅愣了一下后,重重的磕头:“毅儿谢皇上,毅儿定不负皇恩,即便战死,也绝不退缩。” 他的心里,欣喜若狂。 喜到不敢抬头,生怕阅臣无数的景立天看出他的真实情绪,便一直保持着额头压在地面上的姿势,同时拼命逼自己快些消除喜悦的感觉。 景立天看他磕头磕得那么久,心里也颇为得意,缓着声道:“毅儿,朕知道你这么久以来为朕办了不少事,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委屈了。这一次你好好干,朕保证,你付出的一切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他已经观察身边的臣子很久了,看来看去,也就景毅比较可靠,不论才能、人品还是对他的忠诚度,都是表现最好的。 只要景毅能帮他除掉姒月,他会考虑重用景毅。 “皇上太厚爱毅儿了”景毅抬头,眼里有些不安和愧疚,“毅儿为皇上做的,远远不足以回报皇上的恩德。” 景立天也真是第一次看到有哪个臣子对他表现得既不求回报又感恩戴德,这种感觉令他心里很舒坦。 “朕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人,你好好干吧,姒月若除,就天下太平了。” “是。”景毅也不再倾诉衷情,很快就退了出去。 外面,天色仍然灿烂,他低下头,控制着心里的情绪。直到走到暗处,他隐藏了许久的微笑终于露了出来,眼里,是深不可测的幽深与锋芒。 由皇上直管的神机营的副统领?这可比当某个中级将领什么的强多了。 这个头衔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期,而楚刀又老了,他的机会,真的来了。 用一个未出生的胎儿,换取神机营副首领的宝座,很值。 第720章 景毅消失,阴谋难测 “景毅遇袭的真相,查到了吗?”姒琅问一号。 她非常在意景毅遇袭的事情。因为巡王、景定文的悲剧,以及其他几位皇储人选正在全力追查姒氏一族的下落,现在的京城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她都不敢轻易采取任何行动,谁会在这种时候对景毅及景柔动手? 而且,刺客居然能重创景毅,还把景柔的孩子给弄没了,这也太顺利了吧? 刺客为什么会知道景毅会在那天出远门?为什么会知道景毅会经过那条小巷子?为什么逃跑得这么顺利,只留下三具尸体在现场? 古怪,太古怪了。 “查不到有用的线索,那些刺客就像凭空冒出来和凭空消失一般。”一号摇头,“这桩案子由衙门负责调查,但三名刺客的尸体却被神机营带走,也不知道验尸结果如何,只能猜测那三具尸体身上可能留有什么线索。” “另外,坊间都传是姒氏一族干的,因为景毅也是皇储候选人之一,同样也是姒氏一族的目标。现在,坊间骂姒氏一族骂得很凶。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陷害咱们,但,这种陷害似乎又没有意义。” “的确,姒氏一族已经被皇室和朝廷描绘成死有余辜,多加这么一桩案子,对我们也没有影响,谁都没有必要来陷害我们。”姒琅道,“而且,景毅的敌人应该很少很少,我想不出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什么人想除掉景毅。” 一号道:“我也觉得这桩案子很古怪。只是,受害者除了景毅夫妇全都被杀,而刺客也逃得无影无踪,尸体也被处理掉了,导致这桩案子成了悬案和机密,想查也无从下手。” “我琢磨了几天。”姒琅喃喃,“我甚至怀疑这是景毅自己干的,目的是为了弄掉景柔肚子里的孩子,但他若有这个心思,根本没必要动用刺客,更没有必要把弄伤,只要在府里动点手脚就够了” “弄掉自己的孩子?”连一号都睁大了眼睛,“您说他想打掉自己的孩子?你这种推测,是有什么依据吗?” “因为他除了景嬛谁也不爱,谁也不想碰。”姒琅淡淡道,“我认为他娶景柔已经是他的底限了,和景柔生孩子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但景柔怀的可是他的亲骨肉。”一号还是很难相信景毅会狠到如此地步,“他就算对景柔没有情意,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骨肉没有半分亲情吧?而且这个孩子还是景家唯一的血脉,以他的性子,怎么样也要为文家留下一条血脉是不是?难道他还能为了他的爱情而让文家绝后?”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孩子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姒琅走到一号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因为他已经” 一号听后惊得“啊”了一声,瞪着姒琅:“您、您确定?” 姒琅点头:“非常确定。” 因为太过震惊,一号鼓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姒琅道:“所以,听说景毅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我觉得这根本就是景毅在演戏,也觉得这桩案子有可能是景毅自行策划的。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策划这么麻烦的事情。他玩这出苦肉计,到底想达成什么目的?” 一号也沉默了。 “我觉得景毅很可能在谋划一盘很大的棋,但我却看不到棋面。”姒琅喃喃,“我有种预感,如果我看不出景毅的真实意图,一定会吃大亏。” 一号道:“几位皇储候选都要寻找我们,我们绝对不能轻举妄动,至于景毅,我认为只能暗中观察,静观其变,不宜主动接近他。” “嗯,只能先这样了。”姒琅疲惫的道,“不过我也不用怕他,他最大的把柄就落在我的手上,一旦我丢出杀手锏,他和他最爱的女人就死定了。” “只是,”她喃喃,“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便是最终的决战了吧。” 一号道:“是的,那一定是决战了。” “我也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姒琅轻声道,“所以,去准备吧。” 姒琅认为只要她盯紧景毅的举动,总能看透景毅的意图,但是,几天后,景毅突然消失了。 就像水变成蒸汽,消失在空气中,连个影儿都没有。 文正熙府上传出来的说法是:“我家少爷因为痛失孩子,愧对父母妻子,如今已经隐入古庙,闭关修行,为未能出世的孩子超度,为父母妻子祈福去了。” 姒琅当然不相信这种说辞,但是,文正熙府里上上下下口径完全统一,似乎连景柔都这么认为。一号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打探出景毅的真实行踪。 至于景毅去了哪座古庙修行,连文正熙和景琳都说不知道。 景毅的人缘很好,在他遇袭以后就经常有亲友过来看望,而在景毅“消失”以后,更是经常有皇室成员和朝中大臣过来看望文正熙,顺便打听景毅的下落。 “正熙啊,毅儿究竟去哪座寺庙修行了?你跟我说说,我改日带我儿子去看看他,你知道我儿子与毅儿是至交,毅儿出事,我儿子焦急啊。” “唉,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啊。这孩子就留下一封信,半夜悄悄的走了,只说最迟一年后回来,让我莫要担心,我拿这孩子没办法啊。” “毅儿可是孝子,他真的连你都不告诉?” “当然是真的。他娘亲都哭了好几天了,我也担心啊,但我眼下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了。” “你不派人去找?” “这孩子看似脾气温和,实则倔得很,他不想任何人打扰他修行,我们再怎么找都没用,不如就让他去吧,反正一年的时间也算长。” “那你们能猜到他在何处不?” “如果他在京畿的寺庙中修行,一定会有消息传出来,但几天过去了都没有消息,想来他应该是去远方修行了。” “唉呀,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了” 不管谁去问文正熙和景琳,得到的都是这样的答复,而且看这对夫妻的反应,似乎也不像是在隐瞒。 姒琅努力探查了好几天后,也不得不承认,很可能景毅连自己的父母都没告诉,就悄悄去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或者阴谋去了。 景毅,这个危险的男人,究竟在谋划什么? 当然,她并不知道景毅已经成为了神机营的第二号人物,而神机营的人事任免、人员调遣、各种任务安排等全是机密,根本不可能公开,连楚刀都是当了十几年的神机营首领后才被朝中大臣所知晓。 她只能说:景毅,你千万别把我逼急了,否则,你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第721章 兵权之争,分化为上 “景毅成了神机营副统领,楚刀之下,千人之上?”韦国公听到这个消息后,惊得眉头连连耸动,“这消息可准确?” 景芸微阖眼眸:“这是景虹从花芒那里听到的,应该不会错。” 神机营的人事任免都是机密,除了皇上,只有神机营高层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而花芒原本就是神机营的第二号人物,营里来了另外一名副统领,地位还在自己之上,他当然会立刻收到通知。 “景毅到底在做什么?皇上又想做什么?”韦国公喃喃,“芸儿,你说景毅不会有什么野心吧?” 景芸沉默了一会儿后,摇头:“我觉得不会。如果景毅有野心,他早就行动了,不至于会拖到现在。我想,一来是皇上比较信任他,打算磨练他和重用他了,二来是因为文家屡屡遭难,他想为家里做些事情吧。” “如此说来,也有道理。”韦国公还是觉得景毅突然就成为了皇上的亲信有些不太对头,但他更相信爱妻的判断,又问,“你说景毅刚成为神机营的副统领就消失,会不会是执行机密的任务去了?” “一定是这样。”景芸说得很肯定,“我敢肯定皇上对他委以重任,他才会连父母都没有告诉,秘密离开,而这个任务,应该会与姒月有关。对皇上来说,在姒月一党被彻底清除之前,不会有什么事情比清除姒月更重要了。” “可惜咱们现在无法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韦国公吁嘘,“如果知道景毅究竟在做什么,可能就能找到姒月的踪迹或者皇上的弱点了。” “这事得慢慢来。”景芸轻笑,“有景虹在,神机营若有大的动静,我们总会有机会知道的。” 她顿了顿,蹙眉:“我现在想得更多的,还是禁军的兵权。” 想在京城发动兵变,或者登上皇位,禁军的支持必不可少。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在江南,禁军的兵力是最强大的,可谓是得禁军者得京城。只是,景立天将禁军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就算禁军存在缝隙,漏出来的汤也还是不够她喝。 “这事,更得慢慢来。”韦国公道,“禁军中有几名将领是我一手选拔和提携上来的,他们一定会追随我,待我暗中努力,再拉拢一些将领过来国。” 他这两年来的努力并不是没有收获,只是,想从皇上的手里拉兵,既难,又危险。 “经过调整以后,目前禁军一共有十二万人。”景芸道,“如果这京城真的乱了或者打起来,国公有把握能调到多少兵?” “这个,不好说”在用兵和打仗的事情上,韦国公很谨慎,“如果施以重金厚禄,也许能有一到两万能为我们所用” “一到两万的兵力,能定下乾坤么?”景芸认真的问。 韦国公沉默了一下后:“不能。” “国公觉得一年之内,还能招揽到更多的兵力么?”景芸又问。 韦国公又沉默了一下后,摇头:“不能。” “芸儿,实在是抱歉,”他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我已经离开军队多年,禁军又经历了多次变革和人员更迭,我的影响力确实有限,恐怕现在已经接近极限了。” “国公不必觉得抱歉。”景芸软软的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禁军被皇上盯得死死的,国公还能够拉拢这么多人,这赞同于虎口夺食,已经非同凡响了。” 韦国公轻叹:“但,我们的势力还是远远不够啊。” “所以,国公,咱们得再想办法了。”景芸微微咬唇,脸上浮起一抹冷色,“我认为,我们想得到禁军的支持,就一定要得到景长威和景长宜的支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理是这个理。只是,这两个人还有他们的父亲都是皇上的心腹,想将他们拉拢过来,难如登天哪。” “主动去拉拢是不可能的。”景芸道,“所以我想了很久,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令皇上怀疑和猜忌他们,逼他们与皇上离心。”景芸道,“为了自保,他们只能选择背叛皇上,或者,让皇上卸了他们的兵权,让咱们的人有机会取代他们。”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这要怎么做?” 景芸微微一笑:“巡王回京的时候,不是有一百多人的禁军队伍前去迎接和护送巡王吗?这次,九蛟将军景长风也即将抵达京城,如果再有一支禁军队伍前去迎接,并趁机刺杀景长风的话,派这支禁军队伍去迎接景长风的将军,全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吧?” 韦国公“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由我们派假禁军去行刺景长风呢。” “我们不可能派假的去。”景芸苦笑,“我们没有可以冒充禁军的人力和装备,也没有办法骗得过禁军和景长风的眼睛,所以,我们只能让真的禁军去。以你的人脉,应该可以做得到吧?” 韦国公斟酌了一下后,道:“如果只是派一两百人的话,我的人应该能做到。” “嗯。”景芸点点头,“你让你的人秘密派一支禁军队伍去迎接景长风,派的时候就说是景长威的命令。接到景长风后,让混在队伍里的人动手行刺景长风,成功或者不成功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杀人灭口,将疑点引到景长威或者景长宜身上。” 她就说了这么多,但韦国公明白她的意思。 韦国公在禁军里的追随者中有几名中层将领,这样的中层将领有权力调动五百人以内的队伍。韦国公可以授意一名中层将领秘密带队去迎接景长风,同时会背着这名将领在队伍里重金收买“刺客”。 被选定的中层将领带人接到景长风以后,队伍里的“刺客”会刺杀景长风,结果很可能是失败,“刺客”要么自尽要么被杀,而带队的中层将领就成了第一嫌疑人。而在事发时,韦国公已经想办法杀掉了这名中层将领,令朝廷无法追查得更深。 那么,在带队将领被灭口的情况下,这名带队将领的顶头上司——景长威或景长宜就会变成第一嫌疑人。 不管景长威或景长宜到时如何解释,都很难撇清了,因为,他们拥有除掉景长风的动机。加上带队去迎接景长风的将领又是他们的手下,还被灭了口,他们如何说得清楚? 当然,单靠这件事并不能定景长威或景长宜的罪,然而,以皇上的多疑,一定会怀疑他们居心叵测,想偷偷除掉景长风,为自己成为皇储铺路。 皇上对手握兵权的大将永远都是不太放心的,如果这些大将又有可疑的举动,皇上一定会加倍提防,甚至想办法削弱和夺走他们的兵权。 第722章 家乡归来,春染病倒 景芸现在要的,并不是除掉根基深厚的景长威或景长宜,而是让皇上猜忌他们,逼他们为了自保或夺权谋利,或另择明主,或寻求同盟。 如此,她丈夫才有机会趁乱笼络人心。 “夫人,”韦国公拍拍她的手,微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会和命儿好好商量细节,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 这个计划并不容易实施。 首先,他得找一个脑子不那么好、但对他十分信任和忠诚的中层将领心腹,这个心腹最好是景长威的手下。因为景长威出身太显赫、太高贵,从小应有尽有,事事顺利,为人就没有那么多心眼和顾虑,相对景长宜稍微好利用一点。 其次,他得从被派去“迎接”景长风的士兵中找到几名愿意拿性命换取好处的“死士”。禁军中的很多低层士兵出身极其贫苦,只要他出重金或者拿对方在意的人、物威胁对方,就一定能收买到,当然,如果对方不从,结果也只能是被他灭口。 第三,景长风被行刺以后,带队的将领必须得及时死掉。所以,他还要在队伍中安排灭掉这个口的“刺客”,或者想办法给这名将领提前下毒。若是下毒,也要算好时间和时机。 第四,他要密切关注和计算好景长风的行程。景长风原本已该进城了,但中途又跑去本家的墓园给逝去的家人上香,因此才拖了几天。 等等。总之,这个计划想要顺利实施,每个细节都要反复推敲,精心琢磨,不可犯下任何失误。 在九蛟将军景长风准备进城的时候,回故乡探亲的春染也回到了京城。 她一身的粗衣布荆,面容十分的憔悴,走路时偻着腰,垂着双手,整个人有气无力,连魂似乎都散得差不多了。 在路口摆了个小食店,看起来十分老实、正经,实则是在把风的八号一眼就发现了她,赶紧冲她招手:“小春姑娘,咱们店的点心可好吃呢,天气这么热,来两碗豆腐花如何?” 春染慢慢的抬头,慢慢的转头,看到他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不了” “唉呀,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客气什么?”八号跑过来拉她进店,“你看你,天气这么热也不戴个帽子,中暑了吧?来来,先吃豆腐花,今天不算你钱。” 一大碗豆腐花端上来,春染看着碗里,没动。 此时正是午后,店里没人,八号坐在她面前,关切的道:“看你丢了魂似的,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这么久以来,春染是第一次回家,按理说她的心情应该很好才对,但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很糟糕啊。 春染灰暗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一转,苍白微裂的双唇也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终还是没说,只是垂下头来,摇了摇头。 “不说就不说吧,”八号温和的笑了一笑,“至少喝点东西,这么漂亮的姑娘,别亏待了自己的身体。” 春染“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只是把双唇搭在碗沿上,下鄂微微用力,将碗倾过来一点,就这样吸着碗里的豆腐花。 八号看她身体挺虚弱的,又去盛了一碗清粥,倒了小菜在里面,端过来给她:“慢慢吃,有力气了再回去啊。” 春染机械的点了点头。 八号也没再管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在他看来,春染这么久没回去了,估计回去以后跟家里闹了别扭,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这么多年,突然一个人回去,名声大概也坏了,家里说不定还逼她嫁人之类的,她性子也挺倔,真跟家里起了冲突也不奇怪。 不过,别人的私事他一向是不关心的。 他早就没有了家,没有了故乡,没有了亲人,他不关心别人的家事。 春染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她实在没有力气走下去,所以她还是逼自己吃了一些东西,而后摇摇晃晃的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去。 八号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看来,会走向那条路的人至少在意志上都是强者,并不需要担心。 春染踏进宅子的时候,不少人都上来打招呼。 “小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带点家乡的特产来啊?” “哟,小春回来了,俺可想死你做的菜了,赶紧进屋歇息,晚上给咱们做好吃的” “你们怎么就想着好吃的?小春,你这是病了吧?赶紧坐下,我去叫十三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春染拉住那个人,勉强笑笑,“我就是中暑而已,你们能扶我回房吗?我休息一两天就好。” “当然好,我们现在就扶你过去。” “小春啊,你这次回去,都见到家里的人了吧?他们可都还好吧?” 春染低下头:“嗯,挺好的” “可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我只是想、想家了”春染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要哭了。 “明白明白。”这位大婶体贴的拍拍春染的背部,“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想家也是自然。要不你跟头儿说说,干脆别在京城干了,回家嫁人怎么样?” “不了”春染摇头,“我已经是老姑娘了,名声也坏了,回去后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不如一直侍候头儿。” “嗯,这么说也是。小春啊,你也别太伤心,以后呢,天下太平了,你可以经常回去或者接家里的人进京都成啊。” “您说的对,以后以后会慢慢好的” 春染倒下来以后就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全都是噩梦。 她哭着喊着想从梦里醒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于是,她只能在噩梦里重复着她所经历的那种种绝望与痛苦。 直到有人将她摇醒。 “小春,你终于醒了。”大婶将她摇醒后松了一口气,“十三说你必须要醒过来,要不然恶梦会把你吃了。” “来,吃药吧,你不仅中暑,还发烧,必须要赶紧喝药。”大婶说着,将药汤递到她的面前,要喂她喝。 春染不想喝,可她必须要活下去,所以她逼自己张开嘴,逼自己喝下那恶梦般漆黑的药汁。 药汁很苦,但远远没有她经历的那一切苦,她喝得很快。 一口气喝完那一大碗汤汁以后,她一边咳着一边问:“头儿呢?我想见头儿。” “头儿出去了,今天应该都不在。” “头儿知道我回来了么?”对现在的春染来说,头儿相当于她最重要的家人和依靠了,她需要头儿的拯救。 第723章 受袭,缴枭不杀 “跟她说过了,她说让你好好养身,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有什么需要的让咱们去办就好。” “我明白了”春染垂上眼眸,“这几天,就麻烦你们了” “傻孩子,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的,来,吃点东西啊。” 春染在床上整整躺了五天。 这五天里姒琅来看过她两次,都是晚上来的,而那时春染已经睡着了,两人并没能说得上话。 春染盼着得到姒琅的关心,但姒琅确实并不那么关心春染的事情,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忙,身体也还没有彻底康复,她顾不上春染的事情。 在姒琅看来,任何一个跟她走上这条路的人,都必须拥有生死自负的觉悟,想在这条路上获取普通人想要的温情与安慰,就那应该彻底退出这个世界。 晚上,暴雨如瀑,她疲惫不堪的从外面回来,将雨衣递给姒兰后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负责厨房的大婶走过来:“头,小春说有事情想跟你说。” 姒琅边走边道:“大概是什么事?” “她没说,只说是私事。” “私事的话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很累,没有余力跟任何人聊私事。”姒琅对春染的事情不以为意。 如今城里仍然在全力追捕她的下落,她平时根本不会出门,就是今天晚上下大雨她才敢出门走这一趟,眼下真的很累了。 “这个”大婶有点为难,“我看小春的状况不太好,虽然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心事很重,恐怕她这趟回家遇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你多陪陪她。”因为贫血和疲惫的关系,姒琅又感到头晕无力了,加快脚步,“她有什么需求尽量满足她,我明天会去看她的。” “好的。”大婶看她确实一脸的疲惫,也不再多说什么,先退下去了。 姒琅先喝了一大杯温热的参茶,而后去泡了药浴,这才勉强恢复了几分精神,裹着偏厚的袍子,走进卧室。 卧室里有些昏暗,回廊下的灯笼照不进来。 姒琅掏出火折子刚想点燃,脖子突然就被一只手从后面给掐住了,一个低沉而冷酷的声音道:“夜枭在哪里?不交出来就杀了你!” 她惊骇不已,抬脚就往后面重重踩下去。没踩到偷袭者的脚。她继续抬脚,继续踩,重重的踩,一直没踩到。 她心里愈发的惊骇,这里可是她的秘密基地,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高手,而且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负责警戒的区域,这些区域涵盖了整片宅子,日夜都有人盯着,偷袭者是如何潜进她房间的? 而她,竟然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与存在,也拿对方毫无办法,对方也太可怕了吧? 还有,对方竟然要找夜枭?难道是夜枭的仇人? 她会被杀掉吗? 瞬间,姒琅的心里竟然生起了久违的恐惧感,刚刚洗得干干净净的身上不知冒出了多少汗水。 “你怎么越发的没用了?”一道带着嘲笑和挖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姒琅的大脑还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处于空白之中,对声音做不出反应。 “怎么呢,傻了?不会是吓傻了吧?你有这么逊?”对方放开姒琅的脖子,姒琅获得了自由,却还是没能马上反应过来。 眼睛突的一亮,烛光被点燃。 一张相当耀眼的脸映进姒琅的眼里。 这张脸很眼熟啊,而且感觉很可恶。 “喂,”对方一脸嫌弃的撇过脸,用眼角睨她,“你真的傻了不成?傻成这样的话还是不要痴心妄想,赶紧滚出这京城,去乡下种田去。” “夜中天!”姒琅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擅自闯进我的卧室,也太失礼了吧?” “失礼?”夜中天翻着白眼,左瞄瞄,右瞄瞄,“你名义上还是我老婆呢,我进我老婆的房间有什么失礼的?倒是你另有所爱,不守妇道,才更失礼。” 姒琅抽了抽嘴角:“我不跟男人吵架,我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是夜中天的话,这宅子里的人防不住他也正常,她无话可说。 “来找夜枭。”夜中天做出挖鼻孔的动作,“快把他交出来。” 他记挂夜枭的事情记挂很久了,甚至数度想丢下国事跑来找夜枭,但他不敢。 如果让夜枭知道他不顾国之大计而跑来见自己,夜枭大概会把他打残,所以他只能忍着,拼命的处理国事,直到现在才能抽出空来,亲自跑到晴州见据说已经摆脱死亡威胁的夜枭。 “他现在在闭关,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关。”姒琅的眼里闪过淡淡的思念与哀愁,“我也很想见他,但,连我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在她去北境摧毁姒清的尸骨回来后,夜枭也离开了皇宫。 她不知道夜枭是如何离开皇宫的,总之毫发无伤,而且没有任何后患,她也没有去问。去一个地方或者离开一个地方,于夜枭来说都不会是值得一提的事情。 夜枭出宫之后只待了几天就离开这间宅子,说是要寻一处清静的地方闭关修养,然后就带着老黑走了。她也没问他去了哪里,始终保持着神秘感的夜枭于她更有魅力。 “真的?”夜中天的眼里白多黑少,显然不太相信她,“你没骗我?” “我不敢骗你,也没有理由骗你。”姒琅苦笑,“不信你去问吱吱。” 夜枭没带吱吱和另外两只巨雕离开,吱吱和那两只过得可滋润呢。 “我晚点会去问的。”夜中天换了个抱胸的姿势,还往墙壁上一靠,“听说你治好了夜枭的绝症?” 姒琅想了一想:“算是吧,不过我不喜欢救这个词,应该说是帮。” “很好,待我见到夜枭我就信你,然后放过你。”夜中天说着,打了一个呵欠,往外面走去。 “我有什么需要你放过的?”姒琅皱着脸问。 “不说你占着黑月皇后的名分不干正事,单说你身为黑月皇后却去勾搭朕的皇叔,就够你死上一万遍了。”夜中天的声音有点恨恨的,也不知道他在恨什么。 姒琅一脸汗:“我们早就谈好的事情,你现在还想翻旧帐?” “朕的皇后消失了,你可知道朕现在被人说成什么样?”夜中天不仅背对她,还用眼角瞪她,“朕的脸面都没地方搁了。” “呵呵,你什么时候在乎过颜面了” 咚——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在她的脸上。 她低头一看,半张脸颊抽了抽,好像是一粒果核?从夜中天嘴里吐出来的? “总之,夜枭没事我就放过你,夜枭还是老样子的话,我一定宰了你。”夜中天大步走出去,声音还是恨恨的。 他到底恨她什么呢? 姒琅偏着脑袋,难道他是恨自己勾搭走了他最爱的男人? 第724章 擦肩而过,你滚远点 早上,下了整夜的雨终于停止,推开窗门,所有的一切都像被细细的清洗过了,干净得连尘埃似乎都散发出清新的味道。 春染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下。 她系好衣服走出去,准备去见姒琅,跟她说说自己的事。 才走了没几步就见二号匆匆走过来。 二号马上就看到了她,停下来:“小春,皇上来了,我在想是不是由你照料比较好。” “皇、皇上?”春染身体猛然就是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抱住身体,面露惊恐之色,“你、你说什么?皇上在这里?” 二号愣了一下后赶紧道:“我说的是黑月殿下,不是景立天。” 春染死灰一般的脸庞就像阳光穿透了乌云,瞬间亮丽起来:“夜陛下?夜陛下来了?你、你不是在骗我?” 二号微笑:“你知道我不爱开玩笑的。” 春染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一起一伏的:“夜陛下在、在哪里?” 二号一指:“那边。” 春染的脸庞红了,整个人就像变轻了几十斤似的,几乎是飘向二号所指的方向。 她暂时忘记了那间院子是吱吱和两只巨雕所住的院落。 如同一只蝴蝶飞越石与树,草与水,她穿过一道道回廊,很快抵达那间院落,而后她看到了夜中天的背影。 夜中天就像一只黑豹,潜伏在院子门口的假山后面,几乎与假山融为一体,看起来就跟人形雕像似的。 春染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起来,脸上泛起朝霞一般的红晕。 “陛、陛下”她一手抓住衣角,一手抓住胸口,按照她所学到的宫廷仪态,挺直腰杆,踩着小碎步,努力优雅又轻快的朝夜中天走去。 只是,她的声音太小太小,跟蚊子哼哼似的,根本不可能有谁听得到。 “陛下”她见夜中天没反应,又叫了几声。 忽然,微微侧对着她的夜中天笑了,就像完美的人形雕像活过来了一般,生动鲜美得连四周的空气也随之流转起来。 他、他在对自己笑 春染的脸上泛起笑容,又叫了一声“殿下——”小跑过去。 “哈——”夜中天猛然大叫一声,从假山上跳下来,鬼魅般出现在正捧着一只大肉包子低头啃的吱吱面前。 吱吱惊得“啊”了一声,手中吃了一半的大肉包子掉在地上,同时条件反射般的挥爪往前面的人划去,那模样就跟一只小猛兽似的。 夜中天轻轻松松的就避开了吱吱的反击,而后绕着吱吱转起圈上,嘴上也忙得很:“啧啧,一段时间不见,小猴子长大一点了嘛,不过再怎么长也是猴子,还没变成人啊,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女人了。啧啧,你真是母的嘛?” “夜中天你这个坏蛋——”吱吱生气的弯腰捡起地上的大肉包子朝夜中天砸去,尖叫,“我要撕了你的嘴!” 夜中天闪避着她的追杀,笑:“听说你是母的,还穿着裙子呢,这么粗鲁的追着一个男人跑,不嫌丢脸么?我看连夜枭都教不好你了,你还是快回森林当你的野猴子,然后找只公猴子嫁了生几只小野猴子吧” 吱吱气得把裙摆掀起来往腰带里一扎,蹦了两下后全速朝夜中天冲过去:“夜中天你这个混蛋又欺负我,我要杀了你——” “哦哦,野猴子发疯,还想吃人呢,真是野蛮啊,看来连夜枭都不能把你教好” “啊啊啊,气死吱吱了,吱吱要撕了夜中天——” 两个人就在后院里追逐起来。 原来,陛下没有看到自己?陛下躲在那里是在等吱吱? 春染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目光追逐着夜中天,张嘴放大音量:“陛、陛下,我、我是春染” 夜中天朝她跑过来。 春染脸上就是一喜,赶紧站好,优雅的冲夜中天行礼:“春染见过陛下——” 嗖——夜中天如风从她身边掠过,令她的裙摆微微摆起,却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回应她的招呼与行礼。 就像,没有看到她。 “陛下——”春染转身,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抓住夜中天的影子,但就那么一刹那,夜中天却已经跑远。 嘟。她伸出去的手臂一疼,被一股力量给撞开。 原来是吱吱也冲过来,将她的手臂给撞开,往夜中天的方向紧追而去。 春染又愣了一下,不知所措。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咬了咬唇,微提裙摆,也往夜中天的方向跑过去。 在名义上,她还是黑月皇后,还是夜中天的女人,既然夜中天来了,她就得跟在他的身边服侍他。这是她的责任和义务,也是她的权利。 哪怕她只是个替身,也是得到认可和经过核准的替身。毕竟,头儿不可能去服侍夜中天,也不可能去当黑月皇后的是不是? 所以,她是唯一的黑月皇后,无人可以取代。 她跑到气喘吁吁、汗出如珠时,才勉强追上了夜中天。 夜中天正在和吱吱打闹呢,两人围着假山上窜下跳、左追右赶。 吱吱眦牙咧嘴,张牙舞爪,跟只发狂的野兽似的:“夜中天你别跑,在种的就和我打架,躲来躲去的不是男人!” “你敢说我不是男人?”夜中天猛然停住,从假山跳下来,沉着脸道,“区区一只野猴子,也敢跟我叫板?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美味叫猴脑?把猴子绑起来,固定在桌子底下,只让脑勺露出桌面,用刀把猴脑一切” 他详详细细的描述起怎么享受“猴脑”这种美味来。 吱吱听得脑子火山爆发,头发都要飙起来了:“咦呀呀呀,夜中天坏蛋,吱吱要杀了你——” 两个人打起来。 一时间堪称飞沙走石,草木成屑,所有人都避得远远的。 春染站在有点泥泞的草地上,呆呆的看着那两人,她、她站在这么久,追了这么久,陛下都没有看到她吗? “陛下——”她不甘心的叫出声来,不甘心的跑过去,伸手去拉夜中天,“陛下您不要打了,有事慢慢说” 啪。她的脸被吱吱挥动的手给打到了,火辣辣的疼。 “你滚开啦,不要影响我撕掉夜中天。”吱吱不耐烦的喊,没理她,继续追杀夜中天。 春染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却顾不得自己,伸手去抓夜中天的衣角:“陛下,别打了” “你谁啊?”夜中天低头扫了她一眼,皱眉,“不要碰朕,也不要碍手碍脚的,赶紧滚一边去。 他说着就收回目光,一手抓住吱吱挥过来的拳头,另一手接着又抓住吱吱划过来的另一只手,笑:“野猴子就是野猴子,就只会乱抓乱咬,长了脑子却不会用,真不知道你跟了夜枭这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难道就学会了吃吃吃?” 第725章 不被需要,真实与假象 “咦呀呀呀”吱吱气得哇哇乱叫,却挣脱不掉夜中天的手臂。 “陛下,别打了。”春染赶紧趁这个机会爬起来,紧紧抱住夜中天的手臂,“您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你谁啊,都叫你别来烦朕了,没听到吗?”夜中天不耐烦的想甩掉她,“赶紧滚一边,要不然朕不客气了。” “陛下,我是春染啊。”春染坚持认为他只是一时间没认出自己罢了,“您的皇啊!” 她被夜中天的力道甩开,又摔在地上。 因为受到她干扰的缘故,夜中天被吱吱成功的抓了几爪子,脸上现出几道血痕,一时间也没了兴趣,放开吱吱:“喂喂,野猴子,别疯了,我请你去吃好吃的,去不去?” 吱吱正准备挥下去的爪子顿了一顿,一脸警惕:“我要请我吃什么?” 不好吃的就撕了他! 吱吱在心里发誓。 “你想吃什么我都请。”夜中天勾着唇角笑,“吃遍整个晴州都成。” “啊,那我就原谅你。”吱吱的眼睛立刻亮了,但随即又苦恼的揪揪头发,“可外面有很多人在抓我们,我白天不能随便出去的。” “不怕,他们抓的是那个女人,又不是你,你怕什么?”夜中天不以为然,“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嘛,这天底下,谁敢抓我?” “可是,”吱吱一边心动一边犹豫,“万一被人发现和跟踪了,会害大家死的” 她自己怎么样都行啦,可姒琅告诉她,如果她随便跑出去被人发现和跟踪到这里的话,这里的人会被包围和杀掉,她就是害死这么多人的坏人了,所以她不太敢随便跑出去。 “没关系,你打扮成男孩子不就成了。”夜中天不以为然,“还有,凭我的本事,谁能跟踪得了我?” 吱吱用小指挖耳朵,一脸鄙视:“吹牛呢。” “我夜中天用得着吹牛么。”夜中天一脸傲然,“我昨天晚上偷偷溜进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人发现我。我刚才埋伏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没发现?小野猴子,我跟你打赌,如果我被人跟踪而没有察觉,我就给你当马骑。” “真的?”吱吱眼睛立刻亮了,“你真的会给我当马骑?” 她听说,像夜中天这样的皇帝是不能给人当马骑的,给人当马骑的话就会一辈子被人丢脸,她想看夜中天丢脸想死了。 “如果我被人跟踪而不知道的话,一定说到做到。” “好吧好吧,那我不打扮成男孩子了,咱们就这样出去吧。”吱吱抓起夜中天的手腕就兴高采烈的往外走。 如果被人跟踪就好了,她有就机会让夜中天丢脸了她现在想的就是这个。 夜中天耸了耸肩,对她这样拉着自己走也没表示不满,就跟着吱吱走了。 “陛下——”春染呆了一呆后,又提着裙子想追上去,但是,那两个人兔子一样跃上高高的墙头,转眼就不见了。 而她,跳不过那道高墙。 她在围墙下站了好久后失魂落魄的走回来,大婶问她:“小春啊,你见过头儿了?” 春染摇摇头:“我回房休息一下。” 她走了房间后就趴在床上,暂且忘却了家乡的事情,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在墨月城那时的日子。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其实很幸福呢,虽然是个替身 然后她又想起了家乡和以前的噩梦,泪水又打湿了枕头,再然后她又想起了在墨月城的日子,心里又泛起淡淡的甜。就这样,在噩梦和美梦之中,她反反复复的起伏,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当黄昏的余光透过窗台映进地面时,她猛然睁开眼睛,站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陛下应该要、要回来了吧?” “我、我要去服侍陛下用膳,啊,这里不是皇宫,我要亲手做给陛下吃” 她慌慌张张的下床,慌慌张张的往外面跑,跑到门口时又跑回来:“我、我得先换一身好点的衣裳” “啊,还是先做晚膳吧,要不然会弄好新衣裳的” 她慌乱了半天才冷静下来,走进厨房,细细的为夜中天做起晚饭来。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夜中天终于回来了,背着手,哼着小曲,嘴里还叼着一根牙签,看起来有点吊儿啷当的,但,脸庞身材和一举一止还是很英俊,很洒脱,很迷人。 “陛下,”守在院子门口许久的春染脸上泛起笑容,迎上前去,“我已经做好晚膳了,地道的墨月菜,还是热的呢,您赶紧尝尝” “不用了。”夜中天没怎么看她,从她面前走过去,“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你端下去。” “陛下,”春染紧紧的跟在他后面,“我做的是墨月城的菜品,还是您最喜欢的碳烤小牛排” “这种东西我在宫里的时候早就吃腻了。”夜中天不耐烦的道,“我要沐浴了,你莫要烦我。” “那臣妾服侍您沐浴” “我说你怎么这么烦?”夜中天停下来,皱眉,转头看她,“你这是在勾搭我吗?” 两张脸对上,夜中天终于正眼看向春染。 春染红了脸,使劲绞着衣角,结结巴巴的道:“陛、陛下,我、我是春染,是您名义上的皇后,你来这儿,当然是由我服侍您的” “春染?”夜中天盯着她,若有所思片刻后,淡淡道,“哦,原来是你,皇后的替身啊。” 春染的心情突然就好转起来。 但夜中天下一刻就道:“真是替身而已,又不是真的,这里也不是皇宫,你不用处处跟着我和服侍我。” “可是陛下,服侍您就是我的职责啊” “我不需要。”夜中天冷冷的打断她的话,“我在宫里处处被人盯着已经够烦了,我不想好不容易出宫后,还要被你这样的人处处跟着。你也放轻松一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是什么人?春染只觉得心里一凉,还是坚持道:“可、可我想做的就是服侍您啊” “都说了我不需要。”夜中天的表情蓦然就觉得冷峻起来,声音都透着一股寒意,“你再令朕不悦,朕就不要你这个替身了。” 说罢夜中天就大步进门,再没理春染。 春染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身置寒冬。 她从不奢望夜陛下对她有什么感情,更不会认为夜陛下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皇后,可是,在墨月城的时候,陛下对她还是很客气的,特别是在人前的时候十分的宠溺她。 他会握紧她的手和搂住她的腰,会亲昵的挟菜喂她,会抬手轻掠她的发丝,还会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给她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 可是,眼前这一切,算什么? 难道现在的才是真实,墨月城的一切只是假象?可是,她宁可要甜美的假象,也不想要残酷的真实 第726章 救命的稻草,苦难的根源 恍惚了不知多久后,她还是挺起胸膛,朝院门走去。 无论如何,她在名义上都是夜中天的女人,夜中人可以不要她,但她一定要跟着夜中天。因为,她已经没有别的依靠了。 然而,迎面却是一堵门板。 一堵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板,她推不开。 “陛下——”她拍着门叫,“请您开开门,臣妾还是您的臣妾,协议尚未取消,您不能不理我!” “陛下,咱们都说好了的,您不能违背协议” 有人走过来:“小春,你先回去歇息吧,夜大人刚到晴州,肯定很累了,而且也一定有很多事要忙,你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跟夜大人说,如何?” 他哪里累?他还带吱吱出去玩了一天呢 春染苦笑,眼泪慢慢掉下来。 “小春啊,”那人低声道,“夜大人可是皇帝,你越是这样,越是不讨他喜欢的。而且夜大人现在一定很挂念枭大人,不会顾得上别人,你先忍忍,如何?” 别人?她是别人吗? 春染的心里更苦了。但她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便抽了抽鼻子,挤出一抹笑容:“嗯,我先回去。” 她确实太急了,太乱了,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夜中天越是她唯一的期盼和向往,她越是不能做惹他生厌的事情。到了现在,她已经多多少少明白高位者的脾性了,在高位者的眼里,像她这样的女子真是不算什么,她不能高估和高看了自己。 她慢慢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前面蹦蹦跳跳的跑来一条人影,那是吱吱,她怀里抱着很多东西。 “哦哦,是小春啊,”吱吱跟春染谈不上很熟,但接触也不算少,因为高兴,她很主动的跟春染打招呼,“我这里有很多吃的哦,分你一点哦。” 说着她抓起一包糖果往春染的怀里塞:“这里面有牛皮糖和麦芽糖,都给你哦。” 春染勉强挤出笑容:“我、我不吃糖” “哎呀,吃嘛吃嘛,”吱吱笑得见齿不见眼,“你的脸看起来很苦哦,吃点糖就没有那么苦了。” 春染只得道:“那,多谢吱吱大人了。”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夜中天买的,吱吱又不花钱。”吱吱很高兴的走开,每见到一个人就分好吃的给人家。 春染看着吱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黯色。 为什么吱吱这么受宠呢?有一个夜枭养着她,带着她,连夜中天都跟她没大没小、嬉笑打闹的,她其实什么都不缺。 自己哪一点比吱吱差? 脸蛋,身段,脾气,会做的事情,到底哪一点比吱吱差?是因为她是残花败柳吗? 春染将手中的食袋狠狠的丢进水池里,双手捂住脸,忍着那一身撕心裂肺的痛,任由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是,她确实很脏,脏到她无数次的几乎要疯掉,可是,这是她的错吗?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像“她”,她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吗?不对,如果不是因为“她”招惹和激怒了这个国家的帝王,她会被连累和沦落至此吗? 说起来,一切的根源都是“她”吧? “她”对她确有大恩,但,“她”不也是深深的害惨了她么? 结果,所有的过错和恶果都由她来承担 春染捂着脸回到房间,把房门关得紧紧的,然后把身上的新衣裳脱下来,拿剪刀疯狂的剪,疯狂的绞,弄成碎片后再丢进竹篓里。 她也算是受人赞叹的美貌,在夜中天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亏她还把自己打扮得跟花一样,笑死人了 但,她还是不会放弃! 她会紧紧的、小心的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绝不放开 夜中天悄然抵达晴州和隐在晴州的时候,九蛟将军景长风受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禁军护卫队的刺杀,因为景长风武艺高强且侍卫能干的缘故,暗杀者并没能得手,但,所有的暗杀者都当场被杀或自尽,没有活口留下。 带禁军前来迎接景长风的将领因此成了第一嫌疑人,然而,这位将领却在案发时毒发身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 消息传开,朝野震惊,楚刀再次亲自上阵调查此案,但,暗杀者和那名将领之外的所有人都表示对刺杀的事情不知情,只知道他们是奉了景长威的命令,秘密出城迎接九蛟将军的。 面对这样的证词,景长威愤怒且坚定的否定了自己曾经下达过那样的命令,并表示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因为证人全部在案发时死亡,景长威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同样,那支禁军队伍也好,楚刀也罢,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景长威真的下达过这样的命令,这案子似乎又要成为悬案了。 只是,朝野和坊间都有流言传出来,说两位禁军副统领景长威、景长宜中至少有一人是主谋,其为了成为皇储而不惜陷害同僚、谋杀竞争者。 流言虽然只是流言,但在风声鹤唳、局势不稳的处境下,足够令景长威、景长宜两家如芒在背了。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陷害我们?”铁亲王景立恒恨得老手都快拍烂了,“让本王知道是谁指使的,本王一定杀了他全家!” 景长威也是怒火中烧:“这事一看就是有人在栽赃陷害,父亲,你说皇上会不会相信咱们?” 父子俩已经进宫向皇上解释过了,皇上也说相信他们,可是,谁知道年老多疑的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景立恒长长的叹气,“就算皇上信了我们九分,但只要皇上有一分不信,咱们以后就难办了” 景长威道:“皇上再怎么不信,也不会真的把咱们家怎么样吧?” “皇上说不定会卸了你的兵权。”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里。 两人一听这声音,松了一口气,齐齐往门口看去。 “小妹你来了。” “毓儿你来了。” “父亲,大哥,”灵毓把门关上,冲父亲和哥哥行了一礼后,看着景长威道,“出了这事后,皇上一定会想办法削弱或夺走您的兵权,您要有所准备。” 景长威“啊”了一声:“不、不会吧?先不说我本就调动不了多少兵,就说皇上现在还有比我更可靠的人可以用吗?” “皇上要的不是可靠的人。”灵毓摇头,“皇上要的是可以信任的人。我想,皇上宁可让一个没有才能、但对他忠心耿耿或畏他如虎的人去管兵,也不会让一个令他有所猜疑的人掌兵。” “这个管兵掌兵的事情很复杂,”景长威摸着自己的大脑袋,急道,“可不是说换人就换人的。换了不合适的将军,会出乱子的。” 灵毓唇边泛起嘲讽的淡笑:“大哥觉得现在的局势还不够乱吗?” 第727章 女儿语,占有兵符的办法 景长威居然无言以对,只得看向父亲。 景立恒可以说是很了解景立天了,他苦着脸问女儿:“毓儿啊,你说咱们家要怎样才能取信于皇上呢?” 灵毓看着父亲,一字一字的道:“无法取信。不管咱们家做什么,皇上都不会绝对信任,父亲,大哥,你们就别再妄想这样的事情了。” 景立恒扶着额头,喃喃:“父亲头疼,真的很疼” 景长威傻眼了:“那、那你说哥哥现在应该怎么办?” 灵毓目光锐利的看着他:“哥哥才是当事人,得看哥哥想怎么做了,或者说,得看看哥哥想要什么了。” 景长威沉默了一下:“至少,我不想让出兵权。” 没有了兵权,他景长威算个什么东西?王府又该如何保持现在的权势与地位?所以说,唯有兵权绝对不能失去。 灵毓冷笑:“兵符在皇上的手里,就算你能保持现在的军衔,也不算拥有兵权。” “但我怎么说也是禁军副统领。”景长威反驳,“除了皇上,没有能动我,也没有人能动得了我手下的兵。” “所以,你只是皇上手中的傀儡。”灵毓道,“空有军衔,没有实权。” “你是来嘲讽哥哥的?”绝对算得上是权高位重的景长威不高兴了,脸沉了下来,“如果你回娘家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你还是赶紧回宁王府,再怎么说你也是泼出去的水,已经不算恒亲王府的人。” “好了,你们俩别吵了。”景立恒苦恼的按着额头,“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毓儿啊,爹知道你回来一定是有什么想法和主意,赶紧说吧,爹现在真的很头疼。” “我是有一个想法,但在说出来之前,我得问父亲和哥哥一个重要的问题。”灵毓盯着他们,“大哥,你要当皇帝吗?” 死寂。 景立恒不吭声。景长威也不吭声。 半晌后,景长威才缓缓的道:“我想,我还没这个条件,至少十年之内都不会有。” 不是不想当,而是,他当得了吗? 十万以上的禁军,他最多只能调动五千人,怎么去争皇位? 就算这十万禁军都听他的,其它地区的驻军又可会听他的?就算他有本事拿下晴州并在晴州称帝,可又能征服得了其它地区的大军?他有过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但,从来没有独立指挥过大型战役,真遇到大型战役,他根本没有把握能掌控得了局面。 而且,严格说来,他作为亲王之子,皇上又有多名子孙,他称帝的资格还是不够的。 对重重阻碍,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想称帝,除非来日他的根基更深,兵权更大,威望更大,才有可能了。 “大哥虽然是武将,但,见识不输文臣。”灵毓的唇边浮出欣慰的微笑,又看向景立恒,“父亲,你又是作何想法?” 景立恒叹气:“就算皇上现在下旨封威儿为太子,威儿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谁接受,谁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果子未熟就强行把果核取出来埋到地里,那是不会发芽成长的,只会在土里烂掉,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听到父亲和大哥这么说,我今天跑这一趟就值得了。”灵毓轻轻的笑了,“不过,父亲,大哥,我还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很怕现在的皇上吗?” 景立恒和景长威都下意识的拧眉,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是有点怕。”相较之下,与景立天打交道太久的景立恒更明白景立天的可怕之处,“皇上这人,狠起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比如怀贞。当年的怀贞那么美丽,那么圣洁,那么温柔,可景立天就舍得将她关起来,让她生生等自己等到最好的年华逝去,自己则与别的女人成亲生子。 当年的他,可是心疼怀贞心疼得不得了,换了他,绝对舍不得放开怀贞的。 还有当年景立天屠杀华黎部落的场景,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景立天不是人。 哎,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景长威则期期艾艾的道:“怕是有点怕,但、但也没有那么怕” 他毕竟年轻,有血性,有斗志,越是怕一个人越是有种想挑战对方和击败对方的心思。当然,这种念头目前还仅仅处于“想”的阶段,做还是不敢做的。 “怕个屁!”一向很懂得说话做人的灵毓突然爆粗,“皇上再怎么可怕也是老头子了,说不准哪天就嗝屁了,怕他作甚?他都老成这样了,咱们还不敢违逆他的话,难道真的要等他死了才去争吗?真到了那时候,还有好处可以让咱们争吗?” 景立恒和景长威被她的突然爆粗给吓了一跳。 景立恒道:“毓儿啊,这种话心里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啊。” 这间秘室的外面有心腹看风,要不然他可不敢跟孩子们说这些要命的话儿。 “哼。”灵毓冷笑,粗鲁的拍桌子,像条汉子般硬声道,“大哥,你不是想保有兵权吗,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拿到兵符,而且可以不归还,你敢不敢听?” 景长威看到妹妹这么有气概,当即豪气道:“有什么不敢?你敢说我就敢听。”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灵毓捋起袖子,一脚踩在矮凳子上,恶狠狠的道,“只有京畿地区出现暴动或战乱,需要禁军主力出马时,皇上才会把兵符交给禁军副统领。那么,咱们只要在京畿地区制造或诱发暴动,不就成了?” 两道抽气声。 景立恒和景长威都有些惊骇的看着灵毓,就像看见厉鬼一般。 “父亲,大哥,就这么点事,你们就被吓到了?”灵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多可怕一般。 “毓儿啊,”景立恒定了定神,语重心长,“咱们就不说这主意如何冒险,传出去要死全家了,父亲就跟你说啊,要在京畿地区引发暴动或战乱,有这么容易吗?你说是说得轻巧,但你想过要怎么操作么?” “就是,”景长威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要说父亲和大哥怕或不怕,你就说这种事要怎么做到?如果你只会说说而已,那还是闭嘴吧。” “我当然都想过了。”灵毓冷笑,“咱们可以找个不怕死的或者跟皇上有仇的豪强,暗中跟他达成交易,给他提供钱和情报,甚至可以暗中给予他庇护,让他发动兵变。到时,皇上必定会把兵符交给你,你拿着兵符,佯装去平叛,追着对方到处跑,一直跑到皇上死掉或局势彻底乱掉,如此,兵符和兵力不就是你的了?” 