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力量之异象》 第一章 “1+1等7,2+2等7,3+3等7……”疯子杨喃诵着专属于他自己的口诀。 几个背着书包赶着上学的小学生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有意逗疯子玩,侧着身齐声扬着腔调:“错了,疯子算错了!是1+1等2,2+2等4,3+3等6才对。” “错了?!”疯子杨不解地拧着眉头,右手在脑壳上狂抓了几下脏乱蓬松的头发,诧异地望着擦肩而过的学童背影,又伸出手指轮屈着算了好几下,忽然他脸上充满着自信的笑容,顿跳着双腿又指着已经远去的学童背影大声笑道: “哈哈……就是等于7,是你们算错了!” 疯子杨十分喜欢来小广场玩,两年来都风雨无阻,每天早上七点钟不到他就会准时出现在这里手舞足蹈地吟唱那永远只有他才能明白的乘法口诀。今年28岁的他,算是最早入住这小区的第一批住户了。他的全名叫杨世彬,自从疯癫后大家都叫他疯子杨。他原本是一个电信通讯公司最年轻的工程师,属于那种长得又帅又懂生活的金砖阳光男,二年前他娶了个志同道合且很爱他的同单位美女,跟着又购买了这小区的一套商品房成了家。可谓是双喜临门,他干脆就入伙酒和喜酒都一起摆了。自从他疯了之后,邻里们对杨世彬的命运只能说扼腕叹息了,本科毕业的他,事业上本来正是风华正茂大展身手的时候,并且单位领导刚准备提拨他当副科长,却在婚后短短的两个多月突然发疯了。 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他或是鬼上身?邻里们的猜测也算得上五花八门了。 猜测归猜测,但都是没事实依据的猜测,至今为止谁也不知道杨世彬犯病的真正原因,就连他老婆也说不出个丁卯子丑,只是说了些无解也无关犯病根源的零碎细节。那晚本来好好的他只是说有点累,所以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到了半夜却说觉得有点闷想下楼散散步再回来可能会好睡些,但他当夜出门后直到天亮前都没有回家,是第二天凌晨被早班巡逻的保安发现他趴在地下停车场的出风口旁睡着了。好在当时是夏天,要是冬天没把他冻死也得脱几层皮。保安见他净说糊话且答非所问的,恰巧当时住户并不多的原故,进进出出也就那十几户人家,所以保安也就认识他。便搀扶着把他直接送回家…… 实在说,杨世彬的新婚老婆当时也被吓懵了,带着他到处求医,最终均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医治。这样一来,东奔西走的不单把家里的积蓄用光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务,整个家庭也因此陷入了穷困潦倒的境地。也许是想着自己还年轻的缘故吧,他老婆决定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杨世彬,忍痛放弃了与他仅仅相依了几个月的婚姻并果断与杨世彬办理了离婚手续。杨世彬的父母见此情形只好搬过来接手照顾他,夫妇俩觉得自己的儿子只是喜欢背口诀而丝毫没有伤人的行为,也就不打算把他往精神病院送了。 此刻,蓬头垢面的他正半侧着身子手舞足蹈地自转着圆圈,口中不停地喃唱着他自以为正确的乘法口诀。转圈的姿势变换得也很快,一会雄鹰展翅一会又昂首阔步的令人眼花缭乱,整个广场就数他的声音最宏亮了: “1+1等7,2+2等7,3+3等7……” 这个小区的名字十分好听,叫“怡陶苑住宅小区”,会所前还建了个小广场。所谓“广场”其实并不广,说足了也就五百平方米,其实就是一个铺了瓷片间隔着铺了些花纹图案大理石的露天活动场所,专供小区的住户休闲之用。这里的场面每天似乎都在重复着昨天一样既不热闹也不冷清。今天也不例外,八点多了,依然有十多位住户还在休闲地各自按着自己的方式做着各式的运动,打太极的、做伸展弯腰的、溜步蹬腿的……其实,广场上每天最活跃、最引人注目的就数疯子杨世彬了,只是大家对他的疯癫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任由他自己疯癫自己的,谁也不会去理会他。 说起来,方圆几十里内“怡陶苑”也算是一个中高档的大型住宅小区了,名气度在城区的排名也算得上是前几名。住宅楼除了具有独特的港式外观设计外,小区的整体布局还相当优雅合理,虽然谈不上是世外桃园那般诗情画意,但绿树掩映、亭堂院落错疏有至,林荫绿道配着小溪流水在人造山石间婉延流淌,无不彰显着浓浓的人文气息。 周子宏就往在这小区的九座五单元603房。 他是一家小型私企的品质经理,因为mz市的一家供应商的供货出了品质问题,并且影响着他的公司能否按时做出成品交付给终端客户的问题,所以他今天必须要去邻市梅州和供应商一起探讨解决方案。一心急于赶到梅州去解决问题的周子宏,虽然此刻觉得时间有些偏紧了,但他还是决定像往常一样先送老婆赵若茹去设计院上班。 会所距离他的家算足了也不到五百米,但物业管理处明令规定,住宅区内禁止一切车辆进入。周子宏平常下班后只好把小轿车停在会所广场边上的梧桐树旁。此刻,夫妇俩欲赶时间,两人出门后便急急脚往小广场赶去。 周子宏径直朝自己的马自达轿车快步走去,却见疯子杨世彬正在他的车头前转着圈。他平常也不太关注疯子杨,此刻要赶时间就更懒得理会他了。就在周子宏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的时候,疯子杨却突然停止了转圈,口诀也不念了,怔愣愣地站在周子宏的面前。他此刻的样子就像忽地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两只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周子宏,眼神呈射出一种极度惶恐的不知所措,他双手扣在胸前不停地掰弄着十个手指。 周子宏的视线余光已感觉到疯子杨的突然变化,便双手扶在已经打开的车门边上,无意地扫了两眼疯子杨的脸庞,这一扫还真不打紧,在他俩的目光相碰撞的那一瞬间,周子宏忽地感觉到疯子杨的眼晴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言喻的疹人寒气,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这股冷冷的寒凉此刻正由头至脚地穿过他的全身。 周子宏全身发冷似的打了个寒颤。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瞬间错觉,便抬手轻揉了两下眼晴,故作镇静地做了个深呼吸后好奇地问道: “疯子,你怎么啦?” 疯子杨并没有回答周子宏的话,却指着轿车边上的地面说:“蛹……” “蛹?”周子宏机械地应了一声,顺着疯子杨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轿车左前轮的旁边有一个类似树叶投影的图案。他本能地抬头望着离轿车还有几米远的梧桐树,觉得确实有点蹊跷,梧桐树的叶子轮廓虽然有点接近地面上投影形状,但早上的太阳还不高,与树叶和投影形成不了投影必须具备的三点一线,况且就算投影成立,树冠上的叶子那么茂密,投影也不会只投影一片叶子……周子宏疑惑地将目光再次移回地面上的投影图案上,脸上透着一种不解的诧异和一丝严峻而肃穆的复杂表情。 一直站在周子宏身旁的赵若茹也盯着投影图案观察着,虽然她不怎么吭声,但也有种说不清楚的怪怪感觉,见丈夫略显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明白丈夫此刻正在疑惑着一些什么,便拉了拉周子宏的手装着轻松的语气说: “子宏,别听疯子乱说二十四,这哪是什么树叶投影,明显就是果汁或冰淇淋什么的淌泻在地面所形成的脏痕呗。”赵若茹边说边走到图案旁伸脚正欲拭察地面的图案,却被手急眼快的疯子杨抬腿挡住了。 “别……不能,嘘……”疯子杨突然像怕惊动什么似的,嘟着嘴唇压着嗓音向他俩连连发着“嘘嘘”声,又举起双手在赵若茹的眼前左右不停地挥摆着,示意着地面这个图案不能踩更不能搓擦,他继续嘟着嘴:“嘘……” “嘘,嘘个屁,我看就是什么食物的脏痕罢了!”周子宏忽地被疯子杨那种故作神秘的样子刺激得不耐烦了,觉得自己真是愚顿得可笑……难道不是吗,自己夫妻俩都是白领阶层、更是有文化修养的人,怎么就傻呼呼的也跟着疯子杨犯傻呢?!不由分说,他上前两步推开疯子杨,用鞋头尖在图案上来回地搓擦着又对着疯子杨说: “看看,这图案不是擦掉了吗。” “没擦掉,一点也没擦掉……”疯子杨望着图案,像在自言自语。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十分平静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搓擦图案的赵若茹,忽然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脸色在渐渐转白又慢慢转青。 难道她此时发现或看到了什么?! “算了,擦不掉的。”赵若茹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些令她不敢相信、也不可思议的现象,她感觉全身在发凉,一直用手拉着丈夫衣袖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她觉得不舒服,但又说不上身体哪里有问题,便微颤着嗓音:“子宏,还要赶时间呢,我们走吧。” 周子宏听老婆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立即抽回脚停止了搓擦。他发现图案不单丝毫未损,周边的轮廓反而更加清晰了,便失望地道了句: “真是活见鬼了……老婆,我们走吧。” 周子宏拉开车门招呼赵若茹上车后,气郁郁地猛轰了几下油门便慢慢驾着“马自达”驶离了会所小广场。 疯子杨目送着“马自达”渐渐远去,又开始伸展着双手作着大鹏展翅的动作转圈了,这回口里喃唱的不是乘法口诀了,而是刚刚更新的词组: “擦不掉了……擦不掉了……” …… 周子宏肃穆着表情边开车边扭头望着老婆,自言自语地:“那图案还真的怪了。” “不怪,那图案还真的不是投影。”赵若茹半眯着双眼,脸色有点苍白。 “我就说嘛,应该是带些胶质液体的脏痕,”周子宏的表情略为舒展了一些。 “更不是脏痕。”她的口气像漫不经心似的,但语气却透着肯定。 “那……那是……”他有点愕然,因为老婆并不是胡乱说话的那种女人。 “那图案的叶尖部份会动的,叶尖忽左忽右地变换着方向摆动。” “会动?!”周子宏惊愕地张了张嘴。“你是说那图案会像蚕蛹那样左右扭动?……老婆你眼花了吧,我一直搓擦着怎么就没发现?” “真的,不是眼花……在你用脚搓擦图案时,我真的看见了。”赵若茹绻着身子斜靠到抱枕上,像是不想看见什么似的仍然半眯着双眼。她随后又补了一句: “它扭动的时间很短,要十分注意才能看得到。” “嘿嘿,你就别吓我了,经你这样一说我就更不相信了,天底下哪有什么鬼呀神的,都是自己吓自己的把戏。”周子宏此时的心情已经完全放轻松了,因为他已经确信刚才所经历的那一幕全都是错觉、都是自己疑神疑鬼罢了,便笑嘻嘻地逗着老婆说: “老婆哦,我看你是玄幻剧看多了吧,净扯些八婆迷信的东西。” “但愿吧,希望是我的眼花……我到了,你自己开车要小心。”见车已稳稳地停在单位门前,赵若茹拎着她那棕粉色的手包下车了,走几步又回头敲开车窗,叮嘱道: “子宏,今天这图案……要不你今天就别去出差了,改天再去吧。” “不就是一个巧合的地面脏痕迹吗,我不信那玩意儿。”周子宏扭头望着车窗外的老婆。“再说了,厂里有一半工人都停工了,我怎能因为一个破图案撒手不管,让别人知道你老公这么迷信,那不成了别人的笑柄?……这趟差是非去不可了。” “既然这样,你就别想太多其它的什么啦,你呀,专心开车。” “那一定的,精神棒棒的。”周子宏微笑着点点头,慢慢开动了车子。 刚上高速没几分钟,郭厂长就打电话来问到哪了,周子宏说有点事耽误了才上高速不久。厂长那边显然是急了,扯着大嗓门喊开了:“哎哟我的奶奶哟,我还以为差不多到mz市了呢,真是急死人啦,催货的都催到我不敢接电话了。” “没事呀,本来就计划晚饭前到梅州的呀。” “你倒休闲起来了……啧啧啧,还晚饭前呢,人家要货的都住到厂里等了。” “嗯,郭厂长您也别太焦急,我加速开快点就是了。” 话筒那头传来郭厂长的喝骂声:“千万别开快车,千万……你小子不知道,慢就慢点货还可以回来,我还有货可以交,万一车有事……呸呸呸!你还是慢慢开吧。” 周子宏听到郭厂长挂电话之前在不停呸呸呸地吐口水,他知道这是gd人的习俗,意为说错话了,呸过之后就当没说过这话,也带有重新讨回吉利的意思。 说真的,周子宏又何偿不急?厂里工人停工,催货的又住到厂里来,这种尴尬的场面全因一个不合格的配件造成的。这次品质事件就出在他管辖的收货部门,他当然明白自己就是首要责任人。他心里清楚着,厂里对他还真不薄,自从进厂那天起,厂里就把他当自己人看,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现在开着的这台马自达还是厂里送给他私人的,行驶证写的名字可是他周子宏的大名呢……做人是要讲良心的,这道理他明白着。 他漫无边际想着厂里对他如何恩惠的一些零碎琐事,越想心里越激动,踩油门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往深里用力,眼看着时速就要破150了,只好强迫自己松了下油门。 这时,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响了,“铃声是他专门为老婆设的《好人一生平安》。 “子宏,到哪啦?”听得出,赵若茹的口气依然带着一丝紧张。 周子宏瞄了一眼道路前面蓝底白字的指示牌。“大约进入梅州境内三十多公里吧。” “到梅州界就167公里,你开得也太快了,还不到中午一点钟呐。” “厂里告急,郭厂长都打电话来催了。”周子宏为自己的超速找了个理由。 “听我说,早上那图案是真的,是异象,你绝不能儿戏。” “真的什么?”他因一直想着厂里的事,早已将图案的事丢到云宵之外了。 “……蛹,真的是蛹。”赵若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又说那事?我几乎都忘记了。”周子宏知道老婆只是紧张他的安全问题,略为沉思了一下,有意改用轻松的口气安慰道:“没事,我会集中注意力开车了。” “知道就好,慢慢开呀。”赵若茹仍在叮嘱,但音调平缓了不少。 “嗯,老婆大人放心吧。” 可能是考虑到丈夫开车接电话确实不安全的原因吧,赵若茹又反复罗嗦了几句后就主动结束通话了。这回倒是周子宏越想越复杂了,他从老婆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别的名堂来,难道疯子杨说的“蛹”还真的存在?蛹,蚕蛹?蛾蛹?虫蛹?……蛹,是个什么东东……为什么会出现……蛹代表什么……偶然的现象还是……敏感过度?老婆刚才还提到一个他从来没从她口中说出过的神秘词组:异象! 异象?……确实,她说的就是异象! 在他的印象中,老婆只是一个除了上班或加班以外其余时间都放在照顾家庭的女子,她今天竟然说出“异象”这种看似深不可测、寓意深远的名词,着实令他的心头震撼了一下。到底震撼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地觉得“异象”就是一种能作预测的提前量,或许说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未知力量可能会更贴切些。 本来就是一个纯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周子宏,忽地觉得自己想的东西有点可笑,一个本科高材生、一个接受科学教育多年的现代青年,居然在纠缠什么“异象”! 正在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地发现挡风玻璃右中位置上隐隐约约地呈现出一块巴掌大小长方形的淡淡色块,时隐时现的。但几分钟过后,那色块却越来越清晰,棕褐色的色相也越来越明确。周子宏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使劲揉了揉双眼。 他彻底震惊了! 那图案不就是早上见到的脏痕图案吗?还真的一模一样! 第 二 章 周子宏觉得思绪十分混乱,眼前出现的现象令他一时陷入了不解的迷糊。他想尽快用已知的科学论椐、现代的逻辑法去解析、去弄明白这图像究竟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会随着他的出现而出现,别的人或别的地方会出现吗?但他始终也无法得到任何答案。也许,他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这个不祥之物,今早出现在地面上,现在又出现在挡风玻璃上,迟些……或别的什么时间它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真不敢想像! 树叶投影、果汁脏痕、蛹……一连串的现象到底说明什么?只有天知道! 异象?他想起老婆赵若茹说过的“异象”一词。这神秘的异象到底意昧着什么?不可逆转?……预测提前量?……老婆说的异象……难道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由于图案的连续出现,令他有种事态严重的莫名感,虽然他无法知晓会发生什么事,但他预感着可能真的会有事发生。他不敢也容不得自己存有半点松懈意识,连忙调整自己的坐姿,由原来的随意姿势改为正襟危坐。虽然单边四车道的高速路面上车流稀少,但他还是做足了一级战备的状态,全神贯注地扫视着路面。 他忽地又觉得好笑,现在一切都平静得很,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奶奶的,还真有点自己吓自己了!……刚才确实有点过度紧张了,现在他想放松一下之前绷得太紧的那根心弦,便按下车载音响py键,cd机播出的是李娜唱的《好人一生平安》。 他喜欢这首歌,曲中那种幽怨唱腔总是给人美好的遐想,除了旋律优美外,还让人感受到这是人的本能渴求。事实上,无论温饱程度如何,谁都会祈求一生的平安,无论是农民或是高官、教授,无论贫与富,……就像疯子杨一样也有平安的渴求。在平安的概念里没有贵贱之分……现在异象已经出现了,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祈祷。 手机响了,是mz市那边的供应商欧厂长打过来的。 周子宏的视线不敢离开路面,只好边盯路边循铃声伸手到副驾驶座上摸手机。 “周经理,路面还顺畅吧。”欧厂长的声音十分宏亮。 “畅顺得很,整个路面就三几辆车在跑。”不就是问现在到哪、几点能到吗?周子宏觉得对方的话问得很有水平。他略为平伏了一下心情,平缓地说: “欧厂长,快了,大约一个半钟就到了。” 就在这时,周子宏无意中看到一个令他无法相信的现象:挡风玻璃上的色块竟然在蠕动,就像他老婆说的那样:图案的叶尖部份会动的,叶尖忽左忽右地变换着方向摆动。看着这现象,周子宏惊悚得说不出话来,手机听筒那边传来欧厂长的话音: “周经理,小心开车,我们等你吃晚饭。” “那异象……也许真的要来了!”周子宏问非所答地自言自语。 “听不清楚,什么象要来?”对方提高了声音,可能误认为是信号问题吧。 周子宏仍然处于极度紧张中。“我见到一些东西,会动的……” “会动……什么会动的?”欧厂长的声音明显抬高了八度。 “没,没什么了。”周子宏缓过神后匆匆结束了通话。 他快速扫视着路面,又从倒后镜观察车后的状态,发现整条高速公路前后都空荡荡的就他一辆车,按理说不会有任何威胁他安全的因素存在,他本应完全放心才是,但恰恰相反,周子宏的感觉并非这样,路面上车流量虽然不大,但前后左右稀稀疏疏的一直都有车在行走呀,怎么忽然间却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就象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空旷无援……不正常,这种令人心里发慌的静谧绝对不正常! 周子宏有意将车速保持在95km/h,在高速路上这是一个公认的安全系数。他再次扫视前后左右,路面依然空荡荡的,这种空的感觉在记忆中似曾相识,周子宏记得当年送外公出殡那天,进入停尸间的那种感觉就是这样,阴森冷寒伴着死一般的空寂。 俗话说,是福推不开,是祸躲不过,何况人算还真的不如天算。 “听天由命吧,别自己吓自己的。”周子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自语道。 天意?其实天意往往就这样捉弄人。在周子宏自我确认不会有任何安全威胁的时候,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颠覆性的玩笑,同时也为他的人生里程重重地画上了一个永久性的休止符。人人都祈祷的平安并没有眷顾于他,迎接他的却是灭顶的灾难。 对面反向道的一辆25吨红色的货柜车因左前轮突然爆胎,整车失控地越过绿化分隔带向周子宏这边冲了过来,在距离大货柜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他听到很响的撞击声,也亲眼看见货柜车越过绿化带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减速想避闪过去,但完全来不及了。从他见到货柜车的那一刻起,仅仅二三秒钟的时间,货柜车就像一条巨大的铁龙似的铺天盖地地覆压过来,倏时间天昏地暗得犹如死一般的寂静,整个世界仿佛像凝结了那般不复存在了。周子宏的脑海在飞速地跳闪着瞬息画面:蛹的地面图腾在闪动……蛹在扭动……异象两字在无限度放大……疯子杨那惊恐万状的眼神……妻子赵若茹的笑容及声音:今天就别出差了……别出差了……别出差了……轰隆隆,伴随着铁皮被撕裂的振聋发聩的巨响,货柜车的两个前轮就像巨龙的两个铁爪那样,将整辆马自达轿车辗扁了,能看到的只剩下车架上被压扁的铁皮、大梁和没有气的瘪轮子…… 鲜血在喷涌着、淌滴着,渐渐由热变凉,慢慢地凝结成黑褐的色块…… 时间定格在下午3点42分17秒。 ……… 老公上午出差后,赵若茹一整天都觉得心神不宁,总有种心乱如麻的感觉,做任何事都集中不了精神。同事也发现了她心不在焉的状态,都劝他早点回家休息。 她自己也觉得很累,一种像要犯病前那种无缘无故的累。她也想过回家休息,但身为工程设计部的经理,不能因一些小事说走就走,她想坚持多一会,因为工程方案明天一早就要送市政府了,现在还有不少数据未复核,时间的确很紧。 赵若茹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3点42分17秒。 她觉得时间还早想抓紧再整理一下方案,便调出计算机上的数据继续复核。她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一阵不明原因的晕眩闪电般掠过,她赶紧眯着双眼重重地往办公椅上靠,眼前瞬息间闪跳几下扭曲的画面:像是蛹在扩大…又像蛹在扭动…… 说来也怪,这晕眩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一阵风飘过似的,她在办公椅上只躺靠了一小会就轻松多了。瞬间的晕眩来得确实有点蹊跷,她不由得想起了周子宏,担心丈夫此刻是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连忙拿起桌面的手机拨打周子宏的电话。 但被告知电话已关机。她不甘心又再连续打了几次还是关机。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蛹”的事真的兑现了或出了什么祸?难道……她不敢也不愿意继续往下想。 刚才剧烈的晕眩令赵若茹担心身体支撑不住,最终还是决定提前下班回家了。 赵若茹到家后脸也不洗便直接进入睡房上床睡了。她觉得心很乱头也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丈夫周子宏呀蛹呀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些无谓的事,但她始终做不到,反而越想越往复杂上靠边了。没法子,她只好口中念念有词地反复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才渐渐入睡。但没睡多久便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她躺在床上,伸手从床边的床头柜面上拿起手机,本能地喂了一声。 “我是交警中队的,你是赵若茹吗?”对方的男声很低沉也很平静。 听到交警两个字她倏地从床上蹦起身来,沙哑着声音紧张地问:“是呀,什么事?” 对方没答,仍然继续问:“是住在怡陶苑九座五单元603房的赵若茹吗?” “是的。”她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了,希望这电话不是她所担心的“那种”结果。 “你先生是叫周子宏吗?” “是的,周子宏。”赵若茹焦急得有点不耐烦了。“问这问那的,到底什么事?” 自从早上看到那个会动的“蛹”痕后,她就一直有种不详的预感。交警此时打这个电话的原因,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她不情愿往“那边”想罢了。 “我们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先生周子宏今日下午3点42分在mz市374至375高速路段因为车祸已经离世了。”对方顿了顿又说: “我们是4点20分才接到mz市交警四中队的通知。” 果然……该来的终于来了,想避也避不了,她一整天都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天塌了,真的塌了!……昏昏的、暗暗的望不到边际。她呆呆地拿着手机,双目无神地楞坐在床上。……良久,她缓过神后,翕着嘴唇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蛹,那该死的蛹! “什么,什么该死?”显然,对方误解了她的意思。 “你听错了,没说你……” “车祸离世……死亡?”赵若茹惊愕地张着嘴,虽然她早就有了预知前提,也做足了接收这种消息的心理准备,但当噩耗的事实正面袭来的时侯,她一时还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头就像被重锤猛敲了几下那样疼痛难受。她猛地跳下床发疯似的冲出睡房,像寻找什么似的在客厅里漫无目的地转来踱去,她想用最简捷的方式尽可能地释放掉这种早有前提预感的噩耗。 令赵若茹觉得奇怪的是,今日全天都有这噩耗的预感。预感?……对,就是预感!因为看了会动的蛹痕,她预感会发生车祸。现在车祸竟然真的发生了……周子宏的死,也许只是预感事件的开始,后面还会不会出现或发生更多离奇古怪的灾祸事件谁也不清楚……她十分明白,车祸既然已出,光是难过是永远也避不开灾难的。她是一个理智的女性,属于那种个性较为独立的女强人,是那种能在复杂的环境里迅速理清逻辑思路而果断作出处理意见的人。要不她也不可能从一个法院的刑侦警员跨行业跳槽到市政直属的设计院,更不可能仅入职不到两年就升职为一个市级设计院的部门经理…… 经过短暂的理性思考,果然慢慢冷静下来了。她心里很清楚,周子宏并不是什么生老病死的正常死亡,更不是人们常规概念的那种交通事故,完全是早上那该死的虫蛹异象所致,是一种她无法说清楚的“未知力量”致使周子宏死亡的。 到底是什么力量?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永远也无法知晓。 听到对方还在继续通报着事故的细节,她不再追问什么,口气平静地问道: “现在,我能做什么?” “人都走了,你节哀顺变……”对方安慰道:“先去mz市处理后事要紧。” “去梅州?……我自己过去吗?” “按照惯例,外市县的事故都是家属自行过去处理的。”对方清了清嗓门又继续道:“但梅州那边的交警说这次事故有些蹊跷,让我们这边也去两个人共同处理。毕竟人和车都是我们市的嘛,中队领导就派我和另一位女同事刘芸过去。” “蹊跷,什么蹊跷?”赵若茹听出了弘外音,十分好奇。 “这是我们交警内部的事,椐说车内发现了一些其它物种的沾液。” 赵若茹马上想到今早的“蛹”痕,便问道:“粘液?……是不是蛹的沾液?” “是呀,他们发现了虫蛹……”对方的口气十分诧异:“你怎么知道是蛹?” 赵若茹知道对方现在是专门派去调查这事的,自然会急于了解和关注“蛹”的相关信息,便淡淡地应了句:“这事一时还说不清,你们还是先过来我这里吧。” “难道你知道些什么?……也好。”对方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说:“我姓方名志轩,你马上简单收拾一下,过一会我们就出发,我和刘芸直接开警车去怡陶苑接你。” “好的。”赵若茹的话音刚落,她万万没想到的奇怪现象再次呈现在她的眼前。就像俗话说的怕什么就出什么:她清晰地看到客厅的落地玻璃出现了一个棕褐色的“蛹”痕。这个“痕”和她早上见过的一模一样。连颜色和图案大小都没什么区别。她估计早上的“痕”是针对周子宏的,现在这个“痕”应该是专门针对她赵若茹而来的。 换句话说,周子宏已经死了,现在要轮到她死了! 不管这是天意还是偶然或是异象,她肯定,这“蛹”痕一定是个不祥之物! 她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颤。她决定不去梅州了!她知道,只要她一旦踏上高速公路,就会象周子宏一样在高速路上有去无回,必死无疑的结局应是一样的。 半个钟头不到,方志轩就打来电话:“我们已经到你小区的会所,你下来吧。” 异象已出现,她觉得梅州这事必须商量一下再作决定,便说:“你们先上我家吧” “我们就不上去了,现在已经五点多了,我怕去到梅州都八九点了。” “你们一定要上来,我让你们看一些东西,你们再决定我去不去梅州。” “那好,我和刘芸一起上去吧。”方志轩的口气带着烦燥和勉强。 …… 穿着警服的方志轩和刘芸先后进了门。 赵若茹见刘芸是个英姿飒爽、略显丰满的女警,主动上前打了个点头招呼。因为家有丧事,所以相互间也没有过多的寒喧。他俩顺着赵若茹的指引,很快就见到了“蛹”痕。方志轩毕竟是警察,大胆地把脸贴近玻璃前尽可能近距离地观察。他绷着脸十分认真细致地端详了好一会才直起腰来,轻敲了两下那块玻璃。“没发现什么呀,这不就是一块旧的色痕吗,而且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呀。” 刘芸紧挨着方志轩的身旁也把头凑过去,看了一小会便摇头:“没看出什么。” 赵若茹再次指着蛹痕色块道:“你俩再认真看看嘛。” 方志轩又伏低头去欲再次细看,却突然哟地叫了声并猛地后退了两步。“动,那色块的尖部会动。”忽又自我纠正道:“是在摆动呢,我看清楚了……摆了两下。” “方sir,难道还没看出什么名堂吗?” 方志轩摇了摇头,又扭头望望刘芸,略显紧张地说:“还是没弄明白……” “是蛹,是蛹痕的异象。”赵若茹显得倒是平静,那说话口气就象聊着别人家的闲事似的:“我丈夫的车上就是这蛹,就是你们所说的车上粘液。” “蛹?这怎么会是蛹……玻璃上的一个小色块就是蛹?……有点扯了,嗯嘿,确实有点扯了……”方志轩承认内心里确实有些小紧张,毕竟因为这色块而出了人命嘛,但他又觉得这事莫名其妙的总说不出个什么丁卯依椐,便问道: “难道你让我上来后再说的消息,就是让我们看这个色痕?” 赵若茹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周子宏出车前看到的就是这东东,之后就出事了。” “你自己乱猜测的吧,没依没据的……不可信。”尽管方志轩的脸色有点发白。 赵若茹问道:“sir,你们现在还建议我去梅州吗?” “去!你必须要去。”方志轩肯定地点了点头。“要不你丈夫……怎处理?” “我想,你们……”赵若茹恳求的语气:“能不能把车和尸体都拉回我市处理?” “那不可能,国家规定尸体处理必须按就近原则,还明令严禁长途运尸。” “蛹痕已经出现了,我只是担心……”赵若茹进退两难地望着方志轩,她摊了摊双手,有点不知所措的无奈。“你们难道就不怕再出什么……意外?” “没事,皇家警察的杀气大,什么鬼怪都会自动迥避的。” 赵若茹想着也是,警车嘛,无论是震邪驱鬼还是皇令杀气方面和私家车相比确实区别很大,而且安全性也高,谁见了都避得远远的,便答应和他俩一齐去梅州了。 事实上,皇令杀气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的。 毕竟,蛹痕的异象已经再次呈现!! 第 三 章 停在会所前的警车是一辆七人座的别克中型商务车。 三人一起来到警车旁,细心的刘芸发现赵若茹这边只有她一人,便关心道:“你的其他家属呢,怎么都不见来,难道就你一个人去梅州?” 正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方志轩忽听刘芸这么一提也觉得奇怪,回头问道:“还真是咧,我一时疏忽都没注意到,没其它亲属一起过去?” “没有。”赵若茹肯定地摇摇头。“周子宏是个孤儿,他原本姓霍,七岁时被一个街边捧着罗庚算命的占卦先生周姓老人收养,之后随周伯改姓周。周伯今年七十三岁了,身边无儿无女的至今还是单身。十四年前上山采药失足滑下深沟,伤了大腿主筋,落了个腿脚不方便。至今我也没告诉他子宏出事的消息,免得他老人家揪心。” “哦,是这样。”刘芸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她听完后觉得心情有点沉重,便伸手扶着赵若茹的肩膀,嘟了嘟嘴道:“他儿子都走了,那周伯以后怎么生活?” 赵若茹没说什么,沉思了良久才道:“子宏走了,只能尽我所力呗。” “我叫你若茹姐吧。”刘芸拉着赵若茹的手。“你自家的亲人呢,也不去?” 紧抿着嘴唇的赵若茹仍然摇着头。“家人全都反对我嫁给孤儿,所以……” 刘芸似懂非懂地望着赵若茹,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别处。 “都快六点了,我们上车吧。”方志轩招呼她俩上车后,便启动车子,红蓝暴闪警灯也随之轮闪起来。正在车子缓慢地开动的时候,疯子杨却突然出现在车头前,侧着身子在转圈。方志轩连忙把车停了下来并下车走到疯子杨的面前,大声喝道: “疯子找死呀,马上走开!” 疯子杨象没听到似的仍在车头前打转,喃着:“擦不掉了……擦不掉了……” “没听见还是咋的,一边玩去!”方志轩抬高音调喝着,又扬起右手吓唬疯子杨。却被赵若茹挡住了:“方sir别打他,他只是个疯子傻子。” “警察怎可能打他?”方志轩缩回手笑了笑:“我只是想吓走他。” 疯子杨听到赵若茹的声音,口诀也不喃了,猛地抬头边惊恐地盯着她又慢慢靠近,当他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早上见过的赵若茹之后,象受到天大的惊吓似的猛地转身就跑,还边跑边大声地嚷吼着:“鬼呀,擦不掉了……鬼呀!……” 疯子杨的突然举动,把方志轩也吓懵了。连着口说:“怎么了他怎么了……” 此时,只有赵若茹才明白疯子杨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今早她和周子宏都看到蛹痕,本来两人都要死的,但她没随车也就没死……疯子杨以为早已不在人间的赵若茹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侯,他以为赵若茹是鬼而不是人就可以理解了。起码有二点是明确了:凡是见过蛹痕的人都要死;第二就是疯子杨早就知道了这个因果结局。 赵若茹也不愿往深里想去,便对方志轩说:“方sir,我们出发吧。” …… 车子闪着警灯很快就开出了小区。 方志轩边专注开车边想着疯子的突然举动,直到上了高速后他依然不厌其烦地想着这事。他总觉得赵若茹应该清楚疯子杨猛烈反应的原因,便试探着口气道: “赵小姐,你怎么看疯子刚才的举动?” 赵若茹完全明白方志轩此话的意思,她想回答他,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略带着含糊吱唔着:“方sir……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探讨一下。”方志轩微笑着。“你还未答我呢。” “我估计嘛,疯子以为我和子宏都一起死了。” “那……疯子不是疯的吗,他怎么会有这种估计?”方志轩在追问着。 赵若茹不由得佩服,警察就是不一般,问的问题都是一针见血直捣核心的。如果直接说出凡是见过蛹痕的人都要死的话,她耽心眼前这两位警察都会责怪她让他俩上她家看蛹痕,那不意味着让他俩也去死?…… “我不了解疯子,更不知道他怎么估计。”赵若茹觉得十分怅然迷惘。“说真的,我今天就不该让你俩上我家看那蛹痕,真的不应该,我可能害了你俩……” “我下午打电话给你,就感觉你知道一些什么事了。” “对于死亡异象,我最初只是一种感觉,只知道那东东来路不明是个不详之物,至于异象的结局,我其实也是刚才从疯子的举动中感悟明白的。”赵若茹似乎想解释什么,以说明她让他俩上去看蛹痕是没有恶意的,便郁郁着说: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害了你俩。” “害了我们俩?”刘芸见赵若茹一脸的认真,便解释道:“若茹姐你完全误解了,别说上你家看蛹痕,如果哪里有蛹痕或类似的迹象,我俩都会主动去看的。方sir问来问去,只是想获取更多的信息细节以便更快查清案件的真相罢了。” “那……那是我想多了。”赵若茹如释重负地咧了一下嘴角。“但异象……” 刘芸立即打断赵若茹的话题道:“若茹姐,我们别说些不吉利的东西了。” “但始终小心点好,那异象……”赵若茹始终忧心忡忡的。 “别再异象了。”方志轩扭头望了一眼赵若茹,又迅速回头看路面了。“赵小姐就放心吧,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皇令在此,威震八方,谁敢造次?!” 坐在副驾驶座位的刘芸扭身轻拍了一下方志轩的肩膀,嗔怪道:“别小姐小姐地叫,听着就不顺耳,我问过若茹姐了,她就大你三岁,我俩就叫她若茹姐吧。” “就叫若茹姐,这样也顺口。”方志轩连连点着头。 赵若茹明白刘芸的善意,是想用略为轻松的话题去缓释她失夫的难过心情。 这时,方志轩提醒道:“路还长着呢,你们先休息一下吧。” 刘芸说:“是呀,若茹姐你也养养神吧,我们赶到梅州再吃晚饭。” “好的。”赵若茹虽然应答着,但她没有丝毫的倦意,脑海里全是周子宏的影象。毕竟夫妻了一场,两人彼此照顾、相互理解地走过了几年,遗憾的是没为他留下一儿半女的,令她觉得自己未能尽到妻子的责任。…… 她海阔天空地想着,半睡半醒地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赵若茹忽地听到方志轩小声地嘟哝了一声:“麻烦了。” 商务车打着右转向灯慢慢靠路边停下了。方志轩推了推刘芸的肩膀,压着嗓门小声道:“刘芸,下来帮帮忙,象是轮胎有问题。” 熄了发动机后,方志轩找了两把类似梅花板手工具两人便相继下车了。 这时除了警灯和示宽双闪灯以外的灯都熄灭了。 车外方志轩的声音:“倒霉,后胎还真的没气了。” “那怎么办呀,有备胎吗?”刘芸焦急的声音。 “有,我先去二百米外摆上荧光三角警示架先。”方志轩渐远的脚步声,一会又跑回来吩咐刘芸:“你拿手电简照着,我先把车尾底的备胎卸下来。” 赵若茹知道他俩正在车外换胎,半眯着双眼警觉地扫视了车外一圈。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半了,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车灯不时地扫过路面。轮闪的红蓝警灯也起到航标灯的安全作用,高速路面上的车流虽然速度快,但司机们见到警灯也人为地避得远远的。赵若茹在心中快速地评估了一下周边环境,目前的安全系数应该是满分。 赵若茹觉得不能只让两位阿sir在车外辛苦,自己也应该下去帮帮忙。她拉开商务车的中门,见刘芸就在车后旁拿着手电简照着车底。便站在车门旁边问道: “芸妹,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不用,也没什么忙可帮,我也就拿一下电筒罢了。”刘芸见赵若茹站车门边上,便说:“若茹姐,你也下来喘喘气吧,外面蛮清爽的,有风空气也好。” 这时,赵若茹发现刘芸的后面忽地从远处的黑暗中滚出一个黑糊糊的物体。她定睛一看,这个类似汽车轮胎的大家伙正朝这边快速滚来。赵若茹知道,这是大货车的外侧后轮胎,因为超载负荷加之速度过快致使螺丝发热变软,再逼迫螺丝帽崩断而至轮胎飞离车身的脱胎。赵若茹被吓傻了,发疯似的举着双手又指着刘芸大声喝着: “快跑!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短短的二秒钟,刘芸显然没反应过来,满脸疑惑地张着嘴望着赵若茹还来不及问出话语,黑糊糊的轮胎就从她的背面猛力滚撞了过去。刘芸没来得及呃叫一声便被力贯千钧的轮胎压趴在柏路面了,手中的电筒依然紧紧地抓着。 赵若茹连忙跳下车,看到刘芸已经没有了呼吸,被轮胎辗压得五孔都在喷血。 方志轩听到赵若茹惶恐的喊声连忙爬出来,见到眼前的情景便呆楞住了,从刘芸被撞辗得变形的身上看得出她伤得很重,估计已经……他丝毫也没有放弃的意思,扑到刘芸的身旁慢慢将她趴着的身体翻转过来,把手指放到刘芸的鼻孔前试了一下,按警员培训过的急救知识反插着手指用力按压刘芸的胸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想尽快起搏刘芸的心跳,但方志轩心中所希冀的奇迹始终都没有出现,刘芸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反而从她鼻孔淌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粘稠。……路面上的车灯闪烁晃动着扫过,灯光照在方志轩那张因焦急而扭曲的脸庞上,就像一张曝光过度的剪影画那般,有点狰狞的恐怖,更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重怅然和痛楚的迷惘…… 赵若茹见状,上前轻拍了两下方志轩:“她……己经没气了。” 方志轩渐渐停下手,将刘芸慢慢扶起抱入怀里,他贴着刘芸满是鲜血的脸颊,汗水和刘芸脸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他想尽量让刘芸躺得舒服些便又慢慢坐到路面上。他自始至终都没流一滴泪也没说一句话,只是双目失神地扭头望着轮胎冲过来的方向,象用积压在心中的痛苦去寻找刘芸的死亡源头。 报完120的赵若茹,见方志轩痛苦的样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所措的走到方志轩的身旁,想说些什么安慰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方志轩望着赵若茹,微颤地翕着嘴唇喃说道:“我俩……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结婚?…下个月?…刘芸?…蛹痕?…皇令杀气?…谁敢造次??!…… 赵若茹抬头目不转睛望着红蓝轮闪的警灯,泪水就象断线的珠儿似的往下淌。 面对一而再的恶耗,她觉得此刻正被一种极度的无援噬咬着,她觉得力不从心! 也许,她从心底里己经认输了。 …… 旋闪着蓝色死光的120急救车呼啸着哀号急驰过来,mz市城区第四中队接到方志轩的电话报告后派来的两辆警车也随后到达。 医护人员小跑过来又躬着腰检查了刘芸的伤情后,边摇头边摘下戴着的听诊器。 两个护士上来整理着刘芸满是鲜血的警服,又把刘芸的尸体慢慢搬上了担架后抬到救护车上摆放好。 两位警员在察看测量及摄录事故现场,另外两名拍档在安慰着方志轩。 赵若茹站在三十多米外静静地看着躺在护拦边上的轮胎。从轮胎的纹样看,这是一条直径超过一米三以上的货车轮胎,钢铃中间的锣丝孔呈扭曲变形状。几条宽若一厘米且大小不一的黑褐色腐蚀带由中心轴孔四边呈不规则状态散射,腐蚀带的边上还存有一些糊状的粘稠液体。 见赵若茹在轮胎前直呆呆地伫站了那么久,方志轩和两个警察也走了过来。赵若茹指着钢铃中间说:“方sir,那些大概就是你电话上说的粘液了。” 方志轩并未见过粘液,只好望着梅州过来的两位警官。 其中一位昨天还参与周子宏事故处理的姓蔡警官蹲下身细察了一会说:“是的,就是这种粘液,与我们在周子宏的小车上发现的一模一样。”待另一位姓韩的警官拍照完成后他又叫他帮忙一起用力将轮胎的另一面反过来。 这时,钢铃中间一个三指大小的图案映入了他们四人的眼帘:棕褐色的蛹痕! 赵若茹诧愕地张着嘴巴,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惧由然袭来。……什么逻辑?……有a才有b?反之有b才有a,任一单项都是无效的,只有a和b的碰撞所形成的节点,人和物才可能发生灾难性的事?……一个奇怪的程式规律在赵若茹的脑海闪现。她想尽快验证这个程式逻辑,便问梅州的两位警官道:“我丈夫的事故车停在哪里?” 韩警官答道:“就停在我们中队的停车场。” “离这远吗” “十三公里左右。” “现在时间还早”赵若茹看看腕上的手表。“还不到晚上十点,我想现在去看看昨天出事的那两台事故车,不知阿sir方便不?” “现在都已经接近半夜了。”蔡警官又说:“算了吧,我看明天再看吧。” “蔡警官能不能通融方便一下?我想……” 蔡警官打断她的话头道:“这不刚出了事故,你们路途辛苦加之又受了这么大的事故惊吓,我看你两位就到中队吃了饭先住下来休息一下再说。” 赵若茹坚持道:“没关系,我暂时不累也不饿。” “就让赵小姐去看吧。”方志轩走到蔡警官的面前。“出了这么多事,她心里难受,我想她应该是想了解一下到底什么鬼在作怪……包括我,也想过去了解一下。” “我知道你是来执行任务的,你叫方志轩,是派来专门了解粘液案情的,出发前刘副队长交待过这事。”蔡警官指着救护车说:“这不刚出事了吗。” “刚出事的刘芸是我的队友,我们一起被派过来。” “专门派两人过来?这粘液看来还真不是小事哦。”蔡警官嘀咕着。 韩警官插话帮忙圆场,道:“他们趁早了解多些线索,也许是好事呢。” “那,好吧。”蔡警官似乎是看在同行的面子上,犹豫道:“走吧。” 赵若茹并不想说什么感谢话语,只是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心中此刻充满着悲痛与愤恨,周子宏的死,刘芸离奇硕命……一而再地命送黄泉,下一个死亡的又是谁?或会是她赵若茹自己?或会是方志轩,或是其它她不认识的人?哎嗯,还有那二位警官,他俩当时也看过蛹痕的…… 她真的不敢往下想下去。到底这该死的异象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也许,它根本就不会收手,甚至会肆无忌惮地加速攻击人类。……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这鬼魅般的异象。她隐约地感觉到蛹痕能够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决心不论多难多苦也要抓紧查清蛹痕的真面目。 她确信,事故车上应该能找到一些引发事故的蛛丝马迹。 第 四 章 事故现场留了两位交警善后,他们四人到达交警中队时己经接近十一点了。 车都还未停稳,赵若茹就本能地扫了一眼周边环境,这是一片郊外的地带,估计是人烟也稀少的原因没什么灯光。夜幕下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幢估计是中队办公兼招待所功能的五层小楼的几间房闪着泛黄的白炽灯光。办公楼前除了两个蓝球架静静地竖在小广场上以外,侧边还零散地停着几辆越野警车和七八辆警用摩托车。 赵若茹有点疑惑,问:“怎么没看见停车场?” 蔡警官边熄车匙边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在后面呢。” 大家下车后蔡警官随即带他俩绕到办公楼背后的停车场。 赵若茹觉得这停车场还蛮大的,最小估计也有一千平方米以上。停车场的四面都用砖墙砌围着,单面刷了白灰的墙面上写着“安全第一”的黑体红字。四个墙角都立了一杵灯杆,估计是因省电而特意装了低瓦数的灯泡,有种昏暗朦胧的感觉。 这个停车场就象一个废铁场似的,事故车、报废车、罚没车等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赵若茹在废铁堆里搜寻着,终于在一辆报废的byd后面发现了她那辆碧玉蓝的车。 她从韩警官手中接过手电筒便快步朝她和周子宏赖以代步的马自达走去。 此刻,望着那辆她坐过无数次、周子宏每天送她去上班的马自达,她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她俩的座驾现在竟疮痍烂疡地静静弃放在停车场的角落。她拿着手电筒走到马自达车边这里摸摸那里照照,时而躬着腰忽又半蹲着仰头察看着每一个细节。 她忙碌了好一阵,见什么线索也没查到,便有气无力地坐到就近的一块铁板上。 这时蔡警官朝这边走过来,远远地喊道:“先吃饭吧,赵小姐。” “不饿,也没胃口。” 蔡警官的口气有点嗔责:“不吃饭怎么行呢,过来多少吃点填填肚吧。” “真的吃不下,谢谢蔡sir的心意了。” “都差不多半夜一点了,明天还有事呢,我先休息了。”走了几步,蔡警官又转头叮嘱道:“你也早点休息吧,也不差那一时半会的,明天再找呗。” “嗯,辛苦蔡sir了。”赵若茹应答着蔡警官。 她静静地沉思了一会,不死心地又站起身,打着手电筒踩着横七竖八的铁架直接爬上到大货柜车的驾驶室里,想从司机的角度寻找一些线索,但她照查了良久后还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迹象,她又折回到马自达小车上反复察看……她就一会小车一会又货柜车地上下爬攀着,不知不觉已经熬到凌晨四点多钟她都不知道。 毫无收获!赵若茹疲惫地靠坐到一条类似保险杠的横铁上。 方志轩提着一小桶水过来,还带来了一大碗饭菜。“洗洗手,吃点东西再弄吧。” “谢谢方sir。”赵若茹洗过手后在自己穿着的衣服上擦着手,再双手捧接过方志轩递过来的大碗便大口吃起饭来。“味道还蛮好咧。” “知道饿就好。”方志轩边说边转身再次返回饭堂又提来了一大壶茶水。 “方sir真是太细心了,谢谢。”赵若茹感激道。 “谢啥?你那么辛苦其实也在帮我呢。”方志轩诚恳地说道:“我这次是来执行任务的,韩警官说已经帮我准备好粘液的标本样板了,我也认真看过车上残留的虫蛹和粘液,再写一份书面报告,任务就完成了。……但慢慢想来似乎总欠缺些什么。” “欠什么?”赵若茹扭着头活动了两下脖子。 “不知道……或许是刘芸那求生的眼神”方志轩的目光显得有点呆滞。“其实我也没闲着,虽然我没过来车场找线索,却一直在门口旁陪着你,也分析粘液的事。” “你在门口陪我,怕我会突然死掉?” “那倒不是。”方志轩解释道:“深更半夜的,主要是担心你有什么事。” “想了半宿,你那边到底有结果没?” “没有,一点也没有。”他的头摇得像个货郎鼓。 赵若茹望了望方志轩,什么话也没说。 她应该是饿慌了,只是她把主要心思放在调查蛹痕异象上而掩盖了她的饥饿感罢了。现在稍微安静下来,也没那么焦灼了便知道要充饥填肚了。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最后一口饭后,左手放下大碗头右手端起茶壶含着壶嘴就直接喝了起来。 目睹着赵若茹犹如汉子般的举动,方志轩确实惊愕了,这反差来得也太大了! 方志轩第一次见到赵若茹的最初印象是蛮好的,感觉她不单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且幽怨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灵气,就像一个柔弱的大家闺秀那般彰显着一种独特雅儒的书倦气质。这种美,是那种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令人难以忘怀的柔弱美。 见方志轩楞呆呆地望着自己,赵若茹知道是自己的汉子行为吓到他了,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试图解释。“嗯,这也没什么,人嘛,本性就是容易毕露,想藏也藏不住。” 方志轩十分认真的样子:“我能理解,毕竟一天多都没吃没睡了。” “方sir,”赵若茹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我估算着,我这条命可能不长了。” “你……怎么突然说这话?”方志轩有点诧愕。 “我这绝不是泄气话,”她沉默了一阵,眼神里透着庄重和肃穆。“实话说,我现在已经束手无策,既避不开它也无法破解它,任由它肆意攻击我们的生命了。” “蛹?你是说……蛹痕?” 赵若茹慢慢把头垂下来,道:“我见过那鬼东西,它不会放过我的,迟早会来找我。” 方志轩不知说什么话合适,只好一言不发地望着赵若茹。 “我想在未死之前,尽力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吧……”赵若茹痛苦地摇了摇头。 方志轩用牙齿咬着下唇,像在下决心似的:“这蛹痕我俩一起查吧。” “一起查,……为啥?” “为刘芸。”良久,他又补了一句:“我不能让刘芸死得不明不白的。” “笑话,你上班族哪有时间陪我癫?” “你忘了,我才是既专职又名正言顺的正规军,倒是担心你这个上班族。” “我?事在人为呗。” …… 天开始蒙蒙亮了,一切都还处于寂静中,夏天的酷热还未完全退去,一缕晨风缓缓吹过,带着一丝清爽直入心肺,那是一种惬意苍茫的时刻。 赵若茹半仰起头,深吸了一口略带着铁腥味的清晨空气。 蔡警官起得也很早,他是专门过来和他俩打招呼的。见他俩这样子便嗔怪道:“你们俩呀,看样子又是一个通宵不睡了,难道不要命了吗?” 赵若茹随意地向蔡警官扬扬手算作打招呼了。 “找到料吗?” 赵若茹望着他摇摇头。 “觉都没睡瞎忙了一宿哎。”蔡警官也跟着摇起头。“我都说过了,这交通事故明摆着就是纯属的意外,我见多了,有些事还真不能太迷信。” “迷信?”赵若茹诧异地拧着眉头。“你不相信蛹的事?” 蔡警官干咳了两声,又清了清嗓音才说:“哎呀那事,信者有,不信者无呗。” 方志轩朝蔡警官那边走去,赵若茹估计他应该是过去说“蛹”的。 赵若茹一个人呆坐了一小会,不死心地再次走近马自达,死盯着驾驶座位上的粘液和几个母指大小的蛹壳看了良久,她始终想不明白,蛹的异象只是一个图案罢了,也就是一个平面的投影。座位上怎么会出现真蛹?而且还流出那么大量的粘液,到底要压扁多少虫蛹才有这份量?……她又跑到货柜车去观察左前轮,发现钢铃中间有条宽约三厘米的黑褐色粘液带直达到轮胎胶边上…… 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赵若茹像忽地醒悟出什么天机似的,向站在不远处正与蔡警官交谈着的方志轩招了招手,又大声问道:“蔡sir,能给我两把大点的镊子吗?” “镊子吗,我去拿。”蔡警官转身到警车的工具箱拿了两把过来递给赵若茹。 “你们跟我来。”赵若茹一手拿一把镊子,直接走到马自达的旁边,腑着身用镊子从座位上夹出一个完好的虫蛹,又走到货柜车那曾经爆胎的左轮胎前,她把虫蛹放到钢铃中间,用另一个镊子截穿蛹壳,青黄色的粘液便涌了出来并顺着钢铃缓慢向下流。 赵若茹盯着粘液对他两人说:“估计会有事发生,你们注意看。” 话音未落,粘液已经流到钢铃与轮胎的交接界点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出现了:粘液所到之处便冒出带着强烈烧焦味的青烟,很快便看到轮胎被腐蚀出一个口子。 三个人都惊愕地微点着头,似乎明白了货柜车左前轮突然爆胎的原因了。 方志轩颌首道:“原来这事故是这样造成的。” 赵若茹随即就给他俩泼了一盆冷水,“其实,不是你们见到的那么简单。” 蔡警官没说什么,只是疑惑不解地望着赵若茹。 方志轩以归纳总结的口气说:“这粘液原来是不腐蚀钢铁,只腐蚀胶质类的物件。” “也不是这样的。”赵若茹慢摇着头。“对货柜车的事故来说,这粘液只溶胶不溶铁,但对刘芸的事故来说就恰恰相反,这一点是肯定的。” 蔡警官十分惊愕的样子,诧异地问:“相反……难道它改了?” 赵若茹道:“确实改变了,改为只溶铁不溶胶,你看那轮胎不是好好的吗?” 方志轩拧着眉头插话:“它为什么要改只溶胶为只溶铁?” “因为它需要轮胎撞人,就必须要使轮胎飞脱出来,所以一定要提前溶掉锁住轮胎的螺丝帽。只要它有目标需要的时候就会随时改变,在处理攻击和被攻击的载体上还配置得分毫不差。我甚至怀疑这粘液是无所不溶的。”赵若茹略作思考又说道: “道理其实很简单,你们试想一下,车开得好好的刘芸为什么会下车?因为轮胎泄气而下车,又为什么她会站到那里等待撞击?因为换胎照明需要而必须站到路边的特定位置;又再因站在那个位置上而被轮胎撞击……表面的合情合理以及顺理成章,其实都是未知力量的刻意安排。一连串的迹象都表明,这蛹的反应是快速的,是有计划地做事,而且从计划调整到执行的时间极为短暂,做到迅速布局、果断执行、即时出结果。” “就像世界末日来临那样,听着就够瘆人的。”方志轩虽然觉得赵若茹说的有道理,但理论依据不够充分,道:“我看没这么玄乎吧,或者纯属是你的个人猜测?” “确实,这些只是表面推断,我估计背后隐藏的东东或许会更可怕。” 蔡警官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虫蛹会根据目的需要而自动调整攻击方式?” 赵若茹点头默认,又问:“蔡sir也信这事啦?” 蔡警官既没说话,也不点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虫蛹?异象?……可以肯定地说,它们会按目标自动配置杀伤元素! 方志轩象忽然醒起什么似的,从警车那找来一块胶布铺到爆炸胎轮内则的地面上,侧身躺着蠕进去后用手电筒慢慢照着轮股钢铃的内则。他很快又退出身来说道: “钢铃内则果然有一个很清晰的蛹痕。” 蔡警官见方志轩出来后,接过手电筒也侧躺着进去。 “见到吗,在轮股的右上角。”方志轩大声提示着。 蔡警官边蠕着身子出来边说:“这蛹痕还挺大的,噢哟,真够吓人!” 赵若茹忧心忡忡地凝望着远处,自语道:“最可怕的……不是这个。” 方志轩伸着脖子扭过头,“是什么?” “……它们是有灵性的。” ……… 第 五 章 韩警官左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右臂还夹着几个文件夹朝这边走来。 “方sir,这是关于虫蛹粘液的全部资料,里面包括虫蛹样本、粘液样本、物证、照片、录像u盘、案件文字报告以及事故勘查报告、结案报告,你核对清单后签名查收一下。”韩警官交待完后,又把另一大袋子递给赵若茹,声音略显着沉重: “赵小姐,你要节哀顺变,这袋子里装的是你丈夫周子宏的全部遗物,为防止损坏,我们已经针对不同的物品用不同的材料或器皿作了包装,而且每项物品包括现金及各类贵重物品都会有详细的清单,麻烦你逐项核对清单后签名查收。” 赵若茹嗯了一声随之打开拉链袋,周子宏生前用过的物件一件件呈现在她的眼前。伤心的泪水不由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忽地觉得自己很孤独、很无助。两个人的路才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如今漫漫长路只剩下她一个人,又该如何去面对?……她默默地坐了好一会才开始逐项核点物品,忽见清单第21项写着“虫蛹三个”便好奇地问: “这是……” “这是从周子宏的衣袋里找到的。”韩警官解释说:“我们通常认为死者衣袋内装的一切物品都归为遗物。如果家属认为不是遗物可以自行处理,但清单不能改动。” 赵若茹清楚周子宏历来都十分讨厌小动物,更谈不上什么嗜好收藏之类的了。那么这些虫蛹是怎样进入子宏衣袋的?……脑海里瞬间打了个大问号。 赵若茹认定虫蛹是个邪恶之物,本打算随手扔掉,但想了片刻又放回盒子中。 这时一个胖敦敦的警员提来一袋东西交给方志轩,说:“这是刘芸的遗物。” 方志轩木然地接过后又默默摆放到身边,随即在清单上签了名。 韩警官觉得奇怪:“方sir,你不打开看看?” “不看啦……”方志轩眼眶红红的。 韩警官明白方志轩此刻的心情,他不想睹物思人再痛多一次。便对他说:“方sir,你的别克商务车我们已经开回来了,就在小楼前面,是不是过去检查一下?” “难道还信不过兄弟们做事?不用检查了。”方志轩长呻了一口气,站起身道:“赵小姐,我们还有其它事等着办呢,先把东西拿到车上放好吧。” “也好。”赵若茹应答着站了起身。 几个警员七手八脚把东西搬到楼前的商务车上又一一摆放好。 蔡警官快步走过来,见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说:“两位先去吃点早餐吧。” 赵若茹望望方志轩,又对蔡警官道:“多谢蔡sir,我想赶紧去殡仪馆。” “这样也好,我估计你们也是这样安排的。”蔡警官边点头边说道:“我有事要先出去办,到时就送不了你们了,就此再见。” 蔡警官分别握手后便上了一辆越野警车,旋闪着红蓝警灯开走了。 这时赵若茹的手机响了,是郭厂长打来的。“赵若茹吗,我是周子宏公司的老郭。你一定要宽心呀,子宏的事我们昨天傍晚就知道了,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和部门经理以及主管一听说这事就连夜动身了,大家还专门开车去接了周伯一起上来。” 赵若茹接过话说:“我怕我家公受不了打击,昨天没敢告诉他这事。” “没事,他老人家现在的状态挺好的,有我们照料你就放心吧。”郭厂长宽慰着,接着他又问:“我们想先与你汇合之后再去殡仪馆,你现在什么位置?” “我在交警第四中队里面,你呢?” “我嘛……”郭厂长大概是在询问司机,停顿了一会才说:“司机说他熟路,离你那已经很近了,不用半个钟就到,我们见面再说吧。” “好的,你让司机慢慢开,一定不要急!”赵若茹叮嘱完便收了线。 …… 三辆小车缓缓驶入交警中队小楼前的蓝球场。 赵若茹与周子宏刚拍拖时就见过郭厂长了,只是这些年来都是各忙各的很少见面,相互的关系也就自然生疏了。郭厂长的实名叫郭炳坤,也许是感觉亲切的原因吧,大伙都喊他郭厂长。赵若茹记得他比周子宏大约大五岁,印象中他给人以成熟稳重又讲究江湖义气的一种气势…… 此刻,郭厂长一下车便向赵若茹打了个点头招呼又转身搀着周伯下车,然后和大家一起来到赵若茹的面前,低沉着声音代表众人道: “若茹,我和子宏就像兄弟一样,今天叫你一声弟妹吧,弟妹节哀。” 赵若茹微垂着头,声音很小:“有心了。” “子宏突然走了,我很难过,我让全厂放假三天以示悼念。” 赵若茹很是愕然:“听子宏说客户都住到厂里等货了,你居然敢放假三天?” “没法子。”郭厂长眼眶红红地望向别处,说道:“谁叫他是我的兄弟呢?” 韩警官见周伯的腿脚不方便,搬来一张椅子,扶着周伯坐下后,又让警员到会议室搬来一箱矿泉水和十几张椅子,他边派水边说:“条件有限,照顾不到。” 赵若茹走到周伯的身旁,扶着周伯的双肩问道:“爸,身体还顶得住吗?” “我没事。”周伯的声音很平静。 赵若茹找来纸巾,腑过头去轻拭去他眼角上的两颗老泪,解释道:“事出很突然,我本来想等处理完子宏的白事之后再找时机对你说的,免得您……” “我理解,理解若茹的一番孝心,知道你是怕我难受。”周伯朝赵若茹连连摆着手,反倒安慰起她来。“倒是你呀要注意身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要挺住哦。” “爸,我坚持得住。” “……”周伯欲说什么又没说,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这时,郭厂长向这边走过来问赵若茹:“听说子宏的车在后面放着?” “是呀,”赵若茹点点头。“连辗压他的车都在。” 周伯问:“怎么了?” 郭厂长把头贴到周伯的耳边:“我想到那车上烧柱香,好让子宏知道兄弟来看他了。” 周伯默允地点点头,又道:“这样也好呀,告慰一下亡灵。” 赵若茹想到事故车上有蛹痕,随即阻止道:“你们不能过去看,一个都不能去。” 周伯十分不解,问:“为啥?” “不能,就是不能过去看!”赵若茹的口气十分坚决。 “告慰一下子宏是好事呀。”周伯劝解道:“若茹,你是不是难过到糊涂了。” “我没糊涂,就是不行。”赵若茹嘟着嘴,但又不知怎样向他们解释。她明知他们进去必定会看到蛹痕,担心他们会好奇那些粘液、蛹壳、会用手去触模蛹痕……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按照她从疯子杨那里悟到的逻辑:见过蛹痕的都要死!郭厂长他们一行十三个人过来祭祀周子宏,是一片朋友兄弟的赤诚之意,如果因为她没及时阻拦,让他们见到蛹痕而出现生命危险的话,她又如何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周子宏?!…… “那里……有危险。”赵若茹忽又嗫嚅地补了一句。 周伯翻了一下眼,“只是烧柱香而已,车停在那又不会动,哪来的危险?” 此时一直坐在旁边不怎么吭声的方志轩走到周伯的旁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让郭厂长帮忙把周伯搀扶到稍为偏静一点的位置坐下后才说道:“我姓方,和你们都是一个市的,因事故有疑点,派了我和另一位同事来梅州处理这次事故。两位都在,我只能说赵小姐不让你们去看事故车是有充分理由的,你们刚才都错怪她了。” “不就交通事故吗,听你说得好像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郭厂长敏感地问。 “事情确实蛮复杂的,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 周伯像预感到什么似的,神色随即凝重起来。“说吧,慢慢说。” “我尽量往简单上说吧。”说完,方志轩便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知道的整个过程全盘说了出来。说是简单说,事实上说得比详尽还要深入细致。 “那子宏之前见到什么异象?”周伯觉得周子宏前面见到的才是关键所在。 “子宏之前的事没听赵小姐详细说过。” 周伯向郭厂长扬扬手。“让若茹过来,我要问下她。” 郭厂长走前几步向赵若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赵若茹很快就来到周伯的面前。“爸,什么事?” 周伯指了指方志轩说道:“刚才这位阿sir已经对我说了一些蛹痕的情况,你和子宏又是怎样发现蛹痕的呢,这事我想了解一下,你能说说吗?” 赵若茹担心老人受不了这种充满恐怖异象的惊吓,觉得方志轩真不该向老人透露虫蛹的事,她狠狠地嗔瞪了方志轩一眼又转头对周伯说:“爸,你别听方sir乱说,这事你就别去掺和了,既复杂又危险的,再说你都这把年纪了……” “赶快说吧,”周伯声音让人有种刻不容缓的分量:“我是在救你们!” 赵若茹犹豫着:“爸,你……我想还是不说的好。” 周伯捏按着指尖算了好一会,忽然瞪着赵若茹,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难道又要死人?”郭厂长显得忧心忡忡的。 “死不死人现在还不敢确定,但肯定的是它们既然杀戒已开,就绝不会只杀一二个就轻易收手的。”周伯的心绪有点燥乱,额上的青筋越来越凸显。 方志轩是带着任务来的,更是急于了解,便恳求道:“赵小姐,你就赶紧说吧。” 郭厂长也劝道:“弟妹你就说吧,免得周伯又焦急了。” 眼见周伯急得像要崩溃了,赵若茹只好将前因后果都如实说出来了。 周伯听完后随即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表情忽而肃穆忽而又沉重,那样子就像正在进入战争抉择前的最后寂静那般凝重……良久,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吩咐道: “郭厂长,你到车上帮我把那两个随身携带的大小木盒拿过来,要快!”周伯想了想又大声喊住郭厂长,叮嘱道: “别忘了,还有我那支紫擅拐杖。” 赵若茹知道家公讲的拐杖是有功力有来头的。他当年上山偶然发现了一棵稀罕品种的小叶紫擅,便有意图地挖回来种在前院里。椐周子宏生前说,家公每天早晚都要向小紫擅运功,直到几年后家公认为紫擅的功力已达到预期效果,便将紫擅连根挖起做成了拐杖。……此刻,赵若茹见家公焦急的样子就像马上要发生人命攸关的大事似的,她也被家公那付紧张的样子吓得有点懵懵懂懂了。待郭厂长把两个用黄纸黑字符封条封贴着的扁方木盒拿过来后,又亲手帮周伯打开时,赵若茹惊愕得简直就合不拢嘴。 小方木盒里装的竟然是虫蛹,是三条虫蛹!! 大扁木盒装的是一个数字刻得密密麻麻的八卦罗庚。 更令人失惊讶得膛目结舌的是,木盒内的底纹居然是三帧令人颤悚的蛹痕。 赵若茹一下子就想起了周子宏遣物中的三条虫蛹。 “爸,你……这盒里的图案不就是蛹痕吗?” “来了,终于来了!”周伯答非所问地自顾自地说着话,又将八卦罗庚的盘底划来拨去,忽又用拇指反复轮捏着食指、中指、无名指。良久,才慢慢开腔道: “我还以为它己经灭绝了,但它……始终还是来了。” 赵若茹更是诧异:“原来你早就知道虫蛹这回事?” 周伯紧咬了几下牙根,道:“何止知道?说真的,我苦等了它整整十四年!” 郭厂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听周伯的意思,你们十四年前就曾经有过接触?” 周伯啧着嘴唇道:“岂非接触?那可是交锋,是生死攸关的交锋!” 郭厂长更是焦急难耐了,问:“周老兄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呀,一定很传奇很武侠的。”方志轩催促道:“周伯,怎么个交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茹,你马上带我去子宏的车边。”周伯扶着椅背踉跄着站起身,又吩咐郭厂长:“你快去把我的帆布背袋拿来,里面有玄剑和香火。” 赵若茹反倒有点莫名其妙了。“爸,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呀。” “若茹别说了,快带我过去吧。”周伯忽又安慰赵若茹,道:“如果这些虫蛹没有太大的蜕变,我还是有能力控制这些畜牲的……” “你能控制它们?……虫蛹?!”赵若茹觉得不敢想象。 “能。”周伯的口气很平淡,但透着果敢的自信,道:“十四年来我一直在潜心修炼,就是为了对付这畜牲,今天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 赵若茹对周伯是持怀疑的态度,说:“爸,你这身骨……到底行不?” “你信不过老爸,怀疑我的功力?”周伯一付踌躇满志的必胜样子,又催促赵若茹道:“还磨蹭个啥,我们赶快过去吧。” “爸你别急,我现在就带您过去,”赵若茹说完便过去找韩警官商量,能不能除了她们四个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停车场,见韩警官点头认可后,他又过来和郭厂长一起左右扶搀着周伯向小楼后面走去,方志轩提着盒子、帆布袋也随即过来了。 四人很快就在后面停车场找到了周子宏出事的那辆马自达。 周伯说方志轩穿着一身皇皮杀气够足,点了一柱香火让方志轩双手敬着并侍卫在周伯的身后。又让赵若茹、郭厂长俩人扶着他杵着拐杖围绕马自达慢慢踱步,转足了三圈后周伯在车头的正前方站住了。他从帆布袋里取出一个铁盒子,抽出两条已经龙飞凤舞地写了符印的黄纸,举起右手在半空中用食指快速地划写了几个字后,猛然点按到黄纸条的中间……对于作法赵若茹多少还知道一点,以前在家里见过几次家公作法。据说这是符印启动的开光仪式,法师的功力越深厚,驱邪镇鬼的作用就越明显。 周伯作完法后,让郭厂长和赵若茹分别在车头车尾都贴上作过法的字符。 紧接着,他让郭厂长爬上车顶并站在最高点的位置摆上烛台香炉,再点燃三柱香呈放射状插到香炉上。说来也怪,三柱香都一次过就点燃了,倒是蜡烛怎么点也点不上,就算点燃了刚欲插到烛台上竟随即便熄灭了。郭厂长无辄只好求助周伯了,问: “周老兄,这怎么回事哦,上面一点风也没有却总是点不着。” 赵若茹分析道:“可能是你那位置高,风大呗。” “真的没风,”郭厂长手拿起已经燃着的打火机伸长手臂右摇右摆的,说道“喏,喏喏……瞧瞧,你看火都不会灭,上面真的一丝风也没有。” 一直双手敬香侍站在周伯身后的方志轩拧着眉头道:“没道理的,怎会点不着?” 周伯建议道:“你耐心点,再试着多点两下看看。” 郭厂长蹲在废车顶上换了很多能够挡风角度,结果还是未能成功点燃蜡烛。 见此情景,周伯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边摇头边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真没想到这圆筒杂种的功力变得这么强大。” 