第728章 棋子,早就找到了 景立恒和景长威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么惊人又吓人的策略,他们想都不敢想,然而却从一个女子的嘴里说了出来,他们都不知该说灵毓是天真幼稚,胆大包天,还是该惭愧自己怯懦无用,白白生为男子了。 “怎么样,这个办法可行吧?”灵毓等了一会不见父亲和大哥开口,又问。 “小妹,”景长威的脸色异常郑重,“听起来是可行,但操作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确实没那么容易,但,还是属于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事情,不是吗?”灵毓冷笑,“难不成大哥又想要兵权,又想不劳而获,坐等机会上门不成?” 景长威:“” 但他很快就反驳:“这个办法太冒险了,一个不慎就会全盘皆输。而且真要平叛的话,也不可能拖得太久,拖得太久了皇上一定会换掉我这个将领!” “那么,大哥就想这么乖乖的等,等到皇上死掉?”灵毓淡淡的道,“别人已经在行动了,你却什么都不做,待到皇宫换了主人时,你觉得你还能保得住现在的地位?不,真等的话,你觉得你能等到皇上升天之时?” 景长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毓儿说的是对的。”景立恒叹气,“患得患失、畏首畏尾成不了事。父亲老了,难免顾虑得太多,但威儿,你若想再上一层,必须要更谨慎,也要更大胆。” 他顿了一顿,咳了两声:“父亲已经过了做大事的年纪,你要不要赌,要不要拼,你自己决定罢。” 景长威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好一阵后,抬头,毅然道:“我要赌这一把!小妹,你有什么想法,好好跟我说来,我会自行斟酌该怎么做最好。” 灵毓微微的笑,帮他倒掉旧茶,给他倒了一杯新茶:“首先,这个恨透皇上且有心反叛的豪强我已经找到了。” 景长威父子皆“啊”了一声。 灵毓讲起了一个故事:“大概在十几年前,一位早逝的皇子看上了一个姑娘,强行把人家给带走和糟蹋了。这姑娘的兄弟不服,告到衙门,衙门包庇这位皇子,没有受理此案。这兄弟又跑去告御状,皇上不仅不理会,还让人把这兄弟给打了半死,丢到路边的水沟里。那位皇子知道此事以后,心中恼怒之至,换个法儿折腾这兄弟,弄得这兄弟家破人亡,不得不举家迁走。” 说到这里,灵毓笑:“但皇上不知道的是,这位姑娘和这位姑娘的兄弟来自夷族,这个夷族的人虽然不够开化和能干,却非常的团结和有血性,可谓是一人受辱、全族受辱,一人有难,全族相助。” “因为这件事,这一家子恨死了皇上,即使那位皇子早就死了,这个家仍然记得这笔血债,不曾忘记过复仇的事。这么多年来,这家人到处联系散落各地的族人,处心积虑的谋划着复仇。” “如今,他们聚居在离晴州七百多里的一个大村子里,村民一共四千多人,全部都属于这个夷族,而且,他们还在寻找机会复仇。” “四千多人?”景长威吃惊,“都是同一家族的?” “不是同一个家族,而是同一个夷族。”灵毓轻笑,“这个夷族的人就是这样,哪怕没有血缘关系或者互不认识,甚至是相隔千里,但只要知道族人有难,就一定会出手相助,赔上性命都行,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民族。要不是他们的脑子不够好,常常为了一口气而与他人争斗,导致部族无法繁荣,说不定能与乌蒙人一较高下。” 景长威吸气:“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就为了那点事情,不惜召集数千名族人聚居,就只是为了向皇上复仇?” 像他这样的权贵子弟,根本无法理解为了甚至不认识、仅仅是因为同一个部族的人就可以造反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样。”灵毓微笑,“所以我敢保证,只要我们给他们协助和机会,他们一定会起兵,而且绝对不会出卖我们。在那个部族里,出卖族人可是最大的罪过,就是自己的家人也不会原谅的,大哥不必担心。” 景长威看向景立恒,用目光询问景立恒的意见。 景立恒盯着灵毓:“毓儿,这消息确定可靠?” 灵毓很笃定:“绝对可靠。” 姜是老的辣,景立恒的目光很锐利:“这消息,又是谁告诉你的?对方告诉你这消息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 灵毓先噎了一下后,微笑:“是那位高人告诉我的。” “那位高人到底是谁?”景立恒这回没有让灵毓蒙混过去,“挑唆或协助他人起兵造反,对我们这样的门第来说,也是灭门甚至诛三族的重罪。不知道那位高人的底细,父亲绝对不会接受。” 景长威也冷静的盯着灵毓:“小妹,事关重大,你可不能再隐瞒了。” 灵毓沉默了一下后,道:“大哥,父亲,城里都在传男为储、必招祸的说法,你们是怎么看的?” 景立恒父子俩都“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景立恒甩了甩袖:“妖言惑众罢了,论到这种伎俩,再没有比皇家更会用的了,只有无知草民才会当真。” “是,我也认为是妖言惑众。”灵毓点头,“可是,这个妖言却全部灵验了!虽然大哥和景长宜尚未出事,但,只怕出事也是迟早的。” 景长威的脸色微微变了,愠怒的道:“小妹这是在看不起大哥吗?” “非也,我只是尊重对手的本事罢了。”灵毓摇头,“传出这种流言的不管是什么人,但她真的做到了,足以证明她很强大。大哥,你确实很有本事,但是,你真的比景毅、景定文、巡王、九蛟将军这些人更厉害吗?你能做到绑架、谋害皇孙而不被抓到这种事情吗?你能玩得过神机营吗?” 她并不知道景芸策划了暗杀九蛟将军、陷害她娘家大哥和夫家大哥这件事,否则,她不会这么信任景芸。 景长威沉默片刻后,争辩:“但、但这些事也不一定都是放出妖言的人干的” “对,不一定都是。”灵毓敏锐的道,“可这不就意味着咱们潜在的厉害对手更多了吗?我们在明,对手在暗,而且我们连对手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大哥凭什么认为妖言不会成为预言?” 景长威又噎了一下后,有点恼羞成怒:“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大哥威风吗?” “不,我只是在冷静的、中立的分析敌人罢了” “屁!你分明就是认定了我一定会输” 第729章 说服父兄,再拉盟友 “你们俩别吵了。”景立恒头疼的抚额,“毓儿啊,你就说吧,你的问题跟你背后的高人有什么关系?” 景长威也回过神来:“没错,你不要偏题了,赶紧说那个高人是什么人。” 灵毓沉默了一下后,还是道:“你们要先告诉我,你们能不能接受女人为帝?” 看到父兄的表情,她立刻又补充:“只是在当前的局势下,或者说在几年内?” 她真心支持景芸去追逐皇位,也认为景芸有几分胜算,但她绝不认为女人称帝能长久,最多只是过渡罢了。她真正想要的,是自己的兄长、自己的夫家,甚至是自己的丈夫能够称帝,只是眼下,要做到这一点太难。 既然如此,不如先帮景芸称帝,自己也能得到史上第一个女重臣的位置,而后再想办法让自己的兄长、夫君称帝。 景立恒看她说得这么认真,便也陷入沉思,良久才道:“如果一个女人真有这样的本事,那我等即使身为男子,也不得不认。不过,女子为帝,终究是人心难服,再怎么强也不过是芸花一现,绝无二例,也不会长久。” 灵毓看向景长威:“大哥呢?” 景长威闷着声道:“那就看我打不打得过了。我打不过的话也只能认了,但,我心里肯定是不服的,肯定是要找机会打赢的。” “那就好。”灵毓握紧了拳头,“在背后指点我的高人,其实就是一个女子。” 景立恒父子皆是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毓儿,你没有在跟父亲开玩?不不不,你真的没有弄错?” “没有错。”灵毓点头,“没有经过她的允许,我不便透露她的具体身份,但是,她确实有一争的资格,而且也有自己的支持者,我已经决定追随她。” “毓儿啊——”景立恒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连连按着扶手道,“你可是父亲的孩子,怎么能支持外人” “只是暂时罢了!”灵毓道,“只要大哥和父亲愿意,我们可以先扶持她上位,然后,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女子称帝久不了,到时我们再将天下从她手里夺过来就好。到了那时我和大哥都是功臣,手握大权,地位也稳固了,相信夺权的难度会比现在小,而且从一个女人的手中夺权,相信世人也能认同。” “荒谬!”景长威大声道,“现在的京城,有哪个女人有称帝的本事?你列出来让大哥看看,哪一个比大哥强的?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那个女人还能做到?小妹啊,你莫要被别人给利用了!” 灵毓却是笑了:“大哥,我追随的这位高人就算输了,又有什么要紧呢?” 景立恒和景长威皆是一愣,而后是迷惑,再往后,景立恒一脸恍悟,景长威却还是有些迷糊的样子。 “那女人若是输了,怎么会不要紧?”景长威叫道,“我们会被连累的啊!” “连累?只要不留下证据,并且在她快要输掉的时候以替天行道的名义除掉她不就好了?”灵毓总是笑得让人很舒服的脸,变得异常冷酷,“然后再趁机取代她就好。如此,她不就相当于为大哥铺路?” 景长威目瞪口呆:“这、这样能行?” “有什么不能行的?到了那个时候,皇上还有余力掌控大军和臣子吗?那时,必定是谁的兵力强,谁就能成事。” “” “如果她赢了,我们便是大功臣且兵权在握,同样有机会取而代之。所以,不管怎么想,我觉得我们都可以将那位高人推到台前,我们在幕后支持她,并借机扩大势力就好。” “小妹,我、我觉得你想得太简单了些” “那大哥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么? “” “皇权之争,不存在万全之策,也不存在不劳而获。我一直认为想要权势富贵,就必须做出豁出性命的觉悟去争,去赌,没有这个觉悟的,还是逆来顺受、听天由命就好。” “” “我话都说完了。”灵毓最后摊手,“我是女子,不可能去当皇帝,所以这事要不要办、怎么办,终究只能让父亲和大哥来决定。” 景立恒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道:“你现在真的不能告诉我那女人是谁?” “不能。” “既然你不打算忠于她到底,为何还要遵守为她保守身份的诺言?” 灵毓沉默了一下后:“我怕我说了你们会对她失去信心,而且会表现得不自然,露出什么马脚来,所以,我想等她的实力得到父亲和大哥的更大认同后再说。” 景立恒想了一想后,点点头:“说的也是,在这种时候,懂得太多了不是好事。” “威儿,”他看向景长威,“父亲觉得可以一赌,就看你意下如何了。” 到了这种时候,景长威绝对不可能当懦夫。 他狠狠的一按桌面:“我信父亲和小妹,那就这么定了。”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他盯着灵毓,“如今城里有传是景长宜在陷害我,宁王和景长宜那边是怎么想的?这个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我现在觉得最麻烦的事情是,如果我们暗中资助和支持那个夷族造反,皇上未必会派我去平叛,若是派景长宜去的话,这个计划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还有,就算我能拿到兵符,景长宜那边拥有的兵力也和我一样,真要打仗的话,单单是景长宜那边的兵力就够我受的,我们想保存兵力什么的大概只是痴心妄想。” “大哥说的对。”灵毓微笑,就像已经赢定了,“所以,我准备去说服宁王和景长宜,让他们也支持那位高人。如此,整个禁军便都是我们这一派的了,当然,这个京城也是。” 景立恒父子又是吃了一惊。 “毓儿,你、你觉得你能说说服得了景明?”景立恒一脸不相信,“景明这家伙对皇上忠心得很,这份忠心比城墙还要坚固,你能怎么说服她?这事得谨慎啊,万一打草惊蛇,景明选择了当忠臣,咱们家就全完了,你也完了啊。” “父亲放心,他一定会接受这个提议的。”灵毓淡笑,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景明对皇上确实忠心,但是,他的这份忠心却是来源于他对于‘安全’的忠诚。我敢确定,他这一生要的只是本家的安全罢了,忠于皇上让他安全他便选择忠于皇上,相反,如果跟我们一派能让他感到更安全,他一定会选择我们这一派。” “再说了,”她的笑意变深,“我们可以给他很好的条件,比如他不需要出钱出力,不需要冒险,他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便能取得平衡,何乐而不为?” 景立恒父子:“” 第730章 不要替身,废后提议 景立恒半晌才又道:“你说的确实有理,可是,我还是担心景明能不能被说服,只要景明不能被绝对说服,就全功尽弃了” “父亲,宁王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他和景长宜的处境,跟咱们家的处境一样么?”灵毓低低的笑,“他不会再妄想着能得到皇上的绝对信任了。而且,正因为他这么多年来不曾犯下大的错误,反倒令他处于劣势。“ “这话怎么说?” “宁王没有犯下大的错误,只能说明他太了解皇上,太懂得顺着皇上的意思走。你们说,他这么了解皇上,皇上心里能舒坦么?宁王一家权大势大,皇上却抓不到宁王一家的把柄,可又能安心么?” 景立恒和景长威一时间又无言。 “几位皇子皇孙和皇储候选都出了事,就景长宜什么事都没有,景长宜要怎么解释?”灵毓冷笑,“皇上一定也对宁王和景长宜心里起了疙瘩。宁王这么聪明,不会再指望皇上信任他了,所以,他必须要想其它的办法。” 灵毓最后拍了拍扶手:“只要我能帮他拿到兵符,他一定会被我说服的。” 景长威见妹妹这么有见识、有魄力,远比普通男儿更须眉,心里一时间也百味陈杂,下意识的道:“万一说不服呢?谁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会承担责任。”灵毓口气铿锵,“如果我说服失败,我就当场自尽,绝对不会连累任何人。” 景长威的瞳孔刹那睁大:“小妹,你” 连景立恒也吃惊的道:“毓儿,千万别胡来” “成王败寇,”灵毓却淡淡的道,“败寇不如狗!我若是输了,毋宁死。” 景立恒父子震撼得说不话来。 灵毓却是已经说完了该说的一切,站起来:“父亲,大哥,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回去说服宁王,你们等我的好消息。” 说罢她就毅然离去,窈窕的背影傲然如悍将。 景立恒父子久久不语。 最后,景立恒苦笑的按了按额头:“如果毓儿生为男儿,最少也该是将相之位。” 景长威也暗暗惭愧:“小妹,感觉比我更像大哥啊” 灵毓就这样回了宁王府。 她能否真的找了宁王商谈,又是否说服了宁王,只有她这一党才知道了,但,她并没有死。纵使京城流言满天飞,宁王府和恒亲王府仍然平静的过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位皇储候选也没再发生什么意外,他们看起来都在全力以赴的追查姒月一党的下落。 在这样的局面下,姒琅等人更加不便露面,彻底隐匿起来。 “啊,好无聊好无聊,”夜中天崩溃的大吼,“朕堂堂帝王,却像一只老鼠般被困在这里,受不了了!你们谁出来跟朕打一架,让朕打发打发时间。” 满宅子的高手没人吭声。 一来这种架没必要打,二来也打不过这个皇帝。 夜中天见无人理他,便挑衅:“没人陪朕玩的话,朕就带那两只大肥鸟出去溜达,到时一定很风光。” 说着,他真的走到两只巨雕的大窝前,嘬起嘴,以手为“肉”,做出“啄食”的动作,对那两只巨雕道:“花花,灰灰,哥带你们出去吃肉好不好?” 两只巨雕对“肉”这个字眼很敏感,对“啄食”的动作也非常熟悉,眼睛当即亮了,“呼呼呼”的从棚子里跑出来,围在他身边“咕咕”“啁啁”的叫,好不热情。 夜中天一手搂一只,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走走走,哥带你们去逛街,包准你们惊艳全城,围观无数。” 众高手看在眼里,一时间都汗:这第一强国的皇帝,怎么跟个痞子似的?话说,谁快来管管他啊,他们真管不了这位爷! “夜中天,”姒琅的身影恰到好处的出现在夜中天面前,叹气,“你若是嫌烦,大可以一个人出去玩儿,怎么玩都可以,但是,这两位少爷你可不能带出去。” “要不然你陪我玩?”夜中天轻佻的伸手要去摸她的脸,“你的脸生得不错,带你出去玩,爷有面子。” 姒琅脑袋微微一偏,闪过他的魔爪:“你要调戏你的婶婶吗?” “婶婶?”夜中天戏谑的俊脸顿时一黑,眼里寒流转动,全身迸出一股杀气来,“你是朕哪门子的婶婶?你是朕的皇后,朕还没有治你勾搭朕的叔叔的罪,你还敢摆出婶婶的架子?信不信朕现在就睡了你?” 姒琅后退两步:“夜枭已经说了他是我的人,所以你对我得客气点。” “妈的!”夜中天剑眉直抽,丢开两只巨雕,“朕不信朕睡不了你。” 姒琅又后退:“你的皇后另有其人,我现在就让春染让陪你出去玩儿。” 她左看右看:“春染呢?” 躲在她身后拐角处的春染听到她的话,心里一喜,就想飘出来,但她马上就听到了夜中天不耐烦的声音:“找她来干嘛呢?她有什么好玩的?你,是朕的皇后,赶紧过来陪朕玩。” “喂,正经点,春染才是你名义上的皇后” “她不过就是个替身而已,这里不是墨月城,你不要拿她来搪塞朕。” “既然这样,你就下旨废掉我这个皇后吧,如此,你便不要再来为难我了” 春染听得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头儿她想废掉黑月皇后?那样的话,自己算什么? “哦,废后的事情由朕决定,不是你想怎的就怎的!”夜中天冷哼,“告诉你,死女人,只要你一天是黑月皇后,你就别想名正言顺的跟夜枭在一起。” “呵呵,不废的话我就给你戴绿帽呗,你长得这般英俊,戴绿帽一定很好看。” “呵呵,戴绿帽?”夜中天冷笑,冷不防的抓住姒琅的衣领,“其实我一直觉得,能和夜枭共用一个女人也挺好的。” 说着,他竟然朝姒琅吻下去。 姒琅惊得抿紧嘴,还把嘴唇往里抿,脑袋晃来晃去的闪避他的魔嘴。 想骂人都没法张嘴 “你在做什么?”抱着半只烤鸡走过来的吱吱看到这一幕,瞬间火起心起,将手中的烤鸡朝夜中天砸过去,“主人让吱吱保护琅琅,夜中天你不许欺负琅琅。” 吱吱的力气和爪子和牙齿可不是闹着玩的,夜中天深知她的厉害,赶紧放开姒琅:“小野猴子你别来捣乱” 吱吱离着夜中天还有将近一丈呢,就高高的跳起来,准准的扑到夜中天身上,像只八脚章鱼一般紧紧的缠住他,对着他就是一顿疯狂的抓、撕、扯、咬。 第731章 京畿战起,神雕归来 夜中天气得吐血,双手抓着她想把她拉下来:“死猴子敢抓我?信不信我把你炖了吃猴脑?” 看上去,两个人紧紧抱成一团,抓来抓去的,虽然有些凶残,却也亲昵得不行。 姒琅没管这事,只是自顾自的对夜中天道:“待夜枭回来以后,我与你正式解除婚姻,你现在就可以准备废后诏书。” 说罢她就走了。 春染躲在拐角后面,贴着墙壁,看着夜中天与吱吱打成一团,心里的苦汁都要从嘴里渗了出来。 眼看着姒琅就要走远了,她咬了咬牙,提着裙摆追上去:“头,等等,我要话要说。” 姒琅停下来,等到走到跟前后才道:“说吧。” 春染鼓起勇气:“刚才我听到你说要与夜陛下解除婚约的事儿,我想求你,可、可不可以不要解除?” 姒琅皱眉:“我不可能再回黑月,也不可能再当夜中天名义上的妻子,所以这婚姻是必须要解除的。” 而后她微微疑惑:“你也明白这一点,为何还要作此想法?” 春染的脸迅速涨红了。 她微微扭捏的道:“我、我知道我身份低,配不上夜陛下,但、但我这一生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我想留在夜陛下身边,哪怕是名义上的妻妾也好” 姒琅盯着她,已然明白她的心意,微微苦笑:“你迷上了夜中天?” 春染看着脚尖,脸红得厉害,结巴得厉害:“我、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与他的婚姻,必须解除,这点无可动摇。”姒琅再次强调这一点,“但你想跟夜中天在一起,我没有意见,只是,这得看夜中天的心意。” 春染沉默。 姒琅轻叹:“夜中天是帝王,不是普通男子,我无法影响和决定他做任何事情。我只能说我可以给你自由,但你得让他接受你。” 春染抬头,眼里带着哀求:“您、您帮我说情好不好?” 姒琅沉默了一下后:“好,我会好好跟他说你的事情,但是,你不要抱有期待,我不认为他会听我的。” 春染顺着她的话追上去:“那、那您让枭大人跟夜陛下说好不好?如果是枭大人的要求或命令,夜陛下一定会听的。” 她在墨月城也当了不短时间的“皇后”,对夜中天总算有最基本的了解了。对夜中天来说,夜枭是比任何人、甚至比皇位还重要的存在,只要是夜枭所期望的,夜中天都一定会去做。 她想留在夜中天的身边,只有这个办法。 “这个不行。”姒琅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春染的提议,“我不会因为我与夜枭关系有些特别而要求他去做不合适的事情。你也一样。你爱一个男人,那你就要自己去争,而不是让别人帮你争。” 春染低下头。尽管她知道姒琅说得很对,但她还是觉得很难堪,很难堪。 “夜中天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努力吧,也许还有希望。”姒琅说完以后便离开,没有给予春染想要的安慰。 春染呆呆的站了一会后,才步履沉重的走回房间。 从这一天开始,春染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怎么说话,但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事无巨细的为夜中天洗衣做饭、打扫收拾。夜中天在宅子里的时候,她就跟在夜中天身边做这做那,夜中天不在的时候她就待在他的院子里打扫收拾或为他缝制衣鞋。 夜中天显然并不喜欢她这样,从来没有对她的行为表现出在意、欢迎或感谢,但因为她很安静的缘故,夜中天也就没管她。 如此,在这样的平静之中,京畿地区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震惊全国的大事。 位于京城六七百里之外的祥州镇突然发生暴动。聚居在数个村庄里的数千名夷族人趁夜冲进镇子,分头包围和冲进衙门里、官员家里和其他富贵人家家里,放火,砸东西,见人就杀,一口气杀了数百人,而后又在城里到处放火,抢劫财物后迅速离开,跑去另一个城镇作乱,直到将近天亮时才离开,分头躲藏。 消息传到京城,京城震动,人心惶惶,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怒。 不过,皇上并没有马上调动禁军主力去围剿,而是命令景长威调动五千禁军去协助当地官府歼灭夷族反贼。 然而,这些夷族反贼的反应远远超过了朝廷的想象。禁军刚出动,反贼立刻分兵,跑向山多人稀的东南边山区,而且一路跑一路杀有钱有势的人家,还抢吃的喝的以及钱财。 景长威带兵一路逛追,却只追到了一小股反贼,并没有大的收获。 最后,景长威带几千禁军追到了山区就束手无策了。 那么大一片山区,只靠几千禁军和当地官府,如何能围山或搜山?现在又是夏季,山中物产丰富,野菜野果不缺,有水有山洞,还有各种野味可以享用,那些反贼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过到冬天,甚至还可以从山区的另一侧出海。 总之就是,这点兵力根本不够用。 无奈之下,景长威只得向朝廷申请增加援军。景立天还是不肯动用禁军主力,只让景长宜再带五千兵力前去支援。 景长宜去了没多久也发来急报,说是反贼一路上招兵买马,短时间人数迅速壮大,可能已经高达上万人,希望朝廷能增兵。 两名禁军副统帅都这么说了,景立天经过思索以后,终于拿出一只兵符交给景长宜,允许他调动禁军主力前去围剿反贼。 如此,禁军与反贼的战争就这样展开。原本,所有人都以为禁军占据人数、装备、地利的优势,击溃这些反贼并无多难,然而局面却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一拖再拖,拖了又拖,迟迟没有结果。 在这场战争吸引整个京城关注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飞鸟于夜间悄然飞越城墙,落在姒琅的秘密基地里。 “黑大爷回来了——”值夜的高手一眼就发现了那位态度高傲、总是斜眼看人的巨雕,激动的迎上去,“您老可回来了,您老可还好不?” 黑大爷高仰着头,斜眼睨他,抬起比人腿还粗还长还结实的一只脚,将脚掌按在那名侍卫的脸上,表示:“离老子远点。” 不过,它的脚腕上绑着一封信。 那名侍卫觉得能被它这样对待还挺荣幸的,一脸眯笑:“您老别生气,我拿下信就成。” 他从黑大爷脚上取下信后,看到这信不是秘信,便当场拆开,看完后立刻捧着跑去见姒琅:“头,枭大人说他已经启程,即将回京。” 第732章 最后的拒绝,最终的绝望 姒琅拿着信,低头,垂眸,轻轻的笑了。 她收起信,小心的放进只有她自己能打开的小宝箱里,站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厨房大婶看到她很奇怪:“头,你准备来了?是要安排厨房准备什么菜吗?” “不,我是来学做菜的。”姒琅温柔的笑笑,“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做,自己尝。” 夜枭回来的时候,她是一定要天天做饭给他吃的,自己的男人,得自己照顾。 晚上,她难得的把夜中天和吱吱请过来:“两位请坐,这是我特意为两位准备的饭菜,两位看喜不喜欢。” 夜中天打量这一桌子的荤菜、素菜、点心,嘀咕:“看起来很普通嘛,就请我吃这么普通的饭菜?” 姒琅微笑:“你难得出宫,偶尔当一回普通人,不是挺好的么?” 夜中天想了想:“说得也是。” 他挟起一块红烧豆腐,盯着姒琅:“这里不会有毒吧?” 姒琅道:“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这么爱开玩笑,不过你开玩笑的水准一点也没有提高哪。” “呵呵,我可没有开玩笑,你这种女人本来就是有毒的。” “多谢夸奖。” “菜里没毒,我试过了。”吱吱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冲夜中天眦牙,“有毒的话吱吱就已经中毒了。” “蠢猴子。”夜中天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把豆腐丢进嘴里。 “两位,味道如何?”姒琅不急着吃,关切的问。 “肉太少了。”吱吱抱怨,“味道好淡喔,吱吱喜欢吃油多盐多的。” 姒琅微微的笑:“以后再做重口味的给你。夜中天,你觉得如何?” “夜中天是你能叫的吗?”夜中天狠狠的瞪她,“这些菜味道太一般了,就这道菜做得不错。” 他指了指葡萄酒煎小牛排,而后挟起一大块,用力的啃。 姒琅笑了一笑,转头看向帘子后面,帘子后面的人应该会感到欣慰吧? “我也尝过这道菜了,确实很入味,而且味道妙不可言。”姒琅道,“做这道菜的人一定很用心,才能将味道做到如此地步。夜中天,你既然喜欢这道菜,那要不要做这道菜的厨师带回宫?” “一道菜而已。” “这个厨师还会做很多你喜欢的菜式,这么说吧,凡是你喜欢吃的、想吃的,她都会全心全意的为你做,保证能做得很好。” “哦,你说的厨师是谁啊,不会是厨房那些油腻的大婶大叔吧?那我可不要。” “不,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夜中天把牛排放下来,盯着姒琅:“怎么,你设鸿门宴呢?” “不。”姒琅轻叹,“只是想成全一个喜欢你的好姑娘” “不要。”夜中天冷冷打断她的话,“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你不要把女人往我这里塞,要不然我就真的跟你翻脸了。” “你还没听我说这姑娘是谁呢” “不就是你交给我的替身吗。”夜中天淡淡道,“姓姒的,你要记住,这只是一场交易,无关感情。我已经尽了我的责任,那么,你和你的替身也要尽你们的责任,不要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 姒琅沉默了一下,苦笑:“你还真是冷酷。” 夜中天淡笑:“彼此彼此。” “四四,”吱吱边啃排骨边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你是想送女人给夜中天吗?” “准确说来,不是。”姒琅道,“有个姑娘喜欢夜中天,想跟夜中天,夜中天也很好,但夜中天不想要。” “四四,你这样做可不行。”吱吱边啃边严肃的看着姒琅,“夜中天是坏男人,你不可以把好姑娘介绍给他,他会害了人家好姑娘的。” 姒琅莞尔一笑:“嗯,你说的对。” “野猴子懂个屁。”夜中天伸手捏了捏吱吱已经变得圆润可爱的脸颊,“你知道什么是好男人什么是坏男人?你就只懂得吃吃吃吧。” “吱吱当然知道。”吱吱要不是把吃饭放在第一位,一定跟他拼了,“像主人那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像你这样的就是坏男人,吱吱以后嫁人的话要嫁主人这样的,才不要嫁你这样的。” “呵,”夜中天把沾了她脸上的油腻的手放在她的脑门上,使劲揉她的头发,“就你这母猴子样也能嫁得出去?做梦呢。” “你果然是坏男人。”吱吱恨恨的看着他,“主人说过吱吱长得很可爱的。” “夜枭在安慰你呢。”夜中天翘起二郎腿,“不过呢,如果你将来嫁不出去,我也是可以封你一个妃子当当的,谁让你是夜枭养的母猴子呢?夜枭养的就算是一只虫子,我也会好好照顾的,所以,你就偷笑和深感荣幸吧,嫁给天下第二好的男人是你前辈子修好的福分。” “呸!”吱吱恨恨的,“吱吱才不要当你的妃子,吱吱要永远跟主人在一起。” “呵呵,你想跟夜枭永远在一起?”夜中天朝姒琅呶了呶嘴,挑眉,“你问过这个女人同不同意了么?” 姒琅在吱吱发问之前赶紧道:“夜中天,我们在谈的是春染的事情。”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夜中天淡淡道,“这事没有再谈的必要。” 姒琅朝门帘的方向看了看,无奈的又问:“好吧,那让她留在你的身边当丫环,总可以吧?” “不可以。”夜中天也朝门帘的方向扫了一眼,冷冷的道,“就这么说定了,等夜枭回来,我确定夜枭没事以后,作为对你的奖赏,我会立刻下诏,宣布皇后抱病身亡。如此,我与你的婚姻和协定就此结束,你便能自由了。” 姒琅轻轻叹气,给他挟菜:“你说这几道菜,合不合夜枭的口味?” 她做这一桌子的菜请夜中天和吱吱吃,就是拿他们来做试验,目的是为了做出让夜枭满意的味道,毕竟这两人接触夜枭的时间比她长。 至于躲在门帘后的春染都听到了夜中天的答复,她已经无能为力。 “哦,原来你做这些菜是为了夜枭啊?”夜中天突然就生气了,拿着筷子在一盘盘的菜里乱插乱捅,跟个闹脾气的小孩似的,“难怪这么难吃,难吃死了,你配不上他” 吱吱也尖叫:“主人做的比四四的好,四四比主人差” 桌边吵吵嚷嚷的,好不快活。 门帘后的春染绞着手帕,已经是泪流满面。 只是留在他的身边当一个丫环,都是那么遥不可及的梦么? 像她这样的女人,在经历了那么多和熬了那么久以后,撑着活到现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无边无尽的绝望,宛如这夜里的黑,再次吞噬了她。 第733章 情无归处,悄然离去 夏天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春染站在屋檐下,痴痴的看着银白色的雨丝,任凭雨沫打湿自己的身体而恍然不觉。 所有人都在忙。忙着准备迎接夜枭的归来。只有她,无事可做。 因为夷族叛乱的缘故,景长威和景长宜都忙着追剿叛军,京城里只有军机处和景长风在追查姒月一党,相较而言,这京城对姒琅等人来说不再那么危险,偶尔出去转转还是安全的。 但,春染无处可去。 没有依靠,没有追求,没有希望,她找不到活着的意义。 “春染,头儿叫你去她的书房。”一条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一端,那是姒琅的贴身侍卫姒兰。 “是。”春染收回目光,垂下头,转身,慢慢走过去。 书房里,姒琅合上情报,对春染道:“夜中天的态度你都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办?” 春染低头,看着脚尖:“您真的不能跟枭大人说说吗?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不会让您欠枭大人人情的。” “我与夜枭的交情确实不一般。”姒琅道,“但,既然只是我与他交好,那么我只能为了我自己的事情去找他帮忙,我不能为了别人的事情去找他帮忙。如果你非要坚持,那么,你可以自己去找他说情。” 春染狠狠的咬唇:“可是,他一定不会接受我的请求” “既然知道,何必勉强?”姒琅轻叹,“这种事情是无法勉强的。就算你非要勉强待在他的身边,又能得到什么?无非是空虚与寂寞罢了。你年轻,美貌,将来也不会缺少身份、地位与财富,你何苦将自己的人生赔在一个不可能的男人身上?” 春染不说话,只是头垂得很低了。 姒琅明白,她一定不愿自己看到她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是聪明人,自己好好想想吧。”姒琅移开目光,“待夜枭回来以后,夜中天就会正式宣布黑月皇后景琅抱病身亡,我不再是名义上的黑月皇后,你与夜中天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所以,你自己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了。”春染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低低道,“我父母年迈,又重病在身,我想再回家乡一趟,陪他们度过最后的时间,可以么?” “你这次从家乡回来,状况很不好,我还以为你跟家里闹了什么别扭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大事,就是父母病重,还是为了我才病倒的,我心里难受。” “那就回去吧,务必小心。” “嗯,我先下去了。”春染站起来,行了一礼后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 姒琅注意到她经过的地方,地面上都湿了一滴,又一滴,那是她的眼泪。 “傻孩子。”姒琅轻轻叹息着,没有打算为别人的情事多做什么。 晚上,夜中天打着呵欠走进卧室,一进门就发现卧室里点着幽幽的红烛,将气氛渲染得朦胧又迷离。 “点什么红烛呢?”夜中天嘀咕着,懒懒的将外衣扯掉,准备倒到床上去躺一躺。 他今天在外头转了一天,虽然谈不上很累,但因为一路上跟吱吱那只野猴子打了不少架,多多少少也有些疲惫了,就想先睡一觉再说。 走了几步后,他猛然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半裸的女子,不由吓了一小跳,皱眉:“谁在那里?真没规矩。” 虽然这里不是皇宫,他也不需要专人服侍,但是,有人这样不经他的同意就待在他的卧室里,还是令他很是不满。 姒琅那女人到底是怎么管她的手下的?真是太不像样了。 “陛下,是我。”坐在床边的女子,长长的青丝垂下来,宛如一块闪亮柔软的黑色丝绸覆在白净单薄却又不泛玲珑起伏的身体上,微微颤抖的双手按在只穿了一件红色肚兜的胸口上,声音低低如小猫呓语,“我来服侍您” 美丽柔弱,紧张而羞怯,却又努力示爱的女子,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 就算抵抗得了,又如何不怜惜? 只是,夜中天不是普通男人。 他看向宛如雨打春花一般的春染,目光十分冰冷:“立刻给朕出去。” “陛下,”春染抬头,青丝的小脸苍白中透着淡红,眼睛隐隐有泪光闪烁,“我没有什么企图,只是想、想陪陛下一夜,一夜一夜就好” 这样的话,她至少能拥有一个不枉她这一世生为女子的回忆。 这样的话,她至少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脏,至少不会脏到连自己都无法面对和承受的程度。 她能想到的,唯一能稍微减轻和清洗自己的肮脏的办法,就是爱慕的男人能够接受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有一次。 夜中天无动于衷,眼里甚至还隐隐泛出寒意:“立刻滚出朕的房间。” “陛下,”春染低泣着哀求,“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陛下了,陛下,我心里只有你,我只求这一次” 夜中天二话不说,转头就走,看都没有再看春染一眼。 春染呆呆的坐在空荡荡的、只燃着一只红烛的房间里,泪水宛如那滴下来的蜡,一滴滴,一道道。 她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红烛燃尽时才慢慢的起身,慢慢的拿起外袍披上,慢慢的走出去。 因为坐得太久,她的双脚已经麻痹,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她摔了三次,撞到桌椅两次,走到外面时还需要扶着墙壁才能行走。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又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很久,房间里始终没有亮灯,没有人知道她在这种时候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 天色泛白时候,她一身男子的打扮,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只跟后门的侍卫说了一句“我回家乡了”就走了。 没有人送她。 知道她离开以后,也没有人在意,莫说这样的分别,就是生离死别,所有人也都习惯了。 春染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再出现在姒琅等人的面前,但,同样没有人在意。 所有人还是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着,只不过,他们所选择的道路决定了他们的生活绝对不会安宁。 “啊,好痛,吱吱的肚子好痛”一大清早,吱吱的哀叫声就传遍了整个后院。 离她最近的夜中天第一个冲过来:“野猴子,出什么事了?” “吱吱的肚子好痛”吱吱蜷成一团,在床上痛苦的扭动着,“吱吱好像快要死了,谁来救救吱吱” 夜中天走到床边,仔细打量她:“喂,野猴子,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第734章 吱吱中毒,床下的坛子 吱吱苍白的脸上,眼珠子闪烁着怒火和野性:“才不是!吱吱前几天才来过的,现在才没有,呜呜呜,好痛,吱吱要死了” 夜中天皱着眉在床边坐下,将她半抱在怀里:“十三马上就来了,你忍忍下。你先跟我说说你之前吃了什么,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呜呜呜,吱吱没吃什么不好的东西啦,吱吱吃的都跟平时一样,都是厨房准备的” “你昨天有没有偷偷的跑出去吃什么东西?” “没有呢,吱吱昨天一定要练习礼仪,主人要回来了,吱吱想让主人看到吱吱变得像个大人了,没有偷偷溜出去” 夜中天看吱吱痛苦得脸色煞白,眼泪都飙出来了,心里暗暗道:这孩子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很强,怎么会痛成这样?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吧? 专攻医术和毒术的十三提着药箱进来:“吱吱姑娘请躺好,我现在就给您诊治。” 只检查了一会儿,十三就毫不犹豫的道:“吱吱姑娘这是中毒了,现在还说不好是中什么毒,我先给您服用催吐药和泻药,然后再看看您吐出来的是什么” 吱吱又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上吐下泻和哀嚎后,才勉强安静下来,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直喘气。 十三研究过吱吱吐出来和拉出来的东西后,很严肃的道:“吱吱姑娘中的毒很可能是混合毒药,以我的医术尚不能全部辩明,必须要请更高明的大夫来看才行。” 夜中天站起来:“这京城最厉害的解毒大夫是谁?” 十三想了想:“目前说来,应该是太医院专攻毒术的太医最好,毕竟太医院收集的毒物最多、解药也最多,皇室和后宫也喜欢用毒害人” “好,我现在就去抓一个过来。”夜中天说着就往外面走。 十三叫道:“夜大人,绑架御医可不是易事,外头风声鹤唳的,您可不要乱来”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夜中天说完的时候,人也消失了。 十三等人一脸苦色,这个皇帝果然很麻烦,而且根本管不住,但愿这位皇帝不要出什么事或捅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虽说如此,他们还是知道这个皇帝只是看起来不太正经罢了,本事还是很厉害的。果然,晚上,夜中天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昏迷的老头。 “我了解过了,这人就是最擅长解毒的太医,让他给野猴子治,治不好的给我打。打死也没关系。”夜中天口气冰冷。 “是,咱们马上将他弄醒。” 这名太医显然心气极高,被弄醒之后还摆架子,大喊大叫什么:“老夫是太医院名医,你们竟敢绑架老夫,想死不成?快些送老夫回去” 咚咚咚 这太医被揍了十几天拳,没有任何一拳是打在他的要害上,却都令他痛不欲生。 “你们还敢打老夫”然后又遭到暴打。 “你治不好这女人的话,”夜中天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坐在边上看,目光比刀子还可怕,“我就杀了你,然后再绑架一个。” 很快,老太医怂了,挺着一脸的青肿,乖乖的给吱吱看诊。 有其他人盯着,老太医没敢玩什么心眼,在十三号诊断结果的基础上进行了细诊,没过太久就道:“海豚毒!这姑娘所中的毒素中包含有微量的河豚毒,不过这毒素并不是来源于河豚最毒的部位,而是来源于河豚毒素较轻的部分,加上这姑娘对毒素的抵抗力特别强,因此这位姑娘才没有丧命。再晚一些查出来的话,这姑娘大概就没救了” 夜中天的脸色比黑夜还难看:“就我所知,晴国的河豚在民间早就灭绝,只有皇室还养有一些用以取毒和制作美食,而且皇室对河豚的看管非常严格,不可能让河豚毒流入民间。我问你,民间是不是有黑市之类的在暗中贩卖这种毒药?” “不可能。”老太医摇头,“皇室所养的河豚都有专人全天看守,每宰杀一只河豚都要经过皇宫审核并进行详尽的记录,而且朝廷严禁民间持有剧毒,不可能有经过提取的河豚毒素流入民间。” “那么,如果有人想弄到这种毒药,该去哪里获取?” 老太医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可以跟黑市商人买。晴国虽然没有这种毒药卖,但别国有啊。特别是黑月国,许多富贵人家喜食河豚,出产的河豚毒也比较多,总会有一些流入晴国。” 夜中天的脸色更可怕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老太医边给吱吱扎针边道:“这姑娘中毒应该有好几天了, 待老太医忙完且吱吱也陷入沉睡以后,夜中天下令:“给我搜,将野猴子这几日吃的东西全给我找出来,一样一样的验,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里有毒。” 厨房的所有食材,包括库存都被检测过了,无毒。 厨房之外的食物,包括各房各屋的茶酒、零食、井水,甚至连鸡食、鸟食、狗食都被细细的检测过了,无毒。 “野猴子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搞到差点没命?”夜中天抚着下巴,问一号、二号等人,“喂,大夫说野猴子至少已经中毒好几天,我问你们,野猴子这几天都在吃而你们没有吃的东西是什么?” 按大夫的说法,一般人若是跟野猴子中了同样的毒,估计已经毒发身亡,幸好野猴子体质与常人不同、抵抗力特别强,才逃过了这一劫,这么说来,令她中毒的食物应该是只有她一人食用才对。 一号等人皆摇头:“吱吱姑娘喜欢享受美食,每天都换着法儿吃,各位真不清楚吱吱姑娘都吃了些什么。” 有人道:“夜大人,吱吱姑娘这几天都跟您在一起,您是否有所发现?” 众人一听,可不是嘛,这几天就数这位与众不同的皇帝跟吱吱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了,他若是不清楚,别人更不清楚了。 夜中天沉默了一下后,下令:“将这间院子再重新搜查一遍,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这只野猴子很可能会把好吃的偷偷藏起来,树上,树洞,床底,屋顶,箱子里,等等,都不可放过。” 众人都在心里道:头儿从来没少给过吱吱想吃的东西,吱吱不至于这么做吧? 结果,没过多久,就有人叫道:“床底下有一坛东西,好像是酸梅?” 那人从吱吱的床底下抱出一坛东西来,摆在众人的面前。 坛子不是透明的,众人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但坛口的盖子并没有封得很严,看得出来盖子经常被打开,隐隐有淡淡的酸味冒出来。 第735章 意外的凶手,皇宫的来客 夜中天将盖子揭开,一股好闻的、带着淡淡清甜之气的酸味顿时弥漫开来,惹得众人都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觉得胃里都跟着冒酸了。 众人低头一声,这坛子里的酸梅只剩下半坛了,不是吱吱吃的还能是谁吃的? “是酸梅。”夜中天立刻判断,“找太医来,让他检验这坛酸梅。” 酸梅可是夏天的开胃、消化圣品,吱吱还是肉食动物,每天就吃吃吃的,酸梅这种东西太适合她当成茶余饭后的零嘴了。再闻闻这酸梅的味道,定是做得很不错,吱吱很有可能把这东西藏起来传供自己享受。 老太医被抓过来,挖出酸梅细细的研究和检测了许久后,很肯定的道:“这酸梅有毒,吱吱姑娘很可能就是吃了这酸梅中毒的。” “这酸梅是从哪里来的?”夜中天目光凛凛的扫视众人。 众人心头皆是一惊,纷纷摇头。 一号道:“就我所知,宅子里并无人制作酸梅,我们也没有吃过,至少我是不知道这酸梅是从何来的。” 他看向众人:“你们知道吗?” 众人全都摇头。 一号下令:“你们立刻去问宅子里所有的人,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酸梅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迅速跑出去。 夜中天阖上眼眸,陷入沉思之中。 没过多久,一人接着一人跑进来,报上来的消息都是府里并没有制作或购买过酸梅,也没有人知道吱吱的这坛子酸梅是从哪里得来的。 夜中天听完之后,冷笑了几声,凌厉的下令:“一号,立刻派人去追春染,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把春染抓回来,打残也无所谓。” 一号脊梁就是一冷:“夜大人,难道您怀疑这事与春染有关?” 夜中天冷笑:“春染在墨月城待了那么长时间,又身居高位,很可能持有河豚之毒。我认为最有可能下毒的就是她。” 一号额上冒出汗来:“是,我立刻派人去追她。” 整个宅子都动起来,二十余名高手乔装出行,朝春染回家乡的方向追去,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或找到春染。 春染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那几天,夏天偶有的雷雨又下起来,下得特别大,“轰隆降”的雷声经常在晴州城上空炸响, 皇宫里,景立天搂着贞妃,叹气:“贞妃啊,姒月这贱人迟迟没能抓到,你说朕该怎么办呢?” 贞妃安静的蜷缩在他的怀里,轻声细语的道:“皇上,臣妾不懂得如何抓捕和消灭逆贼,但是啊,臣妾不认为姒月能动得了皇上的根基,皇上没有必要为这种女人忧虑。” “唉,贞妃,你没有接触过这个女人,不知道这个女人的险恶狡诈。这女人长了一张神女的皮相,骨子里却是真正的恶魔,她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安啊。” “臣妾相信她是恶魔。但是,皇上,”贞妃柔柔的道,“臣妾认为皇上过得好好的,过得开开心心的,便是对姒月最大的惩罚和折磨了。来日皇上寿比南山,姒月却大仇未报,含恨死去,皇上不就是大获全胜的赢家了么?” 景立天一听,咦,还真是这个理啊! 他虽然恨姒月入骨,但原因只是因为他被姒月欺骗,而姒月恨他却是因为他不仅灭了姒月全族,还玩弄了姒月多年,相较之下姒月不知比他悲惨多少万倍,他一点都不吃亏啊。 想想,姒月现在不仅在恨着他,还一定活在过去的噩梦中不能自拔,日夜被痛苦折磨着、哀嚎着,这其实不是挺爽快的一件事情么?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突然就好转了不少,老手在贞妃的身上摸来捏去,嘴上又道:“爱妃说得有理,不过姒月比朕年轻不少岁呢” 姒月比他早死当然非常好,但他比姒月早薨呢? 从古到今,最不想死的一定就是帝王了,最相信自己永远不会死的也一定是帝王,他也不例外,但,他还是会克制不住的去想死亡的问题。 “不会的。”贞妃说得很坚定,“陛下是什么身份,姒月又是什么身份?姒月日日活在噩梦之中,又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现在还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活得长久?钦天监的几位大师不是说了么,姒月必定短命,皇上必定长寿,所以臣妾一定能与皇上天长地久。” 景立天又想了想她的话,终于展颜,搂着贞妃亲了又亲:“唔,你说得不错,这姒月日日做噩梦,不早死才怪了,朕只要尽情的享受这荣华富贵的日子就能活生生的气死她了,哈哈哈”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无比的、深深的期待着姒月能被抓到。 他再怎么相信姒月活得很痛苦,而且一定早死,也比不上亲眼看到来得有用。 一定、一定要让他亲眼看到姒月不得好死,他才能安心。谁能为他实现这个愿望?晴国之大,臣子之众,到底有没有半个人能为他实现人生最后的、最大的心愿?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他一定会重重的用他,赏他,让他享受世人艳羡的富贵。 景立天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出现的,至少短期内是不会出现的了,然而,就在雷雨“轰轰”的次日晨间,有太监匆匆来报:“皇上,东皇门有侍卫来报,说有人愿意以性命保证其知道姒月的下落,要当面向皇上出售这个情报。” 景立天才不会相信有人会这么轻易的知晓姒月的下落,淡淡道:“让楚刀去见。” 太监道:“那人坚持要当面告诉皇上,除了皇上之外的人一概不谈。这人还说他近期见过姒月,如果他提供的情报有假,他愿意受尽所有酷刑,生不如死。” 景立天沉默了一下:“这人是什么人?” 太监道:“奴才不知。这人只说要当面告诉皇上姒月的下落,其它的什么都不肯说。” 景立天看向身边的贞妃,贞妃柔柔的道:“皇上,外面雨大,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见见,就当打发时间,如何?” “那就见吧。”景立天下令,“这人若是有问题,朕今日就要欣赏活人受烹刑。” “是。”太监打了两个冷战,退下去了。 没过太久,太监领着一名将自己包裹在灰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年轻人走进来。 “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这人打扮虽然古怪,但气质仪态却是一点都不差,一见景立天就跪下来,动作极为标准优雅,令景立天和贞妃都有些意外。 这人是女子吧?不过这并不重要。 第736章 姒月的情报,换两个条件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说吧,”景立天不抱什么希望的开门见山,“姒月在哪里?” “我会带皇上的人亲自去抓姒月。”灰袍女子道,“但在那之前,我有两个要求,只要皇上满足这两个要求,我立刻带人去。” “哦,两个要求而已,说。” “第一条,”灰袍女子居然不见怯色,声音极稳极淡,“请皇上下旨封我为公主,是皇上亲生的真正的公主。第二条,当朝将我指婚给前来求婚的千叶国王子,并让我与王子在晴州成亲后随王子前去千叶。” 千叶国是晴国的邻国,与晴国的西边接壤,虽然这个国家只是个小国,但因为四面环山、易守难攻的缘故,局势还算安宁,她嫁去哪里应该能过上平和的日子。 “只要完成了这两条,我便带人去抓捕姒月。”她说。 “先抓到姒月,朕再满足你的条件。”景立天毫不犹豫的道。 “我曾经服侍过姒月。”灰袍女子并不急,“我现在出卖姒月,姒月知道以后一定会置我于死地,我想,用不了几天她就会知道了。所以,我必须要先给自己留一条生路,皇上不答应我的话,我冒这个险不值得。” “放肆!”景立天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朕还价!” “皇上,姒月一旦察觉我行踪有异,一定会再次转移和隐匿起来,到时就真的找不到了。”灰袍女子不动如山,“皇上若是不能给我活下去的保障,我怎么样都是死,那么,就没有白白提供情报的必要了。” “信不信朕现在就让你尝尝酷刑的滋味,看你说是不说。”景立天狞笑。 “信,我相信皇上杀谁、虐谁都不会犹豫,何况我只是区区一介贱民。”灰袍女子淡淡道,“我不会求皇上不杀我,我只说姒月一旦察觉到我背叛了她一定会躲起来,到时连我也不知道她会躲在哪里,皇上也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景立天并不是小气到不能答应她的条件,但景立天就是讨厌别人跟他讨价还价,所以他就是非要刁难这女人:“真的找不到姒月又如何?姒月确实是朕的心腹大患,但是,朕何尝又不是姒月拿朕没有办法的存在?你想要朕妥协,没门。” 灰袍女子沉默了一会后,道:“皇上也许还不知道吧,姒月如今有黑月国撑腰,还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皇上不早些除掉她,以后未必还有机会。” “黑月国?黑月国凭什么帮姒月?”景立天眯起眼睛,“姒月的女儿已经死了,而且母女俩当年已经翻脸,你说这些话,有何证据?” “姒月母女并没有翻脸。”灰袍女子道,“那不过是母女俩联合在皇上面前演的一出戏罢了。因为这出戏,姒月还赔上了一部分的华黎宝藏,但也因此让母女俩在当时的危机下躲过了一场劫难,得到喘息的机会。” “贱人!一对贱人!”景立天恨恨的骂着,指着她道,“证据呢?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 灰袍女子道:“只要抓到姒月,皇上就不需要任何证据了,相反,抓不到姒月的话,要证据又有何用。” 景立天噎了一下后,悻悻的道:“封你为公主或将你指婚给千叶国王子都是大事,朕不能就这样应允你。你先将姒月的藏身之处报出来,朕让人去核实后,即刻下旨满足你的愿望。” “不。”灰袍女子很坚持,“我赌上性命才进的皇宫,我一定要先拿到奖赏。” 景立天抽了抽嘴角后一拍桌子:“拉下去,鞭刑侍候。” “是。”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将灰袍女子押下去。 灰袍女子一声不吭,也不反抗,任由侍卫将她拖下去。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对这样的遭遇很是木然。 正殿里,景立天黑着脸,忿忿的骂:“区区贱民,也敢跟朕要求这要求那,着实可恶!” 贞妃直到这时才柔柔的道:“皇上,正因为这人是贱民,才更需要得到一个保障。跟姒月相比,她的要求真算不得什么,皇上何不先答应了她。” “就她那样子,你觉得她能提供有用的情报?朕可不想被个贱民给耍了。” “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重要人物,不是么?”贞妃微笑,“臣妾觉得,像姒月那样的女人,才不会把显眼的人放在身边呢。” 景立天想了想,微微叹着气,转头对站在一边的太监道:“去,把那个女人带上来。” 他下达命令也是有讲究的。比如下令鞭打那个女人时,他做了一个看似随意的手势,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先吓唬吓唬她”,而不是真的要严惩她。 