赵若茹从家公充谧着自信的眼神渐渐变为迷茫的黯淡,看出他的内心已经知道自己的斤两了,斗志和信心都已渐趋空虚,表情上也流露着无可奈何的疲态。从现状来看,赵若茹估计家公的法力是斗不过虫蛹异象了,……她忽地觉得心很乱,一股强大的威慑力量正以铺天盖地的态势向她袭来,这股势不可挡的力量看不见也摸不着,随时就像饿狼那般吞噬生命、撕咬灵魂,不由令人倍感生命的渺小以及不堪一击的脆弱。 正在赵若茹感到极度渺茫的时候,突然听到周伯大声吼骂着:“听着,你个死圆筒杂种听着,我周一飞当年就差点被你害死,好在上苍保佑捡回一命,为何你到如今还不肯放过?!”他分别指着郭厂长和赵若茹,又转身用拐杖指向马自达的上空继续骂: “我儿子周子宏已经被你害死了,圆筒杂种你听着,现在站我左边的是我儿媳妇赵若茹,站在车顶上的是我儿子的好朋友,你不要伤害他们,听到吗!别像个小气鬼那样,有本事就冲我这把老骨头来!”周伯稍缓了口气又继续说: “他们两个这次来到这车旁,不为别的什么,本意就是来烧几柱香告慰一下我儿子周子宏的亡灵,这又碍你什么了,我儿子周子宏他人都死了,你臭圆筒他娘的,老子烧柱香你圆筒杂种却七阻八挠的,我咒你奶奶的圆筒杂种!” “圆筒杂种?是指虫蛹?”郭厂长担心这样会得罪虫蛹,说:“少说两句哎。” “怕它祖宗个球,那蛹身圆圆的不就像个圆筒吗,十四年前我周一飞就这样骂它了!”周伯的气似乎还在气头上,指着郭厂长说:“点蜡烛,点到着火为止!” 周伯的话音刚落,郭厂长就大叫道:“点着了,随便点都不会熄火了!” 赵若茹注意到,周伯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是高兴,而是流露出一种惶恐的神色。 安插稳妥蜡烛后,又检查一遍香火都很旺,郭厂长便放心地爬下来。他来到周伯的跟前向周伯竖着大拇指说:“周伯真犀利,虫蛹都怕你老人家了。” “郭厂长你错了。”周伯淡淡说道:“你以为我骂它两句它就怕了吗,恰恰相反,它在向我示威,告知我它已经完全控盘、放缩自如了,我们的生死已由它掌控。” 赵若茹越听越紧张,问周伯:“现在,我们怎么办?” “别急,我用八卦罗庚再格梭一轮。”周伯低下头开始拔弄罗庚。良久,他垂头丧气地摇摇头。“迟了,己经迟了,我的功力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抵挡不了……” 郭厂长不断地嗤着鼻子道:“虫蛹竟然这么犀利” “它用了十四年,已经从最初的虫蛹完成了换代。” “换代?”赵若茹不由想起了一个当今最时髦的词组,问:“等同于程序升级?”。 周伯点头默认。“现在已升级换代为蛊蛹!” 郭厂长不由得机械地脱口道:“蛊蛹?听名字就有点吓人。” 方志轩觉得这名称听着就恐怖,问:“是传说中种蛊的蛊吗?” 周伯答道:“是的,蛊蛹的杀伤力是虫蛹的几百倍。” “刚才罗庚上显了一卦,是乾卦,主卦和客卦都是1卦乾卦,三条爻当位,三条爻不当位,不存在有应关系。按异象看我们很被动,乾卦的代号是7:7,所以7是终极,它的主律也是7……我判断蛊蛹这次行动总共要死七个人……” 七个人?要死七个人?…… 赵若茹随即联想到疯子杨在广场上念的口诀:1+1等7,2+2等7,3+3等7……任何结果都等7?…要死7个人?…14年…7的倍数正好是14…赵若茹奇怪地问: “为什么是7,而不是8或9或其它数?” “7是万物的周期,也是生长与代射的周期”周伯望着远处茂盛的小灌丛,又摊了摊双手说:“现在一号、二号的死亡目标都已完成,看看三号是……” 郭厂长道:“这样说,目标任务还差五个?” “如果乾卦的主律是7的卦理成立的话,就肯定要死7个人。”赵若茹感到越来越恐怖,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犹如冬日的连绵小雨那般渗透着她心绪的任一角落。 “死亡二号”已经定格,那么,第三个死亡的会是谁? 死亡又会在什么时间、地点上发生? 第 六 章 虫蛹只用了一个回合就把满怀斗志的周伯击打得垂头丧气、毫无反抗之力了。 周伯隐隐地感到,眼前这“圆筒”不简单,也许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物”是一种他目前无法知晓的力量。说真的,江湖几十年,闯荡天涯,归隐苦修,至今能左右他符令的邪灵还未遇到,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到底这厮是什么来头? 刚才的香火较量,不单没能让他们三人看到一丝安全的希望,反而令他们增加了无形的恐惧感。如果周伯不主动请缨决斗虫蛹的话,大家也就什么都含含糊糊,只知道虫蛹就是害人害物的恶蛆罢了。但这一斗则非同小可反添了倒忙,让大家真切地看清楚虫蛹原来那么犀利,是一个想啥时杀人就啥时杀人的恶魔,所到之处都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彰显着人类“新霸主”的强大威力…… 目睹周伯的挫败,众人忧患的危机感正以加速度形成。 初战未捷令到个个都忧心忡忡的,恐怖的氛围就像幽魂般无时不在地笼罩着大家的心绪,……本来计划九点前就离开交警中队出发去殡仪馆的,但周伯坚决不同意。他反对的理由很充分:首先他刚才用罗庚算了一卦,卦中显示今日必会出现第三号死者;其次是今天的日子恰是“岁破日”,孱弱的日子邪气最容易入侵,正好被虫蛹利用来祸害人命;再之就是他今天必须写出一列有力的符印,虽不敢再说与虫蛹斗个高低,但起码在保命力度上做到驱避蛊蛹入侵的功能作用还是强大的,至少每人身上备有符印之后就能够做到“符在命在”,在这一点上,周伯相信自己是有能力做到的。 “三号今天一定会死?”赵若茹很怀疑。 周伯十分肯定地答:“是的,异象的确是这样显示。” “三号会是什么人呢?”方志轩模着自己的下巴问。 “不知道。”周伯摇着头,忽又半眯着双眼,像要骤焦什么似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人必须是见过蛹痕的。……唯一破解的方法就是重写符印。” 赵若茹觉得难以置信。“唯一的方法?” 周伯点点头,缄默着。 方志轩见周伯刚才出师不利,现在又说要列符印,问:“这符印……行吗?” “当然行!”周伯的信心再次满满的。“这点功力我还是有的。” 郭厂长觉得如能保安全是件头等大事,问周伯:“你列这个符要多长时间?” 周伯不加思索地答道:“太阳正午开始列,太阳落山前完成。” 郭厂长挠挠头,道:“整足半天呃,加快不了吗?” “你以为做豆腐呀,要一卦一卦罗列,还要整合成符语才能列写。”周伯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天时、地利加上阳光充足,三样缺一不可。” 方志轩眨了几下眼。“听起来蛮深奥的。” 赵若茹试探着提议:“现在差不多上午九点,现在就列吧。” 周伯答道:“必须要太阳当旺的分时方可列写,这样才能起到护身符的作用。” 总而言之,如果要保命,按周伯的要求,今日就不能离开交警中队。 赵若茹觉得家公所言也是非常正确的,保住众人的命是首要前提。如果命都没有了还何谈祭祀死者?俗话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无论家公的布法功力如何,因为接连有人死亡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她选择相信家公说的今天会出现第三号死亡者。 这次去梅州办理周子宏的白事,着实令她觉得自始至终就像在走一条死亡之路,不单步步惊心、险象环生,且环绕在身边的人和事都满布着恐惧的死亡预期。她觉得身边发生的每件事都很可怕……这次行动无论什么理由她都不想继续拖延下去,必须果断结束这段令她胆颤心惊的行程,便以商量的口吻与他们三人商议道: “我认为还是尽快起程去殡仪馆吧,这事宜早不宜迟。” “那周伯列符的事怎么解决?” “符要列,殡仪馆也要去,看看能否同时做到” 周伯连连摆着手。“不可能,也做不到。” 赵若茹又问周伯:“你是说列写的时候,必须要有正午的阳光照着吗?” “是呀,没错。”周伯点头。 “你并不是用笔写,只是用手指在空中划写吧?” 周伯仍然点头默认。 “既然不怕颠簸震动的话,问题就解决了!”赵若茹见大家都脸懵懵的,便分析道:“郭厂长的矫车顶不是有天窗吗,我们将天窗打开,再把座椅对着天窗旋摆好,只安排我爸一个人坐郭厂长的车,他就坐在天窗正方位下列写,无论车朝哪个方向开,阳光都是直射他的,这样又安静又不受任何人的干扰。” “对头!”方志轩轻拍了一下大腿,道:“正午的阳光始终都都是垂直的。” 郭厂长问:“弟妹,其它人怎么坐车?” “全部都转到方sir的别克商务车上去呗。” “在我列符的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叫我,除了司机,其他人都不可进入车内。”周伯宣布着他的要约,又咬着牙说道:“反正我这把老骨头就豁出去了。” 赵若茹见大家都明白了,说:“那就分头行动吧。”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很快就把郭厂长那辆皇冠里面的副驾驶座椅拆卸了,安装到前后排之间的中间位,正对着天窗的位置。周伯检查后觉得还挺满意的,扬扬手道: “大家出发吧。” 四台车缓缓地驶离交警中队又快速驶入了高速路口。 赵若茹看看腕表,9点32分。她问方志轩:“到殡仪馆要多长时间?” 方志轩答道:“如果顺利的话,两点半前就能到达。” “那我们要提前预约殡仪馆那边做好祭祀仪式的准备。” “赵小姐放心吧,韩警官已经帮我们约了三点半了。” “那就好,还是方sir办事细心妥当。” 大约又走了一个钟头左右,虽然路上车并不多,行走得也很顺利,但方志轩的脑海始终跳闪着“死亡三号”几个字,脸上自然就显露出他内心紧张的状态。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他有意无话找话地问赵若茹:“周伯那边不知开始写符印了吗?” “不是说好了十二点正午开始吗,现在才……”赵若茹抬头看看车上嵌挂着的电子数字钟。说:“才10点46分,时间还早着呢。” 这时一辆奥迪q7从商务车左侧呼啸而过,方志轩本能地看看自己的车速113km/h,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辆奥迪至少180km/h。,太快了,迟早会出事的。” 赵若茹说:“豪车嘛,性能和配置都好,驾驶起来也相对安全。” “安全?……”话音未落,紧紧盯着q7行驶的方志轩便惊叫了起来:“前后两辆货车相距这么近还要穿插过去?不怕死呀,喏喏喏,你看,你看……危险!” 方志轩突然大叫起来,开始提前刹车。“过不去了,要撞了……” 嘭嘭嘭!!接连几声巨响,三辆车撞到了一堆,q7冒着青烟被夹在两车的中间。 也许是刚好巡逻到这个区域,交警的两辆巡逻车很快就到了。警员下车后马上分头忙着封路、拉警戒线。两个人直奔奥迪q7救人。其中一个大叫着:“快,灭火器。” “看,蔡警官。”方志轩率先认出蔡警官来。“我们也下车看能帮什么忙。“ “别下车。”赵若茹记起虫蛹的事,担心节外生技。 “你看,一直照顾我们的蔡警官正一个人在救司机呢,看样子司机是晕迷了。” 赵若茹略带着哀求的口气:“方sir,不要去。” “我是交警,责无旁贷。”方志轩拉拉身上的交警服。又指着车头旁的郭厂长和周伯说:“他们都在,没事的,你也下来松口气呗。” 方志轩下车后,正准备冲出去帮忙,被周伯一把扯了回来。低声喝道:“干啥?” “上去帮忙救人呀。”方志轩莫名其妙地望着周伯。“你没看见他们人手不够吗?” 周伯的眉头突然戚了两下,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奥迪q7,抓着方志轩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他压着嗓门厉声道:“要出事了,别去!” “蔡警官一个人救不出司机,需要帮忙……” “蔡警官是谁?……” 周伯的话还未问完,“轰隆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奥迪q7突然爆炸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升起,伴随着滚滚的浓烟向四周袭去。 “蔡警官,蔡警官……”方志轩挣脱周伯的拉扯,不顾一切地扑了出去。 柏油路面上满是碎片杂物和飞舞的零星火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油烟味。第一个映入方志轩眼罕的就是蔡警宫。他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乌黑的柏油路面上,从外观上看他伤得十分严重。方志轩用手煽开浓烟,跑跪到蔡警官的身边,摸着血肉模糊的他还有气息,大声喊道:“救护车,快!救护车!他还有气,还没死,救护车!” “方sir,”蔡警官的声音很虚弱,但并不微弱。 “蔡警官,你别说话。”方志轩扭头歇斯底里地向后面嚷叫着:“救护车……” “别嚎了,已经不行了,”蔡警官说着边慢慢撩起上衣,说:“全都烂了。” 方志轩望过去,蔡警官胸口以下全被炸烂,肠子只剩一些碎段,其余的都不知炸飞到哪里了。碎肉、铁片、半凝固的鲜血以及杂物乱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 赵若茹、周伯、郭厂长也快步走了过来。 “赵小姐,我其实早就知道蛹痕的事,我隐瞒了你……真的对不起。”蔡警官艰难地扭过头,又向周伯伸了几下手指,说:“你靠近点,我有个事要对你们说。” 见周伯己把头靠近,蔡警官才开腔说:“你是周子宏的父亲吧,韩警官电话告诉我的。他说你们在烧香,在作法,千方百计与虫蛹斗,……我想告诉你们,它不是虫蛹,不是蛹痕,不是什么蛊蛹,亦不是神鬼什么的,更不是我们常规上想的那种乌七八糟的肮脏东西……你们真的要相信我说的话,……咳咳……你们也不要再花费太多时间在烧香求神上,没有用的……咳咳……”他吐了两口鲜血后,稍微缓喘了口气又接着说: “它是我们人类暂时没法破解的未知力量!记住,是未知力量!!” “未知力量?!”郭厂长很是惊讶。 蔡警官的声音越来越弱。“这东西我跟踪了好几年,一无所获,也试过从少林寺、武当山请来大师、住持,都破不了……我们和几个政府部门一直在调查,从来没松懈过追踪……几年前我就发现它了,而它们现在才来要我的命,也算待我不薄了,我……知足了。咳咳……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回去以后,向当地公安部门报告,配合派出所,主动联系《未知力量》协会的有关人员,以寻求帮助……咳咳……” “协会?未知力量……”赵若茹在自言自语。 “是的,协会一直在跟进这事,也可以……咳咳……向韩警官了解,他也……跟了几年。”蔡警官又望着郭厂长。“郭……周子宏的朋友,能给我……一支烟吗?” 满脸泪水的方志轩哽咽着问:“自从接触你,从未见过你抽烟呢,怎么……” “公众场合不抽,……交警形象……咳咳……”蔡警官微微咧了咧嘴角,声音越来越微弱:“现在……顾不了形象啦。抽一口再说……” 旁边不知谁即刻递来一支烟,郭厂长放在自己嘴上点燃后,抽了一口才放到蔡警官的嘴唇上。蔡警官绷涨着被烟熏得黑乎乎的脸,尽力吸了一口,从另一边嘴角慢慢吐出烟雾来,脸上流露出极度享受的笑容,又用微弱的声音对郭厂长说: “郭……梅州不错,以后……多来游玩……” “蔡警官,蔡sir……我知道梅州很不错。”郭厂长己经泪流满面,他泣不成声向蔡警官长时间地树着大拇指:“我还知道,梅州的交警更是好样的!!” 蔡警官嘴角叼着烟,望着眼前竖着的大拇指微笑着,他满足地渐渐合上了双眼。 躺着,静静地躺着。 这位全身被火焰喷得与路面同样黑褐色的交警,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黑色的马路上。 …… 赵若茹靠前去按下郭厂长一直竖着的拇指头。轻声说:“他……己经走了。” 大家慢慢站起身,低垂着头,向这位普通的梅州交警默哀、致以敬意。 救护车、消防车呼啸着从应急通道上驶过来,一时间整个事故场地被红蓝轮闪的光块覆盖着,哀鸣的警笛在喘息着呼应,给人以山崩地裂前那种极度紧张的压抑感。 奥迪q7前后的两辆货车也相继燃烧起来,火光越来越大,滚滚浓烟遮蔽着整个路面的上空。救火车向火点喷射着长长的水柱,水和烧红的铁皮碰触后,溅起大团的水蒸气白烟,水柱刚移开,熊熊的烈火瞬息又占回刚浇过的领地,报以更猛烈的燃烧。 两个女护士抬着担架朝蔡警官这边小跑着过来,俩人前后检查了两遍后确认蔡警官已经死亡,正欲七手八脚张罗着将蔡警官的尸体抬上担架。方志轩几个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正在他们慢慢抬起蔡警官尸体的时候,几个人同时都从蔡警官背后刚才压着的柏油路面位置上看到了谁也不希望看到的图案: “未知力量”的特别异象——蛹痕! 序列定格在“死亡三号”!! 第 七 章 离开q7事故现场后,周伯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他本意上并不抗拒蔡警官对蛊蛹定位为“未知力量”的提法,心里面也基本能接受这种略带科学味儿的解释,但经过思前想后,他又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纠结缠绕在心里忐忑不安地打着小九九,无论怎样按捺也平静不了他那失衡的心态。 一句话说到底,他既不否定蔡警官说的“未知力量”,也不想否定自己沉淀多年的“八卦神功”!不是吗,他十七岁就跟随师傅问宅算卦、风水命理的推理布法。入行以来少说也几十年了,也经历过江湖上的暴风骤雨、见过不少诡异复杂的蹊跷事件。虽然降邪震阳的功底自己还达不到太深厚的境界,但对付一般的神灵邪怪他自问还是游刃有余的。当郭厂长说周子宏的车祸有点奇怪时,他当即就拿起罗盘算了一卦,显示有大事还要继续发生。所以这次梅州的祭祀行程他是有备而来且做足了功夫的,更是配置了相关的全套行头,……停车场“香火点不燃”那事本想一出手就震慑八方的,没想到七整八整给整砸了,更没想到自己苦苦修炼了几十年的精华法术竟然那么的不堪一击……出丑了,算是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老脸!他初时以为是自己轻敌造成的失误,但细心想来还真的不是这么回事。他清楚地意识到双方的力量悬殊,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难道这鬼东西真的如蔡警官说的未知力量?!鬼才知道这是什么邪恶东西,也许,“未知力量”这鬼东西还真不是那种靠烧香贴符就能轻易搞定的普通主儿。 但话说回来,也不能因为周伯斗不过“未知力量”而将他定位为毫无功底的江湖神棍。倒是周伯自己觉得自己还是有其独到的真本领,他始终认定在“异象”推算方面自己还算得是精湛奇准的。别的不说,单是刚刚“卦”出的“死亡三号”算得就蛮准的。 眼看着正午将近,周伯焦躁难熬地抓挠着半光半秃的脑壳顶。 现在去殡仪馆这段路程就没法划符保障了,实在说也来不及了。但回程的路途那么长,他必须为回程的安全划写好符印,以确保一行十多二十人的生命保障。想到这些,周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也不管蔡警官说的“未知力量”还是别的什么力量,在正午时分前便进入车内开始写他的符印了,他始终相信,由他亲手划写的符印能够保命! 赵若茹见周伯已开始写符印,便扬手让大家上车继续朝殡仪馆出发了。 …… 韩警官预约殡仪馆的祭祀时间当时就有意延迟了一个小时,所以赵若茹她们赶到殡仪馆时距预约时间相差也就不大,正好马上开始祭祀仪式。 赵若茹下车后首先扫了一眼周围,见人都基本到齐了就是少了周伯。她估计周伯应该在车里继续划写他的符印,便指了指皇冠轿车问郭厂长: “我爸在车里?” “是。“郭厂长点点头。“他说不要打扰他,写完他就出来。” “这么说,他不打算参加拜祭了。”赵若茹沉思了一下,道:“那可是他儿子。” “这话我对他说了。他说保大家的命更重要。” 赵若茹望着皇冠车。道:“符印有用没用先不说,他真是个执着的有心人。” “是呀,”郭厂长感触地颌首道:“他的确有大家的心,他说符在命在。” “那好吧,我们先去拜祭。” 赵若茹说着便转过身去,两人边说边往拜祭厅走去。 说是拜祭厅,其实只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房间。中间摆着一块一米多高的屏风,屏风的前面与一张长桌连拼摆着,一条纯黑的宽布条铺缆在屏风与长桌的中间,黑布条前摆着家属带来的“三生”水果等祭品。烛台香炉摆放在祭品后面的中间位置。被拜祭的死者尸体经过化妆以及修整容貌后,换穿上家属刚刚带来的新衣服,头朝屏风停放在屏风后面的不锈钢床上,尸体旁边摆放着几束白色的鲜花。 赵若茹带着大家过来时,方志轩早己提前过来衔接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周子宏的祭祀厅拾掇得干净清楚,并分别点上了香火和蜡烛。 刘芸的家属比赵若茹他们早一个小时赶到,祭祀厅的布置也周到一些,还在厅门口摆了几个黑白花相间的大花圈,悼念的气氛相对也要浓厚些。赵若茹过来前,刘芸的家属因为准备得较早,到了吉时时分就开始了拜祭仪式。 此刻,方志轩见赵若茹过来便主动迎上前去,又把她叫到稍为僻静的旁边才说道:“刘芸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蛹痕的事,所以你见到他们千万不要提这个事。” “当然,我不会提。”赵若茹应允着,她当然知道,蛹痕就是死神通知书。“没见过那东西就与死神无缘,他们也就不会出事。” “对,是这么回事。“方志轩又道:”你没看他们来的时候要多顺利噢。” “是咧,最安全的状态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错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最安全的、”方志轩的身后突然过来一位英俊的帅哥,他站到方志轩身旁后又问赵若茹:“你就是赵若茹小姐吧,节哀顺变。” 赵若茹不卑不亢地点头默认,又问方志轩:“这位是……” 方志轩连忙介绍道:“他叫刘毅,是刘芸的哥哥。” 赵若茹快速扫了一眼刘毅,第一眼的印象就是精明干练,除了五官英俊以外,最大的卖点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以及圆润有肉的鼻头和那耸立的鼻梁。但不知怎的,赵若茹觉得在祭祀亲人的场合下,他的表情样子怎么就显得那么超乎寻常的平静呢,平静得就像他是一个与这场祭祀毫不相关的匆匆过客那般,仿佛此刻躺在里面的是一个素昧平生的死者而非他的亲妹妹似的……赵若茹略带怀疑的口气问道: “是……亲哥哥?” “当然,如假包换。”方志轩莫名其妙地应答着,忽又补了一句:“同胞的。” 赵若茹嗯了一声便礼貌地回应刘毅道:“你也一样,节哀顺变。”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市刑侦局的刑侦专员。”刘毅仍在展示他的平静。“上个月才调到你们片区执行特别任务,所以赵小姐所住的怡陶苑小区也在我的管辖范围。” “为了管理那片小区,还专门从市局抽调你下去?”赵若茹有点不明白。 刘毅马上纠正道:“赵小姐,我说过了,是执行特别任务。” “小区好好的,还特别任务?”赵若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难道……” 方志轩怀疑刘毅知道点什么。“刘哥,都是同行,如果方便的话,就……”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个任务对人类来说都是公开的。” “别卖关子了,刘哥。” 刘毅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像说普通家常话似的答道:“未知力量。” 未知力量,怎么又是未知力量?!! 赵若茹、方志轩两人瞪着眼惊讶地对望着。 刘毅竟然知道这事?连市公安局都知道,还派了专员下来调查?!……看来这事还真的小不了,就像蔡警官说的那样,他们跟进这事已经好几年了。 “别大惊小怪的。”刘毅对方志轩又说道:“你这次出来梅州执行任务,都是我指派交警支队方面作的安排。没想到这么巧,他们竟然安排了你和刘芸上来。” 方志轩完全被震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被眼前这位仅差半个月就成为大舅哥的刘毅惊呆了。平时两人虽常有接触,但都是礼节上诸如吃饭饮茶之类的场合,工作上的事因职业纪律,相互间从来都没谈论过。 此时的赵若茹倒是蛮平静的。她觉得政府介入“未知力量”事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政府再不介入就不正常了。她甚至希望政府介入得越透彻越好。……不是吗,“未知力量”这几年到底已导致多少平白无辜的人死亡?谁也不清楚……尽管现阶段对它的源头仍然没有实质性的调查结果,进行了几年的调查也毫无头绪,这就足以说明“未知力量”是一个极难处理且挑战性极高的大难题。 “你看你志轩,惊乍乍的还老警察呢,这事我们和梅州方面三年前就有合作了,一直在跟进,也算是老项目了。”刘毅轻拍了两下方志轩的肩膀,又说道: “一直都没有进展,根本找不到调查的突破口。” “那怎么办?”方志轩确实担心会继续死人。 刘毅正欲回答,刘芸祭祀厅那边忽地传来一大片哭喊声,刘毅知道这是要送刘芸去火化了,便对他俩说:“你们……也过去见刘芸妹最后一面吧。” 赵若茹听得出,刘毅的声音略微带着哽咽的震颤。 ……赵若茹双手合着围绕刘芸的尸体慢慢转了一圈后,刘芸的尸体很快便被送去火化炉前并短暂停顿几分钟,让家属作最后的拜别。顿时,家属的嚎喊哭叫声响彻焚化炉前的拜别长廊。有的家属跪地祈拜向刘芸作最后的祷告,祈愿她到了那边的世界能平安快乐;有的家属侧仰天嚎啕,口中哭喃着对刘芸逝去的悲怆和怀缅。 这时,刘芸的尸体被传送带缓缓地送入焚化炉口,在尸体即将被上千c摄氏度的炉火吞噬的瞬间,赵若茹发现一直和方志轩远远站在人群后面的刘毅突然像两腿发软似的双手捂脸蹲跪下来,全身在不停地抽蓄震颤……赵若茹知道,刘毅此时哭了,一直强装着平静坚强的泪水再也羁关不住……是的,再刚强再冷酷的男儿,在亲人即将永别的那一刻都会像小孩子那般脆弱,情感的堤坝也会在那一刻坍塌…… 强悍的人性在情感的元素里,竟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 周伯杵着拐杖匆匆来到祭祀厅前,见郭厂长在便问:“迟了吗,迟了吗?” “祭祀还没开始。”郭厂长指着半山腰上的人群说:“都在送刘芸呢。” “你没去送送……?” “我不认识她。”郭厂长点指着周伯,道:“亏你还是大师呢。” “是这理。”周伯又感慨道:“刘芸这妹子也是够可怜的,年纪轻轻的……” 郭厂长表示同感。“那是。” 周伯没再说什么,见其它人都在祭祀厅前三两一堆在默默静候拜祭,正好他想单独和儿子周子宏说几句话儿,便自己静悄悄地入了拜祭厅。望着儿子一个人安祥地躺着,他凑近去看看儿子的脸,又轻轻抚摸一下儿子的手背,又直起腰长时间地凝望着儿子。两滴老泪慢慢地渗出他的眼眶,他忽地很想和儿子聊聊天,像有千言万语倏地涌上了心头似的想对儿子倾诉一些什么……父亲寒碜苦困了大半辈子,也知道你渴望母爱,但一直没有能力为你讨个妈回来,你要谅解父亲的无能。实话说,父亲有过恻隐之心,但又怕娶回来的女人不疼爱你……淘气的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喜欢半夜爬树掏鸟窝,说是容易把鸟和蛋一窝端,却因手滑从树上掉了下来,当时伤得很重,只有微弱的气息支撑着你那条小命。父亲抱着你敲了八间药铺的大门,才买到羚羊角泡水给你喝,救回你那小命。……如今父爱还未施尽,父爱才刚刚开始,却因你的匆匆离去而戛然而止了! 周伯越想越伤心,不由得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地抽颤。 他的脑海中就像过电影似的,不断地更替出现虫蛹的影象,…虫蛹在摆动…虫蛹在铺天盖地地扩散…虫蛹在唾噬着人的躯壳…未知力量?…蛊蛹?…符印……对,符印!他连忙从衣袋里抽出一张专为送别儿子划写的黄色符印条,撩开儿子的衣服后贴到儿子的胸脯上。他刚为儿子盖回衣服,赵若茹就带着大家进来了。 “爸,你去烧柱头香给子宏吧。” “嗯嗯,就去。”周伯连点着头。 经儿媳赵若茹这么一提醒,周伯这才想起自己进来这么久都还未为儿子烧柱香,连忙杵着拐杖走到前堂双手合揖地抽出三支香,点燃后恭敬地插到香炉上。头柱香上完后,赵若茹、方志轩、郭厂长及来宾先后行礼上香。刘毅是最后一个上香的,他脸上依然彰显着那付平静冷酷的表情。点燃香后,单膝跪地双手敬香道: “大哥周子宏在上,我刘毅今天不敢跪下双膝,是因为心里有愧疚,至今未能破解未知力量的密码,待我完全破解之后,一定回来双膝跪拜子宏大哥。” 见刘毅依然跪着不动,赵若茹上前轻拍了两下刘毅的膀头,示意他可以起身了。 “你也一起来吧。”刘毅扭过身,不由分说拉着赵若茹一起跪下,再次揖手大声道:“子宏大哥你放心走吧,你也不用记挂若茹一个人如何生活,有我在就有天在,谁也别想欺负若茹,我承诺你,会尽力照顾她的。” 赵若茹诧愕地望了一眼刘毅。嗔道:“……差不多了,起来吧。” 方志轩听刘毅这么一说,心里随即泛起一种杂掺的说不出的味道。 郭厂长脸露愠色,扭头问周伯:“这人……是什么人?” 周伯抽耸了一下双肩,摊着双手说:“鬼知道。” …… 众人绕着周子宏的遗体慢转了一圈后,要送周子宏去焚化炉了,郭厂长说服了工作人员并从他们的手中接过车把子,他要自己亲手推着他的好兄弟,送他最后一程。 “你一个人推不动,我们都是两个人推的。”工作人员说。 郭厂长固执地抓着车把子,连声说:“能推,我真的能推。” 祭祀厅到焚化炉是一段百多米的上坡路。殡仪馆是有意这样设计的,禺意着死者在人间的最后一步是向上走的,即为升天的意思。郭厂长只好低头躬腰扎稳马步一步步向前推进。他泪流满面地咬着牙关,谁都不让插手,谁要过来帮忙都被他拒绝。 眼尖的赵若茹忽地发现周子宏的胸脯上面有块像金属块似的物件在反着十分微弱光,便走前去看,竟发现没有任何金属块状反光物。她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当她回眸再多看一眼的时候,竟然发现又是熟悉的蛹痕图案。 周伯也看到蛹痕图样了,他惊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庆幸刚才醒目,在周子宏的胸脯上摆放了一条符印,否则那圆筒犊儿这会儿还不知闹出啥厶蛾子呢。 赵若茹担心有人看到蛹痕图案会不吉利,她见众人虽然都低垂着头,但万一有人无意中抬头,那真不敢想像……她正怔愣着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刘毅快步上前,将一簇白花迅速摆到周子宏的胸脯上面。 赵若茹即时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刘毅和她的想法或许是一致的,都是不想别人看到这个不吉利的图案。她佩服刘毅的敏捷反应和果断采取的措施。但从另一方面想,赵若茹又觉得,蛹痕的再次出现,令事态无端地变得更说复杂和令人倍加恐惧了。不是吗,人都被它害死了,它至今仍然不放手,竟然还要在死者即将被焚化前的尸体上出现图案,而这个时刻,在遗体的特定位置上出现特定的图案又预示着什么?! 难道是“死亡四号”要出现?!! 第 八 章 送走周子宏后,已经接近下午六点多钟。 四辆车离开殡仪馆十多33公里后,在路边一家海鲜饭店前停了下来。 郭厂长一再声明,因为周子宏是他的兄弟朋友,这趟祭祀行程的各种费用由他全部包揽,绝不允许任何人破费,就连赵若茹说这是她的家事,理应由她支付费用都被他强硬拒绝了。郭厂长的确是一个豪爽不羁且把江湖义气看得极重的人,他平常总爱对朋友说“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人的钱财死不带去,人死了两手一摊,要再多的钱也白搭,不如趁还活着,把钱花在亲人朋友的身上,还能体现一点钞票的价值,否则……呵呵,钱就是废纸一张。”。确实,他这样说也这样做,正因为他的言行一致才令他身边聚集了一大帮志同道合的兄弟朋友。此刻,觉得大家跟随他上梅州送别朋友,一路走来确实够折腾的,他想让大家吃点好的,在点菜的时候他还专门往靓的贵的菜式点。赵若茹见他点的全是水鱼海参之类的贵价菜,便过去劝说道: “郭厂长,你别专往贵的点呀,能吃饱饭就行了。” “大家辛苦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吃餐好的啦。” 赵若茹嗔责道:“你看,份量还要得这么大。” “兄弟们都饿瘪了,就放开肚皮吃吧,何况等下还要边吃边商量事呢。” 赵若茹一时没转过弯来。问:“商量什么事?” “回家的路程怎样安排呀……” “也是,”赵若茹又问道:“你初步有什么好的想法?” “还没来得及细想呢。”郭厂长环顾着四周。“哎,怎不见方sir?” 赵若茹抬手指了指商务车,说:“他实在太累了,在车上睡觉呢。” “嗯,菜都上齐了,你俩过来吃饭吧。”周伯杵着拐杖在饭店门口朝这边大声嚷叫着,忽又道:“还差方sir呢,我找过他,没找着,也不知道他去哪。” “弟妹,你先进去吃吧。”郭厂长朝商务车走去。“我去叫醒方sir。” 两人正说着,却见方志轩从商务车上走了下来,边走边伸展着双臂打着哈欠道:“不知不觉就睡了半个钟头,哎嗯……全身都舒服罗哎。” 郭厂长打趣道:“你呀,真是个吃神,刚要开饭就知道起床了。” “刚刚不是周伯在嚷吃饭吗,”方志轩后仰着伸了个懒腰。“要不我还睡呢。” 赵若茹扬着拇指道:“警察就是利害,睡着了耳朵都是张开的。” …… 郭厂长当时订的是能够容纳两张大餐桌的房间,宽敝明朗,还有独立卫生间和真皮沙发、茶几的休息厅。赵若茹进房时,两桌的菜肴都已上得差不多了。大家实在饿坏了,相互间也没多说什么寒喧客气的话语,见人已到齐便闷下头开始吃饭了。 才吃到一半,周伯就停下筷子站起身,扬着双手大声说道:“我说个事,大家不要停筷子边说边听吧。平安符印我已经划写好了,现在我把平安符分给大家,你们拿到符后,将符折好放到上衣袋装好,最好是内袋贴肉的位置。” 虽然郭厂长从来没和他随行的下属说过蛹痕的事,但他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从郭厂长的话语和其它人的行动细节上,早已把蛹痕的事猜得七七八八,个个都紧张兮兮的不知如何是好。现在知道有平安符护身,大家都像吃了一粒定心丸似的连忙蜂拥过来争着领取。周伯从挂在胸前的帆布袋里拿出一摞黄纸符印,说: “别急,慢慢来,每人都有一条哦。” “谢谢周伯,感谢周伯……”大家由衷地感谢周伯送来的平安希望。 见大家都哄领完符印后,赵若茹站起身说:“感谢大家,你们随同郭厂长一道上来梅州送我的丈夫周子宏,确实辛苦你们了,我衷心表示感谢。现在……我想和大家说一下这几天困扰我们的事,无论是我丈夫周子宏、还是方sir的未婚妻刘芸、还有梅州的好警察蔡sir,他们的死,都与我们前所未遇见过的一种未知力量有关……” 经赵若茹这么一说,大家像炸开锅似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未知力量?!……是什么东东?” “不会是鬼怪出来吃人吧?” “难道是外星人入侵地球?” “我看呀,是上天要来凡间收人丁哦,你看……” “大家都别乱猜,瞎猜也没用,政府已经派了专人调查这事了。我们也仅是知道这是一种我们暂时解释不清楚的现象。”赵若茹打断大家的猜测,继续说道: “当时没敢向大家说这个事是有原因的,首先是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也不敢轻举妄动。再就是把纯属猜测的结果说出来,怕大家会乱猜一通。” 旁边桌不知谁插了一句:“你现在不是说出来了吗,怎么会乱……?” 郭厂长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刚说话的那位下属。 “一样会担心,”赵若茹倒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说话,自从接触刘毅之后,她也学着沉静应对的样子了,道:“现在情况都清楚了,虽然我们无法知道蛹痕是什么,但也能确认不明异象的确存在。现在我把事情公开摆出来,就是想听听大家对回程的想法。” 提到想法,大家叽叽喳喳地又说开了,有的说不知怎么办,有的说听赵小姐吩咐,更有甚的说听周伯指点……七嘴八舌的没完没了。 