只是,过了一会儿还没见那个女人求饶或恐惧,他心里也明白那个女人大概是真的抱了死亡的觉悟来的,这么说来,这个女人很可能真的拥有情报。 灰袍女人又被带上来。 她的举止很从容,眼神也很安定,就像已经看透世事,无喜无悲,无痛无惧。 景立天看着她,声音有了几分亲切:“朕现在就下旨封你为公主,朕会向朕的后宫解释你是朕流落在民间的公主,今日刚刚接回宫里,赐住九仙宫。明日,朕会安排你和千叶国王子见面,并将你赐婚给王子,至于举行婚礼的时间,还需要由钦天监选定,但一定会是离今日最近的吉日。” 灰袍女子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淡淡的光泽,她再次跪下来,深深的道:“女儿谢父王。” 上手得可真快啊。景立天在心里嘀咕着,脸上现出慈爱之色:“女儿,你让父皇看看你的脸,父皇还不知道你在民间叫什么名字呢。” 灰袍女子将蒙住脸的袍角拉下来,露出一张虽然清瘦却极其清秀的素颜来,她的声音也变得温婉而乖巧:“父皇,女儿没有正式的名姓,只有一个小名叫小春,我不喜欢这个小名,还请父皇给女儿另起个新名字。” 赐住九仙宫?真是天大的嘲讽啊。 景立天端详那张脸,隐隐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熟悉。想了想后,他淡淡一笑,这女子的眼睛与嘴唇,倒是与琅儿有几分相似,说是他的私生女了,也算是有点凭据了。 “好,你从今日开始就叫景婉婉。”景立天哈哈一笑,“婉婉快坐下。那些民间的事儿,你还有什么应该要告诉父皇的?” 景婉婉微微一笑:“父皇,只要抓到姒月,姒月提供的情报至少能写成一部书,我能提供的事儿,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第737章 公主的好运,姒月的危机 景立天眼睛微微一眯,嘴上仍然在笑:“说得也是。婉婉你先下去歇息,好好打扮,准备明日上午与千叶国王子见个面。” 而后他看向贞妃:“爱妃,婉婉入住九仙宫的事情就交给你打点了,你可一定要让朕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爱女住得舒心,过得开心。” 贞妃站起来,优雅的行了一礼:“臣妾遵命。” 而后她走到景婉婉身边,说话客气又亲切,没有丝毫的怠慢:“婉婉公主,请随我来。” 景婉婉站起来,也回礼:“多谢贞妃娘娘。” 贞妃与景婉婉下去了,景立天道:“让楚刀来见我。” 就算知道姒月的下落,想抓到姒月也没那么容易,他需要提前和好好的准备。 这天晚上,景立天在花厅里设了宴席,招待后宫的嫔妃们和公主们。开席之前,景立天当众下达圣旨,封自己从民间寻找回来的私生女景婉婉为公主,赐住九仙宫。早就习惯这类事件的嫔妃们、公主们例行公事的向景立天和景婉婉道贺,然后挤出笑容用膳,用完膳后各自离开,连一丝茶余饭后的议论都没有。 景婉婉的到来,没有在后宫引发一丝波澜,甚至都没有传到宫外。 次日上午,千叶国那位相貌、才能都只在中等水准之上的王子进宫,见到了婉婉公主,对公主的印象还算不错,加上他也没有资格对这桩婚事要求太高,这桩联姻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后,景立天派人去钦天监择定吉日后,他答应“景婉婉”的两件事情,就以这样的速度给办妥了。 “婉婉,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景立天开始急了。 他怕狡猾的姒月会突然搬走,再度让他扑个空,一次次的抓捕,一年年的怨恨加深,当极大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 “嗯,”景婉婉微笑,“麻风巷的渡慈庵有一个从不出门的带发修行的师太,您抓到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麻风巷?”景立天惊得后退两步,“你指的是那个专门关押和埋葬麻风病人的麻风巷?” 连他都知道那条老城区的破巷子。 得了麻风病或其它难治的传染病的病人,都会被丢进那里自生自灭,只要是正常人,绝对不会踏进那里一步的。 姒月会躲进那种随时都有可能会染上麻风病的地方?没错,朝廷是不会找上那种地方,但进了那种地方,跟寻死没有什么区别吧? “是的。”景婉婉道,“渡慈庵里的人早就死了,姒月就带了两名侍从住在渡慈庵里,日日为死去的病人收尸和超度,巷子里的人都以为她原本就是庵里的人” “但她不害怕染病么?”景立天打断她的话,“或者她已经染病了?” “我不太清楚她的身体状况。”景婉婉道,“我只知道姒月身边的人似乎很懂得医理,知道如何预防感染,而姒月的体质似乎也与常人不同,她在那里住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受到麻风病的影响。” “那条巷子里住有多少人?功夫如何?装备如何?”景立天追问。 “这些我都不知道。”景婉婉道,“我是被姒月身边的人买去照顾姒月的,平时都待在渡慈庵里,很少能够出门,也不敢轻易出门,因此并不了解那条巷子的情报。就连姒月的身份,我也是偷偷听到她们在私底下的议论才知情的。” “既然姒月的人看得那么严,那你是如何离开渡慈庵的?”景立天目光税利的盯着她。 “因为姒月信任我,而且不知道我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我说我想回乡下看望亲人,她便答应了。” 景立天冷笑:“看来姒月对你不错啊。” 景婉婉沉默了一会后:“是,她们是对我不错。” 景立天“呵呵”的笑了。景婉婉则一言不发,她知道景立天在嘲笑她,但她无所谓。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意和失去的了。 景立天知道她只是个小人物,碰巧知道姒月躲在哪里罢了,也没有再问她什么:“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你最好别踏出九仙宫一步。” “是。”景婉婉很乖巧的退下。 她不敢透露姒琅的情报。一来因为心虚,二来是因为夜中天就在姒琅的身边,夜枭也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而景立天根本不可能拿这两个男人怎么办。 她退下去后,景立天对站在帘后的楚刀道:“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卑职已经准备好了,立刻去办。”楚刀迅速离开,迅速带着人,乔装打扮,分头赶往麻风巷子。 因为还是白天,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离麻风巷相当远的距离线上布下包围圈。这么大的一个包围圈,足以确保姒月安排在麻风巷四周的暗哨不会察觉。 另外,所有的城门都已经以夷族反贼要潜入京城刺杀皇上为由而暂时关闭。 此时的麻风巷,如同往日一般无人出没,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偶尔传出的惨叫声、哀嚎声、哭声、笑声和隐隐的骂声,听起来很是骇人。 即使是在白天,这里看起来也像是鬼地。 小巷一角的渡慈庵里,姒月放下木鱼,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坐在摇椅里闭目小憩。 华黎部落有自己的神,她并不信什么佛祖、观音菩萨之类的神,但,她还是会坚持颂经拜佛,因为那样可以令她暂时忘却漫长而痛苦的噩梦,心灵得以安宁下来。 一名尼姑打扮的侍女捧着一束粉的、黄的、白的相间的鲜花走进来,一边换掉花瓶里的昨日的花,一边道:“这是姒英大人亲自为您采摘的,他说希望您喜欢。” 姒月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那束似乎能照亮这个房间、花瓣上还滴着水珠的鲜花,唇边泛起细微的一丝笑:“他还在坚持呢,也不知厌烦的。” “怎么会厌烦呢?”侍女看向她,很认真的道,“姒英大人很用心的培植那片花圃,每一天为您摘花的时候,他看起来都很幸福呢。” “是吗,”姒月喃喃,“这么美的花,天天都送给我,有些浪费和可怜了呢” 她没有去记她究竟收到了多少次鲜花,但,只要她的住处固定下来,姒英送给她的鲜花就不曾少过。 初时,她根本无法面对和忍受这么干净、美丽、芬芳的鲜花,见一次砸一次,还会捂着眼尖叫,但慢慢的,欣赏着这些美丽的鲜花,已经成了她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看着这般鲜活生香的花,她能看到一抹这个世界的美。 第738章 意外的突袭,母亲不在了 “姒英大人说,”侍女又很认真的道,“这些花是为了你才落地生根,发芽开花,变得鲜艳而芳香的,如果没有你,这些花就没有机会生长和绽放,所以一点都不浪费。” 姒月垂眸,微微的笑。 “把花拿过来。”她低低的说着,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花束,小心的抱在怀里,嗅着透着水气的花香,阖上眼睛。 她觉得她这会儿可以稍微的做一个平静的好梦。 而外面,天色终于暗下来,黑暗迅速笼罩大地。 “沙沙沙——”雨声传进姒月的耳里,凉爽的夜风挟着飘渺的雨丝从门缝和窗缝里吹进来,拂起了姒月黑中带银的发丝。 真舒坦呢 姒月微微的笑着。 忽然,门缝和门窗都“啪啪”的响了好几下,一股劲风吹进来,刮得姒月的脸庞有些冰冷。 她睁开眼睛,站起来,想回到里屋吃些东西,手上却是蓦然一凉。低头一看,手中的那束鲜花不知何时居然凋落了大半,缤纷的花瓣在她的脚边洒了一地。 这可是今日下午才采摘的鲜花,怎么会这么快就凋落了? 是被风刮的,还是她抱得太用力,伤了这些花儿? 她的心里升起怜惜,不由轻轻吻了吻这些满含心意的鲜花,喃喃:“抱歉呢” 她弯腰去捡一枝落地的花苞,手刚刚捏住花枝,身体猛然就是一顿,而后不动了,侧耳聆听外面的声音。 半晌后,她猛然站起来,将手中的花束往地上一丢,转身就往里屋奔去,同时拉动了墙壁上的风铃系绳。 她听到了不祥的脚步声,很细微,但没能瞒得过这么多年来神经已经被磨得异常敏感和敏锐的她。 “叮呤呤呤——”几串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声音不高,却是余音袅袅,连绵不绝。 瞬间,整个渡慈庵都动了。 两名侍卫冲出来,已经是兵器在手。 “大人,我背你。”一名高大的侍女毫不迟疑的背起姒月,往庵的后面冲去,另外一名侍女则断后。 庵堂后面是一间间连着的破屋子,高大的侍女踢开一扇扇门,从一间间破屋中冲过去。这些破屋原本住的都是等死的麻风病人,但早就被她们改造成了干净的、种有各种草药的药圃。 冲过这几间破屋子,就是一条巷口,穿过去,再穿过去,就是大街。 然而,三个人刚刚冲到巷子口,三面就有人冲了出来,拦在她们的面前。 没有灯光。但天色还不是很暗,隐隐能看到他们黑衣、劲装、蒙脸、身手矫健,身上更是透露着冷酷的杀气,几乎可以确定是职业杀手。 两名侍女将姒月护在中间,断后的侍女拿出一只口哨,再次吹响了警哨。 “沙沙”的下雨声中,四周隐隐传来打斗之声和呼喝之声,但是,救兵都没能赶来,赶来的,是一道道杀手的身影。 她们被包围了。她们安插在麻风巷四周、附近的探子和暗卫们也被拦住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显然都是有备而来,而且人数占了绝对优势。 三人心里都惊:这个藏身之处如此隐秘,根本就是人世间的死地和禁地,为什么这些人能找到这里,而且行动还这么快? 她们布在四周的眼线,居然没有及时发觉,事情,可能比她们预想的严重 怎么办? 要强行杀出去,还是继续呼救,等待救援? 但对方会给她们机会吗? 对方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一层层的将她们包围起来,因为下雨的关系,她们也没有办法点火或发出信号弹,想靠她们三人冲出去,难如登天。 “姒月,好久不见。”突然,包围圈中响起一个冷酷的声音,而后杀手们让出一条路,一个人从那条路中走出来。 姒月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楚刀!景立天的头号兵器。是他的话,很难逃了。 “这次不会再让你逃了。”楚刀背着手,盯着姒月,“你是想不受皮肉之苦,不死一人,乖乖的跟我走,还是要我动手,杀几个人,再折断你两条手臂,将你拖走?” 趴在侍女背上的姒月抬头看天,天色乌黑,雨如丝帘,等不到救兵了。 她长长的叹息:“我跟你走,你不用浪费时间杀人。” 而后她对侍女道:“我们不是对手,放下兵器,跟他们走。” 侍女沉默片刻后,丢下手中的兵器。 楚刀抬了招手:“把囚车带过来。” 他的身后传来“辘辘”的声音,一辆马车行驶过来,马车上面是一只很大的、比拇指还粗的、全是精钢打造的囚笼,办笼上缠着的也是精钢所制、拇指大小的链锁。进了这囚笼,没有特制的钥匙,谁都别想打开和破坏。 马车停在姒月的面前,车夫接过楚刀丢过来的大号钥匙,把囚笼的铁锁打开。 “请。”楚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姒月轻轻叹气:“都上车吧。” 两名侍女抿着嘴,扶着姒月进了囚笼。 楚刀挥了挥手,车夫锁好铁锁,将钥匙还给楚刀后,拿起一块巨大的遮雨布盖在囚笼上方,而后驾着马,又“辘辘”的走了。 待姒琅匆匆赶到时,渡慈庵已经人去楼空,因为下雨和天黑的缘故,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她甚至不知道是谁将母亲给劫走了。 好在守在麻风巷附近的暗哨中,有人心知不是对方的对手,就没有现身,而是悄悄隐在黑暗中,跟着对方的囚车走,最后发现那辆囚车进了皇宫。 “竟然是被景立天给抓走了!”姒琅站在夜雨中,愤怒的用拳头捶打墙壁,“景立天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地方!事先竟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太可恶了!” “你们确定那辆车上面关的是我母亲?确定那辆车真的进了皇宫?”她追问跑回来报告消息的暗哨。 “我们看不清楚,但囚车上除了姒月大人,不可能是别人了。马车进了皇宫这事,千真万确,绝不会看错。”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姒琅喃喃着,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下令,“扩大范围,再次搜索四周,说不定母亲就隐藏在附近——” “所有人都去找,不得耽误” “现在绝对不能派人去找人。”一号阻止其他人行动,并对姒琅道,“头儿,朝廷有可能留人在四周巡逻和埋伏,就等着姒月大人的救兵赶到之后将救兵一网打尽。所以您现在必须冷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现在是黑夜,雨还未停,方便出门,要不然他一定不会让头儿跑到这种不知底细的危险之处来。 第739章 死敌相见,毒牙毕现 “母亲有难,我岂能为了自保而当缩头乌龟” “如果姒月大人已经被抓走,咱们把这里翻过来也无济于事。 ”一号很冷静,“如果姒月大人躲在附近,那么她暂时也不会有事,还请头儿不要乱了阵脚。” “不行!”姒琅摇头,“万一母亲真的躲在哪里,而我错过救她的时机” “这样,咱们派十几名探子在这一带悄悄搜索好,其他人还是隐匿起来,按兵不动,免得被朝廷盯。如果探子发现朝廷的伏兵,抓几个回去拷问,如何?”一号建议。 其他人也纷纷加入劝阻的队伍。 姒琅沉默了片刻后,仰头叹息:“依你们的意见办吧。还有一点,立刻想办法与宫里的人取得联系,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打听我母亲的下落,若有可能,全力保护我的母亲。” “是,我立刻去安排。”一号见姒琅冷静下来,也赶紧去办最要紧的事情。 姒琅心急如焚的时候,正是景立天心情最痛快的时候。 “真的抓到了?”他激动着高声吼,胸口起伏得很是厉害,“没有骗朕?真的没有骗朕?” “是的,囚车马要进宫了。”十万火急的先跑进宫禀告的探子很肯定的道。 “确实是姒月吧?不会是替身吧?没有人在半途将她劫走吧?”景立天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但当这一天这么突然的到来时,他又不怎么敢相信。 “抓捕姒月的过程很顺利。”探子道,“楚刀大人确认对方是姒月,绝对不会弄错。另外,楚刀大人带了几百人亲自押送姒月,并做好了调动大内侍卫和禁军的准备,绝对不会给姒月一党劫走姒月的机会,还请皇放心。” “天哪,天哪”景立天跌坐在椅子里,捂着胸口喃喃,“不会真的抓到了吧?她这样被抓到了?该不会又是她的阴谋吧?” 毕竟这一次的抓捕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相当于抓了一只逃走的猫似的,把以前他费的那些劲变成了笑话一样的存在。 “去,去告诉楚刀,”他微微哆嗦着声音道,“赶紧把姒月押到景华宫,朕要连夜审问姒月。还有,你们赶紧去调三百大内侍卫过来,守好景华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和入内。” 他嘴说着,心里还在祈祷:苍天保佑,保佑这回抓到的真是姒月,而且别再出意外了,再也意外他要不知吐第几次血了 而后他一直心神不宁,四肢抽筋,精神陷入巨大的紧张之。 直到姒月被楚刀押着进入,他的那颗心才算是落了地。 “姒月,姒月你这个贱人——”看到姒月并确定那真是姒月的瞬间,景立天只觉得全身的气血排山倒海一般冲脑门,整颗脑袋都陷入了火山爆发的状态。 他咆哮着冲前去踹姒月:“你终于落入朕的手里了!朕今天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后悔终生!” “我让你骗我,愚弄我,嘲笑我,欺负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斗” “景立天,我身体虚弱,你若是现在把我打死了,还怎么抓我的人?”姒月避着他的踹踢,嘴平静的道,“我已经后继有人,算我死了,我的人也不会放弃复仇。你现在弄死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景立天停下来,红着眼,红着脸,红着脖子,宛如恶鬼一样死死的瞪她:“你怕死了?你以为你这么说,朕会放过你?” 其实,他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他大吼了这么多声、又踹了这么几脚后已经累得不行了,不得不停。 “我还不了解你么?”姒月的唇角一勾,淡笑,“你当然不会放过我,像我不会放过你一样。不过,我的身体真的很虚弱,根本经不起殴打和酷刑,你想折磨我,还是等抓到我的人后再折腾吧。” “你会帮我抓到你的人?”景立天狞笑,“你无非是想拖沓时间,残喘苟延罢了。” “是啊,我确实是在拖沓时间。”姒月也不否认,“我希望我的人能来救我,因为,我还想活着看到你死。” “你这个贱人——”景立天气得几乎要疯掉了,冲去又给了姒月一脚,姒月痛不痛他不知道,但他的那只脚快要抽筋了,令他差点当众摔倒。 “你急什么呢?”姒月还是在笑,但目光一直都冰冷得不像活人,“我想杀你想了二十余年,你想杀我也想了几年,这么多年我和你都熬过来了,难道还等不了这一两天?” 楚刀也对景立天低声道:“皇,现在最重要的是引出华黎部落的余孽,让犯人多活两三天又何妨。” 杀掉姒月,姒月一党会自动解散或衰灭? 不会的。 所以,利用姒月引起她的党羽,再一举灭之,才是策。 “那也先要折磨她个半死再说。”景立天恶狠狠的道,“要不然老子忍不下去。” “我嘴里有一颗牙齿,含有剧毒,一旦咬破,我会立刻死亡。”姒月淡淡的道,“你也别想着把这颗牙齿撬走,因为,你一定不会知道是哪颗牙齿,而且在撬的过程随时都有可能令这颗牙齿破掉。这颗含毒的牙齿,是为了哪天被你抓到时所用。” “景立天,”她冰冰的道,“我现在还没有咬破这颗牙齿,是想跟你赌一把。赌我的人来救我时,是成功的将我救走,而不是被你一打尽,灰飞烟灭。” “呵呵,你还真他妈的有自信。”景立天见她一点惧色和慌色都没有,心里很是气愤,“你那点人,还想从老子的千军万马和铜墙铁壁救走你?妈的,整个晴国都是朕的,你逃到哪儿不是一样?都这样了还妄想着逃走,你个异想天开的死老太婆。” 说起来,姒月的头发已经夹带了明显的银丝,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细纹,素颜还是美丽的,但,确实不年轻了。 但,相较之下,自己老得更快、更明显,这点也令景立天感到气愤。 “所以,这场赌局你占据了绝对优势,我赌的只是九死一生的机会,看你敢不敢赌。”姒月道,“如果你跟我赌,我不会咬破嘴里的毒牙,如果你不跟我赌,我不会给你折磨我的机会。” “呵呵,”景立天冷笑,“我较想赌在你自尽之前,我能不能让你没法自尽。” “我已经跟我的人谈好了,”姒月淡笑,“如果我变成尸体,随便杀我者如何处置我的尸体,他们无需理会,只要日后为我报仇好。景立天,你现在需要选择,是选择马杀掉我或逼我自尽,还是选择留我几日,引我的人钩。” 第740章 明摆的陷阱,生死的赌局 “我说了我要赌你无法自尽!”景立天见她无视自己的话,气得拍桌子。 “这事不用赌。”姒月淡淡的道,“因为结果必定我当场身亡,如此,你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找到我的人。” “你、你”景立天哆嗦着手指,指了指她,“楚刀,你给朕” “皇上,”楚刀低声道,“抓到她的党羽后,您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她,这般美味的点心,您就留着,慢慢品尝不是更好么?”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和追杀姒月母女,却都被一次次的愚弄,毫无所获,身心都麻木了,他现在只想快些灭了姒月一党,再也不要忍受这种没完没了的折腾。 景立天瞥了姒月一眼,低声:“你说,这会不会又是姒月的阴谋?” 说实话,他多多少少也被姒月母女吓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了。 “不管是或不是,这都是我们的机会。”楚刀道,“而且我们占据绝对优势。如果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还不能赢的话,大概以后都不会赢了。” 楚刀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对景立天充满了鄙视。 占据了这样的优势还不敢赌,还成天想着灭了对方?不如等对方来灭掉自己算了。 景立天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好累,累到没有精力再做什么了,便挥了挥手:“行,那就由你来安排,安排好了告诉朕就行。” 而后他盯着姒月:“姒月,我就让你最后过几天舒服日子,在朕抓到你的党羽之后,你和党羽将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他猛然笑了:“不不不,我都想好了,抓到你的党羽后,女的都像过去的你一样去当奴妓好了,当然,你也要继续重操旧业。虽然你已经老了,但朕相信,还是有很多男人愿意玩你的。至于男的嘛,可以先阉了,然后再送去给你当同行也不错。” 说着说着,他猥琐而下作的笑起来,面容看在姒月的眼里,真是无比的恶心。 “如果这一次我赌输了,那也只能说是天意,堕入地狱我也认了。”姒月淡淡的,“不过,景立天,如果我赢了,那你以后也别想再睡得着了。” 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条件下都不能赢,那么,就真的是大势已去了。 景立天冷哼:“朕不会输的,你就等着命运重演吧。” 而后他甩了甩袖:“将她带下去,好生侍候着。” 抓到姒月让他感到痛快,但,他现在已经疲惫不堪,只想上床躺着。 楚刀押着姒月下去了。 次日,天字号第一重犯、华黎部落的圣女——姒月被抓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再度引起热议。 同时,姒月将于明日被游街示众,围绕全城三十六条大小街道走一圈后被关押在衙门一夜,随后将被当众挑断手筋和脚筋、再度沦为奴妓的消息,也传遍了全城。 全城都在兴奋。兴奋的等着围观久违的犯人游街和当众行刑。特别是这次的犯人听说还是个绝色美人,谁不想看这样的美人当众受辱? 只有姒琅知道,那是景立天在告诉自己一方:我就是要当众羞辱和折磨你的母亲,你想救你母亲的话,就只有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景立天明摆着的圈套:你母亲就被关在这里,你救还是不救?不救的话就等着看你母亲再度堕入地狱吧,救的话,我的陷阱就摆在这里,等着你往里跳! “混蛋!”姒琅捏着拳头,狠狠的擂打桌面,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 “头,请您一定要冷静。”一号冷静的在旁边道,“你若是控制不住而上当,那您和姒月大人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就当全功尽弃,付诸东流。” “我知道。”姒琅的眼里全是狰狞的红丝,“我要救人,我不要去送死!你就说吧,把京畿一带我们所有的人手都调回京城,需要多少时间?” 一旦母亲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或者母亲被带回宫里,那就算母亲还能熬着活下去,估计精神也真的要崩溃了,这一生也真的完了。 她几乎没有时间进行准备,景立天就是在逼她往火坑里跳。 一号摇头:“如果不想引人注意的话,至少要三天时间。” 姒琅叫起来:“太慢了,真的太慢了!如果我以自己为诱饵,拖住景立天,你觉得我们是否来得及调兵” “不能调兵!”一号的口气难得有些严厉,“一旦调兵,就是正式开战了,咱们没有准备,仓促亮出所有底牌,结果必定是一败涂地!” “那、那我要怎么办?我现在能怎么办?”姒琅的声音都沙哑了。 “请夜大人出面吧。”一号果断的道,“让夜大人出面去找景立天,拖住景立天几天,到时待枭大人回来以后,可以请枭大人帮您一把。” 黑月皇帝驾到,景立天必定要亲自迎接和招待,如果夜中天找什么理由提出暂缓处置姒月几天或者故意捣乱,相信景立天也很难按计划处理这事。 “可,可”想到夜枭,姒琅有些心烦意乱,“又找夜枭帮这样的大忙,实在是” 她不想像过去的那个弱小的自己一样,每到绝处,都让他来拯救自己或帮助自己。她明明想的是与他并肩而立,而不是依赖与仰望。 “这是最好的办法,现在不是讲究自尊心的时候。”一号想说夜枭欠您和姒月大人的,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我明白了,”姒琅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夜中天呢?他现在何处?” “因为吱吱说天天躺在床上难受,夜大人就背着吱吱出去游玩了,今天没回来,目前还不知道他逛到了哪里。” “这个混蛋”姒琅很想骂人,“平时总是不请自来,赶都赶不走,现在需要他了,他不知哪里去了” 一号道:“虽然不知夜大人究竟去了哪里,但只要去吱吱平时喜欢去的地方找,应该可以找到的。” 吱吱喜欢什么地方?有很多好吃的地方,有杂耍的、好玩的、新奇玩意的地方,或者是有很多树可以攀爬的地方。 “我明白了。”姒琅长长的叹息,“派人去找吧,我也去。” “头,您还是留在这里吧” “现在,外头对我们来说都是安全的。”姒琅苦笑,“景立天一定会安排重兵看守我母亲,没有余力派人上待巡逻和搜查我们。另外,他知道我们会去救我母亲,他只需要等着我们找上门去就好,根本没必要再派人来找我们,所以,你不必担心。” 第741章 游街示众,无声谋杀 一号还是沉吟片刻后才道:“好吧,就这么办吧,但,头儿,小心身边的人。” 虽然还没有开始彻查姒月居住为何暴露的事情,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朝廷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走姒月,应该是内部有人给朝廷通风报信,而且这人很可能还属于“亲信”这个级别。 所以,众人已经在昨天晚上连夜搬离原来的宅子,分头迁进不同的据点,只在原来的宅子四周布下眼线,监控是否有可疑人物出没。 姒琅明白一号的意思:“我会尽量单独行动,你们也小心。” 在背叛者尚未明朗的情况下,她单独行动其实是最安全的,当然,对于其他的重要成员也是一样。 一号点头,而后分头离开。 这个白天,就在全城对姒月的高度瞩目和狂热议论中,一点点的过去。 然后天黑了,整个京城都陷入难眠之中。之所以难眠,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明日的“最美最荡女囚”的游街示众,只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得不行,另外也是因为,所有人都想知道传说中穷凶极恶的华黎部落余孽们会不会在这个晚上去救出姒月。 姒月现在被关押在皇宫里,华黎余孽们有胆量、有本事冲进皇宫里救她吗?他们又打算怎么救?救得了吗? 夜晚,也一点一点的过去。 平静,还是平静。 直到天色大亮,皇宫或京城哪个角落里都没有传出骚动,也没有传出新的消息,姒月就这样进入了被游街示众的阶段。 这一天的京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跑出来观赏传说中的华黎圣女,即使是公主出嫁、状元过市、皇帝娶亲都没有这样的盛况。 皇宫大门前,浩浩荡荡的押送队伍包围着一辆囚车,徐徐行驶出来。 因为囚车高出人头,围观者都看到了被关在囚车里的女子。 那女子的头发不像普通犯人一般披散而下,而是高高束起,令她的脸无所遁形,被围观得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脖子被套在囚笼上方的孔洞里,脑袋露在囚笼之上,脖子之下被关在镂空的、精钢所制的囚笼里,双手、双手都戴着镣铐。 “你们都看清楚了吗?这华黎圣女长得真的很不错矣,没有打扮,穿得也不好,还能入得了眼,以前果然是个大美人啊”男人们猥琐的笑。 “好看什么,都老成那样了!你们看她的白头发,看她脸上的皱纹,分明就是一个老太婆”有女人妒忌的嘲笑。 “呸,长得漂亮又如何?”有人吐口水,“不过就是一个千人枕、万人睡的贱货罢了!瞧她那模样,还当自己是圣女,是神女呢?真是笑死人了!” “哈哈哈,你们女人果然不懂吧,男人就喜欢这种看起来高贵纯洁如圣女,实则风骚放浪的美人。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免费睡她啊” “这女人都这把年纪了还生得这么美,年轻的时候不得了啊,哎哟,真看不出她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而随便跟男人睡的贱货啊。可惜啊,她费尽心思,耗掉青春,换来的不过是沦为玩物和死囚的下场” “像她这样的赃东西,就该被浸猪笼!”有女人这么说着,脱下脚下的鞋子就朝囚笼砸过去,嘴里还大叫着,“贱人,骚货——” 有人带了头,便有人跟风。 一时间,破鞋子、烂菜根、被啃过的果核,包括小石头等等,不断的砸向姒月。因为姒月的四周围满了全副武装的侍卫,那些东西并没能全部砸中目标,但,总还有一些砸到了。 姒月却是很平静。 她没有恼怒,没有羞耻,没有恐惧,她只是像一具古老的、被深深刻在悬崖之上的石雕,静静的看着这个世界对她的评头论足和种种恶意。 那种看透世事、无喜无悲的境界,激怒了围观者。 “贱人,打死这个贱人——” “女人之耻啊,应该拿去浸猪笼——” “瞧她那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没得救了,活该被唾沫淹死——” 因为囚犯生得太美,还因为囚犯那种种不堪入耳的传闻,更因为囚犯太淡定太从容,民愤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激发了。 围观者群情激昂的讨伐着其实跟他们毫无瓜葛的女囚犯,吐口水,砸东西,疯狂的谩骂,就差没有冲上去将女犯人剥光了撕成碎片。 那些侍卫似乎也有意看到女囚犯受辱,很有经验的让出一些空隙,好让围观者可以更准确的砸到女囚犯。 看着母亲像畸形的猴子一般被人围观、嘲笑、污辱、砸东西,姒琅心中的愤怒宛如海啸一般喷发。 狂暴的杀气,令她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头,冷静。”在她身边的一号不顾身份,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要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蠢事。” 姒琅低头,咬牙,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她何尝不知冲动会毁了一切。但是,她忍得太痛苦,实在是太痛苦了。 “放心吧。”好一会儿后,她慢慢的抬头,眼睛不再能红,唇边甚至还泛起淡笑,“我不会冲动的。” 一号放开她的手。 姒琅盯中前方的一人,慢慢的挤过去。人群汹涌,很不好挤,但是,人群是随着囚车的前进而不断流动,所以,人群中总会有空隙的,而她向来擅长抓住机会。 她很快就挤到那人身后,紧贴着那人的背部,伸出双手,绕到那人的面前。而后,她猛然一手掩住那人的嘴部,另一手已经将手中的匕首,深深的扎进那人的腹部。 那人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还想回头看姒琅,甚至还想挣扎和呼救。 但是,没用。人群非常拥挤,一个紧贴着一个,想在人群里转个身什么的并不容易。而且那人还被姒琅给紧紧的“抱”住了,腹部那一刀又足以致命,更没有余力反击和自救。 被姒琅“抱”住一会儿后,那人的身体彻底瘫软了,断气了。 姒琅慢慢的放开他,抽出他腹部里的匕首,转身盯向另一个目标。 这人,是骂她母亲骂得最狠、最毒、最兴奋的,就像她母亲杀了他全家一般。她虽然不能阻止这疯狂而庞大的人流污辱她母亲,但要教训几个最该死的,倒是不难。 所有人都狂热的盯着囚笼里的女犯人,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们中的一人已经被无声无息的杀掉了,而那具尸体被人群紧紧的挟在当中,连倒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又一个狂热谩骂姒月的女人被姒琅用同样的手法给杀掉了,还是无人察觉。 一号等人将姒琅的举动看在眼里,互视一眼后都不禁苦笑,但,他们也加入了姒琅的行动。要不然,他们也会被憋出毛病来。 第742章 最后一夜,三重守备 人潮汹涌的好处就是,他们很难接近和救走姒月,但是,却很容易杀掉其中一些人而不被察觉。 就这样,在拥挤得连转个身都异常困难的人潮中,他们轻轻松松、无声无息的就杀掉了多名嘴巴很恶毒、出手也很阴毒的围观者。 直到囚车转过街角的拐弯处,导致围观的人潮也纷纷转向而出现空隙时,那些尸体终于“卟卟卟”的、一具具的倒在地上。 “啊——死人啦,死人啦!”终于有人发现到了那些尸体,疯狂的尖叫起来。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怎么了?啊啊,救命,孩子他爹被杀了——”有人哭起来。 “啊别挤我,我踩到尸体了”有人恐惧的大吼。 现场乱了。被女囚犯吸引走注意力的围观者终于收回目光,发现了身边的危险。他们一个个的尖叫着、惊叫着,疯狂的想要逃走。互相挤压,互相碰撞,有人摔倒在地上,被人群踩踏着,哀叫连连。 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关心那个看起来美丽高贵、但听说放荡肮脏的女囚犯了,在性命面前,好奇和猎奇心,算得了什么? 在一片乌烟瘴气、混着血和尖叫的混乱中,这片人群很快散去,留下满地的死伤者。而这片区域发生的事情也迅速传播开来,引发其他街道围观者的恐惧,其他人也在听到消息后迅速逃离。 看押姒月的侍卫们听到动静,立刻停下来,一面将姒月重重包围起来,一面派人在四周搜索和了解情况。 围观者已经散去,找不到人盘问,而留在现场的伤者什么都不知道,侍卫们问不出什么情报来。另外,大批兵力的重点都放在看守姒月身上,根本不可能留出足够的兵力去搜查凶手。 现场安静下来。 楚刀冷眼看着这一切,下令:“继续游街。” 神机营的任务是看押姒月和抓捕姒月一党,至于围观者被杀的事情,交由衙门去办就好。 他现在可以确定,姒月的党羽果然就在四周,并寻找机会想救走姒月,他很欢迎他们出手。他不信在重兵看守姒月且还有禁军待命出击的情况下,那些人能救走姒月。 但他失望了。虽然有一些围观者受到了姒月党羽的攻击和暗杀,导致这次的游街很快就失去了观众,但,姒月党羽并没有出现在姒月四周,更没有试图来拯救姒月。 楚刀在心里琢磨:那些人想救姒月,只有今天这一天了,他们是打算放弃了,还是想今天晚上再行动? 他们不会天真的认为晚上行动会更有利吧? 不过,不管是什么时候行动,对他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冒险就是了。 直到按计划游行完所有的街道,也没有人跳出来拯救姒月,姒月就这样被押送进了衙门。 楚刀让人把虚弱不堪的姒月放出来,好吃好喝的端给她。 在姒月慢慢的喝汤的时候,楚刀盯着她道:“你还有自信能被救走吗?” “当然。”姒月看起来再狼狈,动作始终从容优雅,“所以,你要把我看好了。” 楚刀冷笑:“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嚣张,请尽管嚣张。” 姒月淡淡道:“你才是吧。” 楚刀笑起来:“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哪来的这种自信。” 姒月道:“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楚刀笑:“我等着明天早上亲自挑断你的手筋与脚筋。” 姒月垂眸不语,只是慢慢的将手中那碗粥喝完之后,放下筷子:“我饱了。” 楚刀笑:“过了今晚,你就没办法再拿筷子了,怎么不多吃点?” 姒月淡淡扫他一眼:“不急。急什么呢?” 楚刀冷笑:“很好,我看你过了今晚会不会崩溃。来人,送犯人沐浴。” 他一字一顿的道:“最后一次自己也能办到的沐浴。” 姒月优雅的下去了,步履还是和表情一定从容淡然。 死到临头,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内心的想法真的与她的表情一致吗?没有人知道。 从她出现开始,就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她内心的真实,景立天如此,楚刀也是如此。唯一能确定她内心真实的,只有事实了。 楚刀死死的盯着姒月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这是他与姒月的决战!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血肉横飞,更没有争吵拳脚,但是,他早与姒月交战了多年,而他,不曾赢过。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输!不能再输! 姒月的身影消失了,一条高大威猛的身影走进来:“楚刀,我来了。” 楚刀转头,抱拳:“有劳将军了。” 来人是九蛟将军景长风。 因为景长威和景长宜联手带兵,离京围剿夷族叛乱去了,京城这边的禁军主力一时间群龙无首,皇上也不可能亲自指挥禁军,便让景长风暂时统管禁军。 今天晚上是姒月待在宫外的最后一晚,大意不得,皇上命令景长风前来衙门,协助楚刀看守姒月。 “这是本将军的职责,你不必客气。”景长风坐下来,挥了挥手,“有我在这里镇定,你去忙你的吧。” 楚刀很想向他强调姒月一党的可怕,但,这话他也说多了,再说难免就要惹景长风不悦了,便也不多说了,只道:“我带人在衙门四周巡逻,牢房这边,就靠将军了。” 景长风盯着他道:“楚刀,虽然我以前没有与姒月交过手,但我一点都没有小看她。今晚负责看守地牢的三百人,全部都是我和你挑选出来的高手,没有人会大意和疏忽,我也会寸步不离的守在姒月身侧。我保证,我活着则姒月在,姒月若是不在,就是我身首异处之时。” 姒月这个女人能让这么多能人忌惮成这样,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他不会因为自己是皇族、是大将军而目中无人。 特别是今天晚上,他更是赌上了自己的荣耀、性命,立誓绝对不会让姒月逃走。 楚刀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严肃与坚定,心里蓦然就是一松:“我相信将军。” 而后他大步走出去,“自信”终于摸得着了。 这夜,对姒月的看守形势为:地牢四周有三百名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高手守卫,并由九蛟将军景长风现场指挥。地牢之外、衙门内部,也有上百名高手来回巡逻,越是幽暗偏僻的角落,越是重点盯防,所有人的监视范围都互相交叉,绝无死角。 而在衙门之外,方圆三里的范围内,由楚刀亲自指挥一千多名侍卫巡逻和监视。同时,方圆五里之内,还有大批禁军分批集结在各个路口,随时支援楚刀和景长风。 第743章 救人无门,深夜魅影 当然,在这样的包围圈中,楚刀还特意留出一条无人看守的“路线”,方便姒月的党羽接近姒月。 在楚刀看来,除非姒月的党羽带几万军队前来攻打衙门,否则绝无可能与朝廷这次派出的兵力抗衡。话说回来,就算姒月的党羽真有这样的兵力和本事,在他们攻打到衙门的时候,景长风也有足够的时间杀掉姒月。 “万一,只是万一,”皇上这么叮嘱过他和景长风,“宁可早早杀掉姒月,也绝对不能让她逃了。” 显然,就连皇上都觉得即使重重看守,姒月也不会“绝对”逃不掉。 因此,他们都设了一条底限:若是情况不对,宁可放弃一网打尽姒月党羽的机会,也要及时杀掉姒月! 有了这么一条皇上给的“底限”,楚刀有自信,景长风也有自信。 而姒琅,却没有那么自信了。 她在新据点的大门前转来转去,不断用双手抓着头发,喃喃:“怎么还没有找到?夜中天那混蛋,怎么还没有影儿?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难道不知情吗?怎么也不赶回来问一声?” 她并不欠想夜中天的人情,然而到了现在,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理智让她明白,她不可能靠着现有的人手闯进衙门去救母亲,非要去的话只是纯粹的送死。在这种状况下,她唯一能想到的救星就是夜中天了。 若是夜中天出面说情或强行干涉,至少能够拖延一些时间,而时间,就意味着机会。 可是,她已经找了整整两天了,到处都不见夜中天和吱吱的身影。 这两个人,到底跑哪里去了?一号等人都猜测他们可能是出京玩乐去了,就算听到姒月被捕的消息,他们也未必关心他们不认识的姒月,就算关心,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回来。 总之,天黑之后城门关闭,那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可能会在今晚进城。 “他们还是有可能会在今夜回来的吧?”姒琅抬头看天,那两人出去游玩的时候,顺便也把久闲在家的大少爷和小小少爷给带走了。 若是有那两只巨雕帮忙,夜中天和吱吱还是有可能“飞”进城来的。 可是,她能这么赌吗?她能把拯救母亲的希望都寄托在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的夜中天身上吗? 赌输的,赔上的将是母亲的人生啊 一时间,姒琅的心里又升起久违的绝望。 “不,我现在就要去救我母亲!”在大门前转了很久以后,姒琅死死的捏紧拳头,对着死死盯住她的一号和二号道,“你们去找楚刀或景长风,就说愿意拿我交换姒月,问他们干不干!” 无论如何,靠武力去救出母亲不现实,等待夜中天来帮忙也同样不现实,她能想到的最可行、牺牲最低的方式,就是拿自己交换母亲。 对景立天来说,她和姒月的危害应该相差不大,但她比姒月年轻、健康,相较之下,抓住她应该更划算——所以,景立天应该会愿意交换。 “不行!”一号和二号毫不犹豫的反对,“这样的交换没有意义!而且也很难成功!” “这是命令!”姒琅狠狠的盯着他们,“我身为你们的首领的命令!我说过,绝对不允许违背我的命令!” 当她以“首领”的身份下达命令时,权威是绝对的。 一号和二号沉默片刻后,一号道:“是,我明白了。” “走吧。”姒琅转身,往衙门的方向走去,“我会先隐在暗处,你们跟楚刀和景长风交涉成功以后,再商讨如何换人的问题。记住,让他们绝对不可以伤害我母亲一根头发,否则,景立天永远别想抓到我。” “啊,对了,我想起来我掌握有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可以将景立天打入地狱的秘密,如果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交换,我应该可以用这个秘密逼她放过我母亲嗯哼!” 姒琅只觉得颈侧一阵剧疼,强烈的晕眩感袭上来,令她身体就是一软。 “你们在干什么”她转过身,愤怒的瞪着出手偷袭她的一号,“想反了不成” “头儿,抱歉,”一号低低道,“我们不能让您冒这个险。” 姒琅撑着就要晕过去的身体,嘶声道:“你、你们竟敢背叛我” “不是背叛,是保护您。”一号扶住她,很郑重的道,“这才是我们最重要的职责。” “你、你们混蛋如果我母亲出了事,绝不、绝不原谅你们”姒琅咒骂着,晕了过去。 即使在这一刻,她仍然希望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听到的、等到的不是绝望。 夜色,越来越暗,夜风渐渐的大了,隐隐有夜雨再度来临的迹象。 “呵,呵呵呵”姒英在黑暗中疯狂的奔跑着,夜风吹得他的银发长长飘起,他急促的喘息声,就像随时会停止。 “有人吗?这里有人吗?”他停在姒琅之前所藏身的那间大宅子前,推开大门,大声喊道。 他知道他这样的行为有些危险,但他顾不得了。 前天,他让人送花给姒月以后就独自出门,去城郊挖掘姒月所需的草药,今日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刚进城他就听到了姒月的消息,惊得连忙赶回麻风巷附近自己的藏身之处,但,已经没有人在了。 他又跑去渡慈庵,庵里也没有人。 他仔细想了一想,心里便明白了,连姒月的藏身之处都被发现了,何况他和其他人的住处?其他人要么也被抓了,要么转移了,不可能留在原处。 于是他又匆匆跑来找姒琅。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到姒琅等人很可能也转移了,他想马上联系到自己人,不太容易。 “有没有人在?”他在偌大的宅子来回穿梭,一声声的喊着,“有的话就吱一声。” 这一带也许会有朝廷的人埋伏,他这么大喊大叫的不安全,但是,他顾不上这些了。 就听到的消息,月明天上午就要被动刑,然后被押回皇宫,他们想在大白天的救走姒月,难度只会更大。因此,他今晚就要想办法去救姒月。 当然,他不可能一个人行动,他得找到姒琅等人。 “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他喃喃着,找到一只灯笼点燃,在宅子里到处寻找,想看看有没有姒琅等人留下来的线索。 没有。 宅子有被收拾过的痕迹,没有被搜索过和破坏过的痕迹,同时也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去其它据点找找看”他喃喃着,提着灯笼往大门的方向走。 一路上,只有风吹树摇,影影绰绰,没有半个人影,就像这里其实是一座死宅。 突然,灯笼照到的、相当近的范围内,隐隐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他吃惊的停下脚步,浑身戒备起来,这人都离他这么近了,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第744章 欠姒月的命,也还她一条命 敌人?路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他紧紧的盯着那人,做好了全力迎击的准备。 那人一定已经看到了他,却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大步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细雨下起来,迷离了姒英的眼,姒英还是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待到那人走到他的跟前,他猛然将手中的灯笼朝对方砸去,同时举起片刻不离身的手杖,以毒蛇吐信的速度朝对方刺去。 这一刺,很快很快,只怕比雨丝落下的速度还快。 但是,那人的动作更快,姒英还没有看清楚对方有没有出手,那把手杖已经被对方握住,他想强行将手杖刺过去,却发现手杖纹丝不动,宛如插进铁壁一般。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力道!简直就是他平生所见之最强。 如果对方是敌人,只怕自己要死定了 在他惊骇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松手,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就地面上正在熄灭的灯笼的光芒,他看到那人一身的黑衫,连头部和面容都隐藏在黑色的头巾下,只露出一双似乎能看透黑暗的锐利的眸子。 感觉这人有点熟悉,而且这人似乎对这里也很熟悉的样子 到底是谁? 姒英的脑子快速转动了片刻后,猛然叫出声来:“夜枭?” 他曾经匆匆见过夜枭几面,但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而且又是好久不见面了,在眼下这种场合,他一时间没想到夜枭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这里。 夜枭顿步,回头,盯着他:“有事?” 姒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看着他:“你何时回来的?” 夜枭道:“天黑时刚刚进的城。” 天黑的时候,城门早就关闭了,他是如何进城的? 姒英心里有些疑惑,却也知道夜枭这般人物有自己的办法,不是他能完全理解的,便也没有问,只是道:“那你可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夜枭道:“大概知道。” 姒英道:“你有什么打算?” 夜枭道:“没有打算。” 姒英微愣:“你不打算帮忙救姒月?” 夜枭反问:“我为什么要救她?” 姒英又愣住了。是啊,夜枭凭什么要救并无交情的姒月?但现在,大概只有夜枭能救姒月了吧? 姒英于是道:“我以为凭你和琅儿的关系,你会帮琅儿救她的母亲。” “如果她希望我这么做,我当然会做。”夜枭的目光很锐利,“但除此之外,一切都与我无关。” 姒英看着他,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夜枭从来就不是他这一伙的。 夜枭这样的男人,凭什么成为他这一伙的呢? 他苦笑,看来是他糊涂了。 “若是无事,我先走一步。”夜枭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往前走。 看到他的身影快要消失时,姒英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迅速追上去,大声道:“夜枭,你欠姒月一条性命,你必须要救她!” 夜枭又停下来,转身,目光如枭的盯着他:“我不知你此话何意,请务必说个明白。” 姒英跑到他的面前,直视他:“你能治好与生俱来的特殊体质,确实是琅儿每日以血喂你,但,光靠她一人的血根本不足以支撑你熬过来。她非要靠她一人的血救活你的结果,只能是你们俩人一起衰弱而死。所以,心疼琅儿的姒月便于每日,在琅儿取血的时候让她陷入沉睡之中,而后悄悄的代替琅儿,用自己的血喂你。” 夜枭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总算有了微微的波动:“此事,我不曾听任何人说过。” “因为姒月不让任何人提起这事。”姒英道,“姒月身体虚弱,一直都在调养之中,她知道琅儿绝对不愿意她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她都是悄悄的来,悄悄的放血,悄悄的离开,连琅儿都不知道这回事。 “连琅儿都不知道,”他微哑着声音道,“姒月小时候身体不好,长期服用本族的千年人参、千年灵芝等物,因此,她血液里的千年人参等含量浓度远远超过琅儿,效果当然也要好得多。” “一个月。”他道,“姒月整整用自己的血喂了你一个月,换了普通人,恐怕早就虚弱而亡。好在她的体质异于常人,这才熬了过来,但即便如此,她好不容易才康复大半的身体又变得极其衰弱,直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恢复。” 夜枭没有打岔,安静的听他把话说完。 “我知道我现在是空口无凭。”姒英道,“我并不要求你现在就信我的话,我只希望你即刻去找一号核实我所言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我希望你能尽快帮我救出姒月,求你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就差没有跪下来了。 在今天晚上,唯一能拯救姒月的只有夜枭了,姒月的命运,就掌握在夜枭的手里。 “不必了。”夜枭淡淡的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所以,我现在就去救姒月。” 夜枭做事从不含糊,特别是知道此事紧迫,更是没有犹豫。 他大步往外面走去,姒英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你知道琅儿现在何处?” “不知道。” “那我带你去找琅儿,虽然不知道她究竟迁到哪一处,但只要快些的话,一定来得及。” “不必,我直接去衙门。” 姒英惊讶:“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 “对。” “不可能。”姒英摇头,“衙门内外都有重兵把守,你一个人如何能闯得进去?又如何能带姒月离开?虽然时间紧迫,但我们还是要先与琅儿等人碰头,筹划一番” “不必。”夜枭大步如风,目视前方,“我欠姒月一条命,那就一定会还她一条命,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不必牵连他人。” “这不是牵连,我们本来也是要去救姒月的” “我是因我的私事去救姒月,而不是为了你们去救姒月,请你不必再多言。” “但你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了” “危险与否,我会自行处置。”夜枭的口气不容置疑,“我会救出她,绝不食言。” 姒英看着夜枭的背影,无法想象会有这样的男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夜枭,更阻止不了夜枭。 于是他也豁出去了:“那我与你一道去,不论生死,我都要与姒月同在。” 夜枭微微侧过脸来,扫了他一眼:“那么,我负责扫清障碍,你负责带走姒月。” 姒英点头,加快速度跟在夜枭的后面,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这样真的能行吗?夜枭,真的能做到吗? 他既相信,也不相信。 第745章 好久不见,给你的礼物 夏夜的微雨“淅淅”“沙沙”的不知下了多久,到了天色朦胧时,终于停了。 “哦喔喔——”隐隐的鸡鸣声传进姒琅的耳朵。 姒琅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昏昏沉沉的看着眼前的昏暗片刻后猛然坐起来,尖叫:“母亲——我的母亲呢?她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 坐在床边的姒兰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失控:“一号他们去救姒月大人,请您务必冷静。” 姒琅反抓住她的手,嘶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姒兰道:“五更。” “五更?”姒琅惊出一身冷汗,“那、那岂不是天快亮了?一号他们呢,回来了吗?有什么消息了吗?” 姒兰不怎么敢正视她的眼睛:“他们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别的消息,但、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对不对?” 姒琅听了这话,心头就凉嗖嗖的,弥漫上来的都是不好的预感。 她忍着一身的哆嗦与恐惧,掀开薄被。 姒兰按住了她的手:“头,天还未亮,你再睡一会儿吧。” 姒琅盯着她片刻后,叹气:“去倒杯水给我。” 姒兰起身离开,趁着这空隙,姒琅猛然跳下床来,双脚插进布鞋里,快速往外面跑去。 也许、也许已经来不及了理智这么告诉她。 “不不不,母亲一定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母亲都熬过来了,没理由到了现在才撑不过去,我一定要有信心,一定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定不要放弃和绝望”感情却在这么告诉她。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丢下母亲一个人,绝对不能!哪怕赔上我自己,我也不可以让母亲独自面对这样的悲惨”这,则是她的内心。 她疯狂的往外面跑去。 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但是,她现在只想跑到母亲的身边,地狱也好,深渊也罢,都与母亲一起面对。 “咚——”前面也跑来一群人,与她撞了个正着。 对方紧紧的攥住她的手:“头,你要去哪里?” 是一号、二号等人。他们看起来很疲惫,身上有伤口有汗水,还有血迹,气息也很急促。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周没有姒月。 姒琅的脸色愈加苍白,身体哆哆嗦嗦着几乎要倒下,几乎都不敢问了:“我、我母亲呢” 一号目光黯然:“我们试图接近衙门,但是衙门四周数里内布满了暗哨,天时、地利也都不站我们这一边,我们被发现了,没敢往衙门里闯,只能在外围与暗哨周旋,眼下,天快亮了,我们不得不先回来” “也、也就是说”姒琅紧紧的纂住胸口,“我母亲、我母亲没、没得救” “头,我们还有时间!”一号道,“您冷静,一定要冷静,咱们再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姒琅的眼睛红了,湿了,声音哑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办法?你们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那好不容易才逃出地狱的母亲,再度掉进地狱,永无解脱之日吗?你们想让我像个懦弱无用的鼠辈,为了所谓的大局,生不如死、猪狗不如的活下去?” 一号等人:“” “头,咱们再想想、想想办法,至少,您这样冲过去是没有用的” “我总得做点什么,不管有没有用,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我会疯掉”姒琅说着,用力甩掉一号的手,疯狂的往前面奔去。 总会有办法的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对了,她记得她在被打昏之前就想到了办法,好像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办法,但她记得那些办法应该会有用 然而她的脑子乱哄哄的,硬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因此心里也越发的焦急,急到整个人都懵掉了,既听不清也看不清,一头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头,你没事吧?”有人将她扶起来,她却还是什么都听不清看不清。 她推开扶她的人,继续踉踉跄跄的往前跑,脑子里满是母亲被挑断手筋脚筋、受尽凌辱和酷刑的场景 那些场景,似乎已经变成了真的,活生生的在她面前上演。 她双手抓住头发,咽喉里发出痛苦而悲惨的哀嚎,觉得精神快要崩溃了 那样的场面与结果,她承受不住,再也承受不住 “头——”突然前面又有人匆匆的跑过来,激动的道,“有、有救了,姒月大人有救了,您不要慌,不要急,有救了,一切都有救了” 姒琅的神志因此稍微清醒了一点点:“怎、怎么救?” 她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真的有人能够给她带来好消息,一个可以拯救她、不会逼得她崩溃掉的好消息 会吗?会有人实现她愿意跪下来给其做牛做马的祈祷吗? “夜、夜枭大人回、回来了”那人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道,“他、他他救、救救回了姒月大、大人” 姒琅的身体猛然绷直,眼睛蓦然睁大,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人:“你、你再说一遍?不,再说三遍,五遍,十遍?” 这是幻觉,不,是幻听吧?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迹? 那人擦着淋漓的汗,喘着粗重的气,一手指向后面:“枭大人已、已经回来了,就就就在门口”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惊人,他全力冲刺过来,甚至到了现在,连他都有一种正在做梦的感觉。 姒琅转头朝大门的方向望去。 朦胧的晨色中,一条高大模糊的身影,就像从梦中走出来一般,大步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来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一身湿漉漉的黑衫。高大,笔直,强悍,从容,优雅。头上包着头巾,头巾蒙着半张脸。流露在外的眼睛沉静,锐利,势不可挡。 明明只是一人独行,身后却仿佛跟着杀声震天的千军万马。 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在确定真的是他之后,他们的目光,慢慢的下移和凝聚到他的手上。 他的手上,提着一颗人头。 血淋淋的人头。头发湿漉漉的。但已经无血可流。 他提着那么一颗咆哮狰狞的人头,就像提着一个西瓜,毫无重量一般。 夜枭似乎没有看到其他人,眼睛只盯着姒琅。 就这样走到姒琅的面前后,他提高手中的人头,对姒琅道:“好久不见,给你的礼物。” 姒琅一直在怔怔看着他的目光,慢慢的落在那颗人头之上。 她的脸透带着一种发梦般的恍惚感和懵懂感,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但她身边的一号等人已经惊呼出声:“这、这是景长风?” “九蛟将军景长风?”众人震惊了,骚动了,“景长风被杀了?这、这真是他的人头?” 第746章 强闯虎穴,以血开路 夜枭还是没看其他人,只用已经钢铁柔化的眼神,盯着姒琅。 姒琅还是呆呆的看着他,还是流露着做梦一般的表情,嘴唇微微的动着,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一般。 相视片刻后,夜枭抬手,将头巾一角揭掉,唇边露出柔和的微笑:“不喜欢我的礼物么?” 姒琅的嘴角抽了一抽后,忽然嘴咧了咧,“哇——”的一声哭起来,而后扑进夜枭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哭个不停。 夜枭没说什么,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环抱住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众人被这道哭声给弄得彻底清醒过来,面面相觑后,脸上都露出欣慰和放松的表情来。 看来真的没错了,问题都解决了。 他们忙了几天却束手无策的事情,就这么突然的得到了解决,心里也真是百味杂陈。 “你们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夜枭的身后又传来数人的招呼声。 一号等人看过去,就见一身白衣已经被染红的姒英抱着一个女子匆匆跑过来,他的身边跟着几名高手,人人脸上都是又欣慰又紧张的神色。 “赶紧给姒月大人准备房间,还有大夫、药品、热水等等”那些人护送着姒英跑向后院,边跑边提醒众人。 一号等人看了夜枭和姒琅几眼,没打扰两人,都跑开忙去了。 姒琅在夜枭埋头哭了好一会后,抬头,红着两只兔子眼睛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夜枭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疲惫,身上的血腥味浓烈得化不开,但和以前相比,却没有那么消瘦了,甚至还显得年轻坚韧了不少。 “昨晚天黑后才进城的,而后听姒英说了姒月的事情,就去衙门走了一趟,现在才过来。”夜枭微微的笑着,就像在说昨天晚上他只是去衙门玩了一圈,玩得有点累而已。 姒琅结结巴巴的上下打量他:“你、你有没有受伤?” 他穿的是黑衣,又经过夜雨的洗刷,从身上已经看不到血迹了,但是,他那一身就像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气味,足以证明他经历过了一场血流成河的鏖战。 “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心。”夜枭看起来确实不像是受了大伤的样子。 “那、那我母亲呢?她、她还好吗?”姒琅隐隐记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母亲的事情,又好像没有听到,但,只有从夜枭嘴里说出来的,她才能绝对相信。 “她离开了地牢,没有受刑。”夜枭摸摸她的头,“你去看看她吧。” “一、一起去?”姒琅抓着他的衣襟,又想哭,又想说什么感激的话,却说不出来。 “不去了。”夜枭摇头,“忙了一夜,我要休息。” “我、我陪你去房间。”姒琅紧紧抱住他的手臂,“等下让十三给你看看,一定要看看。” 她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有很多很多的事要问,但她知道,她不需要那么急。 夜枭笑笑,与她一道往中庭的方向走去。 找人过来服侍夜枭后,姒琅才忍着不舍,快步往母亲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姒兰等人已经给姒月沐浴更衣完毕,姒英正亲自给姒月看诊。 姒琅看到母亲脸色苍白,短短两天的功夫似乎又变得消瘦和憔悴不少,一时间心如刀绞:“母亲她怎么样?” “就是虚弱和疲惫。”姒英握着姒月的手,温柔的注视姒月,“没有受刑,也没有外伤,只需要好好调养。” “那就好”姒琅也在床边坐下,看着沉睡中的母亲,“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夜枭真的能做到如此地步”姒英喃喃着,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道来,“昨天晚上,我在老宅子那边碰到了他,我当时不过是想搏一把,便把姒月悄悄代替你喂血予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怎么回事?”姒琅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死死盯着他,“我母亲代替我喂血给夜枭?” “是的,就在夜枭陷入长眠,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姒英低声将这个秘密给说了出来。 姒琅震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道:“你、你怎么可以对我隐瞒这样的事情?” 难怪那段时间,每到要抽血的时候她就特别困,待她醒来时血已经抽好了,身边的人骗她说她患了晕血症,不能见血,最好在抽血的时候小睡一下,原来,真相竟然是那么一回事。 她当时就觉得惊奇呢,她的血居然功效这么好 “这是母亲对女儿的心意,我无法阻止她。”姒英轻轻拍她的肩膀,“还好,你们都活了下来,所以,别再去想这件事了。 姒英顿了一顿,微微一笑:“幸好也因为这件事,夜枭欠了月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前去营救月,要不然时间未必能赶得及” 夜枭是怎么救出姒月的? 很简单,就是一个字:闯。 夜雨下了起来,全城一片暗朦朦,衙门四周的暗哨不能点灯,视线自然也就不清楚。夜枭却能在这样的暗夜中勉强视物,就这样一路绕过重重暗哨的视线,直抵衙门。 而后,他翻墙进入衙门,又利用夜雨、黑暗和地形、环境避开侍卫,直抵地牢前面。这样的事情,莫说是一般人,就是一般的高手都做不来,但,夜枭就是做到了,那么高大、有气势的一个男人,宛入无人之境,且无人察觉。 地牢内外全是烛光、火光,堪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这样的光明映照下避开数百名侍卫。 一直悄悄跟着夜枭的姒英,到了这个时候,真的觉得夜枭已经没有办法再进一步了。他觉得要么一切到此为止,他与姒月一同赴死,要么就是夜枭自曝身份,利用身份强迫对方放过姒月,但,对方就算不敢动夜枭,也绝对不会放过姒月,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对方干脆杀了姒月,让夜枭带姒月的尸体离开。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夜枭采取的办法竟然是——杀。 夜枭从黑暗中现身,一出手就捏碎了一名侍卫的喉骨,接着夺走他手中的长柄大刀,而后大开杀戒。 没有任何策略。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有所谓的战斗方式方法,就只是纯粹的杀。夜枭只要有所动作,必定取人性命,而且几乎全是一招杀之,杀人宛如切菜一般。 那些朝廷的高手,在夜枭面前居然不堪一击,很多人甚至连夜枭都靠近不了就已经被他的刀锋取走性命。 第747章 错失良机,帝王含恨 因为夜枭异乎寻常的强悍,根本无人可挡,越来越多的侍卫不得不加入到拦截夜枭的战队中,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没能占到便宜。 每当夜枭的刀锋划过,都能划出一大片鲜血,死伤多人,那些侍卫在夜枭的面前,不过就是待宰的肉盾罢了。 不仅如此,夜枭在杀人的同时,顺便也把所经之处的灯笼、火把、烛台给灭了,原本灯火通明的牢房四周,一处接着一处的陷入黑暗中。 为了阻止夜枭闯进牢房救人,也因为看守的侍卫没有看到夜枭之外的闯入者,便都齐齐涌上来包围夜枭,全力狙击夜枭,连景长风都亲自上阵,与夜枭厮杀。 姒英于是趁侍卫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夜枭身上的机会,隐在黑暗中,潜进牢房。 牢房里也留有侍卫在看守,这些人手没有多到同样是顶尖高手的姒英不能独自收拾的地步。而且外面的厮杀声很大,大到足以掩盖牢房内部动静的程度,姒英一路疯狂的杀掉所有看守,闯到了最下层的地牢面前,撬开了铁锁,背起了姒月。 在走出牢房的时候,姒英顺便把所有的灯火也给灭了。 待他走出牢房,牢房内外的大部分地方都陷入了黑暗之中,这也方便了他悄然逃走,但夜枭那边已经里三重外三重的被包围了,还不断有侍卫从别处赶来,加入对夜枭的围杀战。 姒英知道夜枭身陷困境,需要援手,但他知道,他的任务是带走姒月,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带着姒月,悄悄的潜在暗处离开,没有试图去帮夜枭。 因为没有人知道夜枭还有同行者,姒英还算是相当顺利的逃出了衙门,来到了外围。 雨还在下,外头一片暗幽幽,这,都给了姒英逃走创造了条件。 另外,因为一号等人不断在衙门外围试探和寻找机会,牵引了楚刀的部分兵力,也给姒英留了空隙,姒英以他之前所想象不到的顺利,冲出了包围圈。 他在抱着姒月离开的时候,想过夜枭的处境。 夜枭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应该也可以逃走的,但是,会有这么顺利吗?他不知道,他无法想象,他只知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必须要救走姒月。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因为视线不清而在途中找不到方向时,夜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淡淡的告诉他:“跟我走。” 他眨了好多下眼睛,又反复抹掉眼睛上的雨水,才敢相信他看到的是真的。 他快步跟上前面那个模糊的轮廓:“你、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就这样杀出来的。” “杀出来的?”他震惊不已,“那么多人包围你,你、你如何杀得出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刻钟之内,我还能坚持。”夜枭平静的走在夜雨中,“超过一刻钟,我大概也要力竭而亡了。很好,你的动作很快,顺利的配合了我。” 独自一人鏖战数百高手,甚至上千军人,他也做不到杀尽对方而不败,不过,若是时间短的话,他倒是能做到屹立不倒。 可以说,天时帮了他,姒英的本事也帮了他,令他在还有余力的时候就杀出了衙门。 衙门之外,环境开阔,一片黑暗,便无人能再困住他。 “没想到,他居然还取走了景长风的人头。”姒英苦笑,“这等本事,我也只能仰望了。” “嗯,他确实很厉害的。”姒琅低头,脸上染上深深的红晕。 姒英微微一笑:“你这几天一定也累了,回房歇息吧,我会亲自照顾月的。” “但你也需要休息” “我累了,会在这里歇息,你去吧,照顾夜枭就好。” 姒琅深深看了母亲一眼,起身走出去。 夜枭的房间里,夜枭已经换了干净的衣物,躺着睡着了。 他身上有不少伤,但都不严重。姒琅坐在床边,柔肠百转的看着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于是,她只能低下头,深深的吻他的脸。 她无数次的想与他并肩而行,但现在,她想的是:“果然,没有你的话,我还是不行啊” 她抱着他的手,趴在床边,慢慢的睡着了。 她心安了。彻底的心安了。 景立天则又吐血了。 为了能活得长一点,景立天逼自己没有大动干戈,只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瞪着楚刀:“说,你们那么多人,为什么干不过一个人?” 如果是姒月的人带着千军万马杀到,把姒月给劫走了,那他也不好责骂楚刀太多,可是,听说就一个人啊! 就一个人,怎么就能潜入这么大一个包围圈中,将姒月给带走呢? 这是传说呢?是说书呢?是唱戏呢?是编故事呢?还是在纯粹的愚弄他呢? “皇上,”楚刀已经彻底麻木了,脸上连不安、紧张、惧意之类的情绪统统都没有了,他就像一根木头,机械的道,“据我手下的人报告,那个独闯衙门的男人,好像是夜枭。” 他只能这么说了。 真是夜枭的话,他能拿夜枭怎么办?他还能比皇上更厉害,更有办法? “夜枭?”景立天的老身体战栗了一下,死死的瞪他,“你能确定?” 楚刀道:“那个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的,连脸都看不清楚,但见过夜枭的人都说,那人只能是夜枭了。” “夜枭,夜枭为什么要帮姒月?为什么?”景立天也觉得,如果夜枭出手,弄成现在的局面,好像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 楚刀只能说:“卑职不知。” “把景婉婉给我找来,朕要跟她问个清楚。”景立天怒吼。 景婉婉很快就出现在景立天面前,面对景立天的问题,她平静的道:“我听说姒月好像曾经救过夜枭一面,夜枭应该是为了还姒月人情,所以才来救姒月的,其它的,我一概不知。” 她知道的可多呢,但,她不敢说。 如果让景立天知道她与他有深仇大恨,知道她与他最恨的两个女人曾经是同伙,知道她还隐瞒了那么多事情,他一定会杀了她。哪怕她供出所有的秘密,甚至帮他找到“景久久”,景立天还是会杀了她。 所以,她只能继续扮演一个只是碰巧跟姒月有所瓜葛的平民孤女。 接下来,不论景立天怎么问,景婉婉都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无害女子的模样,景立天只能让她下去了。 “楚刀,你说朕该怎么办?”景立天瘫在龙椅里,问楚刀。 他心里清楚,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大概不会再找到姒月了。他心里后悔了,后悔没有在抓到姒月的时候就杀掉姒月,还妄想着收获更多,结果,短短两三天的时间,他就错失了杀掉姒月的机会。 好恨,好恨啊。 第748章 帝王移心,臣子移主 “卑职不知道。”楚刀道,“卑职只会奉命行事。” 前面半句令景立天很是不满,但后面半句却令景立天满意,景立天摆了摆手,叹气:“下去吧,好好操练神机营,该增添人手就增添人手,别让神机营彻底废了。” 神机营是他一手打造的情报机构和暗杀,是他的骄傲与秘密兵器,但这些年来,神机营在强敌面前几乎没能发挥值得一提的效果。 再这样下去,神机营就要形同虚设了。 “是。”楚刀立刻松了一口气,快速退下。 好累。 他实在不愿与姒月母女和夜枭之流再玩这种暗斗游戏。他恨不得姒月母女公开宣战,有多少兵力、多少实力全部拿出来,双方痛痛快快、我死我活的大杀一场。 所以,只要可能,他都不想再管姒月母女的事,只愿等最终决战的到来。 正殿里,景立天呆坐片刻后,猛然一拍扶手:“来人,上笔墨纸砚。” 笔墨纸砚上来以后,他大笔一挥,写了一封信,而后又拿出玉玺,重重的在信件上盖下玉玺:“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给乌浪。” 贴身大太监捧着信离开后,景立天嘴边露出阴狠的笑意:“夜枭,夜中天,朕一直以来对你们客客气气的,竭力维持两国交好,但你们既然对朕这么不仁不义,朕也就不讲情面了!” “是你们逼朕的!朕不如与乌蒙国亲近,至少乌蒙国不会像你们那般帮朕的仇人来对付朕!朕现在就请乌浪带人来帮朕训练朕的军队,朕还可以帮乌蒙国训练水军,就为了对付你们黑月国!” “夜枭,夜中天,你们当朕真的好欺负是不是?把朕逼急了,朕就帮乌蒙国去攻打你们黑月国!” “夜枭,你最好别让朕发现你的藏身之处,否则朕就让你再也无法离开晴州!” 景立天声嘶力竭的骂着夜枭,骂到嗓子哑了才停下来。 因为姒月被夜枭救走这件事,景立天恨透了夜枭,就此决定远黑月而亲乌蒙。 而在皇宫之外,姒月被人救走、景长风被人砍掉和拿走脑袋的消息,震惊和吓坏了整个京城。 除了当夜在衙门内与夜枭交过手的人,没有人知道内情,因为全城都不知情,各种流言、猜测漫天飞,无法阻挡。 “不是听说有几万禁军在衙门附近待命吗,怎么就被人把女犯人给救走了呢?我就住在衙门附近,都没听到禁军出动和打仗的动静呢” “华黎反贼也太可怕了吧?把姒月救走就算了,还把九蛟将军给杀了,听说这九蛟将军可是高手啊,打仗都是胜多负少的,怎么才回来这么点时间,脑袋就没有了” “我真不信华黎反贼这么厉害的,一定是衙门里和禁军里有他们的奸细,双方里外勾结,才能这么顺利的救走女犯人” “我的妈呀,禁军里有华黎的人,衙门里有华黎的人,朝廷和皇室里八成也有华黎的人,这、这华黎反贼岂不是无孔不入了?难怪姒月被抓了也这么嚣张,那天游行示众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 “你们说,下一个是谁?景长威还是景长宜?景长威刚刚出了事,接下来应该是景长宜的可能性比较大吗?” “不管哪个先哪个后,这两人都得出事,如果只是受伤或丢官还是小事,万一像景长风那样连脑袋都不知哪里去了,那就惨了” 朝野坊间的议论重点,又从这桩案子转移到了“男为储,必招祸”之上,再转到“阴盛阳衰,男误国女兴国”上。 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人质疑“男为储,必招祸”这个预言了。 即使景长风明显死于姒月一党之手,也无法令人相信“皇储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事,只是意外和巧合”这种说法了。 朝野和坊间,终于认真面对和讨论“立女子为皇储”甚至“女子为帝”的可能性了。 “女人当皇储?这种事、这种事在晴国的历史上从没有过啊,最多就是出过几个干政的后妃,哎,人心不古,人心不古,老夫接受不了这种事儿” “现在谁还敢去争皇储啊?景长威和景长宜都在跟夷部叛军打仗,搞不好哪天就被杀了或失踪了,你们别忘了,还有两位失踪的皇孙至今没有影儿呢,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唉,如果这是天意,就这么一次也不是不行啊,总不能让这些人才一个接着一个的没了吧。对了,你们听说了吧,景定文因为瘫痪在床的事儿,好几次都想自尽呢,虽然都被人及时救了过来,但这辈子就这么废了” “像他那样的少年天才,如果不是成为什么皇储人选,将来当个王爷什么的不难啊” “我现在只关心,现在的皇室,有哪个女人可堪当大任?总不可能是外姓的后妃和王妃吧,估计只能从各位公主当中挑了。但公主不能干政,这些公主没有治国的经验,谁行哟?” 私下里,朝野也开始讨论起“女皇储”的人选来。 铁亲王府里,景立恒在秘室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的走到门边,对外面的亲信道:“毓儿还没有到么?” 离门口至少有一丈距离的亲信伸着脑袋往前方望:“还没有呢。” “这孩子怎么还不来哟,急死本王了。”景立恒不断叹气,“为父的现在很需要你啊,你快点来,要不然父王就要急死了” “王爷,郡主来了” 景立恒冲到门外,把正在快步而来的灵毓抓进秘室,而后用力把秘室的门关上,急急的问灵毓:“毓儿,你说,你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 灵毓拿出手帕,轻轻点着脸上的汗珠,眼睛盯着父亲:“父亲,你决定支持女子为皇储了?” “是啊是啊。”景立恒唉声叹气,“现在谁当皇储都行了,只要威儿不再是皇储人选就成!” 论身手,论经验,论威望,景长风都超过他的长子,但景长风才回京没多久就遭遇了两次危机,这一次还把脑袋给搭上去了,他只要想到下一次或下下一次大概就是他长子倒大霉了,心里就直打冷战,慌得不行。 “男主储,必招祸”这句话他信了,他信了还不成么? 只要能保住他儿子,他不介意离经叛道一次。 灵毓的唇边泛起轻轻的笑容:“父亲,就算你能接受,但大哥能接受吗?” “都什么时候了,父亲哪里还顾得上他怎么想?”景立恒顿了顿后,叹气,“放心吧,你大哥也是有脑子的,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他一定不会反对父亲的决定。” 第749章 违不得的预言,终露面的公主 灵毓又微微的笑了:“那您的追随者呢?他们也是这么想吗?” “为父还没有来得及跟所有人打招呼,所以只跟几个主要的商量了一下,他们也都认为暂时还是不要挑战那条预言的好。”景立恒又顿了一下,叹气,“总之,先让父亲听听吧,如果父亲还是觉得不靠谱的话,就不必跟那些人说了。” 如果他知道所谓的“高人”是谁而不认同的话,就谈不上说服他的人去支持这位“高人”了,加上事关重大,他还是不要急着透露风声。 “嗯,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告诉父亲您。”灵毓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将一根食指放进杯子里,醮了水后,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名字。 景立恒盯着她的手指头,看清那两个字后,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是她?竟然是她?” 他抬头,盯着女儿:“真的是她?你没有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灵毓一脸平静,“我们从很早以前就在谋划这件事了。” “很早?”景立恒吃惊,“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很荒谬吗?” “荒谬?”灵毓笑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而且,我和她谋划的这一切,已经出现了成功的希望,不是吗?” “老天爷”景立恒喃喃着坐下来,扶着额头,似乎有些晕头,“让为父的想想,想想” 半晌后他才勉强冷静下来:“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灵毓道:“只有韦国公。韦国公很支持她,这两年来一直在全力扶持她,不过,韦国公还没有把她的事情告诉自己的人。” “韦国公啊”景立恒喃喃后,“宁王那边呢?你可跟他探过底?” 灵毓道:“还没有。但是,韦国公会亲自跟宁王说这事,我想,宁王这样的聪明人,迟早也会选择顺应天意。” “景芸的话,”景立恒又沉默片刻后,道,“确实是皇室女子中条件最合适的一个了。只是,她聪明归聪明,到底扶不扶得起来,难啊。” 灵毓微笑:“咱们尽力扶她上去,上去之后她若是坐不稳的话,不是挺好的吗。” “说的也是,只是,对咱们来说也太冒险了”景立恒说着,自己打断自己的话,“得了得了,父亲知道富贵险中求,所以,就这么定了吧。” 灵毓翘起大拇指:“父亲果然是个人物。” 景立恒笑了一笑,目光蓦然变得犀利:“咱们帮她,有什么好处?” 灵毓道:“事成之后,大哥会拥有五万禁军的实际兵权,加封王爵,而我将会成为本朝第一个女史官。至于其他几位哥哥,要么高升,要么从军为将,人人有份。” 景立恒沉吟:“就怕到时她不认帐。” “那可由不得她。”灵毓一点都不担心这个问题,“她一个公主想要称帝,原本就没有足够的依据和根基,就算是皇室,也不会有很多人支持她。她真正能依靠的只有韦国公和我们,而韦国公早就老了,她事成之后想打压或丢弃咱们,就相当于挖了自己的根,最后害的也只是她自己罢了。” “好吧。”韦国公又想了一想后,“她成也好,不成也好,确实对我们都没有太大的坏处。你就把父亲和你大哥的意思转告给景芸,就说咱们以后就听她的安排。” 灵毓笑了:“是。” 灵毓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皇室为景长风举行了葬礼。葬礼很风光,完全是依照亲王的规格来办,足足办了五天五夜,只是,参加葬礼的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对景长风的补偿,因为,朝廷连景长风的脑袋都找不到。 那几天,皇上不上朝,皇室忙着办葬礼,衙门和神机营忙着追查凶手,而文武百官却闲了。 闲下来的文武百官们经常偷偷摸摸的会面,商谈着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会公开的话题。 当景长风的葬礼办完以后,景立天终于恢复了早朝。 早朝的气氛很凝重,也很干巴,从君到臣都显得很疲惫、很没有干劲,就像一群老头子被迫凑到一起干年纪承受不起的重活一般。 从君到臣都把比较紧急和重要的国事迅速商议完毕后,众人都累了,景立天尤其累,他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疲惫感和无力感令堂下的众臣都感到尴尬。 “皇上,臣有一事要奏。”就在景立天准备下令退朝时,以言行得体、务实能干著称的宁王景明站了出来。 众臣心头一个抖擞,宁王这是准备说什么呢?总不会是立储的事情吧? 他敢说吗? 景立天很生气,朕都这么累了,你还添什么乱呢? 但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懒懒的道:“说” “臣请皇上尽快确定皇储,要不然”宁王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抱着豁出去的态度,“要不然臣担心下一个死的就是长宜了。” 有种。 宁王果然有种。 众臣都炯炯的看着宁王,齐齐在心里这么吼:这种话,他还真是敢说啊!连他们都不得不佩服他是条好汉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景立天眼里透出怒火,冷冷的盯着景明。 “皇上,所有的太子、皇储人选,到目前为止,好像只有臣的儿子长宜没有遭遇劫难。”宁王甚至都有了那么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臣虽然是王爷,但臣也是人父,臣现在只求长宜平平安安的,所以,臣觉得只有皇上确定了皇储或太子,长宜才能平安无事。” 景立天面露狠色:“哦,你的意思是,朕让景长宜成为皇储人选,反倒是害了他不成?” “不,不是皇上害了长宜,而是长宜承受不起这样的恩泽。”宁王说得很认真,“哪怕长宜已经被剔除出皇储的人选名单,但,只要皇上不确定皇储,臣还是担心长宜会出事。” “景长宜就算为国牺牲,那不也是他的份内之事么?”景立天冷冷的道,“如果景长宜贪生怕死,那就别当这个禁军副统领,回家享福得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宁王跪下来,“臣只是认为,让应当成为皇储的人尽快成为皇储,局势和人心便能安定不少,如此,皇上也不必一次次承受失去国之栋梁的苦楚。” 景立天死死的盯着他:“哦,那么你觉得,谁才是应当成为皇储的人呢?” 死寂。 从臣子到太监到御前侍卫,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动静,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宁王,要怎么回答?他又敢怎么回答? “臣认为,”就在所有人以为宁王一定会不敢轻易开腔的时候,宁王却毫不犹豫的说话了,“民间都在传男为储、必招祸,所以臣认为,皇上不妨考虑从公主中选拔合适者成为皇储。” 第750章 朝堂惊言,举荐女储君 众人皆惊悚。 他、他真的说出来了?他真的把这么可怕的提议给说出来了?关于这个提议,在场的无数臣子都不知想过多少遍了,或者都不知谋划过多久了,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皇上面前提半个字,只敢在等,等别人先提出来。 他们甚至认为,他们大概等不到那一刻了。 结果,宁王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近乎理直气壮的提了出来,他、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真的以为这一次又会没事? 众臣又是激动,又是小心的偷瞄景立天:皇上,会怎么做? 景立天的双眉猛然倒竖,一拍扶手,森森的道:“哦,那你觉得朕的江山交给哪位公主合适?” 臣子们很有逃走的冲动了,却又想听宁王的回答想得不得了。 宁王还是像直肠子驴一般,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犯要命的禁忌,用着与他的年纪、阅历相反的天真态度道:“已经出嫁的景雅、景芸等公主,尚未出嫁的景慧、景圆公主,臣都觉得不错。” “呵呵,”景立天笑,“朕的江山该交给谁,看来由你决定就好。” “皇上,”宁王重重的磕头,“臣只是臣,一心只想着为皇上分忧,绝无别的心思。如果臣因为愚钝而铸下错误,还请皇上惩罚。” 景立天抓紧了扶手,怒道:“从古至今,女子不得干政,此乃常理,你身为王爷却说出如此悖逆常理之事,还配当这个王爷吗?” 宁王低头:“臣知错” 众臣心头俱是一凛:皇上,该不会想削了宁王的爵位吧?这样的话,宁王也太不值了 “你当然有错!”景立天恨恨的,“朕就罚你——” 众臣的心脏全都吊到了嗓子眼上,摒气凝神的等待景立天的旨意。 会是削爵吗?真是这样的话,必定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闭门思过一个月。”景立天的最终惩罚,却出乎众臣的意料。 众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都从同僚的脸上看到了确定的答案。 这样的惩罚也太简单了吧? 皇上不是对这样的提议龙颜大怒,想将提议的宁王给宰了,才对么?就算不可能真的宰,削个爵、收回权什么的,也是应该吧? 结果,就闭门思过一个月? “臣谢皇上轻罚。”宁王却还是说得坦坦荡荡,一副不知道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的样子。因为他的表现太过自然,连众臣都有点把不准他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演戏。 “退朝。”景立天站起来,甩了甩袖,大步离开。 待他的身影消失了,众臣才擦着冷汗,迈动已经有些麻木的双脚,追到宁王的身边,围着他说不停。 “宁王啊,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咱们先打声招呼呢?要不然咱们刚才就可以帮你说几句话了啊,哎哟,刚才的事情可是吓死老夫了” “是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刚才你也太鲁莽了,幸好皇上宽宏大量,没有治你的死罪” “宁啊,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有人怂恿你这么说的?” 众人问这些,其实就是想从宁王的嘴里套出他的同伙来。他们坚信,宁王敢提这事,不可能是一人敢想敢做,而是得到了有力的支持,他们需要知道宁王现在跟谁是一派的,实力究竟如何。 宁王却还是一副坦荡的样子:“我所为,一来是相信女子兴国这话,二来也是为了保护我儿子。唉,我也知道我为了自己的儿子而做出如此提议,实在不妥,但,各位是为父者,就请多多体谅我的心情吧。我如今只求儿孙平安,哪怕自己丢官弃爵,也是心甘情愿啊。” 反正,他绝对不会透露半点内情,将牌底翻给众人看。 至于刚才的事情冒不冒险,当然冒险。不过,他更相信,现在的皇上更喜欢他这种“耿直”“不加掩饰”的举动。 因为,皇上越老越容易猜忌臣子,像他这样想什么说什么甚至连命都不要也要说“真心话”的,反倒一目了然,不需要皇上去猜、去忌,于是便会觉得他这个臣子更值得信任。 所以,皇上看起来怒,却没有真的削他的爵、夺他的权,只是让他闭门思过。 “宁王啊,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那几位公主承受不起?” 宁王笑笑:“要不要让公主成为皇储,乃是由皇上决断。我相信,皇上一定能慧眼识珠,而被皇上选中的人也一定会受得起皇上的信任与期待,无需咱们这些臣子操心。” 他说到这地步,众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总之,他的话滴水不漏,众臣没能从他这里挖到什么情报,便只能盯着皇室的动静了:皇上,到底会不会考虑公主继位的事?他们接下来,到底该支持谁,又该追随哪一边? 宁王在早朝的表现,伴随着早朝的结束,很快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原宰相府里,景琳气得将茶杯往桌面上重重一顿,恨恨的道:“这个景明,我还以为是聪明和懂得做人的,怎么却将我往火坑里推?我可不记得咱们家与他有什么大仇。” “夫人不必担忧,景明把你端出来,只是障眼法罢了。”文正熙摸着胡子,淡笑,“他真正要推出来的人,只有一个。” 景琳瞄向夫君:“那一个是哪一个?” 文正熙道:“景芸。” “嫁给了韦国公的那个景芸?”景琳吃惊,“她、她都已经出嫁了,是韦家的人,怎么去争皇储之位?正熙,你是不是高估她了?” “皇上的女儿中,她的条件是最合适的,即使她已经嫁人,但她身上流的仍然是皇上的血脉。”文正熙淡笑,“譬如你,虽然也是姓景,样样也不比景芸逊色,但你是皇上的姐姐,皇上绝无半分可能将皇位交给亲生儿女之外的人。而且,景芸还有韦国公支持,韦国公在军中可是有势力的。” 景琳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反复好几次后才道:“你认为,景明决定支持景芸?” “是。” “可是,你说这两家,到底是怎么搞到一块的?” “景明这边,一来不想成为皇上心里的刺,二来是因为男为储、必招祸这则预言的影响,他需要避开这些风头。二来,”文正熙冷笑,“景芸应该也有这个野心。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了她当初为何要嫁给韦国公,原来,谋的就是这盘棋。” “可、可是,”景琳还是很难相信那个从来都是安安静静、从不惹事的景芸会有这么大的野心,“她、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公主,又没有娘家或母族做后盾,怎么会早早的就生出这种野心?她、她到底哪来胆量和底气?” 第751章 姒月的婚事,景芸的喜事 “这些问题不重要。”文正熙淡淡道,“重要的是,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景琳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啊,便道:“正熙,你可有想法了?咱们要不要压压她?” 她的儿子才是最有资格、最有希望称帝的那个! 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最应该属于她儿子的东西!景芸于她,已经是儿子的敌人,绝不能容。 “不,咱们现在不仅不能压她,还要助她。”文正熙的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淡笑,“如果皇上询问臣子对于景芸的态度,或者景明、景立恒这两人明确支持景芸,那么,我们的人就站在景芸这一边,务必让景芸坐上皇储之位。” “正熙,”景琳急了,“干嘛要支持她啊?她可是咱们儿子的对手!” “夫人,你放心,皇室和朝野,没有人会真正支持景芸和看好景芸。”文正熙很淡定,“所有人不过是拿景芸当过渡和跳板罢了。你想想,现在这局势,谁当皇储谁倒霉,换个女人当当,说不定这劫难就过去了。过去了之后,大家再来争再来抢也不迟。” “”景琳迟疑了一会后,才道,“可真到了那时候,还来得及吗?” “你要相信咱们的儿子。”文正熙端起茶杯,“咱们的儿子,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想到儿子的优秀,景琳的脸上露出笑容:“说的是,景芸也好,景长威和景长宜也罢,哪里能跟毅儿比。” 在接下来的几天,没有人知道景立天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臣子们已经暗中活动开了,各个派系的都凑在一起,讨论着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在这几天里,姒月也终于清醒,看着眼前的姒英。 薄薄的夕阳中,姒英满头的银发在微微拂动,美得飘渺透明,而他的眼睛因为几天没睡好而布满血丝,看起来就像是浅红色的,配着这一头飘逸的银丝,美得又惊心动魄。 他头上的每一根银丝,他眼里的每一根红丝,都透着无尽的沧桑与哀愁,只是,他的面容仍然是沉静的,安详的,不受岁月与磨难的侵蚀。 姒月看着这样的姒英,眼里慢慢流下泪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泪了。 姒英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月,别哭,有什么事你说,说出来就好,别哭。” “英”姒月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我们成亲吧,马上成亲,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在她被关在囚笼里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哪怕她看起来很有自信的样子,但其实她并不认为她真的能获救。 只是,在那段时间里,她想的最多的不是复仇,而是姒英。 从小到大和姒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占据了她的整个脑子,她在回忆中得到了重生和久违的甜蜜。特别是在她认为的“最后”一夜里,她都在懊恼和悔恨,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不让他快乐和幸福一点。 那天晚上,她发誓,如果她还能与姒英相聚,她一定、一定不会再离开他。 姒英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慢慢的蒙上了一层水雾,水雾没有化成水滴流出。 “月,你不用勉强自己”他轻声喃喃。 “我没有勉强自己,我如今,已经不能没有你” “娶我吧,让我成为你的妻,这一生都不要放开我,都不要离开我,我们、我们要在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我们不曾来得做的事情” “月,你真的这么想?你不害怕么?” “我现在只害怕时间不够”姒月的泪水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颗颗剔透晶莹,“在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幸福了。英,带我去看看这世界的好,让我再次知道什么叫幸福” “好,我们一起去寻找幸福”姒英紧紧的抱住她,“我们成亲,现在就成亲” 分离的时光太久。 苦难的时光也太久。 但,他们终究还是重逢,而且心意不曾改变,漫长的等待给了他们苦苦寻觅的幸福。 只用了一天时间,新房就布置好了,没有宾客上门,没有喜乐喧天,没有媒妁之言,只有一根根的红烛和一盏盏的红灯笼在证明这真的是一场婚礼。 一身红色喜衣的姒英和姒月没哭,姒琅却哭了。 她以为她也许永远都看不到母亲重获幸福的那一天了,她一直在责怪自己的无能,但现在,她的一桩心病终于得到了治愈。 整个婚礼,她都痴痴的看着母亲,看着她像普通的新娘子那样与夫君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而后被众人送进新房。 她坐在新房外面的亭子下,透过朦胧的竹影,看着新房的灯灭掉之后才抬头看天。 墨沉沉的天空,月牙黯淡,却是星光灿烂,繁盛无边。 那样的幸福,也会到来的吧? 到她的身上。 三日之日,姒英带着姒月出远门,暂时周游天下去了,京城和族里的一切都交给了姒琅。 也在这时,景立天突然召集皇室元老和朝廷重臣,再次召开了关于立储的秘密会议。 参加会议的人都被景立天的开场白给惊到了。 景立天很平静的道:“既然皇室已无男子可堪重任,那朕就秉承天意,决定弃龙择凤,选一位公主立为皇储,施以治国理政、安天下、富百姓之教育,希望皇室从此安宁,百姓安心。” 众臣皆惊,好一会儿后,他们才齐声道:“皇上圣明,此举顺应天意,皇室必能安宁,百姓必能安心。” 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不立皇储不行,立男子为皇储同样也不行,他们这些当臣子,也难办啊。 “说吧,你们认为各位公主中,何人可担此重担?”景立天问。 众臣定了定神之后,开始故作公正、坦荡的讨论起来。 这次商议持续了很久,从下午持续到午夜,期间景立天还与众臣其乐融融的用了一顿晚膳,而众人出来的公主名单也排了一长串,最后,名单上只剩下一个人。 众望所归的一个人,景芸。 皇室中也有比景芸更优秀的公主,比如景嬛,但景嬛是邻国王子妃,显然不行。比如景琳,众人反驳的理由是她年纪大了,真实的未公开原因却是她并非皇上的血脉,而且还有儿子。比如景雅,不合适的理由是离京太久且出身低微,不能服众。比如景慧年纪太小。等等。 就这样,确立皇储的事情在经过了这么几年的风波和起伏之后,最终落在了景芸的头上。 当圣旨下达的那一刻,京城百姓出奇的平静,就这样接受了晴国史上第一位女皇储。 “阴盛阳衰,男误国女兴国”,景芸这位女皇储,真的能平安等到登基的那时吗?又真能带领晴国走上兴国之路吗? 晴国上下都在看着。 第752章 黄粱梦断,死都不甘 炽阳高照,到处一片亮晃晃的,连农人都不见了影儿,只有热闹的蝉鸣声不曾停过,从城门响到官道。 坐在凉轿里的春染却不觉得炎热。 轿子有顶棚,轿子四面挂着薄纱,轿子一角还有冰块在“滋滋”的冒着热气,而且郊外树多,清风吹不断,她就这样悠然的坐在凉轿里,看着田野风景,不时喝上几口花茶,丝毫不觉闷热。 这就是贵妇的生活,舒适而悠闲,真的很好啊。 在景芸被立为皇储三日以后,她也和千叶国的四王子举行了婚礼,而后跟着王子一同返回千叶国。 现在,她是王妃了,不再是那个贫贱的、见不得光的孤苦女子,她的后代,也将不必再承受她所经历过的苦难和耻辱。 她的命运,就此改变。 真好。 她轻轻的叹息着,慢慢的阖上眸子。 队伍行进得并不快,官道也相当平坦,她在凉轿里睡得相当舒服。 待到傍晚时分,队伍停下来,她也懒懒的睁开眼睛,旁边,就是镇子上最好的客栈。 队伍把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 春染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轿子,走进客栈,坐进包间,下人和侍卫在大堂用饭。 这里还处于繁华富庶的江南地带,客栈的条件相当不错,伙食也相当的精致可口,春染一边欣赏窗外的夕景,一边慢慢的享受美食,心情更是愉悦。 用完饭后,天色已经暗了,月光幽幽的照下来,将小镇渲染如朦胧的水墨画。 王子很是喜欢这样的景致,问过春染的意思后便带上几名侍卫,出去散步去了,春染走进一间小院子,在侍女的服侍下走进温泉池,享受着温泉浴。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可以享受的泡上很久。 她阖上眼睛,靠坐在池壁上,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什么都没想。 耳边有风吹花草的声音,有隐隐的虫鸣,听起来也令人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 她“咦”了一声,慢慢的睁开眼睛:“秋月,秋云,这是什么味道?” 在鼻间萦绕的气味有些不对,似乎是血腥味? 面前没有人,秋月和秋云两名侍女不见了,她甚至没有听到两个人说话或离开的动静。 她觉得有点不安了,拿过一边的薄毯披在身上,站起来,想走出池子。 然而目光一瞥之下,她惊骇得“啊”了一声后退几步,跌倒在池子里,池水涌进她的口鼻,她用力的咳嗽着,狼狈的从水里爬起来,看向之前站在她身后的女子。 女子做男子的打扮,长身玉立,光风霁月的,连月光在她的面前都要黯然失色了。 “头”春染趴跪在水池里,双后扶着池壁,战战兢兢的看着那女子,“公主,您、您怎么来了?” 姒琅背着手,站在两名侍女的尸体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春染:“我想,你一定早就想过会有今天了。” 春染微微苍白的脸上,泛起涩意:“是,我是想过了,只是,我以为我能赶得及。” 赶得及被发现之前离开。 如今,她虽然已经“贵”为景婉婉公主,但这仅限于后宫的人知晓,莫说外头,就连皇室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而她与千叶国王子的婚礼也办得很是低调,京城就没几个人知道的。加上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太多的大事,她以为姒琅这边顾不上她的。 结果,她连江南都还没有走出去,就被抓到了。 只能说,时运不济,天不助她。 “我自认待你不薄。”姒琅淡淡的道,“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春染逐渐的冷静下来,双瞳幽幽的看着她:“我解释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姒琅沉默了一会:“不会。” 春染笑:“那我为何要解释?” “为了让你甘心。”姒琅道,“也为了让我甘心。” “甘心?”春染低声的“呵呵”笑起来,“我永远不会甘心的。不管你放过我还是不放过我,也不管我如何解释,我都不会甘心。至死不甘心。” “所以,”姒琅盯着她,“因为不甘心,你就出卖了姒月?” “是啊,不出卖她的话,我如何能出人头地?如何能摆脱这样的贫贱与困境?” “你知道,你跟着我,总有一日也能出人头地,也能摆脱贫贱与困境,还能一洗前耻。你也知道,你出卖我们,结局绝对不会好。我原以为你还算聪明,但原来,是我看错了?” “呵呵,你没有看错,是我等不了。”春染的眼里透出深深的悲伤与淡淡的怨恨,“时间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却只会夺走我想要的东西,我除了将现在所能拥有的东西纂在手里,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所拥有的?”姒琅也笑了,“公主的身份?王子妃的身份?财富?地位?这些东西,你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甚至自由,我都可以马上给你,而且还是真货。然而,你却要去追求假货?” 春染垂下眸子:“是,你是可以给我,但,屈居于你之下,我又岂能甘心。” “说到底,你怨的、忌的原来是我?” “是啊。原本,你就是样样不如我的,而我,却因为生得与你有几分相似而沦落至此,你说,我如何甘心?” 姒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有几分嘲讽:“你到底搞错了多少事情?至少,你不是因为长得像我而沦落至此,你是因为景立天而沦落至此,你连事实和真实都弄不清楚,难怪会沦落至此。” “是,其实你并没有错。”春染沉默片刻后,长长的叹息,眼里已失尽光泽,“错的是我,都是我,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软弱,太无能” 如果可能,她也想像眼前的女人一样,足够顽强的面对一切,绝不屈服,绝不放弃,但是,她终究做不到,做不到啊 姒琅看着她脸上的死灰,眼里也染上了几分黯淡:“我原本绝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也始终想不明白。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上次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春染的变化,是从上次回乡探亲回来后开始的,现在想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关心吗?”春染笑了,“你还关心吗?” “是的。”姒琅轻叹,“我有些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对你的事情上心。” “” “我全家,早就被杀了。”春染阖上眼睛,脸上全是水,“就在一年之前深夜,有人闯进我家,将我的家人全杀了,一个不留,然后走了,连官府都没有追查这件事,以未破获的强盗入室杀人案了结。” 第753章 远黑月,亲乌蒙 姒琅心脏“咚”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难怪如此绝望。 杀掉春染全家的所谓“强盗”,应该是景立天所派吧?因为春染的背叛而大怒,背地里惩罚春染。 “你明明说过,说过会保护我的家人” 姒琅动了动唇,想解释说,自己之前一直派人潜伏在春天小镇保护她的家人,但因为她的家人长期无事,且小镇上很少有外人长住,那几名潜伏者已经引起当地人的怀疑和注意,且因为自己急缺人手,就悄悄把人调回来了 但是,她没脸给自己找借口。 她只能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确确实实是我对不住你” “呵呵,”春染又低笑,并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你还是不会原谅我的,对吗?” “是的。”姒琅叹息,“是我对不住你,并不是姒月对不住你,你要找人算帐,也该找我算帐的。” “是的,我确实应该找你算帐。”春染低低的笑,“我真的很傻,好傻” 其实,在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了,但她还是去做了,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在自寻毁灭吧。 也许,地狱才是她的归宿。 安静。 两人居然已经无话可说。 