听着很多人都要求周伯指点,赵若茹侧身问坐在身旁的家公:“爸,说两句?” “符印也发了,我也尽力了。”周伯坐着没动,略显着疲态。 郭厂长轻推了两下周伯的肩膀,小声问:“靠你了,想想办法哦。” 一直没停过嘴吃饭的方志轩也放下筷子,边嚼边问周伯。“有点悲观?” “悲观?我周一飞闯荡江湖几十年,哪时候悲观过?”周伯被方志轩婉转的激将话语刺到痛处了,只见他涨红着脸倏地站起身,张了张嘴巴但又没说什么,忽又像泄气似的慢慢坐回到椅子上。良久才小声嗫嚅道:“倒是有个万全之策,就是不知……” 方志轩移动椅子往周伯身边靠了靠,说:“万全之策?说来听听。” 周伯目不转睛地望着方志轩。“就是怕你不同意。” “好的方法我怎会不同意?”方志轩啧着嘴上的油。“再说,我也怕出事呀。” “那我就说了。”周伯双手扶着餐桌沿慢慢站了起身,环视了一圈大家后说:“按我几十年的经验,这个方法应该用得着,也是我翻穿箱底的最后良方。” 赵若茹插话道:“爸,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周伯扭头望了望方志轩,道:“就是四辆车的四周边都贴一条大黄符印。” 方志轩听完后怔了怔,猛然醒起什么似的连连摇头道:“不行,警车贴不得。” “我都说了嘛。”周伯摊着双手,垂着头坐回到椅子上。 郭厂长试探着口气问周伯:“我们民用车倒无所渭,警车除外……行不?” “爸,警车是公务车,那样做会影响政府的形象。”赵若茹觉得这事使不得,说:“这样做,会把方sir害了。……爸,你再想想其它更好的办法吧。” “我真的没办法了。”周伯双手抓挠着没多少根白头发的头顶。“正因为我们有四台车,我才想出这个四合符,三台车形成不了四合,知道吗……是四合符,没有四辆车的话,这个四合符就是一张废纸,根本起不到护身符的作用。” “我们三辆车做三合符可以吗?” “可以做,但力度很弱,况且划符的时间也来不及了。” “明天再走,不就有时间划符了吗?” 周伯显得有点激动。“明天,还明天,我告诉你们,今晚十点零七分会有冈冥星出现,这是刀枪不入的天神星,过了这个时辰又要十五天后才会出现,能等吗?” 邻桌有人问:“不是说这是未知力量吗,我们都不知道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盲目用对付神鬼这套驱险镇邪的法术能起到作用吗?” “你呀你,都知道我这套是驱险镇邪的法术了,难道我们此时需要的不正是驱险镇邪的法术么,”周伯反问道:“我们现在除了这套方法以外还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吗?” 听周伯这么一说,整间房都鸦雀无声了,倏时间,大家都陷入了两难的寂静中。 不知说什么好的郭厂长为难地望望这个又瞧瞧那个,干咳了两声后,吞吞吐吐地问周伯:“周老兄,你看……我也觉得方sir有点难为,四合符的把握……有多大?” 周伯不加思索地答道:“有冈冥星在时间上辅助配合,又有四合符自身铜墙铁壁的法力坚守,我估计……保证大家平安回家是没问题的。” “这样,这样……”赵若茹离开饭桌,走沙发前慢慢踱步。 默默地坐在饭桌边的方志轩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他站起身独自向房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的背影,犹如暴光过度的剪影,色块既简洁又黑白分明。他的步伐拖沓而沉重,就像身上背负着一个足以压跨他整个精神世界的铁陀似的举步维艰。 众人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又像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似的一言不发地静坐着。 突然,方志轩又折回来了,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众人。 良久,他把身子倚在门框上,凝重地说:“四合符印,我同意。” “不行,不能这样做。”赵若茹大声阻止道:“那样会把你的前程白白葬送掉。” “若茹,这些我都知道,难道还有什么比人的性命重要吗?”方志轩扯了扯自己的警服,道:“这身皮就是责任,假若大家都能平安回家的话,我这身皮的责任也就尽到了。再说了,有什么事业能与活生生的人命去比较?我自己也……选择活着!” 啪啪啪一片掌声响起。“方sir真是为大家着想的好警察!” 郭厂长依然担心方志轩的前程,慢慢站起身,犹豫着:“可是方sir……” “都别叽叽歪歪了,大家抓紧吃饭吧。”方志轩打断了郭厂长的话头,他抬手看看手表,说“现在八点二十分,饭后司机到我车上封闭休息一个钟头,谁也不许去打扰他们,其余的人全力协助周伯用透明胶纸粘贴符条。” “好!方sir好野,听从方sir安排!”众人哄嚷着。 方志轩又赢得了一片喝采。 见大家都群情激昂的,方志轩也感到很兴奋,他带着司机们准备去睡觉,忽又回头望了两眼赵若茹。见她此刻正用赞许的眼光也望着他,便满足地快步走开了。 郭厂长是个细心的人,方志轩回眸赵若茹的瞬间微笑全被他收入心坎里了。 至于方志轩的细微举动,郭厂长也懒得去揣摩,他此刻着重关注的是如何尽力保护跟随他一同上梅州的这帮兄弟的生命安全。毕竟他是有多年管理经验的人,问题想得较为细致。生怕哪个环节没做足功夫而出漏子。他最担心的就是司机,他们自出发那天算起,这两天就没有正儿八经地睡过觉,加上大家又担心蛹痕的传闻,基本上就没怎么休息,现在又要长时间驾驶极容易疲劳。想到这些,他当即点了四名驾驶技术信得过的下属做后备司机,让他们四人也跟随方志轩去休息,随时准备接替司机换班。 ……郭厂长虽也兼司机开车,但他自我感觉良好且精力充沛,他并不打算随他们去商务车休息。事实上他并非不累,而是担心贴符印的细节是否落实,他要亲自监管才放心。周伯和赵若茹他们一老一妇的,本来就够操劳的,绝不能把这个工作推给他俩。 大家七手八脚的很快就贴好了四辆车的符印条,郭厂长反背着双手逐台检查了两遍才放心坐在轿车旁边的一个小石墩上。他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些间题。他想知道“未知力量”灭了他的好兄弟子宏的原由,这么多人都不选为何偏偏选中他?!……正想得入迷的时候,赵若茹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两张椅子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 “石墩寒凉,坐久了会伤腰伤肾的。”她将椅子挪到他身旁。“坐椅子上吧。” “谢谢弟妹。”他坐到椅子上。“符印复查过了,风吹不掉雨刮不湿的。” “看到了。”赵若茹点着头又关切地问:“你还要开车,怎么不去睡一会?” “睡不着。”他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子宏兄弟就这样走了,走得这么突然……嗯哎,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空的睡不着。” 赵若茹没答话,她从心里感激他对子宏生前的无微关照。 赵若茹了解郭厂长的为人,也明白他此刻痛失兄弟的内心痛苦,她不知对他说什么好,只是专注地凝望着他,以表达对他内心痛楚的认同。远外樟树碗口粗的横枝上悬吊着的白炽灯泡在轻风中摇曳着,昏黄的灯光一荡一晃的照在他那张因疲惫而显得有点变形扭曲的脸上,轮廓分明的脸颊无处不凸现着憔悴与惆怅的无奈。 俩人都心事重重地沉默着,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良久,他嗫嚅道:“子宏老弟走了,以后……我也会尽力照顾你的。” “……”赵若茹翕着嘴唇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移向远处。 周伯杵着拐杖踉跄地迈着小步走过来,打破了俩人的沉默。 “爸,来这坐吧。”赵若茹站起身,往前拉挪着掎子。 “时间差不多了,”周伯接过椅子后并没坐下来,而是扶着椅子靠背说:“该叫大伙起床准备上车了,晚了怕赶不上时辰。” 郭厂长看看手表,九点五十三分了,连忙站起身道:“我马上去叫他们。” “不用叫了,方sir他们正往这边过来呢。”赵若茹指着停在较僻静位置的商务车,待方志轩他们走近后又问道:“不用叫都知道醒来?” 方志轩一本正经抖数着笑容:“知道啥叫警察了吧。” “还是方sir利害。”郭厂长称赞了一句。 “都各自上车吧,十点零七分准时出发!”周伯一脸肃穆庄严地发布命令。 赵若茹来梅州时是坐中间那排座位的,她见原来刘芸坐的副驾驶位置空着便坐到副驾驶位上去。方志轩扭头望了她一眼,又快速转向望着前方了。赵若茹见他一言不发的,知道他此刻是触景生情又想起了刘芸了,便有意扯话往自己身上说: “我喜欢坐前面,视野开阔。” 这一说不单没扯出新话题,反而令方志轩眼眶红红的似乎又想落泪了。“你不知道,刘芸生前每次坐车都是说这句话的,一模一样的说法。” 赵若茹连忙解释道:“方sir,你别介意,我不知道刘芸也这样说。”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多想了。”方志轩略为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这位置的确是视野开阔,也许……多数女孩子都会有这种感觉吧。” 赵若茹平静地答道:“反正我就是这种感觉。” 方志轩没作声了,低下头看手表。 赵若茹也看着手表,提醒道:“注意,还有不到一分钟就零七分。” “知道。” 十点零七分!方子轩按照周伯的叮嘱,集中精神盯着手表的指针,当秒针刚刚踏正十二的时候,他迅速松开脚刹,在同一秒钟内爆闪着红蓝警灯的商务警车也开动了。按出发前的商定警车在前面带队,哪一辆车都不得无故超越。 三辆轿车跟随之缓缓驶出了海鲜饭店的停车坪。 虽然一路都很顺利,但到了高速公路的第一个收费站,方志轩就感到十分难以接受了。警车遇收费站本来是免费直通的,但周伯交待过,车与车的距离不得大于八十米,否则四合符的功效就会失去,一旦失去就无法重合弥补。所以方志轩过了收费站也不能继续往前开,只能边等边缓慢前行。这样一来问题也随之复杂化了。首先是有几个闲着没什么事做的收费站职员,见警车的前后左右都粘贴着大黄符印,觉得简直就是千年不遇的新鲜事,全都举起手机来拍照或摄录视频,其它待缴费的车辆见此情景也不缴费了,纷纷下车拍照留念。前后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收费站顷刻间就乱作了一团,变成了车山人海似的,整个收费站赌得狁如七彩麻花似的。 待方志轩鸣着警笛好不容易从人车之间突围后,极度懊恼的他已到了忍控的极点。只见他涨红着脸举着拳头重重地砸到方向盘上,然后仰起头颅“阿——”地长啸了一声。好在车上只有他们俩,封闭的车窗外面听不到。赵若茹连忙按住他的右臂,说: “方sir,你冷静些。” “没事,我预了的。”方志轩长吐了一口气。“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赵若茹建议道:“要不……我们停车,让他们几个过来再商量一下?” “不能,不能商量,我怕一商量我就没勇气了。”方志轩咬了咬牙。 “那你……” “没事。”方志轩扭头望着赵若茹,堆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又扯了身上警服的上衣领,强笑着说:“警察,你要相信警察,警察是什么压力都经得住的。” 赵若茹望着他勉强堆出的笑容,心里十分难受。此刻就像有千万支针在刺着她的心脏似的痛楚难耐。……她想安慰他两句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她想代表大伙对他说声感谢,但又觉得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情,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天佑我们,一定要避过“死亡四号”!! 第 九 章 也不知是“冈冥星”辅助或是周伯的“四合符印”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33??原因,反正回程十分顺利、大家都平安到家了。“死亡四号”算是暂时避过了。 下车后,大家都异常兴奋,三手两脚帮忙撕去车边的符印纸碎,又着实夸赞了一番周伯的“四合符印”确实了不得后就各自散去回家了。 方志轩没有下车,孤零零地斜靠在驾驶椅上半眯着双眼想心事。他知道等待他的结局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处分的心理准备,便打开车门下车。竟发现赵若茹、郭厂长、周伯不知啥时就伫在车门边了。便详装好奇地问道: “你们还不回家?杵在这干吗?” 大家都没说话,只是半垂着头站着。 “哎哎,嗯,你们干吗呢。”方志轩显得很平静,说:“我要回单位报到了。” 郭厂长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服,说:“你就别装了,想喊想叫你就吼出来吧。” “郭厂长,我真的没事。”方志轩慢慢拔开郭厂长的双手。“听天由命吧。” “方sir,一路来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已经是我的兄弟了,以后有事千万别瞒着,直接找我。”郭厂长抿抿嘴又道:“我能够承诺你的就是收入绝不比警队差。” 方志轩确实感激,道:“谢谢郭厂长。” “先按郭厂长说的做吧。”周伯上前拉着方志轩的手。“都是四合符害了你。” 方志轩按着周伯双手,诚恳道:“周伯千万别这样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能够让大家平安回家也是我的责任呀,何况我自己也不想成为死亡四号。” 赵若茹半垂着头。“方sir,真的很对不起,为了子宏的事连累你了。” “若茹姐这话见外了。我这次梅州任务纯属是公事出差,发生任何事都与你无任何关系,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方志轩不想往下说,重新上车发动车后又探头道: “不早了,我必须回警队报到了。” …… 事实结果与方志轩之前的猜想并无太大的区别。他将接受警队《处罚条例》中最严厉的公开处分:开除出警队,等候上级批准后正式生效。将警服、警徵、警官证等与警员相关物品全部交清后,他穿着便装离开了他工作了好几年的交警大队。 离开警队大门的哪一刻,他忽地有种想哭的感觉。短短几天所发生的变化可谓太快太大了,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也不过份。不是吗,未婚妻死了;眼看着要成立的新家没了;现在被警队开除,事业前途全都没了…… 真有种一地鸡毛的沮丧感。 他虽然极度疲惫,但一点困意也没有。他似乎想回家,但走的并非是回家的路,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徜徉着。耳边又响起上级领导那劈雷般的悍骂声:你看看,报纸、网络铺天盖地都是你的负面照片和视频,你出名了,出名到支队长一大早就把我叫去骂了一个钟,你的行为己令警队蒙羞,你抹黑并玷污了人民警察的形象,你辜负了人民对你的深切期望,你不配、也没资格继续做一个人民交警!…… 不配?…辜负了…抹黑羞辱了…不配?……方志轩苦涩地微笑着。 他觉得实在累得不行了,连续几天的劳累全都积攒在一起。开除了…失业…全都完了……他觉得很沮丧惆怅,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也忘记自己是如何倒头就睡着的,反正他就这样昏天黑地、不吃不喝地睡足二十个小时。 手机响了,他摸摸枕头两边没找着,又猫起头来又侧耳听了一下,才发现手机在扔在地上的外套衣袋里。他连忙翻起身,用脚撩起外套,找到电话喂了一声。 “我都打了十个电话了,还在睡呀。” 原来是之前的准大舅哥刘毅。 他长吁了口气说:“已经起床了,催命似的……还打了十个电话呢。” “赶快来我办公室,有急事呢。”刘毅的口气似乎挺急的。 方志轩叨哝着:“再怎么急我也洗个澡再去,我都四天没洗澡了。” “好吧,你抓紧。” 方志轩还想问清楚什么事催得这么急,但对方已经挂断了。 …… 方志轩洗漱完毕又换了一套休闲装便准备出门,他找了两遍也设找到车锁匙。正在纳闷的时候,忽地记起自己已被警队开除了,车匙自然也就上交了。他自嘲地苦笑了几声,下楼后打了辆摩的直奔市公安局特警大楼。 他印象中刘毅在六楼,六零六最好记。敲门进去后发现赵若茹也在,虽觉意外,礼貌上还是打了个热情的招呼后坐到赵若茹的旁边,问刘毅:“刘哥有事?” 刘毅本来就是个爽快耿直性格的人,见俩人都到齐了,便开门见山地直说:“若茹也是刚到。今天请你俩过来,是有三件事要通知你们。第一件就是方sir的事。” “别叫方sir,已经被开除了。”他努着嘴又说:“叫志轩吧。” “方sir。”刘毅依然这样称呼他。“你并没有被开除,反而官升半级了。” 方志轩诧异地把眼瞪得圆圆的,惊愕地问:“刘哥就别逗了,不开除还升官?” “确实是这么回事。”刘毅的口气十分肯定。“你的事听起来的确很离谱,可以说是影响极坏,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开除你都算是从轻处理了。我向若茹和其它相关人员调查了解后,明白你当时的做法是为了大众而牺牲自己的名誉和前途。我把这个事直接向主管我们的杜副市长汇报了,他分析后同意撤消开除的决定,不表扬不处分,低调化解这事的不良影响,同时决定把你从交警支队调到市特警队ais特调科工作。” 方志轩扬着眉头。“ais特调科?这名字很神秘哦。” “就是我们现在的部门。”刘毅答道。 “哦,是这样。”方志轩欣喜若狂地连声道谢:“多谢刘哥,多谢。” 刘毅说:“别净多谢我呀,若茹专门陪我去了两趟市政府向杜副市长作证呢。” “多谢若茹姐,辛苦你了。”方志轩高兴得恨不得躬下腰来感谢。 “先别多谢,若茹还要成为你的manda,以后你要听从她的指挥呢。”刘毅继续说道:“我征求过若茹的意见,她也愿意加入警队调查未知力量事件。你们俩都是杜副市长昨天亲自特批的,已经交由组织部门转调关系了,今天就算是正式报到了。” 方志轩是个急性子,追问道:“那第三个事呢。” “因未知力量的事件越来越多,破坏力也越来越强,死伤人数也在不断增加。省政府十分重视,责令我市政府立即成立专门对付未知力量进行调查的特别行动组,简称ais特调科,由省政府指派杜副市长亲自布局督战。因为事件重大,杜副市长直接向省长负责。我和若茹分别任组长、副组长,志轩任调查专员,加上其他文职及技术人员全科共十八个人。”刘毅说到这里又提高声音特别强调: “ais特调科只接受杜副市长直接领导,的指令我们都有权不听从,全市公检法以及任何部门必须无条件配合,不得干预。都清楚了吗?” 赵若茹和方志轩同时站起身,立正道:“清楚,sir!” 刘毅站起身敬礼后说:“我看过若茹的简历,虽然若茹调入设计院之前在辑毒科当过刑侦警,但毕竟已经好几年没摸过枪了,要尽快抽时间去练习射击。全部事项宣布完毕了,你们俩现在就去领服装和枪械吧。” …… 踌躇满志的方志轩重新穿上全新的警服后,有种重获新生的强烈惑。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着实令他振奋了好一阵子。可不是吗,眼看着自己的路就要被睹死了,却突然又现新生机。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绝路逢生!……他奶奶的,什么未知力量,老子就是个不死鸟,老子这回就跟你未知力量耗上了! 方志轩回到办公室,见赵若茹只是领了警服而不换上,不解地问:“咋不换上?” 赵若茹微微笑道:“刘sir不是说我们身份特殊,可以穿便服上班吗?” “刘sir确实有说过,谁叫我们是ais呢。我就喜欢穿警服,精神!”方志轩洋洋得意地左拉右扯地拉着新警服,那神态充满着自豪感。忽又说: “为了感谢若茹姐在市长面前相救,我请你吃中午饭。” “知道饿了吧。”她笑道:“我知你二十个小时没吃饭了,想我陪你吃吧。” 方志轩嘻皮着脸面,“算是陪我吧。” 刘毅从他的办公室走过来,问赵若茹。“不知周伯在不在家?” “他腿脚不方便,一般不会去哪里。”赵若茹又问:“有什么事吗?” 刘毅说:“昨天听你说,他十四年前就遇见过虫蛹,想向老人家了解一下。” 方志轩插话:“是有这么回事,在梅州听周伯讲过。” “那好,我们马上去找周伯。”刘毅说完又吩咐方志轩:“你去买些烧肉和两支泸州老窖白酒,我们到周伯家吃午饭。现在出发!” “是,sir!”俩人立点道。待刘毅离开后,方志轩对赵若茹吐了下舌头,又摊着双手说:“看来,要请若茹姐吃饭,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合作才刚开始,机会多得很,”赵若茹努努嘴,“先欠着。” …… 周伯的家就在郊区一个破落的国营工厂的边上自建的三间瓦房。他当时只是工厂的合同工,那时规定不是国企职工是没资格享受职工分房的。偶然的契机是因工厂书记要随团去公费旅游,专门请了周伯去算吉凶卦。周伯算后说不能去有危险,书记于是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没去参加。后来那团人员出了重大交通事故无一人生还。书记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悄悄划了一小块地皮给他,还私下帮他建了三间瓦房。重新规划工厂地界时又有意把那小块地划了出去,还花了一点小钱找关系帮周伯办了国土证,这样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周伯的私人土地,那三间瓦房自然也就成了周伯的永久房产。 刘毅他们来到周伯的家时,发现郭厂长也刚好和周伯在聊天。大家寒喧客气之后,五人摆上烧肉酒水便开始准备吃饭。赵若茹说方志轩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要到厨房弄点米饭汤水什么的便自己去厨房张罗,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周伯交待说: “爸,刘sir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十四年前你遇到虫蛹的那件事。” 周伯听后连摆着双手说:“事都过了十几年罗,也没什么好说了。” “周伯,我先敬你一杯。感谢周伯的四合符保障了大家的安全。”刘毅与周伯碰完杯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他连手又自己满斟一杯,双手持杯敬郭厂长: “郭厂长,我从心里感谢你梅州之行一路照顾大家,辛苦你了。” 郭厂长行揖手礼,道:“林sir过奖了,大家都上了一条船,理应尽力的。” 周伯拧着眉头听出了眉目,一脸疑惑地问:“四合符印,你也知道?” “知道得还很详细。”刘毅又补充道:“不单我知道,连市长都知道呢。” 周伯惊愕地睁大双眼,不相信似的:“市长都知四合符的事?” “市长都知道了。”刘毅的表情由轻松渐渐转向严肃。他接着说道:“市长很重视未知力量祸害人的事,还成立了专门调查这事的机构,要求千方百计查清未知力量的源头。我听若茹提过你十四年前的事,今天特意过来听你讲讲当时的情形,尽量了解多些有关的细节,目的就是为了尽快破解未知力量的密码。” 方志轩插话道:“这个机构的简称叫ais特调科。林sir就是负责人。” “哦,这样就好。”郭厂长沉思后说:“刘sir肩上的压力重呀。” 刘毅平静地说:“我也感到担子不轻,但相信大家群策群力的智慧。” 赵若茹端着几碗米饭过来,又回厨房端了鸡汤进来,她逐一为每人添了一碗饭一碗汤后,又叮嘱方志轩道:“你一定要吃饱呀,我特意多煮了些。” “嗯,多谢若茹姐。”方志轩连点着头,又对周伯说:“周伯,说说吧。” 赵若茹嗔责地望着周伯。“爸哎,还没开说呀,我还以为你们聊完了呢。” 周伯没理会赵若茹的问话,两手抚捧着酒杯,手指则不停地摸着杯底。他紧闭着双目像在沉思什么却又像在追忆着什么。良久他抬头览望了一眼众人才开腔道: “实在说,我不是太愿意提起十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那年我五十二岁,不单精力旺盛而且身子骨还蛮不错的。当时我在国营企业做合同工。略懂一点中医的我,空闲时除了帮人看下命相风水什么的,还接些帮人驳骨拉筋的活来做,日子过得还算丰润。 记得那天是立秋后的第二天,厂里有个车间主任的儿子淘气爬树摔断了手骨,我看了之后觉得可以驳回来,让他儿子等着。当即我就上山采摘驳骨藤。我是骑自行车去的,本来以为来回一个钟头就足够了,结果耽误了五个多钟才回来。那娃儿的断骨最后虽是接驳回来了,但因为耽误时间过长,骨髓里面的血因停留太久而造成骨髓里藏着一些血瘀块,每到冬天遇到寒风起的时节,他接骨的位置就疼痛,而且痛得他在地上直打滚。因此那个车间主任就说我是江湖骗子骗钱害命,祸害了他儿一辈子的幸福。我怎么解释也白搭,他根本就不愿听我的任何解释。” 郭厂长问了一句:“这一切难道就是因为虫蛹?” “是的,因为虫蛹,是虫蛹耽误了最佳的接驳时间。”周伯仰起头将整杯酒一口灌了下去,像要把自己的人生苦楚一口吞掉似的。他捧着酒杯的双手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痛苦而微微颤抖。像在思考什么似的仰头望着屋顶,好一会才又说: “驳骨藤一般喜欢生长在阴凉湿润的地方,容易找不好摘。那天,刚下过小雨,路面有点湿滑。我记得前面山坳那里有驳骨藤,骑车到山脚后,我把自行车往草地上一扔就沿小道步行上山。刚到山坳就发现前面一片茂密的丛林边沿位置就有一簇驳骨藤。我撩开树木枝杈往前走。忽地我就发现前面有点不对头,不单前面泛着一大片泥红色的微光,而且我眼前总有一个两头尖的深棕红色的大圆筒的虚影在我眼前晃荡,这个大约高我两个头的虚影还时隐时现的。起初我以为自己看眼花了,但我使劲揉搓几下眼后还是这样。我心里开始发慌了,真的慌了。因为我记得好几个老人都说过这山上有红色的妖雾,会吃人溶人的,人一旦被困进去基本就无生还机会了。我当时根本就不相信,还以为是老人以老卖老地唬那些年轻人呢。现在亲眼目睹了,还确切地困入了传说中的红色妖雾阵,难道等待我的结局只能被大圆筒吃掉或溶掉?!” 一直屏着呼吸不敢喘粗气的方志轩,他听着听着就觉得浑身发冷,鸡皮疙瘩阵阵泛起,他虽然做了几年警察,表面刚强,内心还是虚弱的,毕竟他对神秘的现象了解得不多……他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紧张兮兮的望着周伯。 曾经在江湖上混过迹的郭厂长似乎很平静,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虽然对虫蛹早有认知,但此时听周伯说得像鬼故事似的,内心还是有点寒怕的感觉。 赵若茹似乎没任何反应,她的内心早已将对虫蛹的恐惧转化为谋杀她亲夫的仇恨了。在她的心目中没什么可怕的,虫蛹越是神秘恐怖,她要灭掉它的决心就越大。 在公安局曾经任过侦缉专员的刘毅倒是真正的平静,他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的责任所致。就像郭厂长所说的那样,肩上的压力就像千斤铜鼎那般沉重。他听周伯讲述经过的时候,心思并不在过程而在细节,关注的是能否从细节中滤出虫蛹特征的相关元素。他见周伯停了下来,便揣着酒瓶走到周伯的身边,边斟酒边问道: “你说的溶掉是指什么溶掉?” 周伯答:“哎嘿,那是老人唬人的说法。” “不是唬人,是真的能溶。”赵若茹随即接过话,道:“我在压死子宏那辆货柜车的钢铃上发现它能溶橡胶。,在撞死刘芸的轮胎上发现它能溶金属。” “真能溶钢铁,又能溶橡胶?”刘毅似信非信似的。 赵若茹倏地站起身,立正道:“确实,sir!明天我给你一份专门的报告。” 方志轩也起身证明说:“sir,梅州也提供了很多有关虫蛹事故的相关资料。” 刘毅揣着酒瓶绕到郭厂长的身边,边给他斟酒边侧头问周伯:“继续吧。” 周伯夹了块烧肉放到嘴里,慢慢嚼着,说“其实我明白,在我眼前晃来荡去的虚影是想阻止我继续向前行进。我估摩着如果我不逆他们的意思,不选择向前强行而知趣后退的话,保住小命应该没问题的。但这时又未摘到驳骨藤,厂里的车间主任还等着我采药返去救他儿子呢,……这时我确实很犹豫。……哎哟喂,说出来也不怕你们见笑,我当时确实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自己都觉得自己羞辱了江湖人士的称号,连双腿都开始发软哎。虽然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了,也感觉到将会有危险的大件事要发生……事实上,我选择了逆意虫蛹的决定,继续前行!不就差六七米就能摘到驳骨藤了吗,想想也是,老子怕你个鸟,豁出去了!……我这样死撑,说到底就是死要脸子,害怕采不到驳骨藤返去救人,厂里的人不单会笑话我,还会指责我耽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我越是要往前去,那虫蛹虚影晃荡得越频密,最后竟然在我眼前旋转起来。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树下,抓着驳骨藤一刀就砍下去,我本想扯着驳骨藤就往外跑的,但根本就跑不动,藤是沿着树杈缠绕着往上生的。没法子,我只好咬着牙返回头,准备爬上树,把缠着树杈的那一段驳骨藤砍下来就足够药用了。这时虚影似乎变多了,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原因,仿佛一下子多了十几个似的,拦在我头顶上晃荡着旋转,而且转速越来越快……我明白虫蛹是向我下最后通碟了,这时,我跟前这棵大树的粗壮树杆突然出现了三条虫蛹组成的等腰三角形的蛹痕图案。我估模着已升级至最高级别的警告了:只要胆敢跨越雷池半步,我的小命就没有了。……我算了一下,我爬上树砍断藤然后拔腿就跑,前后估计也不会超过五秒钟,虫蛹应该奈何不了我什么。想到这里,我也就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了,双手一伸就往树杆上钳,嗖嗖几下就往上爬了两三米,迅速从腰间拔出砍刀正准备砍下去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告诉我,左前方有一大片棕红色光,我扭过头一看,这一看还着实被前方的情景吓呆了。我惊愕得整个人都怔住了,右手高高举至空中的砍刀也在那一瞬间停住了……” 也不知为什么,涨红着脸庞的周伯说到这里忽地停住了,他把酒杯口贴到唇边慢馒啜着,然后猛地仰头,把剩下的半杯全部倒入口里,他苦着脸的表情,就像咽下的并不是泸州老窖美酒而是苦涩的药汤似的,一脸的苦楚与无奈…… 第 十 章 “周伯,醉了吗?”方志轩见周伯说话摇头晃脑的样子,误以为他喝醉了。 “醉……我醉?”周伯指着自己的鼻头道:“早着呢。” 方志轩确实有点急了,催促道:“那快说吧,别停下来。” “方sir,看你这猴急,”郭厂长插话道:“就让周伯喘口气喝口水呗。” 赵若茹知道家公绝不会饮这两杯小酒就言醉。因为她十分清楚他的酒量。实话说,这两支老窖还不够他一个人的量,何况还分开四个人饮呢。但见他脸颊通红,连忙起身泡了一壶浓香的铁观音过来,斟好后递过一杯给家公,道: “爸,这是你最喜欢的铁观音。” 周伯接过赵若茹递过的茶杯,饮了两口便垂下头来长时间地缄默着。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正想什么,是对往事的激动?还是愧疚?……良久他才颤着声音说: “实在窝囊呀,多年江湖的胆识全泡了,竟被那东西吓得……哎嗯……” “慢慢说。”刘毅平静地望着周伯。 郭厂长搭话道:“周老兄,我们边喝边聊。” “饮,大家饮。” 周伯边说边举着酒杯轮着和大家碰杯后,啧啧嘴便再次开腔道:“当时我看到一片棕红色的光,其实那根本就不是我们熟悉的那种灯光,而是由无数虫蛹的身体自发的弱光所形成,因数量太多而觉得是一片光,就像萤火虫那样罢了。 树丛掩映下的地面不单有两条纵横交错的粗十字线,而且黑色的线条毕直工整,在十字线的中心有一个黑色的大圆圈,整个图案就像一个直升飞机的停机坪,给人一种规模宏大的感觉,我估计这里可能是虫蛹的大本营。……我的手脚冰冷发软了,软得连树杈都差点抓不稳了。我知道我再不果断离开,我的手脚就会因为发软无力而从树上摔下,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不管那么多了,我挥刀把驳骨藤砍了下来,抓着藤就淮备往下跳,就在我低头看地面位置准备往下跳的时候,我发现树头周围的地面忽然间全是粘糊糊的浆液。我根本就不知道这粘液是什么,也许是天意不让我往下跳吧,恰巧让我看到一个小老鼠爬过,地面上的粘液很快就把小老鼠就变成了一缕青烟,还发出阵阵焦灼的恶臭气味。我暗自庆幸自己命大,刚才好在多看了一眼地面而没有直接往下跳。 地面全是浆液已经不可能落脚了,我预感自己经很难走出这片丛林。情急之下,我扫视了右边树与树的高度和距离后,逃跑的思路在脑海里迅速形成,这也是当下唯一选择的逃生途径,就是另辟蹊径从空中搭路逃跑。我记得小时候玩过,当时我们都称这种玩法叫“过江龙”。邻村的却不服这名字,还与我们激烈争吵过,非要我们随他们叫“树上飞”……我拼尽力气用双腿钳住树杆,迅速将驳骨藤缠绕在腰围上,再把砍刀别好,又将随身带着的护身符从内衣袋取出贴到前额上,并用毛巾把护身符扎牢……准备就绪,最后就是生死一博的时候了。我看准了右边一棵碗口粗的马尾松,双脚用力一蹬就过去了,马上往上爬几米,树开始往后弯了,又过了另一棵树。我就用这个方法,大约逃离了三四十米左右。我看再往右就是一条沟壑,因树木遮挡住一时判别不了沟壑的深度。我打算就此下树,低头一看全是荆棘刺丛,只好再往前一棵树再下地面了。 这时竟然出了点意外,在我还未挪移过另一棵树的时候,我坠弯的这棵树竟然折断了,我被重重地摔到地面上,那地面是块湿润且十分平整的斜坡,我身体刚着地就向下滑溜下去。这时我看清楚沟壑了,它的深度至少也有十多米以上。因为泥面湿滑又没什么像样的草,我滑得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滑下沟壑了。我回头一看在沟壑边上有一棵三公分左右直径的岗稔树。我手急眼快像抓救命稻草般抓住了岗稔树。但因冲力惯性的作用,双手抓住树后仍然向后滑去,最终在岗稔树的尾部被我抓稳了。真是万幸中的大幸!我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庆幸小命保住了。 我正准备借助这棵树爬离沟壑边的时候,突然发现出大问题了,树头上不知何时涌现出几十个食指般大小的虫蛹密麻麻地围着树头。我目睹着它们的腰部在往树头上淌流着青黄色的液体,我估摩着这些就是让小老鼠变青烟的粘液了。 怕,我真的很害怕,我知道死神已经向我靠近了。 果然没过几秒钟,岗稔树的树根就被粘液溶断了。容不得我作任何应对的思考,更容不得我作任何坠落前的准备,短短的几秒钟,我抓着的岗稔树连同我一齐坠下了十几米深的沟壑……在摔到沟底的那一瞬间,一阵剧烈的痛楚由脚底往上传,我倏地就像失去知觉一样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掂记着厂里的娃儿还等着驳骨藤驳骨的事吧,我朦朦胧胧的就醒了过来。 我看看沟壑底的环境,周围长满了编席草,草下的泥土也是松软的。我明白了没把我摔死的原因就是这些草和软泥帮的忙。我尝试着站起身,但右脚发麻动不了。后来我才明白,别在腰上的刀在我下跌之前就先下跌了,好在是刀背向上,我下跌的时候右脚踔的脚筋刚好磕到刀背上,虽然没流多少血,但脚筋就几乎废了……” 周伯仰起头又饮了一杯,放下酒杯后连叹了几声气。 “溶断树头?那粘液能溶断树头?”刘毅依然持怀疑的态度。他侧着头望着周伯问道:“之前若茹说这粘液能溶钢铁,能溶橡胶,现在周伯又说能溶树木。” 赵若茹纠正道:“林sir,严格来说并不是这样。” 刘毅听得有点迷糊了,好奇地把头扭过去望着她。“那究竟是……”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赵若茹答道:“粘液想溶什么就溶什么。” “想溶什么就溶什么?还真神了!”刘毅嗤嗤鼻子。 “还不止这些。”