隐隐的,似乎并没有过多久,两人的耳边就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应该是千叶王子回来了。 姒琅收拾起心情:“再次抱歉,告辞。” “慢着。”春染忽然道,“我有一事求你。” “说。”姒琅顿住脚步,“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做到。” “我有一个快两岁的侄子,我弟弟的孩子,叫春暖,案发的当晚他睡在亲戚的家里,躲过了一劫。他如今寄住在隔壁镇子的亲戚家里,我想求你帮我照顾他。”春染想过要把这孩子带来京城一起生活,然而孩子是在她失踪期间生下来的,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不敢暴露身份,加上京城很不安全,她只得暂时作罢。 她还想过待她在千叶国站稳脚根后,就悄悄派人把孩子接过去,带在自己的身边,就此过上富足平静的生活。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还会生下自己的孩子,而后死去的心会再度长出一种叫做“感情”或者“爱”的东西,令她重新为人。 但,一切都结束了。 姒琅没有回头:“我保证,我一定会照顾他和保护他,直到他长大成人。” 春染轻轻阖上眼睛,了无所念的微笑:“多谢。” “你我恩怨,一笔勾销。”姒琅转身就走,身影轻忽得就像是风做的。 “吱吱——”春染想起什么,张了张嘴,冲着她的背影又问,“吱吱怎么样了?” “活过来了。”姒琅没有回头,身影就像融进夜色里,消失了。 “那就好,那就好,至少我少犯了一桩罪孽”春染喃喃着,抬手揩了揩眼角的那滴泪,而后靠坐在池壁上,慢慢的伸出手,摸到边上小台上用来削水果的刀子,连眼都不睁,就用力将刀刃划在自己的手腕上。 刹那间的剧痛宛如一道强大的电流,传遍她的全身,令她战栗。 这份痛楚与战栗,令她强烈的意识到她现在还是活着的。 但,马上就要死了。 温热的液体从手腕上喷出来,她一动不动,静静感受着死亡的滋味。 这是她唯一的下场。就算姒琅放过她,姒月的人也不会放过她,背叛的下场,只能是灭亡。 在生命与意识流逝的时间里,她脑海里浮现出的,在她在黑月国的时光。 她也是曾经有过爱,被爱过的 待侍卫和下人冲进浴池时,看到的是一片红色的水,以及坐在水里,只露出一颗美丽的脑袋、微笑得安详又恬静的女子。 春染的死,没有引发任何波澜。 即使消息传进皇宫,景立天所做的,只不过是随便又挑了一个适龄的公主赔给千叶的王子,而后,此事就这样结束,甚至没有人作作样子的去调查这件事。 现在的京城,只关注一位公主——景芸。 景芸再度搬进皇宫,一面跟随景立天学习处理国事、政事,一面接受各位太傅的治国教育,这样看起来,景立天立她为皇储绝非敷衍了事,而臣子们也表现得很是服从。 接下来,景芸没出什么事,各位皇子、皇孙也没出什么事,皇室看起来似乎真的要变得安宁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月国送来国书,书上表示黑月国皇后景琅暴病身亡,已经葬入皇陵。消息传出,京城少不得又是一阵骚动和议论。 皇室震惊,朝野不安,百姓叹息,只有景立天重重的将国书砸在地上,冲着那份加盖有夜中天玉玺的国书狠狠的“呸”了一口:“夜枭、夜中天,你们不就是跟姒月母女勾结了对付朕吗?你们两人勾结起来对付朕,朕也可以联手乌蒙对付你们!你们有胆的来抢朕的晴国试试!” “景琅”一死,晴国与黑月国的姻亲关系就算是断了,相较之下,晴国与乌蒙国的姻亲关系变得更亲近了。 “乌浪那边呢?”他瞪着身侧的人,“有没有回信?他什么时候派人过来帮忙?” 帮忙他训练晴国的军队!最好把晴国的军队也训练得如同乌蒙的军队一般,要不然将来如何跟黑月国打? 在他看来,黑月国已经是他的敌人了,就连万恶的乌蒙国都比黑月国好。 贴身太监赶紧道:“奴才现在就去问问。” 景立天心里清楚,让乌蒙人来训练晴国的军队,相当于引狼入室,不知会让乌蒙人打探和收集去多少晴国军队的情报,但是,他顾不上这些了。 而且,就算乌蒙人对晴国军队的情报一无所知,乌蒙人又会怕了晴国的军队?在压倒性的战力面前,晴国军队的情报对乌蒙人来说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贴身太监跪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封刚刚飞鸽送到的乌浪亲笔信件。 乌浪在信上说,他已经派他的副将率领一千精兵启程赶往晴州,以他们的速度将于半个月抵达,请景立天做好接待的准备。 景立天想到这群乌蒙兵大爷一定很不好侍候,心里不由叹气,但也稍微安心了一些:有一千乌蒙悍兵在晴州待着,夜枭和姒月想作乱,就得先对付这些野兽,而这群野兽又岂有容易对付的? 景立天尚不知道的是,这一千乌蒙精兵的到来,一路上不知道激起了多少晴国百姓的恐惧、怨恨和对朝廷、皇室的愤怒与不满。 乌蒙人对晴国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和威胁,晴国百姓就没有不恨乌蒙人的,皇上还要请乌蒙军队入京,这、这不是卖国吗? 景立天和整个皇室的声誉和威望,因此再次降到了底点。 第754章 北境来信,重大情报 在夏日余威尚未过去的时候,乌浪的副将乌猛率领着一千名乌蒙铁骑精兵,堂而皇之的开过晴州,所过之处,行人就像看到狼虎过界的小禽,无人回避。 是以,这一千铁骑踏进繁华富庶的晴州城,宛入无人之境,甚至连街边的店铺酒肆,也关闭了十之七入。 乌猛看着行人逃难似的举动,觉得很有趣的大笑起来:“晴国人,不过猫狗尔!” 前来迎接他入城的晴国官员倍觉耻辱,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含蓄的道:“晴国的百姓只是比较热爱和平、不喜争斗,看起来比较温文、无害罢了。” 乌猛懒洋洋的道:“哦,是这样吗,我听说晴国乃是礼仪之邦,晴州更是诗书治世,怎么我们远道而来,也不见有人来迎接啊?不迎接就算了,这样见了就跑,也太没礼貌了吧?” 晴国官员“呵呵”两声:“那是因为晴国百姓对贵国还很不了解,以为贵国的官兵都喜欢用拳头打招呼,所以才纷纷回避。所以,我们两国才需要加强交流,互增了解,避免各种误会哪。” “哦,”乌猛盯着那名官兵,“你还挺会说话的嘛,果然是读书多的。” 晴国官员笑笑:“呵呵,过奖过奖。” 说实话,他也很不想接待这些乌蒙国的兵,心里也很不欢迎他们踏进晴国的土地,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甚至无法了解皇上的想法。难道,就为了对付姒月一党,皇上不惜往军队里引进乌蒙国的豺狼? 皇上,也太令臣子们失望了 不止他这么想,全晴州百姓都这么想,随着乌蒙铁骑的到来而惶惶不安,晚上都睡不好。但,与他们相反,这些乌蒙铁骑却过得很是痛快。 该干活的时候,就将晴国的男人往死里训,不用干活的时候就把晴国的女人往死里睡,而且花销都是由晴国来出,真没有什么比看晴国的男人和晴国的女人在他们面前哭更痛快的事情了。 晴州百姓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这些乌蒙兵都是乌浪麾下,他们还知道收敛,不至于公然做出违抗晴国法纪的事情来。 另外,据说在乌蒙士兵的训练下,禁军的风貌居然大为改观,不仅军纪、军法得了整肃和维护,就连战力都大为提高,外头也不知道这种传言是真是假,但是,晴州城确实再也没有总是高高在上的禁军喝酒闹事、斗殴欺民的事情发生。 皇宫里,景立天站在御书房的窗边,抚着长须,轻轻的叹气。 正在处理一般公文的景芸柔声问道:“父皇又叹气了,不知是在烦忧何事?” 景立天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朕在想,姒月那贱人,现在在忙些什么?又忙到何种程度了?” 姒月自从被夜枭救走以后,她也好,夜枭也好,都没有再露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样的平静令他倍感姒月一定又在伺机而动。 “父皇,”景芸轻声道,“不管姒月在忙什么,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大家打一场,你死我活罢了,咱们只要做好咱们的事,就不怕姒月采取任何行动。” “你说的是。”景立天有些欣慰的道,“若是姒月来犯,父皇就靠你了。” 说实话,他心里也不认可女性皇储,他会决定试这一次,纯粹是为了摆脱所有的太子、皇储人选都没有好结果的局面。但景芸上位以后,表现得居然相当不错,不仅将交给她的文件、公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不曾出过大的差错,对他也是相当的孝顺和敬重,仅他如今悠闲了不少。 他现在只抓军中的事情和大的国事,琐事都不再过问了,心底对这个女儿也是刮目相看。 “姒月来犯,最终靠的还是父皇,”景芸的柔和中透着坚韧,“但是,女儿一定会挡在父皇的面前,竭尽所能,除非女儿死了,否则绝不让姒月靠近父皇。” “好女儿,你不愧是朕的好女儿。”景立天轻拍她的背,感叹。 到现在为止,这个女儿还真没有让他操心过,比起当年的琅儿,真是好太多了。 “嗯,因为父皇把芸儿教得很好。”景芸微笑,“女儿绝对不能让父皇失望。” 好女儿?对他有用便是好的,对他无用便是坏的,这就是景立天的儿女观,所以他才会养出像景琅、像她这样的女儿。 景立天脸上笑着,虽是一脸欣慰,心底却还是想着姒月。 想着怎么找到她和弄死她。 只是想想,他就觉得疲惫,于是他干脆不管国事了,全都交给景芸处理后,回后宫找他的贞妃去了。 如此,一连过了多天平静悠闲的生活。 整个京城也是如此,似乎一切都在像好的方向发展,上上下下所担忧的战乱、纷争、凶案等等都没有发生。 而后,在一个惊雷滚滚、预示着秋天很快就会到来的夜晚,楚刀亲自敲响了景立天寝室的门。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的响亮。 景立天恨恨的睁开眼睛,恨恨的拔高嗓门:“何人?何事?” 他发誓,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情,他一定要撤了敲门的人的职。 “皇上,卑职楚刀。”楚刀知道事情紧急而重大,没有顾虑时间,“从北境传来重大情报,请皇上务必亲阅。” “北境”这两个字重重抽在景立天的耳朵里。 景立天捂着胸口,只觉得胸闷、心慌、气短:难道,乌蒙人发动大军,打进来了? 除了发生战争,他已经想不出北境还能发生什么“重大”事情,可有嬛儿夫妻在横岭待着,乌蒙国怎么能对晴国发动战争? 他算是跟黑月国翻脸了,若是再也乌蒙国打仗,这、这不是要他和晴国的命嘛 他慌慌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楚刀强调:“请皇上务必亲阅情报。” “操”景立天爆粗,在贞妃的服侍下披好外袍,又在贞妃的搀扶下走到外室,坐下来,喘气。 楚刀左右扫了一眼,没有把情报马上递上。 景立天心里升起不祥的感觉,对左右道:“你们先下去。” 而后他盯着楚刀,视死如归:“什么情报?” 楚刀递上一封加盖“绝密”和“紧急”印章的信件,低声道:“景毅发现了姒月的军训基地。” 景立天大叫了一声“啊”,臃肿老迈的身体弹了一下,紧紧纂住楚刀的胳膊:“真的?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骗我?” “是。”楚刀说得斩钉截铁,“卑职已经看过密信,信上就这么写,千真万确。” 景毅是神机营仅在他之下的副统领。他作为景毅的直接上级,景毅来的急报与密信,除非注明直接呈给皇上,否则会先交到他手里。 第755章 军机曝光,战还是不战 “呼,呼,呼呼”景立天剧烈的喘着气,就像刚刚和青春少女经历了一场久违的鱼水之欢般,哆嗦着手,拆开信封。 激动得几乎连信都抓不稳了。 但他还是顺利的看完了这封信。 景毅在信上说,他带领上千名探子和高手,秘密探查了北境无数山区、无人区、废墟、禁区、偏僻之处、人迹罕至之处等等,并在民间进行了大量的走访和情报买卖,最终在横岭深处一个因为发生天灾而导致村民死亡或外迁、只剩下空宅旧地的村庄里发现了大量人迹。 经过秘密观察和跟踪,景毅确信那里是一个秘密的军训基地,有人正在那里训练军队,人数高达三四千人。因为村庄戒备森严的缘故,他的人很难靠近,更详细的情况无从知晓,但他认为这批军队已经初具规模,而且战力完全不输给正规军,务必立刻铲除。 除此之外,景毅表示,他的人还发现了另外几处可疑的小型军训场地,人数从一百到三四百不等。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的人并没有试图靠近或潜入这些场地,同样不知情具体的内情,但他认为秉着“宁可错杀,不宁漏过”的原则,朝廷应该尽快派军队铲除这些可疑的军训场地。 信件的后面,还列出了这些可疑场地的相关情报。 景立天看得抽气连连。 依照信上所言,这些场地所训练的人数加起来,至少有七八千人,而且这些人都配有最基本的、相当精良的防具和兵器,这已经不是乌合之众了。 而景毅尚没有查到的军训基地,又有多少人在接受着训练? “姒月这个贱人!姒久久这个贱人!”他边看边骂,将姒月母女恨到了骨灰里。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当年姒久久“归顺”他的事情有问题。 这对母女设计了一场“母女反目”的戏给他看,还给了他一批华黎宝藏,但她们还偷偷的留了一部分宝藏自用,说不定这自用的部分更大,就等着现在组建军队,向他复仇呢! 可恨,太可恨了!他当初为什么这么仁慈呢? 楚刀不吱声,就听着他破口大骂。 景立天骂累以后,盯着楚刀:“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楚刀毫不犹豫的道:“事不宜迟,立刻动用军队,将这些基地全毁了,一个不留,而且这事不能公开,免得反贼收到风声,分头潜藏起来。” 景立天沉吟:“就怕北境的军队里中有反贼的奸细。” 如此,一旦调动北境军队,就会打草惊蛇。 楚刀道:“我觉得这事交给景毅来办,景毅一定能处理好。” 他现在相当看好景毅。如果可能,他希望他以后能和景毅一队,因此说话中也暗暗的倾向于景毅。 “你是说,让景毅带军铲除这些基地?” “是。” “这,那至少能动用数万兵力,将这些兵力交给景毅” “皇上,至少我认为景毅比北境的那些大将军要可靠。” “唉,你说的也是” 景立天没有找文臣武将来商量这事,就跟楚刀深聊了将近一夜。 而在这一夜里,已经入睡的姒琅同样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一号的声音不大,但非常急,急如骤雨:“头,出大事了,北境出大事了。” 姒琅已经跳起来,直接往门口冲去。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突发状况,她连睡觉的时候都穿得整整齐齐的,只为了出事时可以马上行动。 门拉开,一号冲进来,连烛台都来不及点就低声道:“北境急报,说是咱们位于横岭深处无人村的秘密基地被发现了,但因为在附近出没的神秘高手一个都没有抓到,目前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人,只发现跟踪者似乎与军机处有关联” 姒琅惊道:“军机处?他们能确定那是军机处的人?” 一号把用特殊暗号写成的情报递给姒琅,而后点燃烛台:“因为军机处的人从不公开露面,他们也不能确定,只是看对方的行踪和做事风格,很像是军机处的探子。” “十六号那边呢,有没有消息?” “十六号是杀手,并不知道探子这边的行踪。” 姒琅就着蜡烛细细看完情报,又沉思良久后,手掌重重的摁在桌面上,咬牙:“我现在大概明白景毅消失的原因了。” 一号也想到了什么,吸气:“你的意思是,景毅是秘密去北境调查咱们的军训基地。” “很有可能。”姒琅的声音几乎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有这样的事情,才会让神机营当成最高机密,连十六号都探查不到半点消息。也只有这样的事情,才会交给景毅去办,而且不透露半点风声。” 一号又仔细琢磨了许久后:“咱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即刻转移人力与装备?我想装备可能来不及转移了,还是先把人转走吧。” 姒琅叹气:“好几千人的队伍,怎么转移?” 一号道:“但也比留在原地好。除了北境之外,咱们在其它地方的训练基地也必须要转移才行,这事就交给我去办?” 姒琅摇头:“这些训练基地若是被盯上的话,现在转移也来不及了。” 一号道:“那么,如果不开战的话,就只能先让这些兵力分散逃走,以后再汇聚京城了?” 姒琅:“这事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一号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密切关注各地基地的消息,一有什么动静我即刻报告给您。” “辛苦了。” 一号离开后,姒琅阖上眼睛,仰躺在摇椅里,陷入相当痛苦的沉思中。 “景毅”她不时喃喃,“你真是好样的,我费尽数年心血建立的军训基地,竟然被你给发现了。没想到,撂到现在,你竟然会成为我最可怕的对手,当年,我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能变成今天这样” 当年,谁又能想到姒月和她会变成现在这模样,将晴国朝野搅得鸡犬不宁,人人畏之? “你将我逼到如此地步,无异于逼我提前动武,但你可做好了准备?或者说,你觉得你不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景毅,我手上可是握有足以致你和你最爱的人于死地的秘密,你真的要逼我公开这个秘密吗?” 在姒琅喃喃不断、苦思不已的时候,景立天已经和楚刀结束会谈,虽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但在最后做出决断之前,他还是找到景芸,把景毅传来的这则秘报告诉了景芸,问景芸的意见。 景芸虽然极度震惊,但她还是从容的道:“父皇,您的决断是对的,这事,绝对不能再等,务必立刻动用大军,铲平这些军训基地。”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tt 第756章 北飞的绝密,大战的前夕 景毅,竟然成了神机营的第二号人物? 景毅,竟然在秘密率领一千名高手在晴国境内寻找姒月一党的军训基地? 而且,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找到了? 她从不怀疑景毅的能力,然而,她从没想过景毅会走上这样的道路,更没有想到景毅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她在震惊和感慨的同时,心里涌起的,是对自己这么不了解景毅而产生的失落感,以及因为景毅远远比她所想象的更出色而产生的骄傲感和喜悦的。 是的,又骄傲,又喜悦她的脸庞微微的红了。 景立天没有注意到景芸脸上细微的表情,又问:“你觉得景毅是否足以取信?还是说,挑一名北境大将去办这事更合适?” 北境守军是晴国最精锐的军队,要将几万北境守军交给景毅,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没有比景毅更值得信任的人才了。”景芸轻声道,“景毅是父皇看着长大的,我与景毅接触也算不少,自认还算了解他,如果我与父皇都看错了他,那么,我与父皇的眼光都太差了。” 景芸的眼光之好,也是有目共睹的,她的话,彻底打消了景立天的顾虑。 景立天拈着胡子哈哈一笑:“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行,这事父皇就交给景毅力去办了。” 而后他脸色一正:“芸儿,此事有多紧要,不必父皇多言,你可一定要守口如瓶。” “那是自然的。”景芸很郑重的行了一礼,“如果芸儿不知轻重,乱嚼舌头,莫说不配当这皇储,就连活着的资格也没有。” 景立天又是哈哈一笑:“看你这孩子,父皇不过就是提醒你一句罢了,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说着他提起笔,快速写下秘信。 这封秘信的收信人,乃是北境守军如今的统帅景立泽和景毅。这封信传到北境后,将会先交给景立泽过目,而后交给景毅。信上的内容则是,由景立泽秘密点五万精兵交给景毅全权指挥,任何人不得过问、插手景毅的事情,且全军必须全力配合景毅的要求,若有人不服景毅,不论是何人,景毅皆可先斩后奏。 至于为何要将五万精兵交给景毅,景毅又打算在北境做什么,信上只字不提。 信上除了加盖景立天的私人印章,还加盖玉玺,其效力与圣旨相当。 天刚亮,这封秘信就以千里加急的速度,往北境发去。 与此同时,想了一夜的姒琅推开夜枭的院门,看着正在树下盘腿打坐的他道:“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夜枭微微睁眼:“请坐,请说。” 姒琅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我昨天晚上收到北境传来的急报,说是我在北境建立的军训基地被发现了” 她言简意赅的说明信件的内容后,道:“我想问,我该战,还是该避?” “事发突然,你毫无准备,可以说,战,你几乎没有胜算。”夜枭听完之后的回答是,“但,避,更是自取毁灭。” 姒琅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其实,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之前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渴望着有办法能够不伤筋动骨的逃过这一劫,然而夜枭的答复,令她彻底知道她的这一丝希望是如何的幼稚。 夜枭见她好一会儿不说话,脸色也沉重得可怕,于是微微一笑:“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帮你带兵,帮你打这一仗。” 姒琅抬眼,对上他沉静黝深的眼眸,也微微的笑了:“不,现在还不用。” 说罢她站起来:“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会赢的。” 即使她的兵力已经被发现,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与景立天提前决一死战。 既然这是她与景立天的决战,那么,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实力击溃景立天,绝不假借夜枭之手。 她会让夜枭看到,她也是足够强大的女子。 她转身离开,夜枭微带一丝意外的看着她,她居然拒绝他送给她的这份大礼? 她还真是有信心 不过 夜枭的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也许她真的能做到,毕竟,她不是救活了原本必死的他么? 就算真有什么意外,不是还有他吗? 所以,她会赢的。 回到房间之后,姒琅立刻坐在桌边,拿起笔来,用暗号写了一封秘信给横岭城的诸葛军师。 这封信非常重要,重要到可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甚至可以影响她与景立天的生死。 为了防止这封信出意外,她让一号采取人与信鸽同时出发的方式寄信,信由信鸽带着,但同时也有人在地面上骑马追踪信鸽,以确保这封信能抵达诸葛军师的手里。 如今,主动权掌握在景立天手里,她必须要比景立天更早行动,所以,那封信也必须要更早一步抵达横岭。 景立天的信和姒琅的信,在同一个清晨,一前一后的冲出晴州,往横岭的方向狂奔而去。 景立天的信,由快马加鞭,日夜轮换的赶路送出,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而姒琅的信由飞鸽送出,夜间一般都要歇息,但也比日夜轮换的快马要快上一点。 终于,十日之后,姒琅的秘信送到了诸葛军师的手里。 诸葛军师等姒琅的回音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信一到就立刻拆开,而后一向冷静、从容的他都不禁连连吸气,不住的低喃:“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实在是太惊人了,太惊人了啊” 他让亲兵把战永捷叫过来,给战永捷看了这封信。 战永捷不知见过多少腥风血雨、大风大浪,这会儿也被信上的内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诸葛,你说这消息会不会有误?”他边问边解释,“我不是怀疑四公子,就是觉得这消息太惊人了,四公子会不会看误了?” 诸葛军师道:“四公子应该颇为熟悉景毅,也接触过乌浪一家子,我想,她应该不会看错。”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战永捷喃喃,“都发生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人知道,只有四公子察觉,也、也太神奇了” 诸葛军师笑笑:“这也不奇怪,景毅一直待在京城,景嬛一直待在乌帝城,两城之间差了何止万里?世人不知道这个秘密不足为奇。只能说,四公子能够发现这个秘密,也许正是天意。” 他顿了一顿:“我想,天意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所以,咱们大可以放手一搏。” 战永捷也笑了:“你说的是,这个秘密,就即刻透露给乌浪吧?” “嗯。这边境,马上就要乱了,咱们得做好大战的准备了”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tt 第757章 神秘的来信,崩溃的乌浪 横岭北侧,乌蒙境内的第一军营里。 乌浪正在百无聊赖的看着五天一次的勇士争霸赛。五天一小比,一月一大比,胜者有奖和升级,败者受罚和降级,这已经是乌蒙军队铁打不动的传统了。 所有乌蒙军人都热爱这项活动,乌浪也喜欢。 不过,乌浪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那粉雕玉琢、牙牙学语的宝贝儿子。 “乌措,望儿还没有回来吗?”他问他的侍从。 “还没有呢。”乌措恭敬的道,“小殿下太喜欢横岭城了,玩得很开心,哭着闹着不愿意回来,侍从们只得让他在横岭城多玩两天。” “这小子,屁股痒了是不是?”乌浪皱眉,“他都不想爹娘的么?” 乌措笑道:“皇上想念小殿下想得厉害,非要小殿下马上返回乌帝城,小殿下大概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拼命赖在横岭城玩,将军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这小屁孩子,”乌浪虽然在埋怨,但眼里是满满的疼爱,“喜欢玩胜过喜欢他皇爷爷么?真是没心没肺的。他这么喜欢横岭城的话,老子把横岭城拿下来送给他玩就是” 乌措道:“将军才是最宠小殿下的那个呢。” 乌浪瞪他:“就你话多。这么闲的话,要不要上场比两回合?” 乌措赶紧道:“我可玩不了那个,将军就放过我吧。” 军中的争霸战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规则不允许取对手性命,但没有人会刻意放水,受重伤甚至致残都是常见的事儿,像他这种从小就当侍从培养的人物可不是玩这种活动的料。 乌浪又看了一会儿比赛后,又问:“王子妃呢?她在忙什么?” “夫人啊,好像在城堡种花呢。” “又在种花?”乌浪想起城堡后院那一堆堆的花丛,就觉得腻,“那些花是挺好看的,但是,天天看着那些花花草草,到底有什么意思?” 他想说的是,有时间种那些花花草草,不如给他多生几个孩子。 说起来,他与王子妃成亲这么长时间了,就只有望望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按理说,以他的身体条件和乌家的血统,她怎么样也该生第二个了吧? 乌措不吱声,只在心里道:您天天只知道打架杀人,哪里懂得情调和品味这些东西?夫人是来自诗礼江南的公主,当然跟您这样的粗人不一样 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争霸赛结束了。 乌浪站起来,往营房里走去:“去,立刻派人去接望望回家,就说我想望望了,再不回来就打他屁股。” 乌措“是”了一声刚想出去,外面就有人敲门:“将军,咱们收到一封密信,说是务必请您亲拆。” 乌措走到门边,皱眉:“你们就不怕这信有问题?” 来人道:“咱们本想当场检查这信,但信封上写着,‘非将军所阅,必死无疑’,所以咱们就没有拆开。” 乌措接过信一看,嗬,信封上还真的写了这么一行字,还是用血写的,吓人呢? 他家将军连鬼都不怕,还怕人家这样吓呢? 他接过信,转头看向乌浪,询问:“将军,您看这信?” 乌浪一边喝酒一边大刺刺的道:“拿来。” 乌措把信捧到乌浪面前。 乌浪扯过信,先对上面的血字嗤之以鼻,而后撕开信封,哼笑:“是谁知道本将军这么无聊,写这样的信逗本将军玩儿?” 信只有一页,而且只有短短几行字,他才看了一眼身体就猛然僵住了。 在身体猛然僵硬的同时,他的眼睛却猛然睁大,嘴巴也猛然张大,脖子也猛然变粗,整个脸部、颈部的线条都在扭曲和变形。 “呵,哦呵,哦呵呵” 看完那短短几行字后,他的咽喉里发出古怪的、嘶哑的、粗嘎的喘气声,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和拿着纸信的那只手都握着死死的,额上、脖子上、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凸出来,眼里迸射出骇人的、狰狞的凶光来。 不仅如此,他的头发、汗毛就像愤怒的雄狮一般,似乎一根根的全都竖了起来,每一根毛发和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冲天的杀气与怒火。 恶鬼! 他现在的模样,就像受到巨大刺激而准备大开杀戒的穷凶极恶的恶鬼,无比的骇人。 正在倒酒的乌措先是被他散发出来的杀气、怒火惊到,而后才抬起头来,看到了乌浪无比骇人的面孔。 “将、将军,您、您怎么了?”乌措也不知见过多少死人和杀人场面,但还是被乌浪给吓到了,悄悄后退两步,结结巴巴的道,“出、出了什么事?” “啊——”身体僵硬片刻后颤抖不已的乌浪仰头,握拳,张嘴,从咽喉里发出疯狂的、咆哮的怒吼声。 整间营房似乎都在晃动。 屋顶似乎要塌了,地面似乎要陷了,桌面上、墙壁上的东西似乎要掉下来了。 乌措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像有一颗又一颗的惊雷在耳朵里爆炸,脑袋几乎都要爆炸了,视线也因此变得模糊起来,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啊——”乌浪的怒吼与咆哮不止。 乌措几乎都想逃走了。 整个军营可能都听到了乌浪的咆哮,门外隐隐传来众人的叫声:“将军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刺客?” 有人推门闯进来,一声声的急问,但都被乌浪怒发冲冠、杀气冲天的模样给惊得停下脚步,不敢轻易上前。 所有人都有种预感,这时候太靠近乌浪的话,很可能会被乌浪撕得粉碎。 “啊——”乌浪长长的怒吼过后,一手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到地上,一手将信纸撕碎,丢弃,而后双手操起面前的案桌,高高举起,重重砸到地上。 厚重的实木案桌瞬间坏掉,裂成几块,地面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凹坑。 但这,还只是开始。 乌浪随后疯狂的摔、砸屋里的东西。 桌子,椅子,架子,兵器,野兽毛皮,野兽骨架无一能逃。 众将士纷纷后退,满脸惊骇的互视: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追随将军多年,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愤怒、疯狂、失控的模样啊! 就连乌浪小时候被兄弟陷害,丢进狼窝里时,他都没有这么疯狂过。 到底发生什么事,能让将军变成这样啊? 将屋里的东西都砸完后,乌浪披头散发的站在一堆废墟当中,赤红着眼,佝偻着腰,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看着众人,就像杀红了眼的恶鬼看着生鲜的活物。 众将士不禁退到门外。 突然,乌浪站直身体,闪电一般的冲向门口,众人条件反射般的让开一条路。 乌浪从众人当中冲出去,转眼不见了人影。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tt 第758章 通风报信,王子妃快逃 “将军你去哪里?将军等等啊——”众将士立刻追过去,屋子里安静下来。 乌措没有追。 他不可能追得上这样的乌浪,而且侍卫们都追出去了,乌浪不会有事的。 他的职责主要是负责乌浪的饮食起居,现在屋里乱成这样,他要优先收拾屋子,要不然将军回来时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快进来,把这些坏掉的东西搬出去,然后找新的来。”他当然不会自己一个人收拾,而是叫了多名士兵过来帮忙。 屋子里的废品很快被搬走了,只剩下地面上的残渣碎屑,乌措拿来扫帚,小心的打扫地面。 扫着扫着,他“咦”了一声,蹲下身体,刨开碎屑,从里面捡起一张张纸片。 这些纸片是乌浪之前所撕的秘信。乌浪并不是做事很细心的人,他在撕信纸的时候并没有撕得很碎,信纸大概被撕成十几片,并不算难找和难拼。 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乌浪愤怒和失控成这样? 乌措一来因为强烈的好奇心,二来出于想更好的了解主子而不至于犯忌的心理,把这些纸片都一一捡起来,小心的拼凑着。 没能拼得很完整,但是,已经能够大致看明白信上的内容了。 “天哪,竟然是这样”他看完以后,惊得手脚都在打哆嗦,“难怪将军疯成这样,换了谁都得疯掉啊,何况将军还这般宠爱夫人和小殿下,知道这样的消息,不杀人才怪了” 现在,他知道乌浪做什么去了。 去杀王子妃去了! 杀了王子妃?王子妃要死了?乌措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王子妃那张美到不属于人世间的面容,以及她平时跟他说话时的温声软语,心脏“砰砰”直跳,额上不断的往下流汗。 像王子妃那样好的大美人,死了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而且王子妃平时对他也好,就算王子妃犯下这样的滔天罪孽,他也舍不得王子妃死他该怎么办?他又能怎么办? 其实,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他一介奴才来烦恼,他叹着气,开始慢慢扫地。 但是,他脑海里王子妃那张美丽的脸突然之间变僵变白,而后七窍流血,紧接着爆炸开来,整张脸、整个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一个活色生香的绝色美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悲惨的血尸“ “啊”乌措惊得手中的扫帚掉在地上,人也跌坐在地上。 “不行!我不能看着王子妃就这样被杀!”他的心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将手中的信纸碎片揉成一团,丢进地面上的水滩里,用力的踩了踩,确实信纸彻底作废后才匆匆走出去。 他来到主将专用的厨房兼杂物房里,将那只信鸽取出来,当场写了一封信绑在信鸽的腿上,将信鸽放飞。 这是乌浪一家三口专用的信鸽,只用于一家三口之间的联系,他还是这只信鸽的主要饲养者和训练者。 信鸽飞出去了。 往皇家城堡的方向飞去。 皇家城堡里,景嬛给花圃浇完水后,拿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而后坐在花荫下的石头上,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些鲜花。 乌蒙人不爱花,她便很少看到被精心养育和修剪的花花草草,这让她想到她就像那些美丽的鲜花一般可怜,所以,她来到乌蒙国以后养成了养花、育花的爱好。 而且,只有在看着这些美丽的鲜花时,她那倍受丑人折磨的眼睛才能得到些许的安慰与洗涤。 “咕咕”一只灰鸽子忽然出现在她的头顶上方,欢快的叫着。 景嬛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熟悉的信鸽。 她笑了笑,对侍女道:“去拿鸽食过来。” 而后她冲信鸽招了招手。 信鸽扑楞着翅膀,飞落在她的跟前,她一眼就看到信鸽的腿上绑有一小圈纸条。 “这里离军营不过一个多时辰,有必要飞鸽送信么?”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满。 在她看来,乌浪会通过信鸽送信,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她懒懒的拿下纸条,打开,简短的内容两眼就看完了,而后她眼前一黑,身体摇晃着,几乎要晕过去。 “夫人您怎么了?”真真赶紧过来扶她,关切的问。 景嬛一手紧紧攥着那张纸条,一手捂住脸庞,痛苦的低声道:“真真,完了,我们要完了” 真真看到她抹了颇厚一层粉底的脸庞都透出煞白来,心里也慌慌的:“夫人,到底出、出什么事了?” 景嬛还是紧紧捂住脸,只哆哆嗦嗦的把纸条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真真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后,惊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夫人那那那咱们怎怎办” 景嬛的侍女虽然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乌蒙人,只有六个是出嫁时从晴国带过来的,而真真是唯一一个侍候景嬛超过三年且知晓景嬛的过去与秘密的侍女,还是景嬛的第一心腹。 现场也没有别的侍女在,否则主仆俩绝对不敢提这事。 景嬛的表情看不到,但声音却透着压抑与痛苦:“我没想到秘密暴露得这么快,这事来得太突然了,把我的计划全给打乱了,乌浪他、他已经在赶来杀我的路上了,我所有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 现在这种时候,她连去问为什么秘密会曝光、是谁曝的光的机会都没有。 “呜”真真低声哭起来,“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跟着主子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并不是胆小怕事、没见过世面的废物,但是,她直到现在都很害怕乌蒙人,尤其害怕乌浪这样的权势男人。 而且主子一直在竭力守着的这个秘密太可怕了,一旦东窗事发,一百条命都不够用啊,所以她很怕,怕得要命。 真真没用的哭声,反倒令景嬛冷静下来。 景嬛把脸上的手拿开,冷斥:“闭嘴,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赶紧把那纸条吞了。” 六神无主的真真果真把纸条塞进嘴里,嚼了几嚼后把纸条吞下来。 景嬛低声道:“立刻传我命令,就说我和王子非常想念望儿,实在等不及回来了,我现在就要去横岭城接望儿,让所有人在一刻钟之内准备妥当,骑马赶往横岭。” “你,”她狠狠的道,“你也赶紧换上骑装,带上银票,还有,准备足够的茶水。我说的是可以消暑解渴的、具有特殊功效的茶水,让所有人在路上喝的,你明白了?” 真真战战兢兢:“明、明白” 她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第759章 仓皇出逃,狂兽在后 “真是没有的狗奴才!”景嬛低声咒骂着,冲上前去,单手揪住真真的衣领把她抓起来,“啪啪”的就给了她两巴掌,“性命攸关,你他妈的给我冷静点,赶紧收拾跑路!” 这两巴掌把真真给打醒了。 真真一个激灵站直身体,有些磕巴却很有力的道:“我明白了,夫人,我立刻去准备,也请您马上准备。” 景嬛哼了哼,快步往房间走去:“我会自己收拾,你赶紧办你的。” 走了两步后,她顿了顿:“还是不要说我们要去横岭城找望望,就说我要出去骑马散心就好。” 她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脑子转动的都是要如何逃走。 依照乌措的来信看,她还有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准备,只要她保持冷静,动作迅速,就还有逃生的机会。 回到房间后,她迅速找出便装换上。为了以防万一,她穿了两层衣服,里层是便装,外层是骑装,同时把长发束成一髻,扎上头巾,戴上面纱。 她原本就是瘦,就算多穿一层衣服,看起来也不臃肿。 在她做准备的时候,真真已经将她的命令传达给侍从,侍从们也没有疑虑,纷纷换装。 一刻多钟后,所有人都收拾完毕,集中在城堡前面。 景嬛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走,咱们去燕填湖玩儿去。”景嬛扬了扬手中的鞭子,往远处一指,“最后一个抵达的,本宫罚她打扫茅厕一个月。” “娘娘,那跑第一的有没有奖赏?” “当然有。跑第一的本宫奖她一个月的工钱。” “好哦,那咱们都要加油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谁敢随便跑在娘娘面前? 景嬛一马当先,甩鞭就跑,众人紧紧追在后面。 有人看了看天色:“娘娘,再过不久太阳就落山了,恐怕咱们天黑之前赶不回来。” 景嬛道:“无妨,本宫已经让人准备了火把。” 于是侍从们都不说什么了。 跑到一阵子以后,城堡已经看不到了,前面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景嬛忽然拉紧缰绳,停下来,转头看侍从:“往那边走是前往横岭城的山道吧?” “回娘娘,是的。” 景嬛若有所思片刻后,毅然道:“咱们不去燕填湖了,咱们现在就去横岭城,去接望儿回来罢。” “娘娘,横岭城离这里还远着呢,如果现在赶路,晚上就得宿在山里了,此举不妥” “不管。”景嬛一副任性的模样,掉转马头就往横岭山道的方向跑去,“我已经三天没见望儿了,王子也想念望儿想念得紧,我们都等不了了。” “可是娘娘,晚上的横岭恐怕不太安全” “怕什么?流寇都已经被铲除殆尽,晴国人不敢深夜进山,咱们的兵还敢为难咱们?若是遇到猛兽什么的,不是还有你们么?” 横岭山里的猛兽可不少,不过这些猛兽深知“人”的厉害,基本上不会靠近有人的地方,熟悉横岭的人也都知道什么区域能够避开猛兽。 侍卫还是劝她:“娘娘,现在赶路也是事倍功半,不如明日一早启程更方便” 景嬛瞪他们:“你们有孩子吗?” “没有。” “难怪。”景嬛加快速度,“等你们有了孩子,便会明白为人母亲的心情。” 到了这个时候,比起她自己的危难,她更忧虑宝贝儿子的安危。 望儿正在横岭城,短时间内不会受到波及,但明天呢?乌浪,会不会先去横岭城杀了望儿?或者,他已经派人去横岭城杀望儿了? 想到望儿那张漂亮粉嫩、天真无邪的面容,以及人见人爱的笑容和牙牙学语,她的心,一下紧接一下的抽痛起来。 但愿,但愿她还来得及去救儿子 快!快!再快一点! 众人吃惊的看她一下一下的高高扬鞭,甩得马儿“嘶嘶——”直叫,狂奔如飞,心里都极为诧异:娘娘怎么急成这样?就算想念小殿下,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 但他们只能跟上了。 很顺利的过了一个军队所设的关卡。 然后众人抵达横岭山道的入口,入口有乌蒙军人把守。此时已经是傍晚,依照条例,此时不能放人进山,但在第一王子妃面前,没有人会阻拦,景嬛就这样踏上山道。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天色微微暗下来时,景嬛停下来,下马:“大家都累了吧?先坐下来歇歇,喝点茶水再走。” 说罢她看向真真:“真真,拿茶水出来给大家喝。” 真真会意,从挂在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几只水袋,分给众人:“这是菊花花茶,各位赶紧喝,喝完了咱们得继续赶路。” 说罢,她也拿出一只水袋,和景嬛分着喝了。 景嬛一边慢慢的喝白开水,一边观察众人,确定所有人都喝下那些茶水后才放心了一些:“接下来咱们可以走慢点,走到前方的山谷再歇息。” 众人应着,再度上马,慢慢前行。 走了没多久,“得得得——”的马蹄声突然从身后远处的山道上急促的传来,显然有不少人马在山道上奔驰。 景嬛听得心脏狂跳,下意识的转头,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山道高低起伏,迂回弯绕,她回望只看到山壁树影,连来时的路都看不到。 “都这么晚了,山道都封了,不可能有行人进山,怎么会有那么多马蹄声?”侍卫们疑惑,“难道有军人进山?” “近期横岭还挺太平的,没什么事的话,军人不会这么晚了还进山巡逻啊。难道是横岭或军中出什么事不成?”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都心生疑惑。 一名侍卫上前几步,对景嬛道:“娘娘,不如我先去后头看看情况?” 景嬛挤出一抹微笑:“嗯,你去吧。” 她顿了一顿,对众人道:“我们赶紧赶路,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山谷。” 茶水的药效应该准备发作了,她要做好甩掉众人的准备了。 “喝——”众人齐喝着,跟着她继续前奔。 才跑了没多久,那名匆匆跑回头探查情况的侍卫火速追上来,激动的道:“娘娘,我看清楚了,来的人是将军!将军一定是关心娘娘,跑来陪娘娘了,还请娘娘先停下来等将军” 等个屁! 等他追上来杀掉我么? 景嬛原本就跑得一脸是汗,这会儿更是大汗淋漓,弄得一张脸就像是刚刚浸过水一般,心里更是慌得几乎都要爆炸了。 她没有理会侍卫的话,只管埋头往前冲,边跑边在心里咆哮:为什么乌浪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乌浪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她往这个方向跑?乌浪这该死的混蛋,难道真长了千里眼和顺风耳不成? 该死的! 这些该死的野兽,恶魔,混蛋! 第760章 冒险的夜路,我要去找他 “娘娘,”侍卫们急急的追在后面,“娘娘您慢点,山道不好走,莫要跑这么快,也请您等等将军啊” 他们越是这样,景嬛越是着急和心慌,越是跑得疯狂。 快点快点,再快一点,绝对不能被乌浪追上,要不然她费尽心机、牺牲一切所计划的一切就全完了!连带她的宝贝儿子也要彻底被毁了! 她不要落得那样的人生!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人生! “夫人您等等!”眼看那些侍卫就要追到她身边了,就在景嬛慌得几乎要从马背上掉下来时,突然就听得那些侍卫“啊”的叫起来,而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景嬛转头一看,心里大喜,真是天助她也。 原来,那些侍卫一个个都摇晃着从马背上掉下来,在地面上挣扎着爬不起来,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身体严重不适。 药效终于发作了啊,景嬛的唇边终于泛起笑意,拉住缰绳,停下马步。 这些侍卫都很强壮,原本应该是最后昏迷的才对,但他们跑得太快太急,药效反而是最快发作的。 他们药性发作以后,接下来,那些侍女们也一个接着一个的栽下马来,陷入昏昏沉沉当中。 景嬛冷笑着翻下马背,走到那些昏迷的侍女面前,用力将她们往一侧的山涧推。 “吭哧吭哧”的推了一会儿后,她瞪向又被吓傻了的真真,怒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真真回过神,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跟她一起使力,将侍女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下堆,侍女们一跌下坡道就“辘辘”的往下方滚,很快不见了影儿。 除非这些侍女能够很快得到救援,否则到了晚上必死无疑,而且连尸体可能都不会留下。 将仕女们都推下去后,两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景嬛还是坚持着走到那些侍卫的身边,对真真道:“来,把这些人也推下去。” 真真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了,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叫苦叫累的时候,便咬紧牙关,和景嬛一起,把五大三粗的侍卫们也一个个的推下去。 将除她们之外的所有人都推下去后,两个人已是筋疲力尽,坐在地上,一边喘粗气,一边用力的嚼着她们悄悄带出来的卤牛肉。 然而,急促的马蹄声已经很近很近了,就像急雨一般落在她们的耳边,她们感觉乌浪随时都会冲到她们面前,将她们的脑袋砍下来不不不,她们若是被一刀砍死那还算是幸福的,就怕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真真只是想到她来到乌蒙国之后所看到的种种酷刑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直打哆嗦,就是这样的恐惧给了她些许力量。 她爬到景嬛的身边,抓着景嬛的胳膊道:“公主,咱们赶紧逃吧,再累也要逃,我不要落入乌蒙人的手里,死都不要” “这还用你说?”景嬛将手中的牛肉全塞进嘴里,站起来,“为了活下去,拼了。” 她走到一匹马的身边,将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插进马屁股。 因为没有力气,她插得并不深,但已经足够让马吃痛和受惊到扬蹄狂奔,而后,她一匹接着一匹的扎刀,直到只剩下两匹。 这两匹,就是她和真真的逃命工具。 她和真真上了那匹马,沿着山道继续狂奔。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就算还能看到前面那些疯狂奔跑的马匹,也看不清马上是不是有人了,景嬛想要的效果,就是让乌浪等人追着那些受伤乱跑的马儿走。 只跑了一小会儿,身后的马蹄声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真真转头一看,就惊得叫起来:“公主,那些人来了,很快就要追上我们了” 景嬛又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冷冷的道:“慌什么,转过那个拐角后我们立刻下马,往旁边的山林里钻。” 真真慌慌的:“就、就我们两个人?可、可天马上就要黑了” 景嬛淡淡的道:“要么逃进山里,要么被乌浪抓走,你随便选一个。” 真真:“” “如果你以为你投靠乌浪和出卖我就可以换取一条性命的话,那你就试试吧,但我保证,你在被切成碎片喂狗之前,一定会先被丢进军队里让男人折腾到死。” 真真脸色发白,其实,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有了投靠乌浪的念头。 “呵,你知道的吧,像你这样的女人在乌蒙国也算是绝色美人了,觊觎你的男人多着呢,没有哪个乌蒙男人舍得放着你不用或那么快就杀掉。” 真真打了几个寒颤,赶紧追上去:“公主,我、我怎么会投靠乌浪呢?我跟您一样恶心他,怨恨他呢,公主你不要抛弃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拐过了弯角。 景嬛放慢马速,从马背上爬下来,而后插了马匹一刀后,一瘸一瘸的往旁边的山林里跑去。 真真也如法炮制,抱着对她来说已经变得很重的包袱,吃力而艰难的跟在景嬛后面。 两人只走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齐齐跌坐在地上,流汗,喘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离她们没多远的地方就是山道,不过她们的身影都被茂密的山林给遮蔽住了,加上天色昏暗,她们只能赌已经追上来的乌浪等人看不到她们。 “得得得——”即使在山道上也跑得很快的一伙人终于追到了拐角处。 景嬛紧紧抓住胸口,摒住呼吸,盯着那些人。 那些人太高大太生猛,尤其冲在最前头的那个男人尤其醒目,景嬛一看过去就知道那是乌浪了。 真的是乌浪! 浑身杀气腾腾,就像裹着一大团无形无色的火焰在狂奔,凡近他者皆被灼烧成蒸气,景嬛只是看着就觉得害怕,害怕被发现 但,乌浪冲过去了,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显然没有发现她偷偷的躲在这里。 乌浪一伙人转眼就冲过去了,没了影儿。 景嬛大口大口的喘气,有种死里逃生的余悸。 “公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真真战战兢兢的爬到她身边,“咱们要一直躲在这里么?” “不,咱们要去那里。”景嬛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展开,就着虽然幽暗但近距离还是能看清楚地图的光线,在地图上点点,“我们只要跟着地图走,不出差错的话,天亮的时候一定能走到这里。” 真真看不懂地图:“咱们去那里做什么呢?” 景嬛微微一笑,眼里有了一点神采:“景毅就在那里。” 真真的眼睛也微微的亮了:“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有希望了。” “可是,”她随即又垮下脸来,“咱们要连夜赶路吗?咱们能走到那里吗?” 从地图上看,目的地可不远,而山林并不安全,就她们现在的体力能行吗? 第761章 母亲逃了,儿子糟了 “坚持不住的话,就成为野兽的美食呗。”景嬛淡淡说着,拿出干粮和水,慢慢的啃起来,“赶紧补充体力,准备赶路。” 山道四周不会有猛兽靠近,但就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是夜间赶路的话,即使是小动物,也有可能会对她们造成伤害。 真真过舒服日子也过惯了的,想到晚上要在这样的山间行走,心里就恐惧得不行。 她一边啃干粮,一边期期艾艾的:“公主,咱们要、要怎么赶路?点、点火把是不行的吧?” 在黑暗中,没有什么比火光更显眼的了,她们若是点火赶路,乌蒙人来得一定比野兽更快。 可是,不能点火的话,她们又要怎么走呢? “摸黑走。”景嬛抬头看天空,“今晚的月色应该不错,只要我们小心一点,应该不会出意外。有必要的时候就点一会火,照照就灭掉。” 真真“喔”了一声,并没有因为景嬛的话而感到安全,只是,她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走吧。”又休息了一会儿后,景嬛站起来,“趁着现在天色还没有黑,先找到那条小径。” 她一直在谋划着将来有一天逃走,所以,她一直在暗中收集和完善横岭的地图,尤其是以山道为中轴线、左右两边范围内五里的详细地图,这份地图她也一直当成秘密一样的收藏着,连真真都不知道这份地图的存在。 她以为她至少还要熬两三年时间才需要逃走,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到底是谁看破了这个秘密? 到底是谁将这个秘密捅给乌浪,将她逼上如此绝路? 可惜她没有时间和机会去问,去调查,去了解了,否则,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害她如此的人千刀万剐,外加诛尽九族。 她一边就着已经挂在天空的、明晃晃的月光赶路,一边在心里诅咒着害她的人,因为满心充斥着怨恨和诅咒,她倒是暂时忘了身上的疲惫,双脚就没停过。 真真紧紧跟在她的身边,累得几乎想疯了。 “公主,公主您慢点走可以吗?”她求了好久,景嬛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 真真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爆出一句:“公主,您说小殿小少爷会不会有事?望望少爷现在还在横岭城呢,说不定乌浪今天晚上就会找到望望少爷” “望望”这两个字重重的敲打在景嬛的心头上。 景嬛猛然停下脚步,转身,呆呆的看着她。 皎洁的月色下,隐约可见她的脸苍白得可怕,导致已经被汗水洗干净的脸庞上的疤痕都变得明显了许多,看起来令她的面目有些狰狞。 真真因为可以休息一下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望望,我的望望”景嬛慢慢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泪水慢慢的流下来,声音充满了悲伤,“我的望望怎么办,我可爱的望望要怎么办” 说实话,真真虽然侍候了景嬛多年,但她对景嬛更多的只是畏惧和依靠,真谈不上对景嬛有什么真情真义,但对于天真可爱的乌望,她却是真正疼爱的。 真真原本只是拿乌望的事情逼景嬛停下来,现在看到景嬛这样,又想到乌望人见人爱的小模样,心情也不由低落起来。 乌浪当然不会放过乌望,说不定现在正赶往横岭城,准备把乌望抓到和杀掉 如果只是杀掉那倒还罢了,就怕乌浪会用非人的手段折磨那个孩子 想到望望的下场,真真只觉得脊梁发寒,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公主,咱们赶紧赶路,只要快些找到毅公子,毅公子一定会想办法去救望少爷”真真也暂时忘记了疲惫,催促景嬛。 “哦,对对对,”景嬛与真真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沿着小径走,“只要找到景毅就好,找到就好,景毅一定会救望儿的” 眼下,景毅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了。 与此同时,乌浪也已经追上了那些在山道上和山间狂奔一气的马匹,然而,马上没有人,只有一道刀伤。 “上当了!”乌浪咬牙切齿,“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他红着眼睛,声音里满是悲愤:“那个女人果然背叛了我” 看到这些明显是被景嬛伤害和拿来作诱饵的马匹的这一刻,他又明白了一件令他痛彻心扉的事实:这个女人,根本就不爱他! 而且,这个女人一直想要离开他,所以这次才会逃得这么快,这么有准备! 否则,她为什么不求他? 为什么不跪在他的面前,用眼泪和哭声求他原谅她和放过他? “贱人,这个贱人!”他痛苦而疯狂的用双手揪住头发,仰天,怒吼,“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众侍卫都惊骇的看着他,将军到底怎么了? 将军对王子妃的宠爱有目共睹,但他为何从下午开始就疯了一样的去找王子妃,看他张牙舞爪、怒发冲冠的模样,简直就像要去杀人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要杀王子妃啊? 他们都没听说王子妃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将军失控成这样,他们也不敢问,只能从将军的反应和言语中听出王子妃似乎做了什么“背叛”将军的事情来。任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优雅从容、举止得体的王子妃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将军的事。 乌浪红着眼咆哮了一阵后,瞪着众人道:“传我命令,就说王子妃在横岭山中失踪,本王要重金悬赏王子妃,任何人发现她以后务必抓活的送到本王的面前,本王将答应他的任何要求!记住,是任何要求,想封侯封将都行!” “是。”众侍卫齐声应着,而后有人即刻离开去传达命令。 乌浪又“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儿粗气,翻身上马,如箭离开。 “将军,天已经黑了,您要去哪儿?”侍卫们赶紧点燃火把,匆匆跟上他。 “去横岭城,现在就去。”乌浪赤红着眼,恶狠狠的盯着前方的黑暗,就像前方的黑暗中藏满了他的仇人。 他要去找乌望。 不对,那个不是乌望,而是野种。 一个必须要死在他手里的野种。 此刻的横岭城已经安静下来,纵横交错的街道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部分屋子还透着灯光。 “爹爹,娘娘,望望想爹爹娘娘了,望望明天就回家,家家”玩了一天的乌望已经睡着了,微微张开的小嘴里吐着小小的泡泡,还有对爹娘的思念。 他的脸上透着可爱又甜美的笑意,让谁看了都知道他是一个幸福的孩子,浑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 第762章 猛兽之伤,乌望之死 “哦喔喔——”嘹亮的鸡鸣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横岭城。 横岭城的本地居民都拥有强烈的警觉性,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养鸡,用以报警,外来的商人则拥有强烈的赚钱意识,也习惯了起早贪黑,所以会打鸣报时的公鸡在城里城外都很受欢迎,没有人会嫌吵。 “唔唔”乌望被鸡鸣声吵醒了,小嘴咕咕哝哝着说着什么,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尿尿,望望要尿尿” “好的,小殿下,嬷嬷来了。”睡在房中的中年嬷嬷迅速起身,点燃烛台,准备抱起乌望撒尿。 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声,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这脚步声还是往这个房间奔来的。 “搞什么呢,打扰了小殿下怎么办”嬷嬷不满的抱歉,疼爱的伸出双手,准备环住乌望。 就在这时门被大力踢开了,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冲进来,转眼间就站在床边,伸出一只手掐住乌望的小脖子。 嬷嬷先是吓了一大跳,刚想尖叫就发现来人竟是乌浪,当即道:“将军您怎么来了?是来接小殿下的么,您先坐坐” 乌浪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伸手将她推倒在地上,目光直直的、恨恨的、怒火冲天的看着手心下的乌望。 乌望还没看清楚他呢,就被脖子上的疼痛给弄得“哇哇”哭起来,小手小脚使劲的挥动和挣扎,那想放声大哭却高不起来的哭声,听起来格外令人心疼。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快放下小殿下,小殿下会受伤的”其他人及时冲进来,一个个的抓住乌浪的手臂,想把乌浪的手掰开。 “滚!你们统统给我滚!”乌浪原本就长得很丑,这会儿双目赤红,面容狰狞,微张的双唇间露出森森的白牙,就跟从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魔一般吓人。 他说着,大手一甩,几个人差点被他甩开。 但事关人见人爱的乌望的性命,没有人敢放手,反而还抓紧了乌浪,不让他铸下大错。 “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得跟咱们说说,咱们才明白该怎么办啊,要不然咱们跟了您一天,脑子乱哄哄的,都不知道您到底要干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您都不能对小殿下动粗啊。您看看小殿下的脸都红成猪肝了,您赶紧放手,要不然小殿下就真的没命了” “哎哟,我可怜的小殿下啊都喘不过气来了,将军您快放手,要不然老奴可饶不了你” “将军,快些放手,有什么话好好说,对这么个小孩还是自己的儿子下这样的手,不是男人该干的事啊” 众人苦口婆心的劝着,齐心协力,总算将乌浪的那只手给掰开了。 脖子获得自由的乌望憋着涨红的脸庞,艰难的喘了一会儿后,缓过气来,红通通的大眼睛看着乌浪,嚎啕大哭起来:“痛,脖子痛痛,望望好痛,爹爹是坏人,望望不要爹爹了” 他边大哭边指控他人的样子,甭提有多可爱,也甭提有多可怜了,众人看得心尖都被拧着的一样,疼了又疼。 于是一个个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乌浪,还有婢女挡在乌望的面前,一副母鸡护着小鸡的模样。 乌浪看到这么多人都护着乌望,愤怒得宽厚的胸膛不断起伏,感觉就像胸口立刻就要爆炸似的。 他用喷火的目光看看乌望,又看看众人,从牙缝里发出猛兽的咆哮:“滚!你们统统给本王滚出来,要不然本王杀光你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什么这么疯狂? 他也觉得他需要告诉所有人,但是,他不能告诉。 他说不出口!他说不出这种彻底摧毁他的尊严与骄傲,还彻底践踏他的感情与心意的事情来。 因为极度愤怒、极度耻辱、极度受伤而偏偏不能说出真相,他压抑和痛苦得全身都在发抖,咽喉里发出的嘶吼有如受伤的困兽之斗。 “将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众人都看出他的不对,小心翼翼的问。 “呜呜呜,爹爹坏,望儿讨厌爹爹,望儿不要爹爹了”乌浪的反应再度吓到了乌望,乌望惊得缩成一团,哭声却更厉害了。 就是这样的声音,更加的刺激到了乌浪。 乌浪从咽喉里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怒吼后,身体用力一甩,竟然将众人给甩开了,而后他一个箭步上去,直接将挡住乌望的侍女给撞开,再次掐住乌望的脖子。 乌望吓得剧烈的挣扎,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爹爹,望望痛,望望好痛” 众人又再次上去拉扯乌浪,但这一回,乌望就像从地里长出来的钢铁似的,没有被众人给掰开。 他看不到别人,听不到别人的呼喊,他的眼里只有乌望那张脸布满了鼻涕与眼泪的小脸。 那么精致、漂亮、可爱、纯真的小脸,就像上天用白玉雕成的完美艺术品一般,那是他和整个乌氏一族盼望了太久太久才到来的孩子,不,这个孩子远远比所有乌家人想象和渴望的都更出色、更可爱 他曾经是多么多少的爱这个孩子,爱到了骨子里,甚至想把整个天下都打下来送给他,然而、然而 乌望在流泪,他也在流泪。 他根本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在他的记忆中,大概只有他还是幼儿时曾经哭过,但他早就没有了那些记忆——没有流泪的记忆。 可是现在,却有一行行的、温热的、咸咸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下来。 原本喧闹纷乱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乌望的哭声在响彻。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乌望,忘了说话,忘了有所动作:将军,竟然在流泪?将军竟然会流泪? 这个男人真的是乌蒙国第一大将、第一王子乌浪吗? 这个男人会不会是假扮的? 这天塌下来了?他们见鬼了? “呜呜呜”乌浪的手上,乌望似乎是哭累了,又似乎是快要断气了,哭声小了许多,“爹爹爹爹” 他用大大的、圆圆的、黑黑的、睫毛长长的、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瞅着乌浪,可怜巴巴的、声音虚弱的喊着:“爹爹望望痛爹爹抱抱望望爹爹抱” 他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全部滴在乌浪的手背上,灼痛了乌浪的肌肤,也灼痛了乌浪的心。 乌浪再度从咽喉里发出垂死一般的嘶吼,手掌一收。 乌望小小的身体痛苦的抽搐着,脸庞红到已经呼吸不过来,他没法再哭了,只是伸出粉藕一般胖乎乎、软嫩嫩的小手,艰难的朝乌浪伸出手:“爹爹抱望望爱、爱爹爹” 而后他小手小脚剧烈的抽搐了一刹那,再也不动了。 第763章 儿子的归属,景毅的人头 死寂。 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宅子,此刻变成了巨大的活人坟墓。 到处都是强壮的活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乌浪。 乌浪跌坐在椅子,痛苦的将脸庞埋进手心,久久没有把双手从脸上移开。 他不知道他坐了多久。不知道时间的流逝。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嬷嬷端着午膳走进来,重重的将托盘放在乌浪的面前:“将军,听说您从昨日午时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赶紧吃一些吧。” 她敢对乌浪这么不客气,那是因为乌浪是她从小侍候着长大的,她现在又侍候乌浪的儿子,几乎与乌浪算是一家人了。 乌浪没理她。 嬷嬷沉默了片刻后,在乌浪身边坐下,叹气:“我在你家里待了几十年,第一次见你如此痛苦,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告诉我可好?” 乌浪还是不说话。 “你若是能一个人自己解决,想必也不会这么痛苦了,那么,你既然无法独自承受和解决,为什么不告诉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我不行,总有人行吧?你这样折磨自己,何苦呢?” 乌浪还是没反应。 “唉,你从来不是这般优柔寡断、吞吞吐吐的男人。”嬷嬷又叹气,而后口气微微严厉起来,“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也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开口,但是,如果你没有充分的理由,我绝不允许你再伤害小殿下一根毫毛,除非你把我杀了。” 乌浪脸上的手指移开了数寸,布满血丝的眼睛扫了她一眼,却还是不说话。 “将军在这里坐着也不是办法,先去睡一觉如何?”乌浪的亲兵走过来,小心的道,“您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又赶了整整一夜的山路,想必也累了,有什么事待您休息好后再处置,如何?” 乌浪沉默片刻后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众人都能看到他一向挺直的腰杆,这会儿微微的偻,走到门口时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身体因此晃了两晃,足见他现在是如何的心力憔悴。 “将军,到底怎么了呢?”众人面面相觑,还是想不出所以然。 乌浪走进众人为他准备的房间里,连衣服都不换,鞋子也不脱,带着一身的汗臭味倒头就睡。 他马上就睡着了。 一睡着就开始做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景嬛,一个是望望。梦从第一次见到景琅开始,到他与景嬛成亲、与景嬛洞房、与景嬛一起回乡,再到景嬛生下儿子,再到他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抱着儿子 他沉浸在这个甜蜜的美梦中,忘记了现实,以为这个梦才是真实。 于是,当他突然就从美梦中醒过来时,他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将军,”一直守在房间里的亲兵小心翼翼的道,“您要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不管怎么说,将军总算睡了一觉,这令他们放心了不少。 乌浪没有回答亲兵的话,只是坐起来,低头,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的、沙哑的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将军,已经是傍晚了。”亲兵小心的道。 乌浪双唇动了动:“望儿怎么样了?” 亲兵诧异:“小殿下暂且没事了。” 将军还关心小殿下啊?将军差一点点点就掐死了小殿下,小殿下当时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幸好当场就有大夫,大夫立刻给小殿下施救,忙了半天才让小殿下缓过气来。 他们当时可是差一点就被吓死了。 “我、我去看看他”乌浪掀被下床就往外面走。 亲兵惊得张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小心的道:“您、您还要杀了小殿下吗?” 小殿下若是死了,将军大概不会有事,但爱孙心切的皇上一定不会让他们活下去,而且,他们再怎么说也不能看着小殿下被将军杀掉是不? “不。”乌浪扫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好不容易养这么大的宝贝儿子,怎么能杀掉” 是啊,他好不容易盼到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怎么舍得杀掉呢? 片刻之后,乌浪蹲跪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儿子,微微哆嗦着手想触摸儿子,但手指每每将要触到儿子的肌肤时又缩回来。 乌望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紧紧闭着的眼睛四周是一圈黑眼眶,他小小的、纤细的脖子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看起来就像快要死去的人偶娃娃,可爱又可怜。 想到他那纤细小巧的脖子差点被自己拧断,乌浪就觉得后怕。 “将军想碰的话,就碰吧,”一直守在旁边的大夫看出他的心思,安慰的道,“如果将军真的有心要杀小殿下,小殿下早就死了,所以,将军不会再伤害小殿下了。” 在场的众人深以为然。 就凭乌浪的力量与强悍,真的要杀乌望的话,绝对就跟掐死一只蚂蚁般简单,而乌望能活下来,那一定是因为乌浪在潜意识里并没有真的狠下心来,这才不由自主的控制住了力道,否则,就算众人齐齐扑上去阻止,也绝无可能救下乌望。 乌浪瞥了大夫一眼,哆嗦的手指这才稳定了一些,轻轻的落在乌望的脸颊上。 软软的,嫩嫩的,就像春天第一粒刚刚出生的嫩芽,轻轻一碰就断了似的,还带着一点微凉,令乌浪的心又柔软,又疼痛。 “噗噗哧”沉睡中的乌望微微的蹙起淡淡的眉毛,小小的粉红色的嘴里发出含糊的咕哝声。 这是不欢迎他吗? 乌望仍然微红的眼里闪过黯然。 但马上,乌望就含糊的呓语:“爹爹坏爹爹抱抱抱” 乌浪的眼睛更红了一些,眼里又隐隐有泪光闪烁,更有疼爱和慈爱。 果然,他还是爱着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果然是他的孩子,只能是他的孩子。 他低下头,轻轻在乌望的额上印下一吻,而后站起来,挺起腰杆,转身,对众人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而后他大步往外面走去,原本赤红灰暗的双瞳,已经重现凌厉霸道的光芒。 众人心头就是一凛:“是。” 他们一边跟在乌浪的后面,一边困惑不已:将军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就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了? 将军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乌浪带着几名亲信进入书房,坐下,指着其中一名比较擅长文书的副手道:“马上以我的名义写一封信给景立天,就说我要景毅的人头,如果一个月内我拿不到景毅的人头,我立刻率领三十万乌蒙大军,踏平晴国的每一寸土地!” 第764章 不交出人头,就大军屠国 石破天惊。 几名亲信瞪直了眼,先吃惊的看看乌浪,而后吃惊的互视,将军这又是中了什么邪,一出接着一出? 为什么从昨天中午开始到现在,将军的一言一行都这么反常,他们真的看不懂啊,真的想不明白啊。 “还愣着干什么?”乌浪拿指关节重重的敲击桌面,“快写,然后以飞鹰传书寄给景立天,绝不可耽搁。” “是。”那名亲信立刻准备笔墨纸砚,边准备边道,“将军,您为何急着要景毅的人头?” 他当然不在乎那个叫景毅的晴国人是死是活,但是,那个叫景毅的没干什么得罪乌蒙国的事吧?而且景毅又是景氏一族的人,将军突然叫景立天交出景毅的人头,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何况将军还是景立天的女婿呢。 “你们不必问。”乌浪咬牙,“总之,我一定要得到景毅的人头,要不然我就踏平晴州。” “将军,”其他人纷纷道,“两国如今交好,您又是景家的女婿,这样无缘无故的要景毅的命,说不过去啊。” “本王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任何人交待了?”乌浪狠狠的,“你们敢再问一句,我现在就打趴你们。” 众亲信好一会儿不吭声。 那名亲信写好信后,一边将信装进特制的信封里,一边瞅着乌浪,问:“将军,如果景立天不交出景毅的人头,您真的要率军攻打晴国?” 这是开玩笑的吧? 就算是身为皇位继承人的第一王子,想调动超过十万的军队也必须经过皇上审批,想对晴国这样的大国动武,也必须经过皇室的同意。将军就为了一个景毅的人头而不惜发出这样的挑战,实在是不合礼数和规则。 “你跟了本王多久,还问这种蠢问题?”乌浪的身上又迸出那种嗜血的杀气。 他从来都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也没有必要开玩笑,亲信们都了解这一点。 “可这事”那名亲信觉得自己有职责过问,“是您一个人的行为,还是整个军队的行为?” 乌浪冷冷的反问:“有区别吗?” 众亲信:“” 乌浪是未来的乌蒙帝王,乌蒙军队迟早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但,他现在还只是第一王子,没有经过皇帝的授权,绝不可能调动大军发动对另一个大国的战争。 只是,他们都看出来,乌浪心意已决。 那名亲信沉默了一下后:“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寄信。” 同时,他也会以将军的名义写一封信给皇上,说明眼下的状况,免得事情有一天闹大后无法收拾。 书房里又沉默下来。 乌浪闭上眼睛,下意识的握紧拳头:“王子妃呢,有消息了吗?” 他几乎不敢去问她的事情,也几乎不敢提她的名字,但是,他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如果说他乌浪这一生会被什么人牵绊,那就是这个女人了。 让他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最美丽的女人。 “目前还没有。”亲信们低声道。 乌浪于是又闭上眼睛:“继续找,不管花多少,多少时间,都一定要给我找到,务必要活的。” 他真的很想她死,他甚至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她惨死的场面,然而,他最终还是被她的美丽给征服了。 舍不得她死。即使她一次次的这样对他,他还是舍不得她。 他知道自己没出息,但,他就是过不了这一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个女人彻彻底底的纂在手心里,让她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是。” 亲信们又面面相觑,心里搞不清楚将军对王子妃一下子杀气腾腾一下子似乎又很关心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下。”乌浪疲惫的道。 乌浪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而后才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沐浴更衣,用了晚膳,再然后他无法入睡。 事到如今,他不恨他的妻,不恨他的儿,他只恨景毅,恨之入骨,恨到对方不死就无法平静下来。 于是他坐下为,披上衣服,大步往外面走去。 “将军您要去哪儿?”守在门外的亲兵急问。 “去找景立泽。”乌浪面无表情,脚步不停。 一名亲兵给同伴使了个眼色,让同伴去找其他人过来,同时跟上乌浪:“都这么晚了,不如您告诉我们何事,我们将您的意思传达给景立泽,如何?” 乌浪没理他们。 亲兵们只得沉默的跟上。 待乌浪走到别馆的大门时,几名副手和将领也都跟了上来,与他一起去见景立泽。 景立泽资质平庸,不曾有过大的建树,在军中的权威也不算高,但他是景立天仅剩的两个弟弟之一,对景立天的依赖性很强,因此,在战家失宠和失势以后,他迅速成为北境守军的统帅。 横岭城很安静,也很幽暗。 作为一个经常发生战乱的边境城市,横岭城从来都不是安全之地,所以一到晚上,城里都实行宵禁,非官方、军方人员不得出没。 按理说,乌浪带着这么多人行走在大街上应该会遭到盘查,但,街上几乎没有士兵或差役在巡逻,偶尔见着几个,对方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避开。 这就是景立泽治理下的横岭城,几乎没有人愿意认真干事、冒险干事。 乌浪抵达景立泽的府邸时,看到都这么晚了,景立泽的府邸里还透出灯火和嬉笑之声,空气中还飘来酒香,可见这府邸里的人大概还在玩乐。 乌浪的嘴边又泛起嘲弄和不屑的冷笑,这样的晴国将帅,到了战场上就只有送死的份了。 他一脚踹向府邸的大门:“我是乌浪,我要见景立泽,赶紧开门。” 他粗嘎洪亮的大嗓门在夜间显得如此清晰,大门马上就打开了,有侍卫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他惊得魂飞魄散:“你您、您找景大将军有何、何贵” 乌浪理都没理这名侍卫,一脚将他踹飞,再一脚将大门踹得大开,步若流星的往里面走。 无人敢拦,无人敢问,只有人见鬼似的往前方跑,通知景立泽去了。 后院的大堂里,景立泽左拥右抱,喝着美酒,品着佳肴,正和一群亲信欣赏异域、异族美人的舞姿,突然听得匆匆跑进来的侍卫报告乌浪驾到的消息,惊得全身僵硬,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 “乌乌乌乌浪来了?这个时候来?你没骗我?”他惊得瞬间醉意全无,禁不住失声的大叫。 他的惊叫声就像打开了什么恐惧的开关,现场响起一片慌乱的尖叫声,舞女们、陪酒的美人们纷纷惊惶失措的跑开,亲信们也一个个的站起来,手足无措的张望,下意识的也想离开。 第765章 阴谋曝光,迫入绝境 但乌浪已经踢开门板闯进来,目光一转就停在景立泽脸上,大步上前,冷冷的道:“景立泽,我今晚过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情。” 景立泽战战兢兢的道:“什、什么事?” “我已经写信给景立天,”乌浪冷冷的道,“让他马上将景毅的人头交给我,要不然我就率领乌蒙大军,杀到晴州,亲自取下景毅的脑袋。” “什、什么!”景立泽大惊,“景毅的人头?你、你没说错?” “我跟你说这事,只是让你做好准备。”乌浪看着他的眼神透着杀气和血色,“一旦战争爆发,你就是本王第一个要杀的目标。还有,如果景毅在北境,你最好替本王取下他的脑袋,要不然就得牺牲千千万万颗脑袋。” 景嬛和乌望既然在这里,那景毅也有可能会悄悄的来看望她们,他得先给景立泽施加压力,免得景毅逃了。 景立泽的脸上血色全无,心里想的都是:难道乌浪知道景毅就在北境?可、可这是绝密之事啊,乌浪怎么会知道? 比打仗战斗,晴国人确实不是乌蒙人的对手,但比起打探情报之类的,晴国人要高出乌蒙人不少水准,为什么乌浪会知道这种事? 一时间,景立泽大汗淋漓,双腿都软了。 “本王说完了,你继续玩。”乌浪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等”景立泽站起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为何要、要景毅的人头?” 乌浪头也不回:“看他的脑袋不顺眼罢了。” 然后他就消失在门口,留下一屋子的将领呆若木鸡。 就因为看景毅不顺眼,所以要晴国交出景毅的人头?甚至不惜发动全面战争?这个乌浪,疯了!真他妈疯了! “元帅,咱们怎么办?”一群人围着景立泽,惊惶失措的问。 景立泽擦了擦汗,又狠狠灌了一大杯酒,狠狠的道:“还能怎么办?赶紧把这事报给皇上,由皇上定夺。”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景毅死了也挺好啊。 景毅这小子不鸣而已,一鸣惊人,不声不响之间已是神机营的副统领,只要再立下功劳,来日必定取代楚刀,甚至从军成为大将也不意外。加上景毅年轻,出身显赫,名声又好,更是前途无量,如此下去,哪里还有他这样的“老人家”的位置? 所以,他倒不介意景毅被杀了才好。 不过,杀不杀景毅可不是他能决定的,他所能做的,就是把乌浪的威胁尽量说得很严重,逼皇上快些下杀手。 “元帅说的对,我现在就去写信。”一名官员反应挺快的爬起来。 “一定要把情况说明清楚,让皇上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景立泽叮嘱他,“你们都记住了,这事事关整个晴国的安危与生死,大意不得。” 众官员纷纷点头。 其实,他们的心里早就认定景毅非死不可了,就是皇上也绝对不会保景毅的。为了保住一个景毅而与乌蒙大军开战?呵呵,没有人会干这种蠢事。 有官员退出去写信后,景立泽也无心玩乐了,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当然也没有心情再留下来,纷纷苦着脸离去,景立泽也站起来,在两名姬妾的搀扶下走出去,嘴里骂骂咧咧:“景毅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乌浪的事情,害得整个晴国要为他陪葬” 他骂了一个晚上,弄得陪他睡了一晚上的姬妾也偷偷骂了他一晚上。 凌晨五更,他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就听到心腹在外面敲门和轻声道:“元帅,军中有急事,还请您赶紧去定夺。” 他眼都没睁,不耐烦的道:“什么急事啊?晚两个时辰行不行?” “是调兵的事。您若是不去,有人就直接把五万精兵给调走了” “什么人敢这么嚣张?当本元帅是死人吗?” “是、是那位皇上秘密派来的大人” 景毅?景立泽瞬间清醒过来,匆忙下床穿衣:“我、我马上就去” 军营里,景毅正在点兵,就有副手匆匆跑过来:“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景毅观察着眼前那些兵,面容很平静:“冷静点,天塌下来也慢慢说。” 副手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昨天晚上,乌浪突然闯进元帅府,说要” 景毅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在景立泽的身边安插眼线?是以,昨天晚上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他的亲信耳里,亲信也及时的转告给了他。 “这个疯子是怎么回事!”副手咒骂,“莫名其妙的就杠上您了,还要皇上交出您的人头,简直是疯了,我怀疑有人在乌浪面前挑拨离间,说您的坏话。啊,会不会是姒月一伙干的” “行了,我明白怎么回事了。”景毅心里也是暗惊,但表面上还是淡定,“这事我自会处理,不必再提。” 他顿了顿,对副手道:“你帮我去一个地方,帮我打听一件事儿。” “大人请说。” 景毅对副手耳语了几句,副手有些惊讶,但什么也没问,匆匆的走了。 景毅继续挑选面前正在操练的士兵。他看起来不动声色,心里实则波澜万丈:会不会是乌浪已经知道他和嬛儿的秘密了? 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乌浪这么突然的要杀他。 但,那件事包括嬛儿的侍女真真在内,也只有三个人知晓,为什么乌浪会得知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人出卖了他和嬛儿? 他现在除了担心嬛儿的安危,更担心望望的安危。 他让副手去办的,就是去打听望望现在的现状以及这两天是否出了什么事。如果望望有事,那就说明东窗事发,他必须要想办法带嬛儿和望望逃走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怕、就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心脏跳得好厉害,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抓着、捏着、压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总觉得最坏的事情会变成真的。他不断的做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投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正因为危机爆发,他才要挑选最好的士兵,用来保护他和他最爱的人。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挑好了五万士兵,并下令这五万士兵收拾整齐,准备出发去执行任务。 就在这时副手匆匆赶来,对他耳语:“将军,我去打听过了,那个孩子没事,但是听说前天晚上,乌浪突然回来,差点就将那个孩子给掐死了” 景毅的脑子猛然就是一片空白。 果然,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乌浪知道了。知道了乌望是他和嬛儿的孩子。 第766章 心有灵犀,终于团聚 景毅很快冷静下来:“你赶紧收拾,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咱们一定要进山。” 进山前往姒月的军训基地。 地图他已经画好了。作战策略他也制订好了。姒月的兵往外逃的话一定会与他的兵马撞上。如果姒月的兵往更深处逃或者往乌蒙国的方向逃,那也跟自寻死路差不多。 副手下去准备了。 景毅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令各将领归位,即刻出发,就听到亲兵匆匆来报:“景大元帅来了,要求您暂停出兵。” 景毅立刻联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里一沉:景立泽这是准备现在就牺牲他了? “景毅你等等。”景立泽带着数名将领匆匆赶过来,“这些兵你现在不能动。你想动的话,需要军中召开会议,商量决定。” 跟他景立泽过来的几名将领看到景毅出现在这里,皆是吓了一跳,心里都道:这不是天助他们吗?只要将景毅杀了,对乌浪那边就有交待了。 所以,他们一定要将景毅扣下来,等皇上的命令传回来。 景毅拿出圣旨,一甩就展开了,冷冷的道:“圣旨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元帅要违抗圣旨吗?” “我又没说一定不准你调兵,只说要按规矩来调。”景立泽看向身边的几名将领,“告诉毅大人军中的规则。” 一名将领站出来,大声道:“你得先写文件,向上报告,然后我再召集相关将领讨论,然后成文下放,再由各名将领抽调空闲的兵马” 景毅打断他的话:“我奉圣旨,秘密调兵去摧毁姒月一党的军训基地,此事可谓十万火急,你要耽误我的行程么?如果因为这些程序而导致叛军逃走,你承担得起责任么?” 那名将领一听,脸色就是一变,景毅在执行的竟然是这么重要的任务? 他下意识的看向景立泽。 景立泽眼珠子转了一转:“既然这样,那就让这几位将军也随你一起去吧。这五万兵马都是他们的手下,他们又比你了解山中的情况,由他们协助你,你的胜算岂不是更大?” 他的什么主意,那些将领心里清楚,景毅心里也清楚。 景毅微微一笑,感激的冲景立泽等人抱拳:“元帅思虑周到,景毅就接受和多谢了。” 他会杀掉这些监视他、甚至可能会暗中杀掉他的将领,然后用这五万兵马保护嬛儿和望儿,若是可能的话,就杀回晴州。 晴国交不出他的人头,两国很可能发生战乱,到时他会视情况带走嬛儿和望儿,或者趁机起兵。 唔,他也得马上写信给父母,让他们做好避难和逃走的准备了。 想到接下来要遇到的种种危险与劫难,他平静的面容下是长长的叹息。如果他和嬛儿的秘密没有那么早暴露,而是等他和嬛儿都准备和安排妥当了再公开的话,他一家三口不知会如何幸福 多想无益。 拼了。 在阳光铺满大地的时候,景毅带着五万精兵,往横岭的东边进发。 在行军的过程中,他给父母写了一封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的秘信,悄悄交给从家里带来的仆人,令其乔装打扮,全速赶回晴州。 进入复杂广袤的横岭山中后,五兵精兵依照他制订的战略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三面包围圈,慢慢往无人村的方向潜进,同时,景毅身先士卒,带领最高明的一批神机营探子在前方探路。 探路的时候,各个探子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会靠得太近,也不会远到难以联系。 没有人知道,探着探着,景毅让家仆冒充他待在他的位置上,自己则悄然离开。 横岭很大,可以藏身的地方太多,他避开自己人的眼线,就这样前往另一处地点。 此时,日头高照,即使是在树荫浓密的大山里,到处也是一片亮晃晃的。 山洞里也挺明亮的。 景嬛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因为,她已经走不动了。 这个山洞是她与景毅的秘密山洞。上次,景毅前来北境平寇的时候,就是与她和望儿在这里团聚的。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团聚,于她有特殊的意义。 原本,她是要赶到景毅秘居的地方,但她走到一大半路程时实在走不动了,便掉转方向,前来这个比较近的山洞里歇息。山洞里有上次留下来的一些家用,包括药品、柴伙、厨具等等,至少可以先避两天。 只是,这么简陋的环境,能让她恢复精神和体力么? 而且这次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和她同样疲惫的真真出去摘果子了,好像去很久了,没有回来。她心里有种预感,真真大概已经凶多吉少了。 她又渴又累又恐惧,想喝水,却已经无水可喝。 她昏昏沉沉的阖上眼睛,想睡,却又不敢睡。她怕她一睡下就醒不过来了。 想了好久后,她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拿起一根棍子当拐杖,扶着石壁慢慢走出去。山风吹来,满眼都是望不到头的石头与草木,没有半个活人,也没有任何出路。 她该怎么办? 她心里升起绝望,眼泪又落了下来。 泪眼朦胧间,她隐隐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身影,身影快速逼近,居然有几分像景毅。景毅怎么会在这里? 听说人之将死,会见到最爱的人,她这是快要死了吗? 她闭上眼睛,跪坐在地上,心里已是万念俱灰。但突然间,她的耳里传来一个声音“嬛儿——”,而后她被一个人给紧紧抱住了。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暖与温柔,还有熟悉的声音。 她蓦然抬头,怔怔看着来人:“毅?是、是你吗?” “是我!”景毅紧紧抱住她,轻吻她的额头,“我来接你了。” 他已经从探子那里听说了嬛儿失踪的事情,他立刻想到嬛儿逃走了,他把嬛儿可能逃往和隐藏的地方细细分析了一遍,往这边找过来。 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嬛儿竟然真的在这里。 “毅”景嬛悲喜交加,放声痛哭,“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我说过,不论生死,我都会与你在一起。”景毅吻着她的眼泪,“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还有,他已经悄悄派亲信去“劫持”望儿,到时,他们一家三口便能团聚了。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他能和妻儿提早团聚,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第767章 雪上加霜,危机升级 晴国人不知道,此时的乌浪正处于怒火中天、恨不得大开杀戒的状态中。 “我儿子去哪里了?我儿子到底去哪里了?”他红着眼睛,揪住一名刚刚被救活的下人,怒吼,“你们就是这样照顾我儿子的?如果我儿子找不回来,我杀你们全家!” 昨天深夜,他去见过景立泽回到这间别馆时,迎接他的是一地的尸体,而乌望,已经不见了。 他疯狂的搜寻,最后找到了几名幸存的下人,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离开不久就有一大批蒙面人闯进这间别馆,见人就杀,并把乌望给抢走了。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敢闯进乌蒙人聚居之地的别馆,连乌浪都想不到。乌浪离开的时候,他的亲兵、亲信几乎都跟他一起走,别馆里的侍卫有限,而对方不仅来人极多,且个个都是高手,短短时间内就控制住了局面,导致乌望被掳走。 他在愤怒之中将那几名下人给杀了,而后派人到处搜寻,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和线索。 他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那名下人面如死灰:“小的知罪,小的知罪,但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咱们抵挡不住,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咔嚓。他的脖子被扭断了。 “你们,立刻去找景立泽,让他把我儿子找回来。”乌浪怒吼,“两天内找不回来,我就带兵踏平横岭城!” 不知为何,他有种可怕的预感,也许他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他的望儿,甚至可能连他的妻子都见不到了。 失去美丽温柔的妻子与漂亮可爱的儿子这种事,他只是想想就要疯掉。 “是,我们立刻就去。”他的侍卫也不含糊,匆匆跑出去了。 乌浪重重的坐在椅子里,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周身包裹着浓浓的杀气与怒气。几天之前,他还是坐拥娇妻爱子、家庭幸福的男人,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的孤家寡人?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就算他的娇妻在嫁给他之前就与别的男人有染,还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可是,他现在不是已经原谅她了么?不是已经决定将错就错,继续把儿子当成儿子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妻儿还是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身为人夫、人父,他到底哪点做得不好? 正在愤怒时,亲兵匆匆跑进来:“将军,有一封信从天上掉下来,是写给您的重大情报,您要不要看看?” 乌浪扯过信,看到信封上面写着“重大情报,王子亲启”,他哼了哼,把信封拆开。 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的眼眶愤怒的睁大,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咽喉里发出怒吼:“该死的景立泽,竟然敢骗我!” 众亲信赶紧问:“将军,景立泽又骗你何事?” 乌浪把信甩到他们脸上:“景毅三个月前就秘密抵达横岭,并在横岭执行秘密任务,景立泽这崽子却没有告诉本王!真他妈该死!我要杀了景立泽!” 他说着就跳起来,往外面冲去。 但被亲信们给死死的抱住了。 “将军冷静!这里是景立泽的地盘,您现在去杀他就相当于宣战啊,咱们先回去,做好准备好再打也不迟!” “是啊。咱们再能打也是人单势薄,景立泽则拥有二十多万大军,咱们在这里跟他们打,讨不了好的。” “你们竟敢拦我?”乌浪愤怒的想摔开他们,“一定是景毅抢走了我的孩子!景立泽在包庇景毅!这些狗杂琐,老子一定要劈了他们!” 景毅都在横岭潜伏这么久了,会不与他的妻子暗中联系?会不跟踪和监视他的儿子?难怪消息刚传出来,他的妻子和儿子这么快就不见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将军啊,您说的话咱们都不明白啊。景毅与您无亲无故,无怨无仇的,为何要冒险掳走小殿下呢?那封信来历不明,不能全信啊!” “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挑拨您与景立泽的关系,您切不可上当啊!” 众亲信苦口婆心的劝。 “当然有怨有仇!我与景毅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弄死他我就不是男人!”乌浪咆哮。 “那到底是什么仇啊?我们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就没见过景毅,您告诉咱们景毅哪里得罪你,咱们替您切下景毅的人头!” “景毅他、他”乌浪怒红了眼,差点就把那个秘密给说了出去,最终却说不出来,只能怒吼,“本王不能告诉你们!但是,景毅非死不可!” 望儿的脸,与他、与整个乌氏一族毫无相似之处。 而他回忆起他曾经见过的景毅的脸,印象中,望儿确实与景毅长得有几分相似这个,怎么可能是说假的? “将军——”众亲信见他如此疯狂,也狠下心来,说什么都不放开他,“将军,咱们先回去,别人可以对小殿下下手,说不定也能对您下手,咱们没做什么准备就来了,如今占了下风,您先回去再说。” “这里就由咱们哥几个守着,一面盯着景立泽,一面继续寻找小殿下,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您。” “您那么想要景毅的人头,甭管什么原因,咱们一定替您拿到,您就别再生气了” 乌浪被一群亲信围得死死的,一时间也挣脱不开,当即红着眼道:“好,我就先回去点兵。你们告诉景立泽,三天之内不把景毅的人头和我的儿子交出来,我就先杀了他全家!” 众亲信这才放开乌浪:“将军放心,这事咱们一定办到。” 乌浪恨恨的甩了甩手:“我现在就回去。” 他现在就想杀人。 为了儿子,他就暂且忍上三天,最多只忍三天。 到时,他的要求若是得不到满足,他就要横岭血流成河,千里无人烟。 众亲信都看到了他身上透出来的嗜血之色,都不禁心惊肉跳:将军这是要玩真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将军愤怒成这样? 乌浪说完以后就真的走了,回横岭北侧去了。 景立泽收到乌浪的命令和警告以后,惊得跳起来:“为什么乌浪会知道景毅在这里?三天?我的天啊,三天时间怎么够啊” 他根本不怀疑乌浪说到做到,他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满足乌浪,如何保全自己。 他的幕僚同样也这么想。 几个幕僚纷纷道:“元帅,这事十万火急,为了黎民百姓,为了晴国安宁,咱们不能等皇上的旨意了,先把景毅的人头送上去再说吧。” “是啊,相信皇上一定能理解和体谅元帅的选择,不会责怪元帅的” 景立泽痛苦的又想了好一会儿后,痛苦的下令:“让他们动手,杀了景毅” 轰隆隆——巨大的雷声猛然在窗外炸响,一声声的轰炸着大地,接着就是大雨倾盆,狂风大作,似乎在预示着天地之间再不安宁。 第768章 兵力分散,战争爆发 横岭东部,电闪雷鸣,风雨飘摇,整座大山时隐时现,狰狞诡异,宛如地狱。 一个山洞里,景立泽派去监视景毅的几名将领正在喝小酒,对这样的天气极为不满,恨不得任务赶紧结束后回城里享乐。 大风吹进,篝火飘忽闪烁。 一灭一亮之后,他们的跟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持刀的男人。 几个人吓了一跳,而后放松下来:“毅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景毅微笑间手起刀落:“回来取你们的性命啊。” 那几名将领还没回过神来,咽喉都已经被划出深深的伤口,即使有人呼叫,也被雷声给盖住。 景毅杀了那几名将领后将面罩拉上,将篝火踩灭,悄然从山洞的另一个秘密出口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雨时大时小,时停时止,下了将近一夜后,次日清晨终于彻底歇了,山中云开雾散,草木如洗,好不清爽。 数万精兵从帐篷、山洞、树洞里钻出来,开始清点人数,而后发出尖叫声:“几位将军被杀了——” 指挥部一带立刻阵脚大乱,四处搜索起来。 没有犯人的踪影和痕迹。就算犯人原本留有,也一定被大雨给冲洗干净了。无首众兵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派人去通知在前方探路的景毅。 景毅直到傍晚才回来,他一脸疲惫的看过凶案现场后,叹息:“我率领探子营抵达了无人村,但无人村已经人去楼空,从村里遗留的大量物资看,反贼是匆忙离开的。我怀疑是突然下起大雨的缘故,反贼趁机逃走了,并暗中派人杀了这几位将军。” 跟过来看情况的几名将领道:“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行动?” 景毅沉默了片刻后,下令:“击鼓,下令全军撤退出山,追击反贼。” 将领道:“大人可知反贼逃到哪里去了?” 景毅道:“神机营的探子已经找到了线索,正在追踪,我想我们很快就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可以确定的是,反贼已经离开横岭,咱们也必须马上撤退。” 没有人想待在这鬼地方,所以,景毅的命令一下,全军撤退的速度可比进山时快多了。 大军出山以后,就有探子来报:“我等在南下的官道上发现了大量可疑的行人,怀疑是乔装打扮的反贼。” 景毅于是下令:“追——” 他必须要带兵去追,追到晴州去,因为,他已经收到秘信,秘信上说望儿已经被带离横岭城,正往晴州而去,他想要回儿子,必须南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知道他在和乌浪、景立泽博弈的时候,真正的幕后黑手趁机从乌浪那里掳走了望儿,以此挟制他的行动。他当然因此恼怒,却没有别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乌望拿不到他的人头后一定会大动干戈,大举进军,他与其留在横岭等死或战死,不如带领这五万兵马杀去晴州,还有机会一搏。 “大人,咱们想率领五万大军离开横岭,南下追击叛军的话,必须要向景大元帅、钦差大臣请示”这名将领话没说完就“啊”了一声,被景毅斩于马下。 景毅一不做二不休,挥了挥手,他的侍卫便心领神会,齐齐上前,将几名将领都杀了。 就这样,景毅彻底控制了这五万精兵,以“奉皇上命令,全力追击叛军”的名义,挥师南下。 消息很快就传到景立泽耳里,景立泽简直要疯了,拍着桌子直吼:“景毅竟敢私自带兵离开边境?还是往江南的方向而去?他、他这是要谋反不成?这小子疯了,真他妈的疯了” 他才刚开始骂,亲信又告诉他一个晴天霹雳:“孟将军、刘将军等几个人于昨日晚上被人杀害了,景毅的说法是被叛军派人杀害的” 景立泽的脑子又“轰——”的一声,硕大的身体几乎要晕过去了:“这、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胡、胡扯!”景立泽悖然大怒,“这分明就是景毅意图谋反,杀害朝廷命将!来人,立刻点五万大军,待本元帅亲自去杀了景毅这逆贼!还有,即刻写急信给皇上,报告景毅谋反之事!” “对了对了,赶紧派传令兵前去传令,就说景毅谋反,让那五万精兵即刻拿下景毅,否则将以谋反罪论处!” 而后他开始沐浴整装,准备出发。 待他和五万大军准备好时,天色已经晚了,景立泽都有点不想出远门了,但想到势态紧迫,他只得打起精神,跃上战马,挥剑一指:“出发——” 晚上赶路,速度多多少少都受到影响,赶了一夜,最前方的骑兵阵营也不过赶了五百多里。 待到天明时,五万大军已经疲惫不堪,而前方的探子已经传来消息。 “回大元帅,咱们派出去的传令兵还没追上景毅的军队就悉数被杀,景毅谋反之事并未传达到军中” 景立泽几乎气得要从马背上跌下来。 他横眉怒目,厉声喝道:“区区景毅,黄毛小儿,受皇家恩禄,竟敢公然谋反,杀害军人,待老夫亲自出马,将他的人头拿下!” 说到人头,他的身体猛然一阵哆嗦,今天、今天距离乌浪提出的“两天之内交出景毅的人头和我的儿子”刚好过了两天吧? 乌浪他、他不会真的马上就动武吧?就算是乌浪,想要发动两国战争,也需要不少时间准备吧? 自己只要抓紧时间把景毅的人头拿下来,应该还能跟乌浪说说情,拖延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得得得”异常急促的马蹄声。 他一听那声音就心慌得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元帅,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远远的,骑马跑来的将士就急急的高声吼叫。 景立泽掉转马头,看向冲过来的士兵,怒道:“什么不好了?到底有什么不好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名将士不可能听得到他的声音,但那名将士还是高声道:“乌浪率领大军,已经突破横岭中部山谷,摧毁我军关卡,占据南部山道,朝横岭城杀来——” 咚—— 景立泽从马背上跌下来,晕了过去。 就这样,乌浪因为没有人知道的原因,就突然对晴国发动了战争,乌蒙国与晴国的全面交战,就此展开。 第769章 京城兵动,风云乍起 乌浪突然率领大军攻打晴国的消息,就像这秋天的风,从北向南,迅速刮过,令千千万万人措手不及,难以置信。 但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确认。于是,震惊、恐惧、慌乱犹如瘟疫,迅速在晴国人当中蔓延和肆虐,横岭城和北境的百姓,但凡有能力离开的,无不立刻收拾细软,举家搬迁,就连乞丐都纷纷南下,不敢留驻。 景立泽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昏昏沉沉的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亲兵小心翼翼的道:“是戌时了。” “戌时?”他隐约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充满期盼的看向亲兵,“乌浪那边呢?是不是已经退兵了?” 在他看来,乌浪发动战争分明就是一时冲动,时间都过去大半天了,乌浪应该已经冷静下来,退兵了吧? 哪料亲兵的脸色更白了:“没、没有,乌浪已经率领大军冲到横岭城下,准备攻城呢” 轰—— 景立泽身体摇晃着,几乎又要晕过去了:“确、确定?” “千真万确。”亲兵几乎要哭出声来,“元帅,咱们的军队还等着您下命令,要继续追击景毅,还是返回横岭城呢。” 景立泽脸上血色尽失:“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景毅?赶紧回去守城,绝不能让横岭城失守。” 他的妻儿还在晴州,如果横岭城失守,皇上一定灭了他和他全家。 于是,景立泽带去追击景毅的几万大军迅速返回,往横岭城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景立泽看到官道上全是火把,无数百姓或走或乘车,无不携带全家老小和种种包袱,连夜往南边走。一眼看去,火把望不到头,路上热闹非凡,只是,到处都是恐惧的气氛。 景立泽看到这情形,心里全凉了:难道,真没希望了? 天亮的时候,景立泽终于赶回横岭城,疲惫不堪的登上城门往下一看,惊得几乎从城墙上跌下去。 城墙下,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全是乌蒙大军。 这都是什么啊?