方志轩补充道:“我在梅州听若茹说过,虫蛹是有智慧的,它的杀人计划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调整执行方案,并能做到天衣无缝地巧合杀人。” “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周伯插话证实:“我未上树前,地面上是没有任何液体的,我上树后算足了也就那么一分钟,地面上怎么就满是杀人的粘液了呢?” 郭厂长抚摸着下巴那几绺稀疏的胡子。“看来这虫蛹还真的不一般哦。” “现在……”方志轩用请求的眼神望着刘毅。 “现在嘛,痛快喝酒。”刘毅将酒瓶内剩下的酒分匀四杯,举起酒杯道:“多谢周伯今天和我讲了这么多,储位,我就先饮为敬了。” 赵若茹见大家都饮完酒了就问家公:“爸,你还记得小丛林那个位置吗?” “当然记得,”周伯又强调说:“腿脚不便后,我就极少上山了。” 刘毅向赵若茹投去一个赞誉的目光,他觉得赵若茹就像他心里的虫似的总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此刻正欲亲临到现场了解观察一下,赵若茹就开始为他探询了。这思路正合他的心意。难道天底下还真有心有灵犀这一说?……他低声问周伯: “你这腿脚方便带路吗?” “梅州都能去,自己的地头还能说不方便?”周伯一脸的愕然,“带路?” “上山呀,旧地重游那片小丛林。”方志轩又补了一句:“请你当向导呢。” “没问题。”周伯说着起身到左厅的柜里取出装有符印的帆布挂包。 “好,”刘毅很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转向赵若茹和方志轩命令道:“我们出发!” 俩人立正道:“是,sir!” …… 周伯熟门熟路的很快就到了他熟悉的山脚。 郭厂长扶着周伯下车后,俩人站在一片草地上环视着周围。周伯一手扶着拐杖一手叉腰地半仰着头颅,满腹感触地感叹道: “老山就是老山,任何时候来它都是这老样子。” “是呀,”郭厂长颌首赞同。“只有风格定型的山峦才称得上老山呀。” “来过吗?” 郭厂长摇摇头。“还没来过呢。” “这山叫鹰峰岭,听说是一千多年前火山喷发形成的峰峦,悬崖倒峭、沟壑延婉、丛林群拥,峰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川农田。”周伯像唱大戏似的晃着头颅道: “没来过真是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郭厂长望着远处金黄色的田野,有点无奈。“整天就顾着忙生意,管工厂,想休息一下都没法安排时间,哪还顾得上游山玩水哦。” “那也是。”周伯点点头又问;“他们三个在磨蹭啥呢?” 周伯误以为刘毅他们在磨蹭,其实他们一点也不拖拉,只是基于他们三人是第一次合作,在配备上需要几分钟时间相互磨合。这不,刘毅正让他俩仔细检查上午刚领的手枪并将子推弹上堂试枪。赵若茹虽然好几年不拿枪了,但刘毅发现她无论是拿枪的手势还是装弹、退膛、上膛都十分熟练,看得出她当年的基本功是相当的扎实,从整体上看,方志轩尽管每周都有一次射击练习,但比起赵若茹来他要略为逊色。 刘毅亲自再次检查完两人的持枪状态后才转身打开车尾箱,从车箱最里面拉出一个普通帆布袋,熟练地拉开袋口并慢慢抽出一支三尺半长的sr2式冲锋枪,劈哩啪啦地检查一番后,将一排一百发子弹的弹盒插上膛后才把枪带挂到左肩上。 方志轩靠前去轻抚了几下枪把子后,羡慕地啧着嘴赞叹道:“哟嗬,这可是sr2哟,画册上见过,先进得很哟,……什么时候我也有一把sr2就好了。” “这是从省军区直接调过来的,专门配备调查未知力量,过多一头半月吧,你和若茹都会人手一把的……我们走吧。”刘毅边说边向周伯那边走去,说: “周伯,我们可以出发了。” 周伯问:“线路怎么走,是直接上那片丛林吗?” 刘毅点头默认。 山路虽然有点崎岖,但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五人就来到了周伯说的那片丛林边。刘毅观察了周围环境之后,觉得这片丛林确实有点阴沉沉的味道,人尚未进去就已察觉丛林里有股雾霾缭绕的阴森。他吩咐大家: “我们这次任务是摸底,遇到任何事都不要紧张,要以最快速度撤出来。” 赵若茹叮嘱大家:“记住,这鬼东西是有超常智慧的,大家注意随机应变。” 郭厂长道:“周伯有我挽着,放心,丢不了他。” “郭厂你一个人不行,没事发生时还可以,一旦有事你搀不住他。”方志轩走到周伯的身边帮忙搀住他的手臂。“我和郭厂两人负责周伯的安全吧。” 刘毅来回地望着大家,说:“我和若茹带头走,你们随后跟上。” 按照周伯的指引,他们拨开树枝藤蔓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行,很快就到了周伯曾爬过的那棵苦练树旁,但什么也没发现。既没有棕红色的弱光也没有满地的粘液,没遇到周伯说的会旋转的虫蛹,至于他说的“停机坪”就更是没有了。这里与普通的丛林没有任何的区别,地面上除了厚厚的腐叶和一些枝杈小藤外,没有丝毫异常的痕迹。 周伯也觉得奇怪,当时的情景那么的真切宏伟,就算它们的巢穴挪窝了也应该留下“停机坪”的痕迹才对呀,现在怎么就全无踪迹呢,他指着苦练树杆说: “我当时是爬上树才看到的。” “好的,我来爬吧。”方志轩说着就抓着树杆往上爬。 赵若茹背靠苦练树杆双手握住手枪警觉地扫视着前方左右。 虽然丛林里暂时没发现什么,但刘毅从职业敏感的角度,始终觉得这里有一种怪怪的且说不清的阴森感。他感受得到,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谧,犹如死一般的寂静,就像周围都喑藏着无数看不见的杀机似的……他警觉地从肩上慢慢拉下枪带,与赵若茹背靠背地向前方摆动sr2冲锋枪口作120度角扫视。 “报告sir,”方志轩爬上树后坐在一条手臂粗的树杈上,伸长脖子四周反复张望了几轮后,向刘毅报告他观察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异样,一切都很正常。” 刘毅叮嘱:“看仔细点,别漏了什么没看到。” 方志轩没回答,再次伸长脖子扫视了两圈后便下树了,“真的很正常。” “怪了,还真是怪了。”周伯杵着拐杖一脚高一脚低地来回踱着小步,又自言自语地说:“不可能的,按道理是不可能的……痕迹是抹不掉的,应该在的。” “爸,风风雨雨的都十几年了,那痕迹也许被侵蚀掉了。”赵若茹说。 “是呀,”方志轩摇晃着头颅道:“确实什么痕迹都没有。” 刘毅见没什么线索可查,便说:“大家先撤出丛林外面吧。” 赵若茹双手握着手枪走在前面,刘毅则端着sr2冲锋枪倒退步押后护着大家撤出了丛林外围,他选了一片较厚的草坪让大家坐下休憩一下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方志轩随大家坐下后忽又站起身说:“sir,我过去方便一下。” 刘毅明白方志轩是小解的意思,随意地挥挥手表示默许。 方志轩环视一下周围后选择向丛林的左边走去,他沿着丛林边大约走了二十多米后,在一棵大樟树下停了下来,觉得这里应该没人窥得到了,环顾四周觉得没啥异样,在靠近樟树下一棵两米多高的灌木旁,拉开裤链便开始拉尿的时候,他忽地发现左前方的地面上有一个长达一米左右且十分清晰的大蛹痕。刚才大家巡查的时候不是什么异象都没发现吗,现在怎么忽然就冒出一个蛹痕来?! 他记得之前所见的蛹痕都是巴掌大小,而这个蛹痕竟然大得这么离谱……他心里觉得有点寒怕,正拉到一半尿的他被吓到不敢继续拉了,赶紧拉起裤链躬腰往前看,发现地面那个蛹痕竟然会动,而且尖的那头摆动的频率还蛮快的。他不敢再看下去,转身想往回走,但刚转过身却又被几个高他两截头且透明旋转的虫蛹影像把路堵住了,他抬头往上一望简直把他吓个半死,头顶上几条树杈都密密麻麻布满了虫蛹,他慌乱地估算至少也有千把只。他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清楚地记得,刚才来到樟树旁的时侯他也观察过周围上下,当时四周明明什么也没有的,这些虫蛹怎么忽然间就聚集过来了,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突然在他的头顶上方堆积了那么多?! 大虫蛹的影像也越聚越多,在他眼前旋转得眼花缭乱。方志轩明显感觉得到,它们的目的是要威胁他,就是要阻挡他的退路,也可能是……要致他于死地。 他感到被一种无穷力量围困的压抑,他的意识渐渐开始迷乱了,他屏住呼吸,不知所措地把眼睁得大大的盯着虫蛹影像。他忽地觉得肩膀有点灼热,连忙用手摸,肩膀上全是粘糊糊的浆液,连忙缩手回来,粘着浆液的手也随之开始灼热疼痛。他记起周伯和赵若茹说过粘液能溶铁、溶胶、溶树……难道它们今天要把我溶掉?!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象,也明白他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自救的能力了,必须当机立断马上向队伍求助,便仰起脸庞又高高举起紧握着拳头的双手,像野兽嚎叫那般张嘴大喊: “有…情…况!!……” 震耳馈聋的嘶哑声音在丛林周围的山谷里回荡,绝望痛苦而又带着竭斯底里式的高分贝频率叫声,沙哑而宏亮,在寂静丛林边上显得特别的凄烈,令人听着也觉得毛骨悚然……方志轩的话音未落,树杈上那上千只虫蛹便开始暴雨般向他喷射浆液。一时间,从头顶到脚底以及地面全是厚厚的粘液。 正在思考着下一步搜寻方案的刘毅听到方志轩惊恐的叫喊声后,右手倏地捞起放在身边的sr2冲锋枪从草坪上跃起朝方志轩喊叫方向直奔过去。赵若茹匆匆交待郭厂长照顾好周伯后也跃身随去。他俩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见到了方志轩,但他俩见到方志轩的时候,他的样子已经不人不鬼的,甚至可以用恐怖狰狞来形容他此时的容貌。 “志轩,你……”刘毅想冲过去救他。 “别过来……sir……粘液,别过来,别……” 方志轩此时的头皮、肩膀、脚底已经开始溶化,鼻子已被溶掉了一半,脸目狰狞的他痛得跪在地上举着双手乱抓乱挥,但他头脑似乎还清醒,嘴还能够说话,除了“呀呀”地嚎叫以外,见刘毅到来便指着头上的树杈,断断续续地说: “上面……蛹,很多蛹……喷浆……哎嗯,sir!……” 刘毅抬头望望方志轩头顶上的樟树杈。“什么也没有呀,到底怎么回事?!” 方志轩显得很顽强,仍然艰难地举着正在溶化的手指着头顶的树杈,声音极其微弱:“喷……上面,喷……”他软绵绵地左右摇晃了几下。 “志轩,志轩!……”赵若茹哭喊着想上前搀扶,却被刘毅伸手拦住了。 “若茹姐,欠你……一餐饭……”说完,便无力地向满是粘液的地面慢慢倒下去。 赵若茹整个人瞬息间崩溃了,哭喊着:“志轩,快别……” 方志轩完全倒下去了,一动也不动地静静躺着。他死了!……像有很多未完的话还没说完似的呲着牙齿痛苦地大张着嘴巴……没有了呼吸,再也没有痛苦呻吟的啕喊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息间凝固了,窒息了……随着他的肉体加速溶化,一阵阵恶臭且带着浓烈烤肉焦灼味的青烟从他身上迅速飘散出来,但很快就被山风带走了。 匆匆赶来的周伯和郭厂长见此情景也被吓住了,一时束手无策地楞站在赵若茹的身旁。周伯毕竟是老江湖,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细致地观察了周围环境状况后,感觉这次虫蛹的来头不小,连忙口中喃喃有词地喃嘟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懂的术语,又从帆布袋里请出四条黄底黑字的符印分给每人一条,叮嘱道: “这圆筒来势汹汹的,大家快,快把符印装进胸前的口袋里。” 赵若茹没心思理会符印的事,接过家公的符印后随意地挂到上衣领口上。 她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个概念,“未知力量”的特别行动——灭绝异象!……她觉得虫蛹这次的行动很特别,从方志轩迅速死亡的状态来看,虫蛹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且下手的力度十分凶狠。它们这样做,到底是想警告我们别不自量力地继续追查此事,还是“未知力量”必须执行的计划中不可更改的异象方案? 序列定格在“死亡四号”?……四号!! “蛹,好几个大蛹!”郭厂长突然指着方志轩尸体后方的丛林大喊。 众人顺着郭厂长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几个超过两米的透明蛹影在丛林边上旁若无人地旋转,像在庆祝它们又一杀人计划执行成功似的耀舞扬威。 积抑着满肚愤恨的刘毅也见到蛹影了,本来遇事号称“冷静之神”的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紧咬着嘴唇、圆睁着怒目,忽然咬牙切齿地大吼一声: “你祖宗的,来了,终于现身了!” 他边说边撩起手中的sr2冲锋枪,拨向“连发”的位置,对着蛹影毫不犹豫地扣动板机。他向后侧仰着身体,右手食指紧紧地扣着板机左右六十度角地来回扫射着。 突突突……枪口燎着蓝烟、喷着灰白的浓烟和红色的火光。 丛林边上被子弹打碎的树叶在漫天飞溅,手臂般粗细的树杆倾刻就被拦腰截断,茂密的丛林倾刻间就被他的sr2几乎扫出十多米的平地。一百发子弹已经连续打光了,他仍然死扣着板机不松手,连发盘因弹槽没有子弹而在空转,发出沙沙的机械转动声,撞针碰击空弹槽而发出规律“嗒嗒嗒”的金属碰击声。……刘毅端着枪口冒着白烟的sr2冲锋枪依然保持着刚才猛烈射击的姿势,怒目圆睁地盯着前面被他扫射成空地的位置,就像雕塑一样良久也没动。 赵若茹以为经过这么密集的扫射后,一定会有不少大蛹被打碎或打伤的,但她快速地绕过粘液,双手握枪走到满是枝杈落叶的空地,用脚撩开地面上的枝叶搜索了两圈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方志轩,地面上只剩下一套浸满了身体溶化成血水后的警服湿漉漉的摆在地面上,头颅骨及其它骨骼全都被溶化了……什么叫死无全尸?赵若茹觉得这回算是见识了。最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刚刚还满地粘糊糊的浆液,现在竞然一点也没有了,连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静,地面上干干爽爽的,就像地面上从来就不曾有过粘液似的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楞站着的赵若茹此时已惊愕得说不出话了,望着眼前离奇的情景,她整个人都被那瞬间变化的现象惊呆了,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变魔术那样实在太不可思议。什么科学依椐,什么逻辑理论,什么唯物主义,……在这现象面前全都变得相形见绌。 她想弄清楚,能有这般能奈的“未知力量”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 十一 章 方志轩“死无全尸”的离奇事件,由市政府加急上报到省政府。 一号警报拉响,紧急部署的撤网行动迅速在鹰峰岭展开。 车身标识着ais特调科的丰田普拉多引领着三辆黑色的特警车呼啸着警号来到鹰峰岭脚,与车身黑底白字写着ais特调科的车辆并排停下。一百多名特警手持ak47冲锋枪从车内鱼贯而出,迅速在车旁七排列队等候指令。杜副市长和两名腰间别着施泰尔冲锋手枪的ais特调科的女警先后从丰田普拉多匆匆走出车门。 “请杜副市长训示!”特警队长立正敬礼。 副市长脚步也没停,简单地向山上挥挥手。 “是。”特警队长会意后转身向队列命令道:“向右转,丛林搜山!” 警员们立刻分散为五人一组往山上冲。 两名女警双手握着手枪一前一后护着杜副市长急促地往山上赶。戴着近视眼镜走在前面的瘦高个叫罗素娟,今年二十四岁,是ais特调科的案情研究员;后面压阵的是ais特调科的化学分析师戴玉,比罗素娟大两岁,办案以精细耐心著称警队。略显丰腴的她一会侧着身走路,一会又倒行着走,警觉地扫视身后状态的细微变化。 四十七岁的杜副市长名叫杜柏青,虽然为官多年,但他十分注重身体锻炼,一点也没有养尊处优那种大腹便便的官态,而给人以一种殷实强悍、精明干练的感觉。从他此刻到达丛林边也不喘一口粗气就可略窥一二他的身体状态了。 仨人刚上到丛林边,罗素娟和戴玉就被赵若茹按刘毅的安排领着去现场勘查了。 见杜副市长到来,特警队长苦着口脸率先迎了上来,一脸的不忿:“杜副市长,我们奉您命令上来搜山,但刘sir不知为什么却不让我们搜山。” 杜柏青没有即时回答,转头望着刘毅。 刘毅也没作任何回复,只是对杜柏青摊了摊双手。 “你们先稍息等侯吧,刘sir自有他的安排。”杜柏青明白刘毅是不便当着众人解释这事。对特警队长交待完毕任务后,他走到刘毅的身边不解地问: “怎么回事?” 刘毅立正答道:“报告市长,那股力量太凶猛了,方志轩死得连尸骨都找不到。” 杜柏青嗤了嗤鼻子,说:“这个我知道,也收到报告了,我问的是搜山的事。” “是这样的。”刘毅寻思半晌:“我们之前也搜过小部份丛林,结果什么也没搜索到,所看到的情景都是十分正常的,没有丝毫的异样,但我们刚撤出丛林,方志轩单独去小便就出事了。我们听到他喊叫的时候,前后也不过两三分钟的事,直至他死亡也不超过五分钟。综合方志轩死前的简短话语,还有我们刚到现场所看到的场景,可以想像方sir当时应该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到了大批量虫蛹的围攻……” 杜柏青打断刘毅的话题,问:“你们搜索的位置离出事现场有多远?” 刘毅转身指着当时的搜查位置。“喏,那里……不超五米。” “没搜仔细?”杜柏青的目光里略带着些许嗔责。 “不会,方sir当时还爬上树仔细窥查过。” “你是说……”杜柏青若有所思地来回走了几步,又问:“突然出现的?” 刘毅直接说出他的看法:“是的,来得非常突然……我觉得这股力量时刻都在我们的身边,我们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但它们随时都可以出来杀人,它们从哪里出来又到哪里去,我们不得而知。估计这次杀死方志轩就是杀鸡给猴看,意思是警告我们不要再骚扰它,更不要继续追查下去,否则后果会更严重,甚至死的人会更多。” “所以你就拦住特警队,不让他们搜山?” 刘毅辩解着理由。“不是不让搜,是搜不出任何东西。” “它不是离你们不到五米吗,如果你当时扩大五米搜索范围,不就……” 刘毅明白杜柏青的意思,口气肯定地说:“就算扩大三十米范围也没用。” “这话……怎么讲?”杜柏青侧头望着刘毅。 “仅几分钟,它们就完成杀人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速度……” “来去无踪?”杜柏青的鼻翼抖动了两下。 “是的,”刘毅肯定地点点头,又道:“从最近几例案件综合分析看,它们的智商极高,有着相当严谨的管理体系,如果没有专门锁定的目标,它们是不会出来的。” 杜柏青惊愕地望着刘毅,半信半疑地诧问:“……高智商?” “是的,它们的智商远比我们人类还高。”刘毅略作沉思后说:“关于这方面,赵若茹有专门的报告,待她送报告上来我整理之后再呈送给您。” 杜柏青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敌人的状态和能力远远超出了他初期的判断,但他此刻仍持怀疑的态度。“不会吧,不就一个中指大小的虫蛹吗,智商会比人类高?” “确实是这样。我也是这次去梅州才知道。”刘毅想趁此机会将这两天的想法向市长汇报。“这些结果并不完全是推测,都是有根有椐地综合评估出来的新发现。前天在你办公室我没说,是因我这边的细节未评估充分,不敢妄自向您报告。” 杜柏青颌首,忽又问:“如果,我们坚持逆它意搜山,你估计虫蛹会怎样?” “不知道,”刘毅晃了两下头。“估计没结果,也许会有人死亡……” “算了。”今天没抓到虫蛹,杜柏青心有不甘地向特警队长召召手。 特警队长小跑着过来了,立正行警礼,道:“听候杜副市长指示!” “因为情况非常持殊,我们仔细研究过具体的可行性,决定不搜山了。”杜柏青伸手与特警队长握了握,又道:“你们先回撤吧,辛苦大家了!” “是,服从命令。”特警队长再次敬礼后转身小跑着走了。 目送着特警队全部撤走后,杜柏青正欲问刘毅问题,忽见赵若茹小跑着来到他俩的跟前。“报告,在方sir的衣服下面发现一幅清晰的大蛹痕,足有一米长度。” “你们见过面的,”刘毅匆匆介绍道:“杜市长今天亲自上来指导ais的工作。” 赵若茹向杜柏青行警礼。立正道;“杜市长辛苦了。” 杜柏青没说什么,只是礼貌地朝赵若茹点点头,便肃穆着脸面朝现场走去。 现场的恶臭味还未完全消去,熏得杜柏青皱了几下眉头。正在观察樟树杈的罗素娟见状,估计到市长不习惯现场,连忙从随身挂包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杜柏青,说: “杜市长,戴着会好受些。” 见大家都没戴口罩,杜柏青朝罗素娟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刚拍摄完大蛹痕的图片,随即把相机带往脖子上套挂好又蹲下身用镊子取着泥土样本的戴玉头也不抬地插话:“市长不必理会我们戴不戴口罩,我们是习惯了。” “你们没戴口罩我能理解,可以说是职业要求。”杜柏青接着道:“通过闻味道有时还会发现一些意外线索,所以现场的气味虽不好闻,但有必要闻。” 说完,杜柏青蹲下身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大蛹痕,又转目望着方志轩留下的头发和湿漉漉的警服。他绷着脸紧锁着眉头,谁也不知他此刻正在想什么,……刚才听了刘毅的汇报,一种无形的压力此刻正压得他喘不过气那般难受,……虫蛹神秘莫测、来去无踪、随心所欲的行端,已经形成管理体系、智慧远超人类……难以置信呀,这“未知力量”到底是一股什么力量?!……望着方志轩仅剩的头发,他觉得简直不敢想像,一个一百七十斤的壮实男子,竟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溶化成水,连骨头渣也不留一点,实在太可怕了!……面对“未知力量”这么一个强势而神秘的对手,虽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但又觉得自己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无名压力掠过心头,令他担心自己的能力能否压得住虫蛹那来势汹汹的阵势。 现在死了一个方志轩,后续如果再出现李志轩、何志轩、张志轩……他身为毁灭“未知力量”的主导责任人又如何向市民交待,如何面对死者那渴望生存的目光?! 杜柏青感到莫名的无奈和惆怅,一筹莫展地垂下了头颅。 过了良久,刘毅来到他的身边,以为他在垂头悼念方sir,小声道:“杜市长,你别太难过了,……我们的采样调查任务完成了,现在需要清理带走方sir的遗物。” 杜柏青没说话,慢慢站起向旁边走了几步,说;“等等再收,都来我这吧。” 众人不知市长要干什么,莫名其妙地向他靠过去。 杜柏青低沉着声音:“ais特调科向方志轩战友默哀三分钟。” 悼念礼毕后,杜柏青慢慢背转过身,手掌心往外挥了挥。“收拾吧。” 拾掇完方sir的遗物后,刘毅欲作案情的现场分析,请示杜柏青:“难得人员这么齐集,我想现场分析一下案情,顺便向市长汇报当前情况。” 见杜柏青点头赞成,刘毅又吩咐赵若茹:“让周伯和郭厂长也过来参加吧。” 大家往前走了几十米,选了一块草坪盘腿坐下。 周伯和郭厂长匆匆赶来,还未坐下,杜柏青就指着周伯说:“你就是老周吧。” “你认识我?”周伯一面的茫然。 “何止认识,还知道你那威风八面的四合符呢。”杜柏青又指了指郭厂长。“还有这位热心破解未知力量的郭厂长我都认识。” 刘毅连忙站起身介绍道:“这位是杜副市长。” 带着浓烈江湖气息和习惯的周、郭俩连忙躬腰道:“市长好。” “老周,你觉得四合符真的有用吗?”杜柏青迫于未知力量的诡异压力,有点束手无策的空虚,此刻任何能整治虫蛹的方法他都想多了解一些,便直入话题问道: “那符印……真能镇住虫蛹?” “能,当然能。”周伯的口气显得很坚定。 杜柏青的脸上刚掠过一丝喜悦,不料周伯却又道:“我初时确是这样想的。” “那……现在呢?”杜柏青微笑着,仍抱着一丝希望。 “现在觉得我们根本就不是圆筒的对手,”周伯略作沉吟,又道:“来去自如、无影无踪、想杀谁就杀谁,而且杀人的手段不单凶悍还招招都变着花样,……这已经不是我们拜治的神鬼道上的行头,这种力量已经不是我们空间能做得到的能奈了。” “空间?”赵若茹像悟到什么似的追问道:“爸,这话怎讲?” “不是吗,”周伯接着道:“我师傅三十年前就对我说过,世界分三层,就是天堂、生界和地狱,每一层都有着无限的空间。我们生界的空间虽然庞大无边,其实只有人、鬼、神三界。对于圆筒横行无忌、杀人如拈小草的行为来说,人界就不用说了,是绝对没这般天马行空的能奈。至于鬼神就更不会了,因为它们讲究的是用时间来换空间再得生死结果,德善、丑恶、因果、报应的综合……人的生死是有门道有轨迹可查的,我们只需找到合适的工具,在合适的时间段内、方位上做合适的动作,符印就可封闭邪灵轨迹和限令歪信门道了,所以符印在人鬼神的共同空间内能够起作用。” 一直话语不多的戴玉问:“合适的工具,怎么知道什么工具才合适?” 周伯答:“合适就是根椐什么事划写什么字符,这是我们江湖的行道。” 罗素娟对周伯的说法蛮感兴趣的。“那也说明不了虫蛹不在我们空间呀。” “这都不明白,我们要阻止司机闯红灯,立个规则司机就不敢闯红灯了。人间叫规矩,鬼神界叫符印,它们与人界也一样,区别只在于划个符印,用符印来代替人界的规则。”周伯解释着:“任何符印都失灵的话,说明圆筒不受这个空间的规则制约。” 罗素娟想想觉得有点不对头,“既然这样,你还搞什么四合符,那不是……” “其实,我也是刚才因方sir的死才忽然悟明白的。”周伯不想被人误解自己的好意,自圆其说地解释道:“之前确是将圆筒当作鬼异灵邪来处理的,但我发现无论划写任何字符圆筒都无动于衷、不痛不痒的,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杜柏青听到这里,对符印的威力已经不寄希望了,但他对周伯的逻辑思维及推断分析还是基本认同的。问周伯:“既然符印对付不了虫蛹,老周还有其它招数吗。” “没有,暂时没有,不过……”周伯略顿了一小会,又说:“我会想办法进入它们的空间,把我的符印贴到圆筒的空间里面,让圆筒也尝尝符印的威力。” 包括杜柏青在内,大家都觉得周伯简直是异想天开,谁也没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倒是赵若茹像受到什么启发似的,口中不断喃哝着:进入它们的空间…… 其实周伯还有一个认同者就是郭厂长,“我亲眼看见刘sir的冲锋枪对着近在咫尺的虫蛹扫射,子弹都打光了,虫蛹却连的一根汗毛也没伤着。为什么,道理很筒单,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刘sir扫射的对象只是另一个空间的虚影而已,就像我们扫射海市蜃楼一样根本打不着边。” “不可能是另一个空间的虚影,”罗素娟对另一空间的观点极不认同,她认为另一空间若是虚影,不可能产生那么大量的真实粘液,道:“我明白,也知道海市蜃楼是虚的折影,但浆液是真的吧,不单你们都亲眼看到了,还真真切切地在你们的眼前把方sir溶杀了,难道浆液也是虚影?折射的浆液能够杀人?” “但浆液很快就就撤走了,”赵若茹则认为瞬间消失的物体就存在另一个空间的可能性。“那么多的浆液怎么可能在一瞬间消失殆净,大滩的浆液又去了哪里?” “说到底,是虚与实的运用,这就是它们的能奈。”郭厂长道。 “另一空间的可能性也许存在,但那是十分遥远的事,解决当前问题才是当务之急的大事。”听完大家七嘴八舌之后,刘毅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大家,道:“实在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尴尬,既没能力保护市民生命,又没能力去破解未知力量。” 杜柏青完全认同刘毅的说法。“远的事我们就不扯了,从今天的案情看,虫蛹这事已经复杂化了,如何破解眼前的困局,大家现在都一筹莫展。我个人的看法是千方百计减少人员的死亡,再寻找方式破解未知力量的密码渠道。” 罗素娟接过话题:“减少人员死亡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蛹痕的特征、要点和规避的方法全部公开,同时通过电台、电视以及街道村巷广泛加大宣传力度,让市民发现蛹痕后别不当回事,更不要惊慌失措,而是马上报告ais特调科并在家等待我们过去指导。这样虽不能完全避免死亡,但我相信死亡会相对减少。” “不行,这样会引起恐慌的,不明真相的市民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到时各种猜测流言就会四起,引致人心惶惶就不好了。”杜柏青首先否定了罗素娟的建议。他为官多年,深谙为官一方确保市民安定的重要性,这也是他不可破忌的为官原则。又道: “况且,这事如果传到省里,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玩意了!” 戴玉嗫嚅道:“就是说……不可以搞宣传?可市民都不知道虫蛹的危险性。” “对,不搞宣传,”杜柏青习惯性地挥举着手。“大家还要做好保密工作。” 罗素娟没趣地哦了一声。 乌纱帽,杜柏青的意思说到底就是怕影响他头上的乌纱帽……刘毅想。他觉得杜柏青前面说的话虽然带着可圆可扁的官腔,但他说的那种方法也仅是政府层面向ais特调科提出的总体要求,缺乏实际的可操作性。倒是郭厂长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未消灭虫蛹之前是很难做到减少死亡的,就说方sir吧,他本人对虫蛹的认知不比我们在座的任何人少,但他还是敌不过虫蛹的围杀,结果呢……死了!说明减少死亡是很难做到的。我倒十分赞同杜市长着力挖掘和破解未知力量的密码渠道的说法,那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做法,工作重点应该放在在破解上。” 表情极度严肃的杜柏青,像是认同郭厂长的说法似的边听边缓慢地点着头。 赵若茹的手机响了,她瞄了一眼见是梅州的区号,拿起手机喂了一声。 “我是梅州交警四中队的,你是赵若茹吗?” “是的,你好。” “有件重要的物品带给你,刚好有警车去你市办事,便让司机顺带捎去了。” “什么物品?” “一本笔记本子。”对方的口气轻描淡写。 赵若茹觉得十分奇怪。“笔记本?谁捎给我的。” “是韩警官,他指定要亲手交给你的。” “为什么他不直接对我说,而让你……”一丝不祥的预兆从她脑海里闪过。 “他死了,是昨天的事。” “死了?!”赵若茹几乎失声叫喊。 “是的,交通意外。”对方略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他驾驶的警车翻落了几十米的山崖。我们去救他的时候他还没断气,从衣袋里取出笔记本要转交给你。” “……” “我们的警车大概晚上到,司机小陈会主动联系你,注意接收。” 赵若茹觉得一阵晕沌,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她惊诧得整个人都楞呆了,她觉得耳鼓在嗡嗡作响,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对方继续说着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刘毅见赵若茹的状态不对头,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若茹,什么事?” “死了,梅州的韩警官死了,”泪水从赵若茹的眼眶涌出,顺着她俊俏的脸颊慢慢往下淌,她哽咽着声音:“我在梅州认识的两名警官都相继死了……” “韩警官……死了?!”周伯不相信似的杵着拐杖站了起身。 杜柏青问:“韩警官是谁?” “是mz市的交通警,也是未知力量协会的会员。”赵若茹介绍道:“他这人很好,心肠挺热的……我们这次上梅州,帮了我们不少忙,也给了不少方便。” 刘毅插话:“未知力量协会虽然成立才一年多,但每次开会韩警官都是第一个发言的,他搜集了很多有关数据资料,也总结了不少分析经验。他是协会里最优秀的一个会员。刚才听若茹说他要送笔记本过来,我估计内容就是他对虫蛹的调查心得。” “我估计也是。”正拭擦着脸颊泪痕的赵若茹点了点头。 “这么好的一个警察,可惜了……”刘毅又道:“临死还惦记着虫蛹数据。” 大家都静默着望着别处,谁也没有说话。赵若茹臆想着韩警官是如何掉下悬崖的,失控?…滑落?…碰撞?……脑海里不断出现一个断层悬崖的画面。 “未知力量”的特别异象——断崖?是的,……断崖!! 序列定格在“死亡五号”!! 杜柏青站起身,肃穆着表情提议:“大家起立,ais向韩警官致敬。” 众人立刻站起身,没有列队也没有仪式,站在原位上朝着东北方向的mz市刘毅紧并着绷直的双腿,发号命令:“敬礼!!” 第 十二 章 诺大的ais特调科检验室十分清静,这间足有八十平方米的房子,被一张解剖台以及各种化验设施仪器占椐着,加上桌上摆放的各种瓶罐、导管七联八接的显得有点拥挤。室内只有穿着白大褂的戴玉一个人在忙碌,她此刻正忙着提取方志轩头发上的粘液。她想查清楚能在几分钟内将人体完全溶化的粘液成份到底是何方圣液恶浆,只要查出粘液的成份就有机会配出化解它的配方,有了“解方”就再也不怕虫蛹横行无忌、肆意杀人的疯狂,就可以保护市民生命不受侵害了,但检验出来的结果却令她难以置信; 竟然是h2?o,水!比我们常用的水成份还要纯净。 她不相信自己检验的结果,百倍认真地重新做一遍的结果还是一样。难道杀死方志轩的竟是普通的水?!戴玉觉得十分惘然,像泄气的皮球似的颓丧地坐到椅子上。 罗素娟拿着一个鼓胀胀的文件袋刚进检验室就将文件袋交给戴玉。“诺,这是交警支队转来的,从文件封面的项目列表看,里面应该是虫蛹的资料和标本实物。” “这方面的资料怎会由交警支队转来?”戴玉很是诧异。 “就是梅州的韩警官让方志轩带回来的那份资料,”罗素娟解释道:“方志轩从梅州回来的当天就因‘四合符’的事被警队开除了,他便把资料和警服一起全都上交给支队。现在获知方志轩调入ais几天就牺牲了,文件自然就转来ais了。” “什么标本?” “我还未看呢,你自己拆开看吧。”罗素娟又问:“化验结果怎么样?” 戴玉摇头表示结果不理想,边打开文件袋边懒洋洋地指了一下化验台。 罗素娟过去拿起报告单瞄了一眼。“水?怎么可能是水?!” “确实是水,已经做了两遍化验了。”望着罗素娟疑惑的目光,戴玉边说边将文件袋里的东西一咕咚全都倒到解剖台面,又一件件在《证物登记簿》上逐件登记。 “水怎么可能溶人?”罗素娟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边在狭窄的过道上来回踱步。她很清楚戴玉做事认真的工作态度,是以精细耐心而著称警队的,她根本就不会怀疑戴玉的职业技能。她焦虑的是,如此犀利的溶人液体的核心元素怎会在瞬息间被剥离? 难道水只是核心元素的一个载体? 罗素娟问:“这事……向刘sir报告了吗?” “没有。”低头整理着证物的戴玉摇摇头。 “我去吧。”罗素娟拿起台面上的检验报告单便出门了。 ……… 赵若茹当天晚上并没拿到韩警官的笔记本,直到第二天上午将近十一点,正在办公室研究着方志轩命案现场图片的她才接到梅州警车司机的电话: “我是梅州交警四中队的小陈,你是赵若茹赵小姐吗?” “是的,昨天接过你们通知,原来说昨晚到的……” “不好意思,”小陈打断道:“我们的车在半途发生了故障,现在才刚到呢。” “辛苦了,你们在哪个位置,我过去取吧。” “不行,头sir交待过,要亲自送到你手上,说说你的位置吧。” “你们人生路不熟,加上又劳碌了一夜,还是我过去。” “也好,我们在……湖滨六路。” “蛮远的,你们在原位置稍等。”赵若茹下楼后叫了辆出租车,过了七八个红绿灯路口,才找到司机小陈。“一路辛苦小陈了。” “喏,笔记本。”小陈可能太累也没过多寒喧,随即递过用报纸包裹着的笔记本。 赵若茹当面打开报纸,一本血迹斑斑的笔记本跃入眼帘。她欲随手翻看一下但翻不了,大部份页面都被凝固的血液粘住了。她索性不看了,直接放入挂包内。 “我们先赶去办事了。”小陈启动车后向赵若茹扬扬手。 “辛苦了,谢谢。”赵若茹也挥摆手回致。目送着警车远去后,她扬手叫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随即扭过头来望着她,她会意地报出目的地:公安局。 车开动几分钟后,她看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就下班,干脆不回ais而直接回家,她想一个人安静地消化韩警官千里迢迢送来的宝贵数据,便对司机说: “算了,去怡陶苑小区。” 司机又扭头望着她,似乎在担心她等下会不会又改目的地。 赵若茹往座背上靠了靠。“不改了,就怡陶苑。” 她刚想闭目养神,郭厂长打电话过来,“弟妹,你下班了吗。” “正在回家的路上呢。郭大哥有事吗?” “后天就是子宏兄弟的头七了,想过去和你商量一下如何操办才妥当。” “也好。”赵若茹忽又想到要研究韩警官的笔记本资料,又道:“下午行吗。” “我已经提前出来了,本想到小区门口等你的。”郭厂长略停顿,“你这段时问太操劳了,我这边又没能奈帮忙,就让厂饭堂的厨师用沙煲为你炖了个鸡。” “有心了,谢谢郭大哥。” “你客气了,我过两个街口就到。”郭厂长说完就挂了电话。 街道十分顺畅,赵若茹放下电话不久,出租车就平稳地停到了怡陶苑门前。她透过车窗远远就看见疯子杨无精打采、蔫头耷脑地蹲在小区的大门旁。她好生纳闷:往日乱蹦乱跳,又唱歌又念口诀一分钟也停不住的人,今天咋的全蔫了呢。 付完出租车费后,赵若茹径直朝疯子杨走去。 “疯子杨,今天怎么啦?” 疯子杨头也没抬,就像没有人站在身旁似的望望地下忽又望着远处。 看样子,估计他是病了。赵若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烫的像是发高烧。便说:“疯子杨,你有病了,我送你去医院看病吧。”见他还是没反应,双目仍然无神地望着远方,她记起有人曾喊过他真名,便有意试探性地叫道: “扬世彬,扬世彬!”她间隔地连喊了两次。 这名字像是唤起了疯子杨内心深处的一些模糊记忆似的。他微微怔了一下。 “你病了,在发高烧呢。” 这回他慢慢抬头了,望一眼赵若茹又转目望着她左肩挂着的手袋,他就这样来回望了几轮后,目光最后停留在赵若茹的手袋上就不再离开了。赵若茹有意将手袋移到右肩,他的目光也跟着往右移,象要嗅出什么味儿似的不断嗤着鼻子。 难道疯子杨喜欢这个手袋或是看到了手袋里的什么? 果然,他软绵绵地站起身,上下打量着赵若茹又围着她慢慢转圈,忽然他停住脚步指着赵若茹的挂包惶恐地说:“血,很多血!” 赵若茹知道包内韩警官的笔记本确是有血迹,但疯子杨又怎么知道包内有血?难道他能隔着皮包透视里面的物体?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疯子杨突然大叫道: “鬼呀,血……血呀,鬼……” 恰巧郭厂长刚到,提着网袋装着的沙煲炖鸡正向赵若茹这边快步走来。疯子杨边喊边转身跑,猛地撞到郭厂长的大腿上,郭厂长趔趄地向后仰了仰。好在他反应敏捷,及时伸平双臂移开了烫煲才保住了提着的沙煲鸡不被撞泻。 疯子杨惶恐地惊喊着向会所广场跑去,仅跑出十多米便踉跄着双腿摔倒了。可能是因为身体大虚弱的原因,他喘着粗气无力地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索性直接坐在广场边上的地板上喘气,口中仍然不停地嘟喃着:“血,血呀,鬼……” 郭厂长从来没见过疯子杨的疯颠状,问赵若茹:“那疯子怎么啦?” “他在发高烧。” 郭厂长啧啧嘴道:“天气转冷又没添衣服,估计是着寒了……他的家人呢。” 赵若茹又何尝不想通知他的家人呢,只是苦于没有他家人的电话罢了,她忽地记起物业管理处应该有,便拿起手机打过去:“疯子杨病了,有他家人的电话吗?” “当然有,但……”对方犹豫了一下。“不方便把住户的信息透露给陌生人。” 不方便?陌生人?……赵若茹连忙说:“我是本小区九座五单元603房的。” “也不行。”物业妹子悭锵有力的口气毫无商量余地。 “那……怎么办?疯子杨在发高烧呢。” “这样吧,我们先联系他家人,等下回你电话。” “只能这样了。”赵若茹十分无奈地结束通话。 见赵若茹这么关注这个疯子,郭厂长觉得有点好奇,估模着赵若茹与疯子杨的背后肯定有个什么因由,便用试探的口气问:“这个疯子杨……” 赵若茹没有即时回答,目光绕着广场转了一圈后,触景生情道:“我和子宏太熟悉这个广场了,它是我俩每天必经的地方。”她指着广场东边沿的一个位置: “诺,那个位置就是我和子宏第一次发现虫蛹的位置。” “就是子宏去梅州的那天?” “是的,是早上。还是疯子杨发现蛹痕后指给我俩看的。”赵若茹像回忆很久远的故事似的,沉吟道:“现在回想起来,疯子杨其实是在救我俩,他已经再三说蛹痕是抹不掉的,无非就是用他的疯子语言提醒我们要避忌了。我当时也有这种危险的感觉,也劝子宏别去梅州了,但子宏说厂里的工人都停工了,确实等不得。” 郭厂长还想问详细点,物业电话打过来了,妹子的口气依然悭锵有力:“电话打通了,是他父亲杨叔接的电话,他打工的地方较远,大概要一个多钟才能赶回来。” 赵若茹觉得疯子杨已经烧得利害,不能耽误。“好的,既然杨叔没那么快回来,我们先送他去看病吧,麻烦你再打一次电话,让杨叔直接去小区诊所吧。” “你真是个热心人哦,我现在就打给杨叔。”妹子的口气略为温柔了。 “弟妹,你先回家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我带疯子去看病就行了,诺,你提着沙煲先回家饮汤吧。”郭厂长递过沙煲给赵若茹后又补充道: “我办事你就放宽心吧,保证办妥帖。” 赵若茹默认郭厂长的建议,接过沙煲后,她望望疯子杨刚才坐着的位置竟然不见人影了。刚才俩人一时疏忽净顾着说话,还不知道疯子杨什么时候离开的。 “喏,在那坐着呢。” 还是郭厂长眼尖,发现疯子杨已经走到小区离泳池最近的十二座四单元的北墙下。他此刻就像一个炒熟的海虾似的,耷着头颅背靠着墙边缱绻着坐在地面睡着了。 俩人急急脚走到疯子杨的跟前,郭厂长见疯子杨的身边是一块小区的园林绿化地,种着足有三十公分高度的芒箕草,草丛边很多虫蚁在他身边的地面爬来爬去的,郭厂长耽心虫蚁咬伤他,上前欲拉他离开并送他去小区诊所看病。殊不知疯子杨任你怎么哄,他依然闭着双眼动也不动笪在原地。口中时不时还喃着梦呓话: “血哦,……鬼……” 瞧着疯子杨混沌的样子,赵若茹估计他是被高烧烧得昏沉沉的唾过去了。她上前几步,用手背轻贴到疯子杨的额头上,反复测了几次后,对郭厂长道: “疯子杨的额头越来越烫手了,得赶快送他去诊所。” “拉都拉不动,他都不愿动身,”郭厂长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得来回踱步想办法。思考了良久后,他突然问:“小区诊所离这远吗?” “出小区南门再左捌二十米就是诊所了。” “可惜我的车是外来车辆进不了小区内,这样吧,”实在没法子想了,他只好背朝疯子杨并蹲在他前面,说:“弟妹,帮忙拉他上我肩背,我背他去诊所吧。” “也好,反正也不太远。”赵若茹同意并上前帮忙。 疯子杨有点胖,加上他像一撇烂泥似的笪在墙脚下,任凭赵若茹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搬他不动,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一胖一瘦的两名穿着保安制服的男子朝这边急促走来,赵若茹像找到救星似的心头一喜,请求道: “保安兄弟,能帮帮忙吗?” 两名保安都不理她的求助,仰头望着楼上。 “保安大哥,能不能……”赵若茹见他俩傲慢地仰着头,换了个称呼继续求助。 瘦个保安向她摆摆手示意没空理会她,继续仰头望着楼上,然后拿起对讲机十分紧张地向主管报告:“发现十二座十六楼有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爬出了阳台。” 赵若茹听到这,连忙抬头往上看,这一看还真不打紧,把她吓得双腿发软、全身哆嗦了好几遍。小女孩像不知道人世间还有“死亡”两字那样,觉得攀爬阳台好玩似的探出了半边身来,笑咪咪的样子像在表现她的勇敢和能奈那样,竟然不知自己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危险……刚才说保安仰头是无援心的傲慢,其实他俩是过于专注和紧张。 虽是无意间误会,话也没说出口,但赵若茹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 “什么状态?”对讲机的声音十分宏亮,对方大约就是主管了,赵若茹想。 “很危险了,随时都有……”瘦个保安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我已经让小张报告消防队了,他们说会带气垫过来。”主管略停顿,估计是在焦急地揣摩着什么法子。“你两人先想方设法稳住小女孩,劝她返回阳台……” 胖个保安打断主管的话头:“我们都不敢乱喊话,怕惊吓到小女孩……她不是成人,只是三几岁,还不懂安全道理是什么,我担心越劝说她越得意,反而令她……” “想想也是这回事,……刚才文员联系上小女孩在超市上班的母亲了,她正打出租车赶回来。”对方又停顿了好一会儿,忽又严肃喊道:“全体保安都有,十二座有小孩爬出阳台,现在十分危险,全体保安听令,除了门禁必留一人值守外,其余的保安马上回宿舍把棉被、枕头、等细软物搬到十二座四单元的北墙下,马上,马上行动!” 赵若茹被保安军事化救人的行动感动了,她想帮忙但又不知帮什么,只好在心里默默为十六楼的小女孩祈祷,希望她能懂事,祈求上苍能保佑她能平安返回阳台。 郭厂长靠到她身边,竖着右手掌贴到她耳边:“弟妹,你看看二十一座的墙面。” 赵若茹知道,二十一座属于本小区的b区域,位于十二座的正对面。 她转身望过去,二十一座十六搂高度的南墙上赫然显示着一个深棕色、足有一米长的蛹痕!……一丝不祥的念头迅速从赵若茹的脑海中掠过,她担心小女孩的命恐怕难保了!……她那双满带着仇恨的目光愤怒地盯着南墙上的蛹痕,心里怆怒着:这些冷血的狗杂种,竟然连几岁的小孩也不放过!……孩子这么小的年纪,有什么能奈冒犯你们?犯得着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夺去她的性命吗,真是不可理喻! 匆忙回头望着小女孩,见她仍在只有四十公分宽的阳台边上坐着玩东西,便缓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看像是身边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仍然笪在墙脚下半眯着双眼的疯子杨,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否睡着,却见他的嘴唇在翕动着,时不时喃嘟着梦呓: “鬼,鬼呀,……血……” 身边的瘦个保安向胖个保安靠过去,头接头地商量着什么计划。赵若茹隐约听到瘦个保安说:“看来这样等也不是办法,我想绑着自己的身体从楼顶滑下去,” “顶楼是三十六层,需要上百米的绳子,你去哪找绳?” “多找绳段来接驳呗。” “有用吗,你突然出现,本来没动静的小孩说不准被你吓得摔下来呢。” 瘦个保安反驳道:“说不准被吓回阳台里面呢。” “你这是赌博心理,”胖子保安嗤着鼻子。“万一向外呢,你担得起这……” “……”瘦个保安怔楞了一下,沉默了。 “没把握的事就算了,还是等头来了再说吧。”建议被胖个保安全盘否决了。 瘦子保安显得焦急了,有点抱怨:“那些棉被什么的怎么还未到?” “你说呢,从岗位跑回宿舍,拿了东西再跑过来,不用时间呀。”胖个保安边说边抬头望着十六楼的小女孩,突然惊叫道:“要掉了,要掉了……危险!” 赵若茹抬头一看,小女孩不知何时翻出了阳台,双手抓着阳台边,可能由于手太小的缘故,根本抓不着阳台边,身体仅悬空晃荡了两下便急促往下掉! 被吓呆了的俩个保安猛醒过来,拔腿就向墙边飞跑过去欲接住她,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眼着着小女孩还差几米就到地面,赵若茹连忙垂下头来,不忍看小女孩摔下地面那一瞬间的惨状,在她低下头的那一刻,她无意中看到一个奇怪的画面:一直笪在墙边睡觉的疯子杨此刻正紧闭双眼十分平静地挺着腰板端坐着,颤抖的双手举抹过头顶,像在拼命用力托举着一件什么沉重的物品似的。 “啪”的一声,小女孩摔到芒箕草丛里,俩保安也在同一秒钟赶到。 四十多个抱着棉被跑步过来的保安赶到了,见此情景,失望地丢掉手中的棉被。 这时,令众人惊愕不已、无法解释的场面出现了,小女孩并没像众人想像的那样摔成了肉饼,更不是摔得惨不忍睹的尸体四分五裂……她在芒箕丛中翻爬了两下后竟然像没事一样站了起来,她身上没有流血,也没有哭闹,站在那里向众人眨巴着眼睛。 赵若茹见小女孩要走出来,连忙喊道:“小妹妹不要动。” 小女孩怯懦地望着赵若茹,又转目望望众人,不听话地走出了芒箕丛,还满脸雅气地笑着向众人摆摆手表示再见,迈着小腿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噔噔噔地走了。 惊魂未定的众人没有动,都口瞪目呆地站在原位置。 赵若茹扫了一眼二十一座的南墙,蛹痕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墙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她转头望望身边的疯子杨,见他依然像一撇烂泥似的笪在墙脚下若无其事地睡着了。看他痛苦地皱拧着眉头的样子,赵若茹估计他的病情已经加重,再拖延下去就麻烦了,便喊郭厂长过来赶紧背他去诊所看病,又喊了两名保安过来帮忙。 郭厂长蹲下身来,见保安迟迟都不把疯子杨抱到肩背上,好生疑惑地回头望望。 “死了,疯子杨死了。”保安将手掌背从疯子杨的鼻孔前移开。 “死了?!刚才还好好的,他只是发烧,他只是……”赵若茹惊讶地喃说着,瞪着诧异的双目走到疯子杨的身边,不敢相信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冰凉凉的……她慌乱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呀,刚才还热得烫手,怎么一下子就……刚刚还烫手的……” 郭厂长站起身又腑下身摸了摸疯子杨的额头再翻了翻他的眼皮,见瞳孔己经大幅扩散,知道没得救了,便扶着赵若茹的双肩安慰道:“弟妹,他……确实死了。” 两名保安过来要搬疯子杨的尸体,郭厂长连忙问:“你们,……搬他去哪?” “搬回保安部,等候法医以及他的家属过来处理。” 赵若茹缄默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在保安搬离疯子杨尸体的那一瞬间,赵若茹发现疯子杨刚才坐着的地方有一个两巴掌大的蛹痕,这个蛹痕很特别,它不是之前所见的深棕色,而是浅褐色的。 至今,赵若茹都弄不明白疯子杨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而死。发烧?不可能,按他这么结实的体魄,绝不可能因发烧而死……她想起了疯子杨在小女孩即将着地前的那一瞬间,颤抖着双手像托接着什么物体的情景……她明白了。 “未知力量”的特别异象——浅褐色转换!! 序列定格在“死亡六号”!! 第 十三 章 疯子杨的离去,令赵若茹难过了好一阵子。 她之前完全不了解疯子杨,印象中他就是一个喜欢胡乱背口诀的傻子。自从发生小女孩坠楼的那事后,她才知道疯子杨身上竟蕴藏着超常的特殊能力。或许他还有更多鲜为人知的秘密未来得及显露出来,就被自己两腿一伸全都带走了。实话说,如果不是她亲眼目睹疯子杨接托小女孩那动作,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疯子杨会有这种特殊的本能。 她觉得疯子杨应该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那种疯子,他身上覆蒙着一层独特且无法言喻的神秘面纱,谁也不知道这面纱的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未知的秘密。最令赵若茹百思不解的是,疯子杨这种异常的力量究竟是天生自有的还是谁赐予的?! 奇怪的是,他救了小女孩之后,为什么就必须死,到底是谁要他非死不可?! 太多的问号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翻转着,……当时坐在广场地板上的疯子杨,竟然在她和郭厂长俩人的视线范围内不知不觉地离开了,更不知他又怎样去到十二座的。按理说,她俩人距疯子杨算足了也不到二米,但他俩竟然沒有丝毫的察觉;疯子杨所选的躺坐位置刚好在十二座,离小女孩坠落的位置竟然相隔不到两米;在小女孩坠落那一瞬间,无精打采死蔫蔫的疯子杨竟阳气十足地托举着双手,……难道这些仅仅是无意中的巧合?或许他早就知道小女孩要出事,提前来到这个位置做好拯救小女孩的准备?……虫蛹……疯子杨……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联? 如果有关联的话,那就是疯子杨获知虫蛹几时几分要杀小女孩,疯子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刻意逆虫蛹的旨意去拯救小女孩,所以被疯子杨惹毛的虫蛹震怒了,要重罚疯子杨并赐他立即结束生命……赵若茹摇着头,自我否定了刚才的推断。因为要做到这一步,唯一的解释就是疯子杨并非真疯,而是受制于虫蛹的威慑,而不得以的……假疯?! 假疯?如果真是假疯,疯子杨必定会留下很多有价值的资料。 郭厂长陪着赵若茹回到家后,她把这些想法详细地对郭厂长说了,但郭厂长似乎不太感兴趣,只是指着沙煲说:“估计鸡汤也凉了,我先去热一下。” 赵若茹也沒说什么客气话,直接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又急不可待地掏出韩警官的笔记本放到桌面。她思忖着,既然韩警官千里迢迢指定把笔记本送给她,內中必有深层的原因,或许能从中获取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呢……笔记本的页面虽然被凝固的血粘住了,但逐页慢慢撕开还是不损字面內容的。撕分完页面后她便开始逐页翻看,只翻了几页,她就确定韩警官所记载的内容全是与虫蛹相关的。 她的心头倏地一喜,果然没判断错。之前一筹莫展,这下可有资料参巧了。 还沒容她多看几页,郭厂长就端着热气腾腾的沙煲鸡汤过来了,他连肉带汤盛了一碗放到电脑台上,说:“都快两点了,你还粒米未进,赶快把鸡汤先喝了。” 赵若茹接过汤匙和筷子毫不客气地吃起来,又道:“你也一起吃点吧。” “我吃了才过来的,不饿。”郭厂长扭头问:“韩警官那里有新发现吗?” “暂时还沒有。”赵若茹边嚼着鸡肉边翻着笔记本页面,见内容几乎都是死亡事件的详细记录,正欲加速翻阅到过半页面的时候,突然两个特别抢眼的字映入她的眼帘:疯子。她连忙喊郭厂长: “韩警官这里提到疯子,你快过来看看。” “疯子?”郭厂长好奇地凑过头来,按赵若茹指着的字行位置边看边念:“我跟踪了兩年多,发现每个死者的居住地附近几乎都有一个疯子,而且每个疯子都喜欢背诵乘法口诀,而最常背诵的数字结果都是七,我……这两字太潦草,看不清。” “我看看,怀疑,这两字应该是怀疑。” “对,对!是怀疑,”郭厂长连点着头,继续念道:“我怀疑以上这三个共同点可能与市民的死亡有关,甚至怀疑每个疯子都与虫蛹有着直接的关联。” 读到这里,赵若茹惊讶地瞪望着郭厂长。“疯子杨不正是这样吗?” “韩警官说的三点都与疯子杨吻合?” 赵若茹肯定地点了两下头。 “那……这事就变得复杂了。”郭厂长长叹了一口气。 赵若茹不置可否地扭头望着郭厂长。 郭厂长显得倒是胸有成竹,突发其想地分析道:“我们大胆地假设,虫蛹就是透过疯子作为媒介来杀人的。很明显,我们人类或者说身边的人群里有它们的合作伙伴,也就是说炸弹就在我们的身边,只是我们识别不了而已,你说这有多危险?” “不见得吧,子宏出事的时候疯子杨并不在身边。” 郭厂长辨驳道:“但子宏早上在疯子的指引下亲眼目睹了蛹痕。” “疯子杨那天早上的行为是在警示我们,应是好意。” “我认为他在为虫蛹做目标指引。”郭厂长边摇头边叹气。“哎……复杂。” “复杂是肯定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反而变得更简单了。” 郭厂长越想越含糊。“简单?……这话怎么说?” “既然未知力量可以利用疯子杨,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利用他?” “嘿嘿,疯癫癫的就疯子一个,有什么可利用?” “利用疯子找到破解未知力量密码的突破口呀。” 郭厂长模着下巴思虑道:“这到是条思路,叫什么来着?……对,以物治物。” “我们就从接近疯子、观察疯子的言行入手。” “还接近观察,疯子杨不是那个了吗?” “没了疯子杨还有疯子李呢,韩警官不是说了好几个吗。”赵若茹说。 “那不是我们这,是梅州。” “我当然知道是梅州,”赵若茹思忖道:“到时可以请示刘sir嘛” “就算刘sir同意也难,估计也行不通。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疯子杨胆敢逆意虫蛹,他就得惨死。”郭厂长沉吟了一小会又说:“我觉得没那么容易,虫蛹不会眼白白地看着你们从疯子口中获取它们的机密信息。” 赵若茹觉得郭厂长说得也在理,便不再吭声了。过了良久,她问:“郭厂,你说……除了我们这里会发生夺命蛹痕以外,其他地方是否也有类似的事件?” “不知道,”郭厂长侧着身帮赵若菇舀添鸡汤。“你上网搜索一下呗。” 赵若茹即刻打开电脑上的搜索引擎,输入“虫蛹”两字又点击搜索,可惜搜出来的结果全都是虫蛹的类别以及对虫蛹如何结蚕的解释,牵涉到杀人的內容一点也没有。她想了想又输入“蛹痕”两字,结果与上次搜索差不多,还是沒有她想要的內容。 “蛹痕是我们自己叫的名字,或者别人不是这样称呼虫蛹呢。”郭厂长想了一下,建议道:“要不,你试下虫蛹异像这四个字看看?” 赵若茹即刻按郭厂长说的输入“虫蛹异像”四个字,果然,这次搜出来的内容有七八条信息与蛹痕基本接近了,但只有几张蛹痕的图片而已。她随手挑了一幅清晰度较高的打开,左看右窥认真端详了好一会,说: “你看,这蛹痕图片与我们见过的真是一模一样哦。” “是哪个市的?” “不是我们国家的,”赵若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非州、北美洲都曾经出现过。比如美国的新泽西州巴约纳市的郊外也出现过,可惜配图说明只有一句话。非州的也差不多,只是说那里哪里出现过奇怪异动的图案后,附近有大批人随后无故死亡。” “大批人?”郭厂长十分惊愕。 “是呀,是这样写的,但没有具体描述。”她又补充道:“是1987年三月的事。” “87年?”郭厂长屈指算了算。“相隔近三十年了,其它年份沒发生过?” “沒搜到,其它地区发生事件都是87年,只是月份不同。”赵若茹像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边收拾桌面的东西边说:“这事非常重要,必须马上向刘sir汇报。” “现在就去ais吗?” “是的,”赵若茹点点头。“我想尽快向刘sir报告。” “明天就是子宏的头七了,”郭厂长嗫嚅着:“是不是……商量一下?” “这事我不太懂,你抓主意就行。” “那不行,”郭厂长的态度很坚决。“子宏虽是我兄弟,但主意必须由你定。” 赵若茹沉吟了一下。“依你意见怎么弄?” “头七晚上子宏的魂魄会回家,我们要在他的魂魄回来前,给他的魂魄预备一顿饭,摆上三生、果盘,点上蜡烛香火迎接他回家,这些都要他最亲的人为他准备,你不亲自操持怎么行?”郭厂长咽着口水又清了下嗓音,道: “之后还要在家里烧一个梯子形状的纸祭品,让子宏的魂魄顺着这条天梯上天堂。子宏的魂魄上天梯前,一般情况下他会在屋里转悠或者逗留一下,所以,我们准备好拜祭品后就要退出回避了。” “回避,去哪回避?” “去哪回避都行,比如楼下呀或者你一个人在睡房盖着被子睡觉也可以,就是不能离家太远,最好就不要离开家,千万不可在家里让子宏的魂魄看见。如果让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亲人,或惦念以前的美满生活,那样就会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 赵若茹觉得这事蛮复杂的担心搞不好,挠着头说:“你和我家公准备吧。” “不行,这次不能让周兄参与。”郭厂长像个行家似的摆说道:“周伯与子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上次殡仪馆送殡是因为子宏的魂魄还在外面游荡,这次是魂魄回家,性质上不相同。……算了,我自己去准备。弟妹,你先忙你的呗” “好,初步就这样定了。” ……… 刘毅对罗素娟送来的化验报告诧异不已,简直可以用无法理喻来形容他此时的感觉。他拿着报告单左看右看了好一会,懊恼地把化验报告丢到桌面。本来超常冷静的他此刻也变得十分燥动,他觉得这结果简直不可思议,望着报告单在桌面上空摇曳飘动了几下落到桌面后,说着他已经说了好几遍的话: “水,怎么可能是水?!” 站在他办公桌前的罗素娟被刘毅的异常行为怔住了,嗫嚅着:“sir,是……水。” “检验……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不会,”罗素娟摇着头。“戴玉亲自检验了两遍。” 刘毅的本性所至,他很快又恢复了冷静,自语道:“水……它到底是什么?” 戴玉敲门进来,递过一张新的化验单绐刘毅。“刘sir,韩警官让方志轩带回来的蛹浆,因吋间过长已变成了固体,我作了分解后的化验,这是结果。” 刘毅连忙伸手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失望地把化验单往桌面一放,“还是水!” “不,这次多了一个x8?或者叫n2的元素。”戴玉指着化验单里h2?o的右下角说:“这个元素就排列这个位置,但我查遍了国内外的元素周期表都找不到x8?或n2的元素构成,筒单来说,x8?或n2都不属于地球上已知的元素周期。” 刘毅抬头,侧着脸略带诧异地望着戴玉。 “也就是说,x8?、n2并不是地球物种的元素,”戴玉略作思考,又道:“按照国际元素权威约翰尼?普德的说法,元素表上无法找到的就是……” “是什么?”刘毅紧追着问。 戴玉摇着头。“不敢轻易确定。” “最有可能呢?” “不是我们地球的元素。”戴玉犹豫着不敢明确:“也许是地球外的二度空间。” “二度空间?现在的空间我们还搞不清楚为何物,还二度?”刘毅苦笑了几声。“换句话说,ais现有的能力是无法破解蛹痕的密码罗。” “从逻辑推理的层面解释,可以这样理解。” 罗素娟插话:“为什么刚取的浆液样本是水,而韩警官早期提取的反而有……” 戴玉答道:“也许未知力量不想留下任何信息,之后在成份上作了战略调整吧。” “这事……你俩怎么看?”刘毅半眯着双眼,将身体重重靠到大班椅背。 罗素娟和戴玉相互望了一眼,轻摇着头。 大家都不再吭声,宽敝的办公室内一片静黙。三人顿吋陷入了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不安和忧虑,刘毅双手的手指轮换敲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报告sir。”赵若茹在门外立正。 刘毅扬扬手示意她进来。 赵若茹匆匆脚步进来,朝站在大班桌前的俩位同事打了个点头招呼后,从随身的挂包内取出韩警官的笔记本,哗哗翻到她留了书签记号的页面递给刘毅: “sir,这里发现重要线索。” 所听到“重要线索”这几个字,刘毅像打了鸡血似的倏地站起来,双手接过笔记本后,随即低头翻阅起来。他急促翻阅了两页后问赵若茹:“哪一段?” 赵若茹前倾着身指着字行,道:“你看……对,就这句话。” 刘毅顺着赵若茹所指,念出声来:“我跟踪了兩年多,发现每个死者的居住地附近几乎都有一个疯子,而且每个疯子都喜欢背诵乘法口诀,而最常背诵的数字结果都是七,……”念到这里,刘毅喜出望外地扫了一眼台前的三位拍挡,又继续念道: “我怀疑以上这三个共同点可能与市民的死亡有关,甚至怀疑每个疯子都与虫蛹有着直接的关联。……”刘毅忽地停下不念了,问; “我们这里也有疯子?” “有,叫疯子杨,就住我的小区里。”赵若茹答道。 “他的症状特征符合韩警官说的三个共同点吗?” “完全一模一样。” “我现在就想去见下他。” 赵若茹垂下头。“他已经死了。” “死了?!”刘毅抬头诧异地问道:“什么时侯死的?” “三个小时前,在小区里突然死的。”赵若茹忽又补充道:“当时我在现场。” “怎么死的?” 赵若茹抬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暂时不知道原因,死得有点……突然。” “死时什么状态?” “躺坐着死的,就像熟睡一样,沒有痛苦也沒有叫喊。” “妈的,”刘毅骂了一句,又狠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懊恼地说:“这虫蛹也太狡猾了,我们刚有点线索就被它掐断了。” “难道虫蛹有先知先觉,知道韩警官的笔记本会提到疯子这条线索?”罗素娟转头问赵若茹:“疯子杨知道你拿了韩警官的笔记本吗?” “他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一直都放在挂包里面。”赵若茹沉思了一阵,说:“但是很奇怪,我刚入小区大门时碰到疯子杨,他就一直盯着我的挂包,表情十分惊惶,说包里有血有鬼,还吓得边说边拨腿跑,我当时就很纳闷,韩警官的笔记本确实粘着很多血,但疯子杨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他有x光眼?” “我明白了。”刘毅轻拍了一下大班桌面,“不是疯子杨有x光眼,而是未知力量透过他的双眼观察人类世界,更是通过疯子来拟定它们的杀人计划和执行步骤,一句话说到底,疯子的躯体已经变成未知力量远程遥控的工具了。” 戴玉接话道:“我分析是这样的,未知力量透视出笔记本内存在关于疯子的描述,担心ais会从中掌握数椐资料而找到消灭它们的突破口,为了消灭信息证椐而匆匆杀死了疯子杨,让我们像老鼠咬龟那样无从下手。” 罗素娟颌首称是,道:“刚才还一筹莫展呢,现在变得简单了。” “简单?”戴玉不太理解地瞪着丹凤眼。“怎么个简单?” 罗素娟回答道:“直接把韩警官提及过的疯子全都抓起来呗,不够简单?” “之后呢?”看起来,刘毅也蛮感兴趣。 “之后就……养着疯子呗,边为他治病边观察,再从疯子的言行细节中找出蛛丝马迹。”罗素娟不加思索地回答:“甚至,我们还可以通过疯子将计就计,逐渐形成新的打击手段,将疯子的言行改变为我们的诱饵,引蛇出洞而一举歼灭。” “似乎有点道理哦。”戴玉理解过来后也表示赞同,接话道:“当务之急就是将韩警官提到的疯子全都抓起来,后面的工作就有章可寻了。” “笔记本只提到四个名字。”赵若茹补充道:“全是梅州的,没有具体地址。” 罗素娟轻松地答道:“那好办,让梅州交警协助呗。” 赵若茹觉得时机已成熟,应当机立断,请求道:“sir,下命令吧。” 当时机真正来临的吋候,刘毅反而更加显出他沉着冷静的本色。他没有即吋回答赵若茹,而是离开大班台,反背着双手走到厅中来回地踱步。 三位manda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走动方位而移动。大家都在静待刘毅的命令。 良久,刘毅踱回大班座位前,不慌不忙地说道:“跨市区域抓这么多人,而且抓捕的对象全是疯子……不是我们ais能决定的,弄不好会惹出大麻烦事。” “难道……不抓了?” 刘毅的口气十分坚决。“抓,当然要抓。” “下命令吧,sir!”罗素娟有点急不可耐了。 “ais这次行动不是小事,需要请示杜副市长。” “sir,虫蛹会调整策略的,只怕到时抓了也白抓。”赵若茹从疯子杨的言行上,相对较了解疯子的状态变化,担心未知力量会因ais的计划信息外泄而节外生枝。 罗素娟觉得时机不能拖延,问:“ais不是有特殊的执行权吗?” 戴玉嘟哝着:“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请示?” “是的。”刘毅平静地点点头,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窗外。 …… 第 十四 章 ais散会后,刘毅立刻打电话请示杜副市长,被告知对方已关机。他随即通过杜柏青的邱秘书获知杜副市长正在深圳开会,要明天才能回来。本来电话请示是最快捷的,但想到抓捕疯子这事迟一天早一天都没太大关系,便决定等市长回来再说。 但刘毅怎么也沒想到,杜柏青回来后竟然让他碰了一鼻子灰。 事情是这样的,刘毅接到杜柏青的约见电话已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多钟。他急匆匆便赶过去,但到了杜柏青副市长的办公室却让他吃了个闭门羹。他觉得很奇怪,杜柏青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怎么会……连忙拔通杜柏青秘书的电话: “邱秘书,我是小林,杜市长刚才约我过来,他的办公室却锁着门。” “哎嗯,杜副市长几分钟前被叫过去了,”邱秘书解释道:“你稍等一下吧,杜副市长出门前还交待我通知你呢,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 “沒事,邱秘书你忙吧。”刘毅望望周围,见市长办公室外的旁厅摆着一套真皮沙发,只好坐到沙发上等候杜柏青了。但没坐多久,杜柏青就耷拉着脑袋返来了。刘毅连忙起身,尊称了一声“杜市长”便随着杜柏青进了办公室。 杜柏青坐到大班椅上,问:“这么急,发生了什么事?” 直立着站在大班桌前的刘毅,瞧着杜柏青满脸不愉快的样子,心里猜估着杜柏青十有八九是挨书记批评了,但又不便多问,便嗫嚅着进入主题,说: “杜市长,我们有个抓捕计划,向市长作请示汇报。” “说吧。”杜柏青依然绷着郁郁寡欢的脸面。 刘毅简单理了一下思路,便将此次计划的前因后果向杜柏青作了详细汇报,最后又请示道:“这次跨市抓捕人数不多,手头上也仅有韩警官提到的四个疯子,但行动牵涉面大,需要杜市长签字向梅州发涵,我们凭涵件再与梅州联络。” 杜柏青听完刘毅的汇报后,不置可否地靠在大班椅上像睡着似的闭目养神。 忐忑不安的刘毅见杜柏青良久也没吭声,依然在闭目想心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实在说,这次能找到破解虫蛹的突破口实属不易,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未知力量是个极高智商的物种,机会可能会稍纵即逝,它留给我们的时间估计也不会太充裕。……从疯子杨生前的言行上看得出,未知力量同时在窥探我们的信息,随时都有可能对我们的抓捕对象进行策略性调整,如果抓捕迟了,计划会否因错失良机而功亏一篑? 一心急于破案的刘毅实在忍不住了,躬身探头轻唤一声:“杜市长……” 杜柏青慢慢睁开眼,但仍保留着半眯的状态。他直勾勾地“眯”了刘毅好一会才缓慢地从大班椅上坐直腰身,几乎不怎么抽烟的他从抽屉取出一包中华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刘毅,见刘毅连摆双手示意不抽烟,便自己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支,缓吸了两口之后,像初学抽烟的人那般动作生疏地吐着烟圈。 吐了几轮烟圈后,杜柏青终于开腔了:“抓捕这事,我看不好办哦。” 刘毅微怔了一下,这是意料之外的答复,“那……” “这事先放一放吧。” “但未知力量却在一日百变,我担心……”刘毅极力争取。 “这我知道,我也急呐,”杜柏青欠欠身又道:“咱们沒依沒椐的抓人,怎么跟人家家属交待?抓人呐,这可不是小事,就算让你把人抓了,如果沒查到什么结果又怎么办?继续扣押还是送返原地?这两种做法都会引起家属怨气冲天哦,何况你抓的全都是疯子,万一有个什么人身闪失或别的……嗯呀,这事还真的不好弄咧……”杜柏青说到这里忽地停下来,嘟着嘴唇又制造了几轮不是烟圈的烟圈后,说: “你没动脑筋想一下,这些疯子的家属一旦怨气积累,就会到处告状,说ais沒依沒椐就乱抓人,再一级级地告到省里。哎约……那样一来,我的群众威望就全完了。为官之道嘛,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一方平安,让市民笑口常开地过开心日子。” 说来说去,核心还是乌纱帽!刘毅黙然了。 “你知道省里为啥专门指定由我来负责未知力量的专项工作吗,” 官场的事,刘毅从来就不想去深究,只好莫名其妙地晃晃头。 “不知道咧,里面学问深着呢。”