才过了一天啊,原本太平的横岭关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而且这些乌蒙大军个个精神抖擞、战意高昂,正在条理分明的准备攻城的工具和物资,巨石、巨木、云梯、弓弩看得景立泽心惊胆战。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发出哀嚎,“乌浪是皇上的女婿吧,他为什么要现在攻打晴国啊?到底晴国哪里得罪他了?” “元帅,”负责驻守城门的将军道,“乌浪已经派人传话,如果在他做好攻城的准备之前咱们能交出景毅的人头和他的儿子,那他们就撤军,否则他们一旦准备好了就立刻攻城和屠城。” “屠城”这个词令景立泽想哭。 他费尽心机,玩尽手段,终于成功的排挤和打压了战家,抢走了北境守军的兵权,但为什么他才潇洒了两三年,就遇到乌浪攻打晴国这种破事啊? 如果他守不住横岭关他死一百万遍都不够后悔啊。 “快快快”他哆哆嗦嗦的下令,“做好死守城门的准备,还有、还有,继续派人去追景毅的军队,让他们务必把景毅的人头拿下来!还还还有,派人去找乌浪的儿子,越多人越好,几百不够就几千,几千不够就几万,务必把人找到” “还有,”他瞅着亲兵,“现在封锁其它城门和官道,绝对不能让百姓离开横岭关!” 老百姓得给军队提供各种物资和支援,若是兵力不足,老百姓还得上阵杀敌。而且,没有百姓陪着大军一起守护城池,大军的精神志气也必然大受打击,所以,老百姓是不能随便逃走的。 “来不及了”亲兵低声道,“百姓们都慌了,怕了,逃得就像洪水决堤了一样,如果强行阻止,必然要引发百姓与士兵之间的对立,到时更没有人来守城了” 莫说老百姓,连许多士兵都有逃离这里的念头,但他可不敢说出来。 “怎么这样”景立泽拼命的握拳砸墙垛,“都怪景毅那小子,如果抓到景毅,本元帅一定将他从这城墙上丢下去,让乌蒙人将他给吃了” 而被他骂到狗血喷头的景毅,正全力冲向晴州,对横岭的战乱根本不予理会。 同时,乌浪攻打横岭的消息通过白日由信鸽传递、晚上由千里马传递的方式,不过五六日就传到了晴州,朝野震惊,人心惶惶。 但这时,还只是朝中重臣和皇室高层知道这个消息,百姓还不知道。 景立天又是连夜惊醒,火速看完急信,根本无法相信这个消息。 在他抓狂和崩溃了半晌后,还是不得不相信这个噩耗,下令:“派一千禁军封锁景毅府邸,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邸一步,景琳公主和文正熙由神机营亲自看管。” “传朕旨意,景长威和景长宜立刻调兵回京,至于夷族叛党,交给当地官府处治即可。” “传朕旨意,即刻由铁亲王景立恒率领五万禁军,前去迎击景毅,绝对不能让景毅逃脱” “传朕旨意,即刻将京畿地区所有的兵力调进京城,加强京城防卫” 这一夜,景立天下达了十几条命令,这些命令大概就四个意思:调集兵力对付和捉拿景毅;调集兵力回京,加强对京城的守备;朝廷全力支持北境,务必死守横岭关,但,也要全力化解与乌蒙国的矛盾,全力避免两国矛盾和战意升级;封锁景毅谋反和北境发生战争的消息,封锁北城门和通往北境的官道,务必将逃往南方的难民堵在北方,同时严禁百姓前往北方。 虽然景毅谋反、乌蒙国大军进犯的消息尚未传到普通百姓耳中,但百姓们已经通过朝廷的这些举动意识到了什么。 “是不是有人要谋反了,还准备攻打京城?” “文宰相府被封锁和包围,文宰相和景琳公主被软禁,是不是景毅犯了什么天大的事,连累了家里?” “连北边的城门都封死了,是不是北边出事了?千万不要是跟乌蒙打仗啊。” “你傻啊,乌浪可是皇上的女婿呢,听说他疼咱们晴国的公主疼得不得了,怎么会打过来呢” 百姓议论纷纷,流言四起,但在朝廷的封口令下,京城的大街小巷没有敢再议论朝廷的事儿。 只是,一手挑起乌晴两国敌意的姒琅,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第770章 内忧外患,以钱买和 在景立天全力想办法满足乌浪的要求,全力避免两国正面开战的时候,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却发生一件令乌蒙人更加愤怒和想杀人的事情。 受他所邀,前来晴州协助训练禁军的一千名乌蒙精兵的将领,晚上聚在青楼里吃喝玩乐时突然受到一大批高手的袭击,那几名将领全部惨死,刺客还在现场的墙壁上用他们的血写下了一行大字:乌蒙走狗,占我国土,杀我同胞,血债血还,绝不罢休! 青楼是什么地方?发生了这种事,还能封锁得了? 在朝廷的人赶到现场时,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绝大多数人都是拍案叫好,但是,在叫好的同时,所有人也不寒而栗:乌蒙人的报复,得有多凶残啊?这京城,还能平安吗? 与此同时,因为轮值或其它缘故而没有待在军营里,待在外面玩乐、居住的乌蒙精兵也在一夜之间被神秘高手悉数杀掉。 景立天疯了一般下令封锁消息,甚至下令看见有人议论此事的,杀无赦。 但,消息也已经传到了那些乌蒙精兵的耳朵里。 这些乌蒙精兵彻底怒了。 他们抄上兵器,骑上战马,直奔皇宫,要求景立天给个说法。 景立天这边头痛不堪的时候,天空突然纷纷扬扬的落下许多纸片,落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上面只写有一个内容:乌蒙大军正在攻打横岭城,晴国江山告急,杀尽乌蒙走狗,匹夫有责! 全城哗然,一时间人人自危,奔走相告,就像乌蒙已经兵临城下、他们即将沦为亡国奴一般。 景立天收到这条消息后,猛然喷出一口老血来,捂着胸口,愤怒的对天长啸:“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捅朕的刀子?朕乃天之骄子,主宰万民,生杀予夺,谁敢逆天行道,与朕为敌?” 他吼着吼着,就这样晕了过去。 这次,他没能很快醒来。 待他醒过来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在昏迷期间不知服用了多少珍贵药材的他,醒来后的气色、状态还是很糟糕,躺在床上的模样,有如病入膏肓的老汉。 “怎、怎么样了?”他颤抖着声音,问着床边的楚刀,“横岭关那边怎么样了?” 短短几天,楚刀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皇上,最新传来的消息是,乌浪已经正式攻城,横岭关吃紧,横岭大元帅希望朝廷现在就开始准备援助此场战役的物资和兵力,免得横岭城万一顶不住时,朝廷可以及时求援。” “混、混蛋!”景立天怒骂,“景立泽是怎么办事的?他怎么不去跟乌浪解释和说情?打消乌浪的怒火才是上策啊!” “皇上,乌浪想要的是景毅的人头和据说是被景毅掳走的乌望,但景立泽迟迟交不出来,乌浪便攻城,根本不给我方解释和拖延的机会。” “这个景毅啊,”景立天痛苦的拍床沿,“他到底干了什么,给晴国招来这样的灾难啊!你有没有从文正熙和景琳的嘴里问出什么?” “卑职问了,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卑职觉得他们不像在撒谎的样子。” “不像?”景立天冷笑,“就文正熙那水准,就算他撒谎你能看得出来?” “” “罢了罢了,先不说这个。”景立天长长的叹息,“我现在就亲笔写一封信给乌浪,愿以百万黄金换取和平,请他务必给我三个月,不,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景毅的人头交给他。至于望儿失踪之事,我也会全力调查,若责任在晴国一方,我一定给他一个交待。” 没了这最后的百万黄金,他费尽心血从华黎部落搞到的宝藏,基本就用完了。 想他为了这些宝藏而招来姒月母女那样的恶魔,这么多年来不得安宁,结果却便宜了乌蒙人,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说罢,他挣扎着坐起来,挣扎着写了一封信,交给楚刀,让楚刀以白天信鸽、夜间千里马的方式送出这封信。 楚刀“是”了一声,拿过这封信正准备离开,景立天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那一千名乌蒙精兵呢,他们如何了?” 他记得他昏迷前听到那些人聚在皇宫门口闹事呢,也不知道事情解决得如何了。 楚刀低下头:“为了皇上的安危,没有人敢放那些乌蒙兵进皇宫,但不论我们如何劝他们离开,又许给他们多少好处,他们都不肯离开。我们只好在大门旁边给他们搭了帐篷,好吃好喝的侍候,想等皇上醒后再处理这事,但,万万没想到” 景立天只觉得胸口好痛,几乎要晕过去了:“没、没想到什么” 他的心里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有多名乌蒙兵中毒身亡,引发乌蒙兵当场暴动,我们不得已,只得调动大内侍卫前来维持秩序,乌蒙兵怎么样都不听劝,双方打了起来,结果” 景立天没听完,也知道大事坏了。 “乌蒙兵全部被杀,咱们则损失了四千多人”楚刀想起那天晚上的杀戮,还心有余悸。 就在晴国皇宫的大门前,一千乌蒙兵竟然杀掉了四千多名晴国的大内侍卫、神机营杀手和禁军,这还不包括受伤的部分。乌蒙兵的战斗力,再一次令他深深感受到了乌蒙人的强悍和可怕。 他完全不认为晴国的军队能挡得住乌浪的刀与铁骑。 也许,花钱求和真是晴国最好的选择了。 “死了,竟然全死了”景立天这回不发火了,而是彻底呆滞了,眼睛都发直了,“这事,没得余地了,乌蒙那边没法交待了” “皇上,”这下连楚刀都皱眉了,“您也知道乌蒙兵都是些什么人,咱们杀掉他们都是迫不得已,要不然他们就要闯进皇宫了。关于这事,您也不要过于忧虑,事发时是晚上,全城戒严,百姓们根本不知道内情,我已经让人对外说这是姒月一党干的,目的是挑起乌蒙国与我国的仇恨,您也这么跟乌浪解释就好。” 景立天的眼睛这才有了一点生机:“这事,你干得好,下去吧。” 他觉得好累,他要继续躺着才行。 他一躺又过了十几天,这十几天里都是景芸在处理国事,景立天不知道,莫说京城,就是整个晴国都知道了乌蒙大军攻打横岭城的事情,民间因为恐慌等缘故,多地出现了百姓逃难的盲流,许多宵小恶徒更是趁火打劫,局势越发得混乱和严峻。 第771章 求和无望,被迫死战 待景立天终于能下床时,乌浪的回信也通过最快的传递方式交到了他的手上。 乌浪同意了他“以钱求和”的请求,但要求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将黄金送到自己手上,且必须在两个月之内交出景毅的人头。 景立天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将乌浪骂得天昏地暗,骂到最后,他总结:“你这王八羔子,当我这个岳父是白送给你钱呢!待我的外孙继承你乌蒙的江山,这些钱还不是我外孙的?我只不过是把钱交给我的外孙保管罢了!” 他如此安慰后,命令楚刀:“立刻准备黄金,以及护送黄金的人手,务必在一个月之内将黄金运到横岭城。还有,继续调查乌望的下落。” 楚刀下去了。 景立天瘫坐在龙椅子,不断的祈祷:但愿这场灾难快些过去,让他多享十几年的福! 依照当年大师为他算出来的卦象,他至少能活到八十岁,还有十多年可活呢,他不想浪费了这么宝贵的时光。 忙碌数日后,楚刀将一百万两黄金装车完毕,准备秘密运往横岭,但——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乌浪之所以怒发冲冠,不仅非要景毅的命,还突然发动大军攻打晴国,是因为他被戴了一顶很绿很绿的大帽子! 而给他戴上这顶绿帽子的人,就是景嬛与景毅! 更为可怕的是,他疼爱了两年的儿子,竟然是景嬛与景毅所生的孩子! 莫说是乌浪这样的乌蒙国未来皇帝,就是普通的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耻辱,难怪乌浪会疯成这样! 消息传出,横岭哗然,京城哗然,朝野哗然。 而后,整个晴国也会哗然。 最后,整个乌蒙国也会哗然。 外面如何议论这个足以令天塌下来的消息,景立天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仰头靠坐在宽大的龙椅里,眼睛呆滞的、白多黑少的看着顶梁,顶梁上盘绕着好几条华丽的龙,每一条龙都那么威风凛凛、睥睨天下,但是,他却觉得那些龙随时都会剥落,砸到他的头上。 他已经坐了很久,看似在沉思,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 因为,他太累了,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实在没有余力思考这么复杂和可怕的事情。 “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 景立天没理。没力气理。 “皇上,是我。”是楚刀的声音,“卑鄙有事求见。” 景立天还是没理他。 楚刀从来没有给他带来过好消息,这次也不会例外,他一点都不想见到楚刀。 楚刀等了一会,便不等了,直接推门而进。现在的他非常明白景立天的心情,相信景立天不会迁怒于他。 迁怒于他既没有用,也会白白损耗皇上的体力。 楚刀进来后,先行礼,而后道:“皇上,那批黄金还要按时运往横岭城么?” 景立天黯淡的眼珠子转了转,微微看向他:“送什么送?送给乌蒙人招兵买马,装备大军,再来抢朕的江山吗?” 如果景嬛与景毅的奸情没有曝光,乌浪和乌蒙皇室还能保得住面子,但现在,乌蒙皇室的颜面已经彻底丢光了,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他们只会采取暴力和武力报仇。 给他们再多的钱财,他们也不可能会罢手的。 在这种时候,景立天除了恨死景嬛和景毅,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明白了,我立刻取消这项任务。”楚刀道。 “拿出一半的黄金采购装备与物资,送去横岭关。”景立天再沮丧,也必须要为自己的江山着想,“这仗可能会打到冬天,军中没有足够的物资,熬不过去。” “是。” “你亲自监督这笔钱和采购物资的去向,若有人贪污、渎职,格杀勿论。” “是。” “还有,”景立天又沉默了片刻后,“景立泽打不了这仗,传朕命令,让尚书省即刻准备圣旨,撤掉景立泽的大元帅之职,由战永捷担任大元帅之职。” 现在,只有战家能勉强与乌蒙一战了。 战家虽然曾经出过那样的事情,并被排挤、打压和失势,但这几年来,战家一直无怨无悔,兢兢业业、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全军对他们的忠君爱国有目共睹。他只能重新重用战家了。 楚刀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是。” 皇上是老了,但,脑子还没有太老。 “还有,”景立天想了想,又道,“再传朕的命令,让景立恒打道回府,再让人告诉景毅,只要他带兵返回横岭,与战永捷一起抗击乌蒙大军,朕就原谅他。” 是啊,刚听到景毅、景嬛给乌浪戴绿帽的时候,他恨死了这一对狗男女,甚至有了屠尽景毅全家的冲动,但,既然乌蒙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忍下这口气了,他杀掉景毅全家又有什么好处? 他只能动用一切力量,不抱任何侥幸心理的被迫与乌蒙国决一死战了。 楚刀又道:“是。” 景立天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了。 楚刀于是转身退下去。 “楚刀,”在楚刀走到门口的时候,景立天忽然又幽幽的道,“你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扎朕的刀子,将朕的江山弄成如此模样?” 楚刀沉默了一下,没有回头:“我想,只有姒月母女了。” 景立天阖上眼睛,黯然:“你说的对,只有她们了,只有她们了啊” 如今他内忧外患,危机重重,而姒月仍然不见影子,他除了恨自己当年被美色冲昏头脑,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放在身边且没能及时防备她,令她做强做大到足以与自己抗衡之外,他已经无法再怨恨别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晴国都投入到抗击乌蒙大军的战备中,无数的粮食、军衣、装备源源不断的被运往北境,百姓的生活也愈发的艰难,而许多官员、土豪却趁机压榨和搜刮百姓,令百姓对朝廷和皇室的不满日益加深。 在这种状态下,许多百姓都揭竿而起,拒绝向朝廷提供物资,又引发了众多零星的战乱,只是,这些战乱都没成气候,很快就被镇压。 如此,秋天过去了。 漫长的冬天也过去了。 新的春季又来临。在举国之力的支撑下,横岭城还没有被乌蒙大军攻破,但北境大军损失惨重,伤亡人数是乌蒙大军的三四倍,所有人都知道,再这么下去,城破国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第772章 危在旦夕,神仙的预言 “本王最后一次问你们,把不把景毅、景嬛和乌望交出来?”乌浪骑在乌蒙国最为高大、强壮、野烈的一匹战马上,将刀尖指向城门上的战永捷,“交出来,本王即刻撤兵,不交出来,本王即刻破城,流血万里!” 这一仗打了将近半年,比他预计的时间长得多,但是,他知道他还是能拿下这个城池。 只是,他心里最想要的,仍然不是战争的胜利,而是他的妻儿。 如今,他已经成为乌蒙国上上下下的笑柄,但他不在乎,他就想要回他的女人和他的儿子。只要寻回他的女人和儿子,他就能凭借强大的兵力让所有嘲笑他的人永远的闭上嘴巴。 他对妻儿的思念和渴望已经忍到了极限,他今天说的,就是最后通牒。 战永捷立在千疮百孔的城墙上,一身的风潮与血污,但眼神仍然犀利精锐:“乌浪,那三个人失踪已久,我朝也在寻找他们,只要你肯退兵,我朝一旦找到他们,必定还给你。” 晴国不可能交得出这三个人。 乌望其实就是他和诸葛军师在四公子的指使下,派人将乌望给掳走的,他绝对不会交出乌望。 景毅则在半年前就丢下带走的五万北境军队逃走,行踪不明。当然,那五万北境军队早就回到横岭,加入了抗击乌蒙的战争中。 至于景嬛,更是早就没有消息,估计跟着景毅逃走了。 因此,现在的晴国不可能交出这三个人,这场战争一定会打到底。 其实,就算晴国交出了那三个人,这场战争也不可能停止。乌浪说的也许是真心话,但他愿意拿“和平”换取那三个人,乌氏一族甚至整个乌蒙国也一定不愿意。乌浪被戴的这顶大绿帽,何止激怒乌家,根本就是激怒了整个乌蒙国。 无论如何,两国都不可能和平了。 战永捷沾满血迹和污渍的脸上,泛起森冷的寒笑:战家期待与乌家决一死战的这天,已经等很久了! 身为军人,宁战死,毋偷生,战家被迫忍气吞声,长年看着乌蒙军队的脸色过活,早就受够了。 而且,这一仗,他并非没有胜算,因而他更无惧。 “我现在就要!”乌浪根本不听解释。 “我交不出来。”战永捷也很强势。 “信不信本王今天就能攻下横岭城?” “信不信你们踏进横岭城之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果然是姓战的,真有骨气!”乌浪狞笑,大刀一挥,“冲——” 他之所以打到现在还没能打下横岭城,一来是因为他是突然发兵,并没有做好战前准备,物资和装备一时间跟不上,二来是因为他突然发动大兵攻打晴国,没有经过皇帝的同意,许多将士因此不敢尽力或随便顺他的意,三来是因为景立天临时重用战家,换掉了景立泽那个脓包,晴国军队的凝聚力因此有所提升。 但现在不一样了。 景嬛与景毅给他戴绿帽子的消息传遍天下之后,乌蒙国皇帝悖然大怒,不仅全力支持他发动战争,还命令他务必打赢这场战争,将晴州收入囊中。 经过数个月的准备,他现在的军队已经达到最佳配备和最佳状态,他知道攻下横岭城已经指日可待。 城墙上的战永捷也挥刀下令:“砸——” 城墙下,巨大的战车绑着巨大的圆木,在数以百计的乌蒙大汗的推动下,冲向不知加固过多少次的铁门、墙壁,战车惊人的重量与速度在地面上滚过,大地都被划出深深的印痕。 晴国的城墙,能不能挡得住乌蒙国的战车? 一定挡不住的。 乌蒙人这么想,几乎所有的晴国人都这么想。 远在晴州,晴州上下和横岭百姓一样人心惶惶,不得安生。 “听说我国军人的伤亡人数是乌蒙国的四五倍,现在军人都不够用了,横岭的百姓都要上战场了,横岭城快要支撑不住了” “何止老百姓要上场打仗啊,听说那边连吃的都没有了,说不定准备吃人了” “咱们要不要南逃或出海啊?横岭城被破以后,乌蒙人就要打到这里来了,咱们总不能等到了那时再逃走吧?” “想走?走得了吗?朝廷都说了,人走可以,但财物、粮食必须得留下,没钱没粮,你怎么走?” “天杀的哟,打又打不赢,逃又不给逃,这让咱们老百姓怎么活哟” 京城死气沉沉,所有人就像在等死似的,唉声叹气,苟活度日。 然而就在这时,整齐悠然的童声响起来:“承天洪福,女神降世,剑指乌蒙,复我江山,保我子民——”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巷子里走出一队孩童,他们一边蹦蹦跳跳的,一边齐声唱着歌谣。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走上前问:“喂,小鬼,你们在说什么呢?” 领头的小孩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舔了一口后,天真的道:“刚才有一个神仙从天下掉下来,告诉我们说不用怕哦,老天爷要派一个女神仙来帮我们打走乌蒙人,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行人“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小鬼,神仙从天下掉下来?小鬼,你们是在发梦吧?” “我们才没有骗人。”那群小孩非常不满,纷纷挥舞着拳头抗议,“刚才小花在哭,害怕乌蒙人来把她抓走,那个神仙就从天上飞下来,穿着白白的衣服,长得很好看。他让小花不要害怕,老天爷就要派一个女、女战神来帮我们打走乌蒙人,还说这个女战神会让咱们晴国好起来” “对对对,我们都看到了,我们才没有撒谎” 行人面面相觑,就算小孩子有可能会听错看错,但,不可能这么多小孩都在说谎吧? 就在这一天,除了这条巷子,京城的其它角落,许多小孩也自称看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神仙告诉他们即将有“女战神”出现,帮晴国人打跑乌蒙人 很快,这首童谣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坊间都在疑惑:难道,真的有神仙下凡? 不过,除了小孩,没有任何一个大人看到所谓的“神仙”。 所以,没有人相信孩子们的童言童语。但是,每一个人都在心里祈祷,但愿这个童谣能成真吧,如今,除了上天保佑,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可以打败晴国人了。 上天,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吗? 第773章 破城,城墙上的鼠尸 当晴州的“神仙预言”传到横岭的时候,横岭城,终于被乌蒙的战车给攻破。 乌蒙铁骑挥着屠刀,染着一身的血,冲进横岭城,见人就想杀。 但,放眼望去,竟敢看不到半个人。 横岭城那些打不仗的百姓早就撤退,只有勉强能战的军人与男人仍在死守这座城池,而在城门被破的时候,这些军人和男人已经隐匿起来,与乌蒙兵玩起了巷战和游击战。 一马当先的乌浪将眼前的情形看在眼里,冷笑:“雕虫小技,本王有何畏之?” 他挥了挥手:“下马,跟他们玩躲猫猫。” 莫说集体战,就是单战,乌蒙士兵也能单挑五个八个晴国士兵,还会怕了区区的巷战? “是。”乌蒙士兵兴奋的大喝着,纷纷从马背上跃下来,分头散开,乐此不疲的玩在“找晴国人杀”的游戏来。 但,天下下起雨来,不大不小,刚好把众人的视线给糊住。 乌蒙人同样可以在雨中作战,只是,眼前没有敌人,视线也看不清楚,那就没有必要在雨中行动了。 于是乌蒙士兵纷纷找建筑物钻进去,顺便在建筑物里寻找活人。 建筑物里到处都是晴国士兵、晴国百姓的尸体,一个个血迹斑斑的,面目难辨。 乌蒙士兵到处搜索秘室、地道、地窖之类的地方,想找些晴国活人来杀杀,结果还真的找到了不少。 虽然这些还活着的晴国人大多奄奄一息,浑身脏污,连话都说不出来,乌蒙士兵还是男的补刀,女的污辱后再杀。 就这样,乌蒙士兵玩“找晴国人杀”的游戏玩到天黑,因为雨还未停的缘故,他们就地栖息在建筑物里,准备天亮以后再离开横岭城,往南边杀去。 连绵春雨又下了整整一夜。 天亮时,春雨终于停了,天上碧空如洗,地上却是血水、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混夹的气味,连花草的香气都无法掩盖这种气味。 乌浪横走在街道上,下令:“所有人进食,整备,清点人数,准备追击敌人。” 偌大的横岭城不见晴国军队残存的主力,相信这些主力已经撤离,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追不上。 待乌蒙军队整备完毕,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乌浪精神抖擞,刚想下令出发,就有探子急急来报:“禀将军,除了北城门,整个横岭城都被堵死了,咱、咱们出、出不去了!” 乌浪皱眉:“什么意思?” 横岭城有北城门、南城门两个城门,通往乌蒙国的北城门被他们攻破了,通往晴国腹地的南城门就是摆摆样子,什么叫做堵死了? 探子脸上流着汗:“原本是南城门的地方没有门,只有一堵厚厚的墙,不仅如此,原本与南城墙连接在一起的建筑全部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堵高高的、厚厚的墙挡在那里,想从城南出去就得越过这堵高墙。” 乌浪还是觉得不太理解探子的话,便策马往城南奔去。 到了南城墙下,他抬头一看,不由狠狠抽了一口凉气。 眼前,竟然是一堵光秃秃的、比北城墙更高的墙壁,目测高达十丈左右,长度与城的边长一致,墙面极其光滑。就像探子所说的一样,城墙下没有任何建筑,最近的建筑离这堵墙也有十几丈,也就是说,想攀上这堵墙没有任何可以垫脚、攀爬的东西。 再仔细一看,这堵墙分明就是最近几个月才加高、加厚、加固的,这堵墙下的建筑也一定是近期拆除的,就是为了让人难以攀爬和越过这堵墙。 乌浪重重一拍墙壁,怒道:“城墙既然堵死了,战永捷那伙人又是如何离城的?” 探子道:“将军,小的认为,战永捷只在这堵墙上留了一个洞口,他的人从这个洞口撤离以后他就把这个洞口堵死了,不留出口给咱们。” 说着他顺手一指:“洞口就在那边。” 乌浪跑过去一看,那里果然有个被石头堵死的洞口,因为他们昨日傍晚攻进城后很快就下雨了,加上天色昏暗,他们对城里的环境也不是很熟悉,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南城墙有问题。 “给我把这个洞口中打通。”他咬牙,下令。 “是。”一群士兵说着,纷纷找来工具,开始清理堵死洞口的石头。 从早上清理到傍晚,都没能疏通。 “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一个窟窿,你们都打不通吗?”乌浪闻讯赶来,骂。 那些正在刨坑的士兵探着汗道:“这个洞口只是外面这一层是石头,里面全是厚厚的铁板,铁板之间都被焊接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厚,根本无法打通。咱们正在砸的是石墙,但现在也不确定石墙到底有多厚。” 乌浪定睛一看,被刨开的空间哪里还是“洞”,都快成隧道了,这战永捷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和人力加厚、加固这堵墙? 战永捷该不会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就修建这样一堵墙吧? “区区一堵厚墙,就想挡住本王的刀?”他冷笑,下令,“继续刨。” “还有,架设云梯,准备飞钩,登墙。” 他的副手扯着嗓子喊:“动作都快些,城里都是死人,必须要赶紧离开才成。” 依照他们的计划,他们破城之后就屠城,然后就南下,一路烧杀抢掠的直奔晴州,不必理会一路上的尸体。虽然现在是春天,天气寒凉,尸体不会太快腐败,但也不能拖得太久。 要爬上十丈的墙头可不容易,乌蒙士兵忙了半天,终于有人爬到了顶端,而后大叫了几声。 “上面发生什么事了,叫什么呢?” “回将军,墙头上面有很多腐败的死老鼠,无法立足。” “死老鼠有什么可怕的?我问你,墙头有多宽?” “至少两丈” 城墙下的乌蒙将士面面相觑,城墙这么厚,难怪打了一天都没有打通,而原本是洞口的那个地方,很可能又特别加厚和加固,疏通的难度很大。 乌浪现在相信,战永捷确实是从好久以前就开始干这事了,也就是说,战永捷从一开始就认为晴国人肯定会输,才会留下这样一道可笑的防线。 “晚上派人轮值,务必将墙头上的老鼠清理干净。”乌浪下令,然后返回指挥所。 他没有亲自爬上墙头去看,否则他一定会被数以千计的老鼠尸体给惊到了,在他看来,他的兵连万人坑都不怕,还会怕区区老鼠尸体? 但他忘了一个真正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墙头上有那么多的老鼠尸体? 就是被他和傲慢的乌蒙将士忽略的问题,最终要了乌蒙大军的命。 第774章 鼠疫之忧,背后受袭 一夜之后,乌浪终于听到了好消息:“将军,墙头已经清理干净,大军可以翻越过去了。” 乌浪大喜:“立刻召集队伍,准备翻墙出城。” 然而,待他走到南城墙下面,却发现前面的队伍零零落落的,许多队伍明显人数不齐,他当即不悦的道:“还有那么多人呢,怎么不出席?” “回将军,他们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怎么不适?”乌浪更不悦了,“乌蒙男人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不顶用了?战争时期,却在前线玩休养?去,传我的命令,再不适也要上阵,顶不住就死在战场上。” “是。”亲兵得令,准备去传达命令。 但这时一名军医上前,急道:“将军请等等,待我先说几句。” 乌浪斜眼看他:“说。” 军医脸色凝重:“将军,这次有这么多士兵身体严重不适,感觉很不对劲,我与多名同僚检查过了,暂时查不到病源。我们怀疑,这些士兵说不定患了瘟疫,必须要先进行隔离,在确定病因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接触健康人群。” “瘟疫?”乌浪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声音放低了一些,“你们有多大的依据怀疑这种可能性?” 军医道:“因为这些士兵刚刚发病,而且发病的大多是老伤病残,还需要时间观察。只就目前的病状和横岭城的环境看,我们怀疑,他们患的是鼠疫。” “鼠疫?”乌浪抽气,“事关重大,含糊不得。” “所以我们这些军医现在都很谨慎。”军医道,“一方面除了隔离生病的士兵,一方面在城里检查和处理那些尸体和老鼠尸体,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老夫有一个想法,只敢告诉将军。我怀疑,城里那些尸体、没有能力逃走的活人,还有被丢弃在墙头上的老鼠尸体,本身可能就带有瘟疫,晴国人说不定是故意留那些东西给我们碰上的,目的就是想让咱们的军队染上瘟疫” 乌浪脸色不是小变了,而是大变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前面那堵高高的城墙,这城墙要围的,难道不仅仅是乌蒙大军? 军医也看向那堵城墙,低声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堵墙和老鼠尸体的事儿。” 靠这堵墙真的能挡住乌蒙大军?不可能。 这墙再高再厚再坚固,能挡个两三天就不错了。大战当前,战永捷却耗费大量的时间、人力和物力去修建这堵墙,若说是为了挡住乌蒙大军,那根本就是异想天开,舍本逐末。 所以,修建这堵墙的真正用意,很可能是把乌蒙大军拦在城里几天,让军队染上瘟疫,同时也阻止瘟疫散播到城南外。 想到这其中的种种阴谋和诡计,连乌浪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虽然他和军医的猜测还没能被证明,但乌浪也隐隐明白为什么像晴国这样的“弱国”能活到现在。因为,论玩阴谋、玩心机,武夫永远比不得文人。 但他又摇了摇头,盯着军医:“鼠疫的传染性很强,如果这真是晴国人的阴谋,晴国人就不怕自己染病?” “老夫想过这种可能。我推测,他们可能早就做好了防疫,或者准备了相应的治疗药物,说不定,还有一些人愿意以身染病,故意留在这里等着传染给我国军队。”说到这里,军医都打了个哆嗦,真是这样的话,晴国人也有不怕死、对自己和敌人一样狠的好汉啊。 乌浪沉默。 好一会儿后,乌浪才又问:“你们多久能确定病因?” 军医竖起一根手指:“一天,一天就好。” 乌浪叹息,对亲兵:“传我命令,全军退到北城门外,扎营歇息,营地离横岭城必须在百步之外,城内的任何东西都不许带出城。另外,立刻收拾城里的尸体,不论人畜,必须彻底火化,埋入地下,同时,处理尸体时必须做好防护,以防染病。” 亲兵“是”了一声,下去传令。 “将军,还有一事。”军医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那些战马,也要注意才行,我担心这些马可能饮用了城里的雨水” 乌浪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几天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雨,地面有不少积水,说不定那些战马会饮用地面上的积水,导致染病。战马若是爆发大面积瘟疫,就算士兵们没事,也没有办法行军了。 想到种种,乌浪只得再下一条命令,让军医和将士们一起检查所有的战马,务必严防战马染病。 下达命令之后,数以万计的乌蒙将士满是不解的撤离横岭城,退到北城门外的空地和山头扎营。 乌浪的心情一整天都很郁卒,破城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满心挂念的都是军医跟他说的那番话。 一天过去了,军医向他传达一个坏消息:那些生病的士兵,患的果然是鼠疫,确诊的人数三千多人,未确认的疑似病人更多。 鼠疫,几乎无治,而且发病快、传染快,与死神无异。 别看患病的才几千人,似乎人数不多,但按鼠疫的传染速度,这些病人若是不被清除,短短几天就能感染全军。 这晴国人,真是屠军不用刀啊。 乌浪一时间只觉得痛心疾首,下令:“将病人带到山中,悉数杀掉和火化,再埋入深土之中。疑似染病的,全部隔离,若有发病,也如此处理。对染病的马也一样。” 消息传开,天不怕地不怕的乌蒙军队第一次出现了惶然的气氛。 在这么强大的传染病疫面前,他们无能为力,只是冷下心来,将患病的战友清除干净。 整支乌蒙大军,原本昂扬的斗志遭受到致命打击,军中的气氛变得沉默、压抑、萎靡、不安。 这样的气氛,根本无法打仗。 乌浪叹气:“传我命令,全军暂时先撤到横岭北侧,休整半个月后再继续打。” 主力还在,他不必急于一时。 然而这时,他突然听得身后响起排山倒海一样的、密密匝匝的疾跑声,似乎有千千万万野兽在朝这边冲刺而来。 “什么声音?”他转身,看向山的方向,脸色瞬间变了。 从相距并不算远的横岭群山,冲出无数的士兵,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持兵器,以极快的速度朝这里杀来。从他们的阵形、姿势、速度和志气来判断,全部都是职业军人,而且,不是乌蒙的军人。 “有敌来犯,操家伙,备战——”他怒吼,率先上马,朝敌人迎去。 这支见鬼的军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冒出来的地方,可是乌蒙军队清洗过的地方,他们之前到底躲在哪里? 他们是什么人?竟敢从背后偷袭乌蒙军队,真是找死。 第775章 前后夹击,最强人质 乌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清楚,对方真不是来找死的,而是来让乌蒙人死的。 乌蒙军队眼下志气萎靡,大量战马被隔离,全军又处于中场歇息的状态,整体战力大为削弱,敌人趁这个时候从背后偷袭乌蒙军队,时机抓得太好了。 乌蒙军队现在是不能进城,正面迎战又准备不足,这一仗,难打了。 当然,即使这样,天生勇猛好斗的乌猛军队也绝对没有示弱、畏缩之意。他们像野兽一般嘶吼着,抄起兵器,宛如狂风暴雨一般迎向敌人。 双方正面相触的瞬间,无数血花就像烟花齐齐盛开。 没有犹豫。没有畏惧。没有余地。双方就像仇恨了十辈子的死敌,好不容易遇到了,都恨不得立刻吞了对方的血肉。 杀气与死亡主宰了这个世界。 乌蒙军队吃惊的发现,对方的体格、力量虽然比不上己方,但速度、灵敏度、配合度、战斗技能等却在己方之上,而且对方的斗志、战意比己方要强,双方真杀起来,绝对算是势均力敌。 在横岭一带,居然存在与己方势均力敌的军人,这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这些见鬼的军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这些人杀得眼睛比他们还红,看着他们的眼神就像看着杀父仇人、夺妻仇人似的,难道他们是晴国人?但又看着不像。 算了,管他是谁,敢与乌蒙为敌者,杀无赦。 淅淅沥沥的春雨又下了起来。春雨微凉,熄不掉双方的杀气与战意。雨水落下,到了地面时都是红色,并将这些红色冲刷向四面八方。整个地面,全是红色,不见半点绿意和土色。 时间慢慢流逝。 战局开始慢慢的变得明显起来,乌蒙军队还是占了上风,但这样的趋势并非是乌蒙军队就强于对手,而是纯粹出于人数优势。此时的乌蒙军队还有五六万人可以参战,但对方的人数大概只是乌蒙人的三分之一,一旦战局不能很快结束,乌蒙人必胜无疑。 乌浪的脸上,又出现一贯的傲气与霸气。 区区偷袭者,竟敢妄想与乌蒙人一决高下,简直就是找死。 然而乌浪的得意还没持续多久,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又出什么事? 他转身,吃惊的看到紧闭的铁制城门从里面被缓缓推开,黑压压的骑兵队伍出现在城门后面,那凛凛冲天的杀气与战意似乎能撑破城墙。 那又是什么? 很快,乌浪就看清楚了,那是战永捷在带领骑兵冲出城来。 这些骑兵全副武装,装备精良,奇特的是个个都带着口罩,看起来很是诡异。但乌浪想了一想马上就想明白了,这些骑兵要横穿存在瘟疫危机的横岭城,于是他们便提前准备了可以防疫的口罩。 也就是说,横岭城里存在鼠疫且南城门被堵死果然是战永捷等人的阴谋!现在,乌蒙军队被迫撤出横岭城并遭到袭击后,战永捷又率领军队杀回来,打开南城门,直奔北城门,与那些袭击者将乌蒙军队夹击在中间。 双面受敌,乌蒙军队刚刚取得的优势荡然无存,双方再次陷入难分难解、你死我活的杀戮中。 但,即使这样,乌蒙军队也没有显露败相和怯意,他们的表现看在战永捷和白家军的眼里,不得不暗暗佩服这份血性。 这场战斗会持续多久? 谁都不好说。 “得得得——”十几万大军杀得血肉横飞、天地变色的时候,横岭城内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意味着一定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乌蒙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往城门的方向瞄了瞄。 一群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但他们并没有冲进战线里,而是迅速下马,往城墙上冲去。 他们很快出现在城墙上,将一个人的脑袋摁出垛口。 “乌浪——”为首的一人竟是诸葛纳川,他喊得就像想把嗓子扯破似的,“你一直在找的景嬛就在我的手里,你要救她不救?” 乌浪听到这个声音,身体就是猛然一僵,几乎连兵器都握持不住了。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从马背上猛扑过来,将正与乌浪交战的晴国将领扑下马来,这才避免了乌浪被晴国将领砍中脖子。 乌浪迅速回神,调整马头,往城门的方向奔去。 “将军。”一群人从后面追上来,急急的道,“战场险恶,战事危急,还请您切勿分心!” “乌浪,那个贱人给你戴绿帽子,你还理她作甚?就让晴国人将她从墙头上丢下来摔成肉饼好了,你可不能因小失大,因私忘公!” “王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要丢下战事于不顾,只为了一个女人吗?” 众人都看出乌浪这不是去杀景嬛,纷纷劝阻,乌浪却不理会。 眼前是千军万马在厮杀,血肉比春雨更密集更淋漓,但他的眼里,却只看得到他的妻。 他从千军万马和血肉横飞中穿驰而过,忘了危机与骄傲,只为看到他的妻,将他的妻带回他的身边。 也许很愚蠢。也许很鲁莽。也许很没出息。但是,他就是这么迷恋这个女人。 若说他这一生有什么弱点和死穴,那就是这个女人。 他不管不顾的冲到城墙下方,抬头,与上方的女人对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哆嗦起来,真的是他的妻。 他的心在呐喊,他的妻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乌浪,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景嬛?”诸葛纳川高声道,“你即刻退兵,我把景嬛还给你如何?” 乌浪几乎就要答应了,但另外一名同为王子的大将突然冲过来,拔出身上的箭,冲着景嬛就射。 这么高的距离,又下着雨,那枝箭是射不到景嬛的,却将乌浪和城墙上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乌浪怒道:“乌刹,你想干什么?想死是不是?” 乌刹却是比他还怒:“乌浪,你才是在干什么?大战之中,你不想着杀敌,却一心想着女人?你疯了是不是?” 乌浪双眉倒竖:“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你赶紧滚一边去!” “乌浪,”乌刹的脸上写着警告,“你是乌蒙第一王子,是未来的乌蒙国皇帝,你若是不分轻重,不分公私,就不配为王!我不服你,整个军队不会服你,乌家也绝不需要你。” “连自己的女人都抢不回来,还想去抢别人的国事?”乌浪冷笑,“未来的一国之后被敌国掳走,自己去抢回来,怎么不是国事?” 第776章 逆转,掌握战争的女神 “你的女人?”乌刹冷笑,“她是你的女人吗?她是景毅的女人吧?你要为了其他男人的女人而输掉一场战争吗?” 众将士看着乌浪的眼神,都有些不那么好。 乌浪咬了咬牙,怒道:“你们打你们的仗,我抢我的女人,两件事不相干,总成了吧?” 乌刹恼怒的瞪他:“好,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抢你们的女人,我们打我们的仗,后果自负!” “行,后果自负!”乌浪怒道,“你们滚!” 乌刹不理他,看向其他人,下令:“杀人去——” 其他人对乌浪的行为也多多少少感到不满,见乌浪这么固执,他们也纷纷转身离开,找敌人对战去了。 乌浪骑在高马上,抬头看着景嬛,对诸葛军师道:“诸葛,你把我的妻子还给我,我就自行带着她离开,不参与这场战争,如何?” 他不能替乌蒙大军做出拿“给我女人,我就撤军”这种决定,但是,他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做出“给我女人,我就离开”的决定。 参加这次战争的乌家将军很多,少他一人,战争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对晴国军队来说,乌蒙军队没有他的存在也是件好事,晴国人没有理由不接受。 果然,城墙上,诸葛纳川揪着景嬛的头发,将她的上半身摁在垛口上,冷冷的道:“当着两国大军的面,你可说话算数?” “我乌浪当众说的话,何曾不算数过?你赶紧把我的女人放了,要不然我杀到城墙上去。” “那你先下马,将你的兵器和盔甲丢了,我才能相信你的诚意。” 乌浪闻言立刻下马,丢掉手中那杆一丈长的长柄大刀,而后摘下一身的防具,举起双手:“诸葛,到你兑现承诺了。” “很好,”诸葛微笑,“我现在就将你的女人丢下去,接不接得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他毫不怜香惜玉的将看起来已经虚弱不堪的景嬛从垛口上推了下去。 “啊——”景嬛惊恐的尖叫着,就像被风雨打落的一朵白花,快速又轻盈的直坠地面。 很多在城墙下面厮杀的将士都下意识的转头或抬头,盯着那抹落花一般的身影,在心中暗暗惊叹着:不愧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掉下来的身影与姿势都那么好看,令他们都移不开目光了 说时迟那时快,在诸葛军师还没说完的时候乌浪就已经动了,朝他分析的景嬛坠落位置冲过去。 他冲得很快,但也不是那么快,这样的速度能够令他随时调整自己的速度、方向、力量,不至于来不及接住景嬛。 但是,意外发生了。 几名位于乌浪附近的晴国士兵不顾一切的丢开对手,疯狂的冲过来,挥舞着大刀朝即将落到地面的景嬛挥去。 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都道:这位赫赫有名的大美人,死定了! 虽然可惜,但也活该,谁叫她不守妇道呢。 “嗷——”就在这瞬间,乌浪猛然发出虎啸龙吟一般的咆哮声,宛如一道巨大的闪电,从那几名袭击者中间掠过。 没有人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那几名晴国士兵被重重的弹开,景嬛已经落入乌浪伸出手的手臂里。 乌浪,稳稳的接住了差点就与地面相撞的景嬛。 能看到这一幕的将士们,不论敌我,都下意识的低呼:太厉害了,乌浪无愧于乌蒙国第一勇士的名号! 没有人知道,乌浪在接住景嬛的一刹那,除了喜悦,却是暗惊:她怎么这么重? 这种重量,不对劲! 也在这刹那,他触到了“景嬛”锋利冷酷而充满杀气的眼眸,这不是“景嬛”该有的眼睛与眼神! 但,晚了。 他刚想抛开“景嬛”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一种尖尖的、异常锐利的硬物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中计了! 他怀里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景嬛”,而是一个与“景嬛”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用他丢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一刺得手后已经宛如脱兔一般的跳下他的双臂,弹到数米开外,并从地上的尸体中捡起一把兵器。 这一连串的动作,惊险,迅捷,难度很大,但,只发生在短短的几个眨眼的功夫里。众将士还在惊叹乌浪的技艺,乌浪就已经被扎了一个窟窿并后退数步,跪坐在地上,看起来极其痛苦。 发生什么事了?众将士皆惊。 但,又在这时,“景嬛”,也就是姒琅已经挥刀冲上去,朝乌浪的脖子就砍。 她只是一介女子,但那一刀的狠厉与霸道,丝毫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名将士。那一刀,已经达到她的力量、速度与注意力的上限。 在乌浪四周的乌蒙将士惊呼着,冲上去救乌浪,但,根本来不及。 那一刀速度太快而乌浪受了重伤,绝对避不开,然而,犹如重伤之猛兽的乌浪,还是硬生生的忍住全身的剧痛,将脑袋往左侧重重一压。 斜砍下来的姒琅的刀,砍中了乌浪的右肩,一条手臂飞离乌浪的身躯。 “将军——”乌蒙将士发出悲愤的呐喊,冲上来欲杀了姒琅,但姒琅砍中这一刀后就迅速放开,迅速后退,避开他们的致命杀招。 同时,在她四周的晴国将士们也冲过来,将她挡在身后,与乌蒙将士们继续厮杀在一起。 获得喘息时间的姒琅急促的呼吸着,把身上的白袍扯下来,露出里面一身的戎装,而后她又捡起一副盔甲戴在头上,翻身跃上战永捷亲自给她牵来的战马,拿过战永捷亲自给她递上来的银枪,挺起胸膛,傲然的环视眼前的战乱,将手中的银枪朝天一指:“本公主承天之意,奉皇之命,前来抗击乌蒙贼寇——” “本公主乃是为国而生,为国而强,击退乌蒙贼寇,壮我晴国江山,唯有本公主——” “本公主发誓,只要本公主血未流尽,乌蒙贼寇就休想踏进晴国一步——” 乌蒙将士边打边不时盯着这位从天而降的“公主”,她到底是谁? 区区一个女人,究竟在发什么疯言疯语? 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单单是她刚才算计和重创乌浪的那一连串举动,足以证明她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个将领。 已经陷入半昏迷的乌浪被一堆人抬走的时候,眼睛还死死盯着姒琅。 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又很陌生,似乎见过,又似乎没见过,他想跟她说些什么,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在记忆里搜索她,却连脑子都不再转动了。 最后,留在他眼里和脑海里的,是她仿如屹立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模样。 他败了,败给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tt 第777章 血花盛开,最后的胜利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杀死乌浪了。 姒琅看着乌浪被抬走并马上得到救治,心里颇有些遗憾,但她知道,她已经做到了最好,足够赢得任何人的赞美。 “公主战神,受天庇佑,助我神威,驱逐贼寇,复我河山——”城墙下,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晴国将士喊出这句话。 一人,十人,百人,千人,万人晴国将士们最终整整齐齐的喊出这句话。这句话就像拥有魔力并将这种魔力注入晴国将士的血脉里,晴国将士们一个个的充满了自信,斗志愈发的高昂。 他们一边喊着这样的口号还一边勇猛的战斗,令乌蒙士兵愈加心烦。 乌浪是否在场,是不足以决定整个战局,却能影响到军心。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代表乌蒙人最强力量的乌浪被一个女人在胸口扎了一刀,还被砍掉了一条手臂,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抬下场,就相当于意味着最强的乌蒙人输给了晴国的女人,令乌蒙军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晴国军队与白家军志气愈发高昂,战略得当,而乌蒙军队准备不足,志气萎靡,如此,乌蒙军队占优的局面慢慢被扭转了过来。 “我晴国的子民,哪怕是女子,宁可披挂上阵,战死杀场,也绝不当亡国奴——”姒琅挥着比她的身体还长的银枪,仿佛向这个世界发出宣战一般,从胸腔里发出最强势的长啸。 伴随着这道长啸,一片“得得得”既有力又急促的马蹄声再度从城门里传出来。 乌蒙人心里都暗惊:难道,晴国还有援军? 连晴国将士也在心里道:还有援军到来不成?但就他们所知,己方所有的底牌应该都已经打出来了吧? 是的,晴国军中的高级将领都知道姒琅的事情。在半年前,战家重新掌控兵权的时候,姒琅就已经秘密抵达横岭,暗中指挥战家、白家布署整个作战计划。 “大战之前,务必清除军中异己,绝不可让他们泄露军机,也绝不可让他们破坏咱们的计划。” “在战家失势的这几年,晴国军队结党营私、腐败内乱、军纪不严,导致战力大弱,即使战家临时接手,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昔日的战力。即使有我的私人军队和白氏一族的军队相助,晴国军队也不是乌蒙军队的对手,所以,我们只能用诡计。” “让老百姓负责加高、加厚、加固南城墙,南城墙的事情办完之后,就让没有战斗能力的老百姓撤离,同时在军中、百姓中招募愿意以身染病,再以病身去传染乌蒙人的志愿者。凡是愿意为国捐躯的,我军必厚待他的家属。” “我早就让我的人秘密准备了鼠疫病源以及我军预防、治疗鼠疫的药材和护具。在我军抵挡不住乌蒙大军的时候就弃城离开,离开之前先在城中散播鼠疫,堵死南城门,任由乌蒙军队在城里杀人烧火,顺便感染鼠疫。以鼠疫的传播速度和感染能力,他们哪怕只在城中待上半天,接触到染有鼠疫的尸体、鲜血、气味,就够他们受的” “乌蒙军队在感染鼠疫后,不得不处理城中的尸体和污物并撤到南城门外,待他们志气低落、身体疲惫之时,白家军便趁机从山中杀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后轮到咱们出场” 这一切,都出自姒琅的手笔。 只不过那时她都是以男儿身出现,军中的高级将领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全军无不暗惊。 先以男儿身出谋划策,协助指挥这场战争,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和形象,待战争进入胜负阶段时再以女儿身出现,让全军接受她这个“女战神”——这就是姒琅的成王之道。 但,这还不够。 在她发出女子也要为国参战的宣言以后,她身后的城门里突然冲出一支威风凛凛的轻骑兵,而这支轻骑兵,竟然全是女兵。 这些女兵全副武装,一个个英姿飒爽,训练有素,骑马的姿势、握持兵器的手法、强悍勇猛的气势,等等,都不输给职业军人。就连她们的眼神,都像鹰一般锐利,像虎一般强悍。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们绝对不是故弄玄虚的绣花枕头。 面对全场的关注,这支女骑兵丝毫不受影响,她们如风一般奔到姒琅的身后,既如姒琅的矛,也如姒琅的盾,齐齐高举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喊着“宁为军中鬼,不为亡国奴”。 “杀——”姒琅一挥长枪,身先士卒的冲进敌阵之中。 “杀——”那支上千人的女骑兵也高喊着,朝敌人冲去。 鲜花飞溅。 一名名乌蒙军人死在她们的刀枪之下。 她们强大的攻击力和精神力,瞬间就震惊了敌我全军。 “杀啊——”晴国将士们在震惊之后,一时间也不禁热血沸腾,杀气四溢,似乎所有的疲惫与不安都被那些女兵的表现给彻底冲走了。 连号称最柔弱、最美丽、最需要人呵护的晴国女人都能披挂上阵,为国死战,他们这些晴国男儿,又岂能贪生怕死? 晴国军队,包括前来助战的原淮国军人、现在的白家军,凝聚力、战意、血性空前高涨,以势不可挡之姿,扑向他们的敌人。 乌蒙军队受到刺激,也疯了一样的嘶吼着“杀——”,彻底放开了杀。 在这个微雨的春日,血花盛开,血香弥漫,大地彻底被血染红。 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白天与黑夜也没有了意义。 只有“胜利”,才是唯一的意义。 三天过后,战争结束,姒琅一身是血的站在尸堆之中,以银枪为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撤退的乌蒙军人,唇边终于泛起淡淡的微笑。 她,终于赢了。 但,战场没有欢呼声。 只有死寂。幸存的晴国将士们或趴着,或躺着,或跪着,或坐着,或互相搀扶着,或靠立在树干上,安静如木雕,不发一言。 到了现在,即使他们真的相信了他们已经赢得这场战争,但他们的眼里,却满是泪水。 那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悲伤的泪水,因为,死去的同胞太多,太多。 多到这次前所未有的、乌蒙人被打得战意全无的胜利,都无法让他们感到骄傲。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tt 第778章 战神公主,兴国之望 历尽艰辛,付出超过十万人的生命以及穷尽财力后,晴国最终打赢了这场原本被世人认为必输无疑的卫国战。 这是晴国几十来年赢得最为彻底的一场战争,也是乌蒙国数十年来输得最惨的一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之后,相信两国都元气大伤,只怕十几二十年内都无力再发动大的战役。 横岭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悼念死者的悲伤。 但消息传出后,从北境到江南到岭岭,到晴国的每一个角落,百姓无不奔走相告,欢欣鼓舞,喜气洋洋,比过年还高兴。 尤其是晴州,上上下下都陷入狂喜和庆祝之中,人们走上街头,笑着叫着,举手挥舞,就像陷入疯魔一般。 就连景立天都像死而复生一般,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得嗓子都要坏掉了:“真的?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不是为了骗朕好起来,故意说谎哄朕开心?欺君可是要砍头的!” 他已经病了好久了。