杜柏青嘟起下嘴唇又在制造烟圈。 刘毅溓卑地小声道:“请杜市长明示。” “那是省领导发现我心中一直装着市民,处处为民着想的服务宗旨。这就是我的长处,也是省领导器重我的重要原因,我总不能自我破坏形象吧。但有些市民就不是这样理解的。”说到这里,杜柏青将手中的香烟往烟缸里狠狠一拧,道: “为官不易呀,考虑问题要涉及方方面面……也不妨实话对你说吧,我刚才被书记喊去狠狠地剋了一顿,说我批准水库周边的自行车绿道两旁不顾群众影响种了大批罗汉松,有群众告到市委去,说罗汉松太名贵了,种在绿道边是浪费政府资源……你看看,就这事还被书记剋了一顿。我的本意是为市民好,他们以后走在罗汉松的绿荫掩映下有多愜意?不就花费三千多万吗?我认为值!难道名贵不好吗,名贵才体现出我市的高端大气上挡次,……哎约,你说这些群众吔,还真的……啧啧,做官不容易哟。” 绿道边上种罗汉松,刘毅也觉得是铺张浪费,但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杜柏青视乌纱帽如生命,还以为天下人都这么喜爱乌纱帽。听着杜柏青口口声声“为官不容易”的叹息,刘毅觉得极不耐烦。难道占着茅坑不拉屎就叫做稳重?难道不根椐实际的铺张浪费,别人提两句意见就叫做“为官不容易”?……现在再不抓捕疯子进行深度侦察,就等于让足时间给未知力量重新调整策略,继续无拘无束、天马行空地滥杀无辜……难道这种不顾市民死活的拖延做法也能冠以“处处为民着想,确保市民一方平安”?……它奶奶的,这是什么社会的混账逻辑!! 刘毅已经无心继续扯蛋“为官不容易”,问:“那,抓捕那事……” “先压压吧,让我想想,嗯,想想。”杜柏青不知是吹烟圈吹上了瘾还是有心想学习这门嘟嘴皮吹圈圈的嘴皮艺术,竟又点燃了一支在练习喷圈圈。 “那我先回ais,杜市长您先忙。”刘毅立正向杜柏青行了个警礼便转身离开。刚出到市长办公室门外,身后便传来了杜柏青的朗朗笑声: “哈哈,三个圈,这回竟然连吹了三个圈……” …… 郭厂长还是十分能干的,还不到下午四点,他就将周子宏“头七”所需的物品全都备齐了。见车尾箱装不下纸天梯,便打开后排座车门,小心翼翼地将“天梯”慢慢摆入到座位上。又站在车门外边拍打着手掌上的纸尘边在心里盘算着还有什么遗漏,烛台香火、三生、水果、茶叶、烧酒……齐了。他关上车门便打电话给赵若茹: “弟妹,子宏头七的东西全都备齐了,你看几点能回家?” “沒这么快,说不准还回不了呢。” “怎么啦,有特殊任务?” “可能吧,要等刘sir回来才知道。” “好吧,我回厂等称。” “好的,我到时电话你。” 郭厂长没再说什么,启动皇冠30就调头回厂。刚到厂门口就看到十多个员工慌慌张张地从仓库区跑出来,随即一股浓烟也尾随着员工身后翻滾过来。他连忙停车走上前去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着火了,仓库着火了!”慌乱中有人回答。 郭厂长大声喝道:“你们不赶快救火,跑什么呀!” 惊慌失措的员工听厂长一喝,像是猛然醒悟了,倏时全都停住了脚步。这时,人群中有人说:“是呀,跑什么呢,我们赶快折回去帮忙救火才是呀。” 那人的话音未落,大家便一窝蜂地又往回冲。 欠经沙场的郭厂长十分冷静,边冲入厂区边拔打火警119报案。他知道,因为pvc制造企业属a级消防要求,建厂时就在厂区内布有七八条消防栓。进入厂区后,见主管人员早已到齐,并且每个主管都主动负责一个高压水龙头在救火,他感到十分欣慰,也说明这帮跟他混了多年的兄弟都是赤胆忠诚的……望着这班拼尽老命在救火的兄弟们,他感动得热血沸腾,等救完火,他要大摆筵席好好犒劳一下兄弟们…… 忽然,一个瘦个子员工哭丧着脸飞跑过来,惊惶地说:“锻压车间也起火了。” “锻压车间?”郭厂长觉得奇怪。“离火区那么远也着火?什么原因起火?!” “不知道,”瘦个子像是吓懵了,拼命摇着头说:“火很大,要快,要快!” 两个主管随即带着两帮人朝锻压车间奔跑过去。pmc主管匆匆跑到郭厂长边上,附到郭厂长耳根说:“大哥,这火烧得有点蹊跷,怎么越救火势越大?” 郭厂长其实早已觉得不对头,七八条水枪居然压不住那一点火头,火势竟然越压越大,难道是……虫蛹?他举目四围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又抬头扫望厂房,果然,七楼厂房的墙上出现了一个足有两米长的蛹痕……他立刻醒悟到大事不妙,这蛹痕明摆着就是冲他而来的,这回可能是在劫难逃了…… 手机响了,是赵若茹打来的,“我这边任务已经解除,可以回家了。” 郭厂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拿着手机只是机械地应着“嗯嗯”。 “你到我小区门前等,我打个车很快就到……” “工厂失火了,很大……”郭厂长忽地醒悟什么,大声喊道:“你别过来,弟妹,千万别过来……两米长的蛹痕,别过来,听郭大哥一次,千万别过来……” pmc主管匆匆过来打断了郭厂长的通话:“大哥,你的办公室也着火了!” 他抬头一看,见火苗已经从窗口燎出,问:“办公室的火着了很久吗?” “应该是刚着的火,”pmc主管嗫嚅着,“两分钟前我还看过,确是刚着的。” “刚着的火会这么猛烈?” pmc主管急得涨红着脸。“我也搞不明白。” 郭厂长狠狠地啐了一句:“又是那该死的虫蛹!” 供应商以及客户合同、产品数椐、模具资料、银行借贷,多年以来的财务数据……郭厂长第一时间反应就是这些重要凭证都是工厂的命根,绝对不能烧毁! 厂长办公室设在七层,他扔掉手机沿着楼梯级就拼命往上冲。到了办公室门前,他也顾不得火苗从门脚缝往外闪喷,掏出锁匙就要开门,不料一伸手就被滚烫的门板烫到缩回手。他扭头看看周围,发现走廊尽头有个水龙头,飞跑过去淋湿自己的全身,顺手拿着一块湿透的拖地布披在身上。跑回办公室门前,先用拖地布按到锁匙孔位置,略为降温后才插锁匙进去。 办公室的门算是顺利打开了,但里面的火焰和温度都很高,燎得几个跟随上来抢救资料的员工试了好几回都无法进入。郭厂长则凭借着温漉漉的拖地布裹头,一个躬腰猛扎便进了办公室。幸好保险柜和文件柜这边的火苗不大,他抜腿直奔过去,连保险锁也顾不得开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爆发力,只见他蹲下身直接抱起一米高的保险柜,步履维艰地往门外走,亲手交给门外的几个小伙子,叮嘱道: “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你们六人尽快把它弄下去。” 说完又冲入火海,将重要文件拢集成一堆,往胸前一揽便往外冲。忽见门外还有两名员工,便喝斥道:“你们怎么还不下去?赶快下去!”见俩员工都没动,又问: “保险柜抬下去了吗?” “抬下去了,已经摆到安全地方了。” “你俩赶快下去,里面还在一撂资料,我拿完就走。”说完,他转身就要冲入去,高瘦个员工一手抱着文件一手拉住郭厂长的胳膊,说:“老大,四五楼已被大火封锁,火苗正往上窜,现在走还有一线机会,再不走连机会都沒有了。老大,走吧……” 一阵呛鼻的浓烟翻滚过来,三人都被呛得像要窒息似的捂着鼻子。 郭厂长强忍着探头往下望了望,见火焰已经上到六楼,且火势有加速向上漫廷的势头,连忙推开俩员工,嘶哑着声音大声喝道: “你俩给我听着,马上滚下去,否则我要打人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冲入办公室,高瘦个员工拦腰抱住郭厂长,另一个员工则抱着郭厂长的大腿,哭着腔哀求道:“老大,一起走,我们一起走,老大……” “你们俩听着,里面的文件很重要,我必须拿,”又扭过头对他俩说:“听话,老郭一辈子感激你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话走吧。” “呜……”高瘦个员工竟然哭了,央求道:“我们要老大,不要文件,呜……” “哥,郭哥!”郭厂长听到下面有人在喊他,他让员工松开手,蹭着双脚避过六楼窜上的火苗,从阳台边探出半边头望下去,果然是赵若茹她们来了,还有刘毅、罗素娟、戴玉以及ais特调科的好几位不认识的人。连忙杨着右手向他们打招呼: “弟妹,若茹弟妹!”略顿一下又喊:“我没事,弟妹。” 这时,四辆消防车和一辆救护车呼啸着警笛驶到楼下,十多个消防员很快就各就各位,三条水柱腾空而起,其中一辆举着长铁臂很快就伸升到了七楼,二名消防员从吊臂篮快速跳到阳台上,拉着郭厂长说:“能送两个人下去,你们仨谁留下。” 郭厂长一听,猛地一用力挣脱俩员工,并顺势把他俩往消防员的怀里推:“快,把他俩先送下去,……你俩抱紧文件。”说完他转身欲再次冲入了办公室,却被消防员伸手扯住了他的手臂,大声喝道: “火这么大,你找死呀。” 郭厂长转过被烟火熏燎得又红又黑的脸,感激地望了一眼消防员,说了句谢谢消防兄弟,猛一转身挣脱消防员的手便冲入了火海。 俩员工呼喊着“老大,老大!”又挣扎了几下,很快就被消防员按押着上了吊篮。 两名消防员挥手指示吊车司机放下吊篮后,记得刚才那位猛汉还在办公室里面,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入了浓烟翻滚的火海。 郭厂长冲入办公室后,直奔大班台下的屉柜,他快速逐格打开,很快就翻找到一张照片。透过浓烟火焰匆匆扫了一眼,乌黑溜秋的脸庞快速地闪过一丝开心的笑容。 眼见着一阵阵浓烟夹带着火焰碳屑翻滚而过,他连忙将照片揣入内衣口袋,拔腿就往外冲,但这时已经晚了,门口己经被六楼窜上来的火焰完全包围了,在距离门口还有两米的时候,他被火海完全覆盖包围了,瞬间一阵窒息感袭来,他仅是怔了两下便慢慢向后倒下去……这时,两名戴着氧气罩的消防员刚好赶到,迅速抬着他冲出火海,又合力将他抬入刚刚升上来的吊篮内。 吊装着郭厂长的长铁臂快速将他送到了地面,救护人员迅速冲上来把他转抬到担架上,随即为他戴上氧气罩,边开始输液还边为他作人工呼吸和全身检查。七个救户人员折腾了几分钟后,一个像是医生的中年妇女站起来不断地摇头,轻声说道: “烧伤面达到87%,还伴有心血窒息,血压也……” 听话听音,女医生明显是打算放弃抢救了,现在所做的“抢救”只是尽人事罢了。赵若茹见此情景,哭喊着扑过来,喊着:“哥,哥,你怎么了……” 医护人员怕她二次碰伤郭厂长,连忙合手将赵若茹拉开,但赵若茹死活笪着不肯离开,失声地嚎啕着:“哥,你醒醒呀,你怎么啦,哥……” 也许是赵若茹凄惋的呼唤或是天意感动,郭厂长竟然慢慢睁开了双眼,微弱地喊着赵若茹:“弟妹,若茹……我没事……死不了……” 见郭厂长醒了过来,几百名员工哭喊着“老大,老大……”挤涌着过来。都被举着ak47的ais队员拦着,站在高处的刘毅把食指放在嘴唇边,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你若听那两个员工的劝早点下来,就什么事都没有。”赵若茹叨着嘴嗔望着他,道:“员工说你最后进去是要拿重要文件,抬你下来时,没见你拿文件。” “拿……到了。”郭厂长缓慢地抬手指着胸前,“衣袋……里。” 赵若茹伸手轻摸了一下郭厂长的上衣袋,慢慢拉出一张照片,问:“就这个?” 郭厂长微微点头,眼神里流露着满足。 赵若茹扫了一眼照片,见是一男一女坐着的照片,觉得十分诧异,难道这就是郭厂长拼着小命冲入火海抢出来的“重要文件”?!好奇地问: “旁边这女的是……” “我娘。”提到娘亲,郭厂长似乎忽地精神多了,屏着气息,像在拼尽全力意欲多说几个字:“自小没爹,娘拉扯我长大,我……未能尽孝,也未能为她老人家娶一房媳妇……想托你……帮我尽孝……照片后面有她的地址,照片就这……一张了。” 赵若茹不加思索就答道:“哥放心,你娘就是我娘。” 郭厂长翕了翕嘴唇笑了,笑得有点凄然,但又笑得很欣慰。 望着郭厂长像没有任何痛苦那般越来越精神的样子,赵若茹心里开始发慌了,她记起曾听老人说过“回光反照”的话,抬头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中年女医生,说: “医生,你看……” 女医生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极度平静的眼神望着郭厂长。 赵若茹从女医生的表情里,读出了她不希望读懂的信息,悲怆的泪水再次涌出了她的眼眶,顺着之前还未凉干的泪痕慢慢往下流淌……这时,郭厂长翕着觜唇说着什么,尽管声音很小,赵若茹却听得很清楚,“皇冠车里……备齐了头七的用品,今晚七点前,记得……煮饭菜……给子宏吃,别让我兄弟……饿着肚子去投胎……” “嗯。”赵若茹用力地连点着头,说:“哥放心。” 郭厂长又问:“能喊一声我的……大名吗?十多年……没人喊过了。” 赵若茹怔愣了一下,“对不起哥,我还真的不知道哥的大名呢。” 郭厂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叫……郭炳……坤。” “郭炳坤,郭炳坤,郭……” 郭炳坤满足地咧咧嘴角,深情地凝望了一眼赵若茹后便艰难地向左扭动头颅,又拼尽全力地半仰起脸庞,绷着被火焰燎烧成深褐色的脸庞,怒瞪着满布血丝的双眸,一动不动地仇视着七楼厂房墙边的蛹痕,目光里透着愤恨和不屈的锋芒……一直站在旁边的中年女医生一声不吭地蹲下身来,伸出手掌心轻轻抹下郭炳坤的眼睑。 郭炳坤的双眼闭上了。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饱含着痛恨永久地闭上了。 序列定格在“死亡七号”!! 第 十五 章 大火最终在三十多个消防官兵的奋力扑救下,算是把火扑灭了,但三拣厂房都已经烧通了顶,设备和设施全都烧成了废铁,整个厂区就像一个废墟那样乌烟瘴气,灰黑色的烟雾迟迟也不肯散去,忽浓忽淡地缭绕着厂房内外,夹杂着呛人的pvc塑料和机油烧焦的混杂味,随着阵风在厂房之间忽高忽低地飘曳着。『81┡ 中┡文网 没有一个员工离开现场,全都呆呆地站在厂房前的蓝球场内。烟灰、碳灰和汗水把他们从头到脚都熏染得黑糊糊的,谁也没心思去拭抹一下。此刻,个人仪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心目中的“老大”死了、工厂被烧毁了、饭碗也随之破碎了,……痛苦、绝望和沮丧的大锤,无情地砸向在场的每个人的心窝。 双手紧攥着拳头的刘毅站在一个小土堆上,表情平静地盯望着七楼墙上的蛹痕,虽然冷静沉着是他处事的本色,但他此刻,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子那样极不是滋味。从今日火灾的过程看,虫蛹已经进入疯狂的状态,横行无忌、肆意杀人、猖獗狂妄践踏生命……它们不单杀死郭炳坤,还将他为之奋斗了七八年的家业也同时付之一炬! 刘毅觉得心里十分难受,身为ais特调科的负责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窝囊,甚至窝囊到连自己要打击的对象在哪里,它们又是什么物种都没法搞清楚。……亲眼瞅着事件的生,目睹着打击的对象当着自己的脸随意杀人放火,自己却毫无反击之力,甚至连一点阻止对方的能力都没有,任何行动也采取不了,那怕一丁点……都没有,这种无能,令他觉得简直就是荒唐笑话,是一种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耻辱! 周伯不知从什么途径获知郭炳坤出事的消息,闻讯后即刻叫了辆出租车赶了过来,下车后他杵着拐杖一脚高一脚低地蹭到郭炳坤的尸体旁,表情极度平静地看了几眼郭炳坤之后,便拧着眉头来回地扫视着四周。刘毅知道周伯此刻是在搜寻蛹痕,便走到周伯的身旁。因担心厂里的员工听到会引起恐慌,便贴着周伯的耳边小声说: “在中间那拣厂房的七楼墙边,周老兄,边上说话。” 周伯走到赵若茹的身旁,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便杵着拐杖随刘毅来到厂区边的一个小土堆上。也许年老眼花的原因,他眯着眼扫视了几遍厂房后问道: “七楼,七楼墙边……我怎么没看见?” “这次痕迹的颜色特别淡,我来的时侯就这色了。” “看见了,唉……”周伯长叹着气,惋惜地摇着头。“没想到郭老弟就这样走了。” “是呀,万万没想到……” “看样子,狂妄的圆筒杀人杀上瘾了,杀人的频率竟然越来越频密。”望着眼前犹如废墟的厂区,又瞅瞧躺在担架上被火燎得黑乌溜的郭炳坤,周伯恨得咬牙切齿地嘟叨了几句,又愤懑地自语道: “等我那道簸箕绳做好后,我看你这恶贼圆筒还往哪里逃。” “难道周兄的玄道灭蛹有了新的方道?” “没那么容易,”周伯回答道:“簸箕绳正在反复测试。” “听口气,像是摸到门道啦?” “迷糊糊的也不知算不算成功,瞎撞了一次,入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周伯懊恼地拍了几下脑壳,说:“难哟,99%都是失败的,暂时还摸不着门道。” “簸箕绳这东东听起来新鲜,怎么想到的?” “电视上有个外国人的魔术节目叫变走飞机,我让人帮忙录了下来,反复看了几十次,终于悟明了一个道理,飞机是宠大实物,不论你有多么大的本领或有多高深的魔术技巧,庞大的飞机是永远也变不走的,……但表演现场,停在广场上的飞机确实没有了,飞机真的是不翼而飞啦?当然不是!唯一能解释的只能是空间折叠,那个魔术师用的就是这手法,利用空间反转的技巧,真正实现了空间的反转折叠。” 刘毅略作思索后茫然地摇着头。 “不明白?我这样说吧,那架实体飞机从来就没到过表演现场,我们看到的飞机是第二空间的真实飞机。表演结束前,魔术师将飞机折叠回第二空间,所以现实空间就没有飞机了,就对观众说是被他表演的魔术变走的。” 刘毅半仰着头,似懂非懂地眨着眼,不置可否地望着周伯。 “那个外国魔术师只是个小伙子,他是怎么进入和控制第二空间的呢,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做了很多实验和尝试都一一失败了,簸箕绳虽然还未成功,但初步也算有一点希望了。”周伯说到这里似乎有点激动,带着难听的骂娘粗口道: “操它圆筒十八代的,我不分昼夜地苦苦研究簸箕绳,就是要操它祖宗的老巢。” 愤恨,不觉中变成了动力,天底下就没什么攻克不了的难关。 刘毅没再说什么,只是两只拳头越攥越紧。 ……… 殡仪馆的车把郭炳坤的尸体拉走了。 姓罗和姓叶的两位副总经理来到赵若茹的身边。 叶副总安慰道:“若茹姐,别伤了身体,你先回家休息吧。听老大上午说过,今晚子宏兄弟头七,你还有很多事要忙呢,这里的手尾我们会慢慢拾掇,等理出个头绪之后,再到您家里向您详细汇报。” “向我汇报?”赵若茹很愕然。 罗副总答道:“当然了,你是我们老大的弟妹,现在老大突然走了,临走前也没有过多交待,按江湖规矩您就是大姐大,我们大家都听您的。” 赵若茹连摆着双手。“别……不行,我对工厂不熟也不懂,担当不起。” 叶副总又道:“若茹姐放心,你就是图腾旗帜,具体事务由我们来做。” 赵若茹没吭声了,她举目望望周围,说:“现在重要的是安置好厂里的员工。” “我们办事,若茹姐尽管放心。”叶副总将皇冠车匙交给赵若茹,道:“这是老大让我带着方便外出办事备用的,老大走了,车匙就交给你吧。” 赵若茹没接车匙,道:“不行,你们现在正是需要用车的时候,” “厂里还有两台小车呢,够用。” 刘毅走了过来接过锁匙,说:“若茹这状态不宜开车,我送她吧。” “你不是也开了辆车过来吗?” “我的车让小黄送周伯和其它人先回家了。” “你是……”两位副总都不认识刘毅,有点愕然。 “他叫刘毅,是我的领导,”赵若茹又补充道:“ais特调科的负责人。” “你们辛苦了。”刘毅主动伸手与两位副总分别握手。 “车尾箱装着一大堆郭大哥买的头七用品,要不然……”赵若茹有点犹豫地思忖着,又转头对叶副总道: “那我今晚就先用这车吧……叶总,我明天再让司机开回厂给你吧。” …… 刘毅开着郭炳坤的皇冠送她到小区广场时,已经将近傍晚六点。 俩人合手合脚将郭炳坤下午买的供品从皇冠车搬进家里后,已经五点多钟。赵若茹觉得被火焰燎烤了几个钟,实在口渴了,她从“水杯子机”斟了两大杯水,递过一杯给刘毅,俩人便坐在沙上喝。记起操办头七的事,赵若茹感觉毫无头绪,之前还有郭炳坤在操持,根本无须她担心任何细节,……她试探着邀请刘毅来处理: “今晚就在这随便吃点吧。” 刘毅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嗯,子宏的头七,我应该帮忙打个下手。” “我想……打下手的应该是我。” “你是说,让我……” “是的,你见过别人是怎样操办头七的吗?”显然是请教,但口气却像聊天。 “没有。”刘毅忽又醒悟什么似的,“难道这事你……也不会操办?” “不会,”赵若茹轻摇着头。“只是听郭哥唠叨过几句。” “你看你,过一会时辰就到了,你却……” “旱鸭子上树,只能试着做呗。” “既然我俩都没经验,要尽早动手准备哦。”刘毅站起身,无奈地说:“既然都是旱鸭子,那就分工合作吧,厨房方面我来操持,供品什么的你准备。” “也好。”几天以来,赵若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刘毅的厨房手艺确有两下子,不到一个钟便把“三生”供品全部弄好,另外还做了专供他俩晚餐的杨州炒饭和鸡蛋紫菜汤。正在搬弄着烛台香火的赵若茹见刘毅已把炒饭和汤都端到餐桌上了,连忙阻止道: “我俩另找地方吃吧,餐桌要摆三生烛台什么的,留给子宏用吧。” “呵呵,还有这讲究?” “那可不,吃完饭我俩还要离开这厅房呢。” “这不是你和子宏的家吗,干吗离开?” “不单要离开,还要躲起来呢。”赵若茹想了想又道:“郭哥之前说的。” “这就怪了,”刘毅自捏着下巴,“躲,躲到哪去?” “我也没想好,到时再说吧。”赵若茹点燃蜡烛后,凭着记忆印像摆放着三生、水果和烛台,斟上三杯酒、三杯茶,再点燃三柱香插到香炉上之后,说: “你也一起来拜一下子宏吧,” 刘毅嗯了一声便随赵若茹一起在香炉前跪下双膝,前后躬腰地行了个三鞠躬礼又双掌合并、虔诚地紧闭着双眼祈祷周子宏能够顺利投胎。赵若茹见拜得差不多了,扭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还差二十几分钟就到七点,便催着刘毅赶快起身: “还来得及,我们抓紧吃饭,七点前就可以出门了。” “躲?” “躲。” “可餐桌已经……在哪吃?” “茶几上吧。” 一人端一碗头扬州炒饭,两人坐在沙上狼吞虎咽地很快就搞定了晚餐,赵若茹麻利地拾掇完茶几上盘盏,又到厨房洗净碗筷出来,见差八分钟才七点,喊刘毅: “刘sir,我们走吧。” 刘毅没动,却说:“全屋空荡荡的,这方面我虽然不懂,但总觉得子宏头七回到家里,没点人气不好,……又要人气又不能让子宏看见,还真是两难。” 赵若茹想了想,“郭哥还说,我可以一个人在家蒙被子睡觉。” “你看看,方法还是有的嘛,”刘毅边说边推开大门准备出去,忽又回头道:“老郭这说法应该是对眼的,我初时只是觉得躲这方法哪不对劲,亲人头七回家,家里怎能没人……行,你去蒙被子吧,我先走了。” “蒙被子的做法……其实是行不通的。” “咋的又行不通了?”刘毅很愕然,“郭大哥不是说可以吗?” 赵若茹怯怯的声音有点小,“我怕,有点怕。” “嘿嘿,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新鲜了,”刘毅扶着门框,诧愕地望着赵若茹,“你还是ais特调科的特警呢,子宏又是你的丈夫,你还……还怕啥?” “刘sir,你应该是了解我的,脸对任何事件我都不会有半个怕字,”赵若茹解释道:“正因为子宏是我丈夫,我才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害怕感觉。” “到底怕啥?” “我怕他回来会带我走……刘sir,我说的是实话。” “……”刘毅撇着嘴角努着嘴,一副不置可否的嘴脸。 “你可别不信,”赵若茹一脸的认真,拧着眉头说:“我们俩很恩爱,我知道子宏对我的爱很深,我怕他受不了阴阳两隔,趁着头七回阳间把我带走……实在说,我还不想死,还有太多的事要我去做,身边接连死了这么多人的仇还未报,虫蛹也未消灭,这股神秘的未知力量不知还要杀戮多少生命……sir,我真的害怕现在就死去。” “实话说,我接触你也有一段时间了,身边也6续死了不少人,”刘毅仰仰头,继续道:“但在我的印像里,从来都没感觉你心里还有个怕字。” “这种感觉是说不清的,”她吁了一口气。“也许,越是亲人就越害怕吧。” 刘毅忽地觉得这句话有点似曾相识,像在哪里听说过……对,是杰克?史瑞特,美国的战地英雄杰克?史瑞特!他曾说过这段话:我在越南战场杀人无数,可以在死尸堆里枕着一堆尸体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我见到我亲人的尸体时,我会害怕到双腿软,晚上也不敢睡觉,这矛盾吗,一点也不!这就是人的本性平衡,既有刚强的一面也有其无法掩饰的脆弱一面……也许,这就是赵若茹作为一个普通女人的真实流露。 想到这里,刘毅忽地觉得站在身边的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真实完美,既不是那种天地不惧、冲锋陷阵的刚烈女汉子,也不是那种矫柔造作、弱不襟风的浮潺女子,她就是一个真情流露而又普通真实的女人,也是个刚柔并存于一体的小女人。 刘毅没再说什么,转身关回大门,在房里转了一圈后,从卫生间搬来两张天蓝色的小塑料凳,说:“我们到后面阳台找个角落坐吧,既有人气,子宏又看不到。” “还真是个好主意,”赵若茹连连颌赞同。 阳台足有四平方,位于睡房的北则。两人穿过睡房又从外面关好睡房的侧门后,找了个房内窗口看不见的靠墙位置坐了下来,厅内的挂钟隔墙传来了“当当”的报时声。 时间正好七点,俩人会心地对视一笑。 见时辰已到两人都闭上双眼、屏着呼吸静待着周子宏“回家”。 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回家,赵若茹觉得有点紧张,仿佛能听得到自己“嘭嘭嘭”的心跳声。此时,极度紧张的赵若茹正担忧着,子宏的魂魄会像常人一样有想法吗,他孤零零回到家见不到他老婆会伤心吗?会逐间房去找吗……待她慢慢安静下来后,她现此刻映现在脑海里的影像并不是她的丈夫周子宏,而是郭炳坤,他临死前怒瞪着蛹痕的眼神,就像刀镌的铬印那样深深嵌入了她的心扉。子宏、刘芸、蔡警官、韩警官、方志轩、郭厂长,还有疯子杨……这七个人都先后在七天内被未知力量的化身“虫蛹”离奇杀害了,这七个冤魂死得究竟有多冤,只有苍天才知道了。 七个人……七天?……疯子杨的口诀:1+1等7,2+2等7,3+3等7……七,是一个重要的数字,里面的乾坤确实与“七”有着非常密切的关联!想到这里,赵若茹就更是冷静不下来了,她恨不得即刻就把未知力量铲除,用虫蛹的尸骸去祭奠已经被害的亲人朋友……她用手肘轻碰一下刘毅,把声音压到最低问道: “杜市长又不批准抓疯子的计划,下一步怎么办?” 刘毅没回答,依然闭着眼睛养神 “这是唯一的突破口呀,”赵若茹又强调道:“至少目前是唯一的。” “依你看法,怎么办合适?”刘毅不答反问道。 “我们直接去联系梅州交警吧,请求他们协助。” “那不行,你想都别想。” “为啥?” “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不是把合作的同事给害了吗?” “想想也是……”她又用手肘轻碰一下刘毅的臂膀,“这次操办,谢谢你帮忙。” “谢啥,在殡仪馆,我可是当着子宏兄的遗体过誓,说要呵护你一辈子的,那可开不得玩笑。”刘毅咧咧嘴,又道:“不过你确是个值得呵护的小女人。” “小女人?” “是呀,”刘毅把头靠到墙边,像在遐想着什么那样半仰着脸,“在我的心目中,只有小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勤劳正直、美丽雅致、性情柔弱如水……” “在……说谁?” “你。” “……”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周边单元的楼房6续亮起了灯光。房里的灯全都没开,只有餐厅里的烛光泛着暗红的光线,透过密闭的玻璃窗投射到阳台的拦杆上,忽闪忽闪地摇曳着朦胧而又微弱的淡光。心里紧张而焦急的赵若茹估计是坐不住了,只见她慢慢蠕动着身子,脸面沿贴着玻璃窗慢慢探起。刘毅见她探头探脑的,知道她欲窥探厅内的情况,连忙轻拉了一下她的衣就,压着嗓门厉声道: “你要干什么?” “看看子林有没有回来吃晚饭。” “你傻呀,回来的只是魂魄,我们是看不见的。” “那……我怎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回家?” “回不回家已经不重要,头七只是一个仪式,知道吗,仪式!” “仪式,”她那双水灵灵的丹凤眼忽地瞪得圆溜溜的,“难不成……做做样子?” “头七回魂是真的,”刘毅小幅地扬着手,“民间的风俗文化也是真的。” “我俩就这样呆坐着,不看看清楚怎知道是真是假?” “你不用知道真假,只要记住烧完蜡烛后就开始烧纸梯让他顺利升天就行。”刘毅虽没真正经历过这类民间风情习俗,认知上倒是比较清晰的,他有意吓唬道: “你呀,万一让子宏看见了怎么办,不就投胎不成了吗?” 赵若茹老实乖巧地连点着头。“嗯嗯嗯,也是。” ……… 为抓捕疯子尽快找到破案突破口那事,昨晚与赵若茹“躲”在阳台上曾经谈及这个问题,刘毅从赵若茹的话语及表情里,明显感觉得到她和ais持调科的同事都不同程度责怪他手太软的意思。其实他又何尝不想即刻下令抓捕疯子?只有这样,才会加快破解未知力量的密码链条,能尽快缩短消灭虫蛹的过程……现在只是碍于杜柏青方面的权力制约,对跨市抓捕来说,没有当地政府的联络函是寸步维艰的,而且真有什么冬瓜豆腐的意外事件,整个ais特调科是无法担当的。杜副市长不管事态的恶劣程度,为保乌纱帽而不轻易作出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问题都涉及市长官员,他实在不便把真实的缘由向ais的同事们作详细的解释,生怕同事们对政府官员产生其它误解,只好一个人把问题全往自己的肚里咽,……实在说,听赵若茹说起这些问题时,本来就窝着火的他,心里就觉得更是憋屈得难受,本想计划第二天就去找杜柏青的,没想到邱秘书一大早就先打电话过来,告知说杜副市长脾气了,让他赶快过去见杜副市长。 从邱秘书的口中虽然刮不出杜柏青缘何脾气的原因,但刘毅却一刻也不敢耽误,开着警车就朝市府大院直奔过去。进入杜柏青的办公室后,见他正绷着脸面端坐在大班椅上。刘毅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从杜柏青肃穆的表情上判断,他一定是受了上头什么责骂,正准备把满肚子郁屈气转向下属泄的状态上看,估计这次的责骂程度可以与夏季的雷电相媲美,……刘毅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站到大班桌前,行警礼后立正等待杜柏青的雷呜开涮。但出乎意料的是,杜柏青虽然表情僵硬但口气却是平缓的; “今天又捱批评了,是副省长打来的。” “……”刘毅不知生什么事,不敢乱说话。 “难呀。”杜柏青把头摇得像个货郎鼓似的,说:“省领导说我们对未知力量的侦破不力、停滞不前,半个月的死亡率过前期半年的总和……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未知力量狡诈得很,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确实,未知力量难于对付。”刘毅附和着圆场。 杜柏青的表情随之略为平缓了,站起身离开大班台,说:“你过来看看吧。” 刘毅随杜柏青进入了一间四周不透一点光的密室。杜柏青打开灯光找到幻灯摇控器后又把灯熄灭了,墙上的大屏幕出现了一幅幅死人的画面,车祸、跳楼、触电、上吊、溺亡以及飞来物撞击等,惨不忍睹的死者姿势千姿百态、恐怖恶心,每个尸体旁都刻有一幅棕褐色的蛹痕图案,……杜柏青站起身,指着定格的幻灯画面说: “看看,触目惊心呀。” “我市也死了好几个,每个都有上报。” “这是刚刚电传过来的通报,我市和梅州平均每天有三个人非正常死亡,都与虫蛹有关。”杜柏青把一叠加盖了“绝密”印章的快报摔到刘毅前面的茶几面上,说: “拿回去内都传达一下吧,现在的形势十分严峻,你们要多加努力哦。” “是!”刘毅再次并腿立正。 “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没有。” 杜柏青摊着双手,“那……怎么弄,又等着挨剋?” 刘毅回答:“我认为还是先抓疯子,较易找出突破点。” “难道就没有比抓疯子更好的思路吗?” “报告杜市长,”刘毅的声音明显高了几个分贝,说:“我们再次开了分析会,根椐目前所掌握的有限信息,一致认为抓疯子才是最快捷获取敌方信息的渠道。” 杜柏青没再说什么,拿起电话按了几个数字就放下电话了。邱秘书很快就进来了,他向林毅打了个点头招呼后就卑恭地站到杜柏青的左侧,小声唤道: “杜市长。” “你和林科长交流一下,向mz市起草一份联络函,我们要到梅州抓几个疯子,正文我签字,盖好章后交给林科长。”杜柏青说完便向门外走去,忽又回头交待: “邱秘书,这事你要加急来办,我还要参加个会议,你俩要抓紧。” 望着杜柏青急匆匆出门的背影,刘毅觉得挺可笑的,昨天求他都没动静,今天倒是火烧眉毛了,要不是省里责令下来,林柏青今天会这么主动出击? 真是屎壳虫推粪球,推一推动一动……刘毅此刻对杜柏青就是这感觉。 …… 第 十六 章 刘毅从邱秘书手上接过盖了市政府公章的联络函时已是上午九点半钟。 他出了市府大院当即就给赵若茹打电话,让她通知罗素娟、戴玉和执行部的两位主管马上到他办公室等侯,让戴玉准备好可移动的检验设备并且联络精神病医院马上派出一名技术了得的精神科医生随ais特调科马上出发去梅州。 “是,sir!” 虽然刘毅只字未提联络函的事,赵若茹因警队纪律也不敢乱探消息,但她从刘毅兴奋的语气中已经估摸到一定是联络函拿到手了。当即按刘毅吩咐传令下去。 刘毅回到ais特调科办公室后,见参会的人员已经全部到齐,待各人都落坐后,他屁股一蹭直接坐到大班台面上,向大家扬了扬手中的联络函,说: “这是一项特殊任务,目标是按照韩警官生前提示的名单抓捕四名疯子,但我们不能对疯子家属说抓捕,只能说有疯子疫情,要带回市精神病医院隔离治疗,都听清楚两个关键词,一是疯子疫情,二是隔离治疗,并且要求每个疯子要有一位家属陪同,万一有什么冬瓜豆腐的事发生也有疯子的亲人见证,以防止发生警民扯皮的事件。 我们兵分四路,我、赵若茹、罗素娟、戴玉各带一组,每组三人,其它人员由行动部负责抽调配齐,医生随我的车行动,大家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sir!” “马上分头准备,十分钟后一起出发。” 全体人员刷地起立敬礼:“yes,sir!” …… 很快,四台标识着ais特调科的车辆急促地驶出了公安大院, ais毕竟是一支特别行动的小型精锐部队,成立初时,ais的成员就是由刘毅在全局公安系统职员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筛选的条件是每个警员必须具备独挡一面的能力。这次抓捕疯子的行动,从出发至到达梅州交警四中队也只用了不到三个钟头的时间,从中就可以看出他们步调一致、行动迅速的作风以及协调行动的团队质素。 交警四中队新上任的庞队长早已等候在中队办公室门前。他从侧面了解到,ais特调科虽然挂了个“科”字,人员也不多,但部门头儿的行政级别比市公安局长还要高半级,这可不是普通的“科长”那么简单,容不得半点怠懈。自接到通知后,他丝毫也不敢怠慢,决定通过这次接待,趁机建立好刘sir这层关系,以作今后提升职位备用。 他打听清楚人数后,当即吩咐饭堂厨师加急开小灶,准备好饭菜酒肉迎接ais特调科人员到来。 四台黑乌乌的ais特警车鱼贯而入,迅速停靠在蓝球场边上。庞队长满脸堆着顾盼的笑容地快步迎了上去,笔挺地立着向刘毅行了个警礼,大声说道: “庞志权向刘sir报到,刘sir一路辛苦了!” 刘毅走下车来,四指并列往额上点了一下回礼,问:“知道我们要来?” “报告刘sir,我们中午就接到上级的通知,要求全力配合,听从刘sir指挥。” 刘毅轻点着头,双目环顾着周围,又问:“上头没说我们过来的任务?” “说了,抓捕疯子,……” “说错了,”刘毅见庞志权还想说下去,匆忙打断道:“我们没有这个任务。” “那……”庞志权诧愕地张着嘴,“上头是这样……通知的。” “庞队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发现了疯子疫情,政府责令要求立即实施隔离治疗,防止疫情蔓延。”刘毅说完又转身交待赵若茹: “你联系一下杜市长的邱秘书,他口头转述梅州是否有误?” “是,sir!”赵若茹立正说完转身去打电话。 “刘sir一定饿坏了,午饭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庞志权侧欠着身子,“刘sir,请。” 刘毅摆摆手,说:“庞队长费心了,有煮汤水吗?” “有,甲鱼炖鸡。” “甲鱼……炖鸡?!”刘毅戚了一下眉头,忽而又笑呵呵地说:“甲鱼汤鲜美,多谢庞队长的心意,现在时间紧迫,饭就下次再吃饭吧。出发时有点匆忙,我们车上自备了馒头,就欠汤水送馒头了,你们正好有……”刘毅转身对ais警员命令道: “大家马上随厨师去喝汤,动作要快,十分钟后全体出发!” 庞志权见刘毅已下命令,不敢多说半句话,怔楞楞地站在刘毅的侧边。 “庞队长,配合ais的人员和车辆都准备好了吗?”刘毅问。 庞志权像学生背诵课本的口气:“四辆警车,八个警员,都准备好了。” 刘毅又再吩咐:“为便于任务执行,不至于引起村民的恐慌,我们ais的车辆暂时停放在你中队,ais警员全部换乘你们梅州交警标识的车,并由你们的警员带路,兵分四路以最快的速度带走那四个疯子,避免疫情蔓延。” “是,马上执行。”庞志权立正敬礼后转身小跑着去安排了。 到饭堂喝汤的警员陆续小跑着回来,刘毅看看表,见大家不到八分钟就全部都到车旁候命,便命令道:“疯子已经不是疯子,大家不要轻视……出发!” 庞志权匆匆来到刘毅面前,嗫嚅着:“刘sir,我……” 刘毅明白庞志权有接近他的意思,挥挥手,“随我车吧。” “是,sir!”庞志权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上了车。 四辆车快速地向四个方向驶出去。 刘毅为了尽快掌握疯子的变化状况,他选了个距离目的地只有十六公里的最近线路给自己,以便及早根据最新情况而临时调整新的方案布署。正如他刚才所说,疯子已经不是疯子,而是未知力量的耳目手脚、更是帮凶!只不过他刚才基于保密的需要而没把后半句说出来而己。……他十分清楚,只要顺利把疯子带回去,就有机会发现未知力量的蛛丝马迹,他意识到疯子对本案的重要性,更是破解本案的关键点。如能从疯子的身上找到破解未知力量的密码,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彻底毁灭虫蛹的有效锁匙。 “刘sir,来一支?”庞志权见刘毅一直拧着眉头,递了一支中华香烟过来。 车内开了空调本来是不能抽烟的,刘毅望了一眼庞志权,本想摆手推掉,但见他满脸堆着献媚的笑容,正好向他了解一下这边的状况,便接过香烟抽起来,问: “你们四中队这边有点偏远,庞队长接任后都适应了吧。” “接任也就三几天时间,还谈不上适应。” “这种偏远地带,确实需要一个适应过渡期。 “偏也没办法,工作嘛总是要做的。” “家属都在这边吧。”刘毅像是不经意的口气。 “老婆孩子都住在mz市,”庞志权轻晃着头,“也没法子。” “既然这样还要来?”刘毅乜斜着眼望着庞志权,“就为了能官升半级?” 庞志权像被别人戳穿内心的丑陋似的十分惊讶地望着刘毅。 “说对了吧,”刘毅浅浅一笑,道:“不过……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嗯嗯,……”庞志权有点语无伦次地应答着。 “有些事要顾及周全,工作和家庭两样都很重要。”刘毅略作沉思,道:“我与你们交警支队的何队长算是有点缘份。有机会见面我侧面帮你提一下。” 对庞志权来说,这喜讯来得确实有点意外,短时间的驻点工作,既升了官又镀了基层工作的金,这种曲线升官的途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他兴奋地涨红着脸,道: “那就拜托……刘贵人了!”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庞队长不必挂齿,”刘毅又问:“还有多远路程?” “快到了,五六公里左右,”庞志权受了恩泽,也想显示一下他的存在价值,倾身指着前方道:“前面转弯位置稍停一下,有个事情很蹊跷,必须向刘sir报告。” “好的。”刘毅向司机扬扬手。 车在拐弯处靠边停了下来,大家都没下车,庞志权指着路边的斜坡说:“一辆面包车前几天从这里翻落坡下的沟壑,车上七人全都死了。” “重大交通事故?”刘毅本能地应了一句。 “是的,交通事故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但车辆翻落得蹊跷就有关联了。”庞志权继续说道:“你看,这是个右转的急弯道,按常规上说,如果因速度过快的话,从物体惯性上看,车应该往左侧翻才对,但车却往右边翻下深沟。再就是翻下之前,路面上一点刹车痕迹也没有,像是拐弯时就直接往下冲似的,这就有点奇怪了。” 刘毅没吭声,拇指和食指反复地捏拿着自己的下巴。 “那天是我接任的笫一天,我也到了现场,”庞志权继续说道:“面包车的残骸里面一件尸体也没有,人员全都在车辆滚下坡时摔到车外了,那个惨状哎……” 说到这里,庞志权望着下面的斜坡继续道:“当时车辆残骸的地面上洒满了虫蛹,我的第一感觉是司机或乘客自带的虫蛹,翻车时洒落到地面的。事实上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我刚好尿急,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放松一下,转身往外刚走了十多米,发现这边的地面上怎么也有那么多虫蛹?这时我也顾不得屙尿了,继续往前又走了二十多米,竟发现虫蛹越来越多,而且还有虫蛹的虚影在我跟前忽隐忽现地晃动,………这时,我断定这些虫蛹绝对不是车上翻洒下来的,而是一直在沟壑生存着的。” “遇到虫蛹窝啦?”显然,刘毅的兴趣来了。 “应该是吧,”庞志权似乎有点紧张地喘着粗气,“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不单地面上越来越多虫蛹,连草丛里、树杈上都爬挂着不少……我的腿开始发软不敢继续往前走,尿也顾不得拉了撒腿就往回跑,……回到事故现场后,见同事们还在处理事故,便和他们说我刚才看到的情景,他们都不相信便一齐往回走,此时怪事出现了,直走到近百米也没见到任何虫蛹,同事还笑话我人老眼花了。笑就笑呗,可我们回到事故现场时,之前大家亲眼所见洒了一地的虫蛹竟然也全都消夫了,好像这里的地面从来就没出现过虫蛹似的干干净净的一粒虫蛹也没见,……刘sir,你说这事怪不怪?” 自上车就一直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的精神病医院霍医师倏地坐直了身体,炯炯有神的双眸紧盯着庞志权,低沉着声音问道:“从发现到消失大约多长时间?” 庞志权沉吟了一小会,“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那就对了。” “对?”庞志权不明霍医师在说什么,懵懂懂地问:“什么对了嘛。”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说。”霍医师说完又靠到椅背上继续闭目养神了。 刘毅肃穆着表情,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走到对面的公路边上,庞志权也随后下车来到刘毅的身边,恭敬地递过一支中华香烟给刘毅后指坡底说: “就那个位置,喏,就那……两棵马尾松的左边。” 望着坡底茂密的丛林,刘毅点燃香烟后深吸了一口,徐徐地吐着烟雾,路边的山风很大,瞬间便从他的唇边把烟雾扯走了。沟壑的两边山体独特,峰峦叠嶂的延绵。蜿蜒曲折,估计是千年之前的火山杰作,玲珑巧石,千姿百态,每座山峰都有裸露的岩壁、峭石以及陡峭面积大小不一的岩层,在苍翠欲滴的郁绿丛林覆掩下,点缀着绿野的苍茫和刚劲。特别是马尾松树右侧那块峰石,虽然只有二十几米高,但有种危峰兀立的感觉,它的周围怪石磷峋,凸显着势如苍龙昂首的非凡气势。 刘毅觉得这沟壑很奇怪,独特的气势里隐藏着一种说不清的阴森,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结合庞志权所说的大面积虫蛹,他估计这里或许是虫蛹的一个巢穴,本想亲自下去探究一番摸摸情况的,但想到同步抓捕疯子的事,便对庞志权说: “我们走吧。” 庞志权连忙扭着屁股跟着刘毅上车,见刘毅阴沉着脸靠在坐位上,他也不敢多言什么,便挥手让司机开车。车刚开动,刘毅就侧过头问: “这里属于龙洞村的地界吧。” “是的,是龙洞村的界内,”庞志权用手在空中虚拟地划了一个圈,道:“沟壑的尽头有个小水库,起到引水储水的作用,水源充足又便于农民耕种,所以村庄都围着沟壑的周边而建,整个沟壑贯穿三条村,沟壑两边各分布两条村庄,” “沟壑周围的人口密集吗?” 庞志权回答说:“这里虽然看似荒凉偏远,但方圆百里土地广袤便于耕作,所以沟壑的周围聚集了七条村庄以及一个镇政府,人口还算密集。……我接任后也只是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而已,只是知道个大概,其它的不敢乱说,怕误导刘sir。” “七条村?”刘毅想起赵若茹说过的“七”字。 “是呀,七条村都以沟壑为中心,围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 “合共有多少村民?” “有大村小村之分,人口大约一万三千左右吧。” 刘毅又问:“有听过或传闻过村民无端死亡的事件吗?” “这倒没有。”庞志权略作沉思后,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刚来时,倒是听下属警员提到过,这七条村每年都有二十一个村民死亡,平均每村三个,都是以中青年为主,溺亡、猝死、暴病死等等……交通事故死亡人数最多。” “交通事故?……占死亡多少?” “接近一半。” “偏远山区的公路不多呀,哪来这么多交通事故?”刘毅无法理解。 “刘sir说得对,问题就出在这里,正因为路不多车辆少而令到村民严重缺乏交通常识,这才是致命的原因,”庞志权右手背向下拍了一下左手掌面,继续道:“他们在村里平静地过日子倒是没什么交通事故。现在农产品流通大,他们一旦离开村庄进城,走到马路上就随意地横走竖行的,根本就没有车辆速度的意识,怎能不出事?” “有具体统计过吗?” “不是很清楚,我来的时间短,还来不及过问这项工作。” “那每年死亡二十一个人是怎样统计出来的?” “副中队长统计的,他在四中队工作快十年了。” “七……二十一,七的三倍……方圆百里……疯子杨的七……”刘毅不再问什么了,只是口中喃叨着庞志权暂时还听不懂的词汇,像要从中理出个什么头绪来,但思绪始终混乱如麻理不清个头路。他干脆就眯着双眼斜靠在座椅背上放松一下,脑海里全是庞志权所描述的虫蛹情景以及村民死亡的虚拟画面…… 他侧着身双手抱在胸前,继续分析着庞志权所说的相关细节。忽又想起了马尾松树右侧那块峰石,无论从色相到造型都很特别,像是内里深藏着看不清的玄机似的透着阴森寒气,令人怎么也摸不透这块石头的乾坤奥秘……他脑海里隐约地浮现出两个人,勘察部岑主管?……周伯?他不是正在测试“簸箕绳”吗……让他俩先摸摸情况再作打算,还是抓捕疯子后我们一起来勘察?……他向庞志权伸出手板,说: “庞队长,烟。” 庞志权似乎没听明白刘毅的意思,侧身探过头问:“什么?” “给我一支烟。” “嗯。”庞志权连忙以衣袋掏出中华香烟,抽出一支递过去。刘毅却摆摆手示意不要了。弄得莫名其妙的庞志权迷糊糊的,僵递着烟的手缩回伸着都不是,问: “刘sir,怎么……” 刘毅没回答,拿起手机向ais特调科拔了号后又放到耳根上,腾手向庞志权再次摆手示意不打算抽烟了。他听到电话接通音后,说:“转勘察部岑主管,……嗯,岑主管,我是刘毅,我们在路边的沟壑发现大批虫蛹,从虫蛹的数量和分布判断,规模不小,初步怀疑是虫蛹的大本营,你亲自带两名警员到周伯的家接他和你们一起到梅州交警第四中队待命。记得提醒周伯带齐他独有的操盘工具。” “哪个周伯?”对方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赵若茹manda的家公。” “做四合符的那位大师?” “对,你们一刻也不要耽误,马上行动。” “是,sir!”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十分宏亮,“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手机后,刘毅像了结一件事似的吁了口气,问庞志权:“离村还有多远?” “快了,前面拐两个湾就到了。” 刘毅用双手搓揉了一下脸面,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警车刚驶过刻着“龙洞村”三个大字的牌坊还未驶入村庄,却见村口的一棵大榕树下像是发生什么热闹事似的围聚着两三百人。不明发生何事的刘毅见状,为避免发生麻烦事,离榕树还有百多米就让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 四人下车后径直朝人群走去。 庞志权趁机在刘毅面前表现一番,像要尽到当地人的责任似的一马当先,三步并作两步走入人群里,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大张着嘴,躺在手臂般粗的榕树根梗旁,半胶质的唾液正从嘴角淌流着。他见身边站着个脸相憨厚的大爷,便套着客套话: “大爷,贵姓?” “孙。”他只回答了一个字。 “孙大爷,我想问一下,那人……怎么啦。” “死了。” 庞志权紧追着问:“怎么死的?” “不知道,怪可怜的。”老人摇了摇头,又扭头审视了几眼身边这个穿着警服的村外人,大概觉得庞志权并不是什么恶人便拉身旁的一个妇女过来,介绍道: “他七婶,这位同志想问疯子怎么死的,你不是看到吗。” 被称为七婶的妇女估计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孙大爷的话音还未落下,她紧接着就说开了:“疯子半个小时前还生猛得很,是忽然倒地的,我亲眼见到。” “猝死?”庞志权见七婶眨着不解的目光,连忙解释道:“突然死亡?” “是突然死的,”七婶这回听明白了,咧着焦黄的牙齿继续说道:“我到榕树头的时侯,疯子当时在蹦跳着转圈,跟着就慢慢倒在我跟前,我以为他倒地是闹着玩的,也没太多理会,绕脚过了疯子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小孩喊疯子死了,真的死了!……听小孩的声音喊得那么惶恐,我回头一看,见疯子翻着白眼抽抖着手脚,但没抖几下就停住不动了,我蹲下身伸手到他的鼻孔,这时他已经没有气息了。” 孙大爷紧接着补充道:“疯子的身体很结实,从来就没见他病过。” 七婶证明说:“对呀,连感冒都未见有过哩。” 精神病院派来的霍医师上前绕着疯子转了一圈后蹲下身来翻看着疯子的眼皮,再捏着他的腮边又看了一下疯子的喉头,发现里面像是有什么异物在喉头上蠕动,便用手电筒照着观察了一小会,见喉咙有个米粒大小的尖圆物体在蠕动,一时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便将疯子的上半身体略为抬高后用手轻轻地拍着尸体的背部,又托着疯子的头颅,再脸朝地面向前半倾着,继续拍打了一会尸体背部后,疯子的觜里竟然冒出了一个棕褐色的尖角,霍医师立即加快频率用力捏按着疯子的嘴角两边,很快,一个拇指般大小依然活生生的深棕色虫蛹便慢慢滑出了疯子嘴边,探头探脑摆动着尾尖。 “哇……哎哟喂!!”七婶见状掩脸惊恐地喊出了声。 孙大爷瞥了一眼七婶,低声喝道:“有同志在这呢,你嚷嚷个啥?” 刘毅从没见过死人口中吐出生物的现象,惊愕得拧着眉头怔了一下,他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却见虫蛹在疯子的嘴边扭动了几下便粘着疯子口腔的唾液丝滑掉到地面上,触碰地面后,挣扎似的大幅度摆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霍医师见状,轻轻摆放好疯子的尸体后,从随身的药箱里掏出镊子和小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将虫蛹夹进小瓶内,封好瓶口后站起身,拿着玻璃瓶子走到刘毅的身边小声道: “我有话。边上说。” 刘毅望望周围,便随霍医师一并离开到旁边的一棵苦炼树下。 “刘sir,你见过这等事情吗?”霍医师先开腔问。 刘毅摇摇头,“第一次见。” 霍医师摇了摇手上的玻璃瓶,道:“这东西十分诡异。” “怎么说?”刘毅见他神秘兮兮的,也觉得好奇。 “其实,我们市也有不少这类事情发生,单是经我手处理的这是第三十二例了。” “你是说其他医生也处理过?” “是的,粗略合计,今年以来已经接近二百例了。” “这么多?”刘毅觉得身边的事态忽地变得十分严重,自己却悄然不知。 霍医师肃穆地点点头。 “死者都是疯子?”刘毅又问。 “百分之九十吧,死前都有轻度的精神病征。” “虫蛹已经引至这么多人死亡,但政府方面的统计从来就没收到这方面的信息,”刘毅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诧异地问:“难道你们从来就没想过要上报?” “想过上报,还多次专门讨论过这事呢,”霍医师浅浅地苦笑着,说:“上面规定只有瘟疫才上报,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既没有瘟也没有疫,怎么上报?不就是精神病患者吗,死了也就死了……院领导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了了之啦。” “这事已经相当严重,必须马上向杜市长汇报。”刘毅边说边拿出手机,正欲拔打杜柏青的电话,却被霍医师拦住他,“等下再打电话吧,现在让你先看看魔术。” “魔术?”刘毅十分诧异。 霍医师没回答,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过了十八分了,再过两分钟,瓶里的虫蛹就会消失,”说完他把密封着瓶盖的玻璃瓶摆到旁边的一个石头上,说: “从放入瓶内计起二十分钟后,虫蛹就会自动消失。” “还有这等事?”刘毅半信半疑地盯望着玻璃小瓶,见虫蛹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地躺在瓶内,他还真想见识一下这食指般大小的杀人狂魔有什么妖术,是如何从玻璃瓶内逃脱的,……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发现虫蛹的颜色渐渐变淡了,正想靠前去看个究竟的时侯,虫蛹竟真的从瓶内突然消失了,而且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看看,这魔术变得……无影无踪的。”霍医师一点得意的神色也没有。 “这还真的奇了,它怎会……” “不奇怪,”霍医师分析道:“刚才庞队长说的大面积消失,也是这么回事。” “虫蛹一直都这样消失吗?”刘毅又问。 霍医师摇摇头,“不是,也就是七八天前才开始出现消失的。” 两人正说着,赵若茹打电话过来了,“报告刘sir,我们这边的情况很不乐观,刚到村口就发现疯子死了,而且死得很突然,我们也不知怎么处理,特请示sir。” “确认是突然死亡?” “确认,但不知死亡原因。” “你们多拍几下疯子的背部,看看是否有虫蛹从疯子的嘴里出来。” “没等我们拍背,虫蛹已经从疯子的嘴里爬出来了,有食指那般大小。” “围观的村民有什么说法吗?” “什么说法都有,”赵若茹答道:“多数都说疯子死得太突然了。” “那回撤四中队吧。” “是,sir!” 刘毅刚挂断赵若茹的通话,罗素娟、戴玉的电话相继打了入来,报告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全都是关于疯子突然死亡的消息,并且都是死在村口附近。 ……四个疯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内死亡,明摆着就不是简单的巧合,而是未知力量刻意计划的一场有针对性的杀戮。既警告了ais特调科不要试图去剿灭它们,也起到杀疯子封口的作用。这样一来,ais以后也别想从疯子的口中获取任何有关它们的信息……这样的结局,刘毅布置这次行动前也曾担忧过,但从来没想过结局会是这样的。 刘毅完全愣住了,脑海一片空白地呆站在原地。 面对未知力量的凶残挑衅,刘毅忽地有种泰山压顶、局面失控的感觉,这股“未知力量”实在太可怕了,无踪无影的看不见摸不着,一切的杀戮就在你的眼皮底下完成,你不仅毫无能力去阻止它的疯狂,甚至丝毫也不察觉杀戮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完成的,这智慧,这手段,这过程……完全是人类望尘莫及的超常程式才能做到。 一直傲视群雄、充满斗志的刘毅,面对未知力量的杀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是那么的弱小无助、那么的力不从心,……他拿起手机,嘀嘀嘀地按着号码。 他觉得事态已相当严重,必须立即向市政府作紧急汇报。 第 一 章 “1+1等7,2+2等7,3+3等7……”疯子杨喃诵着专属于他自己的口诀。 几个背着书包赶着上学的小学生匆匆从他身边走过,有意逗疯子玩,侧着身齐声扬着腔调:“错了,疯子算错了!是1+1等2,2+2等4,3+3等6才对。” “错了?!”疯子杨不解地拧着眉头,右手在脑壳上狂抓了几下脏乱蓬松的头发,诧异地望着擦肩而过的学童背影,又伸出手指轮屈着算了好几下,忽然他脸上充满着自信的笑容,顿跳着双腿又指着已经远去的学童背影大声笑道: “哈哈……就是等于7,是你们算错了!” 疯子杨十分喜欢来小广场玩,两年来都风雨无阻,每天早上七点钟不到他就会准时出现在这里手舞足蹈地吟唱那永远只有他才能明白的乘法口诀。今年28岁的他,算是最早入住这小区的第一批住户了。他的全名叫杨世彬,自从疯癫后大家都叫他疯子杨。他原本是一个电信通讯公司最年轻的工程师,属于那种长得又帅又懂生活的金砖阳光男,二年前他娶了个志同道合且很爱他的同单位美女,跟着又购买了这小区的一套商品房成了家。可谓是双喜临门,他干脆就入伙酒和喜酒都一起摆了。自从他疯了之后,邻里们对杨世彬的命运只能说扼腕叹息了,本科毕业的他,事业上本来正是风华正茂大展身手的时候,并且单位领导刚准备提拨他当副科长,却在婚后短短的两个多月突然发疯了。 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他或是鬼上身?邻里们的猜测也算得上五花八门了。 猜测归猜测,但都是没事实依据的猜测,至今为止谁也不知道杨世彬犯病的真正原因,就连他老婆也说不出个丁卯子丑,只是说了些无解也无关犯病根源的零碎细节。那晚本来好好的他只是说有点累,所以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到了半夜却说觉得有点闷想下楼散散步再回来可能会好睡些,但他当夜出门后直到天亮前都没有回家,是第二天凌晨被早班巡逻的保安发现他趴在地下停车场的出风口旁睡着了。好在当时是夏天,要是冬天没把他冻死也得脱几层皮。保安见他净说糊话且答非所问的,恰巧当时住户并不多的原故,进进出出也就那十几户人家,所以保安也就认识他。便搀扶着把他直接送回家…… 实在说,杨世彬的新婚老婆当时也被吓懵了,带着他到处求医,最终均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医治。这样一来,东奔西走的不单把家里的积蓄用光了,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务,整个家庭也因此陷入了穷困潦倒的境地。也许是想着自己还年轻的缘故吧,他老婆决定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杨世彬,忍痛放弃了与他仅仅相依了几个月的婚姻并果断与杨世彬办理了离婚手续。杨世彬的父母见此情形只好搬过来接手照顾他,夫妇俩觉得自己的儿子只是喜欢背口诀而丝毫没有伤人的行为,也就不打算把他往精神病院送了。 此刻,蓬头垢面的他正半侧着身子手舞足蹈地自转着圆圈,口中不停地喃唱着他自以为正确的乘法口诀。转圈的姿势变换得也很快,一会雄鹰展翅一会又昂首阔步的令人眼花缭乱,整个广场就数他的声音最宏亮了: “1+1等7,2+2等7,3+3等7……” 这个小区的名字十分好听,叫“怡陶苑住宅小区”,会所前还建了个小广场。所谓“广场”其实并不广,说足了也就五百平方米,其实就是一个铺了瓷片间隔着铺了些花纹图案大理石的露天活动场所,专供小区的住户休闲之用。这里的场面每天似乎都在重复着昨天一样既不热闹也不冷清。今天也不例外,八点多了,依然有十多位住户还在休闲地各自按着自己的方式做着各式的运动,打太极的、做伸展弯腰的、溜步蹬腿的……其实,广场上每天最活跃、最引人注目的就数疯子杨世彬了,只是大家对他的疯癫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任由他自己疯癫自己的,谁也不会去理会他。 说起来,方圆几十里内“怡陶苑”也算是一个中高档的大型住宅小区了,名气度在城区的排名也算得上是前几名。住宅楼除了具有独特的港式外观设计外,小区的整体布局还相当优雅合理,虽然谈不上是世外桃园那般诗情画意,但绿树掩映、亭堂院落错疏有至,林荫绿道配着小溪流水在人造山石间婉延流淌,无不彰显着浓浓的人文气息。 周子宏就往在这小区的九座五单元603房。 他是一家小型私企的品质经理,因为mz市的一家供应商的供货出了品质问题,并且影响着他的公司能否按时做出成品交付给终端客户的问题,所以他今天必须要去邻市梅州和供应商一起探讨解决方案。一心急于赶到梅州去解决问题的周子宏,虽然此刻觉得时间有些偏紧了,但他还是决定像往常一样先送老婆赵若茹去设计院上班。 会所距离他的家算足了也不到五百米,但物业管理处明令规定,住宅区内禁止一切车辆进入。周子宏平常下班后只好把小轿车停在会所广场边上的梧桐树旁。此刻,夫妇俩欲赶时间,两人出门后便急急脚往小广场赶去。 周子宏径直朝自己的马自达轿车快步走去,却见疯子杨世彬正在他的车头前转着圈。他平常也不太关注疯子杨,此刻要赶时间就更懒得理会他了。就在周子宏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的时候,疯子杨却突然停止了转圈,口诀也不念了,怔愣愣地站在周子宏的面前。他此刻的样子就像忽地变了另一个人似的,两只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周子宏,眼神呈射出一种极度惶恐的不知所措,他双手扣在胸前不停地掰弄着十个手指。 周子宏的视线余光已感觉到疯子杨的突然变化,便双手扶在已经打开的车门边上,无意地扫了两眼疯子杨的脸庞,这一扫还真不打紧,在他俩的目光相碰撞的那一瞬间,周子宏忽地感觉到疯子杨的眼晴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言喻的疹人寒气,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这股冷冷的寒凉此刻正由头至脚地穿过他的全身。 周子宏全身发冷似的打了个寒颤。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瞬间错觉,便抬手轻揉了两下眼晴,故作镇静地做了个深呼吸后好奇地问道: “疯子,你怎么啦?” 疯子杨并没有回答周子宏的话,却指着轿车边上的地面说:“蛹……” “蛹?”周子宏机械地应了一声,顺着疯子杨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轿车左前轮的旁边有一个类似树叶投影的图案。他本能地抬头望着离轿车还有几米远的梧桐树,觉得确实有点蹊跷,梧桐树的叶子轮廓虽然有点接近地面上投影形状,但早上的太阳还不高,与树叶和投影形成不了投影必须具备的三点一线,况且就算投影成立,树冠上的叶子那么茂密,投影也不会只投影一片叶子……周子宏疑惑地将目光再次移回地面上的投影图案上,脸上透着一种不解的诧异和一丝严峻而肃穆的复杂表情。 一直站在周子宏身旁的赵若茹也盯着投影图案观察着,虽然她不怎么吭声,但也有种说不清楚的怪怪感觉,见丈夫略显忧心忡忡的样子,也明白丈夫此刻正在疑惑着一些什么,便拉了拉周子宏的手装着轻松的语气说: “子宏,别听疯子乱说二十四,这哪是什么树叶投影,明显就是果汁或冰淇淋什么的淌泻在地面所形成的脏痕呗。”赵若茹边说边走到图案旁伸脚正欲拭察地面的图案,却被手急眼快的疯子杨抬腿挡住了。 “别……不能,嘘……”疯子杨突然像怕惊动什么似的,嘟着嘴唇压着嗓音向他俩连连发着“嘘嘘”声,又举起双手在赵若茹的眼前左右不停地挥摆着,示意着地面这个图案不能踩更不能搓擦,他继续嘟着嘴:“嘘……” “嘘,嘘个屁,我看就是什么食物的脏痕罢了!”周子宏忽地被疯子杨那种故作神秘的样子刺激得不耐烦了,觉得自己真是愚顿得可笑……难道不是吗,自己夫妻俩都是白领阶层、更是有文化修养的人,怎么就傻呼呼的也跟着疯子杨犯傻呢?!不由分说,他上前两步推开疯子杨,用鞋头尖在图案上来回地搓擦着又对着疯子杨说: “看看,这图案不是擦掉了吗。” “没擦掉,一点也没擦掉……”疯子杨望着图案,像在自言自语。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十分平静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搓擦图案的赵若茹,忽然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脸色在渐渐转白又慢慢转青。 难道她此时发现或看到了什么?! “算了,擦不掉的。”赵若茹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些令她不敢相信、也不可思议的现象,她感觉全身在发凉,一直用手拉着丈夫衣袖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她觉得不舒服,但又说不上身体哪里有问题,便微颤着嗓音:“子宏,还要赶时间呢,我们走吧。” 周子宏听老婆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立即抽回脚停止了搓擦。他发现图案不单丝毫未损,周边的轮廓反而更加清晰了,便失望地道了句: “真是活见鬼了……老婆,我们走吧。” 周子宏拉开车门招呼赵若茹上车后,气郁郁地猛轰了几下油门便慢慢驾着“马自达”驶离了会所小广场。 疯子杨目送着“马自达”渐渐远去,又开始伸展着双手作着大鹏展翅的动作转圈了,这回口里喃唱的不是乘法口诀了,而是刚刚更新的词组: “擦不掉了……擦不掉了……” ……… 周子宏肃穆着表情边开车边扭头望着老婆,自言自语地:“那图案还真的怪了。” “不怪,那图案还真的不是投影。”赵若茹半眯着双眼,脸色有点苍白。 “我就说嘛,应该是带些胶质液体的脏痕,”周子宏的表情略为舒展了一些。 “更不是脏痕。”她的口气像漫不经心似的,但语气却透着肯定。 “那……那是……”他有点愕然,因为老婆并不是胡乱说话的那种女人。 “那图案的叶尖部份会动的,叶尖忽左忽右地变换着方向摆动。” “会动?!”周子宏惊愕地张了张嘴。“你是说那图案会像蚕蛹那样左右扭动?……老婆你眼花了吧,我一直搓擦着怎么就没发现?” “真的,不是眼花……在你用脚搓擦图案时,我真的看见了。”赵若茹绻着身子斜靠到抱枕上,像是不想看见什么似的仍然半眯着双眼。她随后又补了一句: “它扭动的时间很短,要十分注意才能看得到。” “嘿嘿,你就别吓我了,经你这样一说我就更不相信了,天底下哪有什么鬼呀神的,都是自己吓自己的把戏。”周子宏此时的心情已经完全放轻松了,因为他已经确信刚才所经历的那一幕全都是错觉、都是自己疑神疑鬼罢了,便笑嘻嘻地逗着老婆说: “老婆哦,我看你是玄幻剧看多了吧,净扯些八婆迷信的东西。” “但愿吧,希望是我的眼花……我到了,你自己开车要小心。”见车已稳稳地停在单位门前,赵若茹拎着她那棕粉色的手包下车了,走几步又回头敲开车窗,叮嘱道: “子宏,今天这图案……要不你今天就别去出差了,改天再去吧。” “不就是一个巧合的地面脏痕迹吗,我不信那玩意儿。”周子宏扭头望着车窗外的老婆。“再说了,厂里有一半工人都停工了,我怎能因为一个破图案撒手不管,让别人知道你老公这么迷信,那不成了别人的笑柄?……这趟差是非去不可了。” “既然这样,你就别想太多其它的什么啦,你呀,专心开车。” “那一定的,精神棒棒的。”周子宏微笑着点点头,慢慢开动了车子。 刚上高速没几分钟,郭厂长就打电话来问到哪了,周子宏说有点事耽误了才上高速不久。厂长那边显然是急了,扯着大嗓门喊开了:“哎哟我的奶奶哟,我还以为差不多到mz市了呢,真是急死人啦,催货的都催到我不敢接电话了。” “没事呀,本来就计划晚饭前到梅州的呀。” “你倒休闲起来了……啧啧啧,还晚饭前呢,人家要货的都住到厂里等了。” “嗯,郭厂长您也别太焦急,我加速开快点就是了。” 话筒那头传来郭厂长的喝骂声:“千万别开快车,千万……你小子不知道,慢就慢点货还可以回来,我还有货可以交,万一车有事……呸呸呸!你还是慢慢开吧。” 周子宏听到郭厂长挂电话之前在不停呸呸呸地吐口水,他知道这是gd人的习俗,意为说错话了,呸过之后就当没说过这话,也带有重新讨回吉利的意思。 说真的,周子宏又何偿不急?厂里工人停工,催货的又住到厂里来,这种尴尬的场面全因一个不合格的配件造成的。这次品质事件就出在他管辖的收货部门,他当然明白自己就是首要责任人。他心里清楚着,厂里对他还真不薄,自从进厂那天起,厂里就把他当自己人看,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现在开着的这台马自达还是厂里送给他私人的,行驶证写的名字可是他周子宏的大名呢……做人是要讲良心的,这道理他明白着。 他漫无边际想着厂里对他如何恩惠的一些零碎琐事,越想心里越激动,踩油门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往深里用力,眼看着时速就要破150了,只好强迫自己松了下油门。 这时,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响了,“铃声是他专门为老婆设的《好人一生平安》。 “子宏,到哪啦?”听得出,赵若茹的口气依然带着一丝紧张。 周子宏瞄了一眼道路前面蓝底白字的指示牌。“大约进入梅州境内三十多公里吧。” “到梅州界就167公里,你开得也太快了,还不到中午一点钟呐。” “厂里告急,郭厂长都打电话来催了。”周子宏为自己的超速找了个理由。 “听我说,早上那图案是真的,是异象,你绝不能儿戏。” “真的什么?”他因一直想着厂里的事,早已将图案的事丢到云宵之外了。 “……蛹,真的是蛹。”赵若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又说那事?我几乎都忘记了。”周子宏知道老婆只是紧张他的安全问题,略为沉思了一下,有意改用轻松的口气安慰道:“没事,我会集中注意力开车了。” “知道就好,慢慢开呀。”赵若茹仍在叮嘱,但音调平缓了不少。 “嗯,老婆大人放心吧。” 可能是考虑到丈夫开车接电话确实不安全的原因吧,赵若茹又反复罗嗦了几句后就主动结束通话了。这回倒是周子宏越想越复杂了,他从老婆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别的名堂来,难道疯子杨说的“蛹”还真的存在?蛹,蚕蛹?蛾蛹?虫蛹?……蛹,是个什么东东……为什么会出现……蛹代表什么……偶然的现象还是……敏感过度?老婆刚才还提到一个从来没从她口中说出过的神秘词组:异象! 异象?……确实,她说的就是异象! 在他的印象中,老婆只是一个除了上班或加班以外其余时间都放在照顾家庭的女子,她今天竟然说出“异象”这种看似深不可测、寓意深远的名词,着实令他的心头震撼了一下。到底震撼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地觉得“异象”就是一种能作预测的提前量,或许说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未知力量可能会更贴切些。 本来就是一个纯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周子宏,忽地觉得自己想的东西有点可笑,一个本科高材生、一个接受科学教育多年的现代青年,居然在纠缠什么“异象”! 正在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地发现挡风玻璃右中位置上隐隐约约地呈现出一块巴掌大小长方形的淡淡色块,时隐时现的。但几分钟过后,那色块却越来越清晰,棕褐色的色相也越来越明确。周子宏有点不敢相信似的使劲揉了揉双眼。 他彻底震惊了! 那图案不就是早上见到的脏痕图案吗?还真的一模一样!