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持久战和最终失败、乌蒙大军南下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个春光明媚、温暖慵懒的午后,却有一堆人突如其来的告诉他:“赢了赢了!皇上我们打赢了!” “打赢了什么?” “打赢了乌蒙人!皇上,咱们打赢了乌蒙人,横岭关守住了,您的江山守住了!” 所以他不信,他怀疑,他要晕过去了。 “千真万确。您看,这是喜报,喜报啊!”臣子们把喜报递上,简直要手舞足蹈了,“没想到咱们居然赢了!皇上,这都是托了您的洪福啊!” 景立天看着这喜报,全身都在发抖,惊喜得老泪都掉了下来。 “苍天有眼,苍天庇佑啊”他喃喃着,然后,因为激动过度而晕了过去。 他晕过去的瞬间,心里想的是:朕赢了!朕果然是天之子,天是向着朕的!朕还可以继续坐拥着江山与荣耀,没有人可以击败朕,哈哈哈—— 他不知道的是,民间眼下都在谈论的这场胜仗,根本没他什么事。 民间谈论的是乌浪差一点就死在战场上、而且还是差点死在女人手上的笑话,谈论的是被打压多年的战家受命于危险之中、力挽狂澜的奇迹,谈论的是早就被灭国的原“淮国”白氏皇族与晴国军队联手打退乌蒙军队、有可能会复国的传奇。 但,谈论最多的,却是那个被神仙预言,将会横空出世、率领晴国人打败乌蒙人并给晴国带来好运的“女战神”。 “我听说啊,就在乌浪横挥大刀,准备将诸葛军师斩在刀下的时候,忽然听得天空传来一声‘乌浪,本女神来取你狗命’的大喝声,他抬头一看,就见一个全身披挂黄金盔甲的美丽女子从天而降,手持一柄银枪,朝他的咽喉刺下来” “胡说!那位女战神其实是从城墙上跳下来的,手持一把丈八长刀,差点就把乌浪劈成两半,幸好乌浪滚得快,只被砍掉了一只手臂” “你们都不知道吧,这位女战神啊,其实是本朝一位神秘的公主。皇上将她送到高人那里接受军事训练,将她培养成军事天才,如今晴国有难,这才秘密将她派上战场,她果然不负众望啊” “你瞎扯吧?皇上为何要秘密训练一位公主?训练皇子不成么?再说了,皇上干嘛要派一个女人上战场呢?哪有公主上战场打仗的” “这你都想不明白哪?皇室不是阴盛阳衰么,公主普遍都比皇子聪明能干,皇上当然要挑一个天赋最高的公主进行神秘训练了。说到为什么要派公主上战场,那当然是因为这位公主最强啦,还有啊,你们想想,如果一个女人在战场上将乌蒙人的将军打败,那乌蒙人岂不是颜面都丢尽了?这就是心理战,心理战你们懂不懂” “唔,听你这么一说,也是这个理。不过啊,你们听说了么,‘阴盛阳衰,男误国女兴国’这句话里的女人,指的并非如今的皇储景芸,而是这位神秘的战神公主。” “啊,”众人齐呼,“这话怎么说?” “你们不觉得景芸的能力和名望还是差了点么?而且景芸都已经成亲了,严格说来算是韦家的人,但这位战神公主可还没有出嫁呢,又打败了乌浪,你们说,她是不是更符合诸君的条件?还有,你们不觉得景芸成为皇储之后,虽然皇室子弟不再遭受祸端,但景芸也没能帮到皇室什么大忙吗?” “说起来也是。景芸成为皇储之后,无非就是无功也无过,勉强维持局面罢了,靠她兴国、强国,难啊。” “听北边过来的人说,那位战神公主不仅打仗厉害,一个人就杀了三百多名乌蒙士兵,还给战家出谋划策,连战永捷、诸葛军师都听她的,她才是这场战争的真正指挥者” “哇,这位公主这么厉害啊?皇室有这么厉害的公主,还怕啥呢?话说这位公主叫啥,排名第几?母亲都是哪里的人啊?” “听说这位公主的母亲也来自民间,出身普通得很,公主的小名好像叫、叫久久吧” “这位公主如此厉害的话,那就该由她当皇储,景芸还是回去当韦国公夫人吧” 这样的议论,从北境蔓延到江南,再蔓延到全国各地,慢慢的,晴国人都知道了一位名为“景久久”的来自民间、经过皇上秘密训练的战神公主,而且也都听说了这位公主才是预言中能“兴国”的女子。 景芸听到这样的议论,重重的把手中的手册拍在桌面上,咬牙:“肯定是那个女人!我就知道她上次只是诈死!没想到,父皇正在全力追查她母亲的下落,她却跑到横岭打仗去了,还赢得这么大的名头,她——她还真是不怕死啊!” 韦国公目露杀机:“咱们立刻将这事禀告给皇上,让皇上下旨杀了这女人!” 这女人可是姒月的女儿,华黎叛军的头目,光是这样的身份,就够她死上一百遍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来的胆量,竟敢公开现身。 “现在,还有谁能杀得了她?”景芸笑得苦涩,“她现在可是整个晴国百姓眼里的战神,是救国家和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女英雄,我敢说,现在的北境军队只认她,不认皇上。皇上若是下令杀她,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韦国公心头就是一惊:“她、她就打赢了这么一仗,不至于能踩到皇上头上吧?”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tt 第779章 逼君退位,兵围皇宫 景芸道:“战家被打压那么多年,百姓也好,军中也罢,一直在为战家抱屈,此战之后,战家更是人心所向,而战家一定会对那个女人效忠。如果皇上敢杀那个女人,我估计战家就要造反了,皇上至少现在不敢动手的。” “而且这几年来,皇上做的那些事,就没几件得民心和军心的,如今国力大减,百姓日子不好过,更需要一个救世主,那个女人,就是百姓心目中的救世主。” “唉,”韦国公长长叹息,“照你的说法,咱们岂不是拿那个女人没办法?” “我们现在是拿她没办法了。”景芸摇头,“唯一的办法只有我立刻登基,到时,如果那个女人想夺权,便只能谋反。” 她冷笑:“一个打败乌蒙军队的英雄,一个深受皇室栽培的公主,如果谋反,道义上可说不过去。” 韦国公沉默片刻后,握紧手中的铁球:“夫人说的是,我立刻让人上书,请皇上退位,让你登基。” 所谓的“请”,其实就是强迫皇上退位,如果皇上不答应,那就只能动兵了。 努力了这么两三年后,他这边已经拉拢了不少禁军将领,铁亲王和宁王就算不支持他动兵,至少现在也不会阻碍他,他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景芸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国公爷,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韦国公反握住她的手,微笑:“我不会浪费这个机会的。” 三日后,十八名内阁大臣联名上书,向仍然在养身而没能上朝的景立天提出:“皇上龙体不适,需要长期休养,而如今的国力因为卫国战争而大为削弱,百废待举兴,臣等不忍皇上抱病而日理万机,恳请皇上退居幕后,安心休养,让储君即刻登位,为皇上分忧——” 因为打败乌蒙国而心情大为好转的景立天将他们的上书狠狠砸到地上,气得差点又要吐血:“你们这是趁朕病重逼宫么?” 臣子们跪在地上,齐声道:“臣等不敢,臣等这是为国、为民着想。” “你们这是说朕的存在是国、是民的累赘了?” “臣等不敢。” 景立天“呵呵”两声:“如果朕不恳退位呢?” 众臣齐声道:“为了皇上龙体安康,我等只能强行请皇上歇息了。” “你们、你们”花白头发下的景立天的眼睛,透着红光,“你们这些逆臣咳咳,咳咳咳” 因为愤怒过度,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皇上您怎么了?皇上——”众臣和太监赶紧上前看个究竟,但景立天确实是彻底晕了过去,状况似乎很不好。 没办法,众臣只能先离开了,留下太医守侯。 臣子们离开没太久,景立天就悠悠转醒,目光透着杀意:“把楚刀叫来。” 他之前是故意晕过去的。 这些奸臣逼他退位的时候,他很想当场下令杀了这些奸臣,但他心里也明白,对方敢当他的面提出这样的要求,想来已经有了准备,他若是下达这样的命令,就相当于马上逼景芸一党动武。 可他还没能准备。所以,他情急之下想到了“昏迷”这一招,加上他本来确实就处于随时吐血的状态中,于是就成功的昏迷过去了。 将奸臣们骗走以后,他要做的当然就是安排人手与兵力,准备诛杀了景芸一党。 在外办差的楚刀直到晚上才进宫。 君臣俩密谋了很长时间,楚刀才离开,景立天而后召来贞妃,抱着她入睡。 景立天早就没有余力跟美丽的嫔妃们共赴巫山了,他只能抱着青春貌美的嫔妃入睡,摸来摸去摸到手软,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今晚也是一样,他不知摸了贞妃几遍后终于沉沉的睡着。 但他不知道,他在最近几个月染上了梦呓的毛病,若是情绪过于激动,他会在梦呓中发泄他的心事与不满。今天晚上,他就不断呓语:“景芸你这贱人,竟敢逼朕退位,朕要屠了韦国公一家” “你等着,就等两天,一定要让你们人头落地” 他在呓语中还念出一大串他想杀的奸臣的名字。 跟他这个糟老头根本睡不着的贞妃,将他的话都给听了下来,并于次日上午就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再然后,这日深夜,在景立天的心腹行动之前,数名禁军将领突然带领两万多名禁军进城,连夜攻打皇宫。 皇宫瞬间大乱。 景立天惊醒之后,亲自走上皇城的墙头,指挥这场皇宫保卫战。 皇宫里的大内侍卫和神机营的人加起来不低于一万人,双方围绕着几个皇宫入口,开展了激烈的对战。 皇宫里能亮的烛几乎都亮起来了,特别是几个宫门和长长的宫墙都被重点照明和守备,加上多处燃起了大火,整个皇宫远远看去耀亮如一盏巨大的台烛。 半个京城都被惊动了,家家户户虽紧闭门户,却都紧张的关注着这场变故。 攻宫战持续到天明,宫门与宫墙上下虽然杀得热火朝天,但皇宫之外的地方却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景立恒呢?”景立天眼里全是血丝,“景宁呢?他们怎么还没有来?” 他都看过了,那些造反的禁军不过两三万,只要禁军主力前来支援,这两三万被歼灭只是一两天的事情。 然而,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都升起来了,却没有人看到援军的影子。 “皇上,”大内侍卫统管面容憔悴,咬牙切齿的道,“我已经放出去了几十只信鸽,也发出了几十只求援信号,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怀疑,景立恒和宁王两家是故意不来救驾的” 其实,这种事情一目了然,不是吗? 就像皇宫没有发出信号弹或信鸽,就凭皇宫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用不了一夜就全城皆知了,禁军有什么理由不知道? 看来,景立恒和宁王要么暗中支持景芸,要么就是默认皇上退位,这场皇宫保卫战,很不妙了。 “他们敢!”景立天怒目圆睁,发须张扬,怒拍城墙,“他们是朕一手提拔和栽培起来的,他们的一切都是朕给的,他们敢背叛朕?” 没有人吭声。 “昏君误国,快快退位——”城墙下又传来造反者的高喊。 景立天低头一看,就看到韦国公坐在战马上,一边冲他挥舞大刀,一边不怕嗓子烂掉的高喊声。 “姓、姓韦的,你你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给的,你竟敢第一个背叛朕和想杀朕”景立天怒得喷出一口老血,晕了过去。 第779章 韦家落败,景毅定局 不知第几次陷入昏迷中的景立天,在噩梦中也念念不忘他的皇位与江山。 他一次次的梦到韦立命、景立恒、景明、景芸等人跟他抢龙椅、抢皇冠,双方拉来扯去,甚至大打出手,他每一次都抢不过,还被打得头破血流,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得不得了。 “这是梦,快点醒来快点醒来”神奇的是,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只有赶紧醒来才能摆脱这种痛苦。 也只有早点醒来,他才能指挥皇宫保卫战和京城保卫站,把韦国公、景芸、景立恒、景明之流斩尽杀绝,令他们后悔终于。 但他就是醒不过来。 无论他在心里如何呐喊,他的身体就是不接受他的命令,似乎连他的身体也背叛了他的意志。 他感到了绝望:难道,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身边的人会不会认为他已经死了,将身体无法动弹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丢进棺椁,葬进坚固、庞大、深入地下几十米的皇陵,让他生生世世爬不起来? 一时间,他惊恐和痛苦得落下泪来。 “皇上醒了,皇上终于醒了”他的耳边传来欣喜若狂的声音。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几个贴身太监差点就要哭起来的熟悉的脸,当然,这些太监会哭并不是因为有多敬爱他,而是因为他若死了,他们八成得陪葬啊。 终于醒了一时间,景立天更是热泪盈眶。 他活过来了,他差点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现在真不是庆祝的时候。他使劲眨了眨眼,看向站在一侧的楚刀:“朕昏迷过、过去多多久了?” 楚刀恭敬的道:“回皇上,您昏迷了整整三天。” “三天?”景立天脑子“轰”的一声,“皇、皇宫怎、怎么样了?韦国公他、他他打、打败了没有?” “皇上放心,皇宫没事,韦国公伙同叛军逃出城外去了,城里如今还算安全。”楚刀回话,当然,城外就很不安全了,正杀得如火如荼呢,还不知道最终会死多少人。 “呼——”景立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活过来了,“很好很好,朕果然受天庇佑” 他喃喃了好几声后,才道:“韦国公是如何败的?是谁将他赶跑的?” 他得重用这位功臣才行,让所有臣子看看背叛他的下场和忠于他的结果。 楚刀沉默了一会儿后,低声道:“是景毅将韦国公、景芸一家子给打到城外的,眼下,景毅正与韦国公爷孙俩在城外展开拉锯战。” “景毅?”景立天吃惊不已,“他怎么会在京城?他这半年来,都干什么去了?他回京又是为了做什么?” 半年前,横岭战争爆发的时候,景毅没有继续率领那五万北境守军流窜,但也没有返回横岭参与战争,而是独自离开,下落不明。 这半年来朝廷一直在通缉景毅,但都毫无所获,景立天心里可是恨景毅恨到死了,并发誓总有一天会抓到景毅,将其五马分尸。 他万万没想到,景毅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还打跑了韦国公爷孙。 楚刀道:“因为战事吃紧,卑职尚未来得及与他多说什么,不太清楚他这半年来的行踪。不过,他这次带来的兵是中原守军,人数约莫五万,我猜他这半年来是投奔他的连襟、中原大将军关德去了。” “关德?”景立天在脑子里搜索这号人,“关德为什么要帮景毅?我记得中原守军就只有五万吧,关德把这五万兵马都给了景毅,这是想干什么?” 凡是人数达到五万的军队,军印都在他的手里,也就是说,兵权都由他这个皇帝来掌握,军中的统帅根本无法调动全军。 但听楚刀的说法,关德和景毅都直接调了五万兵马过来,这根本不合军法。 楚刀道:“关德之妻乃是景雅公主,景雅与景柔是同母姐妹,感情极好。我认为景毅会与关德走到一起,都是因为妻子的关系。” “景雅?”景立天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朕想起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阴阴的笑了:“朕现在才明白景毅娶景柔的用意,原来,是为了这五万中原守军啊。好狡猾的小子!真是好狡猾的小子!朕竟然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楚刀听他骂完后,道:“三日前,皇上昏迷之后,皇宫的处境堪忧,景毅突然带兵赶到,与韦国公爷孙俩进行激战。韦国公爷孙俩不是对手,只得带兵撤退,景毅带兵追击,一直追到城郊五百里外,双方如今正在那里酣战,估计韦家输定了。” 景立天哼了哼:“这小子以为他打败了韦国公,朕就会原谅他?” 楚刀不吭声。 事到如今,谁还在乎皇上原不原谅呢? “景立恒和景明呢?”景立天想到这两个混蛋,咬牙切齿的问,“他们还在袖手旁观呢,还是也准备造反呢?” 楚刀道:“他们俩人加入了景毅的队伍,联后追击韦国公,相信韦国公撑不过两天了。” 景立天“哈”了一声,吃惊不小:“他们跟景毅联手作战?之前皇宫被围的时候,朕命令他们救驾,他们无动于衷,害朕的皇宫差点被攻下。怎的景毅一来,他们就变得这般积极主动了?” 楚刀沉默片刻后,终于幽幽的道:“皇上,卑职认为,在景芸已经不可能继位之后,铁亲王和宁王都选择了支持景毅。” 皇上怎么没能马上看出来这么明显的政局? 果然,皇上更老了啊。 “支持景毅?什么意思?”景立天脑子乱糟糟的,似乎什么都明白,却又觉得头痛,无法马上想得清楚。 “支持景毅继续皇位。”楚刀道,“所以,景芸造反,两位王爷隔岸观火,想看看她能不能成事。而景毅赶到,景芸迅速落败,两位王爷认为景毅最有前途,便选择了支援景毅。” 景立天听得呆若木鸡,久久说不出话来。 楚刀看着他那傻样,在心里叹息着,轻声道:“皇上,景毅获胜已成定局,而且景毅也颇为人心,您要做好准备了” 景立天恨恨的瞪他:“什么准备?你认为朕要做好什么准备?” 楚刀缓缓道:“接受景毅获胜以后逼宫的准备。” 景立天死死的瞪着他半晌后,握紧拳头,疯狂的挥舞,咆哮:“区区景毅,竟敢盯上朕的皇位?看朕怎么捏死他!楚刀,你立刻带人去将文正熙和景琳抓出来,朕要当众砍了他们的脑袋!” 第780章 景毅逼宫,帝王末日 “这不可能。”楚刀摇头,“在景毅率兵进城的时候,已经有人将文正熙夫妇和景柔给救走了,如今他们三人正在禁军军营中接受保护,连我都无法踏进军营半步。” 景毅,可都算好了,安排好了。 连他都认为景毅继位,大局已定。 “景毅逆贼——”景立天怒得坐起来,挥拳怒吼,“竟敢如何算计朕,欺骗朕,朕不能忍!天不能忍!朕发誓,只要朕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景毅逆贼得逞!朕发誓,朕哪怕耗费国力,穷极生命,也一定要让景毅一败涂地,一无所有,不得好死!” 他的咆哮声,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有力、最疯狂的一次咆哮,殿堂似乎都在隐隐发抖。 宫人沉默。 楚刀沉默。 没有人敢劝景立天,但,也没有人认为景立天所说的可以实现。 现在的景立天,哪里还有兵可以调?即使他手上还握有好几枚军印,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巡军、练兵,更没有带兵和打仗,那些军队哪里还会将他这个不得民心、年纪老迈、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皇帝当成统帅? 特别是几场战争过后,这些军队跟着自己的将领东征西战,出生入死,更是对自己的将领生出了忠诚度和认可度,更不会把从未露面的皇帝放在心里。 就比如京城的禁军,景长威和景长宜把军印拿到手里后,就变着法儿拖延战争,一直没有把军印交上去,景立天哪里还能指挥得了禁军? 景立天现在还能指挥的,唯有大内侍卫和神机营了,但即使是这两支力量,如今也是人心不稳,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新主子会是谁,不知道新主子容不得容得下自己。 所以,连楚刀都对前途和未来感到茫然。 在这种情形下,景立天还能指望击败景毅? “楚刀,”景立天吼了这么一会后,嗓子又变得异常沙哑,眼睛却是愈发的赤红阴森,“你不会也想背叛朕吧?” 楚刀在心里叹气,摇头:“卑鄙是皇上的人,没有新主可以投奔。” 景立天哼了哼:“你现在就带神机营的人去暗杀景毅,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达成这个任务。” 他顿了顿:“事成之后,你就是新的禁军统帅。” “是。”楚刀领命退下,完全没有对“事成之后”的奖赏有半点心动。 这场逼宫之战,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能想着以后飞黄腾达? 而且,他也这把年纪了,有福也享不了几年了 在景毅带兵追击韦国公一党的时候,楚刀也带人悄悄的对景毅发动了暗杀。 在韦国公彻底兵败的时候,楚刀对景毅的暗杀也宣告失败。 知道景立天想除掉自己之后,景毅完全不觉得意外,反而一鼓作气,剑指皇宫:“皇上年迈昏庸,已经无力治理国家,不如退位,将皇位让给本将军,本将军定能平定天下,安内攘外,还晴国一个强盛富足——” 追随他的大军喝声如雷,无不回应他的宣言。 到现在为止,景毅并没有干过任何一件令万民不耻之事,仍然颇得军心和人心。包括他与景嬛私通并生下儿子的事情,虽然是乌蒙国的巨大耻辱,但在晴国百姓看来,那简直就是间接打击乌蒙国,堪称英雄之举,景毅在民间、军中的名词不降反升。 因此,当景毅剑指皇宫的时候,整个禁军都追随他而去。 消息传进皇宫,景立天再度怒极攻心,命令楚刀关闭城门和死守城门之后就晕了过去。 梦中,景立天不断做着京城被景毅攻破、皇宫被景毅攻破的噩梦。 醒来时,景立天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皇上,南城门快要挡不住了,您、您要不要先离开京城,去其它地方避避?” “挡不住了?”景立天抽气,“你们莫不是、莫不是骗朕?” 楚刀匆匆赶进来,一身的风尘,一身的血:“皇上,景毅人多势众,咱们是挡不住的,卑职劝您还是赶紧离开皇宫吧。” “离开?”景立天一脸苍桑,“这里是朕的家,是晴国的心脏,朕现在能躲到哪里去?” 他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在他的想象中,他薨的时候应该是躺在宽大舒适的龙床上,貌美如花的嫔妃坐在床边陪他,一大众儿子儿孙站在床边孝顺他,文武百官跪在地上聆听他最后的教导,而他将会无疼无痛无遗憾的阖上眼睛。 他薨的时候,应该还能隐隐听到传遍整个京城的洪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疲惫不堪、频频病倒的时候,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迫离开皇宫,后面是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年轻的追兵。 “北边,西边,甚至出海都行。”楚刀沉默一会儿后,道,“卑职已经准备好了护送队伍,还请皇上定夺。” “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景立天也沉默了半晌后,最终下定决心,“朕是晴国的帝王,朕不当丧家之犬。未经朕的准许,任何人抢了朕的皇位都是谋反,都是奸臣,都会遗臭,所以,朕不能输给这些奸臣逆贼。” 楚刀不说话了,因为已经无话可说。 其实,对于景立天来说,他并不是不想逃,而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经不起奔波和折腾了。 他若是非要仓促出宫和逃走,说不定会病倒在半途,那时,吃不好,睡不好,休息不好的,又丢人又难受,说不定还会死在途中,他不如留在这里,给自己保持几分帝王的尊严。 “传朕的旨意,”景立天继续履行他的权力,“撤掉韦国安的国公之爵,撤掉景立恒的铁亲王爵位,撤掉景明的宁王爵位,撤掉景长威的禁军副统领之职,撤掉景长宜的禁军副统领之职” 他一口气念出几十名官员、将领的名字,将他们的官位、军衔、爵位、俸禄全部撤掉。 虽然他现在罢掉这样的官爵已经改变不了现实,但至少,他可以让这些人冠上名不正、言不顺的奸臣、逆贼之名,令他们的一生都蒙上污点。 楚刀听令,迅速让人拟草一大堆圣旨,加盖玉玺,召告天下。 而后,景立天就躺在龙床上,静静的等待战争的消息。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景立天还是不信他的运数已经走到了头,他仍然觉得他的运势还有转机,他还是没有被上天抛弃。 要问他为何还能保持这样的“信心”,他大概只能说这是“直觉”。 抱着这样的自信,他喝了药,沉沉睡去。 当他再度醒来,他听到的会是死亡的脚步,还是喜讯的脚步? 第781章 魔女归来,要命的救星 不知浑浑噩噩的昏迷了多久后,景立天终于悠悠的苏醒过来。 他微微转动着混浊的老眼,紧张的打量眼前的世界。 如果这里还是皇宫,那么,皇宫还没有被攻下,他还是皇帝,如果这里不是皇宫,那么,他的帝王生涯就走到了尽头。 明黄色的锦帐,帐上绣着九爪金龙,还有雕梁画栋,还有太监们焦虑的脸。 他微微张唇,笑了,他果然受天庇护,在他睡着的时候一切都没有变得更糟糕。 “上膳。”他什么都没问,先开口叫吃的,免得万一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会败了他的胃口。 太监的脸上都现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是,奴才早就准备了午膳。” 两名太监小心的扶景立天下床,再扶他到案桌边坐下:“这些午膳都是遵照太医的嘱咐,开胃,易消化,补血补气,味道也好,希望皇上喜欢。” 一道道精致的小菜、小粥、小点心端上来,每一道的份量都很少,但看着就令食欲大振。 景立天在太监的服侍下,每样都吃了不少。 太监们看在眼里,心情都平复了不少,这段时间皇上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全靠流食和药物撑着,人都瘦了几圈,他们很怕皇上在兵败之前就先垮了。 景立天吃饱以后才吐着气道:“景毅那边怎么样了啊? 一群太监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景立天抬手,用手指点了其中一名太监:“你说。” 那名太监没办法:“皇上,前天,景毅已经打到皇宫,皇宫眼看就抵挡不住了,但是、但是这时候,这时候” 景立天拍桌子:“这时候发生什么事了?说,朕不治你的罪。” 太监这才道:“就在这个时候,城外来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是忠于皇上的,听说皇宫有难,立刻赶来救驾,在皇宫四周与景毅的军队进行了激战。现在,两支军队还在城里打仗,皇宫外面危险得很,但皇宫现在还是安全的” “好,太好了!”景立天心花怒放,抚掌大笑,“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会这样啊!哈哈哈,朕才是受天眷爱的真天子,景毅这厮想抢朕的皇位,还嫩着呢!” “他现在知道错了吧?哈哈哈,就算他现在跪在朕的面前将脑袋磕破,朕也绝对不会原谅他!” “景毅,朕要怎么收拾你呢?剥皮剔骨?五马分尸?丢进油锅?千刀万剐?呵呵呵,那还是太便宜你了” 他笑得高兴,叫得欢,满屋的宫人却都没有吭声。 “对了,”景立天笑够了之后,才问,“前来救驾的是哪位将军啊?朕要大大的奖赏他才行。” 太监们不吭声,连头都不敢抬。 “说。”景立天命令,“不说的话,朕就将你们的舌头全给拔了。” 一名老太监这才出列,战战兢兢的道:“回皇上,前来救驾的人,乃是、乃是协助横岭守军击退乌蒙大军的人” “哦,是这样啊,”景立天很是惊奇,“横岭的将军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呃,对对,那场仗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横岭将军前来京城汇报战事并受领封赏,时间上也差不多了。快说快说,那位将军到底是谁?朕现在就要下旨给他封赏。” 按照惯例和安排,在重大战役中获胜的将领是要回京汇报战事和接受封赏的,皇上也会举行盛大的宴会为这些将领接风洗尘,犒劳功臣。 特别是与乌蒙国的这场战争,晴国取得了史无前例的胜利,哪怕如今国力大弱,国库空虚,他这个皇帝也一定不会委屈了庆功的排场。 “据说、据说”老太监的脸上没有喜悦和骄傲,只有不安和惶然,“据说那位带头的首领叫、叫景、景久久,自称是皇上放在民间培训的公、公主” 他一说完,全屋子的宫人脸上都没有什么暖色了。 这就是所有人都不敢高兴和说明的原因。 皇上哪里有这样一位来自民间的、经过秘密培训的公主?景氏一族虽然阴盛阳衰,女子普遍比男子出色,但景氏一族对本族女子的打压、控制也极为严苛,绝对不可能给女子染指国事、政事尤其是军事的机会。 从小就挑一位有天赋的公主,让她在民间秘密接受高人教导,让她学会带兵打仗、运筹帷幄,还让她率领大军上战场,让她拥有兵权这种事,绝无可能。 所以,那位所谓的“景久久”公主大有问题的。 联想到之前的景芸、景毅,难说这位“景久久”也是一样,打跑了作乱的那个人后,再轮到自己来逼宫。这种可能,想想就不寒而栗。 “景久久?”众宫人正惊悸时,猛然就听得景立天大叫出声。 而后“咚”的一声,景立天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 众宫人吓得抬头看上去,就见皇上面色煞白,目光呆滞,嘴里还没咽下的茶水也顺着嘴角往下流,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活活被吓死后就立刻变成僵尸的老人。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快叫太医,快——” 屋里一派纷乱,但景立天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清楚了。 他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那个贱人回来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那个贱人真的没死,还杀回来了! 带着军队杀回来了,就在他的地盘上!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个贱人冷酷、嗜血、狡诈、充满仇恨与杀意的面容,那张面容迅速变大,有天那么高,有地那么宽,占据了整个天地,令他无所遁形,无处可逃 然后她狞笑着张嘴,露出血盆大口,一口将他吞下 “啊——”他大叫一声,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这一回,他已经没有了“朕受天庇佑,一定能逢凶化吉”的预感,那么,他还要不要醒过来? 不醒过来的话,那就是真的上西天了。 醒过来的话,他就得面对那个女魔头了 恶狠狠的折磨了他太多年,他耗尽心机与手段,无数次将她逼入绝境,但最终都被她逃脱和反击的、天底下最恶毒最狡诈的女人,回来了 他有种预感,她要来取他的性命了 他这一生没有怕过任何人,尤其是女人,但这一次,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他不想看到她 第782章 叛军投降,公主赢人心 “公主战神”景久久与“第一贵公子”景毅的战争,竟然整整持续了半个月。 第一次,面对发生在自家门口的、早就司空见惯的这场反君派与保皇派之间的战争,全城百姓都选择了沉默。 之所以选择沉默,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支持谁。 一边是“正人君子”“德才兼备”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的景毅,一边是横空出世、率领晴国军队击败乌蒙大军的“战神公主”,两人都是百姓眼里的英雄,他们要怎么选? 一边以“皇上昏庸,能者上位”为由逼宫,一边以“为人子女,岂能旁观”为由全力狙击景毅,听起来都挺有道理的,他们能怎么选? 更难得的是,这两派虽然打得你死我活,在城里城外的每一个角落里互相追逐和厮杀,却都严禁扰民伤民。基本上,只要老百姓不出门或者亮出平民身份,那些杀得血肉横飞的将士都不会对他们下手,所以,老百姓们对这两派都恨不起来。 于是,百姓唯有围观,静观。 景毅的兵力主要来自禁军和中原守军,人数大约七八万,“景久久”的兵力主要来自横岭守军和她的私人军队,人数大约也是六七万,加上一方刚刚经过数日激战,一方则是刚刚结束长途跋涉,双方实力相差不大,而且应该都已经很疲惫了,世人都以为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太久,几日内就能决一高下。 然而,双方却足足杀了半个月。 杀到两败俱伤,死伤大半。 但最后,“景久久”所带的兵毕竟经过大战历练,不管是身体、战斗技能、战斗经验还是精神、意志都强过一向只是小打小闹的京城禁军、中原守军太大,还是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将景毅的叛军逼入绝境。 景毅带着一万多名精锐被困在河边,已经进退两难。 “公主,”如今,所有人对姒琅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公主,“咱们要不要乘胜追击,将景毅残党一举歼灭?” 姒琅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从山巅看着远处的入海河,摇了摇头:“这几场战争,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如果可能,我不想再杀人。” 横岭的卫国战,晴国方面死了十几万人,伤的、残的更是无法统计,走在如今的横岭城街头,除了小孩、女人和老人,几乎见不到一个四肢完整的男人。 而发生在京畿地区的这几场皇权争夺战,死亡人数也已经将近十万,加上已是春夏之交,未能来得及处理的尸体开始腐败,再这样下去,京幽地区说不定会爆发疫情,到时更不知会死多少人。 她想灭了景氏一族,想将这个国家攥在手中,但她并不想要一个破破烂烂烂、没有价值的国家。 所以,被她的军队俘虏和抓捕的叛军,只要愿意退伍或投降,她全都不为难,只派他们去统计和处理那些尸体。 就算是不愿投降的,她也只是关起来,并不折磨和杀掉。 “那我们就这样困着他们,直到他们投降?”一号问。 姒琅沉默了半晌后:“你代表我去见景毅,就说我想就此结束这场战争,只要他放弃争夺皇位,我就放过他和他的军队,永远不追究责任。还有,我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可以向我提出他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应承。” 有人立刻道:“一号去的话,不会有去无回?” 姒琅看向一号:“怕吗?” 一号反问:“怕什么?” 姒琅微微一笑:“如果他敢杀你,我就逼他跳河。” 一号也笑笑,没说什么,骑马离开。 一号去了很久,久到很多人都以为他凶多吉少了,但天黑的时候,一号回来了。 他显得很疲惫:“因为景毅要与军中上下商量,所以耗费了不少时间。” 姒琅看着他:“看来景毅愿意谈和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景毅输定了,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垂死挣扎,就看景毅如何选择了。但景毅没有杀一号,还跟军中商量,看来是更倾向于和平解决。 “嗯。”一号道,“景毅提出两个条件。一,他可以放弃皇权并离开军队,但你必须保证放过所有将士,永不追究他们参加这场战争的责任。” 姒琅颌首:“这是当然的。” “还有一条就是。”一号低声道,“让他全家团聚并平安的离开京城,永不追究你与他们全家过去的恩怨。” 姒琅沉默了一下,冷笑:“他的全家,是不是也包括了景嬛?” 景毅全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会做这么多事情,全部都是为了景嬛,到了现在,景毅知道自己输定了,他想的大概也只是如何保住景嬛罢了。 明明知道她这辈子最恨的人除了景立天,就是景嬛的。 要她放过景嬛,真的就是在挑战她忍耐的极限。 一号道:“是的。” 姒琅抽了抽嘴角,不断的抽。 在她这么多年的立志中,绝对不能原谅和绝对不能放过的就两个人——景立天与景嬛,现在,要她为了“大局”而放过景嬛,这能做到吗? 众人看着她,不吭声。 虽然她与景嬛的恩怨他们并不清楚,但是,他们能看得出来,也能想象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恨、过节到底有多深。 “呼——”姒琅不停的做深呼吸,好久后才狠狠的道,“一号,你去回景毅,我接受他的条件,放过景嬛。但你也一定要告诉他,如果景嬛不肯放下与我的仇怨,胆敢对我出手,那就怨不得我心胸狭窄,心狠手辣了。” “是。”一号顿了顿,“景毅说了,如果你接受他的条件,就让你召告全军和全京城,如此他才能相信你。” 姒琅又抽了抽嘴角,恨恨的:“好,我一定召告全军,全京城。” 说罢,她立刻让人召集所有效仿,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了她对景毅的“特赦”。再然后,她直接回城,召集所有已经被控制住的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宣布了同样的内容。 同时,她还让人把她“赦免”景毅谋反、逼宫的罪过,并成全景毅与景嬛姻缘的消息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 如此忙了两天后,景毅那边终于传来消息:景毅率领全军投降。 消息传出,沉默良久的京城,终于发出了欢呼声。 所有百姓都对这样的结果乐见其成,对于“公主战神”的赞美更是络绎不绝,“公主战神”就这样赢得了百姓的心。 第783章 公主凯旋,父皇盛宴 (),最快更新奴妃难驯:枭皇请慎宠最新章节! 投降那天,景毅骑着马一身便装,和另一名便装男子并驾而行,走到姒琅面前。 姒琅只是淡淡的扫了景毅一眼,目光就落到了他旁边的那名便装男子身上。 那名便装男子低垂着头,紧紧握着缰绳,不言不语。但姒琅一眼就能认出,这人就是女扮男装的景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姒琅也握紧了缰绳,压下对景嬛的杀机,只对着景毅道:“对你和你全家的赦免,还需要皇上下达圣旨,但我保证,我一定会保护你和你重要的人的安全。” 她的“公主”身份尚未被景立天认同,而且只有皇上才能赦免景毅这样的谋反者,她给予景毅的“赦免”其实并无法律依据,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位“景久久”公主已经掌握了兵权和民心,肯定要成为皇位继承人,就连皇上都不能把她怎么样了,所以她说的话,其实比皇上更有用。 只是,即使这样,景毅还是需要走完“赦免”程序。 景毅淡淡道:“好,我信你。” 姒琅微微一笑:“那么,一起进城吧。” 她掉转马头,走在前头,身边是一大群将领,身后跟着景毅及其亲信,再身后,就是无数将士。 浩浩荡荡的兵马开进京城,夹道都是围观的百姓。 虽然全城百姓都很欣慰这场皇权争夺战终于结束了,但,死了那么多人,耗了那么多财力,他们又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恐惧和不安,加上空气中还弥漫着鲜血与死亡的气息,他们实在笑不起来。 围满人群的街道是与人数不符的安静,百姓们都在低声窃语着“战神公主”的风华与威名,对她充满了好奇。 前方的皇宫里却是热闹非凡,正在为迎接“战神公主”的到来而准备盛大的宴席。 昏迷过去的景立天不仅清醒了过来,还一反病态的下床,亲自检查这场盛宴。 他衣着光鲜,精神焕发,连苍白太久的面容都染上了一份健康的红润。 “这些酒太次了,赶紧把朕珍藏的西域葡萄酒全部拿出来——” “这里再增设十张桌子,去各个宫殿借好的桌子过来,不可怠慢了各位将军!” “皇宫的妃子,年纪三十以下的都要献艺助兴,演得不好的以后就别出门了” “素菜一定要在将军们到来之后再下锅,务必保持新鲜” 景立天也就是领着贞妃在后花园的宴席现场看看,监督厨房和安排饭菜的具体负责人却是楚妃。 他的要求和命令,全部由楚妃传达和监督,楚妃的地位虽然不如贞妃,却是后宫的掌管者。 楚刀跟在景立天的身边,冷眼看着景立天的举动,沉默不已。 景立天看起来满心欢喜,很是热切的期待“景久久”这位女儿的归来,开口闭口都是这位女儿如何如何出色,不明真相的宫人听了都以为他真的有“景久久”这个公主且非常疼爱这位公主。 只有他知道,景立天恨“景久久”恨到了骨子里和血脉里。 就是这份强大到足以毁天灭地的恨意,给了已经好多天下不了床的景立天动力。景立天凭着这股来自仇恨的“动力”,成功的让自己打起精神,能吃能喝,能走能笑,亲自安排这一场迎接“卫国功臣”“保皇功臣”的盛大宫宴。 楚刀还知道,景立天在通过这一场场戏来蒙蔽世人、安抚世人,实现局势和人心的平稳后,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杀掉“景久久”及其心腹。 当然,“景久久”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这对父女都在全力扮演“慈爱的好父亲与孝顺的好女儿”这出戏,以此收买人心和稳定局势,暗地里却都卯足了劲给对方捅刀子,谁演得更好、时机抓得更好、出手更狠更重,谁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决战啊。 谁会赢呢?楚刀心不在焉的想着。 “皇上,”忙出一身汗的楚妃带着几名协助的嫔妃走过来,娇声细气的道,“御膳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臣妾相信今晚的宴席一定能顺利。” 景立天满意的点头:“辛苦楚妃了,你们几个先下去歇息和更衣吧,准备参加宴席。哦,对了,你们几个不用在宴席上献艺助兴。” “谢皇上。”楚妃等几人行了礼,退下去。 而后景立天开始在灯火通明的湖畔走来走去,不断翘首以待:“久久她们怎么还没来?楚刀,你赶紧去看看,看到了就接过来。” “是。”楚刀骑马往皇宫大门的方向行去,心里有种麻木的感觉。 他不知与姒月母女斗了多少年,受了多少罪,如今却演变成这种局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感受和想法了。 来到皇宫大门后,他就一直骑马,守在那里,等着“景久久”的归来。 他没有等待太久,前方就出现了一支壮阔的队伍。 他看着那支队伍,有些心惊肉跳:那都是“景久久”的兵啊,如果“景久久”直接带兵攻入皇宫,根本无人挡得住。 一时间,他心里颇有些悲凉: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都斗不过一对奴隶出身的母女,他到底拼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姒琅走近了,楚刀从马背上跃下来,上前,抱拳:“神机营楚刀受皇上所命,前来迎接公主进宫。” 姒琅之前已经在军营里换了一身利落的便装,看起来更是英姿飒爽,容光焕发。她冲楚刀抱了抱拳,说得客气又爽快,丝毫不像与楚刀有仇:“多谢楚大人。” 楚刀扫了她身后那些早就受到邀请,也穿戴干净整齐的将领们一眼,压下惊讶的心情,恭敬的道:“公主和各位将军请随我来——” 立下战功的将军名单是由姒琅拟定的,景立天邀请的主要也是这些目前正在京城的将军。除此之外,京畿地区那些参与抗击叛军的高级将军也受邀出席。 令楚刀惊讶的是,一部分参与谋反的高级将领,比如景立恒、景明及其他们的好几个儿子竟然也都跟着姒琅一起进宫。这些人当然没有得到景立天的邀请,但,却是“景久久”主动要带他们进宫的,理由是“他们都是皇室精英,一时糊涂,受到景毅蒙蔽,如今知错就改,请皇上给他们一个机会”。 楚刀心想,“景久久”是想在宴席上代这些“罪人”向皇上求情,趁机再为自己捞人情,赢人心吧? 即使景立恒、景明等人已经被皇上下旨削爵罢官,但他们在皇室、军中的影响力还在,要不是得到他们的认可,那些叛军绝对不可能投降。 唉,此战之后,“景久久”大势已定,皇上还能斗得过她? 除非利用什么机会或阴谋诡计,先将她和她的心腹全杀掉了 第784章 最后的相会,最后的皇储 (),最快更新奴妃难驯:枭皇请慎宠最新章节! 姒琅很快来到了宫宴现场。 迎接她的是火树银花,文武百官,嫔妃公主,美酒佳肴,以及景立天的笑容,场面是无比的盛大华丽。 “女儿,你终于回来了,父皇盼望这一天盼了很久了。”景立天快步向前,欣喜的笑着,向她伸出双手。 姒琅也灿烂的笑着,走上前去:“父亲,我终于回来了,我好想您呢。” 这是她这生中第一次叫一个男人为“父亲”。 在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之前,她也曾经一度想象和向往过“父亲”这种存在,并一次次的在梦里、在无人的时候念着“父亲”这个称呼。 现在,她终于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叫了。 景立天在笑,她在笑,父女俩紧紧的抱在一起,那种久别重逢、父女情深的画面,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会感动之至。 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并不知道全部内情的,却是毛骨悚然。 对宫里的人来说,她们都知道皇上绝对没有什么养在民间秘密培训的好女儿,对姒琅这边的人来说,头儿绝对与景立天你死我活,可两人现在,不管是眼神还是声音,都绝对看不出、听不出半点隔阂和嫌隙。 这是何等的演技? 这是何等的心机? 两人到底是为了如何可怕的目的,才能将早就渗入骨髓的仇恨压制得如此毫无痕迹? 想想都觉得可怕。比战场上的对手还可怕。 因为这份惊悚,数百人云集的宫宴现场,除了丝竹之声,竟然几乎没有人说话。 “女儿,你辛苦了,你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父亲看着心疼啊。” “父亲,您也受累了,头发和胡子都全白了呢,女儿看着更心疼。” “唉,再怎么累,托女儿的福,内忧外患都除了,父亲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嗯,父亲您放心,有女儿在,一切都会变好的。” “哈哈哈,那父亲以后就靠你了” 众人:“” 这样的对话太可怕,能否早点结束?他们甚至都有了逃走的冲动了。 “哈哈哈,看看父亲乐的,都忘记你和各位将军远道而来,一定很是疲惫的,来来来,快入座,各位将军赶紧入座。” “谢皇上——”众将领齐呼。 一大群宫娥走过来,引领各位将军入席,将军们入席后,才轮到文武大臣、嫔妃公主们入席。 所有人都入席以后,景立天举杯:“来,朕代表皇室和朝廷,敬各位为国立功的将军一杯——” “谢皇上——” 所有人都举杯,站起来,一边是跟着皇上向将领们敬酒,一边是将领们接受这杯敬酒,场面好不融洽。 一杯下肚后,景立天挥了挥手,豪气的下令:“宣读圣旨,朕要重奖各位立下战功的将军——” 即使对他这个皇位很有意见,但各位将领还是激动了,现场的气氛变得高涨起来。 几名太监端上托盘,托盘上是一卷卷已经拟好的圣旨。 “首先,朕要给朕的宝贝女儿重赏。”景立天看着坐在身边的姒琅,笑道,“女儿,你猜父皇要给你什么奖赏?” 姒琅笑得灿烂天真:“当然是皇位了。” 刚刚热络开来的现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紧紧的抿上唇,不让自己情绪失控。 他们都知道,“景久久”亲自披挂上战场,历尽生死考验,为的当然是那把龙椅。但是,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 连一号等人都被吓到了。 就她这样的做法,景立天还能忍得下去? 所有人都凝气摒气,等着看景立天发飙,将双方好不容易演出来的“和平”给击碎。 沉默。 还是沉默。 足足过了将近半刻后,景立天突然“哈哈哈”的笑了,拍着姒琅的肩膀道:“不愧是朕的好女儿,果然有志气,朕,想要就是这样的孩子!” 听他的声音,绝对没有半点怒气与隐忍,绝对很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说。 众人皆惊,眼珠子掉了一地:这个景立天,居然忍了?他居然忍了? 他忍成这个样子,内伤一定很严重吧?就不怕活活憋死? “有其父必有其女嘛。”姒琅挽着他的手臂,微微的甩,撒娇,“父皇,女儿这么努力,又立下了大功,外面都说女儿是女战神呢,还有哪位兄弟姐妹比得上女儿我更出色啊?你赶紧下旨,封女儿为皇储。” “你啊,怎么这么急呢?”景立天抬手,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亲热的道,“你刚刚回来,休息几天,养养身体,咱们再办这事也不迟,是不是。” “不行不行,”姒琅嘟嘴,“女儿现在有兵,有权,有名望,有无数人的拥护,唯独缺的就是皇储之名。只有皇储这个身份,才配得上女儿现在的地位,父亲也说过女儿才是皇位唯一的人选,可不能食言。” 她说得可爱,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跟景立天摊牌呢。 “你啊,怎么这么没有耐心,”景立天嗔道,又戳了戳女儿的脑门,“父亲今天晚上就不下这道圣旨,你还能生父亲的气?” “会哦。”姒琅圆着两颗漂亮的眼睛,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道,“女儿差一点就在战场上死了十回八回,如果女儿得不到应得的奖赏,女儿真的会生气哦,女儿的部下也会生气哦。” 气氛,蓦然从死寂变成了凝肃。 许多将领甚至下意识的摸向腰间,这才发现腰间空荡荡的,也才记起他们在进宫的时候就御掉了兵器,于是他们都在心里道:公主啊,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宫,不怕景立天狗急跳墙,当场跟你拼了? 景立天定定看着姒琅。 姒琅微笑,也回望着景立天。 两人的脸色仍然没有半点愠色,但,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呵呵,”景立天又出人意料的笑了,慈爱的拍了拍姒琅的手背,“你这性子,跟朕年轻时一模一样。其实啊,朕早就准备好了这道圣旨。” “宣读第一道圣旨。”他命令贴身的大太监。 他当然知道这个贱人是回京逼宫的,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跟这个贱人翻脸的时候,所以他已经准备了立这个贱人为皇储的圣旨。只是,因为心有不甘,他一点都不想那么早宣布。 没想到,这个贱人脸皮就是那么厚,让他这么下不来台。 大太监展开圣旨,大声宣读:“朕之爱女景久久,自幼长在民间,生而聪敏,天赋卓绝” 念了一堆“景久久”的才能与功绩后,最后一句是:“朕立景久久为皇储,待朕受天国召回之后,由景久久继任皇位,钦此。” 尘埃落定。 姒琅毫不意外的成为皇储。 第785章 原形毕露,弑父与杀女 ,最快更新奴妃难驯:枭皇请慎宠最新章节!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数百号人纷纷向姒琅表示祝贺。 姒琅微笑着接受了众人的祝福,而后抬了抬手:“多谢各位,现在,该轮到父亲给各位将军封赏了。” 现场又安静下来,太监一道接着一道的念出论功行赏的圣旨,并应姒琅所求,对景立恒、景明、景毅等犯人给予赦免。 圣旨都念完以后,也算是皆大欢喜了,众人开始吃吃喝喝,还有嫔妃公主、舞女乐女献艺助兴,众人玩得好不快活。 一群又一群的官员、将领、嫔妃、公主来给姒琅敬酒,喝了过半后,姒琅也起身,亲自去给重要的官员和将领敬酒,气氛极其热烈。 至于景立天,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体其实已经很糟糕了,加上知道他心情一定很不好,都主动的、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他倒是落得清醒。 “楚刀,”景立天趁身边无人之时,勾了勾手指头,低声道,“待那些将领明天离开就动手。” 动什么手?杀掉姒琅的行动。 他原本想待京城的局势和人心都安稳下来后再动手的,但姒琅今晚的逼宫之举彻底激怒了他,他决定提前动手。 将领不能轻易离开军营,这一次,因为领功和平叛的关系,众多将领离开军营前来京城,如今京城的叛军已经投降,局势得到了控制,他们也已经得到封赏,必须要马上离京回营。 景立天决定,待北境的将领明天离开京城,就立刻对姒琅动手。 不择手段的杀掉她。 毒杀,暗杀,制造意外,公开围杀怎么样都好,只要能杀掉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楚刀低声道:“是。” 其实神机营早就准备好了几十种杀掉“景久久”的手段,而且是举全营之力去办这事,他就不信没有一次能成功。 现在的神机营,全部围绕着暗杀“景久久”来运转,其它的任务已经全部停止,连他都已经赌上了一切。 只要能成功杀掉“景久久”,那么,姒月母女对皇室、对朝廷、对他和神机营的折磨都将会彻底终止,一切都回到最初的轨道上。 上天保佑,让这个女人快点死吧! 天彻底黑了,宫宴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千锤百炼的将领们精神还是很好,但景立天的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他招了招手,把姒琅招过来:“女儿啊,你在这里陪各位将军宴饮,父皇就先去歇息了。” 他其实早就坚持不住了,但他一直撑到现在,就为了让这个贱人和那些将领尽量喝酒,尽量玩乐,让他们喝到大醉,喝到明日还身体不适,如此,才好方便神机营下手。 “哦,父亲这么快就不行了?”姒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但她看起来愈发的眼睛明亮,精神抖擞,状态好得不得了,“既然父亲年纪都这么大了,身体也这么糟糕的话,就即刻退位,让我即刻登基,为父亲分忧解难吧。” 景立天身体一僵,脸上笑意全无:“你喝多了。” “我没有喝多哦,父亲。”姒琅微笑,“我现在非常清醒,所以,我可是很认真的请你现在就宣布退位,而我今晚就准备登基,并开始统治和管理这片江山。” 她这话一出口,她的四周、景立天的四周立刻安静下来,听到她的话的人全部停下所有的语言与动作,震惊的看着她,她疯了? 景立天直勾勾的瞪着她好一会儿后,才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当即也冷下脸:“你不是孝女吗?你不是英雄吗?一个孝顺的女儿,一个名誉极好的英雄,却要当着全家、全族、全臣子的面逼父皇让位吗?” “是啊,我是在逼父亲让位啊。”姒琅灿烂的笑,“父皇身体不好,长期生病,还经常卧床不起,根本无法处理国事,连发生战乱了都不能出宫去指挥、慰问军队,这可是对国家、对子民的不负责。我身为孝女和皇储,以国家、百姓为重,让父亲快些退位,让自己早日登基为帝,治国理政,有什么不对?” “你、你”景立天气得浑身颤抖,哆嗦着手指指她,“你这个孽种,这个贱人,朕给你三分颜色,你就以为可以开染坊了?信不信朕现在就诛了你?” 他都观察过了,现场的宾客中,超过大半已经喝醉,加上他们都没有兵器,现在要诛了这个贱人易如反掌,就看他敢不敢在这个贱人正得民心、军心的时候对她下毒手了。 说真的,他实在不想激怒民心、军心,但她若是把他给逼急了,他现在就动手。 “诛了我?”姒琅笑了,优雅的举了举杯,“父亲,你若是占着皇位却无所作为,又不肯让位的话,我为了天下黎民,也只能诛了你哦。” 这一次,已经不仅仅是她和景立天的四周,整个后花园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隐隐看到了一场恐怕不掉的大屠杀:皇储和皇上现在就要决出胜负了吗?而且是以你死我活的方式? 可是、可是他们都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吗? “你说什么?!”景立天脸上再也没有了作戏,深入骨血的仇恨、杀意、愤怒全部爆发,宛如压抑了几百年的火山瞬间喷发一般,排山倒海,冲天撞地,“你竟敢威胁要弑君?弑父?你这个畜牲!你果然是个畜牲!” 他转头看向四周,指着姒琅,厉声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个孽障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孝女,就是个想弑父攥位的孽障!这种东西,诛一万遍都不足弥补其罪!” 他说这话,是想得到众人的赞同,为自己诛杀姒琅这个“英雄”“功臣”赢得依据与信任,但是,触目所及,姒琅的人面容冰冷,无动于衷,他的人却都低下头或移开目光,没有给予他回应。 他又看向那些嫔妃与公主,那些女人们一个个都目露惊恐与不安,退退后退,根本不敢参与这样的话题与争斗。 还有一些官员已经醉倒在地上,大概是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 “既然你们都亲眼看到这个孽障要弑君、弑父和攥位了,”景立天虽然对众人的反应感到恼火,却不再犹豫,厉声道,“那么,朕现在就宣布,景久久犯下弑君谋逆的大罪,就地格杀!” 而后他甩了甩袖,下达最后的命令:“来人